《于情于理[破镜重圆]》
1. 回家
“钥匙在鞋柜第二层最左边鞋子的右鞋里。”
余晴站在门前,对着手机里的这行字无声微笑。
她打字回复对面的人:你藏钥匙的地方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把手机揣进长裤口袋,余晴挪到左边鞋柜前,伸手拉开柜门,找到了第二层最左边的鞋子,面不改色地把手伸进右鞋里拿出钥匙。
是她的鞋子。
钥匙插入门锁里,余晴打开了门。
室内设施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老头之前买的丑屏风还是那样显眼。
余晴关上门,探头探脑地走了两步,对着室内喊了两声:“任祺?纪川序?”
工作日的下午,当然是没人应声。
余晴放下心来,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房,拉开门,被扑面而来的飞尘呛了一个喷嚏。
当初这个房子被沈女士出租给朋友,后来听说住进来的是任祺和他的同学。这些她没插手,唯一的要求是书房暂且不能动,里面有很多她的东西,因为不知道要整到哪里去所以只能堆在书房里。就目前的书房内空气质量看来,任祺他们应该还是挺听话的。
她抬手挥了两下空气,跨过地上一堆杂物,抬头看着柜子里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次回来是来找她高中时的一些旧物,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书房再捯饬一下,房子都租出去一年了还不让人家用书房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余晴叹气,看了眼面前的两米大书柜,走出书房从餐厅搬了椅子进来。
脚踩上去,她没看到任何自己要找的的目标物品,只看到一堆排列整齐的青春疼痛小说。
余晴嘴角抽了抽,目光扫过名字大差不差的言情小说,从中抽出一本《霸道冷总的掌心宠》。
这什么书?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余晴皱眉,伸直手臂把书抖了抖,在呛人的空气中小翻了几页。
霸道冷总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一个会读表情的神人管家。某次酒宴后冷总喝多进错了房间,邂逅了他的掌心宠,她逃他追,爱情插翅难飞。
余晴站在凳子上快速过完了这本书,思索着咂了咂舌。
古早言情小说不顾女性权益,说要是要说不要还是要,这掌心宠分明是无妄之灾,走错房间的人又不是她,差点被强制爱带球跑的却是她。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这种虐女主身再虐女主心的小说还是很有市场,这让余晴有点动摇道心。
不然她也写一本霸道总裁强制爱,指不定下一个天降紫微星就是她。
但不虐女是余晴写作的出发点更是落脚点。霸总小说不虐点女总感觉逻辑无法闭环,不然总裁霸道在哪里呢?总不能是女主说煎饼果子两个蛋就够了总裁说不行必须给塞十八个蛋不然把你摊子给掀了吧。
霸道到母鸡和摊主的权益都罔顾,不知道的还以为霸总是城管起家。
言情小说真害人。余晴叹着气想把书给塞回去,但死也掰不出一个空隙,怎么都塞不回去。
算了。余晴将书随手一放,继续搜寻其他柜子里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的踪迹。
上上下下翻了半天,把本就凌乱的书房给搞得更乱了之后余晴有些丧气地坐到了凳子上。
奇了怪了,她记得自己没有丢过高中的笔记啊,怎么就是找不着。
以防万一,余晴还是掏出手机给任祺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喂?晴姐,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和纪川序有没进过书房?”
任祺否认得很快:“我没进过,也没看到他进去过,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过没事别进,里面都是你来不及收拾带走的东西。”
任祺是余晴妈妈沈意琴好友的儿子,比余晴小两岁,和余晴算半个青梅竹马,他说的话余晴也是相信的。
纪川序是任祺的大学同学,余晴和他见过几次,只知道他们俩一块住在这里,别的都不太了解。
“好吧。”余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这死嘴比脑子还快,“你和纪川序真没在谈恋爱啊?”
“......”
那边没了声音,余晴也赶紧回神:“欸,我就随口一问,你别放心上。晚上请你吃饭。”
任祺在那头秒回:“好啊晴姐,一言为定,我想吃烤肉,隔壁亿达新开的那家,人均三百多听说特好吃。”
余晴翻着柜子里的书,漫不经心地回答:“阿姨前几天还在问我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让我带认识的女生来跟你相亲。”
“......我请。”
余晴满意地笑起来:“破费了。”
任祺说不过她,更逃避相亲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晴姐你这次回来是找什么东西啊?有没有可能没放在书房?”
余晴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犹豫了三秒钟后直说道:“我高中的笔记,写小说要用。”
妈呀,写了大半年一毛钱没赚到还这么用心也是没谁了。
任祺敢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只能帮忙回忆:“我记得搬进来的时候我那个房间里好像没有什么笔记和本子,老纪那里我不知道。哦对了晴姐,老纪下午好像会回家一趟,我和他说过了你下午会回去,指不定你一会儿可以问问他。”
“行。”余晴也不为难他,“那你上班去吧,我先挂了,拜。”
电话挂断,余晴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时间还早。
她踩着任祺特意给她留的女士拖鞋离开书房,进了餐厅后毫不客气地打开了冰箱,看到了令自己满意的一幕——整个冷藏层几乎全是饮料。
可乐、芬达、冰红茶、乌龙茶、电解质水.....
也不怕喝出糖尿病来。余晴一边扫视一边摇头,最后眼神停在角落里的茉莉蜜茶上。
她眼神顿了一下,伸手把这瓶饮料拿出来,后又发现整个冰箱里只有这么一瓶,于是又给放了回去,随手拿了一瓶别的茶饮料。
五月底的沥州气温不算很高但也已经步入夏季,余晴特别怕热,但现在这个家不属于她,她也不好随意把空调给开了,只能喝个茶解解渴,几块钱的东西他们俩也不会和她计较的。
猛灌了两口后余晴带着茶回了那脏乱的书房,把门给掩上后继续搜寻着书桌旁的几个小抽屉。
她要找的东西全都没找到,只翻出一堆黑历史。
余晴皱着眉看着从五三练习册里拿出来的几张纸,全都是高中时候学校发的草稿纸,但上面记的不是数学公式,而是她在高中胡乱写的小短篇。
女主不是别人,就是她余晴。
男主...
余晴盯着草稿纸里的那个熟悉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扯了下唇角。
男主已经不是她的男主了。
余晴没什么情绪地把几张纸叠了叠,又夹进练习册,再把练习册甩回抽屉里。
她蹲到书桌下,翻着那个侧开门的小柜,心里犯嘀咕。
连没写过多少页的五三都在家里躺得好好的,她以前最用心最宝贝的笔记怎么没了呢?
高中时期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余晴试图回忆起一些细枝末节时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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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只能想起一个人。
她有些心烦地拿出手机,又一次给任祺发了消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真没有把笔记给你啊?
任祺似乎是在忙,没有马上回复,余晴也只能把手机给收了起来。
其实没有笔记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余晴下一本要开的新文女主是个高中生,她是脚踏实地派,不写贵族学校只写寒门学子,为求真实才想把自己以前笔记找出来看看。
余晴在灰尘满天飞的书房里又翻了快半个钟,笔记的影子一点没有,早恋回忆却越现越多。
高中的时候班上流行看恐怖小杂志,一本书从第一组第一桌传到第四组最后一排能传一个月,这一个月还包括书被老师收走又被求回来的那段时间。
余晴每次都眼巴巴地等,不是掏不起这个钱只是她不想为这个掏钱。
她在鬼神方面胆子小,但又好奇,花钱买得不偿失,蹭蹭免费的还行。
那人受不了她成天眼巴巴等那破书的样子,后来每周都给她带一本连塑封袋都没拆的全新的,让她第一个看到最新杂志,并且规定她看了就归她所属,不准把杂志外借。
恐怖小杂志看一遍之后也没什么好再看第二遍的了,于是就化身传情小飞鸽。余晴看完就写点观后感和其他有的没的,再把书塞回给他。
例如她手头这一本,余晴看到最后一页上写着——
“这个故事太鬼扯了,为什么把错误归咎到这个女鬼身上,她被伤害所以才要去报复伤害她的人而已,这篇写得太烂了我要去投诉杂志社,这种烂故事都收为什么不收我写的。”
在这段话下面是小幅度的空白,而后又是她的笔迹——
“你应该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吧?”
十七岁的余晴笔迹略带青涩,却写下了那时候最直白的愿望。
她伸手抚过那行字,很轻地笑了一下,随后把杂志给合上,人也离开了书桌处,在这个没多大的小书房里转着圈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角落。
手机振动让她停下脚步,任祺发来消息:晴姐,你学理我学文,你笔记给我我有什么用?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余晴还是略带不满地回复他:想要我笔记的人很多欸好不好!你是不是忘了当年谁是沥州一中的传奇!
沥州一中的传奇。任祺看着这几个字,脑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名字,但他没敢打出来,只能发个表情包过去打哈哈。
余晴也不想再理他,拿着自己喝了一半的茶饮料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app想先看看任祺要吃的那家店有什么招牌。
看手机菜单过于专注的余晴完全没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于是等纪川序踩着拖鞋走近喊她的时候她吓得手机都摔了。
“啊——”
纪川序不知道她这句哀嚎是被自己吓到还是在为手机默哀,但余晴没空理他,赶紧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碎了一角的钢化膜。
可惜纪川序不是任祺,后者她可以选择很多不同的办法来教训一下,在前者眼里她不仅是房东更是任祺亲近的姐姐,于是她只能强撑起一个笑容扭头。
只是那本来就勉强的笑容在看到纪川序身边的人时变得更加僵硬。
“余晴姐,任祺和我说了你今天要回来找东西但是好像没找到,他让我回来了帮帮你。”纪川序笑着看她,随后朝右边侧了侧身,让那个人的身影更为清晰。
“这是我朋友,叫庾礼。下午我去接机就先带他回来了,说起来挺巧的欸,你们俩名字连起来念是一个成语呢。”
余晴庾礼,于情于理。
2. 前任
余晴不知道好好的人均三百烤肉大餐为什么变成了人均三十烤肉大排档。
更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这样碰巧,她只是随便选了一天回自己的家拿东西,却碰上了八年没再见过的前男友。
此刻,前男友就坐在她的对面。
时间倒转回余晴见到庾礼的时刻,她罕见地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直到纪川序开口问她回来是找什么需不需要帮忙,她才如梦初醒般带着自己碎了一角屏幕膜的手机重新进了书房。
书房还是那样凌乱,余晴却一眼锁定了自己随意摊在桌上的恐怖小杂志。
她走过去,伸手把杂志合上,像抚平自己的心情一样轻轻抚平书页后将杂志叠放在一个角落的柜子里,静静地把柜门给关上后才又走出了书房。
庾礼已经坐到沙发上,听到动静后和纪川序一起抬眼看她。
余晴微笑,心率和平常相比没有任何异常,她看向纪川序,轻声道:“我先走了。”
“晴姐——”纪川序叫住她,笑着邀请,“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就当给我朋友接风了。我和任祺也说了,他和我说晚上本来打算和你一块吃的,现在可以我们四个一块。”
我们四个。谁和谁是我们?
余晴对着纪川序摇头:“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晴姐!”纪川序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余晴身边,低头看她的同时压低声音,“我朋友长得还可以吧,人也是单身,我觉得你们可以认识认识。而且你不是写小说吗,多见点人攒点素材不是挺好?”
余晴只见过纪川序几次,每次任祺都在场。在任祺的衬托下,他的没眼力见愈发明显。
余晴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余晴。不然他很快就能从这个从来不抗拒社交也几乎没有黑过脸的女生身上看出一些问题。
但余晴也并不介意直接告诉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谁说我和他不认识了?”余晴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这九个字出乎纪川序的预料,他的面部表情急速变化,不可置信地看看她又转头看了眼庾礼:“你们认识啊?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庾礼靠坐在沙发上,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余晴,等着她的回答。
按照余晴的性格,他猜测她大概会说是“高中同学”。这既是事实又不会引起多余的争端。
余晴能感受到来自前男友的炽热的目光,但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回答了纪川序的问题。
“前任。”她说。
-
听纪川序复述到这里,任祺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晴姐说她和庾礼是前任,然后你还在邀请她们俩一起吃饭?”
纪川序的脑回路很简单。
这样轻而易举就承认前任关系的,分手的时候肯定很体面,这样的体面不会再容不下一顿饭。于是他在脑子宕机几秒后又很快发出吃饭的邀请。
任祺对这套理论瞠目结舌,但事实是它的确奏效了。
两位当事人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意见,现在正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里坐着,面对面低头玩手机。
任祺佯装在挑烤串,实则还在偷看那俩人。
他和庾礼不算多熟,但和余晴从小到大都一起相处,知道余晴的这一系列行为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异常。
她就是这样坦荡的一个人,前任关系于她而言也并不算尴尬,毕竟她是能处理好任何关系的余晴。愿意答应来吃饭也是给身为他大学同学兼现任室友的纪川序一个面子。
但任祺还是把手里的篮子往纪川序手里一塞,让他看着选,自己三两步坐回了余晴身边。
余晴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对面的庾礼抬起了头看向他。
刚刚没来得及打的招呼在现在补上,任祺稍显尴尬地开口:“学长,好久不见,你回国啦。”
“好久不见。”庾礼点头,“听纪川序说你现在在A厂工作?”
“是的。”任祺回答,“做原画设计。”
回忆起高中时期校服总是被颜料搞得很脏的任祺,庾礼眼里露出一点笑意:“恭喜你。”
这是任祺的梦想。
他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也对着庾礼发出关心:“谢谢学长。学长这次回来是久居吗?之后还回英国吗?”
庾礼点头:“以后就在沥州工作,没特殊情况就不去英国了。”
任祺还是没忍住用余光去看余晴,但身边的人一切如常,滑动手机的频率都没有任何改变。
有话想说,但被拿着账单回来的纪川序给截胡,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余晴眼前,问:“晴姐,你看看还有没有你想吃的但是没点的?”
余晴接过,大致扫了一眼,看到上面有烤馒头之后就没再看,把账单转手塞给了任祺。
任祺仔仔细细地看完,问出一句:“饮料呢?”
“点了。”纪川序朝着不远处提着篮子过来的服务员抬了下下巴。
服务员把篮子里的啤酒和其他饮品放到桌上,纪川序接手,把四瓶啤酒一对一地分好,只是在最后一瓶递给余晴的时候被两只手给拦了下来。
“她酒精过敏。”
“晴姐喝不了酒。”
两句话同步落下,任祺马上抿住了嘴唇,逃避了庾礼投来的视线。
余晴面上没什么波澜,只对着纪川序点头:“我喝不了,你退了吧。”
就一瓶啤酒而已没什么好退的。纪川序接过,拿开瓶器撬开瓶盖,给自己在内的三位男性都倒上。
任祺酒杯都碰到嘴唇又被他拿开,他转头看向余晴:“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
花生米被余晴咬得嘎嘣脆,她抬起眼皮,看向的却是纪川序:“举报,任祺要逃酒。”
纪川序被逗笑:“如果他要送你的话那就别喝了。”
“不用。”余晴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几个碟子很快被送到桌上,任祺自然地把有烤馒头的那碟放到余晴面前,把炼乳碟也拿了过来。
余晴连一个谢字都没说,拿起串就吃起来。
两个人自然的互动一滴不漏地被庾礼纳入眼底,他看了眼任祺见底的酒杯,抬手又给他倒上。
放下酒瓶,庾礼淡笑着开口:“学弟现在是单身吗?”
“是。”任祺抬手和他碰杯,故作不经意地反问,“学长呢?”
庾礼没说话,很轻地点了下头。
余晴仍旧在埋头吃她的烤馒头,庾礼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她长翘的睫毛。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任祺:“我这几天可能要先在你们这边借住一下,你方便吗?”
别说任祺,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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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机的纪川序都是头次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换作平常,任祺当然是无所谓。曾经也有他或者是纪川序的朋友在家里短暂住几天的经历,毕竟客房空着也是空着。
但庾礼稍微有些特殊。
任祺又一次看向余晴。她的烤馒头已经吃完了,现在正撑着脸看窗外。
玻璃上模糊着倒映出其他几个人看向她的样子,余晴终于坐直。
她拿过桌上的空酒杯,往里浅浅地倒了一个底的啤酒,拿着酒杯抬手,和庾礼的酒杯轻碰了下。
很轻的一下,庾礼的酒杯没有偏移一分一毫,杯中的液体也没有起任何波澜。
“欢迎回国。”
她说完就一饮而尽,把空酒杯推到任祺手边。
任祺了然,看向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庾礼:“学长,借住几天当然没问题,你住客房可以吗?”
庾礼终于有所动作,拿起刚刚被余晴碰过杯的酒杯,一口喝光后才对着任祺回答:“可以。”
他又看向余晴,她已经恢复成了喝酒之前的姿势,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庾礼看着她白皙的脖颈,没有出声。
八年前的夏天,余晴因为酒精过敏而引发急性荨麻疹被送往医院急诊之前,她的颈部是最先有反应的地方。
反应很轻微的时候庾礼就注意到了,因为余晴喝了酒脸不红,但脖子却泛着异常的红。他还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她:“刚刚一口气喝了那么多不难受吗?”
余晴第一次喝啤酒就一口气喝了大半罐,眼睛亮晶晶地笑:“不难受啊。”
但也仅限那么一会儿,她很快就也感觉到不对劲,拉着庾礼和自己一起去医院。
她们共同注视着针扎入手背,余晴难受得说不出话,庾礼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反反复复地道歉。为他不知道她酒精过敏道歉,为没有早点带她来医院道歉,为他没有照顾好她道歉。
两大瓶点滴,打完已经是半夜,她的体表症状已经不再明显,只是累得睡着了。
他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许下了一句郑重的誓言——“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这样难受。”
熟睡中的她没听到这句话。
他那个时候也没料到,她们没再有以后。
回过神来,庾礼再次看向她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红,但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反应,余晴本人看起来也没问题。
对着窗外发了半天呆后她终于又有食欲,低头审视着桌上被肉堆满的碟子,思考着要拿什么。
庾礼伸手,把牛肉那碟换到她的面前。
“谢谢。”他听到她说。
余晴在那碟全是牛肉串的碟子里随便选了一串,一边听纪川序和任祺聊天一边吃。
三四串下肚,她又一次体会到饱腹感,把碟子又给推回到庾礼跟前。
他低眼看向她,她也毫不回避,轻声道:“我吃饱了。”
庾礼再次看向她的颈侧,似乎已经不再那样泛红,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八年前的夏季不会再重来,现在的余晴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要进急诊的危险境地。
一切都那样自然,自然得好像她和他就只是高中同学那样普通的关系。
但庾礼比谁都清楚,他是她的前男友。
却也仅此而已。
3. 抽烟
天色渐黑,吃完饭的四个人一起离开了大排档。
初夏的风扑面而来,吹得余晴头发乱飞。
发丝从庾礼眼前掠过,又回到余晴脑后,被她用手抚平。
他看着前面和任祺并肩走着的余晴,下意识地回忆起高中时期。
余晴并不矮,在班上能坐倒数第二排。那个时候,庾礼就总是看着她的背影。
她乌黑顺滑的头发,偶尔露出的纤细细腻的后颈,还有她不需要任何动作就自然散发的青春气息。
现在的余晴不再像高中那样青春有活力,但他相信她的性格底色永远不会变。
她开朗率真,谦逊有礼,乐于助人,高中时期人见人爱。
他相信她永远都会是这样,却仍希望她会因看到自己而有些许的不自然。
或许今天他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从纪川序带他进小区时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后来他开门,庾礼一眼就看到摆在屋子里的屏风。
高三的某个周五下了大雨,还是大考前夕,为了清考场,庾礼帮余晴把教辅给搬回来。
她打开门之后跑来跑去,又是给他找拖鞋又是给他拿毛巾,但最后他还是没踏进去。
余晴也没强迫,只是笑着对他说:“我们家这个丑屏风前几天才运过来的,不知道我爸怎么突然整了个这个,还摆在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没觉得这屏风有多丑,但余晴的话让他多看了两眼。
时隔八年,这个屏风依旧让他印象深刻。
纪川序给他拿了拖鞋就往里面走,庾礼跟在他身后,看到沙发上蜷缩着的一个身影。
还没看到正脸的时候他就能确定这个人就是余晴。
余晴。余晴。
每次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头都弥漫出无法形容的感受。他曾经以为这种感觉是心痛,后来发现也不仅仅是心痛,还有很多贪恋。
和她一起经历过的台风天的危险和黏腻,她课间惺忪的睡颜,她站在年级大榜前骄傲的神色,她永远像只蝴蝶一样翩跹的灵动。
记忆里的她就那样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伴随着一声被吓到的尖叫,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他还没有整理好心情,就看到她僵住的表情。
纪川序还站在一旁对她进行介绍,就好像两个人是初次见面一样。
他也对自己发现两个人名字连在一起是一个成语这件事感到很得意,像发现什么天机。
但余晴和庾礼早在多年前就发现了这件事,这也是她们亲近的一大契机,更成为双方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印记。
当被喊出名字,她们都会下意识地想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曾经如影随形,相偎相依。分开后却成为咒语。
纪川序的触碰让庾礼回过神来,他低头,是烟盒的一角抵着他的手臂。
庾礼接过,倒出一根烟衔在唇边,按下纪川序递来的打火机。
听到声音,余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碰上庾礼呼出一口烟。
烟雾弥漫在二人之间,模糊了面目和距离。
三秒后,她又扭过了头。
已经能看到地铁站的入口,她停下脚步,对着任祺说:“我回去了。”
任祺刚想点头,又想起她下午回家的事,问了一嘴:“书房里没找到笔记吗?”
“没找到。”余晴怀疑那些笔记是被沈意琴给了哪个表妹堂妹,这么多年过去都下落不明,估计是再也找不回来。
她浅浅地笑了下:“没事,之后再说吧。”
余晴看向因为在抽烟所以离自己有些距离的纪川序,朝他挥手:“我走了。”
“拜拜,晴姐常来玩。”他没夹烟的手也对着她挥了挥。
余晴点头,又看向庾礼。
他手上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此刻单手插在裤兜里站着。
余晴没说话,脸上不带表情地对着他也挥了下手,没等他有回应就转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任祺看着她进了地铁站后才转身,眼神复杂地看向庾礼。
当年余晴和庾礼恋爱的时候,任祺还只是一个初三生,后来他升高一入学,一入学就听到关于二人的很多八卦。
真真假假掺在一起,任祺并不好分辨,但知道余晴在那段时间真的很快乐,在那段大家普遍觉得痛苦难捱的高三里。
那份快乐在八月份似乎戛然而止,他听闻余晴和庾礼分手,庾礼即将前往英国读书,余晴和朋友到处旅游。
在余晴出发去京州读书的前两天,他在送行的晚宴上才再次看到她。
她看起来一切如常,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长辈们的打趣她全盘接收,小辈们的好奇她有问必答。
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从来没有人问过。
而这个问题现在也不再重要。
-
忘记带耳机出门的余晴一路想着小说情节回了家。
开门后屋里大亮,余晴知道李落已经回来。
果不其然——“格格吉祥。”
“免礼平身。”余晴换好拖鞋往里走,一屁股躺到沙发上。
李落知道她下午回家找东西去了,看她两手空空回来,伸腿踢她:“东西没找到?”
“没有。”余晴还是觉得很蹊跷,“有没有在你这里啊?”
李落说的话跟任祺差不多:“你学理我学文,我拿你笔记干什么?”
余晴没回答,眼睛还看着天花板的吊灯。
吊灯是李落买下这间房子时最先定下的家具,和她家里老头老太喜欢的伪宫廷奢华风的流苏吊灯不一样,李落选的吊灯很简单,形状像揉成一团的纸,光晕也柔和。
余晴对着吊灯眨了下眼睛,冷不丁地开口:“我今天见到我前男友了。”
李落刷短视频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她:“邱明轩?”
“这种贱人也配当你前男友?”余晴坐起来,复述她的原话,“这不是你说的?”
李落拉长音调“啊”了一声,很快又想到一个人。
也只有那一个人符合她对前男友的定义。
余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面部表情的变化,从恍然大悟到皱起眉头最后捏起鼻子。
李落怪声怪气地开口:“庾礼啊?他回国了?”
余晴“嗯”了声:“他和任祺那个同居的大学同学认识,说是今天刚回国。”
李落哈哈一声,手握成拳作话筒样放到她嘴边:“今天见到前男友什么心情?他变丑了吗?”
“你要听我说实话?”余晴睨她一眼。
李落知道实话绝对不是自己想听的,她翻了个白眼:“也就那张脸管点用,你当初和他分手的时候怎么不毁他容再让他滚去英国?”
“因为我不想坐牢。”余晴实话实说,“而且我舍不得。”
李落敛了笑容:“八年前舍不得?还是现在舍不得?”
八年前她舍不得也不得不舍,八年后她没有资格对不属于自己的事物表达舍得或不舍得。
余晴没回答她的问题,站了起来,却被李落一把扣住手腕:“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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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澡。”余晴好笑地看她,“庾礼回来你反应比我还大,你还那么讨厌他呢?”
李落松开她的手腕,神色不明地看着她,问出没头没尾的三个字:“你会吗?”
“不会。”余晴蹲下身,认真地回答,“我对他没感情。”
李落“嗯”了一声:“就算他给你小说一次性投一万个雷你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身边的女人明显犹豫起来,李落恨铁不成钢地大喊她的名字。
余晴掰着手指头:“一个雷一块钱,一万个雷一万块钱,我可以分到一半,5000块。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一万个雷我的小说在榜单上可以有一个质的飞跃。”
李落嗤笑一声,把手机掏出来:“晴格格是吧,我给你投,投多少个你才能有一个小飞跃?”
勾勾文学城签约作家晴格格连忙握住她的手,顺势盖住手机屏幕,不想看到自己那可怜的个位数收藏:“飞跃不了,你别浪费钱了。”
她又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揭过话题:“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她擦着头发出来,李落已经不在沙发上,只有她捡回来的那只流浪猫在扒拉沙发。
“狗狗来。”余晴撕开猫条,一边摸着猫一边喂。
似乎是察觉到室内的动静,在阳台关着门抽烟的李落回过头,对着余晴伸出一根警告的手指。
余晴“啊哦”了一声:“你今天已经吃过了啊?那不能喂了。”
她拿过夹子把猫条夹上,走到阳台那里敲了敲玻璃门。
李落灭掉烟,把门推开:“你又喂它。”
“我以为它没吃呢,就那么点猫条没事啦。”余晴跨进阳台,嗅了嗅,“草莓爆珠?”
李落终于笑起来:“狗鼻子啊,这也能闻出来,试试吗?”
烟都递到一半,李落猛地想起什么,又把盒子捏在手里收了回来。
余晴坐在小凳子上,对着她咧开嘴笑了。
李落记起余晴是抽过烟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回,就在她和庾礼分手那天晚上。
她白天高高兴兴地去约会,还穿了新买的裙子,用了新买的唇蜜,李落还以为她会永远那样高兴下去,却在晚上接到她的电话。
余晴的声音有些发抖,却没有在哭,她说:“李落,我在你家楼下,你有空吗?”
李落下来见她,余晴呼出一口气后告诉她她分手了。
她们在蚊虫飞舞的街道边对视着,李落看着她湿润的眼睛,问出的话却是:“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余晴用力点头。
李落上前一步,在这个闷热的夜晚抱住她:“余晴,别怕伤心。”
别怕伤心。
余晴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在这句不算安慰的安慰之下,她终于敢外放自己的伤心。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处流,一些在她脸上,一些在李落的深色短袖上。
哭到抽泣,她从李落的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抖着手拿出一根烟点上火。
她猛吸一口,然后被呛得弯下身呕吐。
李落始终温和地看着她。
烟被夹在余晴因为写字而磨出小茧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她又吸了第二口,再次被呛到。
余晴心想自己又被言情小说骗了,抽烟不会让人感觉放松,也不会让人停止流眼泪。
她的烟被李落接了过去。
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她们蹲在一起,李落在抽她剩下的烟,余晴抱着自己的胳膊用力地流泪。
往后的八年里,她们始终在一起。
4. 见过
回到屋里,余晴在沙发上找到了把自己团起来的猫。
“你说狗狗怎么不长肉呢?”余晴把猫挪到自己腿上,仔细端详。
李落坐到她身边,凉凉开口:“你不也是?”
“我不长肉是因为我不爱吃饭。”余晴说,“狗狗吃得不少啊。”
李落冷哼一声,坐在她身边看手机,突然蹦出一条微信。
她没管,等着消息栏自动消失。
消息栏消失的下一秒,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李落手机向来不静音,余晴听到声音,和狗狗同步转头。
“谁的电话啊?”她随口问。
李落把手机界面给她看。
“蓓蓓?”余晴挑眉,“怎么不接?”
“绝对来问你前男友的,赌不赌?”李落看她一眼,接起电话,开了外放。
嗲嗲的女声在那头以高分贝询问:“李落!庾礼回国了你知道吗!”
余晴没忍住笑,被那头耳朵很尖的盛蓓蓓捕捉到,她分贝更高了:“坦坦你也在啊!”
“盛蓓蓓——”李落拉长音警告她,“庾礼回国关你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你存心来惹我?”
李落讨厌庾礼,从认识庾礼的第一天起就讨厌,谁都知道。
盛蓓蓓关注庾礼,从认识庾礼的第一天起就关注,同样人尽皆知。
这两个人同为余晴最亲近的好友。
“哦。”盛蓓蓓害怕她真的生气,连忙消停下去,“那你把手机给坦坦呗,我和她说。”
李落不耐烦地把手机往她这里举,余晴回应了她:“我知道啊,我今天见到他了,你怎么知道他今天回来的?”
“哦,我看他微博定位变了。”盛蓓蓓丝毫没隐瞒自己在视奸的事实,“你今天见到他啦?他有没有变丑啊?”
余晴忍笑,转头看见李落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
“没有,还是很帅。”余晴笑着回答,丝毫没因为讨论的人是前男友而有坏心情。
盛蓓蓓犹豫了一会,问出了她最好奇的问题:“坦坦,你会和他复合吗?”
电话这头和那头都在这一刻静默下去,余晴把对李落说的话又对盛蓓蓓说了一次:“不会。”
盛蓓蓓思考了一会,复又开口:“就算他买下你小说的版权也不会?”
余晴又一次陷入思考,李落和盛蓓蓓同时开口。
“余晴!”
余晴抱紧膝盖上的狗狗,把脸埋了进去。
说不准,这个真的说不准。
-
没出息的余晴一觉睡到大下午,睡醒的时候感觉脑子跟搅拌过的饺子馅一样混乱和黏糊。
昨晚李落挂了盛蓓蓓的电话之后就强迫余晴和她一起看恐怖片。
余晴胆子小,只能戴上耳塞靠在她旁边试图入眠。
闭上眼后她没能睡着,却又陷入回忆。
高三的一模结束后,那天的晚自习拿来放电影。
余晴喜欢看电影,但不喜欢晚上在教室里关着灯看,即便庾礼就坐在她身后。
电影不知道是谁选的,大名鼎鼎的《TheShining》,余晴听过但没看过。
电影刚开始播放,庾礼就在后面碰了碰余晴。
她吓了一跳,缓缓转身,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庾礼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余晴?”
余晴的眼神根本找不到落点,凭本能往前凑了点,小声说:“我有夜盲症,看不太清。”
庾礼猜的也是夜盲症,没想到她就这样轻松脱口:“会很不舒服吗?”
“还好。”她笑了,“习惯就好了,你找我干什么呀?”
“你胆子那么小,别看了。”庾礼说。
胆子小归胆子小,余晴总归还是好奇,她丢下一句“没事”又转了回去,和同桌一边吃零食一边看。
没有余晴想象中的吓人,她反而看得还挺津津有味的。
情节的确让她印象深刻,让她在八年后都能再次想起来一些画面。
不过后来呢?看完电影之后呢?
余晴坐在床上,脑袋发懵,连门口站了个人都没发觉。
“醒了?起来吃饭。”李落戴着围裙靠在门框边,“你也真是够能睡的。”
余晴揉着眼睛下床:“我怎么不记得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李落的视线跟随着她进浴室,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昨晚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李落还以为她睡着了,结果她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没事。”
两个字给还在看恐怖片的李落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什么没事?谁在问她?
李落拍她,她也不说话,感觉的确像是睡着了。
她很瘦,但李落也瘦,抱不动她,只能让她在沙发上睡,给她盖了个毯子。结果早上起来发现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回了房间。
“昨晚睡得好吗?”她问余晴。
“还行。”余晴一边刷牙一边看她,“你今天没拍摄吗?”
李落是平面模特,收入不太稳定但有活的话也能保证一个月不愁吃穿,不像余晴,纯倒贴在工作。
“明天有。”李落回答,“今天要不要出去玩?”
“不去。”余晴摇头,“我要写小说,没存稿了。”
李落欲言又止,被余晴给瞪了一眼。
“没人看也要写完,起码得保证坑品好不好。”
她抿唇,试图安慰:“其实也是有人看的。”
余晴笑出声,把嘴里泡沫吐掉后说:“也就你和蓓蓓,还有我妈。”
李落从来不看网络小说,下勾勾文学城都是给她面子,点个收藏就不错了。
盛蓓蓓会看,但是她忙得很,余晴的第一本书完结了她还在和余晴聊第三章的事。
她唯一的忠实读者就是沈意琴女士。
提到沈意琴,余晴突然发现自己也有好一阵子没回家了。
她坐到餐桌边,看向李落:“欸,今天要不要跟我一块回沥阳?小说回家也能写。”
沥阳是沥州的下属县,余晴的老家。余永义和沈意琴退休之后都住沥阳的自建房里。
李落和盛蓓蓓堪称是余家二宝三宝,只要她们俩有人愿意去,家里永远有好吃好喝的招待。
“可以啊。”李落笑着说,“我要发朋友圈气死盛蓓蓓。”
余晴吃着三明治,腿在桌底下晃,餍足地笑:“她最近怎么不来沥州了?在忙集团的事?”
“对啊。”李落起身,去收拾包,“晚上过夜吗?我明天下午的拍摄,早上再开车回来也行。”
余晴摸出手机给沈意琴发消息通知余家大宝二宝要回去了,头也没抬:“过夜吧,你陪老太喝点。”
两个人收拾得很快,背上包就往车库走。
车是普通的黑色四轮小轿车,车标四个圈,是半年前她从京州回来,余永义送她的礼物。
从沥州市区开到沥阳差不多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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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晴稳稳当当地开车,李落坐在副驾驶疯狂切歌。
“蓝牙惹你了?”余晴好笑地看她一眼,“到底要听什么?”
李落也累了,随手放了个playlist,没想到第一首就是两个人都熟悉的歌。
她又想伸手去切,余晴制止了她:“就听这首吧。”
这首歌时长很长,4分56秒,放完的时候余晴手机也正好响起来。
李落把车载蓝牙换成了余晴手机,帮她接了起来。
车内响起任祺的声音:“晴姐,下午好,这两天有空吗要不要出来玩?”
余晴现在才发现今天居然是周六,她有些疑惑:“你的宝贵周末居然有空跟我一起玩?不和纪川序约会了啊?”
李落没憋着,直接笑出声,被那头的任祺听见:“是蓓蓓姐吗?”
李落在车里竖起一个隔空中指。
她还没想好回击的话,又听到那边有一个男声低声说了一句:“蓓蓓姐?盛蓓蓓吗?”
有点耳熟又不太熟,李落以为是任祺的那个同居好友,但转念一想,纪川序应该不认识盛蓓蓓,那么就只有一个人。
“庾礼?”李落冷声,“你回国了?”
余晴目不斜视地认真开车,没在意李落问出的这句废话。
那头的任祺和庾礼却都愣了下,任祺很快反应过来:“落姐,下午好,学长昨天刚回国。”
“哦。”李落冷笑一声,“英国好玩吗?”
“一般。”庾礼回答。
“怎么突然回国了?那里容不下你?你家呢?你爸妈呢?你不回自己家赖在任祺那里干什么?”
李落跟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输出,搞得这头和那头都陷入沉默。
她一直都不好惹,庾礼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
这些问题他一个也不想回答,只靠在沙发上看向任祺。
命苦的任祺尴尬打圆场:“落姐,不然你们过来当面问?”
余晴空出右手捏了一下李落搭在腿上的左手,笑着安抚她,接过任祺的话:“这周末没空,我和李落今天回沥阳,明天你落姐有工作。”
李落右手肘靠在窗边撑着自己的头,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说。
“回去陪沈姨吗?替我和沈姨打个招呼!”任祺终于找到挂电话的由头,“晴姐那你们现在是在路上吧,开车小心,我先挂了,拜!”
任祺火速挂了电话,看向单人沙发上的庾礼。
要不是他说他有限量版手办可以送给自己,任祺怎么都不想帮他打这个电话。
纪川序就坐在一旁吃炒面,安静地听完全程,电话挂断了他面也吃完了,擦干净嘴才开口:“所以你这是想和余晴姐复合啊?”
庾礼没回答,转着手机玩,屏幕在他的动作间明明灭灭,任祺眼尖地看到他的屏保是余晴的照片。
十八岁的余晴的照片。
任祺不发言,庾礼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就是在余晴嘴里,他的存在就是他的立场。
纪川序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中间人,脑子缺的又不止一根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分手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吗?”
“为什么分手啊?你提的还是她提的?”
庾礼盯着自己的手机屏保看了一会儿,才选择性地回答了问题。
“见过。”
任祺皱眉:“晴姐没去过英国。”
是的,所以她没有再见过他。
但他见过她,不止一次。
5. 回家
余晴的大二暑期,被盛蓓蓓抓去陪同旅行。
盛世的大小姐想飞哪里都不是问题,余晴跟着她纯沾光。
7月8号,余晴生日当天,她们一起落地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
这是庾礼在离开中国后第一次见她。就在机场外,他看着余晴和盛蓓蓓一起把行李搬上车,而后她们坐进车里,离开了机场。
为了这五分钟,庾礼坐了伦敦罗马往返要5个多小时的飞机。
这件事,盛蓓蓓知道,她们的行程就是她告诉的庾礼。
在前往罗马市区的车上她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李落,但两个人都选择瞒着余晴。
他要装深情是他自己的事,没人想去找余晴的不痛快。
但李落没想到庾礼还有回国的一天,他会主动上门找不痛快。
电话已经挂断好久,余晴往右打方向盘,车子也驶入熟悉的街道,李落还阴着一张脸。
“好啦。”她开口哄她,“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李落仍然不说话。
余晴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后伸手捏她根本没什么肉的脸颊:“别臭着脸了,一会我妈还以为你不高兴来这。”
李落扯起一个敷衍的笑容,伸手开了车门。
余晴紧随其后,一边翻钥匙一边跟在她身后。
门打开,一颗羽毛球精准地砸到余晴的脑门,她捂着额头抬眼,看到不远处的老头老太对着她乐:“你们回来啦。”
李落跑过去:“沈姨我陪你打!”
余永义连忙把球拍给了她:“快快快你来,我实在应付不了。”
余晴拎起李落丢在地上的包,笑着走过去:“二老今天活力满满啊。”
余永义伸手帮她拿东西,小声嘀咕:“你妈非要我陪她打,我打的她又接不住,得亏你们回来了。”
余晴换了鞋跟着他上楼,闻到一股香味,使劲闻了闻:“炸排骨?”
“你妈收到你要回来的信息就去做了,刚做好没多久。”余永义笑着说,“洗个手吃点?”
余晴是小鸟胃,睡醒吃了李落做的三明治撑得不行,现在都还没消化完,但炸排骨闻起来好香,她还是洗了手坐下。
距离她上次回来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老头老太虽然想她但是也没主动问过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们对余晴一直都是放养,小孩长大后有自己的人生,就算是爸爸妈妈也没办法干涉什么。
余永义跟着在她身边坐下,问出了余晴意料之中的问题:“还有钱花吗?”
余晴啃排骨的动作没停:“有,别担心啦。”
余永义看着她吃东西,眼里露出一点笑:“小晴啊,老爸这边有朋友的小孩想认识认识你,你这边方便吗?”
“多大啊?”余晴嗦了下手指头。
“今年马上毕业的一个男生。说是要备考公务员,知道你当初都进面试了,想来问问你。”
余晴爽快点头:“没问题啊,你把我微信推过去就行。”
余永义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看着她附加解释:“只是给朋友的小孩帮个忙,不是给你介绍对象,你一辈子都不结婚也没关系的,老爸老妈可以养你一辈子。”
还在啃排骨的余晴愣了一下,很快笑起来:“怎么每次回来都说呀?我知道的。”
老头老太从来没催过她恋爱和结婚的事,也不跟李落家里一样爱说媒,这也是李落和盛蓓蓓爱往余家跑的原因之一。
排骨她吃了几个就吃不下了,余永义去给她倒果汁,余晴去洗手,听到楼下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
李落探进头,对着余永义打招呼:“叔,我沈姨说楼上有好吃的。”
“炸排骨。”余晴从柜子里翻出手套递给她,“吃吧。”
余永义又倒了一杯果汁,放到桌上后就离开了餐厅,留下大汗淋漓的李落和吃饱喝足的余晴。
李落手套都撕开了,想到明天要拍摄又给放下,无奈地看着余晴:“盛蓓蓓说她要来,留给她吃吧。”
盛蓓蓓向来这样说一出是一出,余晴没任何意外:“那就给她留着,你过一会去洗澡吗?”
李落点头,起身离开了餐厅。
余晴跟在她身后,看到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沈意琴,跑过去抱住她:“妈,有没想我?”
沈意琴疑惑地看她一眼:“你今天怎么没更新?”
余晴抱着她的手僵硬了一瞬:“不能啊?我定时了,下午三点发。”
她掏出手机看后台,发现定时的章节进高审被卡了,没发出去。
“没过审,过会改一下。”余晴也不着急,整个人缩到沙发上,“妈,你真是我的忠实读者,也就你一个人会看我写的东西。”
李落坐到单人沙发上,艳羡地看向余晴。
她这辈子没见过比沈意琴更好的妈,从她高一认识余晴开始,就没听过她们家里有什么纷争。
余晴在文科分科前动摇过,沈意琴说你选什么妈妈爸爸都支持你;高考填志愿前余晴问她的意见,沈意琴说选你感兴趣的就好;毕业后余晴留在京州工作,沈意琴也完全尊重她的想法,就连她突然辞职要回沥州全职写小说,沈意琴也做她的忠实读者。
完完全全的信任换来的是余晴百分百的依赖,她从小到大也什么都没瞒过,包括和庾礼恋爱这件事。
想到这里,李落扯了下唇角,对着沈意琴开口:“沈姨,你们沥州的那套房子现在多了个租客。”
余晴手抱着膝盖,幽幽地看向李落,对方冲她眨了下眼睛。
沈意琴一边剥橘子一边问:“谁啊?也是任祺的同学吗?”
“是我和余晴的同学。”李落说,“阿姨你认识的,叫做庾礼。”
沈意琴剥橘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余晴转头,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橘子,把剩下那一半的皮给剥掉,分出两瓣放到沈意琴嘴边。
沈意琴没吃,只看着她:“你和他见过了?”
“嗯。”她不吃,余晴就把橘子塞自己嘴里了,被酸得一个激灵,快速把剩下的往李落手里丢。
李落看她那样就知道橘子肯定不好吃,又准备丢回去,两个人就那样在沙发上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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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琴的目光移过去,从笑闹着的余晴身上回忆起高中时期的余晴。
高一下学期开学后的某天,余晴在饭桌上第一次提起庾礼,她开朗地笑:“妈,我跟你说我们学校这学期突然来了一个借读的同学,他名字叫做庾礼欸,和我的名字连起来就是于情于理,好神奇!”
高二分班后,余晴告诉沈意琴自己和那个庾礼要成为同班同学了,他的成绩也很好,余晴为自己的年级第一宝座感到担忧。
高二下学期的某天,余晴一回家就冲到厨房,大笑着抱住她,和她说:“妈妈!我恋爱了!”
那是沥州的夏天伊始,也是余晴人生中这段刻骨铭心经历的开端。
对于女儿人生中的第一段恋爱,沈意琴始终抱以祝福的态度。她去参加家长会的时候也见过余晴的这个小男友,外表出众,成绩优异,最主要的是,余晴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笑。
看着不远处和李落黏在一起的余晴,沈意琴突然意识到自己当时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余晴从小到大都爱笑,无论身边有没有庾礼。
沈意琴又剥开一个橘子,尝过是甜的之后才又递过去,温和地开口:“小晴小落,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她明天有拍摄,今晚不能吃太多东西。”余晴把橘子塞到李落嘴里,“我都行,一会问一下蓓蓓想吃什么。”
说蓓蓓蓓蓓电话就到。余晴接起来开了公放,女生笑着打招呼:“坦坦~我在路上咯,过一个小时就到啦。”
余晴笑着:“好哦,慢慢开。还有就是我妈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准备点蘭荟园的外卖,你们吃吗?”
蘭荟园是盛蓓蓓开在沥州的私房菜馆,菜单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定的,全都是她们自己爱吃的。
蘭荟园的配送正常也只限沥州市区,也就只有盛蓓蓓这个老板可以让人送到沥阳来。
看到沈意琴点头,余晴才回答:“好呀,那就吃这个,我妈我爸也不用做饭了。”
盛蓓蓓还在开车,余晴没多废话就把电话挂了。
李落窝在沙发里看明天的拍摄细则,余晴抱着电脑去了书房,准备改一下章节再码点字。
沈意琴端着饮料和一碟蓝莓走进来,把东西放到桌面后坐到书房的小沙发上,没有打扰她。
刚刚在客厅,沈意琴刻意略过了庾礼的话题,但余晴知道她其实还有话想说。
只是等到余晴码完一章之后,沈意琴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专注地在沙发上看书。
余晴保存好文档,起身走向她。
书房的小沙发只能容下一个人,余晴蹲下身,靠在她的腿边,甜甜地笑:“妈妈,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沈意琴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只是用手摩挲着她的耳垂。
余晴握着她的手,轻声开口:“平常我也不会去任祺那边的,不会再碰到他了。”
沈意琴的手从耳垂移到脸颊,余晴歪头蹭了蹭她有些粗糙的掌心,终于听到妈妈开口。
“别让他再伤害你,好不好?”
6. 原谅
盛蓓蓓在傍晚的时候才到家。
那时李落在二楼的窗台帮沈意琴给绿植浇水,听到不远处的轰鸣声就对着屋内喊:“大小姐要到了。”
大小姐有着绝佳的开车天赋,侧方停得顺畅又漂亮,熄了火后火速下车,在街边大喊:“我来啦!”
余晴下去接她,被盛蓓蓓又抱了个满怀。
她在余晴颈边哼哼唧唧地撒娇:“坦坦,你和李落回沥阳怎么能丢下我呢?”
“她说你最近在忙呀。”余晴拍拍她,“盛总不是不让你乱跑吗?”
盛蓓蓓挽着她往里走:“最近的确挺忙,不过我答应了我妈的一个要求,她这周末就给我放假了。”
具体什么要求,盛蓓蓓不主动说就说明不方便说,余晴也没追问,只笑着点头:“放假了就好。”
她和李落在这里都有专属拖鞋,换完之后啪嗒啪嗒往上跑,李落靠在门边看她:“你又换车了?”
“哦,前阵子谈下来一个项目,我找我妈要的。”盛蓓蓓把车钥匙丢给她,“柯尼塞格开起来也就那样,但是还挺装的,难怪人家写小说都写这个牌子。”
她坐到餐桌边,一边拆一次性手套一边笑:“坦坦你要不要去试试?”
余晴摇头,给她倒饮料的同时询问:“你开跑车上高速不累死了?”
李落坐到盛蓓蓓对面,凉凉地笑:“装x的代价。”
盛蓓蓓扭头看了一眼余晴,确保她看不见之后朝着李落竖起一个中指。
她手上是新做的美甲,中指竖起来也亮晶晶的。
李落撑着脸冷笑,竖回去一个。
盛蓓蓓当即拍桌告状:“坦坦,李落又欺负我。”
余晴扭头的时候就看到李落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指头,她失笑:“那你欺负回去。”
今天晚上她们三个还得一起睡觉,盛蓓蓓见好就收,不然等睡着了李落肯定得把她踹下去。
她吃完剩下的炸排骨后摘掉手套,对着李落做了个鬼脸,丢下一句“我去找沈姨打个招呼”就往房间里走。
盛蓓蓓人美声甜,特别会讨沈意琴欢心,等她进去陪着把人哄开心了之后蘭荟园的外卖也到了。
一桌五个人热热闹闹地把晚饭给吃完,余永义习惯饭后散步,吃完就独自拎着垃圾出门了。
沈意琴看今天家里那么热闹,就把红酒给拿了出来。李落和盛蓓蓓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陪着她喝酒,留下酒精过敏的余晴独自在书房里奋战。
盛蓓蓓酒量奇差,喝了两杯脸就通红,她抱着沈意琴的胳膊不撒手:“沈姨,你要是我亲妈就好了。”
沈意琴好笑地看着她:“你亲妈可是贵溪最富有的女人,当我女儿你就不是大小姐了。”
盛蓓蓓眼睛通红,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流泪。
她瘪着嘴,委屈地说:“我妈要我去相亲。”
七个字像炸弹一样在客厅炸开,李落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你妈要你去相亲?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盛蓓蓓也想问这四个字,但它就是发生了。
而这就是她这周末能离开集团来找余晴玩而和盛黎交换的条件。不止这周末,下周末,下下周末,她只要想就能来找余晴。
盛蓓蓓松开沈意琴的胳膊,整个人缩在沙发上,手臂环抱着膝盖,朝关着门的书房看了一眼,提出了一个要求:“可以不要告诉坦坦吗?”
李落复杂地望向她,勉强地点了下头。
沈意琴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在顺一只小猫的毛。盛蓓蓓自然地靠过去,享受着来自女性长辈的爱抚。
盛黎从来都没有这样触碰过她。
她有点困了,又或者是有点醉了,倒在沙发里迷迷糊糊地讲胡话。
等余晴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盛蓓蓓躺在李落腿上的场景。
“沈姨洗澡去了。”李落朝她招手,“你来替我一下,我去外面抽烟。”
盛蓓蓓喝多了就抱着人不放,余晴连忙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盛蓓蓓像狗一样从她右肩膀闻到左肩膀,而后抬头笑着看她:“坦坦。”
坦坦。一个听起来有点奇怪的昵称,是盛蓓蓓对余晴的专属称呼。
高一下的期末大考,余晴是年级第一,要上年级大榜。年级大榜显示年级前十的姓名、照片、班级以及一句话。什么话都可以,座右铭、祝福或者是寄语。
余晴只写了三个词,那是大家对她的评价。
坦荡、坦诚、坦然。
盛蓓蓓负责年级大榜的张贴工作,她对齐横竖,确保平整,对着余晴的照片拍了一张后站在那里久久地出神。
从那以后,她都喊余晴坦坦,并且蛮横地要求其他人都不能这么喊,连李落都不可以。
余晴像沈意琴一样摸她的头发。
盛蓓蓓喜欢折腾自己的头发,烫染是家常便饭,但她的头发摸起来还是那样柔顺。有钱人家的小孩连发质都更加好,余晴爱不释手。
盛蓓蓓凑到她耳边,灼热的呼吸让她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听她说的话。
“坦坦,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作家。”她说。
余晴笑弯了眼:“谢谢蓓蓓,借你吉言。”
盛蓓蓓没管她说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坦坦,你能原谅我吗?”
余晴抚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一模一样的话,余晴在很多年前也听过。
高三的盛蓓蓓换了最新款的iPhone,她把新手机给李落和余晴玩,然后被李落发现庾礼在她的社交软件里是特别关心,虽然点进去之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个时候庾礼和余晴已经成为了男女朋友。
李落和盛蓓蓓从成为朋友以来就总是闹矛盾,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是她们认识这段时间第一次正式的吵架。
李落问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对朋友的男朋友这样关心。
盛蓓蓓被吓哭了,她抓着余晴的手,问她:“坦坦,你能原谅我吗?”
盛蓓蓓是盛世大小姐,一个集团大小姐放着好好的国际学校不上来上普高本就是稀罕事。又因为她天生的嗓音问题而导致很多人并不喜欢她。盛蓓蓓在刚开学那段时间总是独来独往。
她们的友谊开始得很突然也很自然。盛蓓蓓在食堂独自一人吃午餐的时候,李落和余晴坐到了她的身旁,李落看了眼她的餐盘,笑着说:“余晴,这个世界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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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还有吃得比你还少的人。”
余晴认真地看了盛蓓蓓的餐盘,也笑了:“因为食堂难吃啊。”
盛蓓蓓整个人都在颤抖,余晴就坐在她的旁边,因为看她的餐盘而转过头来,她闻到她头发的香气。
她们两个人吃得很快,在离开之前,余晴看向盛蓓蓓,轻声道:“蓓蓓,你想不想吃烤肠?”
盛蓓蓓不爱吃这种东西,但她还是点头了,看着余晴的饭卡在小卖部的机子上刷走三根烤肠的钱。
“滴”的一声,那是盛蓓蓓在孤立无援的处境里被抢救的声音。
她不能失去余晴,却又真实地做了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事情。
但余晴在那个时候始终冷静,她擦掉了盛蓓蓓流下的眼泪,和她说:“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不要再哪样?不要再和李落吵架?不要再这样关注庾礼?还是不要再和她说出这种话?
盛蓓蓓一个都没做到,但余晴却仍然陪在她身边。
感受着她身上的酒气,余晴仍然温和地看向她:“原谅什么?”
盛蓓蓓把脸埋在自己手臂里,没有回答。
她不说,余晴也猜得出来:“还是和庾礼有关系,对不对?”
盛蓓蓓终于有点动静,她抬起头,迷离地看向余晴:“你还喜欢他吗?”
“不喜欢。”余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不用来征求我的谅解。”
“他很喜欢你。”盛蓓蓓完全没听余晴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讲,“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你,他回国是因为知道你从京州回来了。”
余晴沉默地靠在沙发上,没有回应。
盛蓓蓓又靠在她的肩膀上,说出自己的要求:“如果你们复合,你要第一个告诉我,好吗?”
“这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是谁重要?余晴侧头看着她的发顶,还是没有说话。
阳台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余晴转头看过去,对上李落的眼神。
“蓓蓓刚刚和你们说什么了?”她直接问。
李落不知道盛蓓蓓和余晴说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要替盛蓓蓓保守秘密。
这么多年,盛蓓蓓身上仍然有着作为至亲好友的她们都不了解的谜题。
“没说什么。”李落走了进来,“她酒量又不好,没喝几口就晕晕乎乎了。”
余晴轻轻地拍她的肩头:“蓓蓓,回床上睡吧。”
盛蓓蓓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抬起了头,默不作声地穿上拖鞋,往余晴的房间走。
李落和余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我先去洗澡,你看着她。”说完,余晴就往浴室走。
房间的灯没开,李落坐到床边,把盛蓓蓓往里面推,随手把被子给她盖上。
浴室的水声很模糊,没能盖住盛蓓蓓埋在被子里的抽泣声。
等到余晴出来的时候,盛蓓蓓已经因为缺氧而沉沉地睡了过去,余晴用手背抹去她未干的泪水。
担心她晚上掉下去,余晴和李落一左一右睡在她身侧。
两个人都没睡着,所以也都听见了盛蓓蓓说出的梦话。
她说:“对不起。”
7. 都好
周天早上,余晴是被李落叫醒的。
她下午有拍摄,她们不能在沥阳待太久,吃过早饭就得回去。
盛蓓蓓已经没有昨晚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在客厅和沈意琴一起讨论余晴第一本书的故事内容。
大家看起来都开心那么余晴也开心,吃过早饭她开开心心地和爸爸妈妈说了再见,把车钥匙丢给了李落,让她开回去,自己在副驾驶k歌。
李落从后视镜里抬眼,无语地看向窝在后排的盛蓓蓓:“你干嘛不开自己的车回去?”
“开跑车上高速好累哦。”盛蓓蓓又撒娇,“助理过来开走了,我就蹭蹭你们的车呗。”
余晴扭头看了一眼盛蓓蓓踢掉的鞋子,播放了一首《红色高跟鞋》。
盛蓓蓓听到前奏就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对着副驾驶的方位微笑。这首歌是她当年在一中元旦晚会唱过的歌,没想到余晴还记得。
李落把盛蓓蓓先送到了她在沥州的房子处,她又踩上自己早上换的红底高跟鞋,站在外面俯身道别:“开车小心,我刚点了两杯冰美送到你们家,记得取哦,拜拜。”
盛蓓蓓永远这样贴心,余晴笑着和她挥手。
没有人再提昨晚的事。
李落回家简单收拾了下就拎着自己的冰美去拍摄现场了,独留余晴一个人和狗狗这只猫在家里相依为命。
盯着电脑屏幕,余晴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直到看到手机和电脑两端都闪出任祺的消息,余晴终于想起来了。
她回沥阳也有打算问一下沈意琴关于自己高中笔记的事,结果给忘得一干二净。
在看任祺的消息之前,余晴先给沈意琴发了微信,询问了一下笔记的事后才看了一下任祺发来的消息。
他问余晴还想不想吃亿达那家人均三百的烤肉店。
余晴:就我俩吃?
任祺:我能撒谎吗?
余晴知道还有谁要和她们一起吃了。
她想起昨晚盛蓓蓓说的话,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说开的好时机。于是她答应了下来。
和前任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吃饭而已,反正余晴也已经干过一次了。
只是后来的整个下午她都没什么心思写文,还好也没有读者会催更,她按自己的想法慢慢写就好。
余晴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冰已经全部化掉淡成鸟一样的美式,另一只手随意地摸着狗狗。
有点无聊的生活,但余晴在努力享受。
很多时候她也不是真的那样活力满满,她是人又不是机器人,毕业后工作的那几年她也不止一次想要流很多眼泪,但她没告诉任何人。
在这个独处的、静谧的下午,余晴在摇着头的风扇的陪伴下入睡,她落入一个香甜的午后梦境。
高考的最后一科结束,余晴收拾好东西出考场,路上碰到几个同学,都笑着和她打招呼,问她是不是能拿理科状元。
余晴坦诚地摇头:“我觉得我拿不到,不过考得也还可以。”
这个傍晚太热了,余晴出了学校就先去便利店里买饮料,一瓶茉莉蜜茶一瓶茉莉清茶。
她喝着饮料出店门,手机震动起来,是庾礼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呢?”他问。
余晴想说自己在校门口的便利店,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了不远处路口的花坛,于是她一边走一边说自己在花坛边,庾礼说好我来找你,你在那里等我。
电话挂断,余晴走到花坛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是什么花呢?茉莉还是百合?余晴不了解也就分辨不出来。
“余晴!”
她听到有人喊她,于是她转头,但谁也没看见。
啪嗒一声,余晴从梦里醒来,恍惚地望着天花板上像被揉皱的纸巾一样的吊灯。
这是什么梦?她和庾礼高考根本就不在一个考点。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慢慢地回神,而后发现自己把沙发上的遥控器给踹到了地上,她起身去捡,看到一地的水渍,是她睡着后松手掉到地上的冰美式,还好里面剩的也不多。
余晴随手拿过桌上的纸巾压在上面,等水吸干了再抽了两张湿巾擦地板。
狗狗乖乖地窝在沙发上看着她上上下下动作,在对上余晴眼神的时候它露出像小狗一样的表情,眼睛睁大嘴巴张开吐着舌头同时尾巴上翘。
余晴没见过这么像狗的猫,这也是当初她给这只猫起名狗狗的原因。
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头,从抱枕底下摸出手机,时间显示下午5点33分,通知栏里有着来自任祺的微信消息。
任祺:那家烤肉店居然要排队,我先过去取号了
任祺:晴姐你是坐地铁过来吗?亿达离最近的地铁站有些距离欸,要不要学长过去接你啊?
任祺:...学长在你们小区门口了,车牌A789Z。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20分钟之前。
余晴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对着最后一条消息反反复复地看。
任祺在发完这条消息后就没再有别的信息,余晴手机里也没有来自其他人的好友申请或是未接来电,但她知道自己如果走出小区门口,一定会被某辆车给按喇叭。
她给任祺回了一句“我开车过去”后就把手机扔回沙发上,回房间换了衣服后拿了车钥匙和手机出门,直接坐电梯到了地下室,把早上开回来还没歇多久的车又给开了出去。
她和李落的家跟之前自己家有些距离,都不在一个区,开车过去也要二十分钟,再碰上这个高峰期的周天傍晚,余晴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车开到商场停车库。
只有在商场停车的时候她才会想问余永义为什么没给她买电车,自从坐过盛蓓蓓那能够自动倒车入库的电车后余晴就心有所向。
她学什么都快,包括学车,当初考驾照从科一到科四她全都是满分一次过,却在自己开车后因为倒车入库这件事把车擦了两次,就在这半年间。
不远处还有车在等她倒进去,余晴忙里忙外地转着方向盘,勉勉强强地停好后拔钥匙下车,正好看到刚刚那辆车倒车入库,顺畅的一把停,跟盛蓓蓓有得一拼。
视线落到对方车面向前方的车牌,余晴表情一滞,反应很快地转身就走。
庾礼开门下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想要喊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高中时期,余晴是学校有名的优等生。她漂亮开朗,明媚向上,所有人都喜欢她。班主任亲切地喊她“我们班长”,其他女生亲昵地喊她的叠字“晴晴”,李落偶尔开玩笑叫她格格,盛蓓蓓也有她的专属昵称。
身为余晴男友的庾礼一开始只喊她的全名,后来是听到余晴喊余永义“老余”,庾礼开玩笑地叫她“小鱼”。
小鱼越游越远,早就不在有他的那一方天地里。
他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一件白t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单薄的身影却有着不甚轻松的步伐。
他还是喊了她的名字:“余晴。”
饭点的商场地下库来来往往有不少车在找着车位,余晴被在倒车的SUV拦住去路,被迫停下脚步,但她没有回头。
庾礼两步追了上来,低头看她:“任祺没和你说我去你们小区接你了吗?”
余晴点头:“说了,不过我也和任祺说我自己开车过来。”
庾礼脸上没表情,仍然看着她问:“驾照什么时候考的?你倒车倒成那样车不会擦坏?”
又都是废话。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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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的驾照是大一暑期考的,也看到她车尾灯附近的刮痕。
刚刚堵在面前的SUV已经倒好车,车上的人都已经开门下车,余晴却迈不开脚步。
她在想自己到底应该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应对庾礼才摘不出错误。
大家都以为她在人际关系里游刃有余,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她运气好,运气好到她没怎么遇见过复杂的人,因此余晴的真诚可以处理她绝大多数的交际问题。
她只能选择报以同样的真诚给这位多年未见的前男友。
余晴终于抬头看他:“这顿饭是你想和我吃的,对吗?”
庾礼默认。
“你想干什么?”余晴的语气很平静,“你是想和我复合吗?”
庾礼和她对视着,回忆起曾经高中时期她们的多次四目相对。
她永远坦荡地看向他,眼里蕴含欢喜与爱意。
除了分手那一天。
他记得那天余晴穿的裙子是新买的,她在店里试完还给他拍了照片问好不好看,庾礼回复她好看特别适合你,她说那我就买啦。
但他没想到他第一次看到她穿那条裙子在他面前也同样会是最后一次。
分手那天,她们坐在咖啡厅里,她用受伤的眼神看他最后一眼,送上她最后一句祝福:“祝你学业有成,祝你在英国过得开心。”
学业有成,他做到了;过得开心,却从始至终都是假命题。
“是。”
庾礼学着她的坦荡:“我想跟你在一起。”
余晴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她说:“没可能。”
她根本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相处方式,因为她根本不想和前男友再次相处。
余晴掏出手机给任祺打电话,那边接得很快,咋咋呼呼地开口:“姐你到哪啦?我这取号还有两桌就到咱们了。”
她到嘴边的“我不吃了”又给咽了回去。
任祺早早就来取号排队了,她早就知道今天会遇到前男友却还是答应下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爽约。
余晴只能回答他:“车库,马上上去。”
任祺在店门口的凳子上被香得不行,“嗯嗯”几声:“没事没事,姐你慢慢来,到了我先进去就行。”
她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垂到身侧,又抬头看向庾礼。
嘴巴动了下,她却的确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
庾礼性格冷冷淡淡,入校的时候因为时间点和长相的原因掀起小幅度的波澜。盛蓓蓓硬拖着李落陪着去他班门口看他。
回来的时候盛蓓蓓笑着留下四字评价“的确挺帅”,李落却翻出一个超大白眼说:“一看就是个爱装的。”
两个好友给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余晴稍微有些好奇,但她那时还忙着构思自己的小说,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
庾礼真正引起她注意,是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成绩单上,她排第二,庾礼排第一。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余晴没考过他。
看着面前的女生嘴巴张了又闭,庾礼露出一个笑容。
余晴什么时候会有这种不善表达的时刻了?看来他还是有他的特殊在。
他心情愉悦地开口:“听说你昨天回沥阳了,叔叔阿姨都还好吗?”
“都好。”
看她情绪还可以,庾礼继续问:“那你还好吗?”
八年,她们分手八年,中间度过了七个农历新年和七个余晴的生日,他在英国看着手机日历,总会在心里问出一句“你今天好吗?”
“我一切都好。”余晴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补充。
“没有你的这些年,我一直都非常好。”
她没有逞强,没有说谎,她们都心知肚明。
8. 撒谎
人均三百块的烤肉真不是大排档能比的。
余晴吃完了第三碗土豆泥,又想招呼服务生再来一份的时候又被两只手同时挡了下来。
任祺想说的话连忙咽进肚子里,把发言机会让给学长。
庾礼把烤好的肉夹到她碗里:“别吃土豆泥了,吃点肉。”
余晴的饮食习惯极其异常。
她是碳水大户。出去吃自助她要先吃炒面炒饭,吃烧烤她要吃烤馒头烤面包片,现在吃烤肉她狂吃土豆泥。
碳水摄入完她还发饭晕,李落最烦和她一块出门吃大餐,觉得余晴这个人根本就不配吃好东西,就应该一辈子喝粥。
余晴没搭理他,再次抬手,看向在给隔壁桌烤肉的服务生,请求道:“请问可以再给我上一份土豆泥吗?”
土豆泥是无限供应,服务生很快又给她上了两份。
庾礼看着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在车库里已经把话摊开讲,四舍五入他现在是余晴的追求者。追求者要有自己的人设,管太多是男朋友身份才能做的事。
任祺看着余晴埋头吃土豆泥,悄咪咪地凑到庾礼耳边问:“学长,你们刚刚在底下说什么了?”
他承认自己看到余晴和庾礼一起走向他的时候他是心虚的。
庾礼在中午问他晚上要不要去吃烤肉,他请客,要求是把余晴给喊来。
区区三百块钱怎么能让任祺折腰,但庾礼用别的东西来和他交换,任祺最终妥协了。
毕竟庾礼只是让他喊来而已,余晴到底来不来,决定权不在他身上。
可余晴最终还是来了,任祺有些没想通,第一次想认同纪川序的观点。
难道和平分手真的可以在重逢后再次和平共处吗?
余晴容忍了一顿饭,居然还有第二顿,再这样吃吃吃吃下去,他真怀疑破镜重圆就在不远的将来。
庾礼又给余晴夹了几块肉过去,面不改色地说实话:“我说我要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不是重新在一起,只是在一起。
任祺瞳孔地震,看向对面的余晴。
余晴抬头,点头,同样镇定:“我拒绝了。”
任祺真想掀桌大喊一句你们俩是不是神经病啊!
但转念一想好像又挺正常的,当初在一中,校园情侣也是少见多怪,哪对都黏黏糊糊,只有她们俩在学校里一切如常,待在一起都在各自做题。
只有当事人知道,她们也有很黏糊的时候,写在纷飞的草稿纸上,写在她专属的小杂志里。
写作,是余晴曾经隐秘的爱好,是她表达爱意的特殊路径。
任祺懒得再说什么,看向空空如也的烤盘,又放上去几块肉,殷勤地对着庾礼笑:“学长,你烤肉技术真不错。”
庾礼“嗯”了一声,拿着夹子把肉铺满烤盘,回答他:“在国外打工练的。”
吃下第一块肉的余晴顿住了自己咀嚼的动作。
任祺也很意外这个回答,他“啊”了一声,看了眼余晴,没看到她的脸色,最终选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学长在国外还要打工啊?”
庾礼家庭背景极其神秘复杂,没人知道其中具体的事,但都知道绝对不是一般的好。
“不打工喝西北风。”
他看了眼叠起来的土豆泥碗,又喊服务生上了两份。
余晴却没有再吃土豆泥了。
她吃了几块肉也到了八分饱,放下筷子就对着烤盘发呆,对面两个人都知道她开始发饭晕了。
任祺喝着饮料,瞥到她亮起的手机屏幕,提醒她:“晴姐,你手机响了。”
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属地就是沥州,余晴接起来:“喂,你好?”
对面两个人都听不到那头的说话内容,只能观察余晴的表情和话语来判断。
她始终平静,在那头说完一长串后点头:“我一会看一下微信通过一下,有什么问题你微信问我就可以了。”
“没事,再见。”
她挂掉电话,点进微信,通过了好友申请。
庾礼转头看向任祺,后者很快反应过来,赶紧问:“晴姐,谁的电话啊?”
“老余朋友的小孩加我。”她说,“我没看到好友申请,对方就打电话来问我了。”
任祺皱起眉头:“这么着急啊。”
余晴没回答这句话,很快又把手机放下,但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让手机屏幕常亮着。
庾礼把肉翻个面,放下夹子,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微信好友添加里输入余晴的手机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放下手机,看向她:“我也加你了,你能不能通过一下?”
余晴恍若未闻,低头从烤盘里夹肉,又被庾礼拦住:“还没熟。”
她放下筷子,看向他:“没有和前男友成为微信好友的习惯。”
庾礼气笑了:“邱明轩你删了?”
余晴眯起眼睛:“你认识他?”
庾礼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余晴这八年间唯一谈过的男朋友就是他。
余晴的大三暑期到来之前,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回来,从一个机场到一个机场再到一个机场,想在国内时间的余晴生日当天看到她一眼。看是看到了,只不过是看到她和一个男生牵着手走在一起。
他给盛蓓蓓打了电话,问她:“余晴谈恋爱了是吗?”
盛蓓蓓在那头愣了一下后很快笑起来:“你又回国了啊?你见到她了吗?她现任男友很帅哦。”
庾礼沉默片刻,问她:“你对她这个男友也那样关心吗?”
盛蓓蓓笑不出来了,她说:“庾礼,你装什么?你以为累死累活赶回来见她一面自己就是深情种了?你算个屁,你跪在地上求余晴,她都不会回头看你。”
庾礼笑了:“我录音了,告诉我她现男友的信息,不然我把这段语音发给余晴。”
盛蓓蓓挂掉电话前留下最后一句祝福。
“我操/你爹操/你爷操/你所有男性祖宗,你死在英国都没人给你烧纸。”
他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余晴和那个男生身后,看着她们上了一辆网约车,庾礼很快也打了辆车跟着过去。
他看着她们牵手进了蛋糕店,去取了一个蛋糕,又去了一家餐厅,看来是给余晴过生日。
她会许什么愿望呢?她闭眼的时候脑中会想起她的十七岁和十八岁生日吗?会想起他吗?庾礼一直在想,想了两支烟的时间。
离开商场的时候,他收到了盛蓓蓓发来的消息。
余晴现任男友叫做邱明轩,就读于京州大学国际关系与政治学院的国际关系专业,是京州本地人,妈妈是主任医师,爸爸是部委干部。谈过两个女朋友,一个在高中时期,一个在大二时期。
他身高182cm,体重69kg,无不良嗜好,爱好看小说、打羽毛球。
盛蓓蓓发来的消息不多不少,覆盖了基本信息,也能让庾礼知道他和余晴为什么能够走在一起。
他很快又回到机场,盛蓓蓓在他起飞前最后发来一条消息。
她说:庾礼,余晴未来还会有别的男友,还有很多年的生日要过。
庾礼回复:把他所有社媒账号都发我。
他比谁都关心邱明轩,连他上外网这件事都不放过,后来他把对方在ig上拼命给素人美女点赞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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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的截图以及他在微博上和前女友藕断丝连的记录都发给了盛蓓蓓,没说多的一个字。
两天后,他看到盛蓓蓓的朋友圈,是她和余晴的合照,两个人脸贴脸微笑,配文是:坦坦又是属于我的了^^
余晴不会容忍恋爱关系中有任何不利的事发生。
她比谁都自爱,庾礼也比谁都了解恋爱在她人生中的排序,连前三都轮不到。
她命好得让人容易妒忌,却又真诚得让人无法讨厌。
庾礼知道要和她复合一定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很困难的事,他面对的也不止这一件。
回答余晴的问题,就算得上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听说的。”他半真半假地撒谎,“所以你删了他吗?”
“没有。”余晴诚实地回答。
她们虽然不同专业,但是同在一个学院,课程也有不同程度的重合,余晴和对方仍然会有学业上不可避免的交流。
何况并不是留着联系方式就代表还有感情,有些感情,删光了联系方式也忘不掉。
“容得下一个前男友为什么容不下第二个?”庾礼看着她,激将她,“你心里还有我?不然为什么不通过?”
余晴不知道他在英国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神经。庾礼以前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
她想笑却真的笑不出来:“我不想再跟你有牵扯了,不行吗?”
庾礼把不要脸演绎到底:“不想跟我有牵扯却跟我一起吃了两次饭?”
“前两天吃饭,是纪川序问了我三遍。”余晴认认真真地解释,“我不想给你一种我躲着你是因为我还惦记你的错觉,所以来了。毕竟你刚回国,我们也不是不认识的关系,接风就接风了。”
“今天吃饭,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威胁的任祺,我想过来和你说清楚,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一干二净一别两宽,所以我也答应了。”
余晴冷静地看着他,竖起手里的两根筷子:“就这两次,不会再有了。”
余晴觉得他陌生,他同样也觉得余晴很陌生。
她和他还不相熟的时候,她见到谁都有好脸色。后来恋爱,她对他笑,永远那样开心,即便分手,她破碎的情绪也摆在面上。
他从来不知道她还能冷静到这个地步,能够冷静得说出这些伤人的事实和话语,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心里的所有幻想。
她不再喜欢他,对这个前任无爱无恨,所以能够接受和他坐在一起吃饭,所以能够果断地拒绝重新添加他的联系方式。
庾礼不想放弃:“你通过我的申请,我不会烦你。”
她按照他的思维方式给堵了回来:“你都不烦我了还有什么加好友的必要?”
庾礼哑口无言,任祺不敢出声。
这就是沥州一中的两个传奇吗,你来我往的过招,把破镜重圆的可能性搞得跟商讨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多种解法一样。
庾礼垂下眼睛,餐厅的灯光也映照出他心里的惨淡。
余晴回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那些话,想起十七八岁的自己,还是不忍心把话说得太难听。
“庾礼,毕业那年我们分手,一切都说得好好的。”她看着他,知道他在听,“我祝福你学业有成,祝福你在英国过得开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你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但是你应该要往前看了。过去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过去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猛地刹住话语,好像被谁掐住了咽喉一样。
坦荡、坦诚、坦然。她有这个评价,是因为她向来不撒谎。
但她刚刚撒谎了。
9. 好友
微信最终没能加上,那个让庾礼倒背如流的11位数字,他也只敢置顶在手机联络簿里。
在余晴说完那些话后,再没有人开口,余晴很快就去处理手机里的消息。
任祺不敢多耽误,匆匆吃完后就让庾礼去结账,然后拉着余晴离开了餐厅,问她关于刚刚那个电话的事。
他知道庾礼一定和他一样,知道对方是个男生,并且感觉出对方的来意并不单纯。
但他又清楚余晴的家庭氛围,催婚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现。
余晴两句话解释清楚:“说是要考公,想问问我考试的一些事。”
她们乘坐拥挤的直梯直达地下车库,余晴找着车,任祺跟在她身边,庾礼走在她们身后。
看到余晴停得歪七扭八的车,任祺抽了抽嘴角,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挥手:“晴姐路上小心,拜拜。”
余晴坐进车里,降下车窗和他道别:“拜拜。”
这一次,她没再敷衍地和庾礼挥手,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踩着油门离开了这里。
任祺无奈地扭头看他:“学长,你这是何必呢?”
庾礼低头摁下车钥匙,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却没马上开走,开了窗在静止的车里点上烟。
和余晴恋爱的时候他还不会抽烟,但上次余晴看到他抽烟却没有任何的意外。
她真的完全不好奇了吗?
任祺坐上副驾驶,对着内饰看了一圈,目光停在车内后视镜处挂着的一个娃娃。
一个晴天娃娃。
他收回目光,一言难尽地看向他:“学长,你真的还喜欢晴姐吗?”
庾礼吐着烟,轻轻点头。
任祺继续问:“如果你没在家里偶遇到她,你会去找她吗?”
“会。”他说。
任祺不懂,所以任祺提问:“为什么是现在呢?不是七年前六年前五年前四年前三年前两年前一年前?”
他在委婉地提醒他,你们已经错过太多时间,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或许就不是这个结局。
但庾礼知道,从她们分手那一刻开始,无论是之后的什么时节,都会是这个结局。
庾礼灭了烟,把四面窗户都降下来散味,眼神盯着方向盘,不经意地问:“余晴有没有说她为什么和我分手?”
任祺皱起眉头:“没说,但是难道不是因为你要出国这件事吗?”
“李落和盛蓓蓓那边呢?”
任祺犹豫了片刻,回忆着那个夏天:“我就是去问了落姐,她这么和我说的。”
李落是个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的人,看来余晴对她也没全盘托出。
庾礼垂眸,不知道余晴隐瞒分手原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她不是从来不隐瞒不说谎吗?
他想不出原因,越想越给自己立幻想,而他知道就算不是幻想也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过去值不值得留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过去的的确都已经过去。
他发动了车子,很快回了小区。
任祺跟着他一起上楼,略带勉强地问:“学长,你要在这里长住吗?要的话不是不行,但是得跟我们a房租啊。”
这套房子位于沥州市主城区的江心地带,这些年来房价水涨船高,租房价格也同步往上涨。同小区同面积的房子出租价格起码要6000往上,沈意琴租给任祺和纪川序的时候开价5000块,还赠剩余的车位费,可以说是实惠非常。
庾礼听完价格,问的问题却是:“房租是转给余晴吗?”
任祺点头:“对,我们在这住了一年了。之前半年是给沈姨,后来晴姐从京州回来,沈姨就让我们转给她。”
庾礼沉吟片刻,继续问:“因为她现在是无业游民?”
任祺不知道庾礼到底怎么做到在国外这么多年前却对前女友了如指掌的,但仍然觉得“无业游民”这四个字有失偏颇:“人家是全职作家啦。”
只是一毛钱都还没赚到而已。
回了家,纪川序在客厅抱着电脑加班,对着两手空空的他俩露出不满:“说好的外带呢?”
那样剑拔弩张的饭局谁还有心情打包。任祺耸了耸肩,坐到沙发上掏手机玩。
庾礼跟着坐下,又看向任祺:“你知道她在哪个平台写小说吗?”
“不知道。”任祺抬头,“我问过晴姐,说可以支持一下,她说等她火的那天她遮也遮不住,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不过落姐和蓓蓓姐应该知道。”
她们俩肯定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告诉他。
手机在庾礼手里又转起来,他出着主意:“你去跟她说你可以帮她画封面,让她把文章名字告诉你。”
任祺无语地看着他:“学长,这种事我上赶着那不证明我心怀不轨吗?如果是之前可能她还会说,但是现在你回来了,我在晴姐那里信用也下降了。”
他承认他是禁不住庾礼的诱惑,但是无论如何庾礼都是全责。
庾礼不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任祺最后劝他一句:“学长,真的,听晴姐那句劝吧。你们都分手八年了,应该向前看了。”
庾礼“哦”了一声,语气平平地丢下一句:“下个季度的房租我包了。”
任祺和纪川序猛地抬头,像饿了三天的狗闻到肉香一样。
“告诉你们晴姐,房租来找我要。”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客房。
“我靠了。”纪川序张着嘴巴,“这也太...”
任祺:“卑鄙!”
纪川序:“贴心了。”
他们是前年12月份住进来的,那个时候交的第一个季度,所以的确很快就要再交一个季度的钱了。
任祺火速掏出手机给余晴发消息:晴姐,有大事,你到家了和我说,我给你打电话!
余晴到家才看到消息,进门又看到倒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李落。
“格格吉祥。”
“免礼平身。”
她一边换鞋一边给任祺拨电话,那边接得很快,叽里咕噜就把事情讲完了。
余晴皱着眉头坐到沙发上:“他真这么说的?”
李落抬眼看她。
任祺在那头点头如捣蒜:“是的啊,他说他要长住,以后房租他来交。”
“我不同意。”余晴直接否了,“你跟他说你们俩住已经很拥挤了不行吗?怎么还答应他了?”
任祺喊冤:“我没答应啊,这不是来和你打报告了。”
“晴姐。”纪川序从任祺手里抽过手机接到自己耳边,“他说三个人5000不好分,查了一下同小区其他房子的价格,主动加到6000。我和任祺都省钱了呢。”
就这点出息?余晴无语:“你俩a下来也就少500,你俩谁缺钱了?那不然这样,我给你们减,以后你俩4000块,a下来也是2000,行不行?”
纪川序还没开口,手机又被庾礼抽走,他对着对面说:“余晴,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能住这里。”
“你少来。”余晴也懒得和他维持和平了,“就算你要住他们那里,他们同意也得问我这个房东同不同意。而且房租一直都是任祺转给我,你抢他的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加上微信。
余晴自己也知道他的目的,最后让步:“我加你的微信,你别和他俩挤一块住,回你自己家。”
“余晴。”庾礼握着任祺的手机,平淡地告诉她,“我没家。”
余晴愣了一下,很快挂掉了电话。
他没家?他怎么可能没家?他家庭多幸福多显赫啊?他以为她很好骗吗?她又不是没在官方的海外华人团聚连线视频那里看到过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
李落看着余晴的脸,问:“你跟谁打电话呢?庾礼?”
余晴拿过桌面上的奶茶,猛吸两口后把晚上的事和刚刚电话的内容全盘托出。
李落冷笑:“他说复合就复合?当年他说分手就分手?他以为他是谁啊?”
余晴愣了一下,纠正她:“当年我提的分手。”
“什么?”李落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不是他提的吗?”
“我提的啊,我...”余晴猛地想起自己对李落的隐瞒,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不能接受他突然要去英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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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也不能接受异国恋,所以就提分手了。”
李落皱起眉头,也开始回忆当年的事。
但她的确不太记得这些细枝末节了,满脑子都是“死装男终于滚了”“余晴眼睛终于好了”这种想法。
“哦好吧。”她很快接受了余晴对她记忆的篡改,“分手都是你提的!他有什么脸和你说复合!”
余晴嘴角抽动两下,忍不住笑起来。
反正在李落这里,横竖都是她对,庾礼做什么都是错的。
余晴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抽什么疯,但不想连累任祺和纪川序,他俩平常上班已经很辛苦,回家还要对付这个神经病,余晴可以让步。
她通过了庾礼的好友申请,发过去一句:你什么时候搬?
庾礼回复得也快:我还没找到房子,再缓几天,这几天我会给他们钱的。
压根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但余晴的注意力已经被第一句话带偏了。
庾礼家就在沥州,怎么可能没房子?
但她懒得好奇更不会多问,没再回复对面的话。
切出这个对话框,余晴的手往下滑,看到被自己免打扰的那个对话框还是时不时地在发消息,她有些无奈地点进去,随手选了一句话回复,又很快退出来。
“我爸有个朋友的儿子来加我。”余晴看向李落,倾诉着这个不大不小的烦恼,“这小孩把我当树洞了,什么都说,加了微信才一个小时吧,感觉发了一万条消息了。”
李落把窝在沙发尾的狗狗抱过来,问她:“加你干什么啊?”
“问我考公的事。”余晴停顿,“我爸是这么说的,但是目前为止他一句考公的事都没问过。”
男生名字叫林章续,一上来就问余晴的兴趣爱好,要不是知道余永义不会骗人,她真怀疑其实是来相亲的了。
余晴把他消息免打扰,决定以后固定时间再进去看看消息,选择性回复。
李落“呃”了一声:“帅吗?”
余晴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这关我什么事?”
“你可以谈个恋爱气走你前任啊。”李落脑子里全是馊主意,“而且你现在都写言情小说了,谈个恋爱会不会让你下笔如有神?”
余晴摇头,坚决否决:“我不需要气走我前任,说了不会复合就是不会复合。而且谁说写言情小说就要恋爱了,那写po的咋办?”
说到po,李落躺在沙发上,双臂大张:“好久没开荤了。”
余晴从茶几抽屉里掏出小玩具丢给她:“用这个吧,还没拆呢。”
李落笑出声:“我怎么没见过?盛蓓蓓送的?”
余晴点头:“你俩一个赛一个爱吃肉。”
但李落是唯一一个真的尝过真肉的。
她换了个姿势,离余晴更近了点,回忆着多年前的八卦事:“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八岁生日那天,盛蓓蓓给你送了什么啊?”
永生难忘。余晴眼睛里只写了这四个字。
她的十八岁生日正好是高考结束后一个月,那个时候高考分数已经出了,大家都过得挺开心的,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生日当天是李落、盛蓓蓓和庾礼一起陪着她过的。
庾礼给她送了新款的手机,李落送了她几件大牌彩妆,盛蓓蓓送的是一个小玩具,国外进口,还有一盒安全套。
她在她们三个的注视下把这两个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推到余晴面前,郑重地告诉她:“坦坦,请你享受生命中的美好。如果你用我的礼物,注意清洁;如果你要用庾礼,注意安全。当然如果庾礼不好用也没关系,我的礼物一定会很好用。”
她满意地看到庾礼黑了脸,却敢怒不敢言。
那个时候的余晴也有些呆愣,但仍然笑着收下了礼物。
“你用了吗?”李落笑着问她,“盛蓓蓓给你选的那个,好用吗?”
余晴点头:“用了,好用。”
盛蓓蓓早就问过她这个问题,也是因为知道余晴用过了,才能在后面那么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给其他两人送这种小玩具。
她的名言时刻被余晴和李落谨记在心——“做女的不容易,但有些快乐却很容易。”
10. 评论
李落带着小玩具回了房间,余晴也回自己浴室去洗澡,洗掉头发上的烤肉味。
带着半干的头发坐到电脑桌前,余晴打开文档,准备继续自己下午未完的码字工作。
她的第一本书并不是言情小说,而是无cp分类的女主成长文。在架空的世界里,描写了一个孤女对抗所谓的扫把星命运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构想出现于余晴还在上班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听到同事们对自己的议论时,她脑中猛然蹦出这么一个形象。外人眼中的余晴聪明有能力,但工作后更多的评价是“命好”。
命要多好才算好?多不好才算坏呢?余晴思考过这个问题,回忆起自己的成长经历后下意识地认同了大家说她“命好”的评价,于是她想写一个世俗意义上命不好的人,在世界的推动下不得不奔跑的故事。
于是她离职,在订好回沥州机票的那个晚上打开了文档开启了这个故事。
余晴成功签约的时候已经过了平台的新手保护期,0曝光冷题材让她这本书从开始写到故事结束都只有三个活人读者。
写了一本顺自己心意的书后余晴感到心满意足,终于打算随大流写点大家爱看的,于是余晴的第二本就是言情小说,也就是她现在正在更新的这一本。
一本没有热点题材的短篇言情小说,女男主的认识是偶然,没有暗恋没有先婚后爱,往上数三代都是陌生人。两个陌生的成年人相爱,有争吵但没有分开的故事。
这个故事余晴写得磕磕绊绊。
她已经很久没有恋爱过,很多时候为了情节不得不回忆自己曾经的恋爱经历。和邱明轩的那段恋爱经历近一点,但也没有什么好回忆的。恋爱后余晴对他的亲近有天然的抗拒,没有亲吻很少拥抱只能牵手。后来直到盛蓓蓓给他看对方不安分的证据时才发现所有没由来的抗拒或许都是自己的第六感。
而回想起庾礼的时候,余晴的心绪总是飘到英国。
大二下学期,盛蓓蓓一直在群里说暑假要去旅游的事情。李落暑期定好了实习不能陪同,盛蓓蓓就盯上了余晴,和她说去欧洲玩。
南欧东欧西欧北欧各有风情,盛蓓蓓却只想在一个国家痛痛快快地玩个遍,她提名了好几个国家让余晴选,独独没有提英国。
余晴想,英国天气总是多变,盛蓓蓓喜欢晴天,不想去也正常,她也没提。
最后两个人敲定了意大利,盛蓓蓓帮她解决签证事宜,让她只需要带上开心就够了。
落地罗马的那天,机场外晴空万里,余晴下意识地在想伦敦今天会不会是一样的晴天呢?
这样的下意识,她用了很长的时候才慢慢戒掉。
但庾礼却又出现了。
手机屏幕在右手边亮起,余晴看过去,是庾礼发来的微信消息,她不用解锁就能看到消息内容。
庾礼:晚上好,想问问你有没有稍微靠谱的租房中介的联系方式?
余晴对着这句话皱起眉头,庾礼居然真的要在沥州租房子?她们恋爱期间庾礼就回过三个不同的住处。
不是她不帮,而是她在沥州的确没有租房的需求,只能回复:我没有,你可以问问任祺和纪川序。
庾礼秒回:他俩让我来问你的。
他们三个在她家里打得一手好配合,余晴没回他,去找任祺算账,直接把和庾礼的聊天记录甩给他。
任祺回了个问号过来:?这是妥妥的栽赃诬陷啊!
余晴懒得理他,任祺继续顺毛:晴姐,不过学长真的要搬出去了,我看他今晚一直在找房子呢。
余晴回他:你再帮着他说话试试看,我让你妈下周七天给你排八个相亲。
打蛇打七寸,相亲就是任祺的七寸。他在那头哀嚎,给余晴发语音求饶。
“晴姐我真的错了,我没帮他说话,只是学长帮了我点忙,我有来有往嘛。”
“我是绝对站在你这里的,你不和他复合我举双手双脚支持。”
“晴姐,他今天还跟我打探你写小说的事呢。这个我也不知道所以他没从我这里问到,不过你放心,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还有一件事,他今天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你们当初分手的原因,我说就是因为他要出国啊,他还问我落姐那边是怎么说的,当初就是落姐告诉我的嘛。”
余晴分手后先去找了李落,隔天把这件事告诉了盛蓓蓓和父母,再隔天余晴就带着行李箱和她俩一块出去玩了。
盛蓓蓓在高铁上发了一条朋友圈暗示余晴已恢复单身,李落给她点赞加深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任祺看到后就去问了李落,李落正愁找不到人骂庾礼呢,就对着任祺劈里啪啦一顿输出。
余晴对任祺这个墙头草实在有些无语,但也知道对方撑死了也只能喊她出去吃吃饭,多的事他不敢也不能干。
庾礼要从他那里下手,还真是找错人了。
任祺的投诚语音发了好几条,余晴全都听完了,最后只回了一个:知道了。
她切出对话框回到微信主页面,看到庾礼刚刚发来的那句话还躺在那里。她没有回复,他也没有再发消息。
八年来,她强迫自己不要去关心庾礼的事。分手后她在李落的监督下删光了庾礼的联系方式,从源头直接切断。
共友对此都保持沉默,余晴对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一无所知。
她唯一了解的信息还是分手当天得知他出国是去学的外交政治。他们家要庾礼成为合格的庾家人,就必须走每个庾家人都走的路——外交。
他现在莫名其妙地回国,直接赖在沥州不走,还说自己没有家,让余晴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和家里闹了点什么矛盾。那他回来能做什么呢?像所有普通小孩一样找普通工作吗?余晴想到这里就觉得不可能。
但她又不想去好奇庾礼的事。好奇就代表payattention,对庾礼,她消费不起。
她直接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的文档中,认真写文。
终于又码完一章,余晴登上后台去放存稿,设置好定时发布,又去看了眼自己的收藏和评论,却不料真有意外之喜。
一个id叫做蓝色雨的账号给她正在更新的这本小说评论了很长的一段话。
Ta说:作者,女主和男主的恋情真的会这样平平淡淡下去吗?她们是因缘邂逅没错,但是女主和男主在设定上是有一些矛盾的。女主家境普通事业却经营得蒸蒸日上,男主家境优越事业却普普通通,这个设定其实并不互补,只会为将来埋雷。一个上进的女主和不上进的男主要怎么长久地在一起呢?她们会在一起也迟早会分开的,这本书还会是he吗?
余晴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这段评论,点开回复,却不知道应该要写点什么。
她呆愣的时间太久,久到李落端着蓝莓进来,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李落把碗放到她手边,“多吃点蓝莓,你看你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半夜一醒就撞。”
余晴还是没说话,李落看她一眼,又凑近点去看她的电脑屏幕。
她看完后又坐回床边,抿了抿唇,低头思考事情,在想好后又抬起头看她。
“格格,我有事要坦白。”
余晴回神,转头看她。
“今天拍摄间隙,我看到摄影助理在看小说。是个很可爱很开朗的女生,我们就聊了几句,她说她喜欢看小说,我就把你推荐给她了。”
说到这里,李落心虚抿唇,看余晴在吃蓝莓,又继续说:“我没说你是我朋友,我只说这是我阴差阳错找到的一个小作者,感觉她写得还行...她说那她回去看看。”
余晴点头:“她叫什么名字啊?”
“温忧雨。”李落说,“温度的温,忧郁的忧,下雨的雨。”
温忧雨。蓝色雨。余晴露出一个笑容:“她没骗你,她说回去看就真的看了。”
李落也笑:“你开心吗?”
“谢谢落落。”余晴认真地看她,“谢谢你这样为我宣传。我会好好写的,免得人家听了你的推荐之后去看发现很难看回头去骂你。”
李落还是头回干这事,没想到就得到了正向的反馈。一颗小小的种子就这样种在她的心底,在蓝色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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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浇灌下慢慢发芽。
“谁骂你我就骂回去。”李落说。
这是实话,余晴高中遇到的都是好人也有一大原因是不那么好的人早就被李落和盛蓓蓓在背后教训过了。
她往自己嘴里塞蓝莓,嚼吧嚼吧咽下去之后看向余晴:“她的评论有道理吗?”
“有啊,她说的是对的。”余晴很认真地又看了一遍这段评论,“我的确没有全面考虑到后续的情节发展。虽然两个人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在不久之后也会在一起,但是她们真的能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走下去吗?”
李落不看小说,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在出主意:“那你就写到她们在一起不就够了?后续让读者自己想呗。”
余晴往她嘴里塞蓝莓堵她的嘴:“什么都让读者想的话有些不负责任了吧,那我写个文案挂那里让读者自己想不是更省事。”
李落又凑过去看了一会,手指尖点着电脑屏幕:“那你为什么要设定一个家境普通但事业有成的女主和一个家境优越但事业一般的男主恋爱呢?”
“我想写一个厉害的女生。”余晴回忆着自己的大纲,“虽然家境普通,但她聪明上进,事业有成。至于男主,他太强我不同意他强过女主,他太弱我又觉得配不上女主,天生家境好后天条件一般稍微平衡一下男主的设定,而且事业上的落后也不代表人格有缺陷。能力上的女强男弱,比较符合我的想象。”
符合想象?李落被最后一句话勾起兴趣:“所以这是你的择偶标准?”
“不算吧。”余晴思考着,“但我的确不会找比我更聪明的人谈恋爱。”
李落思考了几秒钟才回答她:“我没见过几个比你更聪明的。”
余晴笑起来:“谢谢。”
李落躺到她床上,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你当初会和庾礼恋爱,是因为他没你聪明吗?”
余晴突然意识到,当初她和庾礼谈恋爱之后,李落和盛蓓蓓好像都不怎么惊讶,连在一起的经过都是她主动告知的。她们很自然地接受了余晴恋爱的事实,就像接受她后来分手那样自然。
“庾礼很聪明。”余晴不带个人情绪地评价,“很多方面,他都比我优越。我和他在一起并不会有人觉得女强男弱。”
话说到这里,余晴脑中忽然刺痛一下。
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和庾礼有点像这本小说女男主的活化版本。
她家庭条件比不上庾礼,但在当年单从学习这一方事业上来看,她的确比庾礼更强,起码她稳坐了高二高三两年的理科第一,连高考成绩都比庾礼好。但这也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学生时代的成绩从来都无法决定一个人的真正人生走向。
余晴垂眸看了眼黑着屏幕的手机,对着李落开口:“你知道庾礼毕业后在干什么吗?他从事的工作?”
李落眸色暗下去:“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余晴点了下电脑屏幕:“想看看是不是所有这种类型的故事都不会有happyending。”
李落不知道不了解,但她想盛蓓蓓或许会知道。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蓓蓓。”她友情提醒,“但她估计会以为你要和庾礼复合。”
余晴拿起手机,关掉勿扰,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的盛蓓蓓对话框里打着字,对着李落坦然道:“我这是在为我的小说做调研。”
正如李落所料,盛蓓蓓一看到余晴的消息就拨了电话过来。
她和李落对视一眼,在对方笑意盈盈的看好戏表情中接了起来。
“坦坦,你要和他复合了吗?”这是盛蓓蓓的第一句话。
余晴无奈:“你就当我在做问卷调查吧,你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吗?”
“我知道。”盛蓓蓓说,“他在创业。”
余晴没太意外这个回答。
“创业啊?”李落幸灾乐祸地抢话,“公司情况如何?什么领域啊?他是不是真被家里赶出来了?”
盛蓓蓓破天荒地没和李落吵嘴,静默了片刻后淡声道:“文娱类型。”
“文学作品的出版与改编,是他公司的主要业务。”
11. 勾引
八年前。
6月10号,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余晴和庾礼相约,开启高考后的第一次约会。
本来是单独的两人约会,盛蓓蓓知道后喊上了李落,于是又变成四个人一起的行程。
盛蓓蓓要去做美甲,拉上余晴和李落一起。庾礼坐在店里的沙发上等待。
长相出众又青春洋溢的男生引起注意是必然的。美甲店店员笑着问他:“哪个是你的女朋友啊?”
排排坐的三个人同时回头。
庾礼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余晴,眼里带点笑意:“要在指甲上画晴天娃娃的那个。”
问问题的店员并不知道谁要在指甲上画晴天娃娃,而负责给余晴做美甲的店员看着刚刚余晴画的图片,用不大不小的音量笑问:“你和你男朋友说你要在美甲上画这个呀?”
余晴摇头:“我没和他说过。”
纯属意外,纯属默契。
李落坐在旁边翻白眼,知道庾礼又在暗戳戳显摆他了解余晴,他和余晴最有默契。
盛蓓蓓突然探头看过来,随后用甜腻的本音问余晴:“坦坦,我可以跟你做一模一样的美甲吗?”
店员们同时停止了动作,戴着口罩的脸上也能透出一句话——什么情况?
余晴自然地点头:“好啊,晴天娃娃你要画在哪根指头上?”
她的晴天娃娃只在大拇指上,剩下的手指都是浅橘色的纯色,没有别的点缀。
“中指和无名指。”盛蓓蓓笑起来,“左手画在无名指上,右手画在中指上。”
诡异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在店里蔓延开来,店员们在接下来都没再闲聊过。等到做完后盛蓓蓓扫码付款,拉着余晴走到庾礼面前,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都举起来,手背向外手心向内:“庾礼,好看吗?”
庾礼阴着脸看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牵住了余晴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李落走过去用肩膀撞了一下盛蓓蓓,低声道:“你又来?”
两个人跟在情侣身后离开美甲店,盛蓓蓓对着庾礼的背影亮出自己有着晴天娃娃的右手中指。
庾礼不知道身后的事,只侧头看余晴,问她:“去楼上的书店?”
书店是她们原定的目的地,他一开始定的约会行程全被盛蓓蓓这个神经病给打乱了。
余晴扭头看李落和盛蓓蓓:“去楼上的书店吗?”
盛蓓蓓连忙把不安分的手指头收起来,甜甜地笑:“好啊好啊。”
四个人一起进了书店,李落在漫画书那里停住脚步挪不开,盛蓓蓓紧跟余晴庾礼的步伐,在书架间穿梭。
余晴遇到感兴趣的书就停下脚步,庾礼和盛蓓蓓跟左右护法一样守在她身侧。
身边没有其他人,盛蓓蓓也不压低音量,她笑眯眯地抱着余晴的胳膊:“坦坦,你等我以后接手盛世,我开一个出版公司给你,专门改编你写的东西好不好?”
余晴忍俊不禁:“可以吗?如果我写的东西根本没人看怎么办?”
“没关系的呀,我会看的呀。”盛蓓蓓眨巴着眼睛,“你相信我,好吗?”
余晴笑着点头,哄她:“好呀,我等你。”
盛蓓蓓也笑,对余晴乖巧地笑,在余晴看不到的地方,她对庾礼挑衅地笑。
余晴有没有听进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做到。
八年后的今天,盛蓓蓓晚上十点还在集团大楼里处理工作。
她因为接到余晴的消息而开心,却又因为余晴问的话而感到伤心。
她还没能做到的事,却有人在为余晴做了。
回过神的盛蓓蓓说自己还有跨国会议要开,不能一直陪她们聊天了。余晴贴心地询问要不要为她点夜宵,她婉拒后就说了晚安,挂断了电话。
李落侧身躺着,胳膊撑着头,脸上是复杂的神情。
“想说什么?”余晴问她。
她眼睛还盯着电脑,鼠标一直悬在回复框里,但她始终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回复。
“我在想庾礼真他爹的装。”李落把厌恶庾礼这件事贯彻到底,“演深情演上瘾了?”
余晴好笑地看她一眼:“谁说他是为我开的这个公司?”
李落呵呵一笑:“不是为你开的那就更应该去死了。”
余晴却没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有多触动:“只能说明他还挺有头脑的。影视行业和网文行业息息相关,如果项目投得好,钱的确能赚不少。”
李落听不得余晴夸他,把话题扯回去:“所以你的调研结果呢?”
“没结果。”余晴还盯着那段评论看,“我和他又不是女主男主,有什么结果?”
李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又问出一句话。一句余晴这几天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
“余晴,你们真的不会复合吗?”
余晴脚踩上椅子边缘,胳膊抱住腿,终于反问:“为什么你们这几天一直问出这句话?”
“打预防针。”李落从来不觉得恋爱是件坏事,但对庾礼始终抱有怀疑。
可她又太了解余晴。她想她大概能预料到结局,盛蓓蓓也是一样,所以她们才会反反复复确认。
余晴吃下最后一颗蓝莓,看向她:“落落,你知道破镜重圆有几种情况吗?”
李落摇头,余晴伸手掰手指头:“根本没破,根本没镜,根本没圆。”
她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和庾礼符合哪一种?”
李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她床上起来,拿起空掉的碗:“你早点睡,我走了。”
她关上门,余晴又把视线和注意力放到蓝色雨的评论上。
最后,她郑重地回复了一句话。
:设定上的不相配难以改变,但女主和男主有自己的相处方式,而我也想让她们有一个好结局。
-
新的一周到来,李落和余晴却是两个都不需要上正经班的闲散人士。
盛蓓蓓一大早就在群里卖可怜,说自己昨晚加班到12点多,早上还要准时起来去集团打上班卡。狗屁大小姐,一点特权都没有。
余晴回复了几个安抚的表情,给她点了定时送达的下午茶。
订单截图发过去后,盛蓓蓓又一个电话打来:“坦坦!撒浪嘿哟!”
余晴躺在阳台躺椅上晒太阳,听到她的声音就笑起来:“好好工作吧盛经理。”
“盛经理听起来好像四十岁中年男哦。”盛蓓蓓在那头皱起鼻子。
余晴对她百依百顺,连忙改称呼:“好的Rebecca,请好好工作,适时摸鱼吧。”
盛蓓蓓没想到余晴会突然喊她的英文名,在那头愣了一下后又很快笑起来:“周末我去找你玩哦,一定留时间给我。”
“遵命大小姐。”余晴哄了两句后挂掉了电话。
狗狗窝在她腿上晒太阳,李落从客厅走出来,递给她一杯拿铁:“看我刚刚练的拉花。”
余晴一言难尽地看着浮在杯面的那一坨:“拉了什么?”
“花。”李落瞪她一眼,“皇帝的拉花。”
“拉得太好了。”余晴接过咕嘟咕嘟往下喝了大半杯,又把杯子递了回去,“好喝,你买了新的咖啡豆?”
李落很诧异:“这你都能喝出来?”
“我乱说的。”余晴笑,“猜对啦?”
李落瞪她一眼,拿着杯子转身就走。
余晴又躺回躺椅上舒舒服服晒太阳,直到手机响起来,她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喂,你好?”
“余晴,下午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晴睫毛又颤动两下:“有什么事?”
庾礼把打电话的来意说给她听,的确是正事,余晴也认真地听他说完。
“你怎么想?”他问。
“今天是周一,周五是高三生在校的最后一天是吧。”余晴垂下眼睛,数着中间的时间,“我有他的联系方式,我自己和他说。”
庾礼应了这句话,却没马上挂掉电话,这让余晴有些发懵。
她拿下手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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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的确还在通话中。
“还有事吗?”她礼貌开口。
“老段说他之前也有尝试邀请过你,但是你都没有再回过一中,是为什么?”
余晴耐心地和他解释:“本科四年在京州,五月份基本都在上课。毕业后工作比较忙,京州沥州往返时间也长,每次我都和他解释了。”
说来说去也就一句话,她从一中毕业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今年的五月份正好在沥州。
庾礼在那头没再回答,余晴自顾自往下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还有一件事——”
余晴愣了一下,选择当作没听见这几个字,直接挂断电话。
她抱着猫起身回了客厅,李落坐在客厅地毯上玩着拼豆头也没抬。
“新爱好?”余晴凑过去,坐到她身后的沙发上,“拼的什么图案啊?”
“找画师画的我们狗狗。”李落哼哼一声,把手机图片放大给她看,“是不是特别像?”
余晴点头:“发我发我,我要当头像。”
李落给她发照片,余晴点开微信保存图片换好头像后切回主页面,看到庾礼发来的微信消息。
庾礼:刚刚话还没说完,还有一件事,我明天就要搬家了,你要不要过来吃晚饭?
余晴:?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庾礼:不来吗?
余晴懒得再回,拿手机轻轻敲了下李落的肩膀。她回过神,皱着眉接过去,三两下看完聊天记录后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跟你复合啊。”
余晴看着天花板,没有回应这句话。
李落手指往上滑,看到庾礼在打电话之前发来的一张聊天记录,问她:“这个聊天记录对面的人是谁啊?老段?”
“是他。”余晴转头看她,“老段不知道怎么和庾礼联系上了,庾礼说周五是高三生在校最后一天,想让我回去给她们开个讲座。”
这件事往年的确都有。余晴本人讨人喜欢、在校成绩稳定、高考成绩优异,本科院校出众甚至连毕业后的工作单位都很知名,老段年年都问,可惜余晴年年都没空。
“哦。”李落对这事见怪不怪,“那你今年回吗?”
“没想好。”余晴的确还没做好决定,“回去的话,我要说什么?”
“快高考了,说点考前准备?说点鸡汤?”李落帮她一块想,最后总结,“反正说什么都是废话。”
余晴还在发呆,李落把手机塞到她的靠枕底下,问:“不过为啥老段先去找了庾礼啊,他怎么知道庾礼回国了?”
“他发朋友圈了。”余晴把手机又给她了,“他微信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
李落在余晴和庾礼分手那天晚上就把庾礼拉黑了,她接过余晴的手机,点进庾礼的头像,看到他朋友圈是半年可见,里面只有周六发的一张烤肉店的图片,附带一个沥州市的定位。
李落放大图片,声线压低:“这条朋友圈你看过了吗?”
“扫了一眼。”余晴跟看代购发广告一样略过了,“怎么了?”
李落翻着白眼把手机屏幕朝向她,余晴坐起来凑近看,看到她放大的图片一角,是一只摆在桌上的左手。
不太明显,手的部分被碗挡了一些,但是绑着头绳的手腕一看就是女生。
余晴也没想到这张照片居然拍到自己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无所谓地把手机给收了回来。
李落却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她换了个姿势跪在地毯上,手肘撑在沙发上看着她:“庾礼要是勾引你怎么办啊?”
搞这些暗戳戳的小动作,一看就不是正经男人。
“勾引我?”余晴脸上浮现出一个好奇的笑容,“怎么勾引我?”
“用钱?”李落猜测,“用脸,用身体...”
余晴笑得说不出话来,李落还在滔滔不绝:“庾礼当年不就是靠勾引才让你和他在一起的吗?”
是吗?余晴回忆起当年的事。
好像也对。
12. 努力
高二下学期,期中考结束后沥州的温度持续攀升。
余晴怕热怕得不行,但每天早上到班上时空调都被人提早开好,温度也打得很低。
她连续观察了几天,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某个星期五的早上,余晴带着打包好的咖啡赶到班上,庾礼已经在位置上了。
她把咖啡放到他桌上,对着他笑起来:“谢谢你开的空调。”
庾礼挑起眉头,但没多说什么,接受了这杯咖啡。
两个人的关系在近一年的相处下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谁都能看出来这俩人有问题,但却没有更多的进展。
余晴给他买的是冰美式,吸管被她单独收到书包里,回身掏吸管的那么一会儿,庾礼桌上的咖啡就因为他同桌一个不小心给撞洒了。
几个人无言地看着桌上的咖啡,还好他桌上没摆什么东西,没有东西遭殃,只有庾礼自己,被淋了大半身。
余晴把抽屉里的抽纸拿出来,帮他擦着桌面,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白色短袖校服,皱着眉头开口:“你衣服怎么办?”
“我让家里人再送一件来。”庾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接过她手里的抽纸,“我自己来,你别忙了。”
早上第一节课间,庾礼接到电话说校服放在保安室了。
他刚起身就被讲台上的老师给叫走,经过余晴的时候他敲了两下她的桌子,余晴心领神会,去帮他拿了校服。
保安室里不只有校服,还有一个纸袋装的咖啡。
余晴拎着东西往回走,路上接到同桌的电话,问余晴还在不在楼下,能不能去医务室帮她取两颗止痛药,她来月经了肚子难受。
余晴拐个弯又去了医务室,门掩着,她被一双手给拽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呆愣地看着庾礼,“快上课了。”
庾礼“嗯”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把衣服拿出来,作势要换。
余晴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他想笑:“你真要看?”
她被这四个字点醒,手上勾着咖啡店纸袋抱胸,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不看白不看。”
她这样坦荡地说要看,庾礼反而不好意思了,背过身去很快就把衣服换了。
余晴有些可惜只看到他的背肌,但也算小饱眼福。
她收回眼神,转身去药柜里翻止痛药,拿了两颗后在记录本上写信息,写完后抬头,庾礼已经换好走了过来。
“走吧。”她跟没事人一样转身往外走,又被庾礼给拉住。
上课铃已经打响,她们俩没一个人急着回去。
他低头看她:“余晴,你得对我负责。”
余晴一脸疑惑,这句话她昨天在新买的言情小说里看到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能听到。
但她没多说什么,仍然点头:“好的。”
发懵的变成了庾礼:“就这样?”
“你不是要我负责?”余晴笑起来,“我同意了啊。”
庾礼看着她的眼睛,把话重新说了一遍:“我是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说过了啊。”余晴和他对视,“我同意了。”
明明是告白场景,两个人脸都没红一下,好像在讨论题目解法一样有来有往。
她扭头往外看了一眼:“回去吧?上课了。”
庾礼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余晴,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啊。”余晴大大方方张开手抱了他一下,很快又松开,“走吧,这节物理课,再不走挨骂了。”
庾礼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余晴已经要推门往外走了。他跟着往外走,心里还在想她头发怎么这么香?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门口打报告,顺利地回了座位。
余晴把咖啡袋放到他桌上,庾礼又伸手举到她身侧:“给你的。”
“谢谢。”她小声说,把咖啡接过,等到下课才打开喝,冰已经化了一大半。
盛蓓蓓跑到她身边,问她什么时候点的咖啡,怎么不叫她一起。余晴往后指了下,没注意盛蓓蓓表情的变化。
“余晴!盛蓓蓓!”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到李落在后门招手。
李落给来到面前的两个人发鼻通,她看着余晴对着鼻通猛吸一口气,开口问她:“上节课课间你去校门口了?我同桌说看到你了。”
余晴点头:“去帮庾礼拿东西。”
李落冷笑一声:“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盛蓓蓓看她:“坦坦,后来你们去哪了?”
“医务室,我去帮林瑶拿止痛药了。”余晴把鼻通揣进兜里,又看了两人一眼才继续说,“庾礼在那里和我告白了,我和他在一起了。”
算告白吗?连句我喜欢你都没有说,她却也点头了。
“哦。”李落点头,神色不变,“什么时候分手?”
余晴笑着看她:“不知道,不过到时候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盛蓓蓓不满地抱上她胳膊:“坦坦,你真的喜欢庾礼吗?”
余晴笑着揪她的马尾辫:“更喜欢你。”
四个字就把盛蓓蓓哄好了。她用脸蹭她的胳膊:“坦坦,我希望你开心。”
“我很开心。”她回答。
三个人在后门聊到快上课,李落在上课铃打响前又匆匆下楼回了高二文科层。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个人才又待在一起。
盛蓓蓓装作若无其事地追问了几句庾礼的事,余晴一边按住她把菜夹到自己盘里的筷子一边把医务室里发生的事情给描述了一下,包括庾礼换衣服以及自己的那个拥抱。
李落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庾礼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色诱你。”
余晴还没搭腔,先看到有人靠近。
三个人一起抬头,看到庾礼把手里拎着的三杯奶茶放到桌上。
他目光凉凉扫过李落和盛蓓蓓,到余晴的时候露出一点笑:“就吃这么点?”
正宫风范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摆出来,李落听这话一脸不爽:“你管得真宽,今天食堂没有我们格格爱吃的,而且她吃多吃少关你屁事?”
余晴面上还在笑,把其中两杯奶茶拿出来,扫一眼糖度冰度之后分别插上吸管放到她们俩面前,对着李落说:“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礼子吧。”
庾礼连盛蓓蓓和李落喝奶茶的喜好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余晴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他没回李落的话,也没再多说什么,揉了下余晴的头后转身就走。
李落看了眼奶茶标签后冷哼一声:“他是在讨好我们吗?”
余晴没回答这句话,扭头看已经喝上奶茶的盛蓓蓓:“你饭还没吃完呢蓓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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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吃了。”盛蓓蓓和她撒娇,“我喝奶茶也能喝饱。”
“不吃饭长不高。”李落坐在对面笑她,“你看你,一米六都不到。”
盛蓓蓓瞪她:“那又怎样!”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余晴右手拎上剩的那一杯奶茶,左手端着餐盘站起来:“走不走?”
盛蓓蓓点头:“走走走。”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放了餐盘,人手一杯奶茶地往外走。
“好热哦。”盛蓓蓓把遮阳伞撑起来,举过余晴的头顶,“还好我带伞啦。”
食堂离教学楼也就步行三分钟的距离,李落没想到大小姐会娇气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她这把伞这么小:“那我呢!”
盛蓓蓓理直气壮:“这是我的伞,当然要遮我。坦坦最怕热,当然也要遮坦坦。”
李落利落地冲她竖起一个中指:“盛蓓蓓你给我等着。”
余晴看热闹看得眼睛都弯了,从伞下退出来,把李落拉到盛蓓蓓旁边:“你们遮吧,我和庾礼一起走。”
跟着余晴一块转头后两个人才发现庾礼就在小卖部门口等着。
他身边有几个其他男生,余晴一个都不认识,猜测应该是庾礼高一的同班同学,于是她站在原地没过去。
庾礼朝她走过来:“吃完了,现在回去?”
余晴点头,又看向李落和盛蓓蓓:“走吧。”
这个点从食堂回教学楼的人有很多,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男女生也不少,但余晴和庾礼还是最显眼的一对。
李落和盛蓓蓓走在她们俩后面,眼神始终盯着俩人偶有接触的手臂看。
“你说她俩什么时候会分手?”李落问盛蓓蓓。
盛蓓蓓回答:“不知道。你干嘛这么盼她们分手?”
“不知道。”李落的回答也是这三个字,“你说余晴到底喜欢庾礼什么呢?”
客观来讲,庾礼长得好,性格也算过得去,家世更好,连成绩都和余晴旗鼓相当。盛蓓蓓知道年级里喜欢庾礼的女生可多,但庾礼对其他女生都是差不多的冷淡,好像笑肌只有在面对余晴的时候才会动。
“李落,你别老在她面前提分手的事了。”盛蓓蓓难得正经,“我们是她的朋友,老说扫兴话她也会伤心的。”
李落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耳垂,略有些不自然地说:“哦,我开玩笑的。”
她们俩的对话余晴和庾礼听不见,但余晴了解她们,有些话就算不该说李落也已经说了。
“她们都是开玩笑的。”余晴转头看他,“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庾礼说,“她们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往心里去。”
“谢谢你的奶茶。”余晴很诚恳,“没想到你连她们爱喝什么都知道。”
庾礼垂下眼睛,突然伸手圈住她的手腕,低声问道:“余晴,你多喜欢我一点可以吗?”
怎么样才能算多喜欢一点呢?余晴不知道,庾礼也没有评判标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没有挣脱开,只是在笑:“好啊,我努力。”
闷热的,吵闹的,没有遮蔽的这段短暂的夏日路程,她们走得很慢。
平平无奇的一天,是余晴庾礼在一起的第一天。
往后的每一天,余晴都在努力。
努力多喜欢他,努力不喜欢他。
13. 蓝莓
余晴最终还是答应了老段的邀请,决定在周五回一中给高三生们讲点废话。
老段很高兴,尽管一中这么多年也出过很多优秀的学生,其中不乏余晴没能拿到的状元,但她仍然在年级主任心里有不一样的地位。
“之前还担心你今年也没空,看到庾礼回国了我就先去问他了,他却说还是你回去最合适。”老段在那头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吧,这么多年是不是要结婚啦?”
这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信息误差?余晴以为一中的所有人都在八年前知道她和庾礼已经在那个八月分道扬镳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直说:“老师,我和庾礼早就分手了。”
老段有些慌乱:“哎哟,我都给忘了,昨天找庾礼的时候那小子还说他来联系你。我看你们那么熟还以为你们和当年一样呢。”
余晴不想再提他,把话题翻篇:“老师,周五我会准时回去的,十多分钟就够了吧?再多说一点大家都要烦死了。”
她自己也当过学生,知道学生时期大家都讨厌开大会。而且高考前的大家普遍紧张,余晴不想变成影响大家心态的千古罪人。
和老段又扯了几句后她才终于挂掉电话,把手机丢到地毯上仰面躺着,心里琢磨着周五应该要和那些小孩说什么。
琢磨着琢磨着,余晴不小心又睡着。
梦里居然又是夏天,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年的夏天,但是个乱七八糟的梦。
她梦到盛蓓蓓,梦到庾礼,梦到邱明轩。
加上她,一共四个人,走在沙滩上。庾礼和盛蓓蓓手牵手在奔跑,邱明轩走在她身边要牵她的手被她躲开。
她喊盛蓓蓓的名字,她停下脚步看她,她问:“坦坦,你喜欢看海吗?”
余晴的眼睛只顾着看她和庾礼扣在一起的手上,哪有心思看海。
“坦坦,你喜欢看海吗?”盛蓓蓓还在问,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余晴点头:“喜欢。”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海浪就朝她涌来,她在濒临窒息中看见盛蓓蓓朝她跑来。
余晴猛地吓醒,而后发现这种窒息感居然是真的,来自压在她胸口的狗狗。
她把这只肥猫抱下来,恍惚中自言自语:“我天呐你现在这么胖了...”
狗狗刚被放下又从地毯跳到沙发上,它很喜欢黏着余晴,尾巴扫过她的手心,让余晴注意到自己手心的汗。
好荒诞的梦,但场景却很真,因为余晴和庾礼以及盛蓓蓓是真的一起去过海边,就在她十八岁生日的后一天。
也是在这一天,余晴才知道庾礼已经考到驾照了。
从沥州市区开到沥川县要两个小时,盛蓓蓓和李落坐在后排连着车内蓝牙吵吵嚷嚷:“放我的歌单!”
“放我的!你的都好难听!”
庾礼目不斜视地开口,打断这俩人的争吵:“放我女朋友爱听的。”
他很少会这样称呼余晴,盛蓓蓓和李落都愣住了,随后都退让:“那放她的吧。”
余晴的歌单更是一团糟,华语流行、Kpop、Jpop、R&B,她几乎什么都听。
她连上蓝牙,索性点了随机播放,第一首歌是《不能说的秘密》。
庾礼听到前奏的时候露出一个笑容,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盛蓓蓓和李落坐在后排齐声抗议:“切歌!”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后,班上同学组织了去KTV唱歌的活动,那个时候乌泱泱地去了大半个班的人,大家到了KTV发现不仅有隔壁班,还有底下文科班。
考完试了大家都出来放松,李落又理所应当地跑到余晴她们班来玩。
庾礼坐在角落玩手机,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手里被迫塞了个话筒。
余晴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也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她开口庾礼就肝脑涂地,他点了一首《不能说的秘密》,从头到尾唱下来,没有开原声。余晴始终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听着这首歌。
李落和盛蓓蓓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这首听起来都是遗憾的歌,但余晴知道,是因为她和庾礼曾经一起看过这首歌的同名电影。
她知道庾礼还会弹钢琴,之前看电影的时候就说要庾礼之后弹给她听。
庾礼那个时候还问她会不会弹琴,余晴说自己考过三级,现在只会弹一闪一闪亮晶晶。
但他始终没有找到能带她回家听他弹琴的合适时机,只能在这个拥挤的包厢里给她唱这首歌。
这么甜蜜的恋爱却有这么悲伤的主题曲,李落一边在心里期盼她们分手,一边又觉得庾礼真是个神经病,唱什么歌不好非唱这个,真分手了怎么办。
但余晴却始终对这首歌抱有美好的记忆。
后排两个好友还在大喊切歌,余晴默默地把音量开大了一点,她俩最终也安静下来。
抵达民宿已经是下午三点,急匆匆收拾好后盛蓓蓓就一手拉一个往沙滩边跑。
海风真的是咸的,余晴的头发被吹得乱飞,满身口袋找头绳。庾礼帮她按住后脑的头发,把右手手腕伸到她眼前,那里绑着一根她的黑色头绳。
余晴胡乱扎好头发,拉起庾礼的手就跑去踩水,脚上全是沙子。
盛蓓蓓蹲在她身后不远处,在地上写字。李落凑过去看,她写的是:坦坦蓓蓓落落,三个名字中间有两个爱心。
李落嗤笑一声:“怎么把自己名字写中间?”
大小姐仰起头天真地笑:“难道不应该吗?”
李落一脚就把沙子给踢飞,盛蓓蓓尖叫一声后站起来追着她跑。
庾礼把余晴拉走,远离战场,却还是没躲过跟个炮弹一样朝余晴冲来的盛蓓蓓。
她猛地抱住余晴,贴着她问:“坦坦,你喜欢看海吗?”
来沥川看海是她的主意。
“喜欢。”她笑着点头,伸手抱住盛蓓蓓,以及突然也冲过来把盛蓓蓓当夹心抱住的李落。
咸咸的海风吹过她们的十八岁。
余晴回头,发觉庾礼始终在看着自己。
-
李落到家的时候,余晴正在厨房里忙活。
她跟见了鬼一样走进去:“你在干什么啊?”
余晴围着围裙戴着口罩,装备齐全笑容满面:“给你做晚饭啊。”
李落第一时间伸手摸她额头:“你没事吧?”
余晴侧开身子,把料理台上的番茄炒蛋亮给她看:“噔噔!我已经做完一道菜咯!”
“哇哦。”李落发自真心地赞叹,“你跟着教程做的?”
“yesyes!”余晴把锅里的另一道菜给她看,“小炒牛肉,怎么样?”
“哇哈?”李落这下是真的大开眼界了,“这么高难度的菜你都会呢?”
“也是跟着教程做的。”余晴来回又倒腾几下,把火给关了,把肉倒进盘子里,“可以吃饭咯~”
李落去电饭煲里盛了饭出来,坐到余晴对面,面对着桌上的两菜一汤还是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因为余晴有着做饭的黑历史,高中时期自己做饭自己吃结果把自己送医院去了。从那以后余永义和沈意琴都不让她进厨房。
李落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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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里住了半年,居然还会一时兴起要做饭。
看李落一直不动筷子,余晴坐在对面笑个不停:“你怕中毒啊?”
李落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拍照发给盛蓓蓓看,赶紧拍完发一张过去炫耀。
“我吃了,真没事。”余晴往嘴里送饭,“我严格按照菜谱来的,味道也可以的。”
她都这么说了,李落不能只顾自身安全不顾朋友情谊不动筷子了,她吃了两口番茄炒蛋,的确味道还行,还是她爱吃的甜口。
余晴笑得眼睛弯弯:“怎么样?还行吧?”
“挺好吃的。”李落也笑起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自己做饭了?”
“写小说写到做饭了。”余晴回答,“所以就做饭了,正好冰箱里还有菜。”
李落敬佩于她对这份目前为止没有一点起色的事业的认真态度,“哦”了一声之后又嘱咐她:“下次别做啦,叔叔阿姨都不让你进厨房的。”
余晴连连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李落饿着肚子拍了一下午广告,还是很给面地把余晴做的饭全吃完了。
她洗碗,余晴擦桌子,李落的手机正好响起来,是盛蓓蓓打来的电话。
余晴接起来开外放,拿着手机走到李落身边:“喂?”
盛蓓蓓劈头盖脸的数落掉下来:“李落!你怎么让坦坦给你做饭啊!不是说好不让她进厨房了吗!”
李落狂翻白眼:“大小姐你这就冤枉小落子了啊,你家坦坦自己给我做的。”
“啊啊啊啊啊啊!”盛蓓蓓在办公室尖叫,“为什么!我也要吃!”
李落大笑起来:“你也不怕吃进医院啊。”
余晴拍了她一下,示意她见好就收,赶紧接话哄她:“蓓蓓,你不是说周末要来找我玩吗,到时候我做给你吃哦?”
盛蓓蓓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呃,倒也不是很有这个必要。”
李落笑得站都站不稳:“其实你还是怕进医院的吧。”
余晴也笑,没有为自己作任何辩解。
门铃在这一刻突兀地响起,她和李落对视一眼,眼神又落到对方的洗碗手套上,把手机放下后就往外走。
“我去开门。”
家里只有她和李落两个女生住,所以开门前她先往猫眼外看了一眼,没看到人。
这就有点吓人了。
余晴犹豫了十几秒,还是慢慢推开了门,只不过没推多少门就被东西挡住了。她愣了一下后又用了点力,把门推开,听到东西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余晴探了半个身子出去,看到了挡住门的物品的真实面目。
两大箱蓝莓。附带一张便利贴。
——邻居你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余晴对着这张便利贴久久地出神,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
洗好碗的李落甩着手上的水走出来,也跟着探出头:“怎么啦?”
余晴把手上的便利贴递给她:“新搬来的邻居给的礼物。”
“蓝莓啊?”李落挑了下眉毛,“居然这么巧。”
蓝莓是她们家里必不可少的食物,吃起来方便,对余晴的夜盲症也有点用。
李落把东西给搬了进来,顺嘴提了一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的确看到隔壁门开着在搬东西。”
她把蓝莓给拿出来放冰箱保鲜层,忙完之后却发现余晴还捏着那张便利贴在看。
李落又凑过来看了一眼:“字写得倒是挺好的。”
很漂亮的字。但莫名让余晴想到一个人。
一个把她生活又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14. 回校
星期五是个大晴天。
李落躺在余晴房间里,看着她面对着窗户那边的太阳光化妆,忽然笑起来:“你记不记得当初老段他们说要拍大榜照片,你那天黑眼圈都掉地上了。”
余晴白天在学校认真听讲,晚上回家看小说写小说,熬出大黑眼圈还被误以为是在家也刻苦读书。
她一边上腮红一边笑:“记得啊,还好蓓蓓在学校里放了化妆品,不然大家看到那个照片都会以为我是鬼。”
李落下午有事不能陪她一起回校,她对一中也没什么特殊感情,不是非回去不可。
“我走咯。”余晴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说,“有想吃的和我说,我回来给你带。”
“好哦。”李落躺在沙发上和她挥手,“开车小心,拜拜。”
余晴背着包关上门,下意识地往隔壁看了一眼。
门口连地毯都没有,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手表后去按了电梯。
这场讲座定在下午三点,余晴从家开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周五的下午,沥州市区也并不拥堵。
在门卫处,她的车如她所预料地被拦了下来,余晴不紧不慢地给保安听了老段提前发来的语音后才顺利地把车给开了进去。
八年没来,一中变化很大,但余晴却仍然能在不同的角落想起不同的回忆。
学校礼堂却始终没变。这是单独的一个环形建筑,占地面积十分大,可以容纳全校所有师生。
余晴在这里参与过入学仪式、每年的元旦晚会、大型的讲座及赛事活动以及她的毕业典礼。
她在操场进行过国旗下讲话,但还没有来礼堂的讲台上发言过。
推开门,余晴站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一眼就能看到全场最亮的台上。
老段正戴着眼镜在电脑上操作着大屏的背景,有个人站在台下帮他看排版有没有对齐。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那个人很快回过头,望向站在门口的余晴。
果然是庾礼。
她们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很多级台阶。
余晴先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一层一层地慢慢往下走。走到一半,老段终于注意到她的动静,拿着手边的麦克风喊她的名字:“余晴!”
麦克风声音还没调试好,余晴猛地被吓得一个激灵,多踩了一层台阶,一个踉跄后连忙伸手扶住左手边的椅背。
庾礼很快来到她身边,低头看她:“没事吧?”
余晴站直身子,眼神还落在地面上。
她看到庾礼今天穿的是帆布鞋。
她今天穿的也是帆布鞋。同一个牌子,同一个款式,同一个颜色。
“没事。”
余晴说完就往下走,没有理会庾礼刚刚伸出来要扶她的手臂。
“哎哟,好久没见你了。”老段看到她就笑眯眯的,一如八年前,“怎么和读高中的时候比没什么变化呢?”
余晴脸上挂上淡笑:“没有啦。”
她在最紧张的高三时期都不会这样敷衍地笑,老段看了一眼还在台下的庾礼,把话筒挪开,小声开口:“不是老师要他来的,他自己说来帮帮忙,说他也好久没回一中了。一中好歹也是他母校,老师总不能真不让他进来吧?”
余晴垂眸看着电脑上的背景图,漫不经心地点头:“没什么的老师,一中是大家的一中。”
距离三点还有十分钟,余晴调了一下麦克风的音量后就在底下随便翻了个椅子下来坐。
庾礼毫不避讳地坐到她身边,开口搭话:“今天你打算说什么?”
余晴在逛购物软件,给狗狗选猫粮,看都没看他一眼:“等会你就知道了。”
庾礼瞥了一眼她的手机,手指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敲了两下,提醒她:“你看的这款暴雷过。”
认真看着详情页的余晴眨了两下眼睛,终于愿意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真的假的?”
这可是余晴千挑万选出来的。
“真的。维权的视频都被品牌方举报下架了,所以没什么消息。”庾礼看着她的眼睛,她素颜时长翘的睫毛在化妆品的点缀下更加漂亮。
按照余晴的交际经验,她接下来应该要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养猫吗?”然后就能引出更多的话题。
但余晴只“哦”了一声,就干脆利落地把这款猫粮从购物车里删掉,切去另一个软件继续做猫粮功课。
她的动作没有一点拖沓,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一切都不是硬撑出来的伪装。自然得让庾礼的表情都不再自然。
为什么不问了呢?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了吗?
庾礼感到心口处泛着并不陌生的酸涩情绪,却又想因为她对他独一份的疏远态度而牵起唇角。
他感觉他离神经病的确不远了。
庾礼收拾好心情,低头看了眼手表,想赶在高三的疯子小孩们冲进礼堂前再和她多待一会儿。
他也不管她到底好不好奇,兀自开口讲述:“住公寓的时候,几乎一整层楼都是中国人。对面住的也是中国人,是一对情侣,她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那个女生是半夜离开的公寓,她走后不久,我听到门口有猫叫声。”
话讲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惹得余晴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但也不算长,却足够让庾礼了解她。
课间女生们在走廊晒太阳也聊八卦,庾礼常常路过,观察出她们三个人的不同反应。
很多八卦有头没尾,李落通常不太在意故事就这样断开,而盛蓓蓓会紧紧抓着对方的手问“然后呢然后呢?”,只有余晴始终默不吭声地在听,听到最后只看着讲八卦的人,想看出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卖关子。
但他不知道余晴刚刚朝他看来的那一眼其实是怀疑。
庾礼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住公寓?住公寓?怎么可能?
“宠物是她们热恋的证明,分手之后却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养它。后来我去问了对门的男生能不能带走,他很无所谓地说可以,于是我就把它带进我的房间了。”庾礼把故事简短说完,“你刚刚看的那个牌子虽然是国产的本土牌子,但是前两年它们有出口海外的计划。国内的遇害消费者就在外网也发了一些证据视频。”
他对捡来的猫悉心呵护,连什么牌子的猫粮能不能放心食用都知道。
余晴知道他做事严谨,为人善良,如果养宠物的话一定也是很妥帖。毕竟当初一中食堂附近的流浪猫他也时常有在照顾,不只是单纯地喂养,还抓过几只好抓的去做过绝育。
她的睫毛在此刻再次颤动,在开口之前,余晴先听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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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两侧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们同时转头,看到不少穿着校服的女生男生往下走。
余晴坐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她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坐下,有一些人朝着她和庾礼的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
庾礼没再继续讲述猫的话题,目光放在她戴着耳钉的耳朵上,再次问了一遍:“你今天要和她们说什么呢?”
余晴扭过头看他,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
“说点废话。”
她看向台上,老段朝她招手,她把包放在椅子上,自己从侧边的台阶走了上去。
礼堂的椅子失去重量就会自动往下翻转,余晴的包在她站起身后不久就被卡在椅子和椅背中间。
庾礼转头,伸手把她的包给拎了出来,放到自己的腿上。
她的22岁生日,在大学毕业的那一个夏季。
毕业典礼庾礼没赶上,她的生日庾礼也在忙,只能给她送去一个包作为生日礼物。经典款的链条挎包,国内专柜都缺货,盛蓓蓓都订不到,但庾礼买到了。
怕礼物被拒收,他借由盛蓓蓓的名义又通过盛蓓蓓的手送到她手上,她收下了,但盛蓓蓓已经提前和他打过预防针,她觉得余晴根本不会背那个包。
庾礼看了眼腿上的包,也是链条款式,甚至五金都有些褪色。看得出来它的廉价,也感受得出主人对它的偏爱。
他看向包包的主人,对方正站在台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底下坐满越来越多的人。
庾礼注视着她,直到身后传来陌生女孩的声音。
“学长。”
他转过头,看到几个女生坐在他的右后方,笑意盈盈地和他打招呼:“是庾礼学长吗?”
庾礼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们认识我?”
“老段说今天来的是余晴学姐。”扎丸子头的女生和他解释,“所以我们猜你就是庾礼学长。”
余晴庾礼,于情于理。
她们已经分开八年,这两个名字却还在很多不认识她们的人的记忆里,依旧如影随形。
庾礼笑起来:“是,你们好。”
丸子头女生和旁边的两个女孩们对视一眼,扒着前排椅背凑近了点,带着一点八卦心理开口:“我们听说,学长当年出国了,和学姐也分手了。现在是又在一起了吗?”
似乎是因为打探八卦太心虚,丸子头女生问完眼神就四处乱瞟,瞟着瞟着就和台上的余晴对上。她不知道小女孩们在和庾礼说什么,但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于是庾礼看到丸子头女生也笑起来,自来熟地伸长手臂和她挥了挥。
余晴就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收获她人的好感。
“余晴学姐本人比我们看过的照片还要漂亮好多哦。”她嘟囔着。
庾礼赞同地点头:“她读高中的时候就很漂亮。”
丸子头女孩认真地点头:“我想也是。”
说完她又挠了挠脸,露出符合这个年纪的好奇和憧憬,看向庾礼:“学长,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学妹是很认真地在问,庾礼也不想敷衍作答,但他又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
在苦恼的这一刻,他忽然好奇,如果是余晴被问到这个问题,她会怎么回答呢?
“一会你可以问问你的学姐。”他诚挚地建议,“因为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15. 断裂
这场不算郑重的讲座在老段对余晴的介绍之下拉开帷幕。
他只知道余晴从京州回了家,但不知道她现在的工作,因此在工作经历上也只介绍到她在京州的最后一份工作。
庾礼听到后面的小女孩发出下意识的感叹。
话筒被老段交给余晴,她接过后先打了个招呼:“学妹学弟们好,我是余晴。”
大家很给面地鼓起了掌,包括庾礼。
来之前,余晴已经在家里打过腹稿,关于今天要说什么。
她想起当年她们高考前,学校也在她们放假回家之前办了一场类似的讲座,但具体谁发言了,讲了什么,余晴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只记得自己坐在庾礼旁边,又在写小说。
于是她打算从写小说这件事讲起。
她坦诚地告诉底下坐着的少女少男们自己现在是一名全职作家,在家里写一些没有人看的小说。在这之前她在京州的知名央企总部做涉外工作,这份工作听起来很厉害,干起来也实在很累。时间再往前倒推,她在毕业前参与了国家公务员考试,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进入面试,后来她放弃了面试考试。再往前,她在京州大学就读国际政治专业。
再往前,是她的十八岁,高考前。一如现在。
“高考前的叮嘱你们应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考试是这么多年来大家一直在重复做的事,紧张是正常的,这份紧张不会因为任何人说任何话而轻易消散,等到考试结束,这份紧张就不会存在了。”她从容地笑着,“刚刚和大家说个人经历也只是想满足大家可能会有的八卦心理。高考考得还可以的学姐有什么了不起的啦,现在不还是在家里写没人看的小说?”
她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消化她刚刚发言的老段,对自己毫不留情:“我在学校的时候就老是开小差写小说,晚上回家也写。大家还以为我回家在挑灯夜读,其实就算是在读书,也是看的言情小说。”
台下的小女孩们笑起来,对她的发言保有感同身受的赞同。
她最后说:“好好休息,好好考试,好好生活。祝大家得到自己想要的,祝大家在以后回忆起自己的十八岁时,能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鸡汤没人爱喝,但沥州一中的传奇本人的亲身经历显然很能让人感到好奇。她打破了大家一贯的认知,好学生上了好学校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的传统并没有在余晴身上完全贯彻下来。她有着从头来过的勇气,而这份勇气与任何一场考试都无关。
余晴的发言时间只有十多分钟,老段看了眼底下躁动的小孩们,接过话筒问了一句:“有没有想要对你们学姐提问的呀?”
底下唰唰唰举起了好多只手,让余晴有些意外。
她和老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看到老段把话筒递给了庾礼,庾礼再把话筒拿给要提问的人。
第一个提问的人就是坐在庾礼身后的丸子头女孩。
余晴记得自己刚刚和她对视,对方自来熟地和她挥手,于是又露出一个笑容。
丸子头女孩拿过话筒,对着她打招呼:“学姐,谢谢你今天来。我是想知道,你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余晴手里拿着老段刚刚又拿出来的一个话筒,琢磨着她的话:“我的大学生活吗?”
女孩笃定地点头。
“我的大学生活,也很普通啊。”余晴回忆着大学期间的事,“上课,考试,等寒暑假。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不过的确比高中时期自由多了,可以在上课的时候光明正大看小说了。”
丸子头女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庾礼,又补充了一句:“那学姐你谈恋爱吗?”
余晴嘴角的笑容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丝毫僵硬,她点头:“谈啊。大学谈恋爱很正常嘛,你们以后在学校里估计走哪都能看到情侣。就是注意别在宿舍楼门口接吻,别挡着人家回宿舍的路。”
小孩们又因为她的话笑起来,丸子头女孩最后说了一句:“谢谢学姐。”
余晴对着她弯了弯眼睛。
话筒被丸子头女孩传给其他要提问的人,她坐下来,又悄悄地和庾礼说话:“学长,你听到你想要知道的事了吗?”
庾礼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反问她:“你呢?”
丸子头女孩点头:“学长,学姐刚刚说她在学校期间有恋爱。那个人是你吗?”
青春期小孩的问题可真是多啊。庾礼为她的八卦心理感到无奈,但仍有耐心地回答:“不是我。”
她终于不再问,扭头去看提问的其他同学。
后来提问的问什么的都有,问京州大学环境怎么样,问她在报考学校时应该要怎么选择专业,问她为什么本科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问她高考结束后都干了什么。
所有问题余晴都认真并诚实地回答,这场她计划里只有十多分钟就应该结束的讲座居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在老段说散会之后,还有很多人坐着没打算走,余晴有些疑惑,又把话筒拿了起来,问:“怎么了吗?”
“学姐。”丸子头女孩举起手机,“可不可以和你合照呢?”
啊?余晴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但看小女孩们期盼的眼神,她还是点头:“好啊。”
她放下话筒后就往下走,女孩们也拿着手机站到她身边。
丸子头女孩朝她伸手:“学姐,我名字里也有晴字哦。我叫杨初晴,和你是一个晴字。”
“很好听的名字。”余晴笑着说,“要拍照?自拍吗?”
杨初晴点头,打开手机里的相机,和余晴合照了一张后就站到一旁让给其他人。
来合照的小女孩们嘴巴一个比一个甜,拍完照片基本都要说一句:“学姐你好漂亮哦,比大榜照片上看到的还要漂亮。”
她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拍完照后大家围着她,问能不能加联系方式,能不能知道她在哪个平台写小说。
余晴对这两个问题都给予了否定的回答,她没有多解释为什么,大家也很快速地接受了,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礼堂,最后只剩下她、庾礼和老段三个人在这里。
“今天辛苦你了。”老段笑呵呵地对她说,“晚上老师请你吃饭怎么样?”
余晴笑着拒绝:“谢谢老师,不过我有约啦。”
老段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庾礼,发现他正好站了起来,手上还拎着余晴的包。
他成功地被庾礼的动作误导,又看向余晴:“好好好,那你们先走吧,我再在这里收拾一下。”
他说完又回了台上操作着电脑,留下底下的余晴和庾礼大眼瞪小眼。
余晴沉默着向他伸手要包,庾礼没递给她,拎着包就往上走。
她有些错愕他现在居然能无赖成这样,但车钥匙还在包里,她不得不追上去,跟着他出了礼堂。
“庾礼,包还我。”她跟在他身边。
庾礼手紧紧抓着链条没有放,转头看她,低声问:“刚刚有人问你为什么高中学理,大学却选国际政治专业。你说的是实话吗?”
余晴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她手还伸着:“包先还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执着于她的回答。
“当然是实话。”余晴突然笑起来,“不然你以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在礼堂里,有个女生说听说余晴的高考成绩很好,京州大学的王牌专业随便她挑,那她高中学理,为什么大学选了国际政治专业呢?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很好吗?
这个问题余晴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自有一套回答。
“说实话,国政的就业前景并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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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留情地扯开专业遮羞布,“选的时候并不了解这些,但是高中分科前我蛮喜欢政治的,所以就选了。”
最后她还是给了学妹学弟们一个友情提醒,国关国政最好别碰。
这不是余晴第一次回答这种问题,但却是庾礼第一次听到她的回答。
“分科前蛮喜欢政治的?”庾礼复述着她的回答,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也露出一个和她相似的笑容,“骗小孩还挺行。”
当年高考报名时,余晴和庾礼还没有分手,她们谁都不知道会在这个夏天分开。那个时候余晴报完京州大学,但没有告诉他选择的专业,想要在录取通知下来后吓他一跳。
没想到是她被吓了一跳。
她慢慢收起笑容,看向对面抓着自己的包像抓着命根子一样不放的人,平静地开口:“如果你想听到我说,我选择就读国际政治是因为你,那我可以承认。”
庾礼没有丝毫意外,因为这就是真正的理由,而余晴几乎从来不会撒谎。
余晴和他对视着,继续说:“可是那又怎样?因为你报考了这个专业,那又怎样?我还是读完了这四年的书,拿到了我的学位证和毕业证,也从事了三年的相关工作。所以那又怎样?”
庾礼的笑容停滞在脸上。
她往前迈了一步,强硬地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包。
没扯动。
庾礼实在抓得太紧了。
这个包是余晴读大学期间买的,购物节打完折还不到80块钱,十分物美价廉。她穿什么衣服这个包几乎都能搭,而且容量也不小,装她的出门必需品足够了。如果给她的包包们排序,这个包就是余晴的头牌。
她不想自己的头牌就这样折在前男友手里,于是又用力拽了一下,给拽下来了。
被拽下来的不止有包,还有破碎的五金链条。
她的头牌最终还是折了。
五金链条有一部分还在庾礼手里,因为她拽得太用力,他又抓得太紧,这个廉价却又高频繁使用的链条最终还是断裂了。
余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从包里掏车钥匙,转身往校内停车场走。
庾礼的手掌心被链条磨出痕迹,他终于松手,看了手里的红痕几秒钟后追上了余晴,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对不起。”他道歉。
他的手心因为链条的摩擦还有灼烧感,余晴的胳膊在今天的高温下也微微发热。
这样的接触并不让人感到痛快。
余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很多、很多。
从她们在一起开始,庾礼就爱和她说对不起。
他坐在她后座玩她的马尾辫,不小心扯到了她喊痛,他说对不起;他借她的教辅,看到她夹在里面的短篇小故事,看着看着笑出声后被她瞪,在草稿纸被收走的那刻,他说对不起;海边的夜晚,他把人骗到自己的房间,亲得余晴嘴唇都痛,他说对不起;八年前的夏天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余晴坐在他对面落泪,他依然在说对不起。
曾经所有对得起的一切都在最后一次对不起之中消散殆尽。
庾礼看着她,说不出话,但也放不开手。
余晴没有像刚刚要拿回自己的包一样强硬地挣脱他。
她的视线落在他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掌上,轻声道:“庾礼,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放过我,好吗?”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不知道是不是余晴的错觉,他的眼底红得有些不自然。
余晴听到他的呢喃,声音小得近乎消散:“我做不到。”
她的手腕还被他握着。
干燥的晴天,升温的掌心,但泥泞的心情。
“庾礼。”她开口,“你该放手了。”
16. 猫狗
回到家的时候,李落正在客厅做拼豆。
“回来了?”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她非常激动地起身迎接,“给我带千层了没?”
余晴站在玄关低头换鞋,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我忘了。”
她刚把鞋子换回拖鞋,现在又准备换回去。
李落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低头看她:“你怎么了?”
她认认真真地把余晴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锁定她手里的包。
李落伸手拿过她的包,链子随着余晴的松手而垂落在两边。
“断了?”她有些诧异,“怎么搞的?你遇上抢劫的了?飞车党?”
飞车党这么古早的词是怎么从她脑子里蹦出来的?余晴好笑地看她一眼,心情轻松了一些,回答她:“遇上前男友了。”
比飞车党还晦气。李落翻了个白眼:“你回一中他也去了啊?”
余晴还站在玄关看着她,点了头之后问她:“千层还吃吗?我去给你买。”
“不吃了。”李落研究了一下她的包链,“怎么搞成这样的啊?”
余晴踩着拖鞋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才回答她:“他把我包拿走了,我从他手里抢回来,链条就断了。”
简短又清晰的来龙去脉,却让李落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你们俩怎么处成这种关系了?”
余晴一杯水喝完又倒了一杯,抬眼看她:“什么关系?”
“藕断丝连,干柴烈火。”李落抱着她的包回到沙发上跪着看她,“回去的讲座开得怎么样?”
“还行。”余晴坐到她身边,“小孩们看起来都挺好的。”
她没打算把庾礼纠结的专业问题告诉李落,当初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李落已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她一次了,余晴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李落换了个姿势,又“哦”了一声,仍然盯着她看。
余晴对她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直挺挺地往后躺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出神。
李落知道她现在需要时间也需要休息,索性也不再追问,从沙发上滑到地毯上继续做拼豆。
阳台的晴天娃娃风铃被风吹过,发出轻盈清脆的响声,像催眠曲一样,又让余晴闭上眼睛。
她坚信自己又做梦了,但是醒来后脑中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梦境相关的记忆。
“醒了?”
余晴愣愣地坐起身,发现身边的人居然是盛蓓蓓。
“李落说你睡了很久欸。”盛蓓蓓伸手摸她的额头,“现在是晚上十点了。”
她的确睡了很久,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五点。
余晴对她扯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
盛蓓蓓把狗狗抱在怀里,对着余晴说:“我说了呀,我这个周末也会来找你玩的。”
余晴点了下头,转身去看阳台外的天,黑得很彻底。
“你今天回一中了。”盛蓓蓓用陈述的语气表达着,“庾礼也去了。”
余晴没有回答她的话,还对着窗外发呆。
“老段发了你们的照片。”盛蓓蓓说,“你要看看吗?”
我们?余晴终于再次看向盛蓓蓓,用眼神表达疑惑。
盛蓓蓓会意,把手机递给她。余晴接过后看到屏幕上的照片,拍摄者在左侧,将坐在第一排的庾礼和在台上发言的余晴纳入了同一张照片里。
讲座的从始至终,余晴都没有看过庾礼一眼,所以也并不知道他的脸上会有照片里那样淡的笑容。
盛蓓蓓很快把手机给拿了回来,锁屏后随手丢到沙发里。
她坐得离余晴更近了一点,卷过的长发挂在余晴的肩头,余晴听到盛蓓蓓说:“你毕业那年的生日,我给你送了一个包,也是链条款式的,和今天坏掉的这个挺像的。你可以用它。”
余晴伸手,轻轻抚摸盛蓓蓓的长发,像给狗狗顺毛一样,一下又一下。
盛蓓蓓感觉自己都快在她的安抚之下睡着,在困顿的边缘,她听见余晴突然开口,问:“那个包不是你送的,对吧?”
余晴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就知道了回答,因为盛蓓蓓的身体几乎瞬间就紧绷起来。
她很缓慢地转头,看向余晴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情绪。
但盛蓓蓓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发现余晴的眼线有些晕开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在余晴的眼尾抹了一下。那抹晕开的棕色更加明显。
李落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对视的场面。
“你醒啦?”她凑过去,“饿不饿?睡了好久啊你,你昨晚熬夜了?”
李落的干发巾随着她走出来已经被拿下来挂在肩膀上,她头发上的水珠也顺势滴到了余晴的脖子上。
“有点饿。”余晴站了起来,“我先去卸妆洗个澡,你赶紧去吹头发。”
李落“哦”了一声:“那我们点夜宵你会吃哦?”
“会。”余晴丢下这句话就回了自己房间的浴室。
她没花很长的时间就把自己收拾好了,带着随便吹了一会的半干长发回到了客厅。
盛蓓蓓也换了一身睡衣,坐在地毯上看着她,眼神复杂。
余晴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蓝莓,洗完装在碗里后走到她身边盘腿坐下,往嘴里塞蓝莓。
李落还在埋头做自己的拼豆,十分认真,一言不发。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鲜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刻。李落和盛蓓蓓永远有得吵,不吵的时候盛蓓蓓会对着余晴撒娇,或者是听李落抱怨拍摄的破事。
最终还是盛蓓蓓打破了这段沉默。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转头看着余晴,和她说:“坦坦,我把你的第一本小说看完了。”
那本书很短,又是无cp,剧情很紧凑,看完就是那么一口气的功夫。
余晴露出一个笑容,问她:“你喜欢那个故事吗?”
“很喜欢。”盛蓓蓓用力点头,她对余晴从来说不出“不”字。
“第二本书我也看到最新连载的部分了。”她的笑容淡了下来,评价道,“一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
两个原来陌生的人,在相遇之后能互相爱上彼此,比起浪漫,盛蓓蓓更想用“巧合”这个词。
爱情是巧合。
但对余晴和庾礼,八年前是巧合,八年后却是处心积虑。
盛蓓蓓看着狂吃蓝莓不止的余晴,压低了声音,和她坦白:“那个包的确不是我送的。”
“没关系。”余晴点头,表示自己不会怪她隐瞒,“很漂亮的包。”
可惜她从收到礼物的那刻就知道这是谁送来的,所以她不会背。
不止那个包。盛蓓蓓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任何话。
门铃响起,盛蓓蓓和余晴条件反射回头去看门的方向,李落的手机也在这一刻响起,是外卖员打来的电话。
“放在门口柜子上就好了,谢谢。”
余晴和盛蓓蓓同时站起来,后者的肩膀被前者的手往下压,余晴对着她笑了下:“我去拿就行。”
她先谨慎地往猫眼外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没有人了,她放心地推开门。
门口的柜子在门的右侧,余晴往右转头,却发现右边的邻居门前出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只猫和一只狗。
余晴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往那里跨了一步,那边的两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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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也跟着她动了一下。
两只小动物好像是在等她过去一样,始终乖乖地待在原地,和她对望着。
但余晴知道对方的门大敞着,一个正常人不会在大晚上走到不认识的邻居家门口,就为了摸两只小动物。
在盛蓓蓓出声唤她之后,余晴提起柜子上的外卖,退回房间内,把门给关上。
盛蓓蓓接过她手里的外卖袋,往餐桌方向走,边走边问:“外面有什么啊?你怎么待了那么久。”
余晴回到沙发上一边找自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手机一边随口回答:“邻居家的宠物。”
李落看她上上下下来回翻沙发不由得“啧”了一声,把手边的手机递过去:“这儿呢。”
她接过手机后点了下屏幕,微信里消息不少。有盛蓓蓓发来的,告诉她自己在去她们家的路上;也有任祺发来的,询问关于她今天回一中的这件事;以及庾礼发来的,问她是否到家了的消息。
她点进了和庾礼的聊天对话框,但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只是又点击了他的头像,进入了他的朋友圈。
刚刚的那只英短和那只金毛,让余晴在看到的瞬间就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的名字。
如果一个人养了宠物,那么朋友圈是最有可能出现影像记录的地方。
庾礼的朋友圈和上次李落打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但那天余晴只看到了他发的动态内容,没有看到他的朋友圈背景图。
她想验证自己这没由来的猜想,但事实证明她失败了。
庾礼的朋友圈背景是一张风景照。余晴盯着那张照片,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只感觉有些熟悉,但图片里又没有显眼的标识能够唤醒她的记忆。
餐桌那边的盛蓓蓓把夜宵摆好,对着还坐在沙发上的余晴开口:“来吃东西啦坦坦。”
余晴拿着手机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夜宵点的是烧烤,李落还额外点了两瓶啤酒,她和盛蓓蓓一人一瓶,余晴只能喝家里买的气泡茶饮料。
李落一边吃一边问了她一些关于一中的事,余晴挑挑拣拣地回答了一些,对某些问题卡了壳。因为当她回忆起白天的时候,脑海里最深刻的记忆只有她和庾礼在大太阳下的争执。
能算得上是争执吗?她们俩之间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争执。
所有流动在她和庾礼之间的事件和感情似乎都是那样平静无波。
似乎。
坐在对面的盛蓓蓓能看出余晴的心不在焉,感知到她不想再提关于今天回到一中的事,于是急急忙忙地岔开话题,问她的写作进度。
“现在这本快完结了。”余晴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存稿,“再更半个多月吧差不多。然后之后要开新文。”
反正她现在闲在家里,没别的事情干,能做的只有埋头苦写。
“新文是什么类型呀?也是言情吗?”盛蓓蓓喝了大半罐啤酒,脸色一点都没变,仍对着余晴甜腻地笑,“我跟你说哦坦坦,我们公司最近来了好多要毕业的实习生,我们部门也有两个女生。上次和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还问了她们爱不爱看小说,都说爱看,还问她们爱看什么类型的。”
盛蓓蓓的话到这里就断了,李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然后呢?什么类型的?”
“破镜重圆”四个字在盛蓓蓓嘴里绕了一圈又咽回去,她胡扯了一个同样热门的类型:“爱看追妻火葬场的。”
李落又一个白眼翻出来,没再发表评价。
余晴安静地吃着烧烤,消化着肉的同时也消化着盛蓓蓓的建议,最后她柔声开口,询问道:“真葬了行吗?”
进了火葬场,出来就转世投胎了的那种真葬。
17. 美式
晚上三个人躺在一起时,余晴正在拜读自己搜索到的出名追妻火葬场小说。
作为全职小说作者,说不想赚到钱是假的。她已经写过自己一开始想写的故事了,现在也该琢磨琢磨怎么写点有人看的东西。
虽然她高中时期开始就很爱看言情小说,但是当年并不流行火葬场这种题材。
霸总一般习惯强取豪夺。为女主步下的网让人无可遁逃,根本不用追,哪来的火葬场。
随着思想的进步,言情小说的女主有了更高的自主性。但是文里的角色还是由作者来撰写,余晴也算是发现了,有些作者是真能狠得下心虐女主,也是真狠不下心伤害男主。
追妻火葬场的常规套路一般是死缠烂打到一定阶段后女男主出点什么事,男主要为女主受点伤。没伤就整点苦肉计,简直百试百灵。
余晴侧躺在床上,跳章看到了这一情节的时候,盛蓓蓓也凑了过来,和她脸贴脸,两个人四只眼睛一起看着屏幕。
看着看着她就感觉贴着自己的盛蓓蓓笑了起来,余晴微微转动自己的脸,笑着问:“怎么了?”
“男主真没种,怎么不往自己心脏捅。”盛蓓蓓扫了几眼后就总结,“不是说命都给你吗?怎么现在不敢给了?”
余晴一目十行地又翻了几页之后才总结道:“大概是因为,人最爱的还是自己吧。”
违背人类的天性去深爱另一个陌生人,当然没有爱知根知底的自己那样有安全感。余晴理解这一切,也尊重这样的法则,因为她最爱的也是自己。只是小说世界里多的是违背天性违背自然的事,说到底那些作者也不过是三个字——舍不得。
舍不得让男主错失所爱,又舍不得男主付出太多代价。这也是追妻火葬场基本都占比篇幅小的原因。
她看了也觉得无聊,关了手机,下意识翻了个身,变成和盛蓓蓓面对面的场面。
余晴明显是在想事情,盛蓓蓓也没出声打扰她,只盯着她的脸看,回忆起她们第一次同床共枕,是在高二的社会实践。
那个时候大家一人一张床是够睡的,但是那个时候的天气太冷了,于是就说要报团取暖。盛蓓蓓死乞白赖地赖在余晴床上不走,挤占了李落的名额,顺利地和余晴睡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她觉得余晴好像没有任何改变。
“坦坦,你在想什么?”她问。
余晴看向她,说:“我之前构想的下一本小说要写高中生的故事,所以之前才回家去找我高中的笔记,但是没有找到。现在在想这个高中生故事要怎么和追妻火葬场结合。”
一直躺在另一边刷短视频的李落在这个时候猛地出声:“噢哟,这不就是庾礼和你的故事吗?”
盛蓓蓓顿住一秒钟,很快转身去掐她脖子:“你神经病啊!”
李落的心直口快她们了解,但盛蓓蓓却不知道她年纪越大口越快,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坦坦今天心情都不好了,一看就是庾礼干的,你还非要提他。”
李落在被掐的间隙去看余晴的脸色,对方果然是带笑的表情,丝毫没把她刚刚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余晴知道李落只是在开玩笑,她和庾礼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追妻火葬场的逻辑是先伤害再挽回,伤害不能是一般伤害,一定要虐到点上了,女主心灰意冷离开了才算。
她和庾礼之间根本没有这么一步。非要说受伤,也就只有分手那一天那一面,而在这之前,庾礼简直是三好男友。
好到余晴在恋爱时期对庾礼说过的“比起我自己,我更喜欢你”这句话都深信不疑。
恋爱在她心里排不到前三的位置,但庾礼在那段时间却可以挤进她认为前三重要的人。
察觉到余晴始终没有说话,盛蓓蓓也放下了掐着李落的手,和她一起扭头去看余晴。
她仍然侧躺着,左手手掌压在脸颊下,在她们看过来的时候也对视上盛蓓蓓,突然问道:“蓓蓓,我高中的笔记在你那里吗?”
“笔记?”盛蓓蓓记得余晴回家找笔记这件事,也知道她没找到,她自己也回家翻过,但是也没看到任何相关的东西,只能否认,“不在我这里,我也回家找过了。”
余晴现在已经在心里给自己的笔记宣告死亡了。好友这里没有,上次沈意琴也和她说沥阳家里也没有,那笔记看来是真的失踪了,又或者是在很多年前就进回收站了。
“算了。”余晴又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找不到就拉倒吧。”
盛蓓蓓靠过来,手掌轻轻盖在她眼睛上:“快要一点啦,睡觉吧坦坦。”
“晚安。”
灯被李落关掉,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盛蓓蓓的手拿走后余晴也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能又闭上眼,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高三下学期晚自习的某次意外停电。那一瞬间两个高三层都是尖叫声,余晴也吓了一大跳,因为一黑下来她是真的看不到了。
在这片嘈杂混乱中,她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脸颊被人用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一下。
前排很快有人开了手机手电,让教室里多了光亮,也给了余晴局限的视野,让她能够去确认刚刚发生的事。
庾礼坐在位置上,对着转过身看自己的余晴挑起眉头。
他的长相是标准的好看,鼻梁高挺,眼眸狭长,余晴每次看到他的脸都觉得心情好。
她看到他的表情就了然刚刚是他在搞小偷小摸,于是转过头去在桌洞里翻出一本拿来当草稿纸的小杂志,借着同桌的手电筒光亮在里面写字,然后把本子转头递给了他。
庾礼低头,看到她递过来的本子上面写着:那么黑,你怎么能精准找到我的脸的?
他下意识笑了一下,朝余晴勾了下手,对方很快把耳朵凑了过来。于是庾礼往前,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一开始想亲的不是脸。”
所以并不精准。
回忆定格在这里,余晴感觉自己的脸颊痒痒的,但她看不清,只能伸手去摸,摸到了盛蓓蓓散在她这里的头发。
余晴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发给往后顺,收回手后再次闭上眼睛。
睁眼闭眼都是黑暗的情况下,余晴脑海中居然全是今天前男友的那张脸。
他说着对不起的样子,看起来失神脆弱的表情。在这个画面之下,余晴感觉自己心口泛着奇异的感觉。
她艰难地睡着了。
-
余晴是在雨声中醒来的。
她下意识转头,盛蓓蓓不在,李落还在熟睡,睡得四仰八叉。
她把被子给她多盖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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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翻身下床。但在开浴室门之前停顿了一下,因为里面灯亮着。
“蓓蓓,你在里面?”她问。
盛蓓蓓的声音从里面虚弱地传来:“坦坦,我来月经了,肚子好难受。”
余晴没多犹豫,直接按下门把,探头进去:“弄衣服上了吗?你想吃什么?我下楼去给你买,吃完早饭你吃药。”
“喝粥吧。”盛蓓蓓皱着眉头捂肚子,“坦坦你下楼的话能不能顺便去我车里帮我拿一下我的电脑,一会儿还要开会。”
盛蓓蓓在自家集团也不是去当二世祖的,盛黎有意培养她因此盛蓓蓓平常是真的忙得脚不沾地。余晴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做到能够连续两周周末来找她的。
“好。”余晴用怜惜的眼神看向她,“要不要喝热奶茶,一会儿给你点热奶茶好不好?”
盛蓓蓓可怜巴巴地点头:“谢谢坦坦。”
余晴笑了下,快速地洗漱一下后就换了衣服带上伞往楼下走。
家楼下的早餐店种类很全,余晴给盛蓓蓓点了粥和一屉小笼包,再给李落点了个甜豆花,外加三个茶叶蛋和两个发糕。
手上拎着一大袋早餐,余晴又往车库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按手里的钥匙,找盛蓓蓓的车。
所幸她停得离她的车不远,余晴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她的电脑拿出来,夹在左手手臂和胸膛中间,再次关上门。
车位离她们那幢楼不远,余晴没走几步路就要刷脸验证,却突然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不是人的脚步声,是动物奔跑的时候才会有的声音。
余晴回头,就看到一只金毛朝自己跑来,扑向她的大腿。
这是一只热情的、可爱的,并且眼熟的金毛犬。
余晴眯了眯眼睛,背靠着门缓缓蹲下,对着它开口:“坐。”
它真的坐了下来。
余晴左手拎着的早餐还在散发香味,她把手背到身后,电脑放到大腿上,伸出右手去摸了下金毛项圈上的牌子。
狗牌背面是一串号码,应该是狗主人的手机号码,正面是两个字。
两个让余晴看到之后恍惚的字。
高三的那个寒假,身为高三生的她们只有一周的假期。但要做的卷子可不止七天的量。
大年初四那天,余晴和盛蓓蓓李落一起,坐在咖啡店里写卷子。
咖啡店里有一只很大的金毛犬,非常亲人非常听话,余晴对它爱不释手,右手写字左手撸狗,以致于姗姗来迟的庾礼差点都没地方坐。
“这么喜欢狗啊?”庾礼看了眼桌子底下晃着尾巴的大狗,靠近余晴,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我们也养一只。”
余晴惊喜地看向他:“好啊。那我们的狗以后就叫做美式吧。”
坐在对面听到余晴说话的李落和盛蓓蓓一起扫了一眼桌上的四杯饮料,没有一杯是美式。
但庾礼却很快地回想起了她们在一起的那天,泼到他自己身上的那杯一口没喝到的咖啡,就是冰美式。
看着狗牌上的“美式”二字,余晴终于能确定自己昨晚的直觉并没有错。
这只狗和那只英短猫,都是庾礼养的。
那箱蓝莓,是庾礼送的。那个便利贴上的字,也是庾礼的字。
她和李落的新邻居,就是庾礼。
18. 然后
余晴伸手摸了一会美式的头,对它说了一句“再见”之后就刷脸进了楼里,留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美式。
它看着逐渐关上的自动门,最终还是回头跑向自己的主人。
躲在车后的庾礼蹲下身,把牵引绳扣回它的背带上后又起身继续遛狗。他时不时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一眼,但那边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他本来没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是她们邻居的事实,但他实在很好奇,余晴还会不会记得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喜欢金毛犬,并且亲口许诺要起名其为“美式”。
现在有一只叫做“美式”的金毛犬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想起他吗?
他不知道。
对现在的余晴,他竟然好像一无所知。
-
带着一堆东西回家的余晴先把电脑放到沙发上,再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最后回到门口,把带出去的伞给撑在门口晾干。
忙完这些,她回到房间里,盛蓓蓓已经躺回床上了,整个蜷在被窝里。
听到开门声,盛蓓蓓转头看她,喊她:“坦坦。”
余晴露出一个笑容:“早饭买回来了,现在吃吗?”
盛蓓蓓点头,坐起来的同时伸手去拍李落:“起床吃早饭。”
李落一掌推开她,埋头继续睡。
盛蓓蓓和余晴也懒得管她,两个人离开房间把门给带上,面对面坐到餐桌旁吃饭。
饱受痛经折磨的盛蓓蓓脸色很差,看得余晴眉头紧皱:“很痛很痛吗这次?”
“可能是因为昨晚喝了冰啤酒。”盛蓓蓓喝了两口粥,“一会吃药就好了。”
余晴点头,把本来给李落带的甜豆花给吃了个干净。
放下勺子,她看着对面神色恹恹的盛蓓蓓,轻声问道:“蓓蓓,你之前说庾礼是因为我才回国的,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喝着粥的盛蓓蓓在听到这句话后右手一抖,塑料勺里本来就没多少的粥又都回了碗里。
她缓缓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也同样看向自己的余晴。她眼里只有疑问,没有别的情绪。
盛蓓蓓又垂下眼睛,拿着塑料勺在碗里搅和了几下,半晌后才轻声问道:“坦坦,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到他了吗?”
面对盛蓓蓓,余晴从来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头,说:“刚刚去车库拿电脑的时候,遇到他了。”
虽然没看到他人,但是余晴知道他一定在那里。
她不需要发消息给庾礼进行确认,她知道庾礼一定在等她的消息。
盛蓓蓓听到这句话也没多意外,她知道庾礼回国了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接近余晴的机会。
“我猜的啦。”盛蓓蓓回答了余晴最开始的提问,“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回沥州干嘛?他又没有家人在这里。”
她说话的时候脸都要埋到碗里去了,就怕余晴看穿她的心虚,即使她说的也不都是谎话。
“知道啦。”余晴吃完就起身,去药箱里翻止痛药,放到餐桌上,“药我先放在这里哦,过一会你再吃。”
盛蓓蓓看着余晴把桌面东西给收拾好,再去厨房把水给烧了,最后回房间里去喊李落起床吃饭。
她在身边,总能轻而易举给盛蓓蓓带来家的感觉。
李落顶着个鸡窝头从卧室里出来,和餐桌边惨白着脸的盛蓓蓓对视上,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来月经了?”
盛蓓蓓的痛经十多年如一日,她高中时期就有痛到要晕在教室里的经历。于是止痛药也成为余晴和李落每个包里都会备两粒的东西。
盛蓓蓓咬着小笼包点头,看起来虚弱可怜的样子收获了李落的一个拥抱。
李落松开她之后,附到她耳边发出恶魔低语:“那我过一会可要和余晴点冰奶茶喝了。”
盛蓓蓓肚子难受得连踹都不想踹,只能颤颤巍巍比出一个中指。
水烧好,余晴混了一杯温水放到盛蓓蓓手边,她赶紧抓住机会装可怜:“坦坦,李落说你们下午要点冰奶茶喝,你要记得给我点热奶茶哦。”
余晴知道李落又是故意对着盛蓓蓓犯贱,只能笑着哄她:“肯定的,一会就给你点。但是不能喝茶浓度太高的好不好?”
盛蓓蓓乖巧点头。
跟个老妈子一样忙里忙外,现在盛蓓蓓吃完了,李落也起床了,余晴终于可以回自己房间再躺会。
昨天从傍晚睡到天黑,余晴还有好几条微信消息没回,现在终于有空批阅。
任祺昨天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才来问的余晴是不是回了一中,而余晴也只能在一天后回复他这句废话:回了,给高三灌鸡汤去了。
思考了一会儿,余晴还是又问了他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任祺回了一个问号过来:你没看到学长朋友圈吗?
余晴在看到这句话之后就感到大事不妙,刚点进朋友圈,任祺的消息先一步跳出来。
庾礼的朋友圈内容很简单,和他上次在烤肉店发的朋友圈结构相同,一张照片加一个定位。
这次的定位是沥州一中,照片是站在台上和老段讲话的她。
比起上次那条不放大看都不知道有把她拍进去的朋友圈,这次的照片清晰地显现了余晴的脸,以致于余晴在任祺发来的截图里看到不少点赞的熟人。
疯子一枚。
余晴点开和庾礼的对话框,想也不想地就把任祺发来的那张截图给甩了过去,并附上一个问号。
发完之后余晴又觉得后悔。庾礼本来不是这么张扬的人,搞出这些动静不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吗?
只是她刚按下撤回,庾礼那边也回复了她的微信。
回复的内容和余晴质问的朋友圈无关。
他问她:美式符合你的想象吗?
兴许是怕余晴对早上匆匆一见的小狗没有印象,庾礼又发来好几张美式的照片。
有它还没长大,小小一只窝在庾礼腿上的照片;有它在户外打滚的照片;还有它窝在航空箱里的照片,从背景看是在机场里。
短短几张照片,展现了一只小狗的成长历程。而每张照片里,余晴都能推测出拍摄者、又或者说是狗主人的心情。
余晴的心绪又飘远,好像是飘到隔壁,又好像是飘到另一片大洲上。
等飘回面前的手机聊天界面时,她还是问出了这些日子来一直想问的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要养一只金毛犬?为什么要给它起我曾随口提起的名字?为什么住到我的隔壁?为什么时隔八年又回到这里?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
庾礼的回复很迅速也很简短。
他说:因为我爱你。
庾礼:高二那年,我们在医务室确认关系,那一天我忘记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也很爱你。
发完这句话的庾礼感觉缓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在打鼓。
他不是没和余晴告白过。在她们在一起之后,他很常对余晴表达爱意。但最应该说这些话的那一天,他却忘记了。
不止那一天,分手那一天,他也忘记了。
美式很乖地窝在他的身边,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情,不吵不闹地和他一起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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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几分钟之后才亮起,上面显示微信收到了小晴发来的消息。
小晴回复他: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惦记他呢?”封弥把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贴着,半走心半敷衍地哄,“大小姐,你护照都被爸妈扣下来了,别再说要回国找他了行不行?”
门在此刻被推开,封弥抬头,看到通话中在讨论的主人公来到他的办公室,顿时眉开眼笑:“你来了你来了,正好有你的电话。”
庾礼手心被硬塞进来一个手机,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的备注,最终还是把手机举到耳边:“喂。”
“庾礼!”那头的女声很兴奋,“好久不见!”
庾礼沉默几秒钟,半晌后才继续开口:“什么事?”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她的声音平复下来,“余晴?是她吧?”
庾礼懒得多听,把手机丢回封弥怀里,转身又出了办公室。
封弥欲哭无泪地看着他的背影,抓过电话就质问:“你和他说什么了?他刚来就又走了。”
听着封念熙在那头叨叨叨,封弥忍无可忍地“啧”了一声:“都让你少提他前女友了你不听。”
他话还没说完,封念熙就以一句“长途漫游太贵了”为借口把电话挂了。
打的微信电话你漫游个屁。封弥气得把手机直接甩桌面上,急忙出了办公室,往右边那一间看去,幸好庾礼还坐在里面,人还没走。
他敲了两下门后直接推开走了进去,大剌剌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终于舍得来公司了?”
庾礼看了眼堆在桌上的文件,凉凉开口:“没事的话我走了。”
封弥起身,手背到身后跟领导参观一样看着他桌面上的摆件。东西不多,两个相框,一个手工陶瓷杯,还有一个晴天娃娃摆件。
封弥拿起其中一个相框,看着图片里笑得灿烂的人,又看向办公椅上冷着一张脸的同个人,笑着问:“你回国不先来公司,是去找她了啊?”
“偶然遇上了。”想到这里的庾礼给了封弥一个好脸色,附带一句迟来的道谢,“谢谢你那天食物中毒进医院,让纪川序去接我了。”
他和纪川序的关系没有封弥和纪川序亲近,但小时候也算认识。本来回国当天要来接他的是封弥,结果他吃冰箱里的过期芒果吃进医院了,来接他的就变成了纪川序。而一开始庾礼也是要去封弥那里住的,只是他没想到,纪川序居然会住在余晴的房子里。
一个接一个意外让他省去了很多苦苦寻找的功夫,让他轻而易举地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对不迷信的庾礼而言,这是一个好征兆。
但好征兆,并不代表一定会有好过程。
封弥气笑,对着庾礼竖起中指:“没有我食物中毒就没有你们前任相认是吧?那我葬礼那天你们俩一定要手牵手来参加。”
庾礼点头:“借你吉言。”
“进展如何呢?”封弥很是八卦,“你前几天来我家把美式和拿铁都给接走了,是搬哪去了?不会是搬到余晴家隔壁了吧?”
庾礼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傻叉吧这。封弥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说中了:“你小说看多中毒了?玩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看庾礼不理自己,封弥越来越来劲:“然后呢?然后呢?你都住她隔壁了然后呢?干柴烈火呢?藕断丝连呢?破镜重圆呢?”
然后呢?
然后他的小晴只是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19. 网页
千辛万苦换来的宝贵周末,盛蓓蓓虽然来了沥州,但仍然两天都在工作。
周天下午,她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一角,键盘噼里啪啦按得飞起,惹得做拼豆的李落频频抬头:“你也写小说呢?”
盛蓓蓓头也没转:“给部门小孩改方案呢。”
李落笑着挑眉:“你一个经理还要管这点破事呢?你周末加班底下小孩周末不加班?”
“加啊。”盛蓓蓓无所谓地回答,“她们手头活多,工资又少,我帮帮她们也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但盛蓓蓓面对手底下只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小女孩时,总想起当初还在京州工作的余晴。
她那个时候有着风光的工作,却非常非常非常忙。忙得整一个月都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在公司加完班,下班还要去赶饭局。
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盛蓓蓓还在美国读书,没办法照顾她。而李落迫于家庭压力在毕业后也不得不马上回沥州。所以她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在京州进行高压工作。
“都是毕业没两年的小女孩,帮帮她们也没什么。”盛蓓蓓再次解释,“而且盛世是我妈的,这份工作我永远不会丢,她们又不一样。”
李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起身去给她倒了温水。
盛蓓蓓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后问她:“坦坦在房间里是睡着了吗?怎么吃完午饭之后就一直没出来。”
李落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回答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余晴的不对劲是从昨天开始的。
昨天早上,她吃完剩下的早饭后拿着手机进去找她想问问要喝哪家的奶茶,余晴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她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抬头发呆,无论室内室外天亮天黑。
李落喊她,她很快回神,也选好了奶茶,但又回到了那种状态。
“在想什么?”李落问她。
余晴眼睛还看着天花板,轻声说:“落落,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要养一只小狗吗?”
“嗯?”李落有些发懵地眨了眨眼睛,“是吗?什么时候?”
余晴终于转过脸看向她,露出一个笑容:“我也忘了,好像是这样说过。”
“想养就养呗。”李落对宠物并不排斥,不然当初也不会同意她带着一只流浪猫一起住进她家里了。
余晴笑笑,没再回答她的话,只是起床开了电脑,看起来是要继续写小说。李落见状也不再打扰她,离开了她的房间。
后来余晴一直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李落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想到这里,李落又走到她房门口敲了两下,推门进去后看到正在打字的余晴。
她扭头看她,眼睛亮亮的,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于是李落把“你没事吧”这几个字咽了回去,只笑着问她:“明天我有拍摄,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去?”
余晴没问为什么,只点头:“好啊。”
李落重新帮她关上房门,余晴点开刚刚最小化的网页,鼠标随意地滑动着。
庾礼的微博很好找,她是从盛蓓蓓的微博关注中找到的。尽管她在九年前就知道庾礼也有微博账号,但她和庾礼还从来没有问过对方的公开社媒账号。
这个账号的微博内容很少,第一条在八年前,余晴看到图片里自己的晴天娃娃美甲,那是庾礼牵着她的手拍的照片。时隔多年,低像素图片的噪点十分明显。
往后,她看到她们在沥川看的那片海,她们一起做的手工陶瓷杯以及散步时路过的现在已经改造过的沥州江心公园。
再往后,是他一整年都没发过微博,直到她的十九岁生日,系统自动发送的生日微博。余晴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微博设置的生日,是她的生日。
往后的每一年,他的微博都会在她生日当天发送系统博文,然后她看到评论里永远有来自他自己的评论——生日快乐小晴。有几年的评论只有文字,有几年的评论里还有图片,基本都是插着一根蜡烛的蛋糕。
在这一年又一年之中,她看到他记录晴朗的天空,记录曾是幼猫状态的那只英短,记录在湖中游泳的金毛犬。
这些博文没有太多文字内容,几乎都只有照片,让人看不出他的状态,余晴也不知道他在英国到底过得好不好。
但让余晴更为困惑的是,她为什么开始在乎他过得好不好?
她点下鼠标关掉了网页,又打开了小说文档。
故事已经发展到女主男主确认了恋爱关系,到这里似乎已经很完整了。但余晴却觉得还不够。
她想起蓝色雨给她的评论,在想设定不相配的两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够这样轻易地拥有美满的结局。
还没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打断了余晴的思绪。她看到屏幕上出现一个意外的名字。
“喂?”
“余晴姐?你怎么一直都没回我的消息呢?”
余晴被这句话问住了,因为她自从把林章续的对话框设置成免打扰之后就没怎么回过他了,再往后她直接忘了这个人。
“我不怎么看手机。”余晴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是有什么事吗?”
“余晴姐,最近有好多国企央企在校招。我听说你一毕业就进央企工作了,可以教我一些面试的技巧或者帮我看看简历吗?”
余晴没想到他是真有正事要帮忙,愣了一下后先问他:“你是什么专业的啊?”
林章续在加上微信的那天就和她说过自己的院校和专业,却没想到余晴完全不记得,只能再说一遍:“我在沥州大学读的新闻学。”
任祺和纪川序的同校学弟啊。余晴“哦”了一声:“我们不是同专业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看一下简历的话可以发我。校招你有心仪的岗位也可以发我我帮你大概看一下。”
毕竟是余永义要她帮忙的朋友小孩,余晴腾出点时间照顾一下完全没问题。
那头的男声明朗起来:“谢谢余晴姐,那明天你有空吗?”
余晴没想到他是说要见面聊这些,“呃”了一声后回复:“明天没有欸。”
“那后天?”
“后天,可以吧。”余晴最终还是答应了,“你人就在沥州是吗?”
他笑起来:“是的余晴姐,那我们周二见吧。”
电话挂断,余晴没了继续写小说的心思,踩着拖鞋出了房间,听见盛蓓蓓的怒吼。
“方案是不是按照你们设计部要求改的?你现在和我说不满意?休息日你有空在这找茬你不如挑大粪去好不好?”
余晴和李落对视一眼,两个人连呼吸都放慢,不敢惹在气头上的盛蓓蓓。
“Ryan,”盛蓓蓓冷笑一声,“你别以为你是董事长亲自带过来的我就不敢动你。你再欺负我底下的人试试看,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一甩,转头就对着在餐桌旁喝水的余晴撒娇:“坦坦!又有人欺负我!”
变脸大法这么多年如出一辙,李落好笑地踹她一脚:“你就会在我们面前装可怜。”
“不是装的,真可怜。”盛蓓蓓抱着沙发扶手上的狗狗盘腿坐下,“如果我不在盛世干了你们俩能养我吗?”
余晴指了下李落:“你问她吧,我现在一毛钱都还没赚到。”
李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盛蓓蓓:“我还在还房贷,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啃友的,再来一个我还活不活了?”
盛蓓蓓明显因为工作的事被影响了心情,面对李落的话也没有搭腔的心思。
余晴走过去坐到她面前的地毯上,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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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她:“发生什么啦?”
盛蓓蓓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盛世集团是在盛蓓蓓的外曾祖母手里创立的,一开始是做日化,后来传到她祖母手里,发展出美妆护肤线,到盛黎接手时,盛世的服装市场也已经打开。
盛世集团的服装公司base在贵溪,是沥州的隔壁市,那是盛黎生下盛蓓蓓的地方。
当今网络上流传着一句话——外婆、妈妈和女儿是最亲近的三个人,却有着三个不同的姓氏。这句话在盛蓓蓓身上并不成立。
她的外曾祖母姓盛、她外婆姓盛、她的妈妈姓盛,因此盛蓓蓓也姓盛,都是盛世的盛。
但盛黎和她并不亲近。
高中毕业后她被盛黎安排去美国读书,那是她第二次和盛黎大吵一架,第一次是她初升高不愿意去国际学校反而要去上一中。
那个夏天,余晴已经失去了庾礼,盛蓓蓓不想再离开她,但盛蓓蓓和庾礼一样,她们都没得选。
为了安抚盛蓓蓓,盛黎许诺不会干涉她出行的自由,并且可以承担她的一切费用。这才有了盛蓓蓓在读书那几年反反复复地在纽约和京州来回飞的机会。她的航线行程编织成一张网,将她们三个始终围困在一起。
回国后,她进了盛世的服装公司,负责设计以外的决策工作。Ryan是盛黎亲自去米兰挖回来的设计师,一个符合盛蓓蓓刻板印象的男性。
“他觉得我是盛世大小姐,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不服我。我觉得他就是个傻叉男,集合了gay的刻薄和直男的恶臭。”盛蓓蓓总结,“我直属部门底下都是女生,而且好几个都是毕业没多久就来的,他和那些小女生不对付。”
工作的事她鲜少告诉余晴和李落,一是她们的确都帮不上忙,二是她的确不希望她们为她操心太多。她希望自己在她们心里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希望余晴始终惯着她,希望李落始终愿意闹她。
想到这里,盛蓓蓓突然看向李落:“下半年公司要推一个性冷淡风格的服装线,到时候你要不要过去试一下?”
李落被那几个字吸引,勾起唇笑了:“大小姐给我开后门啊?”
“模特的事我说了不算,这得设计部门定。”盛蓓蓓看着她,“你想去吗?给你拿个试镜机会还是可以。”
李落点头:“好啊。”
盛蓓蓓点了点头,在看向余晴的时候又想起自己还瞒着她的事情,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这么多年来,她和盛黎的母女情分靠一物换一物来维持。当初她要求上普高,盛黎同意,交换条件是盛蓓蓓和她一同参加晚宴,那时的盛蓓蓓没有朋友性格内向,参加交际晚宴于她而言是痛苦且没必要的经历。但在一中认识余晴和李落后,她发觉这个交易的确很值。
直到现在,她还在和盛黎交换。而这里面的很多事,她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余晴和李落。
想起那个自己还在找借口拖延的相亲,盛蓓蓓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也不知道等余晴知道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害怕余晴生气,更害怕余晴不生气。
想到这,她伸出手牵住了余晴的手,唤她:“坦坦。”
“嗯?”余晴看向她。
“我...我有认识的出版公司的老板,等你的书成绩好一点了,我帮你介绍好不好?”盛蓓蓓讨好地笑,“你会愿意吗?”
余晴沉默地看着她,在这一刻明白,盛蓓蓓当年说接手盛世之后要给她开出版公司的想法是真的,但在现阶段要实现起来却几乎不可能。她是董事长的亲女儿,处境却不算太好。
“我愿意。”余晴点头,“我努力工作,你也努力工作,好吗?”
她们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像很多个走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盛蓓蓓重重点头。
20. 偶遇
新的周一,盛蓓蓓回了贵溪上班。余晴跟着李落去了拍摄现场。
李落作为平面模特,身高体重达标,表现力强,风格百变,可以接的项目有很多,但她始终偏好服装。
今天拍摄的是某国产轻奢品牌的秋季新系列。
余晴今天戴了个鸭舌帽,跟助理一样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上妆换衣服,在不影响工作人员的情况下观察着棚内棚外。
兴许是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太格格不入,很快就有人带着一瓶饮料来到她身边,开口问道:“你是李落的朋友吧?”
余晴转头,对上一个穿着一身黑、脖子上挂了个工作人员工牌的女生。
“你好。”她在看到余晴的正脸后露出一个笑容,“李落今天会很忙,她让我帮忙照顾你一下。我是温忧雨。”
余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霎那就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开口:“蓝色雨?”
温忧雨很意外:“你认识我吗?”
蓝色雨是她全网通用昵称。
“不算吧。”余晴对着她伸出手,“我叫余晴。”
温忧雨的眉头紧皱一瞬间又很快松开,像对暗号一样压低声音:“晴格格?”
余晴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是我。”
温忧雨还有些话想说,但马上场内就响起了她的名字,她只能把手里的饮品往余晴手里匆匆一塞,转身跑走,去调整灯光。
现场工作准备就绪,李落很快就走出来,在面对相机的时刻迅速进入状态。
余晴站在远处,想起李落第一次参加平面模特的拍摄工作,是她陪同的。
那天李落被骂得很惨很惨,摄影师问她到底有没有打算赚这个钱干这一行,有的话把她的死人脸给收回去,早点进状态。
那年李落只有19岁,这个机会是她捡漏来的,她不想丢,忍着脾气拍完了,在出摄影场地的那一刻余晴看到她红透了的眼圈。
赚钱一直是一件很难的事。她没从沈意琴和余永义那里听过这些话,却从李落这里了解到,又在毕业后从工作中实践到。
李落一共换了四套衣服,高效率地完成了拍摄。
这次的摄影师在上次也已经和李落合作过,在她的拍摄结束后还和她聊了会天。温忧雨在李落看片子的空隙过来找了余晴。
“你不用待在那里吗?”余晴问。
“用。”温忧雨点头,快速把微信二维码打开,“我怕你走了,想过来先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余晴扫码,一边发送好友申请一边说:“你也可以让李落把我推给你。”
“这不一样。”温忧雨收起手机,“我面对面,以晴格格读者的身份来加,比较有诚意。”
晴格格读者的身份。这个短语让余晴感到很新鲜也很惊喜。
她弯起眼睛,笑得温和:“谢谢你。”
“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温忧雨最后问她这么一句,在回到电脑前又一次改口,“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于是李落和余晴在咖啡店坐了三个小时,等着温忧雨下班。
李落在这三个小时看完了余晴的第一本小说,她非常认真地看向余晴,开口道:“这本书很适合改成电影。”
余晴的第一本书,名字叫《小遗》。小遗是女主的名字。小遗生于农村,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孩,但却是唯一一个在疏于照顾后也能苟活下来的。她顽强的生命力被重男轻女的父母视为不详,后来她被丢在竹篮里,出现在市场后被好心人带去警局,而后小遗进入了孤儿院,这是她世俗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她在第一个家里,被院长一个耳光扇聋了右耳,听力下降至几乎没有。这件事后没多久,孤儿院起火,院长和两个小孩死在里面,小遗被领养,进入了一个她不在时就足够完整的家。
在第二个家里,她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哥哥。在小遗以为自己终于接近到幸福时,在她上初中的某天夜晚,她的哥哥进入了她的房间,小遗的床上很快流满了血,她冷眼看着哥哥捂着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被急忙送去医院。
小遗离开了第二个家,没带走任何东西,只带走一个“扫把星”的名号。
十八岁之前,小遗的日子实在很难,她驻足又离开过很多个“家”,磕磕绊绊地长大。十八岁之后,小遗找到了一份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却因为右耳听力的丧失而又很快地丢掉了这份工作。但这社会多的是廉价工作,只要你能承受压力,只要你能接受价格,能干的事其实有很多,只是看你想不想而已。
小遗没有想或不想,小遗必须要做。
她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存钱。她终于不再需要别人给她家了,她可以自己租房子了。
故事的结尾是年三十的晚上,小遗在餐厅工作,她这个时候已经很聪明了,往右耳朵上贴了个纱布,面对顾客时总是第一时间低下身子把左耳凑过去。
她在这个晚上,遇到一个女孩,她给了小遗一个红包,送出了小遗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句祝福。
“新年快乐,祝你好运。”
好运似乎从来没有降临在小遗身上过,但小遗也从来没有恨过这个世界。
初中学地理,她了解日升月落,了解潮涨潮退,思考自己在这偌大的世界里到底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后来她了解到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扫把星。
扫把星也很好,扫把星也是星。既然是星,挂在天上也会亮的。
从小遗降生开始,她的生命就在发亮。
一个有些俗套的女性成长故事,余晴在写简介的时候只写了两句话——
小遗,命好或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命在你的手心。
小遗,祝你好运。
余晴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笑着回应了李落的话:“这种类型的电影也太多了。而且电影需要跌宕起伏,这个故事没什么起伏。”
她没给小遗安排逆天改命的情节,这个故事里也没有什么贵人。无论好人坏人,所有人都是小遗生命中的过客。她孤零零地来这个世界,孤零零地生活。
“或许小遗值得拥有更好的结局。”李落看着手机说。
余晴摇头:“小遗一定会拥有更好的结局。”
故事的结束从来都不会是主角真正的结局。
两个人就这本书的讨论告一段落,温忧雨很快背着她的包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
李落和余晴对视一眼,说出一个共同的地点:“蘭荟园。”
温忧雨连“这家是吃什么的店”都没问就跟着两个人一起上了网约车。
三个人一起坐在后排,余晴坐在两个人的中间,她侧头,看到温忧雨在看下午定时发布的小说章节。
头回看到一个和自己没有交情的活生生的读者,余晴感到一丝丝的羞涩,把目光又给移开。
温忧雨看完更新,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作者本人,幽幽地问:“是不是要结局了?”
余晴双手端正地放在大腿上,跟小学生上公开课一样的坐姿,听到这话后乖巧地点头:“对。”
温忧雨被她正襟危坐的样子好笑到:“很好看,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余晴犹豫了一会,问:“就算你就觉得女男主设定根本不相配?”
温忧雨点头:“就算我觉得根本不相配,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好看的故事。”
“为什么啊?”余晴好奇。
“怎么说呢,”温忧雨思索着措辞,“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愿意一章章看下去。”
余晴点头,手在牛仔长裤上摩擦了一下后又开口:“我下一本书要写追妻火葬场类型的,你会看吗?”
这句话明显让温忧雨觉得很意外,她挑了下眉头,问余晴:“为什么写这个类型啊?”
“因为是大热门啊。”余晴为市场低头,“我还是想靠写书赚点钱的。”
温忧雨不爱看这种类型,她对所有追妻火葬场都有虐女的刻板印象,但余晴既然要写,她依然支持:“等你开文了和我说哦,我有个朋友超爱看这种类型,我到时候和她推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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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的李落从最右边探出头,略带祈求地开口:“你多推荐推荐我们晴格格好吗?她每天在家努力码字,没人看真的很可怜。而且赚不到钱只能赖着我蹭吃蹭喝。”
小事一桩。温忧雨当然不介意帮余晴一把,她也在蘭荟园爽快地吃了一顿霸王餐。
当初盛蓓蓓在规划餐厅布局的时候,只设置了包间,没有大厅,私密性极好。
温忧雨和李落都在里面抽烟,余晴吃饱了就出来去了趟卫生间,然后一个人走到庭院里坐下。
抬头望天,余晴只能看到模糊的月亮。
身后的木质台阶传来声音,余晴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庾礼站在台阶上,垂眼看着坐在石凳上的余晴。
她的头发散在肩后,头顶戴着灰色鸭舌帽,因为视线受帽檐遮挡而不得不加大抬头的幅度。
两个人都对对方出现在面前而感到惊讶,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表达出这种惊讶。
庾礼从台阶上走下来,坐到余晴旁边的石凳上,跟没事人一样开口:“你想遛美式吗今晚?”
余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遛你的狗?”
“名字是你取的。”庾礼振振有词,“而且它也很喜欢你。”
余晴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片刻后才说:“下次不要开着门让它们俩单独在门口了,要是跑丢了怎么办。”
她们那个小区都是一梯两户,而且庾礼那天就在玄关处看着它们俩,知道它们都不会跑才放心开门让它们俩放风的。
但他仍然对着余晴点头:“好。”
场面不再那样尴尬,余晴摆好心态,继续闲聊:“这里的菜合你胃口吗?”
庾礼眼里露出一点笑意,看着她说:“好吃。”
他知道这里是盛蓓蓓出钱开的饭店,后来看了菜单之后就了然余晴肯定也参与了菜品的选定。他了解她的口味和喜好,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
余晴是一个长情的人。
“对了,”余晴想到一个问题,“那你那只猫叫什么名字?”
“拿铁。”庾礼说,“收养它的时候还没养美式,后来养了美式后给它改名叫做拿铁。”
虽然喊这只猫“拿铁”它压根不怎么理。
余晴“哦”了一声:“那它之前叫什么?”
庾礼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宝宝。”
这两个字跟咒语一样将余晴定在原地,半晌后她才缓缓转头看向庾礼:“是原主人起的名字吗?”
“对。”庾礼点头,“喊它宝宝它会应,喊它拿铁它不理。”
余晴皱起眉:“那你干嘛非给它改名?”
“因为它和美式名字对称才能突显出它们是好姐妹。”因为我想喊的宝宝另有其人,他想。
夜晚就要到来,庭院里的装饰灯定时定点亮起,余晴的手机屏幕也亮起,是李落给她发来的消息。
李落:你在哪呢?准备回家了。
余晴:在庭院,那我现在回包厢。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站起身后看向庾礼:“我先走了。”
转身之后,她的手腕被庾礼扣在手里。余晴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昨天说的话,”庾礼感到没由来的紧张,“是认真的。”
余晴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我说的也是。”
她不质疑庾礼说的爱她,也是真的认为一切都应该就这样过去。
“我不想就这样过去。”庾礼把她拉到身前,仰起头看她,黑瞳中倒映出余晴居高临下的神态,“这一切也不能就这样过去。”
像上次一样,余晴依旧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腕,任由肢体接触的继续,任由气氛的不受控。
“庾礼。”她看着他,像很多年前一样,认真地看进他的眼底,平静地问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为什么分手?”
她知道答案,知道他和她一样,不可能会忘。
21. 遛狗
回了包厢的余晴面色如常,也没有把遇见庾礼的事情告诉李落。毕竟说了之后除了让李落浪费口水骂人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但余晴没想到,庾礼还是就那样不怕死地出现在了李落面前。
三个人站在蘭荟园门口,看着开到面前的车将副驾驶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余晴和李落都陌生的一张脸。只有温忧雨挑了下眉毛。
封弥人往后靠,背脊贴着椅背,将驾驶座上的人暴露在她们眼前。
庾礼头往方向盘上靠,透过车窗看向余晴,开口道:“回家吗?我送你们吧。”
余晴下意识地看向李落,后者也同样转头看她,用眼神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看余晴脸上尽是无奈,李落充当她的发言人:“不用了,我们打车。”
余晴知道这是因为现场还有外人,不然李落十个字里有一半都得带脏地骂庾礼。
从开窗到现在始终沉默的封弥在这一刻突然开口:“怎么不问问没戴帽子的那位小姐想不想坐车?”
李落和余晴今天都戴了帽子。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温忧雨。
温忧雨咬了下口腔内壁的肉,点头:“我想坐。”
封弥低头笑了下,很快下车,拉开后座的门,歪了下头:“请吧。”
温忧雨没多犹豫就往前走,被余晴拉住胳膊:“小雨,你认识他吗?”
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温忧雨和封弥对视一眼,又看向余晴:“认识,是我好朋友的哥哥。”
丫的有车不坐白不坐。李落恨恨地瞪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后轻轻拍了一下余晴:“上车吧,省得打车了。”
三个人都上车后封弥关了后座的门又上了副驾驶,他扣好安全带,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最左边看着窗外的温忧雨。
温忧雨没察觉,但余晴看见了。封弥被抓包也丝毫不慌张,对着余晴露出一个笑容:“你好啊余晴,我叫封弥,是你前男友的合伙人。”
余晴下意识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和正好抬眼的庾礼对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庾礼好像笑了一下。
她收回目光,点头:“你好。”
李落胳膊肘撑在窗沿,冷眼看着车上另外四个人,无视掉诡异的气氛,兀自开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庾礼知道她在问自己,沉声道:“回来工作。”
“哦。”李落嘲讽地笑,“自己回来的啊?是不是一回国又和那边的女朋友分手了啊?”
十分刺耳的一句话。余晴都觉得有一些重了,但庾礼还是淡然地回答她:“没有女朋友。”
意料之中的回答。李落知道庾礼要是在这八年间有恋爱过的话盛蓓蓓一定会告诉她。
庾礼的话音落下后就没有人再说话,车子驶出去快十分钟,余晴才后知后觉地转头问温忧雨:“小雨,还没问你家在哪里欸...”
温忧雨笑了笑:“我住泽园,北湖区那边。不顺路的话地铁站放下我就行。”
“一会我送你回去。”封弥接她的话,“先把她们送回家。”
李落还以为这个“她们”指的就是余晴和自己。而当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她和余晴下车之后,发现前座的门也都打开。
庾礼自然地走到余晴身侧,和换到驾驶座的封弥道别:“路上小心。”
余晴也和温忧雨挥手:“小雨你到家和我们说一下。”
车子驶离,李落没好气地看着庾礼:“你怎么也下来了?”
庾礼勾了下嘴角,说:“我也住这。”
李落冷笑一声,竖起一个中指后拉着余晴转身就走,边走边骂:“庾礼这神经病真没完了是不是?”
余晴沉默地跟着她走,没发表任何看法。
直到两个人一起刷脸进楼等电梯,李落发现庾礼还跟在她们后面之后又炸了:“你有病啊跟着我们干嘛?”
“我也住这幢。”庾礼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说出了自己的楼层,“12层。”
1202的户主在这一刻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余晴:“他住我们隔壁?”
余晴心虚地点头。她比李落知道得早,却一直没告诉她。
电梯门打开,比人先出来的是一只大阿拉斯加,庾礼眼疾手快地把离电梯门最近的余晴往自己身后拉。等人都出来后他拉着余晴走进电梯,冷眼看着外面还一脸不爽的李落。
余晴甩开他的手,把李落给拉进来,站在角落小声哄她:“平常又见不到,你别生气。”
李落看她这样就知道她知道得比自己早,恶狠狠地放话:“回家再跟你算账。”
到家后门被她甩上,李落抱着胸靠坐在沙发上看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六早上,去买早饭给蓓蓓拿电脑,在车库碰到他遛狗了。”余晴和盘托出,“就这样。”
看来那两箱能吃半辈子的蓝莓也是他送的了。李落想起那个晚上,余晴对着蓝莓箱上贴着的便利贴出神的样子,她怕是那个瞬间就有所察觉。
追人都追到隔壁来了,李落有很多话想骂却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喃喃:“他是不是被你下蛊了,不然为什么非你不可?”
说完她又自己反驳自己:“但是这也正常,谁不喜欢你呢?他念着你也是应该的,算他眼睛没瞎。”
余晴哭笑不得,嘴巴刚张开又听到门铃响起。李落在这一刻火速站了起来:“我去开!你别动!”
都不用从猫眼看就知道肯定是庾礼,李落一把推开门,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庾礼没回答。李落审视的目光从他脸部向下移,看到庾礼脚边乖乖坐着吐舌头的金毛后反应很快地转头看向余晴:“余晴!我就说庾礼不要脸吧!他居然用狗来勾引你!”
庾礼目光贪婪地望着她,看到她在李落的话之下久违地在他面前露出笑脸。
“要遛狗啊?”李落挡在门口,朝他伸手,“给我,我和格格去帮你遛,你自己搁家里待着吧。”
庾礼不想给,但最终还是妥协,把牵引绳放到李落手里,往旁边让了让。
李落和余晴换了鞋,带着狗去按电梯,庾礼很有眼力见,没有靠太近。
电梯门开,庾礼跟在余晴身后走了进去,把李落刚刚那句“自己搁家里待着”当放屁。
李落手里还牵着他的狗,想骂人都没什么气势,最终还是忍住了。
“等会出了电梯它要爆冲的。”庾礼看着现在还乖乖站着的美式,提示道,“你拽不住直接松绳子就行,没人牵它会自己停住。”
事实果然和庾礼说的一样,门一开美式就习惯性爆冲,李落被迫跑起来,一下就消失在单元楼门口。
跟着走出去的余晴站着左右张望了一会,确定李落是往右边走之后就准备去找她,但庾礼却突然把手机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接过,垂眼看到他蹲下去系鞋带的动作。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大拇指误触到屏幕,亮起后余晴看到自己的脸。
是她们在沥川的海边,盛蓓蓓拿着她新买的拍立得拍出的照片。她穿着奶黄色的泡泡袖一字肩和黑色短裤,踩着被海水浸过的沙子,头微微向右歪,在傍晚的蓝调时刻之下,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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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拍立得一开始归属盛蓓蓓,在晚上四个人斗地主又被她输给了庾礼。余晴为了安抚因为一张照片就要死要活的盛蓓蓓,还特意让她给自己拍了一整包新的相纸,全都留给盛蓓蓓珍藏。
手机壁纸上的一看就是扫描过的图像,她的脸清晰得让人感到意外。
清晰到她仿佛又置身于那片海边,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
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庾礼已经站起身,从她手里抽回了手机。
她错过了他低头时唇边扬起的微小弧度。
把手机从右手放到左手,庾礼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走吧。”
重逢后她们的肢体接触似乎都集中在手部。余晴也记得自己以前很喜欢和庾礼牵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得干净圆润。她们十指紧扣的时候,余晴会故意用力夹他,庾礼会因为吃痛而蹙眉,却从来不会主动松开她的手。
“庾礼。”她跟在他身边,轻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八年了。”
“我知道。”庾礼温和地看着她,“你不是和我说过去已经过去了吗?所以我们重新开始。”
什么和什么?余晴一脸迷茫:“重新开始?”
“余晴。”他凑近她一点,近得能看清她眼底的红血丝,“你对我,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对吧?”
庾礼心里清楚自己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只是觉得似乎只要多说点这种话,就能说服自己,也说服余晴。
但令他意外的是,余晴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反驳他。
庾礼从她不咸不淡的表情上找回点勇气,继续往下说:“你在蘭荟园问我还记不记得为什么分手,我记得很清楚,永远也不会忘。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直到现在才敢回来找你。我可以和你保证,那天的事再也不会发生,现在只有我能代表我自己。”
提到这个,余晴总是会回想起十八岁的那个自己。她很清楚地明白分手这件事也并不是庾礼的主观意愿,但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她的潜意识,都想把这件事归咎到庾礼身上。这样她为她们流过的眼泪才有合理的归处。
“你妈妈,”余晴在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才抬眼看他,轻声问,“她还好吗?”
庾礼顿住,很快又站直,左手和握着的手机一起揣进兜里,回答了三个字:“或许吧。”
提到赖明月,庾礼的情绪明显变得很差。余晴却不知道她们在英国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去她不想关心,现在她仍然没有立场去关心。
“庾礼。”她犹豫着喊了他的名字,在他看过来之后小心翼翼地安抚他的情绪,“她真的很爱你,我想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的手腕还扣在他手里,庾礼的大拇指蹭着她细腻的肌肤,因为她的话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笑什么?”她的眼睛瞪圆。
“小晴。”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喊过她,余晴犹豫了片刻后低低地“嗯?”了一声回应他。
而后她听见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余晴的人很多很多,庾礼只是其中一个,但也是为数不多也得到她的爱的人。
得到了她的爱之后,庾礼才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即使爱早已收回,即使被赖明月伤害过,被他伤害过,她依旧能安抚他,试图用话语来拼凑他早已破碎的家庭亲情。
于他而言,她曾是遥不可及的烈日,带来他梦寐以求的温暖和无穷无尽的晴天。
“你知道吗?伦敦经常下雨。”
而他只想活在晴天。
22. 女儿
两个人在这里诉衷肠,不远处的李落看着原地转圈只为给自己找好坑位来方便的美式一阵无语。
她回头,对着那头大喊:“庾礼!你儿子拉屎了啊!”
她本来是想喊狗的名字,但是却发现庾礼压根没说过狗叫什么名字。
余晴听到李落的声音,连忙朝她那边招手:“来了。”
庾礼终于松开一直圈着她的手,从右裤兜里掏出一个袋子,蹲下去把狗屎给捡了,把袋子打结,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养狗好麻烦啊,还得天天捡屎。”李落把手里的牵引绳递给余晴,“你遛会?别被它带着跑,它冲起来你真的拉不住。”
余晴看了一眼庾礼,看到他点头才接过牵引绳,美式似乎不太在意牵着自己的是谁,慢悠悠地往前走。
小狗一边走尾巴一边晃,余晴实在很喜欢,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李落走在她右侧,看她这样就知道庾礼这用狗勾引前女友的招数是奏效了。
“糖衣炮弹啊。”她在余晴耳边低声说,“警惕啊余晴,这都是你前男友的糖衣炮弹啊。”
和前男友已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接触过好几次的余晴心虚地抿了抿唇,只能点头。
李落看向站在余晴左边的庾礼,问他:“你家狗叫什么名字啊?”
“美式。”庾礼说。
李落“哦”了一声,又和余晴吐槽:“人家小狗都叫什么毛毛豆豆的,就他装,起个美式。”
她没压低声音,摆明了就是骂给庾礼听的,但没想到踢铁板了。
庾礼看了眼余晴拉着绳子的手,没太用劲,放下心来回应李落:“这名字是余晴以前起的。”
李落刚想冷笑,就和余晴对上眼,后者轻轻点了下头:“是我起的。”
“真好听。”李落火速变脸,“就得是美式这种名字才能体现起名者深厚的文化内涵。”
余晴笑得肩膀都在抖,被李落捏了下胳膊,她轻哼一声:“所以这只狗也算你半个儿子了啊。”
“它是母的。”余晴下意识纠正她,“是女儿。”
话说完,三个人都同时愣住,只有美式的尾巴还在螺旋打转。
李落知道余晴迟早会再次接受庾礼的,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庾礼,又说了一句:“你也是父凭女贵了。”
余晴咬了下舌头,颇为无奈地看着她:“我口误。”
庾礼笑得嘴角都要飞到太阳穴了,却仍然顾忌李落还在这里,不敢太放肆。
他从余晴手上接过牵引绳:“我牵吧,你们聊。”
他和狗往前走,留下余晴和李落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她双手抱胸,对着余晴兴师问罪:“你们刚刚在单元门口聊啥呢?”
“他说要和我重新开始。”余晴开诚布公,“差不多就是那些话。”
庾礼从回来开始就丝毫不掩饰自己要和她复合的心,余晴也从盛蓓蓓和李落的反应中大概猜出来一些情况,知道他在过去八年间并不是真正的销声匿迹,只是她们都没让她知道而已。
“哦。”李落丝毫不意外,庾礼面对余晴就是这样不要脸。
余晴站在她身边,一个跨步扭身到她眼底下看她脸色:“想说什么?”
李落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之后吸了一口,吐了烟圈出来才回答她:“余晴,我和蓓蓓都希望你开心。”
如果和庾礼在一起你开心,那你们就一直幸福下去;如果和庾礼在一起你不开心,那你就和他分开,也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她抽着烟,看向不远处在地面嗅来嗅去的金毛犬,轻声说:“大二暑假,你和蓓蓓去意大利,落地罗马的那天,庾礼也在。”
听到这话的余晴怔怔地愣在原地。
原来那天罗马的太阳,他也晒到了。
“他能记得你随口给狗起的名字,我送他一个人情。”李落伸手把余晴被风吹过的头发夹到耳后。
八年,就算是装的深情李落也佩服他。
远处的狗朝着余晴跑来,庾礼亦步亦趋地跟上。李落眯起眼睛笑了下:“我先上去咯。”
她侧过头去吐烟,都没和庾礼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美式感受得出主人的态度,对余晴明显很亲近,也有可能是因为它对这个地下室那天身上有肉包味的人印象深刻。
余晴手背在身后,对着它发出指令:“坐。”
这只金毛犬乖乖地坐下,只是舌头还挂在外面晃荡。
余晴蹲下,伸出右手:“握手。”
美式把手搭在她的手心。
余晴仰起头,看向庾礼:“你教的啊?”
看她高兴,庾礼也笑起来:“嗯。它学得很快。”
余晴手撑在膝盖上,慢慢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发现美式也跟了过来。
她低头摸着小狗的头,目光也落在美式顺滑光洁的毛发上,但开口问的却是庾礼。
“庾礼,伦敦飞到罗马要多久呢?”
被提问的人怔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笑了:“没多久。”
没有伦敦到京州的航班久。
和这八年比起来更是沧海一粟。
-
“晴姐?”
林章续的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挡住了余晴盯着窗外飞机轨迹看的视线。
她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的男生:“怎么了?”
林章续扭头往窗外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又看向对面的女生。她扎着一个低侧马尾,额边的碎发总是从她耳后掉下来,她始终不厌其烦地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又放到耳后。
她的耳朵很白,林章续看到她耳骨处的一个小痣。
“没什么。”林章续对着她笑,“晴姐你还想吃蛋糕吗?要不要我再点一个?”
他瞥了一眼桌上已经空掉的白色瓷盘。
“不用。”余晴把平板放到桌上,拿着配套的电容笔虚虚点着,“这个岗位你不用投,萝卜岗。”
往后划了一张图片,她继续说:“这个可以试一下,但是我刚刚查了一下这家的宣传总部不在沥州,你家里人能接受你去外地工作吗?”
林章续一直在看着她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掀起眼皮看过来的余晴对视上,他有些卡壳:“呃,我,我爸妈应该不会说什么。”
见余晴又看回平板,他急忙补充:“不过我还是想在沥州工作。”
“嗯。”余晴勾了下唇,没追问,只附和,“家在这里,待在这里的确挺好的。”
她又稍微发表了一下对林章续选来的几个校招岗位的看法,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这都是我个人的看法哈,我对你们专业也不太了解,可能的确也帮不上太多。”
“怎么会?”林章续眯着眼睛笑起来,“没有晴姐帮我我可怎么办?”
余晴有些诧异地扬了下眉毛,对于他的亲昵有些意外。
林章续眼尾有颗痣,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余晴觉得有点像前几天她和李落随便点开的一部电视剧男二。
她还记得李落的点评——“看起来很乖,实际上很瘆人,这种男的很吓人,笑起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坏心眼。”
对李落而言,男的会呼吸其实就差不多满足吓人这个条件了。
余晴拿起手边的拿铁,一边喝一边往后靠,自然地拉开距离。
“那晴姐再帮我看看简历吧?”林章续低头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调出了一份文档给她看。
余晴把平板拿到手里,低头认真地扫视着。她右耳后的头发又一次掉了下来,而在她自己伸手之前,有个人动作更快地帮她把头发夹了回去。
林章续很快把手收回来,跟没事人一样对着余晴笑。
不知怎么的,余晴又想起李落对电视剧男二的评价。
她没说话,低头看简历看完,拿笔划了几行,把平板又放到他眼前:“获奖经历太多了压缩一下,含金量不高的不用写,留和你专业赛事相关的就行。实习经历可以再多写点,一个项目多拆几条不同的内容来写。可以适度夸张只要没胡编乱造就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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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时间和精力的话也可以根据不同的JD做两到三份对应的简历。”
她把笔也放下,一口气喝光剩下的拿铁,在站起身之前补充:“差不多就这些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林章续的眼神慌乱了一瞬,想也没想就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又在余晴的视线之下很快松开。
“晴姐,还有考公的事。”他乖巧地笑,“还能再问问你吗?”
余晴挑眉:“今年的国考和省考都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要考事业编的话那我不太了解,你自己关注单位里的公告就好了。”
的确没借口可用,林章续也不再拖延,直勾勾地看着她,问:“晴姐,你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不在我们今天这场见面的可询问范围内。”余晴已经挎着包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事可以微信找我,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还没来得及低头看手机又听到后面有追过来的声音。
余晴感觉自己很少会有不耐烦这种情绪,但她这一刻是真的觉得够了。
抽回再次被他拉住的手腕,余晴退后两步,皱着眉头睨他:“还有什么事?”
林章续回想起自己父母曾在家里对余晴的介绍,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符合“别人家的小孩”概念的人。林章续对乖乖女不感兴趣,却也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她照片之后自己有些心猿意马。今天这么一见面,发现她不仅有表面的柔和礼貌,其实也是会发脾气的。他怎么可能对这样有意思的异性无动于衷?
他又挤出笑眼,对她道歉:“对不起晴姐,我是做错什么了吗?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余晴又退后了一步。
在林章续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她身后有人的时候,余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余晴。”
她快速转头,对上庾礼复杂的目光。
和昨晚一样,她们仍然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庾礼看了眼林章续,垂眸问她:“不介绍一下吗?”
“老余朋友家的小孩。”余晴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简单介绍,“我要走了,你们自便。”
看得出来余晴今天实在是不耐烦到极点,庾礼没和林章续多说一个字,紧跟在她身后出了咖啡厅。
今天艳阳高照,余晴被晒得有些不舒服,往旁边店铺的屋檐下挪了挪,低头拿手机给余永义发消息。
庾礼站到她身边,问:“热不热?要不要上去吹空调?”
“上去?”余晴头也没抬,“上哪去?”
“我公司在这附近。”庾礼解释,“要去吗?”
“不去。”
和余永义告完状,再次抬头,余晴被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多一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封弥低头看着她,笑得很开朗:“余晴,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余晴对他点了下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到温忧雨。
昨晚她十点多才发来报平安的微信消息,而她们离开蘭荟园才堪堪过七点。
“昨晚...”她犹豫着吐字,“你有把小雨好好送到家吧?”
听到这话的庾礼勾了下唇,也看向他。
封弥喝着冰美式的动作一顿,眼神在面前这对八卦的前任之间穿梭,最后还是瞒了下来:“当然,她没给你发消息说到家了吗?”
就是因为说了余晴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昨天也是和温忧雨的初次见面,余晴也并没有多了解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封弥看了眼刚刚还在笑的庾礼,心里冷笑,我下来买咖啡撞见你前女友和别的男的待在一起给你送情报,你在这里等着看我好戏是吧?
他睚眦必报,坏笑着对余晴说:“余晴,你知道吗?庾礼这周有相亲哦。”
余晴都还没来得及给出任何反应,就听到庾礼的声音响起。
“我可以解释。”
她赏给他一个眼神,看到他惹人怜的低眉顺眼。
“你一定要给我机会解释。”
23. 照片
在余晴表态之前,她先接到了余永义打来的电话。
退休老头一看就是在家里玩手机,所以才能这么快速地接收到她的消息并给出回复。
“喂?”余晴接起来。
那头的余永义十分关切地问她:“你和那个林章续没再待在一起了吧?”
“嗯。”余晴低头看着鞋尖,“我出咖啡厅了,他还在里面。”
“哎哟,那你赶快回家,之后也不用再理他啦。”余永义说,“是老爸的错,没再多问点那个男生的情况就让你和他接触了。”
余晴扯起笑容,低声撒娇:“没有啦,你就算问了人家家里人肯定也夸他的。而且也没什么事,以后不理他就好啦。”
“好好,你自己做决定。”余永义笑起来,“有什么事就赶紧和老爸说哈,还有钱吗?”
余晴无奈:“有的有的,任祺他们刚给我转了房租。”
“老爸再给你转点。”余永义留下最后一句话,“端午节记得回家哈。”
余晴乖乖应声:“好的老爸,拜拜。”
电话挂断,余晴抬起头,发现庾礼和封弥居然还在她身边站着。
“你们不热吗?”她有些无语,“而且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封弥低头看手机,漫不经心地回她:“做老板的旷个工怎么了?”
余晴没什么表情,把手机收到包里,对着他们说:“那你们继续旷吧,我先走了。”
庾礼接话:“我开车送你。”
余晴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庾礼已经用一个完美的借口堵住了她要回绝的想法。
“我正好也要回家,今天出门忘记给美式开空调了。”
封弥的笑容顿在脸上,咬牙切齿地问:“你真的要早退?”
庾礼眼神黏在余晴的脸上,轻声问:“我车钥匙在公司,你要跟我上去还是一会就在大厅等我?”
被当成空气的封弥鼓了下腮帮子,殷切地抢答:“在大厅吧余晴?我陪你聊会天怎么样。”
余晴眼睛微微眯起,好笑地看向封弥:“和我聊天?聊什么?”
封弥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后转身往隔壁大厦走。庾礼还站在原地,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余晴。
余晴最终点头:“我在底下等你吧。”
虽然不爽封弥要和余晴一起待在底下,但是她没有拒绝自己要送她回家的要求,庾礼的心情在一番加减乘除之后还是算出了高兴的最终值。
他带着人进了大厦的旋转门,把余晴带到大厅的沙发处才转身往闸门走,并在走之前给封弥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
封弥把喝完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迈开腿坐到余晴身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余晴,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照片是在哪里?”
余晴没有让他的话掉在地上:“庾礼的电子屏保?”
封弥笑意渐浓:“你知道一个词语吗?Imagebleeding,图像流血。图像经过长期的热量和压力作用会将图像显现到塑料上。”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庾礼的旧钱包里。”封弥认真地看着她,“他本科的最后一年钱包被偷了。里面的少量现金和他的交通卡都没了,后来我们在路边捡到了那个钱包。相片夹里你的照片也没了,但因为你的照片放了太久,我在相片的塑料夹层上看到了你的脸,是一张一寸照,那样看还有点吓人你知道吗,有点像灵魂出窍的感觉。”
余晴消化完他的话后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好特别,我第一次听说图像出血的说法。”
封弥挑眉:“你对于他在英国的生活一点都不好奇吗?”
关于这场偷窃,关于他的工作,关于他对你旷日持久的爱恋。
余晴垂下眼睛,斟酌着回答,良久后才道:“如果我想知道,我会自己从他口中了解。”
而现在还不到时候。她想。
封弥哼笑一声:“庾礼喝多的时候聊起你,一直在夸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其实他说得比这句话多多了,都是他清醒时候不会轻易吐露的。
这场不长不短的青春爱恋,在他的絮絮叨叨中为封弥和封念熙绘制出近乎完整的故事。
是连喜欢庾礼的封念熙都觉得甜蜜和美好的故事,但却和大多数的小说发展一样,在主角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故事急转直下。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封弥往她那里凑近了点,眼神看向闸机口,庾礼已经拿好钥匙要走出来了,他低声问完,“你在他的口中那样好,那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这不仅仅是封弥的好奇,也是封念熙的好奇,是封念熙亲口问出来的话。
在封弥的公寓里,她手里捏着啤酒罐,看向有些醉意的庾礼,很认真地问他:“可是庾礼,余晴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这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想了解答案的问题,无论是认识她多年的李落盛蓓蓓,还是只在庾礼口中听过她名字的封弥封念熙。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连庾礼自己都不了解。他从来没主动问过余晴为什么,余晴想或许是他害怕知道答案。
话题的主人公已经走到两人跟前,余晴没有机会再回答封弥的问题,而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要回答这个问题。
“走吧。”他看向余晴,“我带你去地下车库。”
封弥也顺势站起来,对着余晴笑:“余晴,听说你在写小说,不知道将来我们会不会有合作的机会?”
余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或许吧。”
她和封弥简单道别,跟着庾礼往地下车库走。
庾礼有话想问,但一路都憋着,直到余晴扣上安全带后才开口:“他刚刚跟你聊什么了?”
余晴转头和他对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出自己的好奇:“你之前钱包里有我的一寸照,我不记得我给过你我的照片。”
这个问题她在刚刚听的时候就想问,但她知道和封弥问这句话是没有用的。
庾礼愣了下,很快就猜到封弥到底和余晴说了什么。
他有些迷茫地看她:“他和你说我钱包被偷了的事?为什么?”
余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移开眼神,看向车内的香薰摆件。是一个小花盆形状的装饰,味道很清新,似乎是小苍兰,和她的常用香水味道很相似。
她的心情并不糟糕。
“一寸照,是我高中时候偷偷拿的。”庾礼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带着点羞愧在解释,“你的入团申请,团委老师要你补一张照片。”
余晴平静的表情出现裂缝,她难掩吃惊地转头看向他:“你从那里拿的照片啊?”
这件时隔十年的未解之谜终于得到了答案。当时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把照片贴上去了,但后来团委老师和她说没看到照片,要她再补一张。
更让余晴吃惊的是,这件事发生的时间。
这是在高一下发生的事。
“期中考前?”她问,“还是期中考后?”
高一下的期中考后是她和庾礼第一次产生交集。
“期中考后,五月底。”庾礼回答,“对不起,擅自拿了你的照片,又把它弄丢了。”
余晴坐在副驾驶,回想起刚刚封弥和她说过的话——“灵魂出窍的感觉”。这么多年,她的灵魂居然以这种形式被庾礼留在身边。
“没关系。”她这样说,脑中又猛地想起一件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起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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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撕掉照片。”
最后四个字让庾礼皱起眉头,时逢红灯,他踩下刹车,转头看她:“撕掉照片?”
余晴轻声道:“我大学舍友和她前男友分手之后,对方把她的照片撕掉了。”
她想起那个凌晨,失眠的她听到宿舍里欲憋又憋不住的抽泣声。在确认其他两个舍友也没睡之后,余晴拉开自己的床帘,越过中间的台阶,隔着对方的床帘轻声问:“彤彤,你还好吗?”
对方在她这不算安抚的话语之下爆发出嚎啕大哭。
她从她抽泣的、间断的话语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她最漂亮的一张拍立得照片,来自前男友的拍摄,也归属于他,最后却因为分手被他撕碎,碎片散落在他读大学的城市角落。
绿灯亮起,庾礼踩下油门,罕见地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沉默地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在余晴要解开安全带的那一刻伸出手盖在了搭扣上。
“撕掉照片是很过分也很残忍的事情。”庾礼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而我永远都不会这样。”
于他而言,过分的、残忍的分手已经发生过了,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但他也的确没有保管好她的照片,她的照片,同样遗失在一个她陌生的城市。
庾礼的额发乖顺地垂下,在黯淡的车内,他低低开口:“虽然你不想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封弥说的相亲的事是真的,我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是我外婆的安排,我需要兑现这个诺言,只是去见对方一面。”
又是不得已而为之。余晴没什么情绪:“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个的。”
“你不想听,但我想告诉你。”庾礼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她身体不太好。上一次她去英国是参加我本科的毕业典礼,我拜托她帮我和我妈沟通,我才得以从家里搬出来。”
他没说的是,赖明月答应了她,但暗地里又断了他的生活费想让他趁早知难而退,却没想从小养尊处优的庾礼也会懂得什么是自力更生。
“这是她唯一的条件。”庾礼说。
提到庾礼的外婆,余晴略微有一些印象,她问:“她现在也还在沥州吗?”
在她的记忆里,高中时期的庾礼只有在周末要去外婆家的时候才会显得比较期待周末。
“她在京州。”庾礼扯了扯唇角,“我小姨照顾她。”
小苍兰的香味还弥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余晴抿了下嘴唇,抬眼的时候又撞进庾礼的眼神里。
余晴看着他,脑海中回忆起自己刚从京州回来没几天时,在一个街角看到一只潦草的小狗。小狗身上太脏了,脏得余晴看不出它的品种,在试图靠近它的同时逐渐察觉到它在阴雨天里瑟瑟发抖的身体。
她蹲在那里手足无措,在逐渐下大的雨幕中,听到一个女生大喊着几个字——“二蛋!二蛋!”
面前的小狗和余晴对视着,突然就大叫起来。余晴扭头,看到女生撑着被风吹到已经骨折的雨伞跑来,猛地抱住瑟瑟发抖的小狗,不顾现场还有她在就大哭起来。
这只叫二蛋的小狗在主人的怀里显得有些茫然,但余晴知道,它没有再发抖了。
小狗的身影逐渐远去,庾礼的脸庞逐渐清晰。
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在发什么呆,庾礼只能再次和她强调:“见一面和我外婆交个差就好了,余晴,我只...”
“好了。”她无奈,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
他的鼻息就在她的掌中,烫得两个人都一愣。
余晴很快把手收了回来,低头解开安全带,留下一句“我回家了”就打开车门往外走。
独留驾驶座上的人心率过速到手表发出异常警报。
24. 相亲
这周剩下的三天工作日,余晴都独自一人待在沥州。
李落去外地拍摄,盛蓓蓓说周六才有空来沥州,余晴只能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
手头的小说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余晴把存稿都在后台定好时了,只等着它自动发出。
这三天余晴一步家门都没迈出去,尽管庾礼每天都定时定点给她发消息邀请她一起下去遛美式,又或者是拍摄拿铁上蹿下跳的视频给她看。
糖衣炮弹。余晴躺在沙发上,抓起一把蓝莓往自己嘴里塞,关掉庾礼刚刚又发来的拿铁美式相亲相爱的视频,打字回复他:已阅。
她没关掉对话框,看到顶上由“庾礼”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而后她的手机页面上出现一个小程序链接。
是一家咖啡店,余晴点进去,发现人均居然是158元。这喝的是咖啡还是金子?
她回了个问号过去,那边很快就接:我明天下午要和对方在这里见面,你要不要来?它们家蛋糕好像挺好吃的。
庾礼的厚脸皮真是修炼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他搬家前夕问她要不要来吃饭,现在又问她要不要去围观他相亲。
点开详情能看到咖啡店的具体菜单,那个蓝莓巴斯克看起来的确很美味啊,余晴思考了一会儿,反手就把链接转给了温忧雨,并打字询问:周末要不要去吃蛋糕?
温忧雨每天都准时在勾勾文学城和微信上催余晴更新,并试图通过发红包来提前得知结局。因为余晴在前几天无意中透露了一嘴说女男主在一起之后还有一个小波折。
故事发展果然如温忧雨所料并不一帆风顺,她抓心挠肝地想看到更新,但余晴只是笑眯眯地说:“敬请期待。”
“吃。”温忧雨回复了一个一秒钟的语音,而后又发过来一个一秒钟的语音——“我接下来语音都是一秒钟!”
“我请客!”
“我给你投雷!”
“告诉我后续情节!”
“晴格格!”
还真的都是一秒钟。
余晴鹦鹉学舌,也发一句“我也要发一秒钟的!”语音过去,结果是两秒。
温忧雨在那头发了几个嘲笑的表情包,而后才正经回复她:周天我没空哦,只能明天和你一起吃。
余晴的手指还悬在屏幕上方,温忧雨那边又打来一句:我开车过去这个咖啡厅会经过你们小区哦,明天下午我去接你吧?你就不用开车啦。
不开车余晴当然乐得轻松,她回复一个亲亲的表情过去:好哦好哦,谢谢小雨。
温忧雨:大恩不言谢,直接告诉我女主男主在一起后经历了什么转折。
余晴:马上,马上就更到了,你别着急好不好!
眼看实在问不出来,温忧雨也只能放弃,回了个“好吧”就继续工作去了。
余晴还以为她能就这样消停下去,但却没想到隔天下午她坐上温忧雨的副驾驶后,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有几天能看到那个冲突?”
扣上安全带的余晴无奈地笑了,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蓝莓,家里有好多给你带了几盒,你吃的吧?”
“谢谢格格。”温忧雨接过袋子,往后座一放,眼神又移回来,“真不能告诉我?”
余晴嗤笑一声:“温忧雨,你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喜欢别人跟你剧透啊?”
温忧雨吃惊张大嘴:“这你都知道啊?你不喜欢吗?”
这么个性格还能追下去自己的连载余晴也是开了眼了。但她还是摇头不说:“我说出来多没意思,你连着看才有意思。”
温忧雨从鼻子里挤出来一个“哼”,也不再问这个,点开中控触屏输入咖啡店的名字,一边选路线一边问:“这个咖啡店有点远欸,你是怎么找到的?Redbook推荐?”
余晴伸手调着冷气方向,脱口而出:“庾礼发我的。”
温忧雨“哦”了一声:“那天和你们一起下车的那个是吧?封弥说是你前男友。”
提到封弥,余晴雷达响起,她“唰”一下转头盯住温忧雨:“封弥只是你朋友的哥哥?”
温忧雨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给余晴的感觉很像日漫动画片里的人物,当她们吃到好吃东西的时候,一边大喊“哦咦吸”一边会出现的表情。
她并不介意说实话,但在说实话之前还是问了余晴一句:“如果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能接受怎么办?会不会要求立马下车啊?”
余晴朝窗外张望了一下:“可是你上高架了,我说要下车你也停不了欸。”
“哦。”温忧雨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给了她三秒钟的缓冲后直说道,“他是我炮。友。”
余晴手肘撑在车窗沿,缓缓转头看她专注开车的侧脸,良久后才问:“看过他体检报告吗?”
温忧雨噗嗤一声笑出来,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回答她:“今年的好像还没有哦。”
余晴“嗯”了一声,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注意安全”。
车子在这之后开了半个小时才到咖啡厅,温忧雨找好地方停车,余晴下车后稍微看了一圈,没看到庾礼的车。
温忧雨跟在她身后,手撑在额头处挡太阳,打量着余晴今天的穿搭。
她穿了一件紧身的圆领短袖,鲜艳的宝蓝色衬得她整个人都白得发光,下半身是直筒牛仔裤和一双高帮的米色帆布鞋,很大学生的打扮。
温忧雨走上前伸手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往咖啡厅正门走,一边走一边闲聊:“这家人均很高欸,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
余晴笑着推门,门外的风铃装饰响起,她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眼神。
这家咖啡厅有上下两层,中心是旋转楼梯,冷气很足,背景音悠扬,格调还是能配得上那个三位数的人均价格。
“坐底下?”温忧雨环顾了一圈,“还是上面?”
余晴人已经往旋转楼梯走了:“上面吧。”
周六的咖啡厅人还不少,楼上空桌子只剩一个,余晴和温忧雨面对面坐下,后者很快扫了码,把手机放到余晴面前:“我的大作家你点吧,今天我请客。”
余晴眯起眼睛笑:“真的哦?那我不客气了。”
说不客气,其实她也就点了一杯气泡饮料和一个蓝莓巴斯克,还是温忧雨多点了几个小蛋糕。
二楼有几个座位可以一转头就将一楼景象尽收眼底,余晴现在坐的位置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当门口风铃再次响起时,余晴一眼就看到走进咖啡厅的庾礼。
他没有先去找座位,而是在前台先点了单才选了个空位坐下。
双手搭在桌上,左手在外。她撑着下巴想。
温忧雨跟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只看到一个刚坐到椅子上的男生,他将手机放到右手边,双手搭起,左手在外右手在内。
“在看帅哥啊?”温忧雨笑着开口,“不知道这个有没有你前男友帅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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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个视角看不到正脸,余晴贴心解释:“那个就是我前男友。”
温忧雨撑着下巴的手捂住脸,微笑询问:“不去打个招呼啊?”
“他今天来相亲的。”余晴说。
温忧雨笑容凝固,但八卦的话却没停:“你们不复合啊?”
余晴疑惑地看向她,接收到这个眼神的温忧雨和她讲述自己的看法:“你们之间,完全没有相斥的感觉,你能懂吗?”
“人和人的相处是有磁场的,很多时候这个磁场当事人感知不到,但是身边的人会察觉。”温忧雨说,“比如我们工作的时候,我们摄影老师看谁都是死人脸,但是我就是知道哪些甲方他其实很喜欢,哪些模特他其实很讨厌。”
“你和你前男友。”温忧雨摸着下巴,思索着怎么说比较合适,“从那天车停在我们面前,到你们下车为止,一切都很自然,你懂吗?我是第一次见他,但是也没觉得你们的相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余晴看着她,笑着说:“你好适合做那种自媒体,讲一些神神叨叨的话,等粉丝量够了就可以去开付费课程。”
温忧雨惊喜地“欸”了一声:“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还小小地进修过塔罗和星座呢。”
俗话说算命者不能算自己,但温忧雨学了初阶塔罗后先拿自己练的手,她想问的问题是自己和封弥的关系,结果直接抽出一个恶魔加恋人的牌组,附带一张权杖五。
灵魂疏离、肉\体吸引、目标不一。和温忧雨的期盼完全相反的预示。
回忆起那个牌组,再结合现状,温忧雨觉得自己的塔罗算得还是挺准的。
对着刚端上来的小蛋糕拍了个照,温忧雨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塞进嘴里,甜味溢满整个口腔,她掐住自己的喉咙作装死样:“我的咖啡呢,怎么还没来,齁死我了。”
咬着塑料勺的余晴被她逗笑,在下一勺蛋糕放入嘴里的时候再次偏头往下看去。
风铃在这一刻再次响起,余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塑料勺压在她的舌上,余晴目光紧跟着扎着公主头的人,看着她从门口走到前台,在张望了一圈后径直坐到了庾礼的对面。
余晴看到庾礼同样震惊的表情。
他的震惊没有保持很久,很快就整理好表情,问出该问的那句:“怎么会是你?”
盛蓓蓓手抱胸往后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接他的话。
庾礼皱起眉头:“你告诉余晴了吗?”
来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谁,但盛蓓蓓却一点吃惊也没有,她早就知道今天要见的人是他。
提到余晴,盛蓓蓓不免有些心虚,但气势还是要装起来:“关你什么事?我和坦坦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庾礼挑眉,看来余晴并不知道。
他拿起手机,面部解锁,快速地给通讯录的唯一星标联系人打了电话。
余晴看着自己亮起的手机屏幕,却没有接起这个电话。
“她没接吧。”盛蓓蓓扬起笑容,“怎么办呢庾礼?坦坦根本不在意你。”
庾礼神色不变地反问:“你在意她的话,为什么要把和她前男友见面的事瞒下来?”
余晴就是盛蓓蓓的死穴,他清楚地知道这句话对盛蓓蓓有多大的影响。
“庾礼,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盛蓓蓓冷淡地看着他,问出一个庾礼并不好奇的问题。
25. 贪心
“不是在一中,是在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你去了一个晚宴,你还记得吗?”
庾礼怎么会不记得?那是沥州商会主办的晚宴。庾礼外公从商,他那天晚上被赖明月带在身边,像橱窗里的娃娃,被赖明月对着家世显赫的客人一个个地介绍过去,其中也包括盛黎和盛蓓蓓。
那天晚上的庾礼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对盛蓓蓓毫无印象也正常,但盛蓓蓓却对庾礼有很深刻的印象。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让盛黎多说了几句的人。
“那是庾家独子庾礼,他父亲现在在外交部工作,刚刚带着他的是她妈妈,是知名钢琴家。他外公和你外婆认识。”盛黎意味深长地看着盛蓓蓓,“你如果还愿意上那个国际学校,他会是你的同学。”
仅仅是同学吗?
盛蓓蓓对庾礼的好奇从盛黎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开启,她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
从小到大,盛黎都不同意她与异性有过多接触。连幼儿园扮家家,盛蓓蓓也只能和女生组成家庭。盛黎控制她,却并没有多爱她。
庾礼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盛黎的关注,他为什么,他凭什么?十五岁的盛蓓蓓强压下那份嫉妒,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进入一中后,余晴和李落带来的友善冲淡了盛蓓蓓对于亲情的渴求,让她在那几个月重新归于平和。但她却没想到,自己都没去上那所国际学校了,庾礼却又出现了。
她带着李落一起挤到陌生班级的窗户边,静静地看着那个面容姣好的人,脑中浮现出那天晚宴上打扮得俊气凛然的庾礼。无论是现在的庾礼还是那天晚上的庾礼,对于盛蓓蓓而言都没什么不同。
同样的了无生趣,同样的让人憎恶。
回到教室,她状似无意地称赞这个大名鼎鼎的转校生“的确挺帅”,而余晴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晚宴上出现的嫉妒心理在这一刻彻底消散。盛蓓蓓觉得自己赢了,起码余晴不关注他,不喜欢他。
而这一切却在后来都被打破了。
盛蓓蓓不知道余晴为什么会喜欢庾礼,但她本能地维护余晴,多余的情绪只能发泄在庾礼身上。她关注庾礼,嫉妒庾礼,羡慕庾礼,厌恶庾礼。
她为余晴和庾礼分手而欢呼,却又背着余晴偷偷和庾礼保持联系,原因很简单,她就是要让庾礼不好过,要他远离这片土地也不能忘记余晴。
“庾礼,我真的很讨厌你。”盛蓓蓓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你离开了坦坦,却又重新再回来想要和她在一起,你怎么能这么贪心?”
听完盛蓓蓓的话,庾礼却露出一个笑容:“你很紧张,很害怕吗?因为你知道余晴会重新和我在一起,对吗?说贪心,你也不比我少吧?”
无论是李落还是盛蓓蓓,她们讨厌庾礼,因为她们都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庾礼是余晴唯一真心喜欢过的人。
她们的分开没有误会没有背叛,如果庾礼回国,她们重新在一起只会是时间问题。
一想到她们可以在一起两次,盛蓓蓓就觉得全身都疼,凭什么?庾礼凭什么?
把一句“我今天见的人是盛蓓蓓”发送给余晴后,庾礼再次抬眼看向盛蓓蓓,对方气得眼眶通红,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服务生在这个时候端来一杯梅子气泡水,适时地打散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没有点这个。”盛蓓蓓看向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是不是送错了?”
戴着口罩的服务生笑起来:“是一位女士给你点的。”
她转头看向柜台的方向,盛蓓蓓跟着她一起回过头去,看到站在蛋糕橱窗前在挑选蛋糕的余晴。
她右侧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露出完整的、白净的侧颜。
似乎是感知到她的视线,余晴也转头看了过来,对着盛蓓蓓露出一个笑容。
盛蓓蓓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她好像回到那个高一,余晴坐到她身旁的那个时刻。
她看着余晴低头打字,而后朝自己晃了晃手机。
盛蓓蓓回头,抓过一旁的手机,看到备注为坦坦公主的用户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说:蓓蓓,梅子味的汽水好喝吗?我还给你点了你最爱的提拉米苏哦^^
盛蓓蓓眼中噙着泪水再次回过头去,余晴往楼上指了指,又对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要上楼了。盛蓓蓓往上看去,和一个女生对视上,对方笑着和她招手。
她并不认识温忧雨,但知道余晴今天不是一个人来她就放心了。
刚刚送饮料的服务生很快又端着餐盘过来,上面有两份蛋糕。一份提拉米苏,一份抹茶千层。
眼看庾礼有话想问,服务生很有眼力见地抢答:“都是刚刚那位女士点的。她特地嘱咐了,提拉米苏给这位女士,抹茶千层给您。”
刚刚站在那里的余晴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但却也没有忘记点一份符合他喜好的蛋糕。
庾礼下意识地往楼上看,正好看到余晴回到她的座位上,正在笑着和她对面的人说话。
盛蓓蓓喝着梅子饮料,擦掉眼角的泪,略带些不爽地看着他,抱怨道:“坦坦怎么给你也点了。我不在沥州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少纠缠她?”
庾礼心情颇好地吃着蛋糕,没回答盛蓓蓓说的话。
两个人在余晴分别点的两份专属蛋糕之下找到一种诡异的相处方式,竟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没有再互呛一句,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各自的蛋糕。
这场相亲任务的时长已经达标,庾礼和盛蓓蓓可以散场,但却没有一个人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还不赶紧滚?”盛蓓蓓对着他冷笑,“我一会要跟坦坦回家。”
庾礼微笑应对:“前几天都是我开车送她的。”
盛蓓蓓左手搭在桌面上,手指点了几下后突然问出一个让庾礼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和坦坦分手,真的只是因为你要去英国吗?”
仔细琢磨之后,盛蓓蓓突然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余晴并不是会轻易放弃一段感情的人,而庾礼能在八年后厚脸皮成这样,他的底气有迹可循。
她皱起眉头,向庾礼投去探究的目光。
庾礼并不知道余晴为什么要隐瞒真实的原因,但她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他更不会主动抖出来。
他不走心地敷衍盛蓓蓓:“对,反正就是余晴说的那样。”
知道对方和余晴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却无法得知具体内容的盛蓓蓓心里又涌起了无名火,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表情由难看变得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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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他,说:“庾礼,你不知道坦坦在哪个平台写小说,也不知道她的笔名吧?”
庾礼凉凉地看她一眼,对她的问题表以默认。
盛蓓蓓冷笑一声,拿着包就起身往楼上走去。
余晴对她的突然到来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说:“你们聊完啦?”
盛蓓蓓一看到余晴就换了个表情,眼圈红得堪比光速。
余晴好笑地抽了两张纸巾塞到她手心:“好啦,都给你点好吃好喝的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
盛蓓蓓愣在原地:“坦坦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你又不喜欢庾礼,有什么好解释的?”给她的纸她不用,余晴只能手动用指节在她眼角抹了一下,“没事的,真的。”
温忧雨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余晴和盛蓓蓓的互动,找了个合适的气口插进对话:“两位美女,我还在这呢。”
余晴笑着和盛蓓蓓介绍她:“这是温忧雨,她是李落之前广告拍摄的摄影助理,也是我的读者。”
盛蓓蓓“哇”了一声,惊喜地看向温忧雨:“你是我们坦坦的读者,你很有眼光欸!”
温忧雨笑着,回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你也很有眼光。”
她转过头去,往下看时还能看到庾礼坐在那里:“余晴,你前男友是不是在等你啊?”
盛蓓蓓的唇角在这句话之后即刻拉直,忍了一会还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温忧雨捏着吸管在杯子里搅了一会,又看向余晴,八卦地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余晴没再往下看,只是盯着自己的杯子,一边放空一边回答:“喜欢一个人还要理由吗?”
气泡饮料已经喝到杯底,细密的小气泡贴在杯壁上,破掉一个又冒出一个。
温忧雨拖长音“嗯”了一会之后才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些人不需要,但我觉得你一定有理由。”
余晴拿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击:“我要把你备注改成神棍。”
温忧雨笑着伸手挡住她的手机屏幕:“我就随便问一下啦,才没有很想知道嘞。”
坐在一旁的盛蓓蓓像个小学生一样突然举起手,一脸认真道:“我想知道。”
素颜的盛蓓蓓眼睛很亮地看着余晴,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早在高二下学期,余晴和庾礼确认关系的那一刻,她就想知道,但最终却选择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李落一样。
她注视着余晴,捕捉到对方一晃而过的不自然。
盛蓓蓓垂下眼睛,心想庾礼说得果真没错。她才是那个最贪心的人。
庾礼只是想要重新和余晴在一起,她想要的却更多。
在纠结要说些什么把话收回来的盛蓓蓓突然觉得手上一暖,是余晴握住了她的手。
“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余晴对着她笑,“因为你真的很讨厌他。”
正是因为我讨厌他。盛蓓蓓心想,却没这么说。
“庾礼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试图牵起嘴角,但最终失败,“所以你才会喜欢他,对吧?”
“是的。”余晴大方承认。
“但不仅如此。”
26. 第一
高一下的期中考试结束在星期五。
盛蓓蓓像只外出找食物的鸟妈妈一样,从教室内飞到教室外,把她放在一起的三个人的书包一起拎了回去。
她拍了拍余晴书包的底部,扫掉灰尘后把它放到余晴桌上。余晴正好收拾好笔袋,笑着和她道谢。
“晚上要不要去我家里吃饭?”她看向盛蓓蓓,“我妈说想你和李落了。”
盛蓓蓓的双马尾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晃一晃:“好啊好啊!”
她们俩背好书包去找后排的李落,结果对方哭丧着脸说:“我去不了,我妈说考完试要带我回趟老家,她们在门口等我了,我得先走了。”
余晴和盛蓓蓓只能和她道别,两个人慢悠悠往下走。
盛蓓蓓挽着她的胳膊,笑眯眯地开口:“余晴,你这次一定也是第一吧?”
余晴挑眉:“也有可能是你呢?”
盛蓓蓓的成绩始终屈居于余晴之下,余晴拿了多少次第一,盛蓓蓓就拿了多少次第二。她不像余晴,在还没分科的高一阶段有着自己的致命薄弱科目——政治。
听余晴这么说,盛蓓蓓开心得像被主人抚摸的小宠物,她用头蹭着余晴的胳膊,撒娇道:“我希望你是第一。”
三天后,成绩新鲜出炉。但结果却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余晴居然不是第一。
得知这个消息的余晴也有些意外,但心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同桌林瑶从办公室回来,伏在她耳边和她说:“班主任说让你课间操过去办公室找她。”
课间操时间在第二节课下课,高一高二两个年段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往操场走,余晴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校牌,把早上因为起迟了而胡乱扎的马尾重新扎了一遍后才前往高一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师也没几个,余晴的班主任是一个中年女老师,姓许。她看到余晴的一瞬间就眉开眼笑对她招手:“我们班长来了,来,这次期中考成绩你看过了吗?”
“我听说了。”她站在一旁乖巧地笑,“好像是第二。”
许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的另一个老师就插进话来:“余晴,要不要见见这次的第一?”
她回过头去,很有礼貌地先打了招呼,看到老师身边站着的一个男生。
说话的老师是八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余晴班上的政治老师。
她笑着招手:“来你们认识一下,这是庾礼。他这次政治比你分数高哦。”
余晴走过去,很给面子地对着庾礼低头:“请多指教。”
马尾辫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往一侧晃,如果她的头发再长一些,或者是她们之间站得再近一些,她的头发就会扫过他身侧的手臂。
庾礼把手背到身后,将女生抬头后的笑颜收入眼底,他心里漫起疑惑。在他来之前她一直是第一,现在变成第二,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许老师盯着不远处连背影都登对的两个学生看,脑中警报响起,赶紧把余晴又叫了回来:“余晴,有些事跟你说,你来。”
余晴对着政治老师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赶忙又回到自己班主任那里。
校园广播的课间操放到倒数第二节,余晴抱着一堆表格和卷子从办公室走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有人从里面又握住了门把手。
余晴松手,往旁边退了下,看到同样满手都是东西的庾礼走出来。
“余晴。”他侧头看她。
余晴没想到他一下就记住自己的名字了,点头回应:“怎么了吗?”
“听说你以前一直都是第一。”他神色不明地看她。
余晴歪了下头,解释道:“以前?也就是入学考试、高一上的期中和期末考,以及高一下的开学考而已,就这四次而已。”
截至本次期中考之前,入学以来也就只有这四次考试。
庾礼非常意外于她的大方,但还是很认真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但这一次你不是了,你不会不甘心吗?”
余晴同样对他感到很意外,意外于在年级传闻中很冷淡的帅气转校生会在和她初次见面就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
她摇头,很认真地回答:“没什么不甘心的。”
他在看她,但眼神似乎又失焦,他问她,声音很轻:“为什么?”
“技不如人当然就甘拜下风。”余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微微往前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告诉他,“而且下次我会拿回来。”
属于她的第一。
庾礼眸色微暗,看着面前的女生笑着打完招呼之后转身就走。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她挺拔活力的背影远去,而后被突然回过头的她抓了个现行。
余晴走得没多远,在这段有限的距离外还能看清他,看到他干净整洁的衣领,他毫无变化的神情,他沉静无波的凝望。
好奇怪,是她的错觉吗?余晴微微歪了下头,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做出像小狗闻嗅一般的动作。
庾礼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但为什么她从他身上感知到了脆弱呢?
是脆弱吗?还是可怜呢?
余晴被这种莫名的想法定在原地,两个人对视着,却没人挪动脚步。
直到课间操结束,操场上的人群解散,她们很快就挤满了这个走廊。
庾礼依靠身高优势还能看到余晴,但余晴却一下就失去了目标。
李落和盛蓓蓓在回班路上一眼就看到她,两个人挤到她身边:“你怎么站在这里呢?”
她们一左一右带着她往前走,迫使余晴把注意力给收回来。
回到班上,余晴站在讲台点试卷准备分组发放,不停有女生男生来到她身边,要么是看她带回来的成绩单,要么是来和她搭话,问她这次被转校生抢走了第一名的看法。
“怎么会是抢走呢?”她眼都没抬,“谁考到就是谁的。”
身旁的女生愣住,被这样冷淡的余晴给吓到,但很快又给自己洗脑,应该是余晴没拿到第一所以心情不太好,她不应该来触霉头。
把班主任交待的任务完成后余晴回了座位,把成绩单拿出来看了一眼。
为了隐私的保护,沥州一中公开的成绩单是按照学号来排的,名字都不显示,并且只有总分没有单科成绩。余晴手头的是年级成绩单,从一班一号到十四班五十一号,全都在这一张大纸上。
她找到八班,在里面找着最高的那个分数,最后发现对方也只比自己高了十来分而已。
庾礼。她在心中再次默念这个名字,脑中又想起刚刚走廊上的那一幕。
看似支离破碎的庾礼。
她想,或许是错觉。
只是错觉再一次出现了,就在两周后的校外。
余晴因为家里有事在上午放学后要回家一趟,带着自己空空的书包以及班上同学们的“外卖”清单走出了校门。
烈日炎炎,余晴撑着伞,一眼就看到街边站着的一个身影。
是庾礼。
他站在一辆车的后座旁,余晴这个角度能看到后座降下了车窗,但看不到里面坐着的人的脸。
里面的人似乎是在和庾礼说什么,但余晴离得有些距离,也不知道庾礼有没有张口。
这辆车没多久就开走,庾礼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余晴走到他的斜后方,喊他的名字:“庾礼。”
他整个人都僵住,很缓慢地朝出声的方向转过身。
余晴手里握着自己刚刚在便利店买的两瓶饮料,一瓶茉莉清茶一瓶茉莉蜜茶,手刚伸出去想让他选,却因为看到他通红的眼睛而停住动作。
“庾礼?”余晴皱起眉头,往前迈了一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庾礼垂眼看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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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自己的少女,想起自己在转校后听到的班上同学对余晴的评价。
说她长相漂亮,说她成绩优异,说她心地善良,说她善于交际。
天花乱坠的夸奖,庾礼从小到大也听过很多,他对这个名字产生过好奇,但对传言并不是十分相信。直到他在期中考后的办公室见到她。
能对他从容地低头说“请多指教”,又能自信地告诉他自己下次会把第一拿回来;如传闻里一样的漂亮和聪明,还那样落落大方。
连得了第二的背影都让人觉得她是幸福快乐的。
怎么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种人?
在教室办公室的门口,庾礼看着往走廊另一头走过去的余晴,感受到很深很深的痛。
她的明媚照得他很痛。
后来他一直在想,那个时刻他下意识泄出的脆弱和自卑,不知道有没有被忽然回头的少女捕捉到。
看着庾礼泛红的眼眶,余晴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自己控制了。她的心像一块甜得发腻的蛋糕,某处正在柔软地塌陷。
她不是没见过异性在自己面前哭,但却从来没有人能和庾礼一样带给她这种奇特的感觉。
“你没事吧?”她又往前凑了点,从下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下睫毛被眼泪凝住粘在一起,湿润而纤长,像狗狗一样。
庾礼低下头去,微微吸了一下鼻子后重新抬起眼看向她:“没事。”
“哦。”余晴收回眼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问他,“你要喝吗?”
庾礼垂眼,瞥过她的手部动作,低声问:“茉莉蜜茶,可以吗?”
茉莉蜜茶是余晴买来给自己喝的。但她仍然递了出去:“可以。”
庾礼幽幽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接过饮料,把瓶盖拧松后放回她手里,又接过另一只手的清茶,拧开后喝了一口。
余晴有些懵地看着他:“不是说喝蜜茶?”
聪明的、从容的、机灵的余晴也会因为两瓶饮料露出这种表情,庾礼喝着茶,鼓着腮帮子笑起来。
把茶咽下去后,他说:“既然你喜欢喝蜜茶,就不要让出来。”
余晴眼睛倏然瞪圆:“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庾礼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赖明月教导他喜怒不能形于色。他在她朋友的小孩来家里时第一次对这个理论进行实践。那个小男孩既喜欢他房间里最新款的赛车,又想要他自己改造过的地球仪。庾礼把两个东西抓在手里,让他只能选一个。他的表情无悲无喜,根本不像一个刚上小学的小男孩。
对方选了赛车,这在庾礼的预料内。因为庾礼把拿着地球仪的那只手伸得更外,而对方理所当然地选了庾礼护得更紧的东西,他只是想要抢走庾礼更珍惜的东西而已。
余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是下意识地把拿着蜜茶的那只手往后缩了一下而已。
眼看庾礼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余晴脑洞大开地想:“难道你有读心术?”
庾礼被她的异想天开好笑到:“如果真的有就好了。”
如果他真的有读心术,或许就能知道赖明月到底是怎么想的,不需要他去猜测她的每个行为或每句话语的出发点到底是不是因为爱自己。
如果他真的有读心术,或许也就能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眼见他情绪好多了,余晴往后退了一步,和他道别:“庾礼,我要回家了,拜拜。”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碰了庾礼的红线,余晴敏锐地发觉庾礼整个人又down下来。
明明今天是个大晴天,明明周遭都很吵闹,但庾礼却像处在单独一个阴天图层一样。
余晴的心又颤动了一下,她抿了抿唇,留下最后一句话:“庾礼,今天是晴天,晴天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祝你以后天天见晴天,她想。
27. 许愿
回程仍然是温忧雨开车,余晴坐副驾驶,只是后座上多了一个盛蓓蓓。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说话,余晴知道盛蓓蓓和温忧雨还在消化她刚刚在咖啡厅说的事。
盛蓓蓓看着窗外被快速掠过的风景,还是不能相信余晴喜欢庾礼的理由居然就这样简单。
仅仅是因为她看到了他的脆弱而已。
脆弱?盛蓓蓓根本想象不到这两个字会和庾礼有联系。
车停在小区门外,余晴解开安全带,却发现后座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扭过头去看她:“蓓蓓,到啦。”
在发呆的盛蓓蓓被吓了一跳,连忙扯出一个笑容:“好哦。”
她看向手还扶着方向盘的温忧雨,礼貌地道别:“小雨拜拜,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关上车门,并肩往小区里走。
盛蓓蓓从路上沉默到家里,进门后她躺到沙发上,连跑到自己腿上的狗狗都没抱。
余晴给她倒了杯水,坐到地毯上,轻声问:“蓓蓓,你在想什么?”
盛蓓蓓眼神聚焦,偏头看她:“大二暑假,他从伦敦飞罗马,为了看你一面,就在机场外停留了几分钟;大三暑假,他从伦敦飞京州,想给你过生日,但看到你和邱明轩在一起;大三寒假的春节,他从伦敦飞沥州,那个时候你已经回了沥阳,他找不到你,隔天又回了伦敦;你工作的第一年和第二年,他数次飞过京州。”
余晴没说话,眼里是震惊和不明所以。
盛蓓蓓继续往下说:“你毕业那年,他给你选了礼物,就是那一个包。他托我送给你,我和他说你不会背,他仍然坚持。大三暑假,他来找你之后,要了邱明轩的个人信息,我给你他的出轨证据,都是庾礼找来的。”
她伸手,用小拇指勾住了余晴搭在沙发边上的手,和她说:“坦坦,庾礼这个人处心积虑,心思缜密。他的家庭状况更是复杂一团糟,你说你看见他的脆弱,你爱上他的脆弱。我想告诉你,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庾礼。”
这段话盛蓓蓓说得一气呵成,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她猛地坐起来,胸膛的起伏不知道因为说话太急切还是情绪太汹涌。
余晴仍然维持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和她对视着,良久后才说:“蓓蓓,真正的庾礼,我见过。”
简短的一句话给了盛蓓蓓一记能让她清醒过来的沉重的耳光。
是啊,论对庾礼的了解,谁还能比余晴更甚呢?无论是她还是李落亦或者是其他人,她们见过的庾礼都并没有什么特别。他的特别,必定只展现给余晴。
“坦坦,对不起。”盛蓓蓓低头,手仍旧和她牵在一起,非常真挚地反省,“无论是我还是李落,都不应该这样过度地插手你和他之间的事情。”
余晴捏了捏她的食指,给予她一点安抚。
盛蓓蓓这才有勇气重新抬头看她,又张了张口:“我...”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想从她十五岁的那个夏天,第一次见到庾礼开始说起。但如果要说,盛蓓蓓也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她卡壳了很久,最后是余晴给了她一个台阶:“蓓蓓,我一直都相信你。你也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
盛蓓蓓当然知道,毕竟她刚刚才结束和庾礼的“相亲”,余晴对此的反应是送上两个不同口味的蛋糕。
“我下周要去法国出差了。”盛蓓蓓最后说,“这次待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要为在欧洲开实体店做准备还有考察。坦坦,我不确定能不能赶上你的生日。”
她的生日还有将近一个月才到来。
余晴冲她安抚地笑:“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收到你的祝福,对吧?”
盛蓓蓓重重点头,拎着自己的包起身:“坦坦,我今天赶来沥州就是为了应付相亲的,明天还有事,我得回贵溪了。”
她的理由太充分,余晴也不好多留,只能跟着站起来:“路上小心哦蓓蓓。”
盛蓓蓓在换好鞋后在玄关处拥抱了她一下,余晴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坦坦,你还记得曾经答应我的事吧?如果你和他复合了,我要第一个知道。”
余晴没回答这句话,只是又摸了摸她的头。
盛蓓蓓转身开门,被等在外面的人吓了一大跳,尖叫声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倚在墙边的人听到开门声就抬眼看了过来,他目光掠过盛蓓蓓,径直看向她身后的余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夹在俩人中间的盛蓓蓓很想在这个时候发作,但她刚刚才许诺余晴自己不会再插入她们之间,于是只能忍了下来:“坦坦我走啦,拜拜。”
余晴目送她离开,庾礼注视着她目送她离开。
听到电梯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后,庾礼才提起手里的袋子给她看:“吃吗?”
是刚刚她们待的那家咖啡厅的袋子。
庾礼看着她,说:“有店里的新品,杨梅西瓜蛋糕,还有蔓越莓苏打气泡水。”
都是她和温忧雨刚刚没尝的。
“我有话想和你说。”庾礼很坦诚地看她,“去我家,方便吗?”
余晴点头,回身去沙发那里把手机给揣上,没多废话就关上门,踩着拖鞋走了过去。
庾礼跟在她身后在门口站定,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念出了一串数字:“780813。”
7月8号,余晴的生日,8月13号,她们分手的日子。
余晴站在原地没动,抬眼瞪他:“你邀请我做客,还要我给你开门啊?”
“我故意的。”庾礼一边说一边把手指按上去,“这个数字不仅是我的家门密码,还是我的借记卡信用卡密码,软件的支付密码也都是这个。”
神经病。余晴没忍住笑了出来,看着他在玄关处忙碌,给她拿出一双白色的女式拖鞋。
拖鞋旁边,是听到开门动静跑出来围观的美式和拿铁。
余晴脱了鞋进门,踩上拖鞋后美式起立扑上她的腿,隔着牛仔裤她都能感觉自己腿被狗爪挠过的感觉。
“美式你好。”她伸手摸它的头,低声自言自语,“第一次见面太匆忙,第二次见面你被你爸当成诱饵,都没能好好和你打招呼。你真是一个非常可爱非常聪明的小狗。”
美式似乎是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对着她开心地吐舌头,尾巴拼命地摇,屡次打到一旁的拿铁。
庾礼洗完手就把饮料和蛋糕都给摆到餐桌上了,自然地喊她:“余晴,洗个手来吃吧。”
她放开美式,转头去了卫生间,洗完手出来的第一件事是蹲下抱拿铁。
拿铁没有狗狗那么亲人,没让余晴抱几秒钟就窜下地跑开了。
她有些遗憾地坐到餐桌旁,嘴刚碰到吸管就看到庾礼把它抱了起来,它跟被定身了一样安分待在庾礼怀里。
想想也是,庾礼是拿铁的后爸,精心照顾它这么久,它肯定亲庾礼。
蔓越莓苏打气泡水的味道很清甜,余晴喝完两口又去尝杨梅西瓜口味的蛋糕,头也不抬地对着坐到自己旁边椅子的庾礼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他很直接:“关于我和盛蓓蓓相亲的事。”
庾礼没什么需要遮掩的,把他和盛蓓蓓十多年前的初见到后来有联络的事全都坦白,干干净净,一滴不漏。
余晴在他说话的间隙已经把小蛋糕和气泡水吃完了,此刻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美式玩。
她不说话,庾礼也不会逼她,只是把猫给放下,起身离开了餐厅,很快又返回,带着一个布袋,递到余晴面前。
没有logo的纯白色布袋,余晴闻到pu皮的气味,她有些惊讶地抬头,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弄坏了你的包,理应要赔你一个。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店买的,只能凭印象找出一个好评最多的。”庾礼说,“它很便宜。”
余晴一边把包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边问:“多少钱?”
“109。”
的确便宜,庾礼当初给她在英国订的那个包得在这个数字后面加三个零。
“你被坑了。”余晴掀起眼皮,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嘲弄,“我的那个80块。”
也不知道庾礼是在搜索框里打了什么字,这个包的确和余晴的头牌包一模一样,甚至五金的细节做得还要更好一点。
她把包放回袋子里,也不客气:“我收下了,谢谢。”
余晴又低下头去和美式讲一些狗听不懂的人话,叽里咕噜的样子让庾礼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八年前。她还是那个俏皮灵动的余晴,她还是那个非常喜欢庾礼的余晴。
他在这一刻终于想通,比起余晴对自己独一份的冷淡和疏离,他还是更想要余晴对自己跟对其他人一样。那样的余晴是很开心,很自在的。
庾礼淡笑着看她,轻声道:“小晴。”
余晴条件反射地抬头:“嗯?”
“你说你在写小说,我可以知道你在哪个平台,以及你的笔名吗?”他问。
“不可以。”
再坦荡如余晴,也不想让前男友看到自己那惨淡的数据。更何况,她们现在算什么呢?
她的回答在庾礼的预料内,他并不着急,只是徐徐图之:“盛蓓蓓一定告诉过你我现在在国内创业,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文学作品的出版与改编。我知道写作是你从小到大的兴趣爱好,问你这些不是想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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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余晴朝他看来,歪了下头,漫不经心地问:“帮忙?你以什么身份帮忙?”
庾礼给了她五个选项:“高中同学,前男友,邻居家弟弟的学长,朋友的男友的合伙人,或者是....”
“现男友。”
余晴在听到第四个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朋友的男友的合伙人?谁?”
“封弥。”他说,“蘭荟园和公司楼下那天你都见到了,温忧雨不是你朋友吗?”
男友?余晴嗤笑一声,明明是炮/友好不好。封弥居然背着温忧雨在外面宣扬自己是正宫身份。
庾礼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也没打算解释,低头故作思考状,良久后才问他:“你公司做这个板块的业务,那你是不是也看了很多小说?”
身旁的人点头,眼里又漫出笑意。不知道为什么,余晴认为他现在的脑子里肯定想到的都是她高中时期写的中二小说。
她难得脸红,十分想冲过去抱着他的脑袋来回晃荡一下,让他脑浆混匀,别想起这些有的没的。
庾礼换了个问法,总想套到一些信息:“那你现在写的都是什么类型的小说?这个我可以知道吗?”
“就是言情小说。”她补充,“也写过无cp的,但是故事的发展都是围绕女主角开展的。”
庾礼了然,以女性角色为中心的女频文学的崛起是近年来的趋势。爱看霸总文学的封念熙也会给封弥和他推荐最近网络爆火的“大女主”文学。
他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够有机会看到呢?”
余晴摸了几个他洗好的蓝莓往嘴里塞,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等我火了的那天啊。”
和给任祺的回答一样,庾礼只能在心底叹气。
叹着叹着就叹到了明面上,庾礼低着头,不知道视线落点在哪里,说话声音很小,听起来十分委屈:“无论是和你在一起还是看到你写的小说,这两件事我都没什么进展。”
明明声音很小,但还是飘进了余晴耳朵里。她看着身旁低眉敛目的人,心里又泛起波澜。
她起身,在庾礼家里看了一圈,看到玄关处摆着的打火机和烟时自然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分手那天。”
余晴愣在原地,没想到她们居然在分手那天做了一样的事。
想起自己那天被尼古丁呛到流眼泪的场面,余晴情不自禁地微笑,不知道庾礼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样狼狈的瞬间。
她走过去把打火机拿在手里,又坐回椅子上。
庾礼手肘撑在大腿上,抬眼看她时是仰视的动作。
余晴在他面前把打火机按下,火苗窜起。
“给你一个机会许个愿吧,说不定你的愿望会让你想要做到的事有进展哦。”
庾礼保持着仰视她的动作,注视着她的眼睛,久久没回过神来。
火苗透过他的眼睛燃进他的心脏,蔓延到他身体里的每个角落。每根血管,每个细胞,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燃烬之后,庾礼身体里的每一粒灰烬都写着“余晴”两个字。
他双手交握,阖眼许愿,十分虔诚:“我许愿,余晴的小说能够被更多人看到。”
话音落下,余晴松开大拇指,脸上挂着淡笑:“我还以为你会许你迫切想要达到目的的那两件事。”
睁开眼睛的庾礼拿过她手心的打火机,心说无论如何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他直起背,也按下打火机,举到余晴面前:“你要不要也许一个?”
余晴的眼神落在他的小臂上,青筋明显,线条流畅。
她平静地移开视线,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又睁开。
她没有把愿望说出来,庾礼也没问,把打火机给放回了原位。
余晴盯着他的背影,在他身上明确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和属于他的成长。
八年前的分手会谈结束后,庾礼很快就被赖明月给带离咖啡厅。她注视着他的背影,以为这就是她们故事最后的结局。
余晴给自己点了一个蛋糕,抹茶慕斯,抹茶是庾礼喜爱的口味。
她请求店员给她一根蜡烛,店员姐姐看她红着眼睛的样子十分于心不忍,额外给她送了一杯饮料。
插上蜡烛的余晴并没有点火,但却对着蛋糕许了一个愿望。
“庾礼,我祝福你无论想要什么,都得偿所愿。”
一次有蛋糕有蜡烛没有火,一次没蛋糕没蜡烛却有火,哪一次会更灵验呢?
不讲究控制变量的实验,余晴却希望这两次都成功。
28. 分手
连续更新了一整周后,余晴的第二本作品,第一本言情小说《DullStory》迎来了大结局,她把书籍状态改成了完结。
温忧雨在这个周末却破天荒地没来找余晴,这下换余晴有些紧张了。
在这个艳阳高照的星期天里,余晴躺在沙发上,给温忧雨发一秒钟的语音。
“小雨!”
“更新看了吗?”
“想得到你的反馈!”
除了第一条,剩下都超过了一秒钟。余晴实在很想知道温忧雨到底怎么做到说那么多个字都在一秒钟内的。
温忧雨似乎是在忙,直到傍晚余晴也没收到她的回复。
李落在厨房里系围裙,在料理台上看了一圈之后突然对着外面喊了一句:“余晴!没料酒了!”
余晴应了一声,准备去楼下便利店给她买料酒。
她刚推开门,隔壁狗叫声就响了起来,很克制地只响了两声。不至于太扰民,又能让狗主人和邻居都同时注意过来。
美式乖乖地坐在门口的地垫上对着她笑,清楚自己不能轻易跨出那块地,于是就等着余晴过去。
她只能无奈地走过去,摸了摸小狗的头:“你成天在这守门呢?你爸是人吗?”
庾礼握着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站在门口的她问道:“你要出门?”
电话那头在和他聊项目预算的封弥愣了一下,一头雾水:“我没出门啊。”
余晴看出他是在打电话,没有出声,只点了下头。
“一起吧,正好遛狗。”庾礼对着她说完,又对着电话那头的封弥说,“你钱要是太多可以直接打我卡里,这么高的预算开一个S+的项目都不是问题,你想为一本连网站分站榜单都没有上过的书改剧拨这么高预算,没得谈。我去遛狗,挂了。”
庾礼挂完电话就很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了余晴,没有拖沓地给美式穿了胸背,拿上垃圾袋关上了门。
出电梯的美式又是爆冲,被庾礼硬生生拉住了,他转头看余晴:“出门要干嘛?买东西?”
“李落说家里没料酒了。”余晴往便利店方向走,“我买个料酒就回去。”
庾礼点头,和她一起并肩走,美式在前面悠闲地晃着尾巴。
夏天的傍晚,闷热的空气,有限的距离,但始终上扬的唇角。
和余晴分手之后,庾礼以为幸福已经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他被带离另一个大洲,幸福被带到另一片星系。
而现在,幸福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回归在他的身旁。
他带着狗站在便利店门外,余晴掀开塑料帘进去买料酒。便利店的老板是已经和余晴李落已经很相熟的阿姨,此刻正一边嗑瓜子一边朝外面瞥。
“小晴啊,外面那是你对象吧?”阿姨八卦地笑。
余晴正在扫码付款,垂着眼睛否认:“不是。”
“哎哟。”阿姨啧啧啧几声,“这小帅哥牵着狗在外面,我现在店里就你一个人,不是等你还是等谁啊?”
余晴展示了一下付款页面,露出一个笑容:“是在等我,不过他追我还没追到呢,还不是我对象。”
阿姨愣了一下,很快竖起一个大拇指:“好!让他多追会儿,不吃点苦不记着好,男的都贱!”
小生意大智慧,余晴赞同地点头:“阿姨您说得对!”
“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和姨说。”阿姨十分热心肠,“以后他来这买东西我给他打二十折,我俩分。”
热心肠并不止于话语,阿姨快速从柜台边拿了一盒东西塞到余晴手里:“这个你拿着,有备无患。”
余晴觉得有些好笑,但最终还是收下并道谢:“谢谢阿姨,我回去啦。”
她掀开帘子出来,眼尖的庾礼一下就看到她手心的盒子:“什么东西?”
余晴自然而然地摊开手,把本体暴露出来,还把手往前递了递:“你要吗?阿姨送的。”
八年前就差点擦枪走火的两个人在此刻没有一点害羞,庾礼垂眸,问:“我要这个干嘛?”
于是余晴又把手给握了起来:“那我留着了。”
要是任祺在场,听到这俩人的对话又得掀桌大喊一句你俩是不是神经病啊!这种人家小说里拿了得遮遮掩掩的东西你俩在这里光明正大地讨论归属权问题。
庾礼瞥了眼她的裤子,无奈地接过她的盒子,揣到口袋里:“你们女生裤子的口袋到底能放得下什么?”
“放得下男人的心眼。”余晴笑着伸手,大拇指和食指似碰非碰,比了一个手势。
庾礼失笑:“那我的裤子口袋够不够装你的心眼?”
余晴轻“哼”了一声:“那肯定不够,我心眼可大。”
提到裤子,余晴又想到去法国出差的盛蓓蓓。她飞法国也已经一周,每天都在微信群里大喊羡慕法国人的精神状态,人家天天都准时下班。昨天又在大骂巴黎街上的小偷,她给余晴买的礼物差点就给小偷偷走了,她都已经换过袋子了,明明没有logo怎么还要抢她的东西,万一里面是屎怎么办?什么狗屁世界人民大团结,有这种蛀虫怎么团结!
余晴抱着料酒,冷不丁地询问:“庾礼,你在英国被偷过几次啊?”
“就那一次。”庾礼回忆着那次经历,有些怅然若失,“我平时很少带钱包出门的,零钱和交通卡都揣在兜里。好不容易带一次就给偷了。”
对于丢失的那张照片,庾礼始终感到遗憾。遗憾于他身边关于余晴的东西本就不多,却又阴差阳错地少了一件。
走到单元楼前,余晴停下脚步,和他说:“你先继续遛吧,我上去给李落送料酒。”
庾礼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用语,有些惊喜地笑起来:“送完你还会下来,对吧?”
余晴单挑一边眉,神气地笑了:“我要遛美式。”
庾礼喜欢她所有灵动的表情,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在她转身之时,眼神滑过她的耳垂,克制住伸手捏一捏的冲动。
回了家,余晴把料酒给了在厨房做另一道菜的李落。
李落睨她一眼,开口道:“庾礼跟你一块去的?”
余晴顺手帮她洗用完的餐具,有些诧异,语气上扬:“欸?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状态,跟高二高三的时候一模一样。”李落在最后四个字上用了重音。
盛蓓蓓飞巴黎那天正好李落出差回来,两个人在沥州国际机场碰了一面。盛蓓蓓拉着她蹲在吸烟角把事情都给说了。
在听完盛蓓蓓所诉说的余晴喜欢庾礼的理由之后,李落一个激动把刚吸了两口的烟给灭了,十分惊讶:“居然是这样?”
盛蓓蓓耸肩,也没什么好讲的了,最后只给李落留下一剂预防针和一个任务。
“她俩复合进度估计都走一半了,你要是知道她俩复合了也假装不知道别告诉我,我和坦坦说过我要第一个知道。”她把烟掐灭,“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她们分手的具体理由。”
“理由?”李落摸不着头脑,“理由不就是异国恋?”
“开玩笑。”盛蓓蓓翻了个白眼,“坦坦是什么人啊?她参加工作第三个月就独自出差,连轴转三个会议没出一点差错甚至还能远程汇报,她这么有毅力的人会因为距离分手?我不信。”
李落被她说服了,但却没答应这件事:“算了吧蓓蓓,这也是她们之间的事。如果余晴要和庾礼重新在一起,无论当初她们是怎么分手的,说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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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已经跨过去了。余晴不是不长教训的人。”
李落和盛蓓蓓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无论是对余晴还是对庾礼,她的感情都十分直观和简单。喜欢就是很喜欢,讨厌就是很讨厌。不需要任何理由。
“余晴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她现在都自己写小说了,还能不懂谈恋爱那些弯弯绕绕吗?”她最后和盛蓓蓓这么说,“你放宽心好好工作吧,如果她们复合,你一定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看着余晴连买个料酒回来都能眉开眼笑,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挥手赶人:“行了,和前男友遛狗去吧格格,一会饭好了我给你发微信。”
余晴很快又回到庾礼眼前,接过了他手中的牵引绳,带着美式慢慢走。
“小晴。”他又这样喊她,“你是原谅我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点晚,但更早之前,庾礼还没能拥有如此大段的可以用来聊这种话的时间。
余晴认真地盯着美式,确认它并没有偷偷地打算吃一些乱七八糟的树叶和垃圾之后才转头看他:“原谅你什么?”
他看着她,眼睛里是不自知的可怜:“分手的事。”
余晴露出一个笑容:“不是你说的过去就让它过去重新开始吗?怎么又问这个了?”
庾礼没回答,仍然想要一个答案。
“分手的事,我怪过你。但我也知道不应该怪你。”余晴走得很慢,低头看着地砖,“我可以当作这件事已经过去,却不能这样轻易地忘记。当年我也才十八岁而已,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你只是想听没关系,我那天也和你说过这三个字了。”
-
十八岁的余晴,在很平淡的一天里,意外见到了男友的妈妈。
赖明月是富商之女,长大后学艺术,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她坐下后,对着余晴笑得很温柔:“小晴,你好,我是庾礼的妈妈。”
余晴是个很招大人喜欢的小孩,应付大人于她而言也是信手拈来,这是她第一次从所谓的“大人”那里感到未知的恐惧。明明她那么美,看起来那么和善。
赖明月和她解释庾礼有点事,得过一会才来,她先过来好好招待一下余晴。
她点了符合小女孩口味的草莓蛋糕和奶昔。余晴看到甜品端上来后的第一反应却是,为什么拿着菜单,却不先问问她的口味喜好呢?如果她不喜欢草莓味呢?
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余晴脑中一个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为什么她作为庾礼的妈妈,从来没有出现在学校的活动中呢?为什么庾礼几乎从来不提自己的母亲呢?为什么今天庾礼和她约会,她会先出现在这里呢?
能给她回答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坐在她对面,见面才刚刚十分钟;另一个人不知所踪。
很会聊天的余晴在此刻什么话都不想说,低头默默吃着甜品。她吃到肚子都有点不舒服后无意识地抬头,却看见赖明月眼里的情绪。
好像是哀伤。
她在哀伤什么?余晴赶忙垂下眼睛,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只能寄希望于庾礼赶快到来。
赖明月看着她吃蛋糕,突然开口询问:“小晴,你很喜欢庾礼,也很希望他过得好,对不对?”
余晴吓了一跳,对视上她的眼睛后愣愣地点头。
赖明月露出笑容,看起来温柔似水,但说出的话却像冰锥一般刺向她:“如果你希望他过得好,那阿姨希望你,和他分手,可以吗?”
余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恍惚地重复:“分手?”
一个她以为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和庾礼之间的词,被他的妈妈带来,在她眼前,重重砸下。
29. 哄你
“庾礼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他爸爸是做什么的?”
赖明月脸上一直挂着淡笑,轻声细语地和她说:“他爸爸做外交工作,要外调去英国了。我们已经给庾礼安排好了他在英国的学校,他要学外交政治,他以后要跟他父亲走一样的路。”
她不清楚余晴其实对男友的家庭略有了解,更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在报志愿的时候正是基于这微乎其微的了解才选择国际政治专业。
他要?略有了解的余晴因为这两个字也不自觉地皱眉,脱口而出:“他想吗?”
赖明月那始终如一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很快变了个表情,把哀伤写在脸上:“他不想,所以阿姨求你,和他提分手,让他心甘情愿地跟我们一起过去,好吗?你不想看他忍受分隔两地的痛苦,也不希望我们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内吧?”
余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哭她要做出如此重大的抉择,笑她对庾礼而言真的重要到这个地步,重要到能够影响他的人生。
她呆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讲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阿姨,这对庾礼来说太残忍了。”
对她也一样。
赖明月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余晴在这一刻才知道“梨花带雨”般的落泪竟然不是假的。
“小晴,这对我们难道不残忍吗?”她鼻头发红,“阿姨不是想拆散你们,只是庾礼有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他和你不是一类人。”
不是一类人。对余晴而言,见血封喉的一句话。
“你很喜欢他,阿姨也很爱他。”赖明月继续说,“我们都是为了他好,对吗?他去了英国,会接受好的教育,有更好的未来。如果有缘分,你们也会再次相遇的。”
她没给余晴留反应的时间,又一滴泪落下,点缀着她的话语:“小晴,所以阿姨求你,好不好?”
余晴还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种脑子像浆糊的时刻,她无法思考赖明月这些话的底层逻辑,连自己被隐隐约约地被道德绑架都有点意识不到,满眼都是她的泪水和她说的那两句“阿姨求你”。
她想象不出沈意琴和小辈流着泪说“阿姨求你”的样子,她甚至开始怀疑只是要她和庾礼分手而已,真的至于到这个地步吗?
余晴的脑中乱作一团,连庾礼来到她面前她都没有注意到,还是他先开口喊她的名字她才回神。
她有些慌张地抹掉泪水,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在对视上他的眼神后不自觉地嘴角下撇。
庾礼反应很快地走过去把人按到怀里,同时扭头看了一眼赖明月。
目的即将达成,赖明月知道自己也该退场了,她拿着包起身,换了另一个位置坐。
庾礼低头,感受着胸口处的布料被浸湿。他轻抚她的后背,发觉余晴今天穿了新裙子,是不久前她在店里试穿的时候拍照给他看的那一条。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余晴收拾好心情,重新抬起头来。
她眼圈通红,刚刚强压不住的委屈样还在庾礼心头萦绕,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后手贴在她的脸庞,轻声说:“哭久了眼睛会痛的。”
还能有多痛?她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庾礼,你坐我对面吧?”
他想问为什么却没问,坐到刚刚赖明月坐过的地方。
她对着窗外发呆,庾礼望着她,和她解释:“出门前我爸有事找我,我手机都来不及拿就被他带走了。我不知道我妈是怎么知道我和你约在这里的。”
但他能够预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去英国读书的事他也是刚刚出门前才从庾敬那里知道,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余晴她们之后要开启不知道为期多久的异国恋。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余晴对她放心,知道她对自己也一样,但仍然害怕未知的事情发生。
伦敦到京州八千多公里,8个小时的时差,他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差距可能带来的问题?
最后他在心里措好词,他想告诉余晴距离不是问题,她们可以每天都在微信联络,互相分享日常,她们之前也一直这样无话不谈。等他有空他就回国。如果她寒暑假有时间也有意向,他可以陪她游欧洲。
他想了很多很多话,而这些话在看到赖明月的那一刻通通化为泡影。
恋爱的事他从没和家里提过,他知道赖明月一定会有办法知道,他想,或许她闭口不谈是一种默认。毕竟赖明月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大额消费,也没有干涉过他和余晴的任何一次约会。
他想错了。赖明月只是为确保她的计划万无一失,一直隐隐不发而已。
庾礼再次喊她的名字,唤回她的注意力。
余晴看着他,很认真很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看进他的眼底和心底。
她以为她们很登对。
她们的名字连在一起,是耳熟能详的词语。她们的名字连在一起,是年级大榜的第一第二名。她们的名字连在一起,是她们自己、乃至身边人都已经养成的习惯。
她以为她们很登对。但今天,有人和她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这句话的人是他的妈妈,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庾礼。”她不再流泪,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余晴的手放在桌子下,紧紧地攥着自己新裙子的裙边。
庾礼,如果你不愿意,如果你不接受,请告诉我。
请你一定告诉我。
“对不起。”
她听见他这么说。
庾敬的话是通知不是询问,庾礼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没有轻易更改的余地。除了去英国读书,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或许有。或许他可以不顾生养他的庾家,不顾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爱他的赖明月,执拗地留在沥州,但他也没有书可以读,会失去曾经赖以生存的一切。他不是要当这个天之骄子,但他不可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里继续和余晴在一起。
他配余晴,本来就不够。
而无论是庾敬还是赖明月,都不可能让这个或许发生。
余晴的泪水在他说出那三个字之后忍不住了,她闭眼,眼泪像断了链子的串珠一样往下掉。
“庾礼,我们分手吧。”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她对自己的声音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庾礼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亲耳听到这句话时会有这么大的冲击力。
“心如刀绞”这个词,根本就没有一点夸张。
他眼圈通红,再次道歉:“对不起。”
其实他应该再说点什么的。他想说他的身不由己,想说他真的很爱余晴,这份爱不会轻易消磨。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不想给余晴光明的未来套上不定时的枷锁,更不想显得自己那样可怜。
“没关系。”她哽咽着,送上最后的祝福,“庾礼,祝你学业有成,祝你在英国过得开心。”
过去那些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日子仿佛都是在为今天做铺垫,她们的所思所想,都存在于对方的眼睛里。
赖明月没多等一刻,很快就把庾礼给带走了。他不敢回头,所以也不知道余晴能够透过玻璃窗看到他的身影。
于情于理,她们都要选择分开。
-
“你当然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
没有质问,没有发脾气,没有不死不休。她们连分手都这样体面,体面到八年后再见,都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吃饭。
余晴不再看大差不差的地砖,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看向他:“你也辛苦了,庾礼。”
在英国的八年,庾礼承认自己身心俱疲,但却没想到,会和他说“你辛苦了”这句话的人,居然是余晴。
还好是余晴。
也只能是余晴。
庾礼忍住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深深地看着她,问出了自己一直没想通的问题:“我们分手的真正理由,你没有告诉李落和盛蓓蓓,为什么?”
她没回答。
美式走了两圈终于来感觉了,此刻正在换姿势方便中。她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瞄一眼排泄物,又看向庾礼:“你是不是昨天给它喂奶喂多了?它今天拉得有点稀。”
庾礼一听到拉稀就头大,他负责捡屎,拉得稀还不如不捡,反正也捡不干净。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想像封弥一样做个没素质的人。美式住在封弥那里的时候,他顺带放过去的专用垃圾袋是一个都没少。
看着蹲下去伸长手臂捡屎的庾礼,余晴站在他身侧憋笑:“不然不捡了吧?”
都捡到一半的庾礼面色难看地回头看她:“怎么不早说?”
“我说你就听啊?”余晴好笑,“你带湿巾没,要不要现在就给它擦下屁屁?”
“没带,回家擦。”庾礼起身,把垃圾袋打结,往垃圾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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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走。
丢完垃圾后他从余晴手里接过牵引绳,带着狗往回走,路上遇到差不多体型的萨摩耶,庾礼停下脚步,放任美式交朋友。
余晴和他站得很近,近到她说话声音那样小,他也听得很清楚。
“庾礼,那天你妈妈哭着和我说她求我。我没办法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她可以坦诚她爱上他的脆弱,却没办法把他的弱点公之于众。这件事做她一个人的伤口就够了,无论结局如何,余晴仍然想在最后好好地保护他。
庾礼很惊愕,握着牵引绳的手松了一下,美式差点就要从他手里窜逃扑到萨摩耶身上。
余晴连忙伸手握住牵引绳,看起来好像是握住了他的手。
“她哭着求你?”庾礼突然冷笑了一声,“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赖明月居然也会流眼泪。真是意外。
庾礼到咖啡厅的时候,只看到赖明月一脸淡漠地在喝咖啡,坐在她对面的余晴在发呆,眼泪掉出眼眶都不自知。他不知道她们的会谈,只以为赖明月和她说了并不好听的话。
萨摩耶的主人已经把狗牵走,余晴和庾礼却在站在原地,她们现在才发现彼此的消息有时差。
“你以为她像小说里那样,把支票甩我脸上让我离开你啊?”余晴松开手,脸上是戏谑的笑,“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还好吧?”
庾礼却有些笑不出来。赖明月一定调查过余晴的家庭,知道她的生活有多么幸福。而幸福,有的时候也是弱点。
一位妈妈的眼泪,对余晴而言,一定会比难听的话或者是支票更好用。
恨赖明月恨了这么多年,庾礼在这一刻感到怅然若失。她居然也会流泪,尽管是在演戏。但的的确确是为了他,在余晴面前流泪。
直到回家,庾礼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安静地把牵引绳挂好,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给美式擦脚擦身子。
余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转身就走和脱鞋进去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看起来受伤失落的庾礼实在让她迈不开离开的步伐。
而她现在也才终于转过弯来,曾经她以为他有着幸福的家庭,有着为他着想到能够不在意眼泪的母爱,似乎都只是她的以为。
她又穿回那双白色拖鞋,蹲到他身边看他清理美式。
庾礼瞥她一眼,单膝跪到地上,把空出来的矮凳挪给她,而后维持着这个动作继续擦美式的大脏脚。
她坐上凳子,俯身双手抱住膝盖,歪着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擦过地面,庾礼手上还脏着,没办法伸手帮她,只能开口提醒她:“头发弄到地上了。”
余晴无所谓地摇头,仍执拗地盯着他,瞳孔里只有他的脸:“晚上洗就好了,所以你在想什么?”
庾礼换了张干净的湿巾继续擦,转头看她:“余晴,你现在是在哄我吗?”
恋爱期间,余晴也没少哄过庾礼。平日里李落盛蓓蓓当着他的面挖苦他他从来不发作,只在两个人单独的时候和余晴装可怜。
他很好哄,余晴亲一口基本就没什么事了。毕竟本来也没什么事,反正他都是装的。
余晴点头:“是啊,我在哄你。”
庾礼保持着唇角扬起的表情低下头去继续美式的清洁工作,完工后他才把胸背解开,美式跑到沙发上去甩毛,庾礼去卫生间里洗手,把余晴也喊了过去:“来洗手。”
“哦。”她慢吞吞地挪过去,手放到自动洗手液机下,认真搓着手上的泡。
庾礼站在她身侧,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还记得你以前哄我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吗?”
以前?余晴冲手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装傻:“不记得了。”
这个回答正中庾礼下怀,他笑着看了一眼她的手,已经冲干净了,但余晴手还放在底下没拿开。
他没多废话,顺手关上水龙头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脸转了过来,动作很快地低头。
是一个要亲吻的动作,但庾礼及时地刹住,嘴唇离她只有两公分的距离。
余晴瞪大眼睛看着他,两手湿漉漉地悬在空中,好像被魔法定住了身体一般。
能看到这么可爱的余晴,庾礼满足地笑了。他挪动了一下位置,在她耳边认真地询问了一句话。
“余晴,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哄我呢?”
30. 吃饭
躺在沙发上听八卦的温忧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追问余晴:“那你怎么回答的?”
被吓了一跳、以为庾礼是要亲自己的余晴脑袋发懵,什么都没能回答,推开庾礼就回了家。
洗了一大筐蓝莓出来的李落把篮子塞到余晴手里,冷笑一声:“庾礼本科学的不要脸专业吗?怎么能越来越不要脸的?”
温忧雨张着嘴“啊”了一声,余晴会意地抓了一大把蓝莓塞进她嘴里,她嚼吧嚼吧咽下去之后才说:“庾礼为了打听你的小说,还让封弥来问我来着。”
李落窝在单人沙发上,掀起眼皮看她:“你说了?”
温忧雨刚想理直气壮地反驳,又想起自己的确透露了一点,心虚地低头。
看她这心虚样李落就知道她多多少少说了一点,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在床上问的?”
温忧雨一把捂住地毯上坐着的余晴的耳朵:“少儿不宜!”
余晴好笑地看她:“说什么了?”
温忧雨把手收回来,尴尬地挠头发:“平台。欸这不是我主动说的,事后他从我手机看到我后台没关猜出来的。”
温忧雨很快又换了个表情,殷切地笑着:“为了将功赎罪,我在隔壁平台发了你的安利帖子。”
《DullStory》完结在周六,温忧雨那个周末出差工作去了,忙得没空看更新,结局是在回来的飞机上看完的。
两个半小时的行程,温忧雨用了十分钟看欠的章节,剩下的时间在手机备忘录里认真写着读后感。直到今天,小说完结的第三天她才发出去。
余晴接过温忧雨的手机,认真地看着她的读后感,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谢谢小雨,我一会就去收藏这个帖子。”
手往下滑看到这个帖子的点赞收藏数时余晴惊讶了一瞬:“你的账号数据怎么这么好?”
温忧雨得意地笑:“我特意用大号给你发的。晴格格我要你再也不是小众作者!”
温忧雨的RedBook账户是摄影博主,粉丝近十万。不过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个账号皮下是她,她也没有在账号上透露过任何和真实身份有关的讯息。
“你账号现在不垂直了。”余晴笑着把手机还给她。
温忧雨表示无所谓,接过手机的时候发现微信正好弹出消息,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封弥说他要去庾礼家。”
“去个屁啊。”李落接得可快,“他不就是知道你在我们家才说要去庾礼家的吗?但又没种直说要见你。你俩下了床就没有见面的合理理由吗?”
温忧雨嘴角的弧度在李落这句话之后逐渐下落。余晴看着她,于心不忍,纠结要不要把封弥疑似在外面宣扬是她男友的事告诉她。但一来那只是庾礼随口一句话,二来她不知道温忧雨的真实想法,不想好心帮倒忙。
余晴在地毯上摸手机,给庾礼发消息:封弥说要去你家?
庾礼回得很快:嗯,说要去我家蹭饭。温忧雨今天在你们那?
余晴刚回一个“嗯”,庾礼又发了一句消息:你们要不要晚上过来一起吃?
这件事余晴做不了主,她抬眼看了一下躺在两张不同沙发上的温忧雨和李落。前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后者刷短视频刷得昏昏欲睡。余晴一个都不敢问。
她思考了一会儿,打字回复道:不然还是算了吧,就算小雨想过去李落肯定也不去。
言外之意就是余晴哪个都丢不下。
庾礼的回复很直接:那你呢?你想来吗?
余晴看着这句话,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那么久但又迟迟没有消息发来,庾礼了然地笑了。
他给封弥开了门之后转身往1202走,按下了门铃。
室内的三个人都朝门口看去,余晴看出温忧雨眼底蕴藏的期待,起身去开门。
看到来开门的是余晴,庾礼没有多意外,笑着问她:“晚上要不要去我们那边吃饭?”
余晴没想到他直接杀到门口来了,刚刚不想答应又不想撒谎的余韵还没消去,她下意识看向沙发上的两个人。
庾礼没管她们,只看着余晴,低声道:“余晴,我问的是你。”
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不下,李落看不下去,从沙发上起身,抱着胸给出回答:“去,怎么不去?看看你们能摆个什么满汉全席出来。”
现在时间不到五点半,五个人的饭一个小时怕也是做不完,庾礼挑了下眉:“你们要现在过去还是等要开饭了喊你们?”
“当然是现在过去。”李落冷笑,“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往菜里放点什么东西,我可不想死在你家里。”
庾礼把李落说话当放屁,只看向余晴:“那你收拾一下过来。”
余晴纠结了好一会儿的事就这么被李落给定下了,她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对着温忧雨露出一个笑容:“小雨,走吗?”
刚刚黯淡下去的温忧雨瞬间明朗,她点头,跟在余晴和李落身后进了庾礼家。
李落一进门就往美式和拿铁在的地方凑,美式记得她遛过自己,很给面子地陪她玩。
余晴手撑在岛台上,礼貌地问:“要帮忙吗?”
庾礼还记得她高中弄剩饭给自己弄进医院去的事,憋着笑摇头:“不用了,等着吃吧。”
余晴本来也就是客气一下,听他这么说放心地转身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在英国读书那几年练出来的,庾礼和封弥做饭的速度还挺快,尝过之后味道也过关。
只是菜系实在是很混乱。
余晴和李落都爱吃甜口,庾礼做了下饭的番茄炒蛋和荔枝肉。温忧雨爱吃辣,因此桌上还有封弥特供的辣子鸡和鸭血豆腐。除此之外还有一大锅不知道为什么要出现的炒面、意大利面以及牛排。
五个人的普通晚餐硬是摆出了年夜饭的感觉。
庾礼自然地坐到余晴身侧,封弥也坐到温忧雨身边,李落被两对没有确认恋爱关系的女男夹在中间,此刻非常想念盛蓓蓓。
盛蓓蓓要是在的话,她们俩一人骂一个就不会累了。
余晴不知道李落所思所想,只是一边吃一边觉得好奇怪:怎么吃着吃着就困了?
庾礼看她吃着吃着眼睛都要闭上的样子就好笑,把手边炒面和米饭的碗都给拿走,俯到她耳边轻声问:“还吃吗?”
余晴摇头,放下筷子,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发饭晕。
坐在她隔壁的李落没好气地看向庾礼:“你一顿饭搞了三种主食,你想让她吃完昏过去啊?”
庾礼一开始只是想都做了让她选而已,也没想到她三种都要吃个遍。她以前饭量也不大,怎么今天就能挨个都吃半碗进去?
看余晴阖着眼发饭晕,庾礼少见地对李落反唇相讥:“是不是你平常在家饿着她了?”
李落又想拍桌,但嘴里还嚼着上好的澳洲牛肉,硬生生又忍了下来。
吃完饭的清洁工作也是庾礼和封弥做的。余晴靠在沙发上拿着逗猫棒陪拿铁玩。
被逗猫棒吸引是小猫的天性,拿铁就这样被引诱到了余晴的腿上。
想起拿铁的原名,余晴软着声音开口:“宝宝,宝宝。”
在擦桌子的庾礼和在玩马里奥赛车的李落温忧雨都同时扭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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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落笑着问:“你喊谁呢?”
余晴摸着拿铁的脑袋,把猫抱到自己腿上:“喊我们拿铁宝宝呀。”
李落醋味十足地开口:“回去被我们狗狗闻到你身上有别的猫的味道你就完了。”
余晴心虚了一瞬,但很快又被主动贴到自己手心的拿铁给吸引住,对着小猫的头猛吸几口。
狗狗对不起,姐姐错了,回家给你开罐头。余晴一边吸猫一边在心里忏悔。
这已经不止是糖衣炮弹了,这是糖衣核弹啊。李落丢下手柄,冲余晴伸手:“吃饱了,我们回家吧。”
余晴把手递过去,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后和还盘腿坐着的温忧雨对视上。看懂对方的眼神后,余晴转头往厨房看了一眼,封弥还在洗碗池前站着。
李落看着这俩人用眼神递消息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厨房喊了一声:“我们走了。”
满手都是泡沫的封弥火速转头往客厅看,说道:“温忧雨,一会我送你吧,你等我一下。”
李落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笑容,伸手捏了下温忧雨的脸颊肉:“有话直说,好不好啊小雨?”
余晴也没见过这么别扭的关系,忍着笑往门口走,还不用庾礼拦,先被美式挡住。
它叼着拳击猪的玩具到余晴面前,做出小狗专属的邀请玩耍的动作。余晴俯身摸了它的头一会儿,最终还是挪到了玄关处,准备换鞋。
已经收拾好餐厅的庾礼擦着手走过来,喊了余晴的名字。
李落没好气地站在余晴身后又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余晴目送她开家门,但没有把门关上,明显在等她回去。
“怎么了?”她换好鞋,乖乖地站在门外。
庾礼两步走到她面前,又开始问废话:“晚餐好吃吗?”
余晴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说:“下次别弄那么多主食了。”
庾礼眯了下眼睛,笑了起来:“还能有下次吗?”
能吗?余晴笑着,没回答这句话。
“余晴,上次的问题,你还没给我回答。”庾礼提醒她。
“哦。”余晴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回答啊。”
以什么身份来哄他?这么简单的问题,庾礼难道还以为她跟十七岁的时候一样好骗,可以不明不白地和他确认关系吗?
“前女友,邻居,高中同学,朋友的房东,合伙人的炮/友的朋友。”余晴笑得轻松,“庾礼,你选一个吧?”
没有庾礼想要的答案,他根本不会做这道题。
而正确答案也不会这么轻易地送给他。
庾礼垂下眼睛,认清现实后才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岔开话题:“小晴,你快过生日了。”
非常生硬的话题转换,但只有庾礼自己知道,他每天都在手机看倒数日的软件,想着余晴的生日还有多久会到来。
她的二十六岁生日,没什么很特别的,但对他而言,却是最重要的一个生日。
“我想给你过生日。”他说。
这不是什么难事,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余晴可以大方地分他两个小时。
于是她点头:“好啊。”
庾礼语速很快地接:“在伦敦。”
在余晴惊诧的神情中,他解释自己的想法:“伦敦的夏令时已经来了。如果是晴天,晚上也会有阳光。”
夏令时的长白天给人一切都还未完待续的感觉。
城市漫长的白昼,他漫长的爱恋,她们之间交错的漫长岁月,似乎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每个即将到来的晴天,似乎一切都还来得及。
31. 好奇
日期在沥州急转直下的天气里慢慢靠近余晴的生日。
6月的最后一周,沥州的天气预报里只有下雨的标识。
持续不断的雨天不仅让她们阳台上的衣服干不了,让李落的头发每天都很毛躁之外,也导致余晴每天脑子里都被庾礼所说的“伦敦夏令时”给占据。
又一个雨夜,温忧雨接到余晴打来的微信电话,她趁机催她开新文。
余晴慢吞吞地敲键盘,敲了一句念起来完全不对劲的话之后又删掉,回她道:“别急,等我存稿够了就开。”
“你现在存多少了?”温忧雨问。
“我都写三万了。”余晴瞥了眼文档左下角的字数,“你不是说你不看追妻火葬场吗?怎么这么着急让我开文。”
温忧雨在那头“嘿嘿”一笑:“你那个文案写得那么有意思,肯定不是常规火葬场。你先告诉我男主是不是真死了?”
“是啊。”余晴面对电脑,露出一个浅笑,“死得透透的。”
多亏温忧雨用她十万粉丝的账号给她引流,余晴两本已经完结的小说数据都有了明显的起色,她也是收到雷的小作者了,谁都不能拿她写到现在一毛钱都没赚到这件事来攻击她了,她现在已经赚到几块钱了!
温忧雨对全新模式的追妻火葬场故事满怀期待:“晴格格,我会永远追随你!”
“追随谁?”
听到男声的余晴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开口:“封弥在你旁边?”
我靠——
同样被吓一跳的温忧雨捂着手机话筒,对着突然从浴室里出来的封弥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封弥挑了下眉毛,往她这里走:“和谁打电话呢?”
温忧雨坚决不能让余晴在自己这里掉马。她果断挂掉电话,伸腿踹他:“关你屁事。”
“怎么吓成这样?”封弥好笑地握住她的脚,在她脚心挠了一下,温忧雨吓得又缩了回去。
他低头看她:“男的女的?”
“男的。”温忧雨结结实实地给他又来了一脚,带着手机往外跑,“你别偷听。”
封弥看着她离开房间,回想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语。
晴格格啊。也不知道这个晴格格的情报可以让庾礼分担多少他的工作量呢。
跑到另一间卧室反手锁上门的温忧雨给余晴又把电话打了回去,接通的一瞬间她滑跪:“我真不知道他那么快就洗好了!而且我声音很小的!我觉得他肯定没听到!”
余晴一边改大纲一边笑:“哦,人家都洗好澡了你还在这里和我打电话啊?”
“他等一会又不会死。”温忧雨想起刚刚那个电话是余晴拨过来的,“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啊?”
“嗯。”余晴打字的动作停下来,问她,“你去过伦敦吗?”
温忧雨眼睛眨了两下,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转回头后才说:“去过一次,前几年的圣诞。”
冬令时去的啊。余晴问:“好玩吗?”
温忧雨有些不想回忆,但仍然诚实作答:“圣诞的伦敦很漂亮。”
余晴也八卦起来:“和封弥一起过的吗?”
“没。”温忧雨不想再提这段,站起身去打开窗户,雨声侵入她们的对话,“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要去伦敦吗?”
听到雨声的余晴也离开书桌,往窗边走去,解释道:“庾礼说想在那里给我过生日。”
认识余晴也有一段时间,听封弥也稍微提过一点庾礼的事,温忧雨对她们俩之间的事抱有莫名的期待:“那你去吗?”
“没想好。”
但其实她做过伦敦的旅游攻略,也做过签证准备。
她知道摄政街有一家出名的巧克力店,知道六月底的海德公园是玫瑰的季节,知道伦敦很多景点都有Thepennypress机器,可以得到不同的纪念币。
明明是不会抵达的城市,她为什么要做攻略呢?
感受到那头的惆怅,温忧雨岔开话题,笑着问:“小晴,庾礼是不是没和你说过他和封弥是怎么认识的啊?”
“封弥和我说,庾礼本科期间一直独来独往。他们是在要毕业那年才认识的,因为有着相同的选修课。好像是什么出版伦理?我不记得课程全名了,应该是出版学的课程。”
“同为中国人又有在京州的生活经历,后来还发现有纪川序这个共友,再后来是听封弥说他将来有回国开影视公司的计划他们才熟起来的。”温忧雨笑了笑,“封弥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媒体与传播。”
“至于后面的事,”温忧雨停顿了一下,“关于他为什么比封弥晚了一年多才回国这些事,我不知道,也得你自己问比较好。”
她当然应该自己问,但现在真的已经到了要问这些问题的时间了吗?
直面他的过去,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他的未来。
余晴沉默片刻,和她道谢:“小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小晴,很多时候幸福是触手可及的。”温忧雨说,“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电话这头的余晴笑了起来:“你也是啊,所以温忧雨,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这通不长的通话结束,余晴的手机回到微信页面,她看到庾礼发来的消息,问她想不想吃夜宵,他在家里做了披萨。
在邀请她去伦敦之后,余晴庾礼的关系似乎又回到起点,但她们谁都知道,如果是毫无复合希望的前任关系,是做不到她帮他遛狗,他给她煮饭这些事的。
听着雨声,余晴的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地移动着,回复庾礼:不用了,你前阵子送的粽子都还没吃完。
天知道庾礼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粽子,甜粽肉粽都有。甜粽基本都进了她和李落肚子里,肉粽被她带回沥阳给沈意琴和余永义。
沈意琴对粽子的来源感到好奇,余晴一边剥粽叶一边回答:“庾礼给的。”
她把粽子往嘴里送,抬眼观察妈妈的反应,看到沈意琴露出她意料之内的无奈表情。
沈意琴坐到余晴身边,同样直接地问她:“你很喜欢他吗?”
粘牙的糯米和发噎的豆沙让余晴在这句提问之下沉默了很久,配着果汁咽下去之后她才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那天沈意琴坐在她身旁看了她很久,最后只和余晴说:“好奇的话,就去问吧。”
好奇被满足后,就会知道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情感了。
但余晴始终都没有对庾礼问出什么问题,直到这个夜晚。
听着雨声,她侧躺在床上,对着手机那头的庾礼提问:庾礼,你喜欢伦敦吗?
庾礼的回复是一条两秒钟的语音,余晴点开,听见他说:“我不知道。”
伦敦留下过很多他的重复足迹,他甚至连季节更替的时节都能猜得大差不差,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对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情。或许他很讨厌伦敦,如果不来这里,他大概就不会在那个夏天和余晴分开。或许他很留恋伦敦,无论是读书还是工作,这座城市都见证了他的成长。但这里对他而言始终不够完整,庾礼想,这应该是因为余晴。
她盯着语音转文字后的这四个字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雨都停了,开着窗的室内被闷热潮湿的雨后空气侵袭,余晴不得不关上窗户。
“那就回伦敦看看吧。”她这样回复他。
看看她们能不能找到各自的答案。
-
6月的最后一天,沥州恢复晴天,余晴在这一天开始更新自己的第三本小说,名为《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
温忧雨跟住在勾勾文学城一样,发布后没多久就来微信私聊余晴,并告诉她自己已经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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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的榜一大姐。
这几天过去她一直在观察封弥的情况,仍然对自己那天和余晴打电话这件事有后顾之忧,但余晴那里没有掉马的情况发生,封弥也没再问过她这些事。她稍稍放下心后怀抱着愧疚之情给余晴狂投雷。
余晴上后台看了一眼,给她回了一个红包,温忧雨没有领。
只发来一条八卦兮兮的消息:你过几天要飞伦敦哦?
余晴:你现在消息很灵通啊。
温忧雨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包,然后是一长段话:其实我是想找你帮我代购一下啦,始祖鸟在伦敦不用预定货也全,到时候你帮我去看一下好不好?
余晴没多问一句,回复道:可以啊,你要什么款提前发我就好了。
温忧雨发来一个“ok”的表情后又尽职尽责地督促她:你去伦敦那几天不会断更吧?
余晴谄媚地回复:存好稿了,请我的榜一大姐放心吧^^
她拿着手机出房间,看见李落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电脑平板手机三件套。
“你在干嘛啊?”余晴凑过去,被她平板界面的表格惊呆,对着念出来,“伦敦代购清单?”
表格里的品牌从伦敦本土品牌到免税店大牌,从彩妆护肤到玩偶摆件,简直可以说是伴手礼大全,价格从个位数横跨到四位数。
“让庾礼空着一个箱子过去拎着三个箱子回来吧。”李落对照着攻略改着自己的清单,“能买全就当他过我这关了。”
余晴好笑地问:“过什么关?小庾礼跃龙门啊?”
李落瞪她一眼:“你别管,到时候这份清单我也会抄送到你邮箱的,帮我监督他。”
余晴“哦”了声,躺倒在沙发上玩手机,微信里突然弹出一个久违的对话框,是她的大学宿舍群。
宿舍群里包括余晴一共四个人,在毕业后时常还有联络,但后来随着大家各自生活的不同,群里已经很久没有新对话了,有事基本上都是私聊。
余晴点进群,除她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在群里冒泡了,还整齐划一地在艾特她。
蔡辛彤:我靠!邱明轩结婚证你们看到没?
欧楚心:看到了。。但是我不是从邱明轩的朋友圈看到的。。
翁雯:?邱明轩结婚你们激动什么
欧楚心直接在群里发了一条朋友圈截图,余晴放大图片,看到了那张盖了钢印的结婚证照片,来自欧楚心备注为“常青”的人。
翁雯:常青?常青?邱明轩老婆居然是常青?是我知道的那个常青吗?
欧楚心:是的呀,就是那个公修课上和小晴一组的法学院的万年老一常青,我们不在的时候她就粘着小晴。
蔡辛彤:@余晴,常青知道你是邱明轩前女友吗?
欧楚心:@余晴,常青的朋友圈你能看到吗?没有屏蔽你吧?
翁雯:@余晴,她们要是邀请你去参加婚礼你会去吗?
余晴想挨个回复,手指长按消息后打字,但手机屏幕又跳出来了一条新消息。
来自常青。
常青:余晴,好久不见。我结婚了,和邱明轩。你这周有时间吗,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余晴犹豫了很久,才回复她:恭喜,新婚快乐。但我现在不在京州。
常青似乎是在等着她的消息,回复得很快:我知道你回沥州了,我可以来找你。
余晴哭笑不得同时颇为不解,她问:为什么非要见我呢?
保险起见,她又补了一句:我和邱明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常青回复她:我知道,和他无关。余晴,我很快要去美国读书了,在走之前,我有话想和你说,也想再见你一面。
怕余晴拒绝,常青那里又发来一句话。
她说:余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32. 京州
七月的第二天,余晴抵达京州国际机场。当天是工作日,但欧楚心还是抽出时间,开车来机场接她。
“彤彤的车今天限号。”欧楚心笑着说,“不过一会儿她还是会过来跟我们一块吃饭的,我们直接去餐厅吧。”
她们整个寝室没有一个京州本地人,但在毕业后都选择留在京州。翁雯去年研究生毕业后先回了家,目前京州只有蔡辛彤和欧楚心在。
从机场开到饭店要行驶一个多小时,欧楚心早在余晴还没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打好腹稿,一肚子的话想跟她在车上聊。
但一听到余晴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时,欧楚心先把早就已经和其他人骂过八百遍的老板同事又拉出来怒斥一顿。
余晴坐在副驾驶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还在红灯时贴心地给她送上水。
骂了个爽的欧楚心这才回过神来,回忆自己想要问的事。
“小晴,你回来是要去常青和邱明轩婚礼的吗?”
看着窗外风景的余晴转过头看她,笑着回答:“当然不是,她们不办婚礼,不过我的确要见常青。”
欧楚心瞥了一眼余晴的脸,确认她表情无恙才继续往下说:“为了见她你就飞回京州啊?”
“还有你和彤彤啊。”余晴弯起眼睛笑,“彤彤说要带她男友给我见一下。”
欧楚心冷笑了一声:“蔡辛彤的眼瞎一时半会是治不好,我们都拭目以待吧。”
蔡辛彤的爱好就是恋爱,然后被不同的男人伤害。宿舍里其他三人严重怀疑她有M癖好,就是喜欢被虐的感觉,毕竟她连看小说都只挑虐文看。
余晴了然地点头,附和道:“除了彤彤谁还会对男的抱希望?”
欧楚心噗嗤一声笑出来,继续和她聊:“你这次来待几天啊?”
余晴把车载蓝牙的声音关小了点,回答道:“回去机票还没买,应该也就两三天。我7号要去英国。”
“去英国啊,真好。”欧楚心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有羡慕,“不用上班真好,想什么时候出去玩都行。”
余晴还没接话,欧楚心又继续问:“是和李落还有蓓蓓一起吗?”
李落和盛蓓蓓是她们宿舍其他三个人也都见过很多次的人。李落学校离京州大学也就三个地铁站的距离,有事没事就来她们学校吃饭。盛蓓蓓从美国飞回来的时候会给余晴的三个舍友也送上礼物,女孩们熟络起来是很正常的事。
余晴的呼吸停顿了一刻,缓缓抬眼看向她,回答道:“不是。”
欧楚心目视前方,半晌了还没等到下半句话,有些奇怪地“嗯?”了一声:“是和谁?你话怎么说一半不说了?”
“我前男友。”余晴说完又补充,“邱明轩之前的前男友。”
欧楚心一秒钟都没迟疑,接她的话:“庾礼吗?”
余晴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和你们提过吧。”
欧楚心抿了抿嘴唇,磕磕巴巴地开口:“呃,我见过他,不止我,彤彤小翁都见到了。忘记是前年还是哪年了,在你公司楼下。”
“你见过他?”余晴音量提高,“怎么会?”
“啊!”欧楚心右手猛拍大腿,言语混乱地拼凑回忆,“我想起来了!你的二十四岁生日啊!第二个本命年,你记得吗?两年前。那天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我们三个串通那天晚上没空,但是其实都已经准备好礼物和蛋糕在底下等你了。那天晚上风超大,你公司楼下那些圆柏威力太大了,都七月初了还能致敏。小翁在外面没站多久都被吹得又过敏了。对对对就这个晚上,你还记得吗你看到她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她胳膊上又起疹子了,还好包里常备氯雷他定。”
欧楚心一回忆就爱拼凑细节,特别适合做刑侦剧里的路人证人。余晴哭笑不得地听她讲了半天翁雯过敏复发的事,颇为无奈地打断她:“楚心,所以那天晚上你们在我公司楼下见到了庾礼?”
“啊,对啊。”欧楚心继续说,“忘记是几点了反正你那天也加班了,彤彤就说应该问你一下什么时候下班。但是问了的话又没有惊喜了,所以我们仨就坐那硬等,中途开了一把游戏我天呢小翁打野玩得跟屎一样...”
余晴无奈,拖长音喊她的名字:“楚心——”
欧楚心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后才道:“那个晚上大厅本来就我们三个人在,后来又来了个男的。不得不说他帅得很显眼啊,你也知道蔡辛彤看到帅哥就犯桃花癫,就过去要微信了。他应该是没给,但是不知道彤彤说什么了他坐过来了,然后他就一直盯着那个蛋糕看。”
她们三个为余晴的二十四岁准备了亲手制作的蛋糕,上面用奶油挤出了几个难看扭曲的字——晴宝生日快乐,永远开心。
欧楚心还庆幸过“开心”这两个字笔画少,因为字的部分是她来负责的。
“后来他没坐多久就走了,不过留下了他的礼物拖我们悄悄地给你。我们后来放到你包里了。”欧楚心挑眉,“尚美的蓝色包装盒,你没看到吗?就是不知道里面是戒指还是其他首饰。”
靠在副驾驶座里的余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根指头上干干净净,什么饰品都没有。
虽然已经从盛蓓蓓那里得知过庾礼在过去八年曾多次抵达京州,但她却没想到她们曾经真的这么近过。而她居然两次收到过来自他的礼物。
“那你们怎么知道他叫庾礼的?”她问出莫名的一句话。
欧楚心挑了下眉毛:“我们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蓓蓓那里哦。毕业答辩之后去酒吧那天晚上你导有事不是提前把你喊走了?蓓蓓在卡座里和我们说的,说千万提防一个叫庾礼的人,别让他靠近你。她三令五申我们别在你面前提这个人的事。”
事实上关于前男友的话题,早就大家大一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就聊过了。蔡辛彤从高中时期开始就情史丰富,自己分享完还要其他三个人都一起回忆往昔。余晴那个时候只对有前任这件事点了头,别的一个字都没说。看她那个时候状态不好,欧楚心和翁雯就让蔡辛彤不要再问余晴这些事了。
恋爱在人生中只占据很小很小的部分,余晴的闭口不谈让其他三个人也渐渐忘记了她真的有过一个前男友,直到这个传说中的前男友从盛蓓蓓口中被谈到,后来又活生生站在她们面前。
兴许是从她要和庾礼结伴前往英国这件事看出一些端倪,欧楚心毫不避讳地表达:“余晴庾礼,你们名字真的很般配欸。”
“外表也配。”她又补充。
好久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她和庾礼,余晴下意识地勾起了唇角。
她垂下眼帘,看向放在腿上的手机,庾礼的消息从她落地之后就跳出来,保持着合理的间隔时间。
庾礼:落地了吗?你舍友有来接你吗?没有的话我给你打车。
庾礼:签证下了^^
庾礼:我收到李落发来的代购清单了,那个清单里全是她自己要的还是也有你想要的?
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庾礼甚至还发了三张美式和拿铁的照片过来。
余晴无奈地笑了,打字问他:你今天又没去公司?
庾礼回得很快:去了,还没下班,这几张照片是我的库存^^
她的眼神从对话框飘到自己的手指上,没多迟疑就发了一个问句过去。
:庾礼,我的二十四岁生日,你送的是什么?
庾礼回复她:小晴,我想听你亲口问。
这是要打电话的意思,余晴安静地看着微信电话的显示占满整个手机屏幕,接起来之后她说:“喂?”
“你见到你舍友了?”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轻快,“她们告诉你的吗?”
余晴和因为好奇而转眼看她的欧楚心撞上目光,她平静地回答:“对啊。我都不知道你还见过我舍友。”
她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庾礼同样好奇:“你没有收到我拜托她们转交的礼物吗?还是看到了也没有打开。”
转交?余晴哑然失笑:“跟小偷一样放到我包里也能叫做转交吗?庾礼,你明明知道我每个包里都有一模一样的日常用品,换着包用是常事。我根本不知道有收到这个礼物,现在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个包里。”
电话那头的庾礼沉默片刻,很突然地问她:“你希望里面是什么呢?”
余晴怔楞一瞬,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思维的局限。欧楚心她们也没看过盒子里是什么,她竟也下意识地想成是戒指。
怎么可能是戒指?如果真的是戒指,庾礼不会让她人转交。
余晴手指蜷起,和他说:“我不知道。”
庾礼在那头笑起来:“那之后你回家找找就知道了。”
余晴声音弱下去:“如果找不到了呢?”
“找不到的话,我再补一份。”庾礼说,“余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生日。”
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生日,永远不会忘记你。
电话挂断,欧楚心也把车开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并肩往餐厅走。
蔡辛彤来得比她们还要早,在她看到余晴的那一秒她就扑了过来,抱了余晴一个满怀:“晴宝,我好想你。”
余晴笑笑,很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道:“我也想你,你是不是瘦啦?”
蔡辛彤是白幼瘦审美的极致追求者,听到这句话高兴得不得了,戴了假睫毛的漂亮眼睛狂眨不止,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真的吗?可是刘深铭还说我胖了欸。”
刘深铭?余晴皱了下眉头,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随后才往她们的位置那里看去,才发现还有个人坐在那里。
蔡辛彤坐回男人身边,欧楚心和余晴坐到她们对面,对着服务生拿来的菜单选了几道招牌之后又分开,各自拿着手机玩。
余晴点开欧楚心的对话框,给她发消息:彤彤男朋友的名字好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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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楚心冷笑一声,给她提供了关键词:拍立得照片。
余晴瞳孔紧缩,控制住自己要抬头看对方的冲动,缓了口气之后才继续打字:她和她前男友复合了?
欧楚心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这应该是前前前前男友了吧?
余晴的震惊久久没缓过来。
蔡辛彤爱男人爱恋爱,她在大学期间不知道交往过多少任男友。寝室里的其他三人之所以觉得她有M倾向,是因为她每次分手都哭得很伤心,但是伤心过后又能很快找下一任,恋爱于她像游戏一般。起码那四年来,蔡辛彤还从来没吃过回头草。而余晴之所以对刘深铭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和蔡辛彤异地恋的。除此之外,蔡辛彤在和他恋爱期间哭的次数是最多的。
她半夜躲在楼道里哭,哭得其他寝室的女生看不下去,搂着人送回她们寝室,一群本没多熟的小女孩半夜凑在一起劝她算了吧,放下吧,能让你这么难过的会是什么好货?男的还不好找吗?
当然不是什么好货,撕掉照片这种极具侮辱性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还要告诉对方。余晴没想到蔡辛彤还会和对方复合。
难道破镜重圆是今年的恋爱新趋势?余晴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抬起头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点的菜陆续端上来,蔡辛彤开始了自己的八卦之旅。
和欧楚心一开始的问题一样,她先问的是:“你回来是不是要去参加邱明轩婚礼啊?”
余晴这次解释了一下:“他爸职级摆在那里,邱明轩婚礼不能大办的,常青也和我说她们没打算办婚礼。”
“也是。”蔡辛彤的话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常青嫁邱明轩是上嫁了,想风风光光还是有点难度的吧。”
余晴眉头跳了一下,垂着眼睛道:“常青就算不嫁给邱明轩也会过得很好,是邱明轩配不上她。”
蔡辛彤咀嚼的动作顿住,睫毛眨两下之后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对不起啊晴宝,我不是那个意思。”
余晴摇头,岔开话题:“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睡?”
蔡辛彤看了一眼刘深铭,在对方点头后才笑起来:“好啊好啊。”
这顿饭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吃完,蔡辛彤上了欧楚心的车后座后还没几秒钟,欧楚心就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你居然和他复合了?蔡辛彤你是不是疯了?”
蔡辛彤精致的脸上全是迷茫:“怎么了吗?”
欧楚心倒吸一口气,怒斥她:“你大三的时候和他恋爱那段时间怎么过的你忘了?你忘记你被撕掉的拍立得照片了?你忘记你在楼道和他打电话之后哭得差点都要晕过去被其他人送回宿舍了?你和他恋爱期间受了多少委屈,你现在还要跳这个火坑?你要是只是喜欢恋爱喜欢玩男的,那么多男的可以玩,为什么偏偏是他?”
坐在副驾驶的余晴伸手握了下欧楚心的手示意她冷静一下,她解开刚扣上的安全带,回头去看蔡辛彤:“彤彤,你在知道自己照片被撕掉的那个晚上有多伤心你自己忘记了,但是我还一直记得。你有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蔡辛彤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很勉强地为自己辩解:“他是因为恨我才撕掉照片的,但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我真操了。”欧楚心忍无可忍,骂了一句脏话,“你这什么思维啊?我还恨我上司恨我同事呢,难道我爱他们吗?”
蔡辛彤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余晴,试图找到认同:“晴宝,要是你前男友找你复合,你会答应吗?”
听这话的欧楚心更来气了,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响彻地下停车场。
“这能比吗?你前男友什么人她前男友什么人?她前男友分手后都能从国外飞回来送她尚美巴黎作生日礼物,你前男友呢?恋爱期间除了伤心他还送过什么给你?”
蔡辛彤身体前倾,没有安全感地抱着自己的胳膊,没有回答欧楚心的话。她知道自己的恋爱观很畸形,比起被爱,她好像更享受被伤害。论被伤害,谁能比刘深铭带来的更多呢?
在开了冷气的车内,蔡辛彤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她转头,发现本来坐在副驾驶的余晴换到了后座,并且靠过来环抱住了她。
闻着余晴的发香,蔡辛彤靠在她怀里,听见她说:“我前男友的确也来找我了,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但是彤彤,我清楚地知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有伤害过我。”
爱和恨都是人生的调味剂,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余晴理解蔡辛彤的选择,更能懂欧楚心的愤怒。
“爱和恨是独立的,你也一样。你想要破镜重圆,但你们的黏合剂是单纯的爱恨吗?还是你的执念呢?”
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小女孩,余晴还有一句话想说,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只是想找虐,还不如上勾勾文学城找几本追妻火葬场看,几块钱就能买来极致的体验,比给男人花钱值多了啊。
33. 常青
初中学地理,国内夏季普遍高温,京州当然不例外。
室内冷气隔绝高温,艳阳也晒不到咖啡厅内,余晴收回目光,看向坐到自己对面的人。
上一次见常青,还是在她工作的第一年。
常青带着新交的男友来和余晴吃饭,吃完饭后余晴告诉常青对方在她去卫生间的途中对自己询问了很多不应该以“朋友的男友”身份问的事。
那个时候常青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权衡利弊,但她什么都没说。
还是在两个月后的情人节,余晴看到她的朋友圈才知道她和对方分手了。
在那之后余晴的工作愈发忙碌,加上常青的刻意疏远,两个人已经有近三年没有什么联系了。
现在的常青比本科期间亮眼很多,不只是外表。
余晴笑着和她说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好久不见,新婚快乐。”
常青回以一个笑容,把一个袋子放在桌上推给她:“谢谢,这是喜糖。”
余晴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Ladersch的袋子。她见过这个品牌,盛蓓蓓给她和李落买过,一小袋巧克力价值人民币二百多块钱。
“谢谢。”她把袋子收起来,把旁边椅子上放的袋子也放到桌面上推给常青,“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婚礼物。”
一对真丝眼罩。
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的常青收下了这份礼物,再次道谢:“谢谢你,谢谢你飞来京州和我见面。”
余晴弯起眼睛笑,没有问她到底想要和自己说什么。
常青垂着眼睛,左手拿着小勺在杯子里搅着,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犹如她的人生。
她始终没有开口,余晴也不催促,低头回着微信消息。
庾礼始终保持着一个小时的间隔在给她发消息,问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发美式和拿铁的照片。
常青看着对面低头笑着看手机的女孩,心里涌出一股难受。
她很直白地开口:“余晴,我怀孕了。”
她看见余晴打字的动作顿住,很缓慢地抬头看向自己。
按理来说,余晴应该说一句话“恭喜”,就像她祝她“新婚快乐”一样,但看着常青的表情,她说不出来这两个字。
在她们还是朋友的时期,常青曾经表示过自己是个坚定的丁克,她永远不会生小孩。
她还是小孩的时候没被人爱过呵护过,她也做不好一个妈妈。
看余晴露出自己预料中的神色,常青悠悠转笑,语调闲适,继续往下说:“但是我要去打掉。”
余晴看见她脸颊上因为笑容而显现的梨涡,在此刻像盗梦空间里的陀螺一样让她感到没由来的荒谬。
“这就是你非要当面和我说的事吗?”
常青尝了口面前的咖啡,皱了下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爱喝这种苦苦的东西。她的人生尝过的苦已经够多了,每一口都比面前的咖啡更甚。
“是啊。”常青仍然含笑看她,“余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
“你需要我的建议吗?”余晴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常青作出疑惑的表情:“你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她太淡然了。淡然得让常青陌生。
余晴没说话,常青就自顾自往下说:“我以为你会斥责我不爱惜自己。怀孕后无论是打胎还是自然流产还是正常生产对于女性的身体伤害都是巨大的,小孩根本就是寄生虫啊。”
“但是呢,”常青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容,“没有这个孩子,就没有我和邱明轩的结婚证。”
“那为什么要打掉?”余晴知道常青在等她问这个问题。
“我和你说过,我要去美国读书了。打掉孩子,是我公公送我去读书的交换条件。”常青把勺子往小碟上一丢,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要仕途畅通,公检法系统里要有人。要有他信得过的,聪明的人。”
常青的草根背景干干净净,从入学以来绩点就是法学院第一也绝对担得上“聪明”这两个字。
她观察着余晴的脸色,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选择倾诉自己的想法:“余晴,你有没有后悔在公修课上认识我?”
国际公法与国际私法是国政院与法学院共同的选修课,课程的小组作业要求国政与法学两个专业的学生互动组队完成。
常青是被人忽视的那个,因为她老土的外表,因为她贫瘠的交际。
法学想要和余晴一组的人倒是很多,她漂亮且有亲和力,绩点高专业排名也始终保持第一,见谁都是好脸色,课间她桌前一群人围着问她想要和谁一组。
余晴有一些困扰,但是她有自己的办法,只需要轻飘飘说一句:“我想和专业第一一组。”
她自己就是专业第一,这个要求十分合理。而后常青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不熟的同学口中响起。抬起头后,她看见不远处一个女生灿烂的笑容,她没对自己招手,而是抱着东西坐到了她的身边。
“常青吗?我是国政的余晴。”她笑得如沐春风,让常青下意识地逃避了和她的眼神接触,“你是你们专业第一名对不对?这个小组作业我们一起吧,可以吗?”
明明是她选择了自己,但余晴仍然很礼貌地措辞,问她“可以吗?”
常青从来没告诉过余晴,其实自己在那一刻很想冷笑着说出“不可以”。她很好奇余晴这样众星捧月的女生被拒绝后会是什么表情。
但她最终只是点了下头。
她们很快就加上联系方式,因为课程作业的原因来往频繁。常青慢慢发现余晴的讨人喜欢根本不是练习出来的,这居然会是一种天赋。
余晴像她在溺水时刻抓住的浮木,常青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人际交际的技巧,全都被她用回了余晴身上,她像个定时召唤的幽灵一般,只在余晴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适时出现,成为她的朋友。
她知道余晴有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一个在美国读书,时常会回国看她,一个在不远的学校学艺术,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余晴的一个秘密。
关于余晴的前男友。
这个发现完全是个意外。常青在知道余晴喜欢看言情小说之后就用这个话题和她拉进距离,她聊到余晴喜欢的一个作者,和她们还是校友,余晴很喜欢这个作者写的三部曲故事,常青从她那里借来了余晴珍藏的纸质书。
回到寝室后她翻开,一张相片掉出来。一女一男脸贴脸,女生左手比了倒转的V放在自己头上,右手同样一个倒转的V在男生的头上,状似小猫耳朵。女生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相比起来男生的表情很淡,他唇边的弧度很小,但常青也知道他是在笑。
好灿烂的余晴,她果然是人如其名。常青这样想着,而后把照片给偷偷收了起来。
还书的时候她很自如,而余晴也没发现照片不见。常青知道,这个人和余晴一定已经分手了。
很多男生喜欢余晴,但余晴一直都没有和谁恋爱,直到邱明轩的频繁出现。
常青讨厌邱明轩。他身上有着太浓厚的阶级感,自视甚高,除了那张脸常青真的不知道余晴到底喜欢他哪里?更遑论后来常青还发现他性。功能也很一般。
而她终于在今天,在邱明轩和余晴都分手近五年的今天,自己已经和邱明轩领了结婚证的今天,问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余晴看出她嫁给邱明轩完全不是因为喜欢,也愿意满足她的好奇心。
“国关国政一起上课的时候,老师聊feminist,邱明轩给出了令我意想不到的回答。”余晴喝了口冰美式,压住自己回忆起前男友的反胃感,“女权主义在近几年才在互联网上发展起来,而他在大三的时候就能跳脱性别有着更前卫的看法,我从那节课上开始注意到他。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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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余晴记不起来了,但她能确定的是,她是在看到邱明轩流眼泪之后才有要回应他的追求的想法的。
她试图回忆那个场景,但脑中却被庾礼的脸占据。十六岁的庾礼,十八岁的庾礼,二十六的庾礼,全都是红着眼睛看她的庾礼。睫毛被泪水沾湿后更加纤长的、鼻头因酸意而泛红的庾礼。
常青不知道余晴为什么说着说着就突然放空,放空着又突然笑起来。她和邱明轩的恋爱有这么值得回忆吗?
“后来?”她出声喊余晴回魂。
“后来...”余晴收了笑容,耸了下肩膀,“发现他爱聊骚,和前任不清不楚,我就和他提分手了。”
后来余晴终于明白女权主义不过是邱明轩立人设的工具,他的确超前,现在互联网上的女权男都比他晚太多,也弱很多,毕竟邱明轩还有政治学的专业基础。
常青缓缓笑起来,原来余晴也会被蒙蔽,她还以为余晴的人生永远那样一帆风顺呢。
“对于结婚对象是你前男友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常青看起来很真诚,“但他是我的最优选。”
比对过各方面条件,邱明轩是分数最高的。他爸爸需要常青,常青也需要公公的帮忙,才能在学成归来后有更好的路往上爬。
余晴笑得很浅:“没什么好抱歉的,能够成为你的选择,他也应该感到庆幸。”
无论未来如何,过去她们曾是真正的好友。连名字都相似的好友。
“微雨新晴,六合清朗。”余晴出生于中午,是个明朗的好天气,“晴”字寓意了她的降生,预言了她的人生。
而常青之所以取名“青”,只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脸色发青。
妆容清浅却不乏精致的常青一口喝完咖啡,从包里拿出东西,放到余晴面前。
是那张照片。
一直淡然的余晴在这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拿起已经泛白稍显模糊的照片,问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对自己和庾礼拍过双人照有印象,但因为哪里都找不到照片,她最后又否定了自己的记忆。
“夹在我从你那里借来的书里。”常青解释,“上面的男生是和你交往过的人吗?”
余晴视线从照片移到她脸上,沉默着点头。
常青笑了:“你肯定很喜欢他对不对?你和邱明轩从来没拍过这么亲密的照片,也没有这样对他笑过吧?”
她畅快得不得了。邱明轩这个脑残二代,根本没人真正喜欢他。
余晴把照片收了起来,没有回答常青的问题。
“余晴,你知道吗?在那门公修课上,你坐到我旁边问我要不要一组的时候,我是想拒绝你的。”时隔多年,常青终于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余晴却毫不介意,只是问她:“那你为什么还是点头了呢?”
“因为你是专业第一啊。”常青笑得很开心,“我喜欢第一。”
小的时候,在家里,她是第一个孩子,受最多的苦干最累的活,她恨第一。长大后,在初高中,她是第一名,她拼了命地学,来到全国第一的学校,开启新的人生,她有点喜欢第一了。本科期间,她凭借专业第一的身份认识了余晴,从她身上了解到很多很有用的信息,学到很多书本上根本没教过的事情,她终于爱上第一。
从那往后,常青的人生里只需要第一。她要第一名的老公,老公要有第一好的家境,要把她在心里排第一。邱明轩单项拿不了第一,综合能力却是她能够到的人选里的第一,虽然这都归功于他有一个好爹,投了一个好胎。
第一是永无止境的。任何事任何人,于常青而言只是达成目标的云梯。这是她从余晴身上汲取到的,于是她也开始喜欢晴天。
余晴坐在她的对面,直视着她的眼睛送上祝福:“常青,祝你一切顺利,保重身体。”
云梯向上,天光常亮,万物常青。
34. 台风
咖啡厅外的停车场很小,余晴一眼就看见那辆显眼的劳斯莱斯。
常青撑着阳伞,和她在一处遮蔽下,勾着唇低声道:“邱明轩和你恋爱的时候就开的是这款车对不对?他还真是恋旧。”
开着窗抽烟的邱明轩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他快速下车踩灭了烟,把车窗全都降下来散味,而后径直往常青的方向走来。
余晴手心猝不及防地被常青塞进来伞柄,她看见常青离开阳伞,笑着伸手抱住邱明轩,喊他:“老公。”
常青背对余晴,抱着她的邱明轩正对余晴,冲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余晴神色淡淡地移开视线,对着常青开口:“常青,那我先走了。”
她从邱明轩的怀里脱出来,转身后对着余晴笑:“你去哪里呀?我们送你吧。”
余晴可不想成为她演恩爱戏的一环,拒绝道:“不用了,这附近有地铁站。京州坐地铁比开车方便多了。”
她干脆利落地把伞塞回常青手里,转身就走,没给这对夫妻留下任何一个挽留的机会。
常青站在伞下看着余晴的背影,也不管这个伞的伞骨位置会正好戳到邱明轩的眼角旁,没有进行调整。还是邱明轩忍无可忍,头一歪躲开,把伞接了过来给收起来:“上车吧老婆,底下好晒。”
常青神色恹恹地上了副驾驶,垂眼盯着自己手上的钻戒看。
二百多万也不过只能买这么几克拉,真不知道要说它是值钱还是不值钱。
车子发动后,常青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几声,她从包里翻出来,看到都是余晴发来的消息,全是Redbook链接。链接内容都大差不差,讲的都是流产后的身体养护。
她对着手机屏幕发愣,在某个瞬间又突然回过神而后笑起来。
车内的烟味已经散了干净,邱明轩把车窗都升起来,在转头看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老婆你怎么哭了?”
他把纸巾递到她的眼前,常青抬眼看他,眼底是迷惘和不解。
她哭了吗?
怎么会呢?
-
进到地铁站内的余晴在包里掏耳机,掏着掏着把喜糖袋本就不严实的封口给弄松,喜糖袋在包内翻转,一些散装的糖掉出来,掉到包里的小角落。
地铁进站,京州的地铁无论哪条线哪个时间点都没什么空位。余晴戴上耳机后才站在角落收拾自己的包。她在捞糖果之前先把装着喜糖的纸袋口给撑开,而后她看见纸袋里一个另类的东西。
一张纸条,上面别着一个奶黄色的发卡。
余晴认出这是自己的发卡,在某一天被她借给了常青,后来她忘记了这件事,常青也没主动提过,她没想到常青还留着这个发卡。
纸条不过巴掌大,上面写的话也就只有寥寥几句——余晴,别对我感到失望,也别祝我新婚快乐,祝我前程似锦。
地铁门开了又关,过了两站后余晴才把纸条叠好,夹回发卡上,放到包包的小夹层里,将拉链给拉上。
手机里给常青发过去的消息始终没得到回复,她想常青一定看到了。
地下铁行驶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余晴靠着冰冷的车厢,想起本科期间,她也常和常青出门。
但常青并不喜欢坐地铁,她喜欢骑单车。校内校外都骑她自己从学姐手里买来的二手单车。
京州的夜晚,长安街灯火通明,常青骑着自行车一路前行,风把她的长发往后吹。
人少的时候,她会松开把手,双手大张,拥抱风和京州糟糕的空气。
常青是个令余晴捉摸不透的朋友,直到今天她也依旧这样认为。
但既然是朋友,她就会支持朋友的决定。
用婚姻来换前程,余晴没资格评价错与对,毕竟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而她也是真心希望朋友有更灿烂的未来。
地铁离她的目的地只剩一站,余晴站直身子,掏出手机,给常青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只五个字:祝得偿所愿。
地铁门打开,余晴摁灭手机,走出了车厢。
她的目的地是京州最大的商场,这里有全京州最大的CHAUMET专柜。
余晴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只是为了寻找关于生日礼物的答案,她更应该回沥州翻自己专门放包的柜子。
脸圆圆的SA在看到余晴进店后就笑了起来,礼貌地问:“请问想看哪种类型或者系列的珠宝呢?”
余晴回以SA一个笑容,低头看着玻璃展柜内的首饰,回答道:“想看看除了戒指之外的首饰。”
SA思忖片刻,先给她介绍了耳饰,余晴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她,得来了SA对她耳朵长得很好看,无论戴哪款耳环都会很漂亮的评价。
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时,余晴回忆起这段时间和庾礼的接触,对方的眼神的确时不时地扫过她的耳朵。
在庾礼走之前,余晴还没有耳洞。她的耳洞是大学期间被蔡辛彤拉去打的,而蔡辛彤打耳洞的原因只是她那时的男友给她拿首饰买错了,耳夹款买成了耳钉款,于是蔡辛彤在炎热的夏季里在宿舍苦苦哀求余晴和她一起去打耳洞,她一个人害怕。
两个人去的是说正规也不算很正规,但也不算街边小摊的美容院,在那里余晴和蔡辛彤都收获了左右耳耳垂处的耳洞,以及接下来长达整整一个月的发炎流脓。
想到这里的余晴下意识地伸手摸上自己的耳垂。会是耳饰吗?庾礼那段时间不在国内,怎么会知道她打耳洞了呢?
店里的耳饰从1万多到近30万的价格都有,每一款都美得无可比拟。可惜余晴现在是月收几块钱的小作者,有存款也舍不得买,最后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又离开店铺。圆圆脸SA仍然挂着完美的笑容和她说再见。
商场里的冷气很足,高级香水味也同样足,余晴一边走一边打了几个小喷嚏,在泪眼朦胧中接起了震动的手机:“喂,你好?”
“你好。”那头的人笑着回应她,“请问是余晴小姐吗?”
余晴揉了下眼睛,无奈地回答:“干嘛又给我打电话。”
那头的人好像是玩上瘾了,没回应她这句话,自顾自往下说:“余晴小姐,近日沥州市将有台风登陆,今天下午开始沥州国际机场已有部分航班行程取消,如若您有前往沥州的飞行行程,可能会因不可抗力而有变动。”
这样一本正经的话语配上他微微压低的声线让余晴的耳朵和心都微微发痒,她“哦”了一声:“意思就是我飞不回去了呗?”
今天是3号,距离余晴的二十六岁生日还有五天,距离她们前往伦敦还有四天。
“不一定。”庾礼说,“你有收到航班更改或者取消的消息吗?”
“没有。”余晴有些意外,“我飞京州那天天气还好好的呀。”
“嗯,就你走之后,发了台风预警。”庾礼和她商量,“不然我们从京州飞伦敦?”
离开商场的余晴被高温又给逼了回去,她漫无目的地乱走,一边走一边回答:“飞不了就不去了呗。”
回答她的是庾礼的沉默。
余晴正经道:“我可以坐动车回去。”
庾礼现在说话了:“高铁回来也要五个小时,而且来台风动车也是大面积延误,你就在车站硬等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余晴语气都不好了:“那我都回不去你又要怎么过来啊?”
“开车啊。”庾礼很理所当然,“而且我过去京州还能看一下外婆。”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开车要耗费起码半天时间,被他说得这么轻松。
走累了的余晴在商场三楼的中庭休息处坐下,她手搭在腿上,很认真地问:“如果不能照常飞伦敦呢?”
“不可能。”庾礼说,“说好了要在那里给你过生日,我一定会做到。”
他这样坚定,余晴手握着手机,妥协道:“那我的行李呢?”
“我带过去,李落在家吗?你让她给你收拾吧。”
这样的确不是不行,她还能少飞一次,坐飞机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尤其是她这种出行都买经济舱的小市民。
“那我们定好的机票呢?”余晴心疼钱。
“台风是不可抗力因素,可以退的。就算最后正常飞了也能退一部分。”庾礼笑着安抚她,也不忘打趣,“余晴小姐很缺钱啊?”
事实上高中的余晴对花钱这件事没什么概念。余永义和沈意琴都疼她,零花钱给得很够,也从来不和她念叨什么“爸爸妈妈赚钱很辛苦”之类的话,而身边无论是盛蓓蓓还是庾礼都是不缺钱的人,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她们变着法给余晴买。
还是等到她自己毕业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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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钱难挣屎难吃。
听出庾礼声音里的玩味,余晴下意识地撒娇:“那不然嘞?我现在又没上班。”
“我给你转。”庾礼说。
神经病。余晴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把话题带过:“那我和李落说一下让她整理一下东西,你什么时候来啊?”
“当然明天,后天去看外婆,我们还是7号飞伦敦。”
余晴“哦”了一声,再次和他确认:“台风天你开车真没事吗?而且你开来京州要10多个小时欸。”
“更长的我都开过,明天应该没事,还没完全登陆呢。”庾礼笑着回应她,不知道心情在愉悦什么。
他没说,但余晴却突然想到高二升高三时期的那个暑假。过完17岁生日的余晴仍然要每天都去学校,沥州一中高二的暑期向来只放一个月,因此大家七月份还要照常来学校上课。
这一年的七月,沥州迎来了超强台风,只是在预警变为红色之前,高二全年级都得老老实实地上课。余晴坐在教室里,也不免被窗外呼啸的风雨给吸引走目光。
连年级第一都没心思好好听课,任课老师索性给大家放了剩余半节课作自习,整个教室在老师走后乱成一团。
窗户还是好好地关着,但是后门被离得最近的同学给打开,吹得后排桌上的卷子乱飞。余晴手疾眼快地去抓,转头后看到自己的卷子糊住庾礼的半张脸。
她没忍住笑,把卷子从他脸上扒下来,说:“我卷子很喜欢你欸,你拿走吧。”
是刚发下来还没写的数学卷。
庾礼好笑地看她一眼,问她:“卷子很喜欢我,卷子的主人呢?”
“没有主人呀。”余晴把卷子完全摊开在身前,给他指了指空白的姓名学号班级处。
女孩的碎发被持续涌进教室的狂风给吹起,俏皮地飞舞着,就和她脸上的表情一般。庾礼痴迷于这样的余晴。
还没下课,但班上已经有不少人往教室外走了,但因为狂风暴雨,基本也都是贴着班级窗户站。
眼看余晴一直盯着窗外看,庾礼试探性地问:“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台风天有什么好看的呢?从她们班级的有限视野里只能看到东倒西歪的树和被吹到操场中心的校内垃圾桶。
余晴点头,起身走到后门处,没有踏出教室。
庾礼就站在她身后,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庾礼一低头就能闻到她的发香。
他很想问她看得那么专注到底是在看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在这个来自大自然的危险时刻之下,她们一前一后靠在一起,共同观看了这一场看似年年都相同的自然灾害带来的破坏性景象,黏腻的气息和余晴突然转过对他笑着的正脸一起钉在他的记忆里。
学校广播在下课铃之前先响起,向全体高二年级播报了下午的放假通知以及明天是否要来上课也等通知的消息,上下两层爆发出不约而同的欢呼声。
余晴在这份喜悦中也扬起唇角,看向身后的人:“走吧,收拾东西回家吧。”
整个班因为放假消息乱成一团,大家都在收拾东西,没什么人在意还站在后门处的年级一二名。
庾礼看着她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伸手帮她稍微理了一下后还是问:“你喜欢台风天吗?”
余晴因为这个问题诧异地笑起来,没有回答就绕过他回到了座位上。
庾礼看着她从桌洞里又摸出一本看过的恐怖小杂志,而后在上面认真地写着什么。等到她把书包收拾好后,她才把这本杂志塞进了庾礼的书包里。
“回家再看哦。”她笑着说。
如果说全年级都在为不用去学校可以待在家而狂欢,那么永远有一个人笑不出来,这个人就是庾礼。
在家里代表着他见不到余晴。
笑不出来的庾礼在回家后第一时刻拿出了那本杂志,一页页地翻找着余晴留下的字迹,直到他看到某一页上出现的一句话后才停下动作。
“台风天很危险,但是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所以我大概是喜欢的吧^^”
这句话他当晚盯了快两个小时,每一笔横竖撇捺都被他印刻在脑海里。
在伦敦八年,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他不会再经历台风天。
他总是想念台风天。
35. 人情
幸福的FridayNight,余晴陪两位短暂解放的社畜来居酒屋吃晚餐。
欧楚心一坐下就把车钥匙交给余晴,而后给自己灌了一大瓶啤酒,满足地叹出声。
余晴手撑着脸,笑着看她和蔡辛彤干杯。
也不知道京大宿舍是怎么排的,四人寝有三个人都是酒鬼,剩下一个酒精过敏。
她们下班前就在群里知道庾礼要开车来京州的事,因为沥州来台风,她们去伦敦要从京州出发。
“不是说今天来?”欧楚心狐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日期,“改明天了?”
“他今天公司临时有事,李落昨晚正好也不在家没办法帮我收拾东西,就往后延一天了。”余晴笑笑,不是很有所谓。
“晴宝,你好幸福。”蔡辛彤眯起眼睛笑着说。
说不羡慕是假的,蔡辛彤谈了那么多段恋爱,都没遇见过有庾礼半点应变能力和担当的男人。
余晴抬眼看她,认真地说:“我有个朋友和我说,幸福是触手可及的。只要再勇敢一点。”
温忧雨的话被她记在心里,但余晴知道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蔡辛彤已经是一个勇敢到异常的人了,不然怎么头撞南墙撞肿了还是要撞?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她的性。癖。
这顿饭余晴请客,刺身跟不要钱一样地上,蔡辛彤报复性地挤芥末,几条几条地往嘴里塞,塞得眼泪狂流。
李落给她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被这样的蔡辛彤吓了一跳,但仍然打招呼:“彤彤好久不见。”
蔡辛彤嘴里的刺身还没咽下去,只能撑起一个笑和她招手。
和欧楚心也寒暄几句,李落拿着手机走到余晴房间问:“你有什么好带的啊?东西过去再买呗。”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把手机立好,把余晴的行李箱拿出来,都不用余晴开口就帮她找东西。
余晴在京州工作的时候就有专门的出差箱,里面东西都大差不差,少了就补,一有事拉好拉链就可以拎着就走。李落在假期去找她的时候帮她收拾过好几次东西,根本不需要余晴再重申。
唯一要问的是——“你去伦敦背哪个包?”
李落无奈地扫了一眼她大半个柜子的包,突然开始玩猜一猜的游戏:“背托特?”
余晴乐意陪她玩:“太大了。”
“帆布包?”
“出门不用三分钟我就被偷光了。”
“啊——”李落一拍掌,“腋下包?你紧紧夹着就不会给偷了。”
单是腋下包余晴就有四个不同颜色不同皮质的。
余晴嚼着寿司,鼓着腮帮子笑,让李落装了两个余晴自己打开包都麻烦得要死的单肩包进箱子。
李落蹲在箱子前,看着里面已经放得大差不差的东西,语出惊人:“要不要再给你装盒安全套?”
余晴在李落和她们俩打完招呼后就戴上了单边的蓝牙耳机,被这句呛得一噎,狂咳不止。
欧楚心眼疾手快地把手边的水递过来,液体进嘴里了余晴才发现是啤酒,纠结两秒钟还是咽了下去,把杯子递回去后又换了气泡水喝。
李落还蹲在手机前看她,余晴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不用了。”她无奈,“用不上。”
而且她们家真的有这个东西吗?上次便利店阿姨给的那盒最终还是被庾礼带回家了。
视频挂断,对面的蔡辛彤脸上还有泪痕,欧楚心喝得脸蛋通红,低头劈里啪啦地摁着手机回消息,一边回一边骂。
蔡辛彤看向余晴,问她:“你猜这是回客户还是回上司?”
“我猜是同事。”余晴说。
蔡辛彤转头看欧楚心:“我猜是客户。”
欧楚心头也没抬,朝余晴指了下,示意她猜对了。
忙活半天不知道是解决了还是骂爽了,欧楚心终于放下手机,对着余晴和蔡辛彤吐槽:“个傻叉自己手头客户出问题居然也能把锅甩我这里来,丫的他这个客户还是从我手里抢的,现在出事了要我和他一起兜,这种男的出去开房都会让另一半和自己A房费。”
“男的就祝被车撞死。”蔡辛彤和她碰杯,“最好被刘深铭撞,这样他也能进去。”
余晴终于笑出声:“你要和他分手了?”
她没说“又”字。
蔡辛彤怀疑自己刚刚吃的芥末还残留在口腔里,不然她怎么又想流泪了?
“破镜重圆还是得有前提。”蔡辛彤抹了下眼睛,“我和刘深铭没有前提,纯粹是想让他满足我的性。癖。”
“你终于要改了啊?”欧楚心眯着眼睛看她,“不做M改做S了?”
“我要是真能做S我肯定把刘深铭往死里抽。”蔡辛彤咧着嘴笑起来,不到两秒钟又挂脸,憋着嘴哭,“我不想分手。”
好聚好散对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而言之所以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因为它看起来体面,而是因为它能让这段经历披上皇帝的新衣,大家都一起隐形吧,感情是,前任也是。
而刘深铭是蔡辛彤情感历程中唯一一个披不上这件新衣的。
欧楚心做了个“卧槽”的口型,朝着对面的余晴倾身,看起来是要说悄悄话但声音完全没压低:“蔡辛彤是真爱上那个畜生了,咋办啊?”
余晴微笑着拿起欧楚心饭前塞过来的车钥匙,钥匙圈挂在无名指上,说:“我撞死他。”
蔡辛彤哭得更大声了:“我不要你坐牢。”
“我们也不想你坐牢。”余晴抽了几张纸巾给她,“今晚还跟我们一起睡吗?”
蔡辛彤擤了鼻涕,挂着泪珠抬头问:“你前男友明天就来了是不是?”
余晴点头,蔡辛彤也笑着连点头:“好啊好啊,可不可以和你前男友一起吃顿饭啊?”
她还没回答,欧楚心一掌拍在她后脑勺上:“你干嘛?”
“我想看看前任和前任之间的差距。”蔡辛彤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也想看看你前任能不能给我介绍点优质资源。”
吃个饭当然没什么,但余晴对蔡辛彤的后一句话持保留意见,只是看她那么可怜的样子,余晴又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点头:“我问一下他吧。”
余晴当着她的面就给庾礼发消息,问他出发的时间,以及舍友们想要和他吃饭这件事,还有一句话带过的“优质资源”。
蔡辛彤从对面坐到她身边,一眼瞥到对话框里的橙色转账标识。
她凑过去,愣愣地数了下后面的0:“卧槽,他给你转了二十万,你怎么不收?”
昨天两个人的电话挂断后,庾礼当机立断给余晴转了十万过来,而后又补了十万,在备注栏里加了一句:自愿赠与。
也不知道从哪学的。
余晴无语:“我没事收他钱干嘛?”
蔡辛彤更懵:“那他没事给你转钱干嘛?”
不过就是因为她一句开玩笑的缺钱。
蔡辛彤抱着余晴的胳膊,往她肩膀上一靠,又默默流泪:“一定要让他给我介绍点好男人啊,我这回是真的要洗心革面了,改掉我这个M的毛病了。”
微信那头的庾礼回复她早上7点左右就出发,对于和她大学舍友吃饭的事他表示没问题,并询问她们的口味喜好。对于“优质资源”,庾礼更是单独引用了那条消息,回了一个:一定。
一定?余晴真不知道庾礼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笃定的。
直到隔天晚上八点多,她们坐在庾礼订的火锅店包间里,余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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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男人,终于知道庾礼到底怎么有底气回复她“一定”。
蔡辛彤下午化了两个小时的妆,此刻眨着又圆又大的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余晴,伏在她耳边道谢:“晴宝,我觉得我现在能彻底放下刘深铭了。”
余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真的能这么简单就解决吗?
纪川序有帅到这个地步吗?
眼见蔡辛彤时不时地瞥自己,纪川序对着她笑,问她:“姐姐,你想吃什么?”
余晴转头看着眼睛亮起的蔡辛彤,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在桌子底下踹了庾礼一脚后起身往外走。
庾礼跟出来,关上包间门,垂眼看她:“怎么了?”
“纪川序怎么来了啊?”余晴感到一股莫名的荒谬。
“他休年假,我和他说我要来京州,他说那正好他一块,也来看看我外婆。”庾礼解释,“就这样。”
余晴狐疑地眯眼:“在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之前?”
庾礼一噎,实话实说:“之后。”
“你把他送来做人情啊?”余晴气笑了,“纪川序知道这件事吗?”
“你看他像不知道吗?”庾礼戏谑地笑,模仿他刚刚说的话,声音压低,“姐姐,你想吃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介绍朋友这种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蔡辛彤实在太特殊,而纪川序和她也并不算不认识。
这种在小说世界里算作配平,一个配不好就要落人口舌,余晴扶额,无奈地问:“纪川序的恋爱经历你知道吗?”
“我和他没熟到那个地步,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任祺,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庾礼伸手捏了捏她的食指,安抚她,“但是小晴,你知道纪川序人还可以,而你舍友也不是十七八岁容易被男生骗的小女孩。你要我介绍优质资源,我带来了,剩下的事你还打算继续管吗?”
于公,这是余晴亲口对他表达的要求;于私,两年前他来给余晴过生日,拜托她们转送礼物,她们不仅瞒好了消息也把礼物送了出去。只是介绍异性资源,庾礼当然乐于帮忙,只是沥州现成的却不多,但没想正好纪川序这段时间在休假。
余晴这样聪明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她只是单纯放心不下蔡辛彤而已。
互联网上说“人和人的缘分并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余晴担心这场人工降雨没能解渴,反而火上浇油。
庾礼捏完食指捏中指,捏完中指捏无名指,捏到小拇指的时候被余晴一巴掌拍开,他顺坡下驴,低眉垂目十分可怜:“你对你舍友这么关心,我好羡慕。”
余晴终于收回顾虑,抬眼看他。
这么英挺的眉眼却有这样动人的神情,余晴饱有耐心地和他说:“我舍友被她的坏前任伤了心,你和她的情况一样吗?”
庾礼仍然是那样的表情,却摇头:“不一样,我前任很好,非常好,特别好。”
余晴笑着看他,庾礼反问她:“你前任呢?你前任好吗?”
装可怜装过头的庾礼完全忘记了余晴根本不止他一个前任,余晴故作思考,而后问:“你问的哪个?”
庾礼一愣,旋即扬起笑容:“当然是你最爱的那个。”
他说的不是喜欢,是爱,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这回余晴处于下风,她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想回包房里去吃饭,却被庾礼一下抓住手腕。
“小晴。”他声音很温柔,“明天我要去看外婆,你想和我一起吗?”
余晴波澜不惊地回问他:“以什么身份?”
“我喜欢的人。”庾礼看着她,说得认真。
“我活了二十六年来,唯一喜欢过的,现在也还在喜欢的,未来也会继续喜欢下去的人。”
36. 陪伴
余晴顶着略微发热的脸蛋回了包间,抬眼后发现蔡辛彤已经坐到纪川序旁边,那是庾礼原来的位置。
几个人对视后都愣住,庾礼手疾眼快地把原来蔡辛彤坐的椅子往外拉,示意余晴坐过来,他顺理成章地挨着余晴坐。
蔡辛彤看着余晴,磕磕巴巴地解释:“我坐这里,看菜单比较方便。”
所幸她们餐具都还没用过,余晴笑着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安抚她。
看着对面照顾蔡辛彤吃火锅的纪川序,余晴回忆起自己上一次和他一块吃饭,还是庾礼刚回国那天,那是她和庾礼在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
她在那一天还能波澜不惊,但越往后,余晴越意识到她对庾礼的感情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复杂。分手八年,她们都不再是十八岁时那个只会流泪的小孩。再复杂的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对庾礼而言,他的唯一诉求是和她在一起,而她呢?
感受到身边的人放慢的进食速度,庾礼很敏锐地转头看她,低声说:“想吃什么我给你捞。”
余晴扭头,对上他有神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望着。
“余晴?”庾礼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
余晴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我想吃小馒头。”
点餐的pad全程都在纪川序和蔡辛彤那边,庾礼手还没伸,蔡辛彤已经低头给她加了:“我给你点,还有吗?还有面你想不想吃?”
吃火锅还吃主食实在太浪费,余晴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摇头:“不吃,就馒头吧,谢谢彤彤。”
五个人点了一大桌菜,欧楚心跟饿死鬼一样从头到尾吃得嘴不停,以致于都没空聊天。餐桌上几乎只有蔡辛彤和纪川序在对话,余晴和庾礼偶尔陪两句。
吃着吃着余晴才突然察觉哪里有些微妙,怎么又是五个人一起吃饭,三女两男,除了她和庾礼之外就是一个全程只顾着吃的女子和一对关系莫名其妙的女男。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好笑,转头看了庾礼一眼,后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她笑他也跟着笑:“怎么了?”
殊不知余晴只是在内心大喊着问——请问身边还有没有人能拥有“正常”的恋爱关系了啊!
这顿饭吃完余晴又是靠到椅背上发饭晕,她看到纪川序起身,示意庾礼一起去外面抽一根。余晴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提醒道:“吃完饭抽烟死得快。”
被顺带诅咒了一嘴的纪川序毫不在意地笑起来,站在一旁等着庾礼的回答。
庾礼抽回手,拍了两下裤兜口袋示意里面没东西:“我没带,不抽。”
“哦,单纯吸二手烟啊。”余晴笑着摆手,“拜拜。”
庾礼也压根不是想吸二手烟,只是看蔡辛彤好像有话想跟余晴说,所以他跟着纪川序一块出去比较好。
包间门开了又关,蔡辛彤火速换到庾礼椅子上,对着余晴笑:“好帅啊!好帅啊!好帅啊!”
欧楚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跟庾礼比呢?”
“不是一个类型。”蔡辛彤手摩挲着下巴,竟然真的开始认真分析,“庾礼看起来正经点,这位看起来很玩咖。”
庾礼和纪川序今天服装和发型都差不多,都是黑衣黑裤三七分背头,也不知道蔡辛彤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喜欢啊?”余晴伸手贴了下她红彤彤的脸,“但是你们可能得异地哦。”
“异地”毫无疑问又戳中了蔡辛彤的伤口,刘深铭就是她唯一一段经历过的异地恋,结局不言而喻。
她扯出一个笑容,毫不介意地摇头:“还没到那一步啦,不过我已经加上他微信了!且看姐大展身手!”
欧楚心下巴靠在余晴肩膀上,懒懒抬眼看她:“加油,别又把自己玩进去了。”
蔡辛彤轻“哼”一声,没回这句话,又拉着余晴问了一些关于纪川序的事。只可惜余晴对纪川序的了解实在不多,她出主意:“实在好奇的话你问他吧,这样你们聊天也有话题。”
欧楚心突然想到一件事,“噌”一下抬头盯着蔡辛彤问:“你和刘深铭提分手了没?”
蔡辛彤慌乱的神情昭示了她的答案,她又有些结巴:“我不知道要怎么提。”
欧楚心刚一拍桌想继续说点什么,包间门又被推开,纪川序毫无察觉地对着她们笑,问道:“走吗?”
蔡辛彤点头,第一个站起来收拾东西。
庾礼自然地走到门后,把余晴挂着的包给拿在手里后走到余晴身边说:“时间还早,能不能带我逛逛京州?”
余晴刚想说明天白天不行吗,突然又想到他还需要去医院看外婆,犹豫一会儿后点头答应下来。
纪川序站在一旁举手:“那得先把我送到酒店吧。”
庾礼想问他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东西叫做打车软件,但一旁的余晴先点头应下来:“好啊,你们酒店在哪个区?”
“就在三院附近定了一个。”庾礼垂眸看手机翻酒店信息,对余晴言听计从,“那就先送纪川序回去。”
几个人一同往停车场走,余晴和欧楚心蔡辛彤挥手道别,上了副驾驶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看向庾礼:“你也住酒店啊?”
“嗯。”庾礼点头,和她解释,“我小姨说我可以住她家但是我觉得不方便就没去。”
哪怕已经晚上八点多,三环内的京州主干道在周六晚上仍旧堵得水泄不通。
纪川序坐在后座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眼皮都没抬地开口:“晴姐,有什么话要问你直说呗。”
频频从后视镜偷看的余晴愣了一下,考虑再三后慎重地问他:“你觉得蔡辛彤怎么样?”
话说出口后余晴又觉得有些奇怪,她似乎不应该这样问,但一时半会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话来替代。
庾礼不冷不热地看了纪川序一眼,对着余晴说:“这句话不应该来问他,你应该要问你舍友。不是纪川序挑她,是她挑纪川序。”
被拿来做人情的纪川序听到这句话也毫不变脸色,点头附和庾礼的话:“是啊,应该问那个姐姐觉得我怎么样吧?”
“还要问啊?”余晴摊手,“你这张脸没白长。”
而且就大两岁还一口一个姐姐,谁说男人没心机!
闻言,纪川序凑上前,对着余晴笑:“是吗?那晴姐觉得我和庾礼谁更好看?”
余晴很配合地扭身扫视了一遍纪川序,又看向认真开车的庾礼。前者一脸玩味,后者面无表情。
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玩手机,回答道:“就都那样吧。”
纪川序毫不在意地举起双手欢呼:“耶!庾礼也没赢过我!”
“晴姐。”他又凑过来,“你知道吗?庾礼可讨人厌了,我小时候很好奇他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不对,应该说是什么样的人会接受他。”他又修改措辞。
关于庾礼很讨厌这件事,余晴倒不是第一次听说。李落和盛蓓蓓身体力行地证实了这个观点。
但她们讨厌庾礼多半有她的原因,余晴却不知道为什么纪川序也这么觉得,她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他一出现,小女孩们就围过去了。”纪川序冷笑,“我的幼儿园初恋就喜欢他。”
“不止啊,”纪川序突然又想到什么,头往驾驶座的方向转,“念熙好像也喜欢你欸——她是不是快放假回国啦?”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余晴下意识挑了下眉,但没有抬头,只当作没听见。
庾礼抽空瞥了她几眼,发现她是真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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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反应之后也没打算解释,而坐在后排的纪川序头转来转去,最后也闭上嘴,不想自讨没趣。
车开到酒店门口,庾礼解锁车门,只对着纪川序说了三个字:“赶紧滚。”
余晴憋笑,扭头挥手:“拜拜。”
少了纪川序,车内又回到安静闲适的氛围,庾礼甚至还慢悠悠地选着歌。
余晴看着他在中控上切歌的动作,轻声问:“你想逛哪里?”
“你毕业后在京州去得最多的地方。”
余晴展颜而笑:“好啊,那你开去京州南站或者机场吧。我去那里去得最多。”
眼看庾礼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余晴掰着手指头和他解释:“接李落,接蓓蓓,送李落,送蓓蓓,出差,送文件,逢年过节回家。”
除开公司和出租屋,动车站和机场真的是余晴在京州工作三年去得最多的地方。
玩笑开完,余晴主动提出:“你开长安街吧,最近没大会,应该没管制。”
在去沥州定居之前,幼年时期的庾礼长住京州,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京州的回忆竟然只剩下余晴工作那两年他频繁飞回来等待着的碎片,小时候的记忆遥远又模糊。
地图导航声音响起,庾礼转着方向盘,和她聊天:“在京州工作的时候,很累吧?”
“很累。”余晴诚实地点头,“那个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没放弃面试进体制会不会好一点,或者是去读研会不会好一点。”
人总是会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事实上她从翁雯三天一作业五天一组会的研究生日常就能看出读研也并不轻松,而面向国际政治专业的体制岗位也不是闲职。
庾礼也知道她的疲倦。他看过盛蓓蓓所有关于余晴的朋友圈,知道她再辛苦再忙,但只要有时间,盛蓓蓓和李落来京州的时候她都去接。他也记得曾经盛蓓蓓发过的一条朋友圈,九宫格的照片全都是在各种场合睡着的余晴,盛蓓蓓配文——“我的坦坦!我可怜的宝宝!谁把我们坦坦的睡眠给偷走了,请速速归还!”
他时常愧疚,如果没有和她分离,身为男友是不是还能分担一点她的压力,是否能帮她参考出更舒适的路。但转念一想,这都是余晴的个人选择。她会因为他的原因选择就读国际政治,不代表她人生接下来所有的选择都会被他影响。她一直是那个坚定的、遵从于自己的余晴。
“你也辛苦了。”庾礼把余晴曾经对他说的话也还给她。
看着窗外的余晴因为这几个字转头看向他,眼神明亮,笑着问他:“蓓蓓说我工作的前两年你常常飞来京州看我,是真的吗?”
这行为说好听是深情,说难听点就是变态。毕竟他回国,但从来没在余晴面前出现过。
变态就变态吧,庾礼也没觉得自己不变态。他坦然点头:“在你公司楼下或者你家楼下待一会儿,不过也不是经常能等到你。”
余晴轻哼一声,笑了起来:“能等到我就怪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几点会在哪里。”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的工作永无休止,就像她以为她和庾礼的故事就结束在十八岁一样。后来她才明白,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她只要想主观上就能改变的。不想工作,她有立马辞职回家的勇气,有父母朋友给的底气;和庾礼重遇,她也有对故事喊开始的权利,有着一直在等她的、时刻就位的男主角。
余晴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转头看向庾礼,突然开口喊他的名字。
“庾礼。”
他回视她一眼:“嗯?”
“谢谢你。”她这样说。
长安街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十八岁二十岁,二十二岁二十四岁,余晴年年都会来到这条街,身边是不同的人。
二十六岁,陪着她的是庾礼。
37. 外婆
前往伦敦的前一天,京州下了一场雨。
庾礼和纪川序吃完早饭就前往三院,因为不知道关湘在哪个病房,庾礼给赖星打了电话。
“喂?”赖星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小礼?有事吗?”
“小姨?”庾礼有些疑惑,脚步不自觉放慢,“我今天要来看外婆,你忘了吗?”
他在和余晴打电话,临时改主意要从京州飞伦敦之后就和赖星说过这件事了,赖星那个时候只回了一个“好”。
坐在ICU外的赖星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事,她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道:“你在外科大楼吗?来五楼吧。”
挂电话后庾礼收了手机往电梯处走,纪川序跟在他旁边,插着裤兜看楼层索引。
“几楼啊?”他问。
庾礼也跟着看过去,声音随着视线而放慢:“五楼。”
五楼,危重医学科。
“小姨。”
赖星听到有人这样喊她。
她抬起埋在手臂里的头,看向坐到她身侧的庾礼,扯出一个笑容:“小礼来啦,你外婆一定很高兴。”
高中时期的庾礼很亲关湘,没从赖明月那里得到的亲情,身为外婆的关湘给了他很多。出国后他在赖明月的管教下再度处入窒息状态,只有偶尔回到这片土地的时刻才有一点喘息的机会。除了看余晴,他也常问关湘的近况,只可惜关湘并不告诉他她到底在哪里,庾礼回到曾经的外婆家敲门,无论是沥州还是京州的住处,都无人应答。他致电关湘,对方总说她在旅行。
十八岁后再一次见面,是在他的本科毕业典礼上,关湘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看他。她们在校门口拍下祖孙都笑容灿烂的合照,庾礼向她表达自己的诉求,得到离开父母独自居住的机会。
后来他读研、工作,在忙碌的生活中抽空飞京州,但对关湘已经从沥州搬至京州生活这件事一无所知。无论是关湘本人还是赖明月和赖星,没有一个人告诉他。来回飞行没能让他存在于余晴生活中,也没能让他见到自己的外婆。
如果不是收到消息,关湘希望他和好友的孙女见一面,他根本不知道她已经不住在任何人的家里,而是住在医院。
“这叫不严重?”庾礼握着小姨的手,回想起几周前关湘和他视频时说的话,又重复一遍,“这叫不严重吗?”
“本来的确没这么严重。”赖星很冷静地说,“突发消化道出血才进了ICU。”
她伸手摸了摸庾礼的头,想要露出轻松一点的表情但怎么努力都牵不起嘴角。
“小礼,小姨拜托你一件事。你和你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回国一趟好吗?”
庾礼和赖明月最后一次联络在他回国的前一天,赖明月告诉他既然决定要回国就要承担好后果,无论他回京州还是沥州都没有人会帮他,他的卡也一张都用不了。
无聊的故技重施,庾礼没回她的消息。
事关外婆,庾礼没闲心闹别扭,给赖明月打了微信电话,没人接。
“伦敦现在才半夜一点多吧。”纪川序补充道,“阿姨应该在睡觉吧?”
庾礼没吭声,又打给庾敬,他倒是接得挺快:“有事?”
“我妈能不能回国?”他问。
庾敬沉默片刻,回答他:“等她睡醒了我问问。”
庾礼和赖星对视一眼,把手机递了过去,赖星开口:“庾敬,你和赖明月说她亲妈快不行了,现在,立刻,马上,问她。”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又塞到庾礼手里,还有心思安慰他:“我唬她的,你别怕。”
庾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接手机。消息弹窗让屏幕亮起,赖星看到消息页面显示的航班选座提醒。
“你明天要回伦敦?”她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回国后再也不会回去了。”
庾礼回国前就给关湘发了讯息告知自己要回国可以去看她,关湘以在旅游为借口搪塞过去,但告知了赖星。赖星没去问,但在不久后收到赖明月的消息,和她说如果还认她这个姐姐就别帮庾礼。
赖星觉得赖明月有毛病,庾礼都二十六岁了,在伦敦读了那么几年书也有工作经验,回国后没断手断脚难道自己没办法养活自己吗?她接济个毛。更何况就算她要打钱,关赖明月屁事。
庾礼转头看她,接过自己的手机:“我想在伦敦给我...给我前女友过生日。”
赖星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感兴趣,她说:“是余晴吗?”
余晴,大名鼎鼎的余晴。她在赖明月口中听过,也在关湘口中听过。
眼见庾礼点头,赖星眼里浮出一丝笑意:“真好,你们现在还能在一起。”
庾礼握在手中的手机再次亮起,是赖明月打来的电话,赖星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接电话。
“把电话给你小姨。”这是赖明月的第一句话。
庾礼把手机递过去,赖星垂着眼,呼出一口气后才接过:“喂?”
不知道赖明月在那边说了什么,赖星全程只是安静地听着,等挂断后才把手机又还给庾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庾礼牵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回来,但是有条件,对不对?是要我回伦敦还是要我相亲?”
“相亲。”赖星隐瞒了“结婚”这个词。
“相亲对象呢?”庾礼不信她没有人选会说出这种话。
赖星还没回答,庾礼的手机又一次亮起,他看着来电显示的“封弥”两个字,在这一刻知道了自己的相亲对象会是谁。
他没在赖星身边接这个电话,进了楼梯间之后才接起来,那边是封弥的一惊一乍:“我靠,庾礼,封念熙要跟你相亲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庾礼说,“你怎么知道的?”
“封念熙这猪脑子被骗了啊。”封弥无奈,“她本来要回沥州的,我爸妈和她说沥州来台风飞不回去让她先回京州找爷爷奶奶。她以为这就是个意外,结果刚刚偷听到我爷爷奶奶说话才知道是因为你在京州才改的京州,而且她要跟你相亲,她吓死了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一切都卡得刚刚好。赖明月知道沥州来台风,庾礼取消了从沥州飞伦敦的机票改成从京州出发;也知道封念熙这几天要回国,联合封家人把封念熙的目的地改到京州。唯一的意外是关湘进ICU,赖星要求她回国,不然他根本不会联系赖明月,和封念熙直到见面才会知道根本不是单纯的见面而是相亲。现在赖星要求她回国,反而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要挟他主动去相亲。
庾礼没说话,封弥又继续道:“难怪你和你爸说合伙人是我之后他就没管了,合着他跟你妈就等着这一出呢。”
庾礼回国这件事耗了很长一段时间。封弥在硕士学业结束后就开启了创业计划,沥州伦敦两头飞,两年后准备工作完成,他常驻沥州。庾礼在那个时候就想回国,尽管余晴那一年还在京州工作,但沥州飞京州怎么说也比伦敦飞京州方便多了,结果他护照被工作人员以办事为借口扣下到了庾敬手里,房子都没办法续租,只能搬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庾礼得知余晴从京州离职回了沥州,他没办法再等,公司这时也略有起色,庾礼让封弥找上庾敬,他看在封家面子上还了护照,庾礼才得以安排好之前所有停滞的事,收拾东西回国。
他本来没打算把合伙人是封弥的事让赖明月和庾敬知道,但后来才发现其实自己的一举一动她们都了如指掌。她们只是在等封弥主动上门,好借机搭上京州更为显贵的封家而已。
赖明月松口放人之后一直在等,等着封念熙这学期课程结束,等她回国的时机。
就像她在庾礼的高中时期那样,她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够让庾礼和余晴分开的契机。
“你和封念熙又不是陌生人,见一面也无所谓。”封弥安抚道,“余晴也会理解的吧。”
“我外婆进ICU了,我小姨要求我妈回国,她说要她回国的条件是我去相亲。”庾礼和他说,“怕是相完亲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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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对外宣称我和封念熙要结婚了,毕竟你们家那边也很配合。”
封弥被这句话里的几个雷炸了好几跳,在电话那头瞠目结舌半天才发出几连问:“外婆进ICU了?你妈回国看她亲妈还要用你做交易?你和封念熙结婚?开什么玩笑?配合个毛啊我作为她哥我第一个不同意!而且那余晴呢?你明天就飞伦敦了,还能飞吗?她后天过生日,还能好好过吗?”
庾礼现在脑子也一团糟。他昨天还问余晴要不要来看望关湘,那时他真的以为她只是在医院接受常规治疗,长期的健康得以保证,没想到今天来对方却躺在ICU里。
封弥的问题他一个也没能回答上,丢下一句“再说吧我先挂了。”就回了赖星身边。
赖星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相亲可以不用去。”
庾礼愣了一下:“我妈回国吗?”
“我让庾敬给她订机票了。”赖星眉眼耷拉着,看起来很疲倦,“反正她得回来。”
坐在一旁听完电话全程的纪川序往庾礼身侧凑了点,压低声音道:“你小姨说她要是不回来她就飞伦敦砍死你妈和你爸...砍完她再自杀...反正如果外婆走了她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纪川序还以为她说着玩的,但看庾礼的表情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有些被吓到:“小姨真敢啊?”
“她砍过人。”庾礼点头,“我外婆说她小的时候砍了班上一个猥亵学生的男老师,差点进少管所了,被我外公捞出来了。”
在这之前谁都不知道上初二的赖星上学时书包里会有一把菜刀。
纪川序做了一个“卧槽”的口型,愣愣地竖起大拇指:“你们家里人...都...怎么说呢...”
“都疯得很。”庾礼接上他的话。
纪川序收回手,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纠结十几秒后还是老实告诉他:“我刚刚找晴姐了。”
庾礼抬头的速度快到差点扭脖子:“你找她干嘛?”
“不是说她要来看望外婆吗?我和她说下情况。”纪川序无奈,“但是她好像还没醒,没回我消息。”
现在才刚过九点,庾礼猜她的确是在睡觉,点开对话框后犹豫一会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他提议的伦敦之行,他去办的英国签证,他期待的她的生日,现在又要因为他的原因而告吹吗?
庾礼在这一刻感到万分的无措和难过。在伦敦的八年他错过了余晴的生活,也错过外婆还健康的那些时光。那些年里他好像做了很多,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此时此刻,对关湘,他坐在ICU外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对余晴,他同样也做不到履行承诺轻松地出游。他好像谁都对不起,连封念熙这样无辜的人都因为他的原因被牵扯进来。
是因为他真的太贪心了吗?可是他除了想要幸福,也没有别的愿望啊。
纪川序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赖星,压低声音和在发呆的庾礼说:“我去给小姨买早餐,你在这里陪着她吧,我刚去护士台问了下,ICU十点可以探视。”
庾礼转头看了眼赖星,把她歪着的头靠到自己肩膀上,僵硬地坐着,等着十点的到来。
赖星睡得很浅,在纪川序回来后不久就醒了,吃完早饭后等到十点就去登记探视信息,她和庾礼说她先去看看情况,如果关湘状态还好之后她再看看庾礼能不能进去。
纪川序坐在他身边,低头看着手机,问他:“要不要给晴姐打个电话啊?她怎么还没回消息,还在睡啊?”
庾礼闭着眼睛捏眉心,说:“不用,别吵她睡觉。”
他把手掌盖在眼睛上,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做梦了。
等他重新放下手,睁开眼睛后,却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他很眼熟的一双鞋,站得离他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香甜的、温暖的、平和的。
庾礼很缓慢地抬头,看清来者的脸。
38. 可怜
余晴上一次来到消毒水味如此浓重的住院部,还是在高中时期因为吃剩饭搞得胃部不适住院的那次。
除开看电视剧,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ICU。
赖星还在ICU内探视没出来,纪川序知道庾礼要和封念熙相亲的事,去楼梯间联系封念熙,这张座椅上只剩下余晴和庾礼。
庾礼的背脊弯着,手肘撑在大腿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晴坐在他身边,侧头看着他,而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安慰一个小孩,像宠爱一只小狗那样,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头。
庾礼始终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对余晴说什么,也没有转头看她。
航空公司发来的选座通知余晴也收到了,她今天醒得很早,是突然惊醒,总觉得好像是做噩梦了但是醒来后又什么都不记得。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她就收到了纪川序发来的消息。
庾礼没有找她应该是怕吵她睡觉,余晴也没给他发消息,自己收拾好摸到了三院ICU来。
“伦敦先暂时不去了。”余晴在他身旁轻声说,“先陪陪外婆,好吗?”
庾礼终于转头看她,眼神复杂,语气带点无奈:“你哄小孩呢?”
余晴温和地看着他,说:“你难道不需要哄吗?”
庾礼的重点是“小孩”,余晴的重点是“哄”。
他始终看着她的方向,但余晴知道他其实是在发呆,眼神飘忽,思绪放远。她想,庾礼又要和她道歉了。
“对不起。”她听见他这样说。
余晴的手从他的发顶移到他的后背,轻拍了两下后对他说:“这三个字你只能说一次,对我说完就不能对外婆说了哦。”
但其实无论是她还是关湘,都不需要庾礼的道歉。
庾礼眼眶中的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蓄起,他挣扎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他在这一刻想问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那就是余晴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何德何能呢?
长得好看的人连哭都养眼,余晴爱上他的脆弱,却也不忍看他流泪。
她伸出左手食指,横着卡在他眼底下,轻轻按着卧蚕底下的那块皮肤,作出要拦截眼泪的样子。庾礼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有些想笑,眨了下眼睛后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流下。
余晴没收回手,维持着这有些怪异的姿势继续开口问:“要跟我说吗?”
“说什么?”他嗓音有些哑。
“你想说的事。”
他想说的事有很多很多,多到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以哪件事起头。
但他在这个时刻又不想说自己的事了,绕来绕去绕不开庾家和赖家,甚至还要扯上封弥封念熙,他没那么多心情和精力去讲别人。
于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昨晚睡得好吗?”
余晴有些没反应过来,很快又笑了:“还可以,你呢?”
“还行。”他认真地看着余晴的笑脸,下意识想隐瞒一些可能会令她笑容消失的事。
但余晴还记得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外婆的事,你不想说吗?”她对着庾礼歪了歪头,作出一副乐于倾听的样子。
庾礼闭了闭眼,抬手抚上自己额头,良久后才道:“小姨说她突发消化道出血才进了ICU,我之前和她视频她只说有一些不太舒服,说老年人有点病痛很正常。刚刚问了小姨,她说是胃癌。”
胃癌是有遗传倾向的,庾礼知道赖明月胃也不好。
余晴想让他尽量开心一些,没接关于疾病的话题,反而问起些别的:“外婆很疼你吧?你在英国那些年,外婆也在伦敦陪你吗?”
庾礼摇头:“她喜欢待在国内,只在我本科毕业的时候来了一趟。”
余晴笑着点头,问:“有拍照吗?”
庾礼和关湘的微信聊天背景就是她们在校门口拍的那张照片,他把手机递到她手中,让她自己看。
照片里的庾礼穿着学士服,左手抱着一束花,右手揽着关湘的肩膀,朝关湘的方向歪着头,唇角勾起。关湘伸出右手比“耶”,开心又慈祥地笑着。
这是二十一岁的庾礼,是余晴没见过的庾礼。
余晴盯着背景看了好一会儿后把手机又递了回去,和他说:“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是庾礼,毕业快乐。”
那天抱着花在校门口等他的关湘用更欣慰的语气和他说了这四个字,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他和余晴分开以后,第一次有人那样深深地抱住他,轻拍着他的背,好像是告诉他她理解他的辛苦和努力,也安慰他在外状似有家却无归处的孤单。
想到这里,庾礼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余晴看,低声询问她:“那可以抱一下吗?”
余晴挑了下眉毛,还没说话又听庾礼继续补充:“外婆那天和我说完毕业快乐就抱我了。”
她静静地看了庾礼一会儿后伸出手环住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轻声安慰道:“会好起来的,外婆这么疼你,不会丢下你的。”
庾礼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身体,脑袋埋在她颈间,和她倾诉:“可是我运气很差。”
运气差到这么些年来本来就没几个真正爱他的人,而她们在曾经、或是在现在,都离他而去。
“很多事情不是你主观能改变的,所以和你的运气无关。”余晴在“你的”两个字上加重音,“庾礼,你要做的是少说对不起。”
你的经历从来不是因为你对不起谁。别怪自己,也别顾影自怜。
她垂眸看着他乌黑的发顶,静静地感受着皮肤上的湿润,没有再说什么。
待到庾礼终于重新抬起头,余晴活动了一下脖子,平静地移开眼神,看到不远处手抱胸好整以暇盯着她们的纪川序,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他会意,很快走过来,在庾礼身边坐下,越过庾礼看向余晴,问她:“晴姐,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句话是没什么问题,但纪川序的表情却让余晴心中略有些戒备。
庾礼转头,盯着他看,下意识眯了下眼睛,示意他把话讲清楚。
“念熙要来。”纪川序实话实说,看看庾礼又看看余晴,“她不想闷在大院,也想来医院看看外婆。”
庾礼无奈:“她来了也进不去ICU,来干嘛?”
“她想见见晴姐。”纪川序看向余晴,和她解释,“念熙是封弥的亲妹妹。”
封弥的亲妹妹?余晴皱了下眉头,突然想起温忧雨最开始告诉她封弥是她朋友的哥哥。
看来这个朋友就是封念熙啊。
既然是温忧雨的朋友,余晴当然无所谓,她选择性遗忘了纪川序昨天在车上说的封念熙喜欢庾礼这句话,对着他点头:“一起吃饭当然可以啊,你问问她想吃什么吧。”
纪川序低头给封念熙发消息,庾礼扭头又看了余晴一眼,想说什么但先听到ICU门开的声音。
ICU探视时间有限,家属们都陆陆续续往外走,赖星也在其中。
摘口罩的她看到余晴时愣了一下,余晴和她对视后很快站了起来,乖巧地打招呼:“小姨好。”
“余晴?”她满脸倦意,但仍对着她笑,“你好,是为了庾礼外婆来的吧,她还要再在里面观察两天,如果情况稳定的话大概后天能回普通病房。你们明天要飞伦敦,等回来之后有时间再来看她吧。”
庾礼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把腿边的矿泉水瓶递给她,告诉她:“我们不飞伦敦了。”
赖星坐到余晴身边,懒懒地喝了几口水后才看向自己的外甥,笑道:“不飞吗?那怎么办?明天你妈就回来了,你想和她见面吗?”
这是想不想的问题吗?赖明月来看的是自己的妈妈,庾礼来看的是自己的外婆,这冲突吗?余晴很快反应过来,庾礼和赖明月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还要更糟糕。
庾礼没回答赖星的这句话,转移话题:“小姨你是不是一晚上没休息,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待在医院就好了。”
赖星的确准备回去,关湘在ICU里不需要她的时刻陪护,如果有意外重症护士会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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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灌了几口水才开口,把人劝走:“你们继续待在这里也没用,你外婆的陪护是我,有什么事医院都会先联系我的,你们回去吧。等她转回普通病房你们再来就好了。”
站起来离开之前,她又看向余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余晴,小姨谢谢你能来,也很抱歉打乱了你们的出行计划。”
她俯身,凑到余晴耳边,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也谢谢你愿意陪着庾礼这只可怜的小狗。对于赖明月曾经对你做过的事,小姨替她跟你道歉。”
余晴惊讶地侧头,没想到赖星知道这件事。
而赖星也并非意外得知,当初她们举家要前往伦敦定居,庾礼曾找过赖星求助。
赖星的生活轨迹和赖明月简直是完全相反。赖明月从小就学钢琴,学礼仪,她早早就出国留学,在国外结识庾敬,顺理成章步入婚姻殿堂。赖星在国内上学,初中差点进少管所,高中成绩吊车尾,考上大学后选的专业是电气,就业于研究所,迄今为止都孤身一人。
她一直都是庾礼仰望的人,她肆意、自由,无拘无束。但她并不经常出现在她们家中。庾礼小时候就知道妈妈和小姨的关系并不和谐,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吵架。他听赖明月骂赖星命好,凭什么她的人生可以自己做主选自己喜欢的事做,又听赖星骂赖明月不知足和控制狂。
庾礼记得很清楚,自己七岁那年的生日会上,偷听到房间里的赖星对着赖明月说:“你的人生路径也是自己选的。在国外参加舞会的时候没觉得难受,和庾敬结婚出风头也不觉得难受,看到我却觉得难受了。老妈对你不好吗?你觉得她偏心我?她偏心我给你取名明月给我取名星?我都没好意思说她其实更偏心你,把你养成这样。现在你自己有了小孩,对他又那样差,庾礼真可怜,投胎给你做儿子。”
可怜?可怜这个词怎么会形容他呢?庾家赖家直系旁系那么多亲属,没有一个人的身份是不显赫的,庾礼从小就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吃穿用度都是昂贵的,昂贵到很多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有权才可以。
随着时间的流逝,庾礼长大,赖明月教他很多,关于他未来的事业选择,他的婚姻伴侣,他的为人处世。在这其中,庾礼首先学到一件事,那就是赖明月似乎真的不爱他,起码不像关湘那样爱他。他没得到过来自赖明月的夸赞,他的所有奖项所有第一都是他应该取得的,如果拿不到,她不甘心,她也不同意庾礼甘心。她的笑容和好脸色,也几乎只在外人面前才源源不断地送给他。
但他知道他对赖明月而言又十分重要,他是她对外人设的一部分,也仅仅只是一部分。
在遇见余晴之前,他感到无助,但更多的是麻木。十八岁出国前夕,被关在家里半个月的他最后想要再次尝试一下反抗,他找上赖星,把赖明月找上余晴的事和盘托出,想让她帮忙。
赖星却只是看着他,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问了他一句话:“你不愿意,那那天你告诉余晴了吗?”
庾礼沉默,赖星知道这就是“没有”的意思。
她和外甥并不算太亲近,在她看来,庾礼已经被赖明月养成一副外表华丽内心空虚的躯壳了,她没有当救世主的心情。但这是庾礼第一次向她求助,她当然愿意力所能及地帮一些忙,点醒这个虽然已经成年,但其实还没完全长大的外甥。
“事情已成定局,我能帮你什么呢?让你过继给我当儿子吗?”赖星这样和他说,“小礼,这件事你没有反抗的余力,从头到尾都没有,现在也不用再想挽回了。去国外后好好读书,好好生活,你妈那个人我很了解,等你真的有本事了就不用怕被她控制了。”
在赖星看来,外甥是可怜的小狗,而余晴不是领养小狗的主人,也不是路过给喂火腿肠的好心人,而是另一只小狗。
一只幸福的、开朗的、乐于助人的、美好的小狗。
小狗呜咽展示疼痛,人听不懂,但另一只小狗听得懂。
小狗们彼此慰藉,彼此舔舐伤口,彼此陪伴,长长久久。
39. 读者
三院附近没什么饭店,就算有也都是清粥小菜,受众多为病患或者是没有闲心挑选吃食的家属。
封念熙在知道是余晴问自己想要吃什么之后又把这句话丢了回去,让纪川序转述自己不挑食,余晴选什么她都吃。
坐在副驾驶看团购软件的余晴头也没抬地问:“吃披萨可以吗?”
其实余晴也不知道要吃什么,但刷到这家店之后她突然想到前两天欧楚心说这家披萨店要上新品了,等她有空了她们可以一起去吃,余晴觉得她可以先去试试毒,要是好吃的话可以再和舍友们一起吃一次。
庾礼对余晴的所有选择都点头,纪川序也无所谓,他把余晴发来的链接转给了封念熙,和她说在这家店等她。
出于礼貌,余晴还是想等封念熙到了再一起点餐,但又怕庾礼和纪川序饿了,落座后还是先选了几道小食下单。
纪川序一边吃东西一边问她们俩飞伦敦的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庾礼眼皮都不掀一下,说:“不去了。”
“那晴姐今年的生日就只能在京州过了。”纪川序看向她,“后天晚上我们大家一起给你过吧?”
“后天先去医院看看外婆的情况吧。”
余晴说得很委婉,外婆的事是一切的源头,而且赖明月也要回国了,接下来庾礼想必是分身乏术。如果要大家一起给她过,她不想看到庾礼硬撑着一切都好的样子给她送祝福。
纪川序识趣地不再说什么,几个人安静地吃着小食,直到一个女孩走到她们桌旁。
三个人同时抬头,看到戴着口罩的封念熙,她一屁股坐到纪川序身旁,先对着余晴打招呼:“余晴姐?你好,我是封念熙,久等了。”
她伸手,余晴配合地握了握,松手后抽了纸给她:“你还好吗?外面很热吧。”
封念熙流的汗实在有些太多。
她接过,抹着额边的汗,带着一些虚弱地解释:“回来之后有点感冒了,京州实在太热了。”
没想到对方生病了,余晴有些迟疑地问:“那要不要换一家?”
好贴心。封念熙露在外面的眼睛笑得弯起来:“没关系,我也想吃披萨。”
几个人一起点完单,封念熙才摘下口罩,她唇色苍白,猛喝了几口餐厅里的柠檬水后才看向庾礼,询问外婆的情况。
“过两天应该能出ICU,你想看她的话过几天再去医院吧。”庾礼看着她,“你过阵子要回沥州吗?”
“要啊,我要住我哥那里。”封念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感觉他谈恋爱了,我要回去见见嫂子。”
余晴愣了一下,转头和庾礼对视一眼,才问她:“你不知道你哥女朋友是谁吗?”
“不知道啊。”封念熙被问得莫名其妙,“难道对方是我认识的人?”
这明显超出余晴能处理的范畴了,她摇头搪塞过去,悄咪咪地给温忧雨发消息传情报。
温忧雨被她几条消息吓得不轻。她没和余晴提过封念熙的名字就是因为封弥告诉过她封念熙喜欢的人是庾礼,不想给她们本来就不算很顺畅的复合之路添堵,没想到封念熙先落地京州,她们还意外见上面了。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更让温忧雨心惊。
她赶忙给余晴发消息,写道:我前几天和她推荐了你的小说,她现在也在追更。你不知道念熙有个毛病是看到好看的小说就要告诉封弥和庾礼...你不想掉马的话赶紧在她和庾礼闲聊之前先让她帮你瞒一下,不然庾礼一听到晴格格三个字肯定就知道是你了。
掉马很有可能在某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生,但余晴还是不希望是在自己和庾礼在一起的场合发生。
于是她借以去卫生间为由,把封念熙拉去了卫生间,把这个请求委婉地告诉她。
和刚见面的人就表达这样的要求,余晴感觉不太合适,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补救措施,错过了封念熙骤然亮起的眼睛。
“原来是你啊!那你也认识小雨呀?”她很兴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我哥哥还有庾礼提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后面的剧情呀?男主是真死吗?”
余晴现在算是知道温忧雨怎么能做到和封念熙在看小说这件事上如此相投的了,合着两个人都爱被超前剧透。
《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才更新了五章,故事的开头是男主顾喻回国,来找本文的女主嘉旷复合,想要让两个人重修于好。
温忧雨在看完第一章的当天就来发消息调侃她问是不是含沙射影某人,余晴笑着说当然不是,这是和她们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只是破镜重圆和久别重逢的故事套路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
都迎合了热门题材,余晴在写作节奏上也紧跟步伐,前三章就直接把顾喻和嘉旷重新见面,而嘉旷已经有了新男友的剧情写完。顾喻对此表示不接受,他想让嘉旷知道她们之间一切的问题都是误会,而既然要解除误会,顾喻就要找到证据来证明。在他找证据的途中,他出了意外,车祸身亡。
开头三章男主就死了,余晴也怕被骂,提前在文案里叠了多重甲说过死是真死,后续有穿越设定,但是男主开头死了,结局也是死的。既然是火葬场就要遵从设定,没见过谁进了火葬场化成骨灰还能再复活的。
封念熙是绝对的追妻火葬场受众,早在温忧雨给她推荐的时候她就很感兴趣,而且她的确没看到过男主真的死了的火葬场,兴趣驱动着她看能让人抓心挠肝的连载。
加上余晴微信之后她十分兴奋,但突然想起来自己落地京州的原因,犹豫再三后还是拉住了余晴的手,问她:“你知道庾礼要和我相亲的事吗?”
余晴的惊讶一闪而过,平静地摇头:“不知道。”
封念熙有些头大,但感觉自己不是解释这件事的最好人选,拉着余晴回了餐厅后直接对着庾礼开口:“相亲的事,怎么说?”
在喝餐厅里甜得发腻的奶茶的纪川序被这句话呛到,一边咳嗽一边不忘抬头看好戏。
庾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封念熙:“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取消了吗?”
封念熙愣愣地摇头。
庾礼又看向余晴,对方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他叹气,概括了一下事情始末:“小姨要我妈回国看外婆,我妈的条件是我去相亲。后来她用别的办法逼我妈回来,相亲也不用去了,就这样。”
“回国两个月你已经有两次相亲邀约了。”余晴淡然道,“你们家里人真的很希望你能结婚吧。”
不知怎么的,余晴又想起被欧楚心她们偷偷塞到自己包里的首饰盒。
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搭在桌上的手。
庾礼的视线跟过去,脑中却想着刚刚余晴说的话。他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当初关湘和他提相亲的事,并不是强制要求,她的用词是“希望你去见一下”。她很少会对庾礼表达这样的诉求,想到她当初来伦敦参加他的毕业典礼还帮他说服了赖明月的事,庾礼愿意答应下来应付一下。后来他转达失败的相亲结果,关湘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倒问他:“你和蓓蓓是高中同学吧?”
庾礼还以为关湘对此次相亲报以希望,和她坦白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关湘也不再多言。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达出希望庾礼早点结婚的夙愿,让他去相亲,更像是布置任务。
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赶紧结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赖明月。
新品披萨在这样异常的氛围中被送了上来,封念熙非常捧场地“哇”了一声,掏出手机拍照。
纪川序看了眼对面还在沉默发呆的两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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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音问她:“你在澳洲吃这些垃圾食品还没吃腻呢?在哇什么啊?”
封念熙给他一个白眼,没理他,伸手分披萨,一人一块地摆到盘子里。
余晴和她道谢,低头认真吃东西。早上她出门很赶,没吃早饭,饿得想死。
回过神的庾礼认真看着她吃东西,不知道她到底对于他相亲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只能凑过去问:“你生气了吗?”
她嚼着咸蛋黄风味的披萨,口齿不清地问:“生气什么?”
庾礼看着她,眼里意味是: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上一次他和盛蓓蓓相亲,余晴表现得非常淡然,庾礼认为其中盛蓓蓓的原因更大。她很在乎盛蓓蓓,也很了解盛蓓蓓和庾礼的相处模式,两个人对对方都感到很不耐烦。但封念熙情况不一样,她喜欢自己,虽然他觉得封念熙的喜欢也有点怪怪的,但她的喜欢也是能很轻易察觉的。
余晴在把食物吞下去后才回答他:“当然不啊。”
庾礼还想继续问为什么,但又在她的眼神中及时刹住。
他的相亲是他的课题,是他理应要好好解决的事情。更何况他需要余晴重新接受他,就要扫清这些障碍。
而余晴当然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她现在只是前女友,庾礼的事不至于让她有这么多的负面情绪。更何况如果庾礼解决不好,那她就一直做他的前女友好了呗。
封念熙坐在对面围观了这悄无声息就结束的训狗场面,眼中放光。
纪川序坐在她旁边,感受到她的激动,不免疑惑:“你不是喜欢庾礼吗?看他和余晴这么黏糊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这不是情敌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封念熙埋头喝水,没搭理他,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庾礼的那天。
她来英国参加封弥的毕业典礼,在活动结束后被封弥带去吃难吃的炸鱼和薯条,美其名曰是兄妹就同甘共苦,这家难吃的店他老被味觉被驯化过的本地同学带来吃。
她一边吃一边听封弥讲自己的创业计划,她知道哥哥虽然学传媒但是想要从事和出版相关的影视工作是因为她。她太爱看小说了,家里甚至有专门给她放言情小说的书房。封念熙十分感动也双手赞成,她也怀抱着要让自己喜欢的明星演自己喜欢的书的这种伟大梦想。后来庾礼在她们的畅聊中来到她的对面,坐到封弥身边。封弥和他介绍这是他的同学,也是中国人,名字叫庾礼。
庾礼长得十分出众,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封念熙对他并不是一见钟情。她开始喜欢上庾礼,是在听封弥讲庾礼和初恋的故事之后的事。
她喜欢的是,认真喜欢余晴的庾礼。
在封念熙这个旁观者看来,平常的庾礼虽然帅但没什么人味,只有在提及余晴的时候,在那段已经尘封的高中回忆中,他才变得生动。她喜欢在没课的时候飞去伦敦找封弥和庾礼,打听一些庾礼的过往。庾礼会在喝多的时候聊一些,清醒的时候很少提,对于封念熙爱频繁打探余晴的这件事,他也感到些许不适和怪异。
后来封弥忙于创业,飞行于两个城市实在顾不上她就和家里告状,封念熙被扣在澳洲,除了家庭旅行之外拿不到自己的护照,她也就只能逐步放弃,埋头于言情小说的赏阅。
只是没想到学期结束,父母居然交还了她的护照,虽然只是被允许回国。回国当然可以,封念熙也很久没见到哥哥了,这次她没想再去找庾礼,却没想到家里人居然要把她送到庾礼面前。
没有人知道,如果庾礼不再喜欢余晴,那庾礼在她眼里就没有任何特别。
她看了那么多年的小说,庾礼对她而言就像是故事的男主角,余晴是存在于男主角回忆里的女主角。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读者,而读者是不能随便介入女男主故事里的。
40. 贴心
一趟旅行买了两次出发机票到最后还没去成,欧楚心和蔡辛彤比余晴还要惋惜。更让欧楚心伤心的是,余晴要去住酒店,她回家后不会再有听她骂老板同事和客户的耐心听众了。
看着收拾东西的余晴,欧楚心蹲在她身边,再次劝她:“你在我家里住完全没关系的呀,出去住酒店还要花钱,而且你明天就过生日啦在家里多方便。”
余晴抬头看她,语气里满是歉疚:“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沥州,长住太打扰你了,而且还得医院和家里来回,住在外面比较方便。”
2号落地,今天7号,余晴已经在欧楚心这里住了五个晚上了。她是客人欧楚心不会让她干什么,但欧楚心白天上班已经很累,下班回来还得照顾她,余晴觉得还是得出去住。
三个人在家里一起吃了晚饭后欧楚心和蔡辛彤把她送到楼下,她们俩都小酌了点没办法开车送她,幸好余晴还有自己的专属司机。
没想到再次见到庾礼时他会站在余晴身边,欧楚心认为她们俩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般配。
她笑着挥手:“晴宝,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蔡辛彤也飞扑上来抱她:“我也提前祝生日快乐!明天我也祝!”
“好哦,谢谢宝宝。”余晴笑着捏她的脸,“你们快上去吧,我到酒店了和你们说。”
庾礼已经拉开副驾驶的门在等她,余晴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坐上车。
又是横跨大半个城区的行程,庾礼手机随手丢放在置物架里,微信消息不断弹出来,提示音都盖过了车载导航音。
“是谁啊?你要不要靠边停一下看消息?”余晴有些疑惑。
“我妈。”庾礼目不斜视,右手摸到手机按下静音,车内重归平静。
余晴点头“哦”了一声,没继续追问。
庾礼抽空看她一眼,告诉她:“明天你要是去医院的话,大概率会看到她。”
这是委婉地给她一个台阶下,如果余晴不想去,可以顺着这句话往下说。
但她却只是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庾礼没对她的态度有太多意外,余晴一直就是这样包容的人,而他所有想说的话在她这样的态度下也并不适合倾诉。
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庾礼和纪川序下榻的酒店,庾礼在她办入住的时候问了前台一句能不能安排到614房间隔壁,前台女生动作一顿,眼珠提溜来提溜去,最后定在余晴身上,等她的回答。
这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好看站在一起实在太般配太养眼,但凭借她多年的前台经验能够一眼就看出她们并不是情侣关系,虽然她们有互动也有对话。
余晴有些无奈地瞪了庾礼一眼,又转头对着前台笑:“614隔壁还有空房吗?没有的话就没关系。”
她笑得这么甜,前台心情也好起来,对着她点头:“有空房的,那就616好吗?另外明天是您的生日,这边给您送上早餐券和我们酒店的吉祥物,提前祝您生日快乐,入住愉快。”
酒店的吉祥物是一只长得像面团的不知名生物,余晴把小玩偶抓在手里,拿着房卡和身份证往电梯处走。
庾礼拿着她的行李箱,在只有她们二人的电梯厢里看她,问道:“明天带你过生日,想去哪里玩?”
京州景点挺多的,但余晴在京州待了那么些年该去的也都去了个遍,这么热的天气她不想出去找晒,最后只摇了摇头。
进房间后庾礼把她的东西放下,又回了自己房间把李落给余晴整理的箱子拿了出来,余晴把箱子放倒,却发现庾礼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
“干嘛呢?”她有些无语。
“看看有没有摄像头。”庾礼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看电视又看看充电口,是真的在检查。
他在亮着灯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又把灯关了又转一圈,最后确认没有问题才又打开灯,和一直蹲在地上的余晴对视上,他挑眉:“怎么了?”
“谢谢你。”她眨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你好贴心。”
我这么贴心,你怎么还没有重新爱上我呢?庾礼看着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什么都没说,也在她身边随意地蹲下来,面前是余晴刚刚才拉开拉链的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都按照余晴和李落前两天视频的时候收拾好了,但有一个单独的粉色方形盒子就那样被放在她所有衣物的上方,十分突兀,十分显眼。
上次看到这个东西,两个人还在人来人往的小区步行道里,日光充足,让人生不出多余的遐想。而现在,她们俩在夜幕降临之时共处一室,此时此刻,她们连蹲都蹲得那么近。
余晴在心里对李落骂了几秒钟,而后把行李箱又盖上,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下逐客令:“你回去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庾礼“哦”了一声,随后朝她伸手:“余晴我腿麻了,拉我一下。”
余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她知道庾礼这个人越长大越会耍心眼,也根本没有使力,直接被庾礼拉到了他身上。
他很好地接住了余晴,顺势伸手抱住她,在余晴要发作之前先出声道:“小晴,我今天见到我妈了。”
像昨天在医院的长廊上那样,庾礼又把脸埋到了她的颈窝处,鼻息就直挺挺地打在她的皮肤上,让余晴感到有些痒。
她抓了两下他的头发作为报复,动作虽粗鲁,但语气仍然很柔和:“然后呢?”
然后他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赖明月的样子。
长途飞行后就算是再次洗浴也让她的疲惫显而易见,庾礼在ICU外见到她,她连招呼都没打就跟着护士进了准备室消毒换衣服做探视准备,在半个小时后她再出现,庾礼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赖星就坐在庾礼旁边,冷眼看着赖明月那可怜的样子。她不需要她们俩的安慰,因为庾敬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庾礼看着庾敬把赖明月抱在怀里安慰的样子,突然感受到莫名的违和。他不是她们的儿子吗?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妈妈和爸爸感到这么陌生呢?
赖星转头看着庾礼的侧脸,再次在心里同情了这个可怜的小外甥。
她凑近了一点,低声和他说:“明天你外婆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了,你带余晴来的话记得和她说明天是余晴的生日,她很喜欢热闹的。”
毕竟关湘也没有多少热闹的日子可以过了。
头皮再次感到轻微疼痛,庾礼回神,终于松开余晴。
她刚刚问的话他还没回答,余晴疑惑地看着他,庾礼却只是笑:“我腿真麻了。”
他抱余晴的时候,余晴顺势跪倒在他身上,膝盖压在他的大腿上。
站起来的余晴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坐到沙发上抱着膝盖,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题:“然后呢?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庾礼对赖明月的话题再次进行了逃避,他说:“我觉得外婆的状态可能不是很好。”
能从ICU里出来不代表之后不会再进去。庾礼不再是小孩,赖星也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庾礼知道胃癌晚期做再多也是于事无补,最后的最后,她们能做的只有姑息治疗和临终关怀。
庾礼的确不再是小孩,但真的要他接受亲人的离世,是他无论长到多少岁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的外婆。他的毕业典礼,是外婆跨越大洋来祝贺他、拥抱他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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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来到自己身前的庾礼,余晴闻到了他身上伤心的气息,她说:“那就在京州再多陪外婆一段时间吧。”
她又陪着他坐了好一会儿,等他情绪恢复了才把人送到门口,让他赶紧回房间休息去。
房门在他面前关上,庾礼还站在原地发着呆。刚刚他的脑子一直很乱,想关湘,想赖明月,也想余晴。
在这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时刻,庾礼又想去和余晴对峙,想问她她到底还喜不喜欢自己,想问她她们到底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在一起,想问她能不能保证永远不离开他。
他站了很长的时间,长到酒店的智能机器人以滑稽的样子走到他的房门口,就站在他的身边,告诉他有外卖到了。
庾礼一脸疑惑地点了屏幕上的开启,看到内部是一个纸袋子,他拿出来,看到小票上写着的商品名称,他蓦然笑起来。
手机里也在这时收到了余晴的消息,她和他说:我给你点了抹茶千层哦,吃点甜的然后好好休息,明天你还要给我过生日的对吧^^
提着手上的袋子,庾礼再次敲响了余晴的房门,听见女声问:“谁啊?”
“我。”他开口。
余晴已经洗完澡换好睡衣了,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来开门:“怎么了?”
庾礼本来是想抱她的,但看到她已经洗好澡换睡衣了于是又改了主意。
看着她白净的脸和一脸疑惑的表情,庾礼笑起来,伸手捏了下她的耳垂,说:“余晴,我喜欢你。”
听他告白听到耳朵都要起茧子的余晴很快就接受了这句话,她点头:“我知道啊。”
“我会一直喜欢你。”他说。
无论余晴还喜不喜欢他,无论她们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在一起,无论她能不能做到永远都不离开他。
过去八年这份爱都没有改变,往后的每一年也都会一同这样下去,他对余晴的爱恋,支撑着他过好每一天。
余晴在他的注视之下缓缓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好,我知道了。”
庾礼也笑,学着她的样子点头:“好,你知道就好。”
他把袋子提起来,问:“要不要一起吃?”
于是余晴侧身让他进房间,笑着调侃:“让寿星给你买蛋糕,什么感觉?”
庾礼说:“我的荣幸。”
她们坐到沙发上,庾礼把抹茶千层拿出来,又掏出打火机,余晴斜他一眼:“你今天抽烟了?”
重逢后他已经很少抽烟,余晴并没对这件事表达什么看法,但他觉得还是尽量少让二手烟影响到余晴的健康,除了重逢那天,余晴也再也没看到他抽烟。
庾礼点头:“就一根。”
他按下打火机,火苗在余晴眼前窜起,她透过火苗看向他:“干嘛?还没过十二点呢。”
“不是生日愿望。”庾礼淡笑,“是余晴日。”
什么玩意儿?余晴皱眉,听他解释:“有首歌叫做七月七日晴,所以我把今天借来当余晴日。”
余晴本人都不知道今天还有个余晴日。
“许愿吧。”他说。
明明是给他买的蛋糕,居然又拿来给她许愿了,余晴有些无语,但还是配合着交握双手。
这一次,她没有闭眼,也选择把愿望宣之于口。
看着庾礼的眼睛,她轻声道:“我希望,爱庾礼的人能爱他多一天,一天多一天。”
一天多一天。庾礼一下就听出这是余晴在对关湘的身体状况作祈祷。
他漂亮的眼睛又湿润起来,余晴一下就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她情不自禁地微笑,没有告诉庾礼,其实刚刚的愿望,不止是对关湘的期盼。
41. 错觉
抹茶蛋糕被消灭完还是没过十二点,庾礼想做第一个送祝福的人因此赖在余晴的房间不想走,但余晴想睡觉了。
她把人推到门口,和他许诺:“我相信你一定是第一个送祝福的,我也保证明天第一个回你的消息。现在,回去洗漱睡觉。”
房门再次在他眼前关上,庾礼无计可施只能回房间,快快洗漱完后上床躺着,等待零点的到来。
期间房门被敲响,门外是笑嘻嘻的纪川序:“庾礼,打游戏不?封弥念熙还有念熙朋友三排,我俩一块去就能五排。”
“没空。”庾礼房门要关上,纪川序赶紧伸手卡住。
“你怎么就没空了?”
“我要卡点给余晴发生日祝福。”庾礼下逐客令,“你别耽误我时间。”
“你有病吧,现在初中生谈恋爱都不兴这套了。”纪川序好笑地看着他,“你咋不发定时说说给她送祝福呢?”
庾礼呵呵一笑,没告诉他他以前真干过这件事。
纪川序毫不在意地坐到他房间里的沙发上,进了队伍后耳机也不带,庾礼能听到组队那边几个人吵得要死的声音。
庾礼不来,封弥随便拉了一个在线的好友进来五排,开局后庾礼听到他问:“庾礼在干嘛啊?为什么不来和我们一块玩。”
纪川序好笑地看他一眼,笑着说:“他说他要做第一个给晴姐送生日祝福的人,打游戏耽误他了。”
组队麦里沉寂了几秒钟,随后是封弥的大笑:“庾礼是小学生吧?”
庾礼坐在旁边听着,突然凑过去开口,十分突然地问:“温忧雨,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其他几个人都懵了。封弥不知道庾礼能听到,封念熙惊讶于庾礼居然也认识小雨,而温忧雨不懂庾礼为什么突然问她的生日。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后封弥和温忧雨都反应过来,后者回答:“十月底。”
庾礼从纪川序拉的封弥视角看到他操作失误,得意地哼笑了一声,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给封弥添了堵后的庾礼心情很好,躺到床上继续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时间流逝得很快,十二点一到来,庾礼马上就给余晴发了一句生日快乐,而后又觉得有些太单调,绞尽脑汁地打着字,又打了几行字发过去。关于没能去成伦敦的遗憾、关于他曾经独自庆贺她生日的那七年、关于能够和她重逢的喜悦,以及他对她的祝福。
祝福她开心快乐,无忧无虑,事业有成,平安顺遂。
送完电子祝福,庾礼把纪川序赶走,想着赶紧睡觉,睡醒就能给余晴过生日,也能带余晴去见外婆了,他生命中对他最好的两位女性,庾礼相信她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但这一觉庾礼睡得并不安稳,他梦到高中的时候,他参加校运动会。余晴说好了会在终点等他的,但庾礼跑了很久很久都没见到她。见不到余晴那就是还没到终点,他感觉自己快要在梦里累死了,最后实在跑不下去了才醒来。
醒来后庾礼满头大汗,才发现昨晚不知道怎么把房间空调设置成定时关闭了,给他热醒了。
他看了眼时间,7点08。庾礼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间从08到09,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伦敦时间在此时也已经进入7月8号,庾礼又给余晴发了一条生日快乐,代表过去八年处在中时区的那个庾礼给她送上一年一度的祝福。
这一年的祝福,终于能够发到她的手机里。
放下手机庾礼去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他关掉开关,才发觉真的有人在敲门。
才7点多,庾礼还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问都没问一句就把门打开了,而后看到头发都没梳的寿星站在门口,对着他笑:“谢谢你的生日祝福。”
他靠在门边,手抱胸,对着她挑起眉毛:“我是第一个?”
“当然,昨天答应你的。”余晴眼睛亮亮地看他,想到他打的那些字,有所触动地跑来当面答谢。
庾礼满足地笑起来,侧身让了下:“进来吗?我订早饭。”
余晴想到昨天晚上前台给自己送的早餐券,犹豫了一下:“不去餐厅吃吗?”
“留着明天早上用吧,今天你过生日,别吃酒店早饭了。”
余晴点点头,踩着拖鞋进了他房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始认真给每一个发来生日祝福的人回消息,排在第一的是盛蓓蓓。
人在巴黎的盛蓓蓓还在熬夜中,她也没想到余晴今天会醒这么早,看到她的消息就赶紧给她打了微信电话。
“坦坦!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盛蓓蓓非常激动,“国内现在才7点多吧?你怎么醒这么早?”
“我也不知道。”她笑着说,“谢谢蓓蓓,也对不起哦,本来说好在伦敦见面的。”
除了庾礼之外,盛蓓蓓是最希望余晴来伦敦过生日的,她几乎不缺席余晴的生日,还以为今年也是一样,却没想到她还是来不成。
“没关系没关系,我月底应该就能回去了。”盛蓓蓓甜腻腻地和她撒娇,“我好想你哦。”
“我也想你哦。”说完这句话的余晴感受到庾礼的视线,抬眼和他对视。
庾礼拿着手机坐到她身边,丝毫不压低音量,也不遮掩存在,问她:“贝果你想吃哪个口味的?”
余晴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把手机换了个耳朵听:“蓓蓓?”
盛蓓蓓当然听见了庾礼的声音,但她硬生生忍住了没发作,装没听到,和余晴继续聊天:“坦坦我给你订的生日礼物过几天会到家里哦,本来是想在巴黎给你买的,但是寄回去不太方便,就在官网给你订了。不过我有给你和李落买很多伴手礼哦!”
“好啊,谢谢蓓蓓。”余晴笑着,“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沥州,可以先问问是什么礼物吗?”
“是项链哦。”盛蓓蓓笑着说,“我在巴黎,就给你选了尚美巴黎。非常漂亮的一条项链哦,坦坦,你要一直戴着好不好?”
“尚美巴黎?”余晴下意识地把这几个字念了出来,得到庾礼的侧目。
盛蓓蓓“嗯”了声,说:“你肯定会喜欢的哦,生日快乐坦坦,你今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好吗?”
余晴答应下来,把她哄去睡觉后挂掉电话,和还在点早餐的庾礼四目相对。
“她给你买了尚美做礼物?”庾礼问,“项链吗?”
余晴歪了歪头,身体放松地靠着沙发,笑着问他:“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两年前你送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吗?”
“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我会告诉你的。”庾礼眼神再一次扫过她的耳垂,一触即离。
有些困倦的余晴眼睛半眯,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我要吃蓝莓夹心的贝果。”
已经很久没有早上七点起床的余晴逆不过生物钟,庾礼下完单一转头就发现余晴已经靠着扶手睡了过去。
余晴在高中的时候也时常在教室里睡觉,毕竟高中生的睡眠紧缺程度堪比不可再生资源了。冬天的余晴会把棉服穿到身前,把帽子垫在桌子上睡;夏天的余晴桌上会立着一个小风扇吹着睡。睡醒后她脸上会有或轻或重的压痕,配合她迷蒙的眼神,庾礼在教室里也常有亲她一口的念头。
一同现在。
看着她别扭的睡姿,庾礼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把她抱起来,很轻地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余晴中途睁了一次眼睛,很快又继续睡过去。
他坐在床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之后俯身亲在她的额头上。
庾礼又爱不释手地摸了两下她的头发,起身去箱子里拿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
余晴再次醒来已经接近9点,她猛地坐起身,看到沙发上望着自己的庾礼。
“醒了?来吃早饭。”
余晴愣愣地点头,掀开被子下床却没看到拖鞋,又看向庾礼。后者垂首,看到她在沙发边的拖鞋,伸手拿了过去,蹲在她身边:“我给你穿?”
逐渐清醒的余晴给了他一脚,蹬上拖鞋后坐到沙发上吃早饭。
期间庾礼一直盯着她看,看得余晴有些奇怪,狠狠瞪了他一眼,回以余晴的是庾礼的笑容。
莫名其妙。
余晴吃完早饭后也彻底醒了,问他:“是不是要去医院看外婆了?”
庾礼点头,说:“你回去换衣服吧。”
余晴又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后拿着手机和房卡回了自己房间去收拾,在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她突然发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余晴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握着唇釉的左手,看着中间那根指头上的东西。
难怪他刚刚一直盯着她笑。
二十分钟后,庾礼敲响她的门,余晴跟等在门边一样“唰”一下拉开,把左手手背立在他眼前,示意他给个解释。
“生日礼物。”庾礼微笑,“生日快乐小晴,这是我们重逢后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理应要送一个贵重的礼物。”
“戒指也只是一个首饰而已,跟耳环项链手链比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庾礼继续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以不戴,但是不要还给我。”
庾礼看着她,心中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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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余晴落地京州后从大学舍友口中得知他两年前送的礼物是首饰,他想余晴第一反应一定以为他送的是戒指。
那一年的当然不是,但不代表他以后不会送。
余晴看着他的眼睛,也只从里面看到了坦然。
“外婆还在医院等我们,走吗?”庾礼问。
余晴泄气,转身拿了包包后和他一起离开。
关湘的普通病房是四人间,赖明月回来后就想给她换单人间,赖星不同意,说关湘喜欢热闹,她一个人住会多难受。
余晴到的时候,她们俩还在病房外因为这件事吵个不停。
庾礼面无表情地看向赖明月,喊了声“妈”打招呼,又对着赖星勾了下唇角,说:“小姨,我带余晴来看外婆。”
赖星收敛了点情绪,笑着看向余晴,说:“小晴,生日快乐,外婆醒着呢,你去看看吧。”
余晴对着她打了个招呼,又看向赖明月,说了一句“阿姨好”。
庾礼站着没动,等着赖明月回应这句话。
八年前就已经十分亮眼的女孩在八年后出落得更加明媚,赖明月冷淡地看着余晴,微点了下头表示听见了。
余晴对她的态度不怎么在意,她知道赖明月不喜欢自己,而这绝对不是她的原因。
庾礼带着余晴进了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位空着,剩下两张床位上也都是老人。关湘在门推开后慢悠悠地转头看来,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外婆。”庾礼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外婆,我是小礼。”
“小礼。”关湘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小礼还是很爱哭哦。”
庾礼垂着眼睛,没敢看关湘。
她也不去打扰一进来就默默流泪的外孙,看向他身后的女孩,轻声问:“是余晴吗?”
听到这句话的余晴有种错觉,以为她们现在还是在高中时期,是十七岁的庾礼带十七岁的余晴回家,见仍然健康的关湘,那个关湘会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就是余晴呀?是不是我们小礼最喜欢的人呀?”
错觉当然只是错觉,十七岁一去不复返,关湘的健康也同样。
她微笑着点头,也轻声细语:“外婆,我是余晴。”
此刻她和庾礼挨得很近,庾礼回头看了她一眼,通红的眼眶看得余晴心一颤。
她抿了抿唇,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关湘眼前:“外婆,我给你带了礼物。”
比着小猫耳朵的她和庾礼的照片,是十七岁的她和庾礼。
生病之后关湘的五感都有相应的减退,她眯起眼睛看着照片,半晌后才笑起来,唇边弧度不大。
“是小礼读高中的时候。”她接过照片,“你们都漂亮。”
庾礼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带些情绪地看着她,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忍住。
他吸了吸鼻子,凑近关湘一点,告诉她:“外婆,今天是余晴的生日哦,你祝她生日快乐好不好?”
关湘有些浑浊的眼神透亮了一瞬,余晴能感觉到她情绪好了一些,赶忙接着庾礼的话和她讨祝福:“是哦外婆,今天我过生日啦。”
“那外婆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关湘话说得很慢,慢到余晴以为结束了,但她又补了四个字。
“身体健康。”
始终微笑着的余晴在此刻僵住,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求助似地看向身前的庾礼。而庾礼也福至心灵地转头看向她。
两个人眼圈通红地对视着,彼此都不知所措,嘴唇颤动但谁都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落入到这样的境地里了。长大后她们一直玩着大人世界的角色扮演,而无论余晴还是庾礼,也一直都是情绪稳定懂得处理问题的人。
此时此刻,在关湘身边,两个人因为一句生日祝福,像做错事后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的小孩一样无措和难过。
关湘看着两个人的反应,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想笑,但那样外放的笑要耗费她极大力气。她太累了。
察觉到外婆拍了拍自己的手,庾礼回过头去看向她,关湘冲他眨了下眼,把另一只手上的照片递给了他。
庾礼犹豫,没有伸手去接,回身看了余晴一眼,后者了然,和外婆说:“外婆,这张照片是给你的呀。”
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支持她自主使用电子设备,余晴知道她和庾礼感情深厚,才想把这张照片作为礼物送给她以作慰藉。
关湘仍然是笑,好像是在笑她们两个小孩是傻瓜一样。
“外婆带不走的。”她说。
“外婆舍不得。”
42. 探险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庆祝余晴的生日,京州当天的气温是过去未来两周内最高的一天,天气预报显示41度,体感还要再高上3度。
余晴站在打印店里,对着嗡嗡作响的机器发呆。
打印店老板是一个嗓门很大的中年女性,她一开口余晴就回过神来。
“美女,你要不要叫你男朋友进来啊?外面太热了,让他进来吹空调吧。”
余晴转头,顺着她的视线往玻璃门外看,庾礼站在垃圾桶边抽烟,余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抽烟呢,室内抽烟不好。”余晴笑笑,没纠结老板对庾礼的称呼,只看向一旁在乖乖写作业的小女孩,“而且这里还有小朋友。”
小女孩闻言抬头看向余晴,严肃地点头:“抽烟不好,姐姐你要跟哥哥说抽烟会死掉的,我爸爸就这样死掉的。”
余晴的笑容僵住,她有些无措地看了老板一眼,后者无所谓地摆手:“她乱说的,她爸不是这么死的,只是她爸活着的时候也爱抽烟而已。”
小女孩对妈妈说的话置若罔闻,从一旁的书包里掏出两根棒棒糖,走过去递给余晴:“姐姐,这个给你吃。”
余晴接过糖,低头翻自己的包,常青给的喜糖还在里面。余晴把整个袋子都拿出来,抓了几件不同的巧克力放在小女孩小小的手掌心里,说:“谢谢你,这是姐姐的回礼。”
老板刚想说什么,余晴连忙抬头看向她,微微摇了下头。
小女孩抱着没吃过的甜品回了自己的凳子上继续写作业,照片也洗好了,老板拿出来放到余晴手里,和她说:“老人家看起来很高兴。”
照片是刚刚她们在病房新拍的。
两个人欲哭不哭的场面被突然推门进来的赖星给解救,她拿着手机对着两个人挥了挥,提出建议:“你们和外婆一起拍一张照片好不好?”
庾礼余晴一左一右在关湘身边,关湘还是比出了她唯一学会的剪刀手造型,庾礼坐在床边头歪向她,动作和姿势就好像复刻了庾礼的毕业照。
只是现在多了余晴。
余晴也比了一个剪刀手,手和关湘的手贴在一起。
她捏着照片,定睛一看后发现戒指也露了出来。
好像一切都是天注定一样。
余晴把照片收好,和老板以及小女孩道别,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么晒的天庾礼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太阳下,余晴无奈地撑起伞举过他头顶:“不热吗?”
“热死了。”庾礼说,“照片呢?”
余晴把照片递给他,拉着他往医院走。
庾礼没看太久就把照片递回去,接过她手里的伞,朝她那里倾斜,一边走一边问:“下午想去哪里玩?”
“去寺庙?”余晴提议,“你想去吗?”
庾礼说:“你想去哪我就想去哪。”
余晴看了他一眼,把刚刚小女孩给的棒棒糖拿出来晃了两下:“打印店里的小女孩让我转告你少抽烟,这是她给你的礼物。”
她没把“会死掉”这三个字说出来,她想庾礼现在应该听不了这个字眼。
庾礼接过棒棒糖,拆了包装后塞到嘴里,糖把脸颊顶出一块圆圆的形状。
打印店离医院并不是很远,两个人再次进到三院的外科大楼,来往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众多。庾礼一边吹着冷气一边垂眼看她,问道:“小晴,去寺庙你想求什么?”
求什么?余晴也不知道。
她对求神拜佛并没有什么感觉,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没怎么遇到过这种需要求灵的事情。她所拥有的一切,要么是她天生就有的,要么是她努力后争取来的,还没有什么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的。
非要说的话,庾礼算一个。
余晴心里又泛起刚刚看照片的那种感觉。
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们回到病房外,赖星在外面坐着,她往门内瞥了一眼,说:“你妈在里面。”
余晴和庾礼对视一眼,很快坐到赖星身边,说:“那我在外面等你吧庾礼,你再进去陪外婆说说话。”
门推开又关上,赖星好整以暇地看着余晴,视线落在她手上。
“前两天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戴戒指,这是庾礼送你的吧?”
余晴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们还没复合他就敢给你送戒指,真是够不要脸的啊。”赖星对庾礼的评价毫不留情,“也就这点遗传了他爸。”
这点?余晴皱眉,有些不解。
赖星耐心解答:“对喜欢的人死缠烂打死乞白赖死不放手。”
...还真是。余晴颇为无奈地勾了下唇角,说不出反驳的话。
赖星看着她,突然说道:“你知道庾礼高一上学期是在国际学校上的吧?”
看着余晴疑惑的眼神,赖星告诉她:“他转学去一中,是他外婆说的。”
“他高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爸去世了。”赖星回忆着过去,“庾礼在学校里死气沉沉,又经历了外公去世,整个人都半死不活。后来我妈就说让他转去一中吧。可能公立高中比国际学校更适合庾礼,这件事是我妈自己办的,赖明月也拗不过就同意了。”
余晴掩盖不住自己的吃惊,她还从来没问过他转学的事。对她而言庾礼的从天而降,居然是关湘一手促成。
“他从小就不太爱说话,转学后还没几个月吧,去他外婆那里话就多了不少。他总是提你。”赖星说,“我和她外婆都觉得好神奇,你们俩的名字连在一起居然就是余晴庾礼。于情于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而且他说你们一直也是年级的前一二名。庾礼高兴,我妈也高兴,她觉得他终于否极泰来,遇到了幸运星。”
幸运星?余晴眼睛瞪圆,很快又因为这三个字笑了起来。
赖星看着她笑,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但是余晴,小姨知道你不是他的幸运星。没有一个人能够成为其他人的幸运星。”
“他是在遇到你之后,才发觉自己也能成为幸运星。”
庾礼成为了自己的幸运星,他终于不再纠结于家庭的桎梏,他把他的爱都投入给了余晴,而后他收获了更多更多的爱和幸福,就算她们分开,庾礼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
“他一直都很好。”余晴说,“他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如果你在他身边的话,那一定会。”赖星说,“你会愿意在他身边吗?”
赖星能够看得出来,余晴不是不喜欢庾礼。她是一个有礼貌的、讨喜的女孩,但她更多感受到的是余晴的爱屋及乌。
“我还没有想好。”余晴很诚实地回答。
敢爱敢恨的十七岁,余晴因为他算不上告白的一句话就能点头,确立和他的恋爱关系。二十六岁的余晴却还需要时间,给自己,也给庾礼。
赖星对于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再一次在内心感慨余晴果然很讨人喜欢,她连她的摇摆不定都敢于坦诚。
自己好歹也是庾礼的小姨,以他家里人的身份说这些多少会有立场上的偏移。赖星很快转移话题,询问她们下午要去哪里玩。
庾礼和赖明月还在病房内没有出来,余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犹豫道:“可能要去寺庙,但是也不急于今天去。庾礼和我都想多陪外婆一会儿。”
赖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着说:“你和庾礼陪外婆也不急于在今天,对吧?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一直待在医院多没意思。”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赖星突然低头在自己的包里一顿掏,掏出一串钥匙,从上面拔了一根下来,放到余晴手里。
“这是庾礼外婆在京州的房子。当初庾礼一家出国后,我妈也就不怎么待在沥州了。她搬回来的时候也把很多庾礼的东西都给带了回来,这个房子庾礼小时候去过,长大后他应该没什么印象了,你们可以一起去探险。”
话说完赖星就起身进了病房,没多久庾礼就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余晴看一眼就知道他刚刚在里面和赖明月相处得并不算愉快。
余晴识相地没有问,冲他挥了挥手里的钥匙,问:“要不要去探险?”
庾礼直勾勾地看着她,像在矿洞里待久了突然被人带出来重见天日一般,站在原地努力适应着阳光。
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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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没有催促,只是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庾礼缓慢地展颜而笑。
“要。”
根据赖星提供的地址,庾礼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小区楼下。这里已经是京州郊区了,小区里很多摇着蒲扇的老人围在一块下棋,放眼望去小区里在活动的几乎都是老年人。
等电梯的途中,余晴问他:“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庾礼摇头。
余晴冲他笑了起来,和他说:“那看来真的是一场探险。”
没能在生日时去成伦敦,对她们俩而言都有些遗憾,但能在外婆家寻找庾礼过去的痕迹,对她们来说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弥补。
钥匙转了三圈才把门打开。放眼望去,空间并不算很大,但很整洁。
庾礼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又往房间里走。
余晴站在阳台玻璃门外,看着阳台上略有些枯萎的花草,思索着要不要浇灌一下。
等她回过头后才发现庾礼人不在客厅了,她喊了他一声。
“庾礼?”
“在这里。”
余晴朝着声音方位走,推开半掩着的门,发现这是一间书房。
书房的陈设也很简单,一个靠墙的书柜,一张桌子和椅子就占尽了这个小房间。
庾礼拿纸巾擦了擦桌椅和书柜,非常认真地看着玻璃柜里的书,意外地发现里面有不少余晴高中时期看的小说。
他回头,冲她招手:“余晴,这是不是你以前看的书啊?”
余晴走过去,抬头看着他手指指着的地方,诧异地瞪大眼睛,回首后点头:“是欸,我有印象。但是家里好像都没有找到,原来被你带走了啊?”
庾礼对这种细枝末节也不怎么有印象,但依稀记得余晴会把看完的言情小说塞到他桌洞里,因为她自己的桌洞里塞不下了。
不止有言情小说,也有不少恐怖小杂志。余晴没想到高中的那些记忆就这样被一分为二,庾礼没带走的那一些过往,都被关湘好好地保管在这里。
几个玻璃柜里都是小说,余晴人往右边走,视线跟着平行扫过,突然看到一个莫名很眼熟的东西。
她拍了拍庾礼的胳膊,指着玻璃层问他:“这是不是我的高中笔记啊?”
虽然读的是理科,但是余晴也丝毫不会减少整理归纳的工作。她的笔记本也十分显眼,封面,侧边,内页都写了她的名字,因为那个时候班上的同学很常借她的笔记,有的时候还回来甚至是外班的人来还。
庾礼也有些惊讶,他按开玻璃门,把里面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的确都是余晴的笔记,每一本都写了她的名字,唯独生物是例外。名字不仅有余晴,还括号了一个庾礼。
他随手翻开生物笔记本,很快笑了起来,想起为什么这里会有他的名字。
“余晴,你以前画构造图画得好难看。”庾礼毫不留情地指给她看。
有写作天赋的余晴没有丝毫的绘画天赋,连细胞构造图都画得一塌糊涂,后来那些图都由庾礼代笔完成,因此余晴也十分大方地在笔记本上加上了庾礼的名字。
她故作羞愤地合上笔记本,看着封面上并排的名字,下意识地勾起唇角。
余晴庾礼,她们的名字放在一起,一直都很般配。
“庾礼,你记不记得你回国那一天被纪川序带来我家里?”她抬头看他,眼睛明亮,“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回家吗?”
“纪川序说你回家找东西。”庾礼还记得。
“对,我回去找东西。我要找的就是高中笔记。”余晴笑起来,“好神奇。”
正巧她那一天回家,正巧他那一天被纪川序接走带回住的地方,正巧她们在那一天重逢。
彼时的余晴对这个前任没有丝毫情感波澜,满心记挂于自己的高中笔记,但无论如何都没能找到其踪迹。
现在的余晴,因为一个又一个突发情况,来到了这间房子里,意外地找到了自己的笔记。
她不需要求神拜佛,老天也愿意主动告诉她时机已至。
余晴庾礼,她们的一切似乎都是注定。
43. 香灰
高中时期的笔记,余晴最终还是没有带走,让它们一直安静地待在书房里。
离开这间房子之前,余晴还是把阳台上的花草给稍微浇了一下,在心中希冀着它们能安稳地等到主人的归来。
“去寺庙吗?”庾礼坐在驾驶位上,搜索京州有名的寺庙,搜到一个念一个。
“去白云观吧。”余晴说,“好像什么都能求。”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内的空调打得很低,余晴看着手机里李落发来的消息,打开日历算着时间。
在等绿灯的庾礼转头瞥到她的手机屏幕,自然地问:“要回沥州了吗?”
“李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余晴有些纠结。
庾礼食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说:“后天?纪川序后天回沥州,你可以和他一起。”
“你呢?”余晴扭头问他。
庾礼也在想这件事。他肯定没办法和余晴一起回去,虽然待在这里帮不上外婆什么,但他还是想多陪她一段时间,反正公司有封弥,他不在一段时间也不会怎么样。
但他又舍不得余晴。
“等外婆状态再稳定点吧。”庾礼回答。
这个话题注定没办法轻松,余晴看着前方道路,没有说话。
白云观附近不好停车,庾礼找了最近的一个商场车库把车停进去,下车后和余晴说:“要走一段路哦。”
余晴有多怕热他是知道的,他车上还放了一个小风扇,现在正在他右手上对着她吹。
白云观在京州大大小小十多个寺庙中的名头并不算很大,但架不住京州的游客实在多,而白云观能求的范围也大。财运、健康、爱情、事业,主打一个业务种类多,灵不灵的另说。
余晴没怎么去过寺庙,领了香之后跟着庾礼往里走。观察了一下后发现大家基本都是先正对主殿拜,而后顺时针再换方位拜,最后把香插进香炉就好了。
她有样学样,找了个稍微空一点的地方对着主殿拜了拜,却在弓背时忘记应该要祈什么愿,因此愣了好一会儿。
今天是她的生日,余晴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却是一个心怀大家的人。她爱很多人,身边很多人也爱她,因此她总是希望大家都能圆满,但如果愿望太多,或许神明会记不得。
于是余晴最后闭眼,在心中道:“请让庾礼和外婆彼此陪伴的时间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顺时针拜完,伸手把香插进香炉,却因为手抖导致香灰掉到她的虎口上,烫得她一哆嗦。
庾礼就在几步外看着她,看到她不自然的动作后就走过来,拧着眉问:“怎么了?”
余晴对着虎口吹了两下,有些不知所措:“香灰掉下来烫了一下,怎么办啊,不会不灵吧?”
不信神佛的余晴在这一刻把这个小小的意外当成了上天的警告,庾礼无奈地瞪她一眼:“你手都要烫出一个疤来了你还在这里想灵不灵啊?”
“我们都来这里了,我当然希望它灵啊。”余晴伸手推他一下,“你的香还没插呢,赶紧去拜了吧。”
庾礼很快拜完,干脆利落地把香一插就带着余晴往外走。
“不再逛会儿了吗?”她跟在身后问。
庾礼没说话,找到入口处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瓶水,把人拉到花坛旁说:“伸手。”
余晴伸手,乖乖地让他给自己被烫到的地方冲水。
香灰看着一点点,但是痛是真的挺痛的。
她看着庾礼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好了很多。
大半瓶水倒完,庾礼站在原地,搜索附近的药店,准备过去买个药膏。
余晴自己举着风扇吹,没觉得他这是大惊小怪,只跟着他走。
烫伤膏的味道并不太好闻,棕黄色的膏体糊在她的虎口上,余晴在副驾驶上一直盯着手看。
早上她睡醒,左手凭空出现戒指;下午她拜佛,右手烫伤出现伤口。
左右手都齐活了。
庾礼见她一直盯着手看,又问了句:“还很疼吗?”
余晴摇头:“还可以。我们现在回医院吗?”
“你今天过生日怎么一直想着待在医院?”庾礼有些无语地看她一眼,“回酒店休息会,晚上我们去吃饭。”
生日的行程因为要去医院看关湘所以都是临时定的,连晚饭要去吃的餐厅都是余晴在庾礼开车的时候刷点评软件刷出来的。
庾礼本来想带余晴去西餐厅吃烛光晚餐,但一想到早上已经偷摸送她戒指了,再到这种情境里怕是物极必反,于是就听余晴的,吃她选的菲律宾菜,反正只要是她们俩一起,吃什么他都无所谓。
只是他没想到这顿生日餐并不止她们俩。
后座上的封念熙和纪川序笑嘻嘻地对着余晴说生日快乐,两个人都把礼物往副驾驶递。
纪川序送的是香水,封念熙送的是乐高。
余晴一一道谢,接过后拆开分别表达了自己的喜爱。
庾礼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冷笑了声:“礼物送完了就滚吧?”
纪川序“哇哦”了一声,和余晴告状:“晴姐,你们还没复合他就摆正宫谱了,这种男人好恐怖啊,你换一个男朋友吧?”
封念熙在一旁配合地点头:“对啊对啊,小晴姐,我们是来给你庆生的呀。你前男友好像很不欢迎我们欸,怎么办啊我和纪川序要不要真的滚下去?”
庾礼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脸冷得像被风吹成的面瘫一样。
余晴忍着笑看他一眼,又扭头配合她们俩,道:“今晚我请客,他说话不管用。”
后座上两个烦人精一路高兴到餐厅,直到被墨西哥辣牛肉辣得接力吸鼻子才让庾礼感觉出了口气。
余晴看着他露出的笑脸,略微放下心来。
本来她也是想单独和庾礼一起吃晚饭的,但一想到她们俩今天的单独行程。去医院看外婆,去外婆家探险,去寺庙都是给外婆祈愿。庾礼虽然不表现出来,但余晴知道他一直因为关湘的身体状况而感到忧愁。
纪川序和封念熙在的话,或许能稍微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一顿饭吵吵闹闹地吃完,庾礼要开车回酒店,问要不要把封念熙先送回家,她赶忙拒绝,吵着要去吃余晴的生日蛋糕。
听见这话的余晴愣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订生日蛋糕,但一旁的庾礼已经应了下来:“行。”
回到酒店后,庾礼从前台拎上提早二十分钟到的蛋糕,把三个人都领进了自己房间。
余晴在甜品上没有特别的口味偏好,她基本也没有不喜欢的味道,庾礼这次给她选的是玫瑰慕斯,有蓝莓和草莓点缀。
蜡烛样式有数字也有单根,庾礼在桌前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余晴伸手指了指单根,说:“插一根就好了。”
庾礼插上蜡烛,拿出打火机点燃。余晴盘腿坐在地毯上,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在蜡烛被点燃后突然抬眸,和庾礼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次她们终于不是对着一个光秃秃的打火机许愿了。
纪川序起身去把房间灯给关掉,整个空间里只有烛火的光。很昏暗,但庾礼仍能清晰地看见余晴的脸庞。
许愿许愿又是许愿,余晴回想自己和庾礼重逢以来似乎已经许了太多次愿望了。
于是她闭眼,但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倒数了十秒钟后睁眼吹灭了蜡烛。
整个空间陷入黑暗,余晴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看不见了,随后她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应该是纪川序起身要去开灯。
在灯被打开前,余晴除了视觉之外的感官被放大,她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逐渐靠近,最后停留在她额头处,她下意识地抬头,对方的吻落到了她的山根处。
房间重新亮起,余晴垂下眼睛,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庾礼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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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事地把切蛋糕的刀塞到她另一只手里,说:“寿星来切吧。”
蛋糕四等分,被余晴装在盘子里一一分好递给其他三个人。
封念熙吃得欢快,但又觉得好像缺了什么,盯着余晴看了半天之后突然喊出声:“啊!我们怎么没唱生日歌啊?”
她也不管其他三个人什么反应,手掌托着纸碟就自顾自地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余晴笑得眼睛都弯了,认真地听完她给自己唱完生日歌,心想不愧是在澳洲读书生活的人,真的是元气满满。
“谢谢念熙。”余晴认真地道谢。
因为时间地点等各种原因,她今年的生日没有同性好友能陪在她身边一起过,但还好还有封念熙,尽管她们才认识几天。
“不用谢。”封念熙舔了下唇边的奶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能不能加更?”
余晴愣了下,随后笑出了声,有些无奈地点头,也轻声道:“好,我一会就改存稿箱的定时,十二点之后应该能看到。”
“生日快乐晴格格。”封念熙继续说,“我代表广大读者给你送祝福,记得上后台收礼物。”
她说完就又坐回沙发上吃蛋糕,还不忘给余晴送一个wink。
余晴有些晃神。没想到封念熙这样贴心,以朋友身份送上礼物,也不忘以读者身份送上祝福,提醒余晴一直有人在看她的书,期待她写的故事。
庾礼看着封念熙和余晴耳语,眼神在她们俩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她们俩怎么熟得这么快。
纪川序同样好奇,他心直口快地开口,直接道:“你们讲什么悄悄话呢?”
封念熙说:“关你毛事。”
蛋糕吃完,她把手上的碟子和叉子丢进垃圾桶,伸腿踹了纪川序一脚,问:“你是不是后天要回沥州?我跟你一块呗,我去找我哥。”
纪川序点头,又看向余晴:“晴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回?”
“要。”余晴说,“你买的机票?10号台风走了吗能飞吗?”
“看轨迹是离开沥州了,估计也就是下下雨吧。”纪川序说,“那晴姐我帮你买还是你自己买?”
“我给她买。”庾礼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顺便赶人,“你俩吃完了赶紧走。”
纪川序故技重施装可怜:“晴姐,你前男友又让我们滚了!”
封念熙的确想回家了,不陪他演了,站起身告别:“小晴姐拜拜,庾礼拜拜,我走咯。”
庾礼把车钥匙给了纪川序让他送人回家,顺利地把两个烦人精给赶跑。
余晴窝在沙发上,选了刚刚拍的一张蛋糕的照片,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是一个生日蛋糕的emoji表情。
庾礼坐到她身边,瞥了一眼她的屏幕,赶忙拿出手机给她点赞,并评论了一句:生日快乐。
余晴发完就退了软件,换了个庾礼看不到屏幕的坐姿打开了写作助手,发现封念熙和温忧雨都分别给她投了雷,单日收入600块。
她吃惊地张大了嘴,没想到封念熙花了1000块钱给她投雷,这比她送的乐高礼物还要贵。
看着存稿箱里仅剩的两篇存稿,余晴把时间都改了,一口气给发了出去。
庾礼看着她拿着手机捣鼓半天,以为她是在买机票,和她说:“我给你订吧,给你买头等舱,纪川序也是头等舱。”
余晴的视线从手机缓慢地挪到他脸上,心里呼叫李落,想和她一起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余晴。”他喊她。
“干嘛?”
他话说得很直白:“回沥州之后,可以偶尔想我一下吗?”
余晴直勾勾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没有回应是他的预料之中,庾礼毫不在意,他只需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和爱意就够了。
“我会很想你。”
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一直很想你。
44. 笨蛋
回沥州已经一周多,余晴又恢复到曾经一整天只需要干码字这一件正经事的咸鱼生活当中。
哦不对,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早晚定时去遛狗。
得知余晴落地沥州,封弥是最激动的人。他终于不用过每天早上顶着大太阳去遛狗,晚上在公司加班加一半想起来狗还没遛赶紧回家伺候的生活了,忙不迭把美式拿铁这俩祖宗给一起送了回来。
遛狗喂饭铲屎陪玩的人变成了余晴,这也导致余晴白天待在庾礼家的时间比待在李落家还要更久一点,她索性就把笔记本电脑抱到庾礼家里来码字。
封念熙和温忧雨拉了一个她们三个人的小群,每天定时定点催更新。
《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在封念熙不要钱一样地砸雷和温忧雨在外站的大肆宣传之下成为了余晴才刚连载半个月就已经赚到钱的作品,她不能再像写前两本书一样随心所欲,毕竟等着她更新的人已经不止三个了,余晴必须尽职尽责地日更。
庾礼和她联系的频率有所降低,余晴知道关湘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和赖星已经在着手安排临终关怀的事宜。除此之外,他又一次沉浸在糟糕的母子关系中,和赖明月日日见,说的话却少之又少。
他的工作也没有因异地而停摆,封弥利用好他在京州的这段时间,帮庾礼排了好几场工作酒局。
余晴每天定时定点给他发拿铁和美式吃饭的照片,庾礼有的时候回得很快,有的时候到了隔天的凌晨才回复,而熬夜更有灵感和码字奋劲的余晴一般会秒回他一个表情包,是表情包大户封念熙这几天经常给她发一个写着“睡眠out”的表情。
又一个凌晨,余晴和李落一起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李落换爱好了,拼豆被她冷落,最近改玩钩针,并扬言要给余晴和盛蓓蓓都勾一个小挎包出来。
她钩了拆拆了钩,在做这种手工活的时候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耐心诞生。
余晴抱着电脑,把电影当背景音,认真码字,却突然看到电脑微信亮起来。
已经凌晨一点半,余晴点开,发现是庾礼回复她晚上发过去的拿铁吃饭的照片。
庾礼:它居然吃完了?
余晴回来之后发现拿铁的狗粮快吃完了,庾礼给它换了新粮,比之前吃的更贵更好,结果余晴说它挑嘴不爱吃,没有几顿是吃完的。
看到庾礼的疑问,余晴手悬在键盘上几秒钟,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因为我揍它了。
庾礼:手不疼吧?
余晴:我拿你拖鞋打的。
庾礼:那就好。
余晴对着这几句对话莫名笑起来,眼睛往下瞥了一眼时间后她还是慰问了一句:你今晚又有饭局?
庾礼良久后才回了个“嗯”。
盯着这个字看了一会儿,余晴放下电脑,拿上快掉到沙发夹层里的手机,起身去了阳台。
客厅开了空调,一门之隔的温差让余晴的脑子冷静了不少,但她仍然还是拨通了打给庾礼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余晴以为庾礼不会接起来的时候,那头响起了他的声音。
“小晴?”
余晴问:“你还好吗?”
“还好。”他低笑了声,“你在关心我吗?”
“对啊。”余晴说,“所以不要骗我,好吗?”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庾礼?你睡着了吗?”
“没有。”他的声音表现出他仍然很清醒。
“小晴,我很想你。”
靠坐在躺椅上的余晴因为这句话又扯出一个笑容,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耳垂,和他说:“我找到了你两年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尚美Liens系列的耳饰,他选的是玫瑰金配珍珠贝母的款,戴在耳朵上完全不高调,余晴很难不喜欢。
巧的是,今年她生日盛蓓蓓送的项链和庾礼送的戒指都是这个系列。
Liens系列标志性的“X”形状示意着连结,余晴在收到盛蓓蓓送的项链同时还有一张她让工作人员代笔的贺卡,上面写着:坦坦,生日快乐,X的两个笔画会永远是你和我吗?
盛蓓蓓是精挑细选,庾礼却有偷懒嫌疑,但余晴却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从她生日那天过后,她再也没戴过那个戒指。
庾礼回答她:“生日快乐。”
迟到的生日礼物理应附赠一句迟到的生日快乐。
余晴应下,和他道谢,最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很快。”他说,“余晴,我不喜欢待在京州。”
余晴走后,他的痛苦都被放大。这几天的庾礼在饭局上喝了很多酒,喝得头很疼,喝到比平常还要更想念余晴。
可惜余晴不在他身边,就好像过去的那八年。
“早点回来吧。拿铁和美式都很想你哦。”她说,“吃个解酒药然后赶紧去睡觉吧庾礼。”
酒精让庾礼的大脑比平常迟钝很多,他错过了问她“那你也想我吗”的最佳时机,又或许是他突然没有了勇气。
京州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也是他的原因才让原本的行程取消,让余晴今年的生日有大半时间都浸在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而这一切本来都不关余晴的事。
余晴不想听他再说对不起,但不代表庾礼真的觉得对得起她。
他突然很庆幸,庆幸在她们刚重逢的那段日子里余晴坚定地拒绝他,庆幸自己还留有余地,让自己不要成为余晴生活中的累赘。
听着那头的呼吸声,余晴有些分辨不出他到底睡着没有,最后只能留下一句“晚安”而后挂断电话。
拿着手机回了客厅,空调冷气让余晴打了个喷嚏。
李落拿过遥控器把温度和风向调了一下后扭头看她:“打完啦?庾礼这么晚也没睡啊?”
余晴窝回沙发上,把电脑抱到腿上,说:“他晚上有饭局。”
李落坐在地毯上,又把手中钩错的地方给拆了,她头也没抬地问:“你在等他回来吗?”
对着文档发呆的余晴因为这句话回过神来。
她把眼神移到李落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他应该要回来。”
京州是余晴人生中的一段落脚点,却不是终点。沥州有她的家,有她的好朋友,有她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忆,沥州是余晴的归处。而对庾礼而言,余晴在哪,哪里就是他的归处。
李落从余晴那里大概了解了庾礼现在的处境,直觉不应该说什么难听的话,最后只好心提醒道:“庾礼又抽烟又喝酒又熬夜的,估计会早死吧。你和他在一起的话给他买几份保险吧?”
说完这话的李落突然又想起余晴现在在写的连载小说,兴奋地“欸”了一声后放下钩针,手肘撑在沙发上直起背看向余晴,问她:“嘉旷给顾喻买保险了吗?反正都回到过去了,他的死也是不能改变的,你写一个嘉旷给他买保险最后成为有钱人的剧情吧。”
余晴眼里缓缓透出疑惑,笑着说:“没有结婚证就不是配偶,不是配偶也不是直系亲属也没有特殊关系的情况下就不能成为保险受益人的法定继承人哦。你想让我的女男主领证啊?”
听到这话李落头又摇成拨浪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的后续剧情很紧凑。顾喻出车祸身亡后没多久就举办了葬礼,嘉旷作为和他有着多年感情的前女友也出席了葬礼,并陪同去了火葬场。
顾喻的妈妈很喜欢嘉旷,喜欢到顾喻的骨灰盒也要让嘉旷碰一下。盛情难却之下,嘉旷红着眼睛触碰了装着前男友骨灰的骨灰盒,而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嘉旷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年前,她的大学时代,她和顾喻还没相恋的时候。
嘉旷没想到穿越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第一反应庆幸是回到大学而不是高中,不然她难以负担沉重的学习压力,此外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不要和顾喻相恋。
她不要再做大洋彼岸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她要她的人生不再经历顾喻带来的痛苦,而这样的选择可能也能让顾喻避免那场致命的车祸发生。嘉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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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就是她回到过去的意义。
她努力地避开顾喻,避开让她们初遇的那场篮球赛,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顾喻再次遇见她,再次喜欢她,也再次对她展开了让嘉旷难以招架的追求。
恋爱四年,分手一年,嘉旷对顾喻的感情爱恨交杂,而在这个还什么错误都没有犯下的顾喻面前,嘉旷抑制不住地心软了。在发现曾经自己的伤心几乎都是误会之后,拧巴的嘉旷想:或许呢?
或许她们这一次可以都再坦诚一些,可以再勇敢一些,可以规避掉很多她已知的麻烦,于是她又同意和顾喻恋爱。
目前的更新就停在这里,这一章节底下的评论异常热烈,因为有不少读者认为嘉旷疯了,她都回到过去了居然又同意和对方在一起了,她对自己曾经受过的伤都忘了吗?
余晴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解释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情节的设置不是为了虐女而产生的,一切选择都是余晴基于嘉旷人设作出的,她能很坦然地面对所有读者的所有想法。
但为了安抚大家,余晴还是决定加更,于是出现了凌晨还在这里疯狂码字补偿的情况。
凌晨三点,余晴写完加更和存稿,定好时间后关掉了电脑。
李落刷视频都刷得在地毯上睡着了,电视里的电影又放了一遍,余晴都分不清这是女主角第几次上船进入循环了,她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有关掉,也没有吵醒李落,拿毯子给她盖上后把空调被抱了出来,也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个觉余晴睡得有一些不太安稳,她做梦梦到自己的小说收藏数暴涨了好几倍,而后留言全都是催更催更催更,最后余晴被吓醒,发现外面天光大亮。
李落坐在地毯上钩针,听到她的动静时回头看了一眼,说:“睡醒啦?”
余晴以为自己也进入循环了,摸着手机看了一眼,而后发现已经下午两点,她没有听到她的遛狗闹钟。
她尖叫着从沙发上弹射起来,抓着手机冲去卫生间洗漱,打开庾礼家的监控看了眼美式和拿铁的状况。
李落在地毯上愣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也跟着起身追过去,在外面敲卫生间的门说:“余晴,庾礼早上给蓓蓓发消息,让她和我跟你说一声,不用担心遛狗和喂食的事,所以早上我也没叫你。”
看着监控里舒适睡觉的拿铁和美式,余晴也发现它们俩已经是吃饱喝足的状况,并且美式也没有在家里乱拉,所以它是上过厕所了。
她一肚子的疑问,在洗漱后迟疑着给庾礼发了消息,问:你让封弥过来照顾拿铁和美式了吗?
庾礼没回,而家里的门铃却在没几分钟后响了起来。
李落和余晴对视一眼,后者去猫眼看了一眼,愣愣地推开门,看着面前的人。
庾礼似乎是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柠檬的清香,他靠在门边,垂着头认真地看着余晴,前额的头发也乖顺地垂落。
十个小时之前还在一千多公里外宿醉的人现在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余晴的脸上还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字,她眨了眨眼睛,憋出几个字:“你回来了?”
庾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让余晴脸上的震惊放大,迟迟没有收回。
他说:“晴格格。”
庾礼故作停顿,几秒后继续道:“你怎么好端端的就把顾喻写死了?”
连载到现在余晴不是没收到过类似的评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马甲的晴格格变了表情,抱着胳膊挑起眉:“什么叫好端端?我打了追妻火葬场tag的,不死怎么能叫火葬场呢?”
同是相恋后分手出国,同是回国为了追回前女友的庾礼在这一刻莫名将自己的命运与已经成了骨灰的顾喻联结在一起,他可怜地望着她的眼睛,问她:“那我呢?”
明知道对方是装的,但余晴的心在这一刻还是软下去,她想自己或许应该说点能看见他笑容的玩笑话。
这样想着,余晴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眼睛同他骤然亮起的双眸对视着,轻声道:“笨蛋。”
“你可以土葬啊。”
45. 不要
凌晨一点半,听完余晴说完晚安的庾礼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找解酒药。
这一周多他去了三次饭局,三次都喝得很多,却是他第一次想要吃解酒药,因为前两次余晴都没有和他提这个东西,他也自然而然地忘记了。
太久没回京州的家,庾礼连药箱在哪里都忘记,在客厅里翻箱倒柜一阵后听到身后传来开灯的声音和脚步声。
“找什么?”赖明月站在他身后问。
庾礼头也没回:“解酒药。”
“家里没有,有也过期了。”赖明月转身去了厨房,“喝蜂蜜水吧。”
药会过期,蜂蜜怎么就不会了?庾礼走到厨房,一边喝蜂蜜水一边看蜂蜜罐底部的生产日期,居然是今年的。
不知道是赖星拿过来的还是赖明月自己买的。庾礼也懒得多琢磨,把东西放回原位,洗了杯子后又回了房间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手机亮起,是同样没睡的封弥打电话来问他项目的事。
前不久封弥谈了一本收藏50万+的大女主无CP小说版权,纸质书出版与影视策划同步进行,西情有影视分部但还没有全权负责过这么大的IP,于是封弥找了业内知名的影视团队想要合作。对方喜欢这个故事但却认为感情线不够出彩,想要由自己的编剧来改故事线。
封弥认为对方的顾虑有情可原,但他和庾礼都不能接受明线感情的增加,就这点反反复复地谈,两边谁都不肯松口。封弥看中对方在业内的名气和实力,对方也知道封弥的封是京州大户。
“你指定要他们团队,我话也不能说得太难听。就跟砍价一样装作换人呗,他们知道这个项目要是能开起来肯定是S+,说到时候让手里的编剧来一趟沥州。”
庾礼简要地转述了一下结果,在封弥接受范围内,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庾礼。
封弥知道庾礼这一周每天都待在医院里,办公也在病床边。赖明月也每天都去医院,庾礼在外婆面前也不好和亲妈闹得太难看,怕是压得情绪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身边睡得很熟的温忧雨,出了房间才继续和庾礼继续打电话,道:“庾礼,有一件关于余晴的事,你想知道吗?”
庾礼头痛得要死,本来想让他有屁快放的话在听到余晴的名字之后就又咽了回去,问:“什么事?”
“余晴的笔名应该叫做晴格格。至于是哪三个字我就不知道了。”封弥把当时听了一耳朵又给忘掉的事告诉了他,“温忧雨和余晴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的。”
闭着眼睛揉太阳穴的庾礼在听到“笔名”二字时就睁开了眼睛,他沉默着消化了这个消息,只说了个“好”就挂掉了电话。
庾礼没有怎么迟疑,挂掉电话后就打开勾勾文学城APP,在作者栏名字里打下了“晴格格”三个字,页面只跳出一个作者。
点进去后,对方的作者专栏只有三本书,两本已完结一本在连载。庾礼先点进了那本《小遗》,看了一眼简介后他就能确定这个“晴格格”绝对就是余晴。
庾礼在高中时期就看过余晴写过类似的孤女探险故事,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但是他确认自己的印象不会出错。再加上她的发布时间,和余晴从京州辞职回家的时间差不多,庾礼更能笃定这就是她。
没有先看完结文,庾礼先点开了《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的正文,顶着胀痛的太阳穴一章章地往下看,直到看到连载的最新一章,他有些恍惚。
这本书的男主角不会是以他为原型吧?
不能吧?男主可是被车撞死了欸,人都被火化成灰了。
庾礼想不出一个答案,但想见余晴的渴望却在看完她的书之后达到了顶峰。
他看了一眼从京州回沥州的航班,选了一班早上6点半出发的,抵达沥州是9点,这个点他回家还正好能遛个狗。
离他去机场没剩多少时间,庾礼索性也不睡觉了,靠在床头把余晴已经完结的两本小说给看完。
余晴的写作风格他很了解,高中时期她无论是写没有由头的短篇还是她自己和庾礼为原型的小故事都是从真实生活中的点滴展开。庾礼知道她并不是缺乏想象力,只是余晴对现实生活中接触过或发生过的事情更有把控力。他猜她那样孜孜不倦地寻找高中笔记应该也是想辅助自己的写作。
小说看完,庾礼的眼睛和头都痛得快要炸开。他简单收拾了东西,拿上证件就出发前往机场。
他不知道半夜突然出现在客厅的赖明月现在还有没有醒着,也并不是很想关心,只在去机场的路上给赖星发了消息,和她说自己有事要回一趟沥州。
通宵的庾礼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到家后遛了狗又喂了饭,想着之后要见余晴于是又去洗了个澡,定下闹钟后他又躺了几个小时,在下午一点前醒来,坐在房间里等着余晴的消息。
照顾拿铁和美式这件事虽然落在了余晴头上,但是庾礼每天到点都会看监控,如果余晴早上睡迟了他不会去喊她,遭殃的只会是封弥。
庾礼告诉过她如果过去的话可以把监控给关掉,这样他就看不到了,但余晴表示没关系。他这才能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偷窥狂”,在动荡的情绪中通过看监控来找到自己的安慰。
他有几天在下午的时候能从监控里看到沙发上的余晴。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打字,靠枕一个垫在她腰后一个垫在她腿上,这是她的固定姿势。而拿铁和美式也会找个离余晴最近的地方窝起来陪着她,他总能看到她空闲时抚摸猫猫狗狗的手。
他连拿铁和美式都羡慕。
而他现在终于也得到了相同的抚摸。
收回刚刚抚上庾礼面庞的手,余晴抱着胳膊靠在门边,脸上还挂着浅笑,问:“就是为了问这个才回来的吗?”
庾礼诚实地点头,耷拉着眉眼看她,面容还带着通宵宿醉和赶早班机后的疲倦。
她无奈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而后下了指令:“回去补觉吧你,你黑眼圈都要掉我脚上了。”
庾礼仍然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应声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余晴叹了口气,低头换鞋,把门关上后径直走到庾礼家门口,输入密码把门拉开,对着庾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庾礼问:“你呢?”
余晴又换上她的专属拖鞋,关上门往里走,说:“你睡了我再走。”
客厅的空调还开着,庾礼没进房间,乖顺地往沙发上躺下,捞过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但仍然不闭眼。
看他不想睡,余晴也不强迫他,侧头看他,问:“你怎么知道晴格格的?”
庾礼回答:“封弥告诉我的。”
余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问:“所以你也已经看了我正在连载的那一本书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空调的温度也正好适宜。庾礼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自觉地感受到困意。
他的睫毛缓慢地眨动着,仍集中注意力回答她的问题:“看到最新更新的地方了。嘉旷真是一个勇敢的人。”
在余晴对评论的印象里,有情绪比较过激的读者把嘉旷回到过去却仍然和顾喻在一起的行为称为“犯贱”,而庾礼却说她勇敢。
“是吗?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她的这句话到最后几个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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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气音,因为余晴看到庾礼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
庾礼沙发上的两个抱枕图案都是定制的,一个是美式一个是拿铁,是找了曾经给李落画过狗狗头像的画手画的。现在他就枕在美式的抱枕上,脸颊正贴美式吐出来的粉舌头处。
余晴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怎么见到过睡着了的庾礼,在曾经所有人都缺觉的高三时期,庾礼是唯一一个下课后不会扑通一声就把头砸到桌面上的人。
在地毯上窝着的美式突然站了起来,前腿扒着沙发的边就要跳上来,余晴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它,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大金毛好像看懂了,很快又窝回地毯上犯困。
盯着庾礼的睫毛看了好一会儿后余晴确认庾礼已经睡熟,她动作放轻地起身,把刚刚窝在自己腿边的拿铁给抱到美式身边,让姐妹俩相亲相爱,自己踩上拖鞋准备离开。
只是她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了微小的手机振动声。
余晴的手机放在家里没有拿过来,她回身,看到刚刚被庾礼随手丢在地毯上的手机亮起。
沙发上的庾礼还乖顺地睡着觉,余晴像小偷一样轻手轻脚地把他的手机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里没有备注,只有一串手机号。
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在手里,余晴垂眼看了几秒钟沙发上的人,还是接起了这个电话。她捂着话筒背过身去,小声道:“喂,你好?”
那头的女声只说了一个“喂”就停了下来,两边同时陷入沉默,余晴突然察觉到这不是一个陌生人来电。
她又重复了一遍:“喂?”
那头的人精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说:“余晴。”
余晴被自己最熟悉的两个字定在原地,她沉默了一会儿,灵魂在此刻仿佛又回到当年那个咖啡厅,那个成为她和庾礼感情终点的咖啡厅。
“阿姨好。”她说,“庾礼睡着了,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赖明月在这一刻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宿醉的庾礼觉也不睡就要去机场飞回沥州,除了余晴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她脑中浮现在伦敦的那几年,庾礼也时常有几天不在伦敦,后来她查账单才知道他一次一次地回到京州或者是沥州。余晴在哪,他就去哪。
八年前卖眼泪的招数对现在的余晴已经不再管用,赖明月这次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和庾礼不应该在一起。”
怎么又是应该不应该?余晴皱起眉头,但回避了这句话。
她像一个电话客服一样用着贴心的语气道:“阿姨,等庾礼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吧。阿姨再见。”
电话挂断,余晴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又出现她的脸,她有些无奈地勾了下唇角。
回过身去,她俯下身把手机轻手轻脚地放回刚刚庾礼随手丢的位置,却在不经意地抬眼后和沙发上的人对视上。
庾礼醒的时候只听到余晴说最后一句话,他一下就猜到余晴是在和赖明月对话。
他不知道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恐惧比刚刚的困意更甚,汹涌地包裹住了他。
庾礼看着她,眼里还有没睡醒的朦胧和潮意。
余晴愣在原地,看着他嘴唇嗫嚅但又什么都没听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耳朵给凑了过去。
她的发香在这一刻充斥进庾礼的感官,但却没能好好地安慰到他。他又想起当时咖啡厅座位里在他怀中落泪的余晴,同样香甜,又格外悲伤。
“不要...”他的嗓音低哑,回忆和困意让庾礼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但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庾礼都想和余晴这样说。
“不要丢下我。”
46. 失去
回到家时,李落还坐在地毯上钩针。
正值下午,但天色欲黑。余晴手贴在阳台玻璃门上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好像要下雨了。”
听到这话的李落也抬起头朝外张望着,发现天色的确阴沉沉的,她有些烦躁:“怎么又要下雨啊,烦死了。”
她的视线定格在还站在玻璃门前的余晴身上,狐疑地盯了会儿后问道:“怎么了吗?”
余晴没有扭头,直到看着屋外的雨由小到大地下起来后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庾礼呢?他睡着了?”
“嗯。”
在说完“不要丢下我”后,庾礼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余晴。她想离开也迈不开脚步,只能又回到他身边,把手盖在他眼睛上,哄他道:“没有丢下你,你只是做噩梦了,快睡吧。”
等到庾礼再次睡着,她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他家。
李落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余晴似乎没有要说的意思,她只能见缝插针地问点别的事。
“他外婆状况还好吗?”
余晴无法点头或摇头,因为她突然发现最近庾礼都没有告诉她关湘的具体情况。
“可能...不太好吧。”她又望了眼下着雨的屋外,“庾礼最近没和我说。”
李落不想看到余晴情绪低落的样子,下意识安慰道:“不一定吧,不然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回来是因为发现我写小说的马甲了。”余晴说,“回来求证的。”
李落嘴角一抽:“就为了这个?不能在微信里问吗?”
但转念一想,他是为了看余晴一眼也要从伦敦飞罗马的人。余晴的一切,在庾礼那里都不会是大惊小怪。
李落放下钩针,坐上沙发,腿和余晴的贴在一起,八卦兮兮地问:“他最近没有再问你要不要和他复合了吗?”
这段时间一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的余晴在李落这句无心之问下终于恍然大悟。
虽然庾礼一直在和她表示想她喜欢她,但是的确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问过她要不要和她复合了。和刚回国时追着要复合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察觉到这一点不对劲的余晴也很快发现现在的她和那段时间信誓旦旦说不会喜欢庾礼也不会再复合的余晴同样大相径庭。
庾礼担心他和顾喻会步入同样的情感轨迹,但余晴知道这永远不可能。她和庾礼之间没有误会也不可能会有火葬场,唯一的问题就只有赖明月插手的分离。
可那偏偏是赖明月。
她可以不需要赖明月的喜欢,但她无法无视两个人关系中已有的桎梏,更不能置庾礼的痛苦于不顾。
从沙发缝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余晴还是给庾礼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刚刚你妈妈打电话来我给接了,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你睡醒了记得问她一下。
看着余晴垂眸认真打字的侧脸,李落伸手把她散落的头发都夹到耳后,轻声问道:“余晴,你的确又爱上他了对吧?”
余晴摁灭手机,看向李落,认真地回答道:“我希望他幸福。”
如果他的幸福是在她身边,那余晴永远会给他留专属座位。
李落纤细的手臂环过她的肩头,整个人靠到她的左肩上。余晴听到李落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希望你幸福,蓓蓓也希望你幸福。如果你的幸福是庾礼能够带来的,我们都能接受他在你身边。”
李落和盛蓓蓓从知道庾礼回国后就开始做她们复合的心理准备,到现在她们终于都能释然。如果有多一个人能爱余晴,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尽管余晴不缺爱,但她们仍然想把全世界最多最好的爱都献给余晴。
余晴是主体性很强的人,但这不代表她不需要好友的祝福和认可。
李落的话让她有了更深层次的勇气,她想或许她不应该让庾礼独自面对和承担这一切压力。
十六岁的余晴可以大方地点头同意恋爱,二十六岁的余晴已经犹豫过一段时间了,应该能更坦然地面对。
她起身,回了房间把桌下的抽屉拉开,这一层放着她所有的首饰,东西并不多,而尚美的两个包装盒在里面十分显眼。
犹豫了一会儿后,余晴还是戴上了庾礼在两年前为她选的耳饰,并且她把所有头发都扎到头顶成一个丸子头,能够让耳朵完全显露在外。
窗外的雨仍下个不停,余晴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的水滴突然降落又很快流走,流逝不过是在一眨眼。
她躺回床上,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庾礼还是没有回复。
那就再让他睡一会吧。
放下手机,余晴又看到自己右手虎口上的伤疤。距离生日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微不足道的伤口也已经逐渐转好到几乎看不出来痕迹。但余晴此刻却能清晰地定位到被烫伤的位置。
她想起白云观那天的烟雾缭绕,京州当天炙热的高温,以及庾礼站在香炉旁等着她时,那无波的眼神。
雨声滔天,是天然的助眠白噪音。余晴竟也在混乱的思绪中莫名地睡了过去,没有听到手机发出的声响。
全职写作后余晴的生物钟不再像上班时那样规律,她时常醒来后才发觉自己竟然又睡着。
此刻也是同样的情况。
余晴什么都没梦到,睁眼后看到屋外的天变成全黑,她有些困惑自己到底睡着了没,睡着后又是睡了多久。
她在床上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又躺了一段时间,直到听到房间外的开门声才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李落关上门一转头就看到靠在门边睡眼惺忪的余晴,说:“你果然是睡着了啊,我说你回房间之后就没动静了。”
她把外卖拎到餐桌上,一边拆一边说:“醒得正好,我点了寿司。有你爱吃的手卷。”
余晴瞥了眼外卖后又看向窗外,她怔怔地问:“几点了啊?”
“七点多,不到半吧。”
余晴在原地又站了三秒钟后快速回了房间找自己的手机,点开屏幕,好几条未接来电和没有查看的微信消息。
全都来自庾礼。
餐厅里的李落不知道余晴怎么进了房间又好一会儿没出来,放下筷子起身去找她。推开门后被吓了一跳。
“余晴?你怎么不开灯啊?你看得到吗?”
李落顺势打开灯,走过去后被她不太好的脸色吓了一跳。看余晴没反应,李落转头去看她手里握着的手机,上面停在她和庾礼的聊天页面。
庾礼:小晴,无论我妈和你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庾礼:我回京州了,小姨和我说外婆状况不太好。
庾礼:余晴,等我回来。
李落两三眼就扫完了这几句话,她心下一紧,抬脸看向余晴,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喊她的名字:“余晴?”
余晴默不作声,给庾礼拨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她想他应该在回京州的飞机上。
她看向李落,轻声道:“生日那天,我和庾礼去了白云观,拜拜的时候我求的是他外婆能再在他身边久一点。”
转了下手腕,余晴把右手虎口对着李落,说:“后来我去插香,香灰掉到我手上,把我给烫到了。”
李落皱着眉看她的手,在发现那个痕迹已经淡得肉眼几乎不可见之后才放下心来。
“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是你的原因吗?”
余晴摇头,看向李落的眼神有些哀伤,她的语气也低落:“不是我的原因,但也不是庾礼的原因。可他为什么这么可怜?”
沥州市区的风雨飘摇没有停歇,庾礼在这样的天气里又要独自坐上飞机,飞往他说他不喜欢的城市,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最亲的人的离世。
而她本来是打算在他睡醒之后和他谈一谈关于她们俩之间的事。
可惜她又无知无觉地睡过去,而噩耗先一步到达庾礼身边。
余晴跟着李落回到餐厅,从她的视角能看到没拉上窗帘的屋外光景。
阳台上挂着的晴天娃娃被吹得翻飞。
这场雨下得很突然,可什么时候会停呢?
她不知道。
他也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离开了一天,关湘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
庾礼风尘仆仆地赶回三院,赖星和赖明月又在外面起了争执。
赖明月还想要对关湘继续进行抢救,而赖星不想她再那样痛苦。虽然转入专门的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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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怀机构已经来不及,但在三院内她还是能为关湘最后提供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
“她不是你亲妈?你就忍心看她这么走了?”
“她是我亲妈,她是你亲妈吗?我让你回国你第一反应是拿自己儿子的婚姻作要挟。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妥协过,已经帮庾礼安排过一次相亲了?你在伦敦逍遥快活,在乎过她吗?现在又舍不得她死,不在乎她的意愿,吊着她一口气可以啊,你能每天都照顾她吗?”
赖明月从小到大都是千金姿态,和赖星吵架根本没有胜算。她眼睛一红,回头去看庾敬。后者马上过来哄她,劝道:“妈现在的确不好过。”
老公也不帮着自己,赖明月推开他,又要去病房里找庾礼,被赖星一手握住手腕拽了回来。
“妈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只有看到庾礼她能好点,你别再烦她们俩了行不行?庾礼早上六点多回的沥州,又刚刚才飞回来,你放过他。”
赖明月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天两个城市往返。这样的奔波不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非要回去找余晴。你以为余晴有多善良单纯?你的宝贝外甥被她吊着这么多年,跟狗一样被耍得团团转,他还挺乐在其中。”
赖星下意识想反驳她“明明是你儿子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人家不放”,但一想到刚刚庾礼眼眶通红的样子,她又不忍心说出这句话。
余晴无辜被赖明月中伤,庾礼也不是罪有应得。
她往病房内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庾礼握着关湘的手垂着头的样子。他没有突然冲出来就是最好的消息,赖星放下心继续讨伐赖明月。
“你到底想要庾礼怎么做你才能放过他?能不能一句话说清楚了?”
赖明月脸上连冷笑都没有了,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用“放过他”来形容她和庾礼之间的关系。她希望他有个好的婚姻能让他人生更加顺利,她做错什么了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是一个独立个体啊?”赖星冷着脸看她,越叱责越来劲,“他七岁你就教他喜怒不要形于色。一个好好的小学生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好不容易上高中遇到余晴他高兴了两年,你又介入她们俩,伤了小礼又伤了人家无辜的小女孩。”
赖星不知道赖明月当年到底和余晴说了什么,但她和赖明月是亲姐妹,她太了解她了。
“余晴还不单纯善良?她当年是刚成年没错但不是傻子,你用什么办法让她和庾礼提分手的要我和你说吗?你的眼泪是你的武器是吗,从小用到大,在儿子的女朋友面前也能用。”
“她没有因为你讨厌庾礼讨厌我讨厌妈,她都能做到把庾礼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是庾礼的亲妈,你做不到。”赖星红着眼睛看她,“妈时日不多了,小礼是她最疼的小孩,她也是小礼最爱的长辈。你就行行好,让祖孙俩都过点舒心日子,可以吗?”
病房外陷入沉默,赖星等着赖明月的回答。
病房内也同样寂静,庾礼握着关湘干燥瘦弱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不敢轻易眨眼,生怕就在那一晃间,外婆就永远离开他的世界。
消毒水的味道很浓重,但庾礼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
他知道赖星和赖明月在吵什么,他也在心里问自己的选择。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呢?
但早一点失去和晚一点失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终究会失去。
回想起他黯淡的未成年时期,所有色彩几乎都是余晴和关湘带来的。他已经离他的少年时期越来越远了,可为什么这些色彩没能永恒呢?
感受到关湘的手在自己手心中动了动,庾礼抬头看她,看见关湘微微弯了弯眼睛。
他不知道,关湘此刻也在想庾礼的小时候。
想到他刚出生没多久,赖明月并不疼他,是关湘带的他。他小小的手在空中一上一下挥舞着,最后总是会回到关湘的手心。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小手拉大手。
庾礼贴近关湘,在她枯槁的额上轻轻贴了一下,轻声道:“外婆,不要丢下我。”
这一次,他没等到回答。
47. 需要
沥州的雨下到半夜都没停。
李落喜欢在下雨天睡大觉,早早就回房间躺着了。余晴一个人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又少见地卡了文。
电脑微信又亮起,余晴点开,发现是温忧雨发来的消息,很短的一句话,她看完后第一时间给庾礼打了电话。
这通电话响了很久很久,久到余晴以为它会自动挂断,又在最后时刻被庾礼接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但余晴能清晰地听见他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庾礼。”她轻声道,“节哀。”
那头仍然没有说话,但余晴听到了他吸鼻子的声音,和她吸鼻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余晴想起赖星和她说过的话,她说庾礼是一只可怜的小狗。而余晴现在想否认这句话。
她不希望庾礼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庾礼不应该是一只可怜的小狗。
犹豫了一会儿后,余晴才缓缓道:“庾礼,别怕伤心。”
那头在片刻的静默后是难以掩盖住的悲泣。在这个平平无奇的黑夜里,痛苦像鬼魅一样缠在庾礼的心上,通过这通电话又传给余晴。
她把空着的手指卡在自己眼底下,堵截眼泪的去路。
余晴的情绪平复得很快,因为她想起还有事情要做。
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单手在电脑上搜索着沥州飞京州的机票。
在订购前,她的电脑微信又亮起,是盛蓓蓓发来的消息。
蓓蓓:坦坦,庾礼外婆是不是去世了?我妈和我外婆让我去京州代替她们去一趟告别仪式。
余晴这才发现也到了盛蓓蓓回国的日子。
她听着那头的哭声,分出心在键盘上轻敲着回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你一块吧。
盛蓓蓓回得很快:我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举办告别仪式,所以我妈让我早点,现在国内是三点多吧?最早的班机也得晚上才能到。
余晴扫了一眼机票时间,回她:没关系,你不用着急。
察觉到那头的哭声缓了下来,余晴把电脑放到一旁,对着庾礼说:“很晚了,去睡一会儿吧。”
庾礼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鼻音浓重,嗓音低哑:“你可以陪我吗?”
陪?余晴思考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应该是电话不挂的意思。
“可以啊。”她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我陪着你。”
但其实庾礼根本就睡不着。余晴也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睡。
这通电话一直放在那里没有挂,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就好像她们俩就躺在对方身边那样。
直到天微微亮,余晴熬不住睡了过去,这通电话在她手机没电后自动挂掉。
余晴再次睡醒时,屋外天光大亮,屋内只有空调在运作的声音。
她伸手摸了两下没有摸到手机,脸上的便利贴却随着动作掉了下来。
是李落的狗爬字,她写道:你的手机没电我帮你充了在房间里,下午我有拍摄不在家,蓓蓓让我告诉你她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了,和你在京州见。
余晴把便利贴收到自己书桌上的收纳盒里放起来,把充满电的手机拿了出来。
庾礼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不用特地飞来京州一趟,余晴没回这条。
她一边洗漱一边给沈意琴打了电话。沈意琴和余永义这段时间在国内游,余晴每天都能在家庭群里看到余永义为沈意琴拍的照片。她沐浴在这种幸福中,也同样想把这样的幸福带给其他人。
沈意琴有一段时间没听到女儿的声音了,十分兴奋地接起来:“喂?小晴!老爸老妈今天要去盐湖哦。”
“是吗?那应该很晒吧,你们要做好防晒哦。”余晴说,“我给你买的防晒口罩和防晒外套你别忘了穿。”
“有的有的,你买的东西妈妈都一直在用呀。”沈意琴笑着说,“是不是有事呀,这么突然打电话?”
余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因为熬夜而有些肿起来的脸,一边去弄冰美式一边问:“妈妈,庾礼的外婆去世了,我去京州参加告别仪式的话,应该不会不合适吧?”
她可以像纪川序封念熙那样以小辈朋友的身份去医院看望关湘,但告别仪式是更为正式的场合。何况余晴还从未参加过朋友长辈的葬礼。
沈意琴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很惋惜地开口:“这样啊。你要去的话可以啊,妈妈以前也去过好朋友长辈的葬礼。他们家是在京州办葬礼是吗?你可以问一下庾礼礼金要给多少,如果他不想收或者拿不准的话你就问问送追悼花圈行不行。”
“好哦,谢谢妈妈。”余晴说,“你和老爸玩得开心哦。”
“小晴,妈妈还有一句话想和你说。”沈意琴在挂电话前最后说了一句,“可怜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哦,可怜的时效性比喜欢还要短。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分得清吧?”
电话挂断,余晴一口气喝完自己冲的冰美式,消化完了沈意琴的这句忠告后低头在手机上订机票。
可怜和喜欢当然是不一样的,没有谁会比余晴更清楚。
-
抵达京州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盛蓓蓓的航班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在凌晨落地,余晴没等她,思索着要在哪里定酒店。
庾礼让她不用来,她想着庾礼现在应该也没空,没告诉庾礼自己已经落地的事,给温忧雨发了消息,让她帮忙问一下封弥庾家现在的情况。
根据温忧雨发来的消息,余晴还是去往之前在三院旁的那个酒店,开了房间后把地址发给了盛蓓蓓,等着她落地了直接过来。
在房间里,余晴洗漱完就靠坐在床上搜索着追悼花圈的相关事宜。室内的空调开得有点低,余晴也没开酒店电视,整个空间寂静得吓人。余晴滑动了几下屏幕,很快又退出软件,去微信里给庾礼发了消息。
庾礼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动静,他没回消息,又是干脆利落地拨来了一通电话。
余晴接起:“喂?”
庾礼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道:“余晴,你是不是来京州了?”
余晴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他很轻地笑了下,“我感觉你好像离我很近。”
听出他故作轻松的语气,余晴有些怅然。她走到窗边,看着屋外的灯火万家,很认真地开口问道:“庾礼,你需要我吗?”
“你需要我在你身边吗?”
电话那头是静默,余晴只能听到酒店附近道路上的喇叭声,她安静地等着庾礼的回答。
片刻后,庾礼才缓缓道:“小晴,其实外婆走之前,又抢救了一次。”
赖星那个时候已经累到不想再和赖明月多说一句什么,而庾礼也拗不过赖明月。他看着赖明月在自己面前落泪,仿佛能够理解当年坐在赖明月对面的十八岁的余晴的心情。
他坐在长廊的座椅上,怀抱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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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少的希冀,但最终事与愿违。
那张他和她们一起拍的照片,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如关湘所说,她带不走,她舍不得。
可惜舍不得也要舍。
“余晴,你可不可以....”
庾礼再次开口时情绪有些收不住,余晴听到他讲了几个字却又突然刹住,有些疑惑。
“可不可以什么?”
可不可以永远都不要丢下我?
他很想这样问,但又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利用自己的处境绑架住她。
“没有。”他选择这样回答。
余晴知道他一定有话藏着没说,但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候,她跟着他一起翻篇,话题又转回告别仪式上,问起白事礼金和追悼花圈的事。
庾礼也回过神来,在思索片刻后和她说:“礼金的话就不用了。花圈这边我来安排吧,寄语你来写吗?”
余晴沉默片刻,道:“就写’永远铭记关湘女士’吧。”
她和关湘的接触源头是因为她是庾礼的外婆,但同为女性,余晴还是希望在她人生的尽头,她以她自己被铭记。
“好。”庾礼低声道,“小晴,真的谢谢你。”
谢什么?余晴下意识地想这样问,但还是没有这样说,只是笑了下:“不用谢,你辛苦了,今天也记得多睡会好吗?”
得到庾礼的肯定回答后余晴才挂掉电话,从箱子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准备在码字工作中等待盛蓓蓓的到来。
为了不让自己在独处的深夜里胡思乱想,余晴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逼着自己疯狂码字,就算稍微有点卡文也不能去干别的。
高中时期她就经常用这个办法集中注意力刷题好为看小说写小说留出时间,用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而这也导致盛蓓蓓到的时候联系不上她,一路杀到酒店,在刷卡房门后看到书桌前的人才松了口气。
“坦坦!”
盛蓓蓓丢下包和行李箱就冲过来抱住她,余晴的头被迫埋在她肚子上,她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对方:“你来啦蓓蓓,不好意思哦我在码字没看手机。”
一个月没见,盛蓓蓓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心情。她摇摇头,松开对方后看着余晴的脖子,在看到她戴着自己送的项链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真的有戴着我送给你的项链!”
“你送的生日礼物,我当然会一直戴着。”余晴笑着起身,去拿她丢在房门口地板上的行李。
时间已经进入第二天,盛蓓蓓在经历了长途飞行后累得不行,快速洗了个澡就爬上床,她强撑着睡意看还坐在电脑前的余晴,打了个哈欠后问:“坦坦,你不睡吗?”
“马上哦,我这章快写完了。”余晴转头看她一眼,“你困的话先睡吧。”
“不要,我要等你。”盛蓓蓓又拿起手机玩,她点进勾勾文学城,看着自己收藏的唯一一个作者的最新更新作品,收藏已经来到四位数。
这个成绩放在全站并不算多突出,但余晴在这本书之前还只是一个收藏个位数的作者,她本人已经十分满足,盛蓓蓓也替她感到高兴。
余晴的人生本来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被很多人爱,就应该做什么事都顺利。这不是因为她是什么气运之子,而是因为她值得这一切。
看着不远处认真写作的余晴,盛蓓蓓最终还是满足地睡了过去。
她终于又回到她的身边。
48. 诺言
关湘的告别仪式来了很多人。
余晴在这个时候才真正了解到她的人生之路。在和庾礼外公结婚前,关湘是大学老师。婚后关湘进入集团共同工作,丈夫去世后她独自承担集团事宜,直到确诊胃癌后才退离集团。
任教期间,她是学校有名的好老师;进入集团后,她也致力于儿童教育成长基金会的创立。在她生病期间,赖星根据她的意愿瞒住了她的生病消息,只有关系相近的几家人知道。直到关湘的死亡证明下来,赖星才正式发出公告,因此来悼念她的人有很多。
余晴和盛蓓蓓穿着相近的黑色长裙,坐在很靠后的位置,听着赖星念诵悼词。
赖星全程都很冷静,连哽咽都没有,但余晴知道,她比谁都难过。
告别仪式的最后环节,余晴拿着花走上前,和盛蓓蓓一起将其放到冰棺旁。
赖星伸手给了余晴一个拥抱,她穿着昂贵的真丝衬衫,面料柔软又冰凉,在这个场合里给余晴留下伤心的触感。
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谢谢小晴,她一定会很开心。”
余晴伸手回抱她,说:“我应该来的。小姨,节哀。”
赖星放开她,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一旁眼生的盛蓓蓓。
盛蓓蓓是代替盛黎来的,她也上前抱了抱赖星,留下一句“节哀”。
赖星看着她,认真地说:“蓓蓓,之前我妈妈安排庾礼和你相亲的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句抱歉。”
盛蓓蓓第一反应看向余晴,确认她表情无异后才连忙摇头:“没有关系的,真的。”
“还是应该要和你说抱歉,之所以选中你。不止是因为你们家有这个意愿,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妈妈知道你是余晴的好朋友。”
赖星深深地看她一眼,“所以真的很抱歉。”
盛蓓蓓愣在原地,和余晴对视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赖星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庾礼也听到了这些话,他早在不久前就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没想到事实果然如此。
关湘知道他对余晴一直念念不忘,也知道赖明月对庾礼婚姻的步步紧逼。她选了盛蓓蓓这个余晴庾礼的高中同学作为中间人,既能搪塞赖明月,又能给庾礼提供一个接近余晴的机会。
盛蓓蓓摇头,并表示真的没关系。
她知道,就算没有那场相亲,庾礼也会有很多方法接近余晴。她反而很庆幸关湘选择了自己,这证明了她对余晴的重要性。
余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更没想到自己会在关湘的葬礼上知道这件事。她和面前眼睛通红的庾礼对视着,率先伸出了手。庾礼伸手拉过她,给了一个很克制的拥抱,两人接触不过几秒钟。
站在最后的是红着眼一脸麻木的赖明月。余晴站在她面前,轻声说了句:“阿姨,节哀。”
赖明月抬头看她一眼,没说一个字就移开了眼神。
盛蓓蓓有样学样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拉着余晴走开。
告别仪式结束后还有宴席,余晴和盛蓓蓓本来想先行离开,但庾礼很快就过来找到她们俩,说吃完再回去比较好。
“你不忙吗?一会儿不用去...”盛蓓蓓抿了下嘴唇,后几个字放轻声音,“火场吗?”
庾礼倒是没有很在意,他摇着头回答:“小姨说外婆想回沥州。异地火化的流程还在走。”
他已经走到桌旁拉开了椅子,余晴坐下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今天情绪好了点之后才轻声道:“我和蓓蓓明天要回沥州了。”
“好。”庾礼点头,“那明天到家和我说一声。”
“你呢?”余晴主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庾礼的眼睛因为“回来”这个词而亮了一下,但这个问题他没能给出确切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外婆去世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小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留在京州帮她。”
盛蓓蓓在刚刚就对赖明月有奇怪的观感,现在听这话更是觉得异常,她直接问道:“你妈和你爸呢?为什么只有你小姨在忙?”
余晴扭头看了盛蓓蓓一眼,后者眨了两下眼睛后很快抿了下嘴唇,又探头看向庾礼,找补道:“我随口问的,你别在意。”
这张大圆桌目前只坐了她们三个人,庾礼看了一眼在上菜的服务员,等人走后才对着盛蓓蓓说:“外婆在的时候就是小姨照顾的,她不让我爸插手家里的事。至于我妈...她状态不太好。”
盛蓓蓓又看了眼余晴的表情,“哦”了声后表示知道了就不再继续提问。
三个人安静地用完餐,盛蓓蓓去了趟卫生间,就剩下余晴和庾礼坐在一起。
两个人彼此对视,都能看到对方眼下的青黑。
余晴是因为写文导致的作息不规律,庾礼则是想睡也睡不好。
他低头,在兜里摸了两下后掏出一把钥匙,放到余晴手里,说:“这是我们上次去过的外婆的房子。小姨说如果你想把里面的东西带走的话,可以直接去拿。”
“就放在那里吧,外婆辛辛苦苦把那些从沥州带到京州的。”余晴把钥匙又放到他手心,“之后我们多回那里好了。外婆的植物还要浇水呢。”
说是这样说,但余晴知道,等下次她们再进那间房子时,或许阳台上不会有几盆还在盛开的花草了。
庾礼看着掌心里的钥匙,低声重复着她的话语:“我们多回那里吗?”
余晴靠过去,侧耳倾听捕捉到他的吐字,没有回答这句话。
“余晴。”庾礼把握着钥匙的手蜷起,他看向身旁的人,很认真地说,“余晴,我想要你重新爱上我。”
而不是可怜我。
因为可怜的时效太短了。而他也做不到让自己一直都处于被人可怜的状态。
余晴的双瞳黝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很明晰地知道庾礼没说出口的潜藏话语。
庾礼,你真的是个笨蛋。她心想。
“那我们回沥州再说吧,好吗?”最后余晴选择这样说。
她没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很快就站起身,简单告别后和擦着手回来的盛蓓蓓一起离开了这里,没有让庾礼送她们。
隔天下午,余晴和盛蓓蓓一同飞回沥州。她去宠物店接回了寄养了几天的美式和拿铁,再度陷入忙碌的更文修文遛狗喂猫日常。
嘉旷再次和顾喻恋爱。这次两个人的爱恋在嘉旷的“金手指”加持下持续升温,两个人没有走到曾经走过的分手结局上,但顾喻却有着不得不出国的、让嘉旷内心隐隐不安的行程。
事关顾喻的家庭,嘉旷没有办法阻止。她压下内心的惴惴不安,和顾喻在机场告别,等着他的归来。但这次,她却只等到了顾喻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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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休学的消息,她甚至都联系不上对方。
她们又一次走上了曾经同分手一样的岔路口,甚至时间更为提前。
嘉旷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想到曾经顾喻出国再回国历经了一年的时间,这次她也只能等待着一年时间的结束,等待顾喻再次回国。
顾喻的确在一年结束后回国了,嘉旷来机场接他,却发现了顾喻的不对劲。
他一来到她面前就把她抱得很紧很紧,紧到嘉旷都要呼吸不过来。
推开他后,嘉旷顺着气想要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顾喻却拉着她喋喋不休起来。嘉旷听着他的话语,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逐步扩大的震惊。
顾喻说的所有话语都是对曾经她们恋爱中产生过的让嘉旷伤心的那些误会的解释。而这些误会在这一次嘉旷的有意规避和直白询问下,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嘉旷很快意识到,回来的这个顾喻,不是这个时空的顾喻,而是曾经死过一次的顾喻。
剧情更新到这里,大部分人都没能预料到的反转剧情令这本书的热度再次走高。
《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的榜单成绩也比余晴预想得更好。虽然这基本都归功于不差钱的封念熙和盛蓓蓓给她的疯狂打投。
盛蓓蓓在她写前两本书时就想给她投雷,但那时余晴担心踩到数据造假的雷,同时也心疼手续费的扣除,严令禁止盛蓓蓓在这上面给她花钱。现在盛蓓蓓看封念熙投得那么痛快,胜负欲大爆发,非要做晴格格的打投排行第一名。
但没过几天,盛蓓蓓和封念熙却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们俩的名次都下降了,第一名横空出世,她们看着第一名的昵称,以及这个id叫做“于理”的人发表的章节评论,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余晴对这三方混战的情况感到好笑,她赶忙在逐步增加人数的催更群里叫停三个人的混战,并且一对一地进行转账。
但她知道无论是庾礼还是盛蓓蓓封念熙,都不在乎给她投雷的这点小钱。盛蓓蓓只是希望她的书成绩能更更更更好,而封念熙只是想要无穷无尽的加更。
至于庾礼...
余晴点开他的头像,私聊问道:你干嘛突然投那么多雷?还有那些评论,你怎么还有空追更呢?
两个人这几天的聊天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庾礼在京州帮着赖星处理关湘后事,同步还要接手集团的部分事宜,西情那边封弥在出差也有他要负责的项目,他整个人分成三份可能才够用。余晴没想到他还能抽空上勾勾文学城给自己投雷,并且在每一章节都发表评论。
庾礼过了很久才回了她一张图片。
是他拍的某本恐怖小杂志的某一页,上面有两段字迹不同的黑笔留下的话语。
——庾礼,你说如果我以后写小说的话,真的会有人看吗?
十七岁的余晴喜欢写很多不同类型的故事,她也给杂志社投过稿,但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好消息。
再骄傲的少年都难免会有感到丧气的时刻。
于是十七岁的庾礼告诉她——会的,起码我一定会。
看着他发来的这张图片,余晴得到了他的回答。
他在兑现诺言。
“于理”会是“晴格格”第一名的读者。
庾礼会是余晴永远的读者。
49. 复得
时间迈入八月,庾礼终于结束京州的事务,回到了沥州。
但不止他一个人。
来将美式和拿铁宠归原主的余晴没想到庾礼家里不止有他,一人两宠站在玄关处和庾礼大眼瞪大眼。
她站的位置是死角,又正好被庾礼挡住,沙发上的赖明月没能看到她人,但是她多少能猜到来者是谁。
余晴站在原地,对着庾礼眨了眨眼睛,用气音道:“我和你妈妈打个招呼吧?”
庾礼退开一步,余晴走到客厅处,对着赖明月说了一声:“阿姨好。”
拿铁和美式现在和她已经处得特别亲,看余晴往客厅走它们也跟过去,一起暴露在赖明月的视线中。
赖明月对这一猫一狗有印象,在伦敦把庾礼扣在家里的时候它们也常在家里撒欢。或许是能察觉到家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它们并不怎么亲近赖明月。
察觉到赖明月的目光只放在拿铁和美式身上,余晴也没打算等她的回应,转身回到玄关处,对着庾礼比了一个回家的手势,却在出门换鞋时发现对方也跟着出来,还顺势把门关上把猫狗都隔绝在门后。
“怎么了?”余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庾礼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我妈只是今天来一下,她不住我这。”
“哦。”余晴点头,“她不回伦敦了吗?要在沥州常住了吗?”
事实上赖明月应该要回伦敦的,但她自己临时又退了机票,买了跟庾礼的同一班机回沥州。
庾礼人到机场才知道这件事,给赖星发消息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情况,赖星说就让她回沥州待一阵吧。
但其实赖星知道,赖明月回沥州并不是因为庾礼,更多的是因为余晴。
只是这是这对母子之间的事,她不想再介入,也不希望余晴被此影响到,索性就不多说。
“应该也不会住多久,我也不知道。”庾礼转着手里的手机,垂眼看她,“外婆去世,她前阵子的状态很糟糕。”
他和赖明月的关系再差,也无法冷眼看着失去了妈妈的妈妈独自伤心。
余晴掀起眼皮和他对视,心里有着自己作为旁观者的看法,她想或许庾礼和赖明月的关系永远就这样了,无论再发生什么都无法更好或者更坏了。但她却不想把这么残忍的事实就这样直白地告诉他。
想起刚刚她看着小动物的眼神,余晴委婉地提醒他:“她好像挺喜欢美式和拿铁的。”
在伦敦的时候就把猫狗带回家的庾礼完全没发现这点。他没否认,只耸了下肩,说:“也就那样吧。”
靠在墙边,庾礼认真看着余晴。她平常习惯扎低丸子头,有几搓头发乱七八糟地从丸子头里叉出来,有点凌乱但不影响美观。
余晴很少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她随性大方,所以才更让人喜欢,尽管她很少在意其他人对她的评价。
“小晴。”庾礼忽然下定决心,缓慢地吐字,“你还记得我们在京州说过的事吗?”
“什么?”余晴语气带笑,“你想要我重新爱上你啊?”
庾礼下意识地抿起嘴唇,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高中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你。”余晴眨着眼睛,往前凑近他一点,“你不好奇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庾礼只是害怕知道答案。
余晴清楚地了解可怜和喜欢的分界线,更知道庾礼究竟在顾虑什么。
他不允许自己有着外放的脆弱,如果他知道余晴是因为他的脆弱才爱上他,他到底要让自己变成什么样呢?他还能对余晴的爱抱有信心吗?
看庾礼迟迟没有说话,余晴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不好奇也没关系,这个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
怎么可能不重要?
庾礼看着她脸上的淡笑,忽然洞察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你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所以才喜欢我的吗?”
庾礼知道自己在恋爱期间也没少和余晴装可怜,但他自发的撒娇行为是有意为之的可控行为,他没想到余晴爱他,真的是因为他不可控的可怜。
如果他不可怜了呢?
沉默代表了余晴的回答,她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出他的迟疑,回答道:“但我并不希望你一直可怜。”
如果庾礼有尾巴,余晴知道现在它一定是蔫蔫地垂在地上的状态。
他看着余晴,眼底是不可置信,话语是凌乱破碎:“那...前段时间,外婆,京州...”
“庾礼。”余晴又迈一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清醒一点,好吗?如果我只是可怜你,有很多事我都可以不用做。”
余晴能够理解庾礼现在的情绪波动。关湘的后事他和赖星赖明月都已经处理好了,但亲人的离世并不是死亡证明一下发就随即也尘封的记忆。这样的伤心,始终潜伏在身体里,可能会在某个时刻因为忙碌或其他事被压下去,但它始终存在。
关湘已经离他而去,在这期间他汲取到的来自余晴的温暖让他想紧紧拽着余晴这个仅剩的浮木,却也害怕会再次失去她,再次溺毙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他的左脸贴在她的掌心,那里柔软、温暖,带给庾礼难以忘怀的缱绻。
余晴听到他低声问:“所以你是喜欢我,对吗?你的陪伴,你的安慰,你的拥抱,都是因为喜欢我,对吗?”
“是啊。”余晴坦荡地点头,想把手收回,却被庾礼扣住。
他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颤抖地假设着:“那,如果外婆没有去世...你还会一样对我这么好吗?”
一个令余晴有些意外却又不太震惊的提问。
她看着他颤动的睫毛,有些无奈地在心底叹气,还是选择把手给抽了回来。
在庾礼还没来得及失望的时刻,她又一次把食指卡在他的眼底下,试图接住他欲掉不掉的眼泪。
“如果外婆没有去世,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啊。”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句话的尾音下静止。
庾礼没想到余晴会这样回答他,他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失而复得。
余晴的明媚再次照到他身上,而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感觉到疼痛。
他拉下余晴还放在自己脸上的手,非常用力地把对方抱入自己怀中。余晴的下巴卡在他的锁骨下,彼此都感觉被硌到,但却没有一个人对这种不适提出异议。
余晴感觉到自己的低丸子头都逐渐散开,她稍微动了下脑袋,却被庾礼更用力地禁锢住。对方的气息就在她的头侧,她知道他现在十分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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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也不再挣脱。
余晴找了个舒服的方位,侧头将耳朵压在他肩前,抱着他的手规律地轻拍着他的背脊。
在这个阳光照不进来的走廊里,她听见另一边电梯间窗户外的蝉鸣,非常吵闹,却也在提醒她们,这又是一个炎热的季节。
夏季的伊始,她们初遇;盛夏的中途,她们分开。
这个夏天,她们重逢,又再次相爱。
良久后,余晴终于再次听到庾礼出声,是他喊她的名字。
“余晴。”
略带鼻音的呼唤,余晴下意识地轻笑起来,回应他:“嗯。”
得到她的回答,庾礼继续开口。
“小晴,小鱼,格格,坦坦,宝宝。”
余晴愣了几秒后哭笑不得地在他怀里点头:“干嘛啊?”
他将脸埋在她发间,深呼吸一口气后才松开她,带着极易被察觉的紧张和少见的羞涩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问道:“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看见余晴欲笑不笑的神情,庾礼在全身上下一顿乱摸,想找点什么礼物来证明诚意,最后什么也没掏出来,只有裤兜里的一台手机。
他把手机塞到余晴手里,和她说:“手机里有我5张借记卡3张信用卡的账户绑定,有我的医社保账户,有我的体检报告和就医记录,有...”
余晴带笑的眼睛微微弯起,把自己兜里的手机也递到他手里,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
“我手机里也有我所有借记卡和信用卡的账户绑定,也有我的医社保账户,也有我的体检报告和就医记录,还有我写小说还没提出来的钱,还有我的保险单,还有我...”
一个突然又猛烈的吻咽下了余晴所有还没说完的话。
她的脸被捧在他的手心,她的感官被他的气息包裹。
分手八年,接吻于她们而言应该是一个需要练习才会重获娴熟的动作,就像曾经学生时代的假期过后,大家都需要复习才能回到熟悉的学业状态中。
但对这对年级一二名的前后桌而言,好像不需要复习这个环节。
唇齿相依的时刻,余晴突然回想起八年前高考后去海边的那一次旅行。她被庾礼骗到房间里,按在落地窗前亲了很久,亲到她的嘴唇都微微发痛后,庾礼松开她,她们一起看向窗外的大海。
夜晚的大海不再像白天那样给人广阔的舒适感,黑暗的无边际只让人觉得很危险。
余晴在那一刻却突然迷恋上这种危险。
因为庾礼在她身边。
庾礼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感受到舌尖微微的痛意,余晴睁开眼睛,有些不解地往后仰头避开他的动作,问:“为什么咬我?”
庾礼笑着说:“你走神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余晴朝他勾手,示意他靠过来点。
庾礼听话地照做,而后听到对方在自己耳边道:“你吻技退步了。”
他就知道余晴没憋什么好话,有所预料地扣住了这个说完就准备逃跑的人,把人按到墙上,轻声道:“那麻烦你陪我多多练习了。”
余晴又被晕晕乎乎地吻住,在眼睛闭上之前,她再次走神,心里想的是,刚刚庾礼家的门是开了吗?
没有吧?
50. 恭喜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但余晴还是被亲得面颊通红。
面前的人往后退开一小步,余晴额头抵在他肩头缓了口气后抬头看他,说:“庾礼,你家门刚刚好像开了。”
庾礼愣了下,哭笑不得地掐她的脸颊肉,无奈道:“余晴你又走神?”
余晴还在想着这件事,揣测道:“不会是美式开的吧?”
有很多聪明的中大型犬会无师自通开门技巧,余晴感觉美式还没聪明到这个地步,但是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庾礼沉默几秒钟,打碎她的幻想:“如果真的门开了,只可能是我妈开的。”
余晴的额头又一次砸在他肩头,她当然知道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但她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庾礼笑着伸手摸上她的头发,问:“晚上一起去遛狗?”
像遛狗这样惬意闲适的事,她们也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进行过。
“好啊。”余晴笑着点头,抬头看他,“你一会还要去公司吗?”
“要。”
余晴点点头,看出庾礼的欲言又止,疑惑地问:“怎么了?”
庾礼提醒道:“你可以多问点,如果你好奇的话。那样我也可以多说点,毕竟我已经是你的男朋友了。”
“嗯?”余晴眨了两下大眼睛,故作疑惑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庾礼彻底被气笑,手掌捏着她的后颈又亲下来,咬了两下她的嘴唇后微微分开一点,低声问道:“还不知道?”
玩笑不能开太过。余晴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吧?”
庾礼心满意足地笑了:“在我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出去吃吧,你今天刚回来,做饭太累了。”余晴往后挪了一步,和他挥手,“你要去公司处理事情就赶紧去吧,我先回家咯。”
没等庾礼有回应,余晴转身就往家门口跑,手指按在门把上刷了指纹就快速进了门,速度快到庾礼都来不及去逮她。
站在背光的走廊里,庾礼还在回味刚刚发生的事。
他没想到余晴喜欢自己居然会是因为他的可怜和脆弱。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起码在高中的时候他藏得很好。
在和关湘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有无数个瞬间想要问余晴能不能陪在自己身边,但都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不想用短暂的可怜来换余晴的同情,却没想到,余晴并不同情他,余晴只是单纯地喜欢他。
从来不是他用脆弱换来怜爱,而是余晴选择把爱主动地赠予了他。
回到家里,庾礼还沉浸在这样的意外之喜中。拿铁和美式听到开门声就齐齐从客厅处跑了过来,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狂摇尾巴。
靠坐在沙发上的赖明月回头看了庾礼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又转了回去。
想到刚刚余晴的猜测,庾礼在经过客厅时脚步一顿,看向赖明月,问道:“你刚开门了吗?”
赖明月抬眸,定定地盯着庾礼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
“你为什么非她不可呢?”
八年时间,她知道庾礼和异性最近的关系就止步于小组作业。在庾礼本科期间还住在家里的时候,她曾经撞见过一个女生跟着下课的庾礼到家附近。那也是一个中国留学生,背着赖明月等了两个月才到手的同款稀有皮包包,站在庾礼面前,看起来很羞怯地问他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
赖明月没怎么见过庾礼和异性接触的样子,因此在附近驻足,很好奇他的回答。
她看着庾礼张口说了些什么,对面的女孩表情有些不自然,而后庾礼把自己的钱夹掏了出来,打开给那个女生看。
根据女生的反应,赖明月猜庾礼的钱夹里应该是余晴的照片。
八年,他数次飞行,只落地于同一个人的身边。
正是因为庾礼是她的儿子,赖明月才有着更大的困惑,到底是为什么?
庾礼平静地和她对视着,说:“这个问题重要吗?我和余晴都没有要求你喜欢她。”
“我只是好奇。”赖明月努力心平气和,“你外婆喜欢她,你小姨也喜欢她,你喜欢她十年,我真的很好奇。”
感受到赖明月攻击性的降低,庾礼最终还是坐到了她两个身位外的沙发上,和她说:“八年前在咖啡厅,我到的时候你和余晴已经谈完了,我不知道你们具体说了什么。从我的惯性思维出发,我以为你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逼迫她跟我分手。”
赖明月微微挑了下眉头。
庾礼捕捉到她下意识的表情细节,继续道:“回国后过了一段时间,余晴对我没再那么抵触。她才告诉我,是你哭着求她,让她跟我分手。你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余晴照做了,并且这件事她一直瞒着,没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在说完这件事之后,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你好不好。”庾礼突然笑了,“她和我说,她相信你一定是很爱我的。”
余晴接受了赖明月的所作所为,尽管她心疼庾礼,但仍然尊重她以“为庾礼好”这个出发点所做的一切,所以她用“爱”来试图宽慰庾礼。
庾礼比谁都清楚赖明月到底爱不爱自己,个中缘由是余晴这样在爱中成长的小孩无法领悟的。但他也接受了她的宽慰。
“你有关心过她好不好吗?”庾礼问,“你有相信过,余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一定是很爱我的吗?”
赖明月看着说完话的庾礼站起身离开客厅回到房间,而后她听见卧室内间浴室传来的水声。
庾礼说的话像几枚打水漂的小石子一样掠过她的心上,没有引起多大的动荡,只有几个不多时就会消散的波纹。
很轻,很快。
洗完澡收拾好的庾礼二十分钟后回到客厅,赖明月仍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坐姿在发呆。
在离开家之前,庾礼问她:“需要我送你回琥湾吗?”
琥湾是庾礼高中时期住的地方。
赖明月手搭在沙发上,微微回身看他,回答道:“我住你这里就好。”
庾礼有些意外,他记得登机时她还特意和自己强调过要回家不和自己住。毕竟她们住在一起对两个人而言都是负担。
看出庾礼的情绪变化,赖明月朝着他微笑:“晚上我可以帮你遛狗。”
这句话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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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更惊悚。赖明月完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她和庾敬在一起这么多年一次家务活都没干过,庾礼怎么敢让她给自己遛狗。
“不用了妈。”他看了眼趴在地上昏昏欲睡的美式,“晚上我会按时下班,余晴跟我一起遛。”
赖明月只“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转过身去。
对于庾礼在洗澡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始终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想法。
庾礼想她或许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她好奇的是庾礼为什么非余晴不可,而庾礼的回答实则是在顾左右而言她。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和余晴发生过的事,他的所有心路历程,就算要说,这个倾听者也不会是赖明月。
最后调了下中央空调的温度,庾礼干脆利落地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电梯从G层上来,到12楼停住,门打开后,里面的盛蓓蓓和外面的庾礼都顿了下脚步。
庾礼很快反应过来,先开口问了句废话:“来找余晴?”
那不然呢?这里就住着你们这两户,不是来找她和李落我就是来杀你的呗。
盛蓓蓓盯着他腹诽一顿,最终还是选择了好声好气地回应:“对,听说你刚落地没多久?现在去公司?”
在知道余晴一开始会对庾礼产生好奇是因为他的脆弱时,盛蓓蓓和李落都十分不相信。但当她真的在关湘的告别仪式上看到庾礼时,又觉得似乎情有可原。
庾礼看出盛蓓蓓好像还有话想说,没往电梯里走,垂头看着她:“对。你有事想问吗?”
盛蓓蓓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已经知道坦坦的马甲了,没有想要为她出版或者改编的想法吗?”
庾礼愣了下,很快扬起一个笑容,又重新按下了电梯按键。
“秘密。”这是他的回答。
盛蓓蓓皱了下眉,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才后知后觉:“坦坦不知道?”
“策划案没做好之前我不会和她说。”庾礼迈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厢,最后留下一句,“请帮我保密。”
盛蓓蓓站在原地,盯着闭合的电梯门看了一会儿后缓缓走向1202,握住门把手核对指纹后兀自进了门。
沙发上的李落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对着盛蓓蓓疯狂招手并伴随呜哇大叫:“盛蓓蓓你终于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盛蓓蓓换完鞋就站在玄关处没动,一脸警惕地看着李落,满脸防备:“你干嘛啊?”
李落的右手“唰”一下就指向余晴:“你看余晴!你看余晴!”
盛蓓蓓看向余晴,后者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盛蓓蓓的表情不再自然。
尽管已经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做了充足的准备,尽管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余晴和庾礼在一起的场面,但盛蓓蓓的演技在余晴这里永远都不够完美。
“蓓蓓,你来啦。”余晴对着她笑,“我和庾礼复合了。”
这一天总会来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
盛蓓蓓扬起一个笑容,笑得很用力,声音却很轻。
“是吗?恭喜你们。”
51. 应该
盛蓓蓓少见地在余晴面前走神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起,盛蓓蓓才缓过神来,将眼神移到余晴身上。
她盯着余晴颈间那条贴在肌肤上的项链好一会儿后又看向她的耳垂,那里有着同样是“X”形状的耳饰。
“坦坦...”
余晴保持着微微侧身的姿势,往盛蓓蓓一侧俯身,将耳朵凑了过去:“嗯?”
“你让庾礼跟你保证,他一定要比我和李落更爱你,好吗?”盛蓓蓓低声道,“他要支持你的写作事业,要关心你的身心健康,他要对你很慷慨,无论是情绪还是时间还是金钱。”
说完这句话,盛蓓蓓缓缓抬眼,对上余晴的眼睛,她继续道:“因为我知道这些你都能对他做到。”
十七岁的余晴能做到,二十六岁的余晴会做得更好。
余晴把牵着盛蓓蓓那只手的五指分开,强行钻入她的指间,紧紧地和她十指相扣。
盛蓓蓓看着余晴将她们握在一起的手从腿上拉了起来,举在头边晃了晃,以一种炫耀又笃定的姿态和自己点头。
“好。”她非常认真地承诺。
坐在地毯上的李落盯着明显情绪不高的盛蓓蓓看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站了起来,往冰箱的方向走,出声问道:“盛蓓蓓你想不想吃蛋糕?我和余晴昨晚买的没吃完。”
盛蓓蓓扭过头去,对着李落点头:“吃啊,我饿死了。”
余晴和她同步起身,一起往餐厅走,问:“喝拿铁吗?我给你弄吧?”
盛蓓蓓拉开椅子坐下,笑着点头:“好啊,谢谢坦坦。”
余晴在开放式厨房里一边制作拿铁一边听旁边的李落和盛蓓蓓聊天。
盛蓓蓓去法国出差一个月,回来第一时间落地京州参加关湘的葬礼,结束后她应该要第一时间回贵溪回集团大楼工作,但这次她却罕见地一直待在沥州。
“你妈的电话都打到我和余晴手机上了。”李落把来电记录给她看,“你也不怕她来沥州逮你啊?”
盛蓓蓓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后,无奈地说:“回贵溪就要相亲,我不想回去。”
“你妈还没放弃给你安排相亲啊。”李落很吃惊,“但是你总得回集团工作吧?”
“目前为止还能线上办公。”盛蓓蓓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丢下叉子擦了擦嘴。
余晴的拿铁正好端到她手边,她朝余晴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坦坦。”
余晴回以她一个笑容,伸手揉了下她毛茸茸的头顶,说:“那不然你就住我们这吧?自己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多无聊。”
盛蓓蓓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余晴和李落的作息实在太阴间,她就算居家办公也得按照工作时间来,所以才没打算住在她们这里。
而现在...
盛蓓蓓收回落在她嘴唇上的目光,认真地摇头:“不啦,我老开会什么的太打扰你们了,尤其是你要更文。”
余晴垂眸,看着盛蓓蓓双手捧着玻璃杯慢慢喝拿铁的动作,突然感觉她好像一只小猫。
待到她喝完这一杯冰拿铁,放下杯子时,突然被余晴抱了个满怀。
“蓓蓓,无论你回不回贵溪,回不回集团工作,我和李落这里永远都会是你的家哦。”
盛蓓蓓伸手抚摸了两下余晴绕过自己颈间的胳膊,歪头和她靠在一起。
庾礼的飞行落点永远是余晴在的城市,她难道不是吗?
而余晴也承诺她的身边会永远是她的家。
或许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她想。
-
傍晚五点多,庾礼下班到家时,赖明月正坐在客厅里看电影。
看的居然是动画电影——《麦兜故事》。
听到开门声,赖明月伸手按了暂停,回身看他:“下班了?要去遛狗了?”
“嗯。”庾礼洗了个手,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给美式穿胸背,“晚饭你怎么吃?”
“和你一起吃。”
庾礼的动作停顿一下,头都不抬地回答:“我和余晴一起吃。”
“那我就跟你和余晴一起吃。”
庾礼无语地笑了,终于抬头:“那你起码得让我问一下余晴愿不愿意吧?”
“她当然会愿意的。”
赖明月说完这句话就转回头继续看电影,没再管他这里的动静。
庾礼牵起绳,拿上垃圾袋后就走了出来,余晴已经在电梯间等他了。
“乖美式。”余晴和激动的小狗又抱在一起,无论她见小狗多少次都还是像最开始那样抱有热情。
电梯门开,里面有其他人。庾礼走到角落,把美式夹在双脚中间不让它乱动吓到人,没有牵绳的手拉住了身边人的手。
从庾礼回国开始,她们数次接触中的最多的肢体接触就发生在手部,庾礼喜欢扣她的手腕。
而今天,终于变成十指紧扣。
出了单元楼,美式在有限范围内自由地撒欢。余晴和庾礼的手仍然牵在一起。
想到刚刚赖明月说的话,庾礼牵着她的手下意识地用了点力,没两秒又收力。他转头看向身边认真盯着狗看的女生,缓缓道:“小晴,我妈说晚上想跟我们一起吃饭。”
余晴只愣神了一瞬间,很快就点头:“好啊,没问题啊。”
话音刚落,余晴就发现庾礼的眉眼耷拉下来,她一下就明白他为什么不太高兴。
“好啦,我们俩单独吃饭的机会还有很多啦。”她晃了晃她们牵在一起的手,“你妈妈喜欢吃什么菜嘞?她有什么偏好吗?”
这个问题是庾礼的盲区,他试图回忆起具体的答案,但最后也只能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不吃辣吧可能。”
“那去蘭荟园?”余晴问,“蘭荟园最近菜单又增加了,口味不是很重,应该可以吧?”
“好。”
两个人陪美式逛了好几圈,在要回家之前,余晴收到三人小群的消息,李落说家里没盐了,让余晴去便利店买一包带上来。
推开门,在看电视剧的老板看向进门的余晴,以及门外牵着狗的庾礼。
“哎哟,你和那个小帅哥又来啦。”阿姨十分八卦地笑了,“现在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咯?”
余晴拿了包盐放到柜台上,淡笑着开口:“阿姨你是有火眼金睛吗?这都能猜到啦。”
“哎哟,他眼睛都黏在你身上咯。”阿姨扫完码,又从柜台前拿了一个盒子塞到她手里,“这个算阿姨送给你的礼物哈,措施一定要做好嘞。”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盒子又一次出现在余晴手心。她略为无奈地笑了:“阿姨,谢谢你,这个多少钱啊我还是给你转吧?”
“哎哟不用,就当阿姨送你的试用装好不好,好用下次你再来买咯。这个是升级款的,和之前那个不太一样咯。”
阿姨不说的话余晴真没发现。她只能带着这份好意回到庾礼面前。
“又送你一个?”他看向她手里的盒子,“你和便利店老板关系这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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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晴吐舌,没回答这个问题,拿着东西拉着美式就往单元楼里走。
十分钟后,余晴在地下车库里再次和庾礼见上面。
“阿姨好。”她乖巧地对着站在一旁等庾礼把车从车位里开出来的赖明月打了招呼,没有很拘谨,但也没有特别放松。
车停在二人面前,余晴没动,等着赖明月先动作。
赖明月没说什么,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后余晴才坐上副驾驶。
这一路上车内安静得有些诡异,直到抵达饭店坐到包间里之后,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对话也不过寥寥几句。
庾礼现在真的觉得答应赖明月晚上一起吃饭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在赖明月面前时,余晴连手都没怎么让他牵。
一顿饭不咸不淡地吃完,余晴被庾礼牵着一起出去结账,独留赖明月一个人在包间里。
“这不太好吧?”余晴跟在他身后,“我去结账就行,你陪你妈坐会儿呗。”
手被牵在庾礼手中,余晴无法自主控制目的地,直到人被拉到空无一人的庭院时,她才发现庾礼压根就不是要去结账。
连一句“干嘛”都还没问出声,余晴就被庾礼抱到怀里。他把脸埋在她颈间,轻声道:“就抱一会儿。”
余晴无奈地待在他怀里,低声吐槽:“庾礼你以前也没这么腻歪啊。”
“我以后会越来越腻歪。”他回应她,“小晴,我真的很喜欢你。”
“好的好的知道啦。”余晴点头,“别抱太久啦,你妈妈还在包间里等我们呢。”
庾礼很听她的话,没过多久就放开了她,但还是把人禁锢在身前。
“怎么了?”她歪了下头。
“小晴,你还想去伦敦吗?”他问,“你还愿意去吗?”
不是想不想也不是愿不愿意,而是她应该要去。那是他生活了八年的城市。
“当然好啊。”余晴点头,“当然想去,也愿意去。在我的签证过期之前去吧?你会有时间吗?”
“一定有。”他说。
余晴笑着点头,拉着他往外走,道:“好啦好啦赶紧去结账吧,别让赖女士等太久了。”
一两分钟就能完事儿的结账被这对情侣拉到十分钟才回到包间。赖明月好整以暇地盯着回来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多问什么,站起身就往外走。
在回家的车上,她少见地主动开口,说出的话也出乎庾礼和余晴的预料。
“我打算过几天就回伦敦。”
车里沉默半晌,余晴给抽空看自己一眼的庾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
庾礼半天憋出一句:“什么时候?我给你买票?”
“没想好,你爸会给我买。”赖明月回答。
庾礼只能应一句:“哦。”
赖明月胳膊环着胸,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上的余晴,突然开口道:“余晴,你去过伦敦吗?”
余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问得懵了一下,很快回答:“没有。”
赖明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驾驶座上的庾礼,和她说:“你应该要去的。”
不然就太不公平。她想。
察觉到赖明月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目光,余晴回过头去,笑着看向她,坚定地说:“我会去的。”
跨越八个时区也无法回到八年前,但无论是八年前的庾礼还是现在的庾礼都会期待在中时区的伦敦和她相见。
她当然要去。
52. 没有
八月中,沥州又来了一次台风,登陆时间在8月14号,余晴庾礼分手纪念日的后一天。
赖明月在台风登陆之前飞回伦敦,把1201还给了余晴庾礼这对还在复合热恋期的情侣。
台风登陆,整个沥州市都在承受疾风骤雨。
屋内的余晴也一样。
她伸脚踹在庾礼肩膀上,示意适可而止,结果对方变本加厉。
片刻后,庾礼才抬头看她,鼻尖和唇边的水渍若隐若现。
余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装死,不多时就感受到去而复返的庾礼躺到她身边抱住她。
他靠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好用还是盛蓓蓓送你的玩具好用?”
余晴愣住,后知后觉反应到这是她十八岁生日盛蓓蓓送她礼物时说过的话。
她无语地转头瞪他一眼,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
屋外的风雨仍然滔天,余晴有些困,但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拉上了窗帘的窗户方向看。
庾礼察觉到她的动静,问:“不想睡觉吗?”
“不想睡了。”余晴慢慢坐起身,“声音太大了。”
庾礼笑着看她:“想做什么?”
“写小说吧。”
余晴说完就下了床,整理好衣服后开门窝到沙发上,打开已经休眠的笔记本电脑。
被关在卧室外的美式和拿铁一发现余晴的动静就马上跟了过来。一猫一狗乖乖在她脚底下的地毯上趴好,安静地陪伴着她。
庾礼跟着从房间里出来,地毯上的一猫一狗勉强给了他一个眼神,但却没有迎接余晴时那样热情。
一顿生理上的抒发后余晴文思泉涌,抱着电脑一顿打字,噼里啪啦好一段时间都没停,直到脖颈处传来一股热意。
余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往一旁退开:“你吓死我了。”
抬头前庾礼留下一个很重的吻在她的肩膀上,而后才让开,看向她的电脑屏幕,认真地看了一会文档内容后问道:“又回到过去了啊?”
“对啊。”余晴按下保存,拍了拍沙发示意庾礼坐到身边来。
庾礼坐下后,她才继续说:“你是不是好几天没看更新了?”
赤裸裸的诬陷。庾礼伸手捏她的耳垂:“我看了啊。死过一次的顾喻回到了嘉旷身边和她认错,嘉旷提醒他车祸的事,顾喻自己也很小心,结果他还是死了,另一条另一辆车但仍然是车祸。后续的发展和顾喻第一次死的时候一样,嘉旷又参加了他的葬礼,她再次晕倒,再次回到过去。”
第二次回到过去,嘉旷终于如梦初醒地感受到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的重点不再放在她和顾喻的情爱上,顾喻死过两次,她要阻止第三次的发生,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再次回到过去。
嘉旷找到顾喻,直截了当地将曾经发生过的事告诉了他。她希望顾喻能有所了解从而有所警惕,顾喻对她所说的话接受良好,这一次她们没有在一起,一切都相安无事,直到顾喻再次出国,他和嘉旷再次断联。
庾礼看完文档内容,转头看向余晴:“我来猜,等顾喻再次回国,是不是也不是这个时空的顾喻了?”
余晴故作神秘地但笑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时间已经进入第二天的凌晨,余晴越写越来劲,丝毫不见任何困意。
“睡觉吧晴格格。”庾礼看了眼时间后无奈地劝她,“李落说过要是你在我这里熬到很晚才睡她就捅死我。”
“她找借口而已。”余晴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想捅你还要理由啊?”
庾礼无语地看她一眼,在看到余晴随手保存的动作之后伸手拿过她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到沙发另一边后将余晴打横抱起,往卧室的房间走。
“你实在想熬夜写文的话等你回李落那边再熬吧,在我这早点睡。”
两个人又一次一起躺到床上,灯已经被庾礼关掉,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睁着眼睛的余晴连自己手指的轮廓都看不清。
庾礼精准地握住她抬起的手,轻声道:“怎么还睁着眼睛?”
“我在想我的夜盲症会不会稍微好一点。”余晴说,“看来是没有。”
她向左翻身,侧身正对着庾礼,伸手抚摸上他的脸庞。
“这是什么?”她一边摸一边自问自答,“哦眉毛。”
庾礼乖巧地承受着她的触碰,无论她如何动作都没有出声制止。
“庾礼?”她声音放轻,“你睡着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不想打扰你。”他说。
庾礼闭着眼睛,但感觉身边的人应该是无声地笑了。片刻后,余晴才再次开口。
“你说话吧庾礼,说点我不知道的事。”
她不知道的事有太多太多,千头万绪庾礼都不知道要从哪里讲起。
思考了一会儿后,庾礼决定给她讲自己在英国读书时的一些事。
都是很琐碎无聊的小事,但庾礼跟讲睡前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余晴也听得很认真,偶尔附和一两句让庾礼知道她没睡着。
说好了不熬夜,结果两个人还是聊到快进入后半夜的时间。直到屋外的喧嚣都平息了些,房间里的两个人也一前一后地睡过去。
她们都梦到了对方。
-
九月份,沈意琴和余永义结束了国内游回到了沥阳。余晴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打算回家陪她们住一阵子。
同行的还有仍然没有回贵溪持续处于居家办公状态的盛蓓蓓。
她自告奋勇要当司机,要自己开车前往这个对她而言像是世外桃源的余晴的家庭。
沈意琴给她们仨买了很多好吃好玩的伴手礼,以及带回来一些富有当地特色的冰箱贴和明信片。盛蓓蓓看着这些礼物出神,想起盛黎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满世界到处飞,但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妈妈送出的纪念品。
余晴端着自制咖啡从厨房里出来时,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正被空调风口对着吹的发呆的盛蓓蓓。
她过去把叶片往上一抬,将杯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喊她:“蓓蓓?”
“坦坦。”盛蓓蓓回神看向她,“你是不是要和阿姨叔叔说你和庾礼复合的事?”
“我已经在微信上和她们说过啦。”余晴很轻松地耸了下肩,“她们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沈意琴的反应在余晴意料之内,她恭喜了她,也祝福了她,别的话都没有多说。
像曾经恭喜她拿到成绩,恭喜她考上好大学一样,恭喜余晴人生中所走出的每一步。
盛蓓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才露出一个笑容,她重重点头:“坦坦,你能幸福就好。”
她尝试转换想法也转换心情,故作无所谓地问她:“庾礼呢?你回沥阳他有说什么吗?”
“他出差了。”余晴回答,“有部书改网剧最近开机,他要过去现场盯一下。主要是封弥最近太焦头烂额了。”
封家全家上下除了封念熙,所有人都不同意封弥和温忧雨在一起。她们本就复杂坎坷的炮友转正恋爱路更是雪上加霜。
余晴她们作为旁观者给不出什么太好的建议也帮不上太多忙,她只能建议庾礼这个沉浸在恋爱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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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息中的合伙人尽量多分担一些封弥的工作。感情需要时间,她和庾礼的时间有很多,但封弥和温忧雨的或许还不够。
说小雨小雨到。在余晴和盛蓓蓓聊她的时候,她在催更群里发消息,说自己刚刚在隔壁平台上跟人对线,帖主说《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是为了虐男而虐男的一本小说,以此为中心论点进行了批判性的发散。
余晴在群里回她:谢谢小雨帮我说话但是无所谓啦!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很正常的^^
盛蓓蓓紧接着回复:帖子链接发来。
封念熙:帖子链接发来。
李落:帖子链接发来。
温忧雨很快就把帖子转发到群里,余晴也打开看了一眼,她感到十分惊讶。
惊讶于自己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已经十分努力地描述嘉旷、突出嘉旷,但居然还有读者将看文的重心都放在男角色身上。
匆匆看完一遍帖子,余晴关掉手机,回了书房打开电脑里的文档,又从头开始大致浏览了一下这篇文的内容。
她不是一个很爱回头看自己写过的东西的人,所有文字都只能代表她当时的心境和想法。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想法以现在的视角看过去总会有或大或小的不足。余晴不是一个爱审判的人,也并不愿意苛责自己。
《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从开文到现在,余晴已经连续日更了两个月,剧情已经发展到了后半段。
顾喻出国后和嘉旷再次断联,嘉旷只能等待,在这期间她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调查,试图拼凑出一些自己曾经未曾了解过的事情。待到顾喻回国,如嘉旷所料,回来的仍然是第一次死掉的顾喻。
整件事的走向都很诡异,嘉旷终于意识到有哪里很不对劲。她问顾喻是不是做过什么事才开启了循环,但顾喻却对此表示否认。意外再一次发生,顾喻再次死亡,嘉旷这次没有去他的葬礼,也没有再接触他骨灰盒的机会,嘉旷安然度过了顾喻葬礼的那一天,没有回到过去。
她隐约察觉到循环的开启需要她和顾喻的死亡有着一定的联系,这次她主动避开就没能开启。尽管这让她感到省心,但上一次循环中她还是察觉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嘉旷主动去到了墓园里,找到了顾喻的墓碑,果不其然,她再次回到过去。
门被敲响,余晴抬起头,看到门缝里探进一点头的盛蓓蓓,问:“怎么啦?”
盛蓓蓓拿着手机进来,赶忙和她澄清:“坦坦,我们没有去那个帖子欺负人哦!”
余晴哭笑不得地点头:“我当然知道啦,毕竟总不能来一个不喜欢的你们就过去和人家争一次吧。”
盛蓓蓓坐到书房里的小沙发上,认真地看着她,发自肺腑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我仍然希望全世界都喜欢你。”
“这是不可能的。”余晴想,赖明月就不喜欢她。
她放空了那么几秒钟,很快就被振动的手机吸引回注意力。
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庾礼给他发来了消息,告诉余晴他一周后就会回沥州,接下来他能有几天休息的时间,她们可以一起去伦敦了。
余晴回复他:好啊,你能确定的话就订票吧。
庾礼回了一个写着“好的”的可爱表情包,很快又发来一句话。
:有没有想我?
余晴对着这几个字展颜而笑,不得不感叹庾礼说的他之后会越来越腻歪这件事果然是真的。
她开玩笑地回复道:没有欸^^
庾礼也发来这个表情,并附带一句警告。
:^^余小晴你给我等着,回去把你的玩具都丢了,你就只能用我了。
53. 麦兜
庾礼当然没有胆子大到敢丢余晴的小玩具,但余晴也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庾礼也十分好用,和小玩具们不相上下的好用。毕竟小玩具们听不懂人话,庾礼听得懂。
出发去伦敦的前几个小时,两个人还在床上一顿折腾。
余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脖子上挂着个U形枕,头发都没梳就被庾礼拉出了门。
她一路睡到机场,过完海关后坐到登机口附近又继续睡,直到登机被庾礼拉起来。
这次的旅行是庾礼精心准备。上一次计划泡汤他对余晴心有愧疚,这次什么都想要给最好的,往返程都是订的头等舱。
余晴和盛蓓蓓出行时回回都被升舱,现在头等舱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很新鲜的东西了,于是她上飞机之后又是直接躺下,盖上毯子倒头就睡。
庾礼哭笑不得地看着身边睡得安逸的人,但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只在饭点的时候喊她起来吃东西。
沥州直飞伦敦要13个小时,余晴断断续续睡过一半的时间后终于清醒,精神焕发地戴着耳机挑选影片。
庾礼凑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面前的屏幕。
“你想看什么?要不要看动画片?”余晴手指在屏幕上滑着,“好像基本都是皮克斯的...欸这里居然有麦兜故事?”
余晴有些兴奋地看了庾礼一眼,问道:“你看过《麦兜故事》吗?那个’老板我要一份鱼丸粗面’就是这个动画里的。”
当然看过。庾礼看着屏幕上的动画海报,回想起自己前几天才看的这部动画电影。
这是赖明月在他家时看过的电影。庾礼从电视的浏览记录发现赖明月在家这几天看了三次。
麦兜是一只可爱的、有些笨笨呆呆的小猪,麦太是一位单亲妈妈。她到处打工,十分忙碌,但是仍然很疼爱麦兜。麦兜很喜欢吃鸡,但是他没吃过火鸡,于是麦太在一次圣诞节前买了一个烤箱和一只火鸡。麦兜终于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火鸡,但这只火鸡之后却在她们家的餐桌上出现了很多次,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端午节,麦兜在粽子里又吃到了火鸡肉时,他终于受不了了。
他发觉:“火鸡的滋味,在将要吃和吃第一口之间,已经是它的最高峰。之后,不过是开始吃了,就继续吃下去而已。”
在这之后,麦兜就没再吃过剩下的火鸡肉了,因为麦太都丢掉了。
再后来,麦兜长大之后,两次没有缘由地想起过火鸡。一次是他的婚礼,另一次是麦太火化。
庾礼对火鸡的印象很深刻,反而对余晴口中说的广为流传的“鱼丸粗面”没有太多的印象。
麦兜渴望火鸡肉,而当他真的尝到后,他首先感到幸福,再往后是长久的厌腻。
庾礼羡慕他,起码他得到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赖明月要看那么多次的《麦兜故事》,她看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庾礼不太了解她,也揣测不出来。
看出余晴对这部动画电影的兴致,庾礼淡笑着说:“没有。”
她们俩一人一个耳机,靠坐在一起,看完了这部不怎么长的动画。
到最后麦太去世的片段时,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向对方。庾礼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摘掉她右耳上的耳机,轻声道:“你哭啦?”
余晴看着他的脸,很想说她是因为想到了庾礼。麦兜看起来是个痴傻的小孩,他和麦太的家境也并不太好,但是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妈妈,有幸福的童年。
她知道庾礼所拥有的一切已经足够多,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可遇而不可求的。但她仍然在他身上有为数不多的贪心。
如果他也拥有一个爱他的妈妈,如果他也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也正是因为没有如果,庾礼才会长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她摘掉另一边的耳机,倾身环抱住庾礼,低声道:“庾礼,我会爱你,保护你。”
庾礼也抱住她,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回答她:“我也是。”
他的伤口早已结痂。
-
抵达伦敦是当地时间的下午三点,出机场余晴第一时间抬头望天,明媚晴朗。
今天是个好天气。
来机场接她们的人让余晴很意外。
她愣愣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人,十分惊讶于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很惊喜?”温忧雨扶着方向盘,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上车吧?”
余晴坐进后座,脸上表情由惊讶转为惊喜:“你什么时候来的伦敦啊小雨!都没有在群里说欸。”
“也就比你早了几天啦。”温忧雨无奈,“封弥最近焦头烂额,封家人都从京州跑来沥州找他了。眼不见为净,我先跑了。”
封弥答应温忧雨会把事情处理好,给她在伦敦市中心订了酒店租了车,让她在这里玩个痛快,到时候他来接她回去。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呢,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啦。”温忧雨开着车,时不时扫一眼后视镜,“你和庾礼好好玩,如果要我给你们拍照就call我,我反正平常无聊闲着也是闲着。”
她的状态比余晴想象中要好不少,这也让余晴微微放下心来。
庾礼订的酒店和温忧雨下榻的是同一家,离大英博物馆很近。
入住办好后,余晴第一时间先跑去温忧雨房间找她玩。
温忧雨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看自己这几天在伦敦街头拍的照片,头也不抬地调侃她:“哎哟,真是蜜里调油啊。”
余晴也不恼,只笑着点头:“都是因为庾礼太腻歪了。”
听见这句话的温忧雨终于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中写着“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余晴连忙在嘴巴上拉拉链,坐到她身边和她卖乖:“我这几天都不会断更哦,而且每一章都可长了!”
温忧雨好笑地看她一眼,说:“支持晴格格加更的人请呼吸!”
余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温忧雨笑得肩膀狂抖:“你至不至于啊?不都快完结了吗?”
“没呢。”余晴伸出食指晃了晃,“但是加更我真加不了,我没多少存稿了。”
温忧雨语气平平地说了个“好吧”,没再在这件事上对她紧追不舍,转移话题道:“明天你们要去哪里玩?做好行程规划了吗?”
“我没做。”余晴摇头,“庾礼问过我想去什么地方,我其实都还好啦。他说那他来做导游,我就没问。”
“想不想坐海上列车?伦敦去圣艾夫斯的火车风景特别美,可以看海。”温忧雨留着这个行程没去就是等着她来,“挑一个晴天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好啊好啊。”余晴用力点头,“我喜欢看海。”
温忧雨笑着点头,继续问道:“晚饭你们怎么吃?庾礼订餐厅了吗?”
余晴刚想摇头说不知道,就先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庾礼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庾礼:小晴,我爸妈想邀请你去家里吃饭,你想去吗?
余晴对着“邀请”两个字愣神半天,好一会儿后才回复道:为什么啊?
庾礼回她:不知道。
其实庾礼多多少少能猜一点出来。
赖明月这是没招儿了。
庾礼已经不是十八岁那个经济命脉和未来发展都握在她手上的小孩了。他有着更健全和广阔的人生。而他对余晴的坚持赖明月也已经亲眼见过。
她能在赖星面前说难听话,却也没办法在儿子面前踩碎他的真心。
更何况余晴本来就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女孩。
明月高悬清冷孤傲。赖明月不会轻易和小辈低头致歉,但也知道不应该把事情弄得更糟。
她已经失去了妈妈,和妹妹的关系一塌糊涂,儿子尚能在有限范围内容忍她,她还能有多久的精力继续闹下去呢?
不如就摆一个姿态出来,让余晴知道她不会再像八年前一样介入她们之间就好了。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人已经来到伦敦,这样的邀请挑不出毛病来,余晴犹豫再三后还是应允了下来,和庾礼说:好啊,几点呀?我现在就回房间去收拾一下。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余晴就从沙发上起身,还没来得及和温忧雨道别,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室内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温忧雨笑着打趣:“哎哟,你要不来我还不知道这个酒店还提供门神服务哈。”
余晴笑着过去开门,果然是庾礼在外面。
他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把右手拎着的袋子举起来,对着在沙发上的温忧雨道:“晚上我和余晴要去我爸妈那里吃饭,不能跟你一起吃了,我给你买了点甜品。”
“哇哦。”温忧雨起身也走过来,笑着道谢,“多谢咯。余晴把你调得挺好的啊。”
站在她身旁的余晴接受了这份夸奖,和温忧雨道别后就拉着庾礼一起回了房间。
这次来伦敦玩之前,箱子是盛蓓蓓和李落帮她一起收拾的。伦敦的9月天气稍凉,她俩买了不少轻薄的初秋装塞到余晴箱子里,希望她玩的每一天都漂亮新鲜有好心情。
但由于带的衣服实在太多,余晴现在挑选也成了难题。
但还好她还有庾礼。庾礼不是一个敷衍的、扫兴的男友,余晴的所有问题他都有耐心解答,搭配上也能给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而不是一句“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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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余晴换好衣服后化了个淡妆就跟着庾礼去了他父母家里。
门铃按响后,来开门的人是赖明月。
“来挺快。”她淡淡道,“进来吧。”
余晴微微点了下头,打了个招呼:“阿姨好,打扰了。”
庾礼没多说什么,给她找了双拖鞋后拉着人去洗了手。
“坐吧。”赖明月靠坐在沙发上,对着余晴庾礼说,“要吃水果吗?”
“不用了,谢谢阿姨。”余晴一边擦着手一边坐下。
庾礼看了一圈没看到庾敬,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赖明月,后者回答:“他还没回来,过十分钟吧。”
得到了回答的庾礼也还是没坐下,而是去了餐厅附近,打开冰箱拿了东西进厨房洗。余晴坐的地方看不太到他在干什么,也只能独自一人和赖明月一起坐在客厅里。
“余晴。”
突然被赖明月点名的余晴没怎么惊慌,只转头看向她:“怎么了阿姨?”
赖明月看着不远处的女孩专注地看向自己,突然有些不知道应该要问些什么。
其实她本来也不应该再问些什么了。从她决定好要邀请她们俩来用餐开始,她就做好了不再介入的准备。
被喊了一声但对方又不说话,余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个人是赖明月的话又好像比较合理。
她仍然礼貌地注视着对方,直到在厨房倒腾了一顿的庾礼端着一个碟子坐到她的身边。
“蓝莓。”他把碟子端在自己手里,手就放在余晴身前,“我洗了两遍。”
余晴眯起眼睛笑,甜甜地道谢:“谢谢。”
赖明月看着自己儿子左手稳如泰山一般托着盘子就为了方便余晴拿蓝莓的样子,突然回想起当年在那个咖啡厅,她给余晴点的甜品。
她点了什么呢?是余晴喜欢的口味吗?她提前问过余晴了吗?
已经过去八年,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早已无从回忆。
发现赖明月收回目光后,余晴凑到庾礼耳边,小声地告诉他刚刚赖明月喊了自己却又什么都没说的事。
庾礼听后只用口型比了三个字:“别管她。”
余晴点头,继续安静地吃蓝莓。
客厅里的三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到庾敬回来。
余晴和庾敬打的照面只有之前在医院看关湘时那短短的几面,庾礼也很少和她提关于庾敬的事。
同时她也敏锐地发现,庾敬无论是对庾礼还是对自己都不怎么在乎,他只在乎赖明月。
饭桌上,他会悉心为赖明月挑鱼刺,给她夹菜,连倒饮料都亲力亲为。
看着这一幕的余晴并没感觉到艳羡和甜蜜,只是忍不住在想庾礼这些年到底都是怎么过下来的。
她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庾礼,对方也正在给她挑鱼刺,察觉到她转头就第一时间看了过来,眨了两下眼睛表达“怎么了”。
余晴露出一个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简单的晚餐吃完,余晴又坐回沙发上,和庾礼肩碰肩,两个人一边玩手机一边小声交谈。
赖明月和庾敬回了房间,没多久后她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待到她坐回沙发上后,她才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缓缓地推向余晴,说:“这是给你的。”
余晴脸上因为刷短视频而露出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把手机锁屏放到腿上,身体前倾,迟疑了一会儿后才拿过了桌上的丝绒首饰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金手镯。
“我结婚的时候,我妈给我的嫁妆。”赖明月说,“她很喜欢你,所以送给你也很合适。你拿去融了打成金条或者别的首饰也无所谓。”
首饰盒在手里略有重量,余晴嘴巴张了张,和庾礼对视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谢谢阿姨。”
赖明月从头到尾都没说这个首饰代表什么,那么余晴就可以自作主张地将其看成一个迟来的道歉。
“回去路上小心,别给人偷了。”她淡淡嘱咐道。
余晴的唇边因为这句话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她将东西放在包里,又把腋下包反过来紧紧地夹着,给庾礼展示了一下成果,问道:“这样应该可以吧?”
她俏皮的样子落在赖明月的眼底,让赖明月也忍不住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赖明月突然想起《麦兜故事》里的主人公,尽管麦兜和麦太的家境并不太好,甚至在她看来已经是窘迫了。但这两只小猪在电影里最多的状态是幸福。
真的有人可以这样轻易获得幸福吗?
赖明月对着这部稍显平淡的动画电影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都没琢磨出来,而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54. 余晴 ——THE
九月的伦敦,已经是枫叶的季节。
温度比余晴想象中还要再更低一些,温忧雨担心她带的衣服不够厚,喊上她和庾礼一起去逛街。
余晴和温忧雨手挽手走在前面,庾礼任劳任怨地跟在身后提袋子。
两个人不只逛女装,也逛了一些男装店、杂货店或者是香薰店,余晴给朋友们买了不少东西。
大包小包东西提在手里,庾礼都不知道什么袋子里是什么东西了,他也懒得看。余晴递过来他就拎在手里,余晴要自己拎着的话他也随她去。
前两天的行程就在买东西之中度过。温忧雨刷封弥的卡也刷了个爽,后面不怎么黏着余晴了,庾礼终于能把人带去约会,按照他排的路线带余晴好好游览一下。
无论是大英博物馆还是夜晚的伦敦眼,庾礼都带余晴去了。她既然是第一次来伦敦,就应该玩个痛快。
不知道具体行程安排的余晴也对此感到很满足,每一天出门都像是开盲盒一样的体验。
“开心吗?”
庾礼看着身边拿着相机一顿拍的余晴,轻声问出这句话。
坐在UberBoat上游泰晤士河看到日落时刻下的伦敦城,这于余晴而言是很微妙的幸福体验。
“很开心。”她放下相机,转过脸去看着庾礼回答,“伦敦很漂亮。”
庾礼因为最后一句话露出一个笑容。伦敦的确很漂亮,但是过去八年他都没什么心思好好欣赏。毕竟伦敦再漂亮,也不是余晴会来的地方。
这次也托余晴的福,让他能有时间和心情再好好观察一遍这座城市。
天彻底黑下来后两个人才回酒店,第一时间先去敲了温忧雨的房门。
“来啦!”温忧雨听到声音就赶紧冲过来,开门之后十分激动地伸手,“今天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这是余晴庾礼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在温忧雨没跟她们俩一起出去玩的日子里,她们会在游玩途中买点小礼物,等到晚上回酒店带给温忧雨,小小的惊喜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疏解她的无聊。
“哇塞,大本钟玩偶。”温忧雨惊喜地笑了,“在哪里买的?”
“就在大本钟旁边。”余晴笑着说,“按一下会有钟声哦。”
依言照做的温忧雨在听到钟声后抱住余晴,和她说:“我很喜欢!”
余晴点头:“喜欢就好哦,明天还给你带。我们是后天去圣艾夫斯吧?”
“嗯嗯。”点着头的温忧雨却还不愿意放开余晴。
庾礼看不过去,出声道:“小晴你晚上是不是要码字来着?”
听到关键词的温忧雨“唰”地一下就松开她,两眼放光地赶人:“快走吧晴格格,多更点,多更点。”
余晴好笑地看了一眼庾礼,和温忧雨道别后回了她们的房间。
她的确该码字了,出来玩占用了她白天的写文时间,存稿有些告急。
洗完澡后的余晴抱着电脑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庾礼跟美式一样,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坐在她身边,不出声打扰她,只看着她写文的动作。
再次回到过去的嘉旷要寻找关于穿越时空的真相以及为什么每次回国的顾喻都是第一次死掉的顾喻。直到她坐上同一班航班,跟踪到国外的顾喻后,她惊讶地看到了两个顾喻。
本时空的顾喻和第一次死掉的顾喻。
在听他们的对话后嘉旷才知道顾喻第一次濒临死亡时许下一个愿望——“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也不会再离开嘉旷。”
他的如果被实现了,代价却是避无可避的死亡,这成为了难以逃脱的莫比乌斯环。当顾喻濒临死亡,他会许下不甘心的愿望,当愿望实现,他又将付出死亡的代价。
而付出代价的也不止是他,还有无辜的嘉旷。
之所以每次回到国内的人是第一次死亡的顾喻,是因为顾喻从来没能说服过当下时空的这个自己,而他也迫切地想见到嘉旷,于是他总是把当下时空的自己给迷倒,利用自己和对方是同一个人的bug回到国内,再次遇见嘉旷,而后再次死亡。
如果说之前的内容还能让读者留有“这样对男主是不是太残忍”的想法,那么后续的情节就完全颠覆了大家的想象。顾喻的死不是嘉旷造成的,而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贪心害死了自己,也折磨着嘉旷。
余晴写了多久,庾礼就在她身边安静地陪了多久,直到她保存文档要关闭电脑,庾礼才突然问道:“结局呢?”
“结局当然是循环结束啦。”余晴回答,“嘉旷会找到结束循环的方法,也会帮助顾喻放下执念。天人永隔只能说明有缘无份,顾喻不是一个很坏的人,但是他太自私了。”
当然,余晴也知道没有一个追妻火葬场的男主是不自私的,大部分都是既要又要,不然也作不到这种地步。
睡觉前,庾礼看了一眼《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的主页,收藏已经来到五位数,算是已经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品了。
“小晴。”他摁灭屏幕后喊她。
已经半入眠的余晴迷迷糊糊地应他:“嗯?”
“晚安。”
-
圣艾夫斯是康沃尔郡的一个海滨小镇,在互联网越来越发达的现在已经算不上是小众景点。
从伦敦到圣艾夫斯要转三趟车,余晴人都坐累了,但在透过车窗看到大海的时候又有些活了过来。
三个人的计划是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庾礼订了一个能看到海的民宿,进房间的时候让余晴有些恍惚,还以为回到八年前的沥川海边。
庾礼显然是和她想到同一个场景了,没多犹豫就把人带到露天阳台上看风景,看着看着就突然亲下来。
余晴喜欢和他接吻的感觉,细腻绵长,是部分感官闭合,只专心于唇齿交缠的幸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余晴伸手推开他,轻声道:“别让小雨等太久啦。”
庾礼垂头看着她一会儿,突然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很快分开:“好。”
圣艾夫斯的交通不算太发达,温忧雨提前联系了华人包车的服务,免去了这短短两天一夜的旅行还要赶公交的烦恼。
温忧雨在悬崖剧场给余晴拍了很多照片。余晴是个舒展的人,面对镜头十分自然,出片比呼吸还要简单。
时逢周末,三个人也一起逛了艺术小镇上的集市。余晴买了一些小手作,后来都让庾礼拎着。
晚餐是温忧雨随意选的一家海鲜餐厅,说实话没有国内的好吃,但能边看海景边享用,余晴已经觉得很满足。
余晴不能喝酒,碰杯的就只有温忧雨和庾礼。
喝完一大口啤酒后,温忧雨朝庾礼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低头在手机上一阵捣鼓。
听到手机传来消息的余晴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机,点开消息,发现是庾礼发来的一个文件,文件名只有一个“1”,她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庾礼,后者笑而不语,她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文件没多大,打开后余晴一眼看到居中的加粗标题,写着——【《你真的想实现愿望吗》出版改编策划案】。
余晴盯着这个标题走了几秒钟的神,很快又反应过来,食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策划案分为纸质出版和影视改编两个板块,详细地写了出版所需的时间、版权费用、版权时长以及影视改编在广播剧、网络短剧和网络长剧这三个领域的不同方案。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消化,庾礼和温忧雨也安静地给了她很长的时间,直到余晴重新抬起头,对着庾礼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她说,“全都是你写的吗?”
“对。”庾礼说,“如果你愿意这本书出版也能接受这个方案的话,很快西情的人就会联系你的平台。”
“我当然愿意。”余晴看着他的眼睛说,“但你能告诉我,这是你出于商业利益的考量,还是单纯只是希望我开心呢?”
庾礼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都有。”
对面的温忧雨一直安静地吃着饭,余晴察觉到不对劲,又看向她,发问:“你早就知道啦?”
“啊...”温忧雨看了眼庾礼,慢吞吞地回答,“也不算多早吧,来伦敦之前知道的。蓓蓓告诉我的。”
这倒是很出乎余晴的意料:“蓓蓓怎么会知道?”
庾礼回答:“她问我有没有给你出版的计划,我请她保密。”
“小晴,你这本书成绩蛮好的,剧情也不是流水账有可看性。不仅是庾礼,封弥也很喜欢你的书。”温忧雨说,“你不要觉得有负担,庾礼是多好用的资源啊。”
余晴垂着眸,仍然在翻看这份详尽的策划案,而她脑中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已经飞去北美洲开始她的新生活。
在这一刻,余晴突然很想联系常青,询问她这么多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路历程。
“负担啊...”余晴低声喃喃,“也还好吧。”
她声音太低,身边的庾礼都没听清,只能再凑得更近一些。
余晴在这一刻猛地抬头,和庾礼的脸离得很近。
他的瞳孔中映出她的脸庞,她笑得很真心:“我很开心,你能对我的作品这样上心。”
“是因为它值得。”庾礼说,“余晴,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可用资源。”
从他选修出版学课程开始,从他和封弥合伙开始。为余晴的作品出版改编,就是他的梦想。
不是余晴需要他,是他需要为余晴付出这些。
“好呀,那我期待从我编辑那里得到好消息。”
不能喝酒的余晴举起盛了气泡饮料的杯子,和他先碰杯,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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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忧雨碰杯。
“谢谢你们喜欢我写的东西哦。”
海风吹过,二十六岁的余晴看着外面的海滩,回想起十八岁的余晴,很想当面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似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余晴又梦到在海边。
只有她自己,稍显稚嫩的自己。
她独自一人沿着海岸线走了很长的时间,直到看到一个人的背影。
余晴跑过去,发现对方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她很惊喜:“你是余晴吗?”
“是呀。”对方说,“我是好几年以后的余晴哦。”
“你开心吗?健康吗?幸福吗?老妈老爸都好吗?朋友们都好吗?”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都很好呀。”对方笑着说,“你没有别的要问了吗?不好奇自己长大在做什么吗?”
“我很好奇。”余晴说,“但是不需要你告诉我啦,我也会长大的,对吧?”
对方还没能给出回答,梦里的余晴又走远。
海岸线无边无际,她的脚步也不停息。
-
在伦敦的最后一天,余晴和庾礼已经没有什么必须要去的景点了。
但两个人收拾好后仍然出了门,路边是掉落了不少的枫叶,余晴穿着新买的短靴踩过落叶,将这座城市记在眼底和心底。
“余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时候看过的那部电影?”
走在路上时,庾礼突然发问。
她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其实有好几部,但余晴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只是余晴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刻突然提这件事的用意,于是她假装不知道:“啊?哪部啊?”
庾礼笑着看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直到余晴看到庾礼在自己面前弹奏钢琴时,她才明白他突然提及这件事的原因。
国王十字车站人来人往,不少路人会因琴声而驻足。余晴站在路人中间,感受到隐秘的幸福。
这是他专门弹给她听的曲子。
曲毕,余晴在胸前合掌,给他轻轻地鼓掌。
庾礼起身要往她这里走来时,被几个路人拦下,询问他刚刚弹的曲子的名字。
“LuXiaoYu。”庾礼说得很慢,再用英文和她们解释了一下可以怎么搜索到。
路人们道谢并再次夸赞他,庾礼连说了好几声“thankyou”后才回到余晴身边。
“居然弹的是路小雨。”余晴很惊喜地看着他,“怎么不是不能说的秘密?”
“不能说的秘密...有点伤感。”庾礼说,“它已经不适合弹给你听了。”
她们俩都不需要再把爱放下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外走,余晴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伦敦清晨下过雨后的空气,和他感慨:“我挺喜欢这里的。”
“是吗?”庾礼笑着,“我们以后每年都可以来。”
“你呢?”余晴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庾礼这个问题,“你喜欢伦敦吗?”
“我会喜欢有你在的伦敦。”他说,“和你在的这几天比我曾经待过的八年更让我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余晴品味着这四个字,突然笑了起来。
她松开拉着他的手,低头去翻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袋子,双手呈上,放到庾礼手中。
“为了加深你的印象,我也决定在这里送你一个礼物。”余晴笑着说,“希望你会喜欢。”
东西不过庾礼手掌心大,他仔细地拆开包装袋,在看到礼物本体的那一瞬间,有些失神。
“国内现在不怎么需要用这个了吧,但是我那天和小雨逛街的时候看到,突然想到你之前在英国丢了钱包。”
余晴笑着观察他的表情,提醒道,“你可以打开看看。”
不会吧?
庾礼翻开钱包,一眼就看到了塑料夹层里的那张照片。
余晴的一寸照片,二十六岁的余晴的一寸照片。
“封弥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得知了一个新的词,叫做图像流血。”余晴说,“我那个时候很诧异,有一种灵魂留在你身边的感觉。”
“现在呢,我送给你一个新的钱夹,里面有我新的照片。”余晴说,“想要让你知道,我的灵魂,我的身体,我的心,都会陪在你身边。”
庾礼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惊喜到说不出一个字。
他怔愣地看着她,最终还是用拥抱代替了言语。
余晴被他抱在怀中,感受着初秋的独属于这座城市的凉意。
“余晴。”
他喊她的名字,他最喜欢喊的还是她的名字。
余晴庾礼,于情于理。
命中注定,她们一直都是。
“我很爱你。”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