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婿》 第5章 精诚所致 等李帆换好衣服来到街上时才发现,历朝历代京都之所以被称为京都,自是有他一番道理的。 虽不像前世逢年过节就会看见人挤人,全是脑袋的场景,但也能称得上一句热闹非凡。 况且从未见过华夏古代的李帆,此刻,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一路走走停停,挑挑拣拣,看着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要上手去摸两下。 奈何囊中羞涩,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过才三两银子,只能望洋兴叹了! 正当他想着为什么没有前世小说里那种猜灯谜,可以让自己白嫖些银子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哄闹之声。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李帆没有丝毫迟疑,掉头就朝着反方向迈步。 蓦然,人群中少女那无力的啜泣声,令他脚下一顿。 都说淋过雨的人,总会想为他人撑把伞。 眼下遇到这种情形,李帆心中多少还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曾几何时,他自己也怨过天,恨过地,哭的比少女还要撕心裂肺。 驻足良久,李帆摇头自嘲一笑,终究是学不来所谓的铁石心肠,转身便朝人群的方向挤去。 一入眼帘,便见几个脸色红润,一身酒气的男子,正面露淫邪的调戏个小丫头。 丫头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衣衫褴褛,身形瘦弱,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然,美人在骨不在皮,其脏兮兮的面容却隐约可见有几分美人坯子。 若是换在前世,这丫头怕是跟父母眼珠子一般珍贵无二。 可惜,这会儿却沦落到卖身葬父的田地,平白为京都的上元节添了几分晦气。 “小丫头,不如跟着牛爷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是啊,跟着牛爷,就不愁没银子花了!” 尽管小丫头眼眸垂泪,身躯颤抖,但仍旧小声道,“先给银子,只要给了银子,我给您当牛做马都成!” 被称为牛爷的男子眼神躲闪,继而诱骗道:“五两银子没问题,你同我回家去取便是!” “是啊,跟牛爷回家,还怕没有银子?莫说五两,十两都成!”另一男子在旁帮腔道。 可小丫头看似柔弱,却十分倔强,不肯退让分毫,“我要现银!” 见状,李帆暗暗点头,这丫头倒是不傻,还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 但是五两银子普通人家可拿不出来,更不用说这几个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典型的泼皮无赖。 牛爷隐隐失去了耐心,俶尔上手抓住小丫头的手腕,试图将她拖离此地,“牛爷还能骗你一个小丫头不成,跟我回家取来便是。” 而他这一举动却是令周遭百姓窃窃私语。 “这不就是那个泼皮牛二吗?” “是啊,他哪儿来的银子!” “造孽啊,这丫头怕是要被霍霍了!” “嘘,小声些,牛二可不是好相与的,听说他敢这般,全是仗着背后有靠山!” “靠山?是谁啊?” 牛二一听这话,顿时止住身形,面露凶狠地朝着四周吼道:“谁?谁在背后说老子坏话?” 眨眼间周遭寂静无声。 似乎很满意别人对自己的畏惧,牛二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转头对着小丫头淫笑道:“你看,我没骗你吧!跟着牛爷我,往后在京都谁都要给你几分薄面!” 说着便再度拖拽起小丫头往暗巷里走去。 不曾想,这丫头虽瘦弱,但性子颇为刚烈,眼见挣脱不开,索性抱起牛二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上去。 剧烈的疼痛,让牛二下意识甩动胳膊,瞬息之间,小丫头便被甩到一旁。 瞧了眼手臂上的齿痕,牛二神色狰狞地向着她步步逼近。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你是找打!” 话音刚落,牛二抬起左脚就要朝那副娇小的身躯踏去。 小丫头见状并未求饶,反而立刻抱紧脑袋,蜷缩成一团,忍受着即将落在身上的拳脚。 只不过,眸底隐约可见一抹狠劲。 可惜,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等来,反倒是一旁的百姓发出了阵阵惊呼。 这让她壮着胆子从指缝中偷瞄起来。 就见一道如松柏挺拔的背影正缓缓收回右脚,轻描淡写地掸了掸鞋尖,仿佛是踢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爬起身的牛二,对着李帆怒目圆睁,可下一秒见其穿着,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此人衣着虽不是那种高门显贵的人家,但也绝非是任自己拿捏的升斗小民。 要知道在大虞文人可是有着极高的地位。 “这位公子,不知我牛二何处得罪过你?” 李帆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见这京都的路不平,抬脚踩实罢了!不用谢我,顺脚的事儿!” 他越是这般风轻云淡,牛二心中越是吃不透,而李帆赌的便是他这种人的心理。 混迹市井的泼皮无赖,若说别的本事定是没有,但他们那双眼睛毒得很,否则也不会在鱼龙混杂的京都活到现在。 眼见李帆如此有恃无恐,牛二只得耐着性子旁敲侧击打探眼前之人的身份。 “今日之事,算我牛二之过,只是不知是哪家公子近前,也好让我牛二备上薄礼,登门谢罪!” 前世在商战中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李帆,哪里不知道牛二想做什么? 他可不想替自家那位“小老弟”平白无故的招来祸事。 于是,剑眉一挑,面上掠过一抹玩味儿的笑容,近前几步,十分嚣张地拍了拍牛二的脸颊。 “怎么?我家是缺你那点东西?还是说你想借着机会探清我的身份,伺机寻仇?” 见心中所想被戳破,牛二连忙换上一副面孔,赔笑道:“不敢,不敢,公子说笑了,小的怎敢寻公子的仇!” 先前还一副笑脸的李帆,倏忽的变了脸色,双眼一瞪,一巴掌抽在牛二脸上,呵斥道:“知道不敢还不滚,难不成要本公子叫人抬你回去?” “这就走,这就走!” 听到还有旁人,牛二就明白面前之人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主,今日全当是吃了个哑巴亏。 他这一走,连同身旁的狐朋狗友也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离此处。 见状,围观的百姓纷纷对着李帆拍手称赞。 而人群之中有几人似是疑惑不解,反复打量李帆,生怕自己看错了一样。 就在李帆享受着百姓吹捧的时候,殊不知人群的另一侧,早已有两道倩影盯了他许久了。 “舒月,这李帆好像也不似你口中的那般不堪嘛!” 王舒月面露厌恶,随手捏了枚果子送入口中,“狗改不了吃屎,殿下你就瞧好吧!一会儿他就得原形毕露!”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几名身着锦衣的公子从旁路过。 其中一人脚步微顿,似乎是认出了眼前的两人,连忙驻足行礼。 “在下莫元清,见过临颍公主殿下,见过王姑娘!” 眼见有熟人到来,王舒月连忙背过身将手中的果子一股脑塞到自家婢女怀中,囫囵吞枣地咽下嘴里的果肉,方才转过身。 霎时间,一个温雅端庄,知书达礼的王舒月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即微微俯身一礼,浅笑出声:“原来是莫公子,舒月这厢有礼了!” 反观姬明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哪里,王姑娘不必多礼!” 莫元清一边回礼,一边暗中偷瞄姬明雪。 无他,只因姬明雪的容貌实在是太过惊艳,便是王舒月这般已是惊为天人的长相,与姬明雪比起来,也稍逊一筹。 眼见李帆并未离去,反而在与小丫头说着什么,这让姬明雪好奇之心大盛。 她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夺了自己清白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品行。 “舒月,走吧!” “是,殿下!” 正当二人欲要离去之时,莫元清连忙出声相邀,“今日正值上元节,不知我等能否有幸与临颍殿下和王姑娘同游灯会?” 听到这话,二人黛眉均是微微一蹙,但很快便消散无踪。 王舒月虽心中不喜,但不好明说。 毕竟莫元清的父亲是当朝的户部尚书莫澈,远比自家父亲官阶要高,更何况自己在外面可是顶着知书达礼的名头,断没有直接出言拒绝的道理。 可姬明雪却不似王舒月这般顾虑颇多,冷漠的留下一句不必,便和王舒月携手而去,徒留莫元清一脸遗憾的望着两女的背影发呆。 “行了,元清兄就不必看了,临颍殿下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妄想的!” “是啊,还是走吧,咱们去露水阁喝酒去,听说那里今日摆下了文试擂台,彩头可是足足有三百两!以元清兄的才学,定是能拔得头筹!” 说着,那人就要拉起莫元清赶赴露水阁,生怕错过了比试,平白损失三百两银子。 然而莫元清这会儿就跟着了魔一般,痴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临颍殿下只是性子冷了些,在下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必会被元清的一片赤诚之心所感!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便朝着两女的方向追去。 第6章 跑啊,还愣着干嘛? 两女来到李帆身后站定,后者仍浑然不觉,还在与小丫头讨价还价起来! “小圆,五两银子太多了,我只有三两!” 小圆摇了摇头,“那不行!” “所以啊,我没钱,要不还是让我走吧!” “那也不成!” “不是,小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成的,你这是要强买强卖啊!” “公子您是好人,看您的穿着不像是缺二两银子的人,求您发发慈悲,将小圆买回府去吧!小圆会做饭洗衣,还会缝补,天冷时还能替您暖床!” 闻言,李帆虎目含泪。 看吧,世人总是以貌取人。 人人都以为我不会缺银子,可唯有自己知道,这三两银子便已是全部身家! 看着小圆眨巴着双大眼睛,李帆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让你给牛二拐走算了,也不会有眼下赖上自己的戏码了! “小圆啊,我……” “不过是区区二两银子,李公子难不成还给不起?” 闻听身后传来的讥讽之声,李帆顿时悲从心头起。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不过是区区二两银子,那是二两银子吗?……那他妈是我的命啊!” 起先,王舒月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直到李帆最后一句话出口,王舒月霎时间被逗的花枝乱颤。 若不是姬明雪暗中提点,恐怕王舒月经营小半生的名头便要在今日破功了! 而李帆见着两女,心中也稍显疑惑。 王舒月他是认得的,只是身旁这位容貌更胜一筹的女子却是不认得,脑海中对她也没什么印象。 算了,京都名门贵女众多,自己哪儿能个个都认识! 王舒月见他一脸痴傻,只当他是被姬明雪的容貌所迷,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鄙夷,当即就要吓唬吓唬他。 “这位就是……” 谁料,姬明雪突然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 王舒月一愣,可对上姬明雪勾人的眸子,顿时心领神会,只当她也想戏弄李帆一番。 话到嘴边,顿时改口:“这位是我的闺中好友,家在京都做生意的,你称呼纪姑娘便可!” 李帆一愣,随即多看了两眼,拱了拱手,“原来是季姑娘!在下有礼了!” 姬明雪顺势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但出乎二人意料,李帆并未有过多纠缠,反而蹲下身子,继续循循善诱。 “小圆,我是真没钱,要不你看这两个姐姐如何?她们人美心善,想来定是会收留你的,跟着她们总比跟着我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光棍强些!” 小圆看了看姬明雪与王舒月,又看了看李帆,最终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爹爹常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是公子从歹人手中救下的小圆,小圆自然是要跟着公子你的!” 李帆一捂脑门,“丫头,你这哪儿是知恩图报啊,你这叫恩将仇报啊!我跟你说……” 见两人如此拖拉,王舒月最先受不了了。 “行了,大庭广众之下,你俩拉拉扯扯,要是传出去你爹的官声还要不要了,巧儿,拿二两银子给他!” 王舒月虽不喜李帆对自己的骚扰,但一来人家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二来先前救人的一幕令她对李帆改观不少,故而愿意为他补上二两银钱。 “喏!” 正当巧儿取钱之际,李帆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王姑娘大义,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你将小圆收回府中当个婢女吧!我看这丫头还算机灵。” 王舒月一愣,诧异地看向他道:“怎么?你不喜她?” “倒也不是!” “那为何?” 李帆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那二两银子,我还不起!” 此言一出,便是姬明雪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 大虞一名从九品的官员月俸不过才80文,加上禄米80升,换算下来一个月到手的工资不过也就几十块钱和160斤粮食。 而这二两银子就是2000文钱,他要还近乎两年半才能还清! 至于李文赟? 还是算了! 从前身过往的记忆得知,那“小老弟”抠门得紧,除了逢年过节给上个几十文钱,其余时候一毛不拔。 还美其名曰自己的俸禄是留着给李帆娶媳妇用的。 便是他身上这三两家当,还是前身曾经为了在王舒月面前显摆一番,要死要活向着李文赟求来充门面的! 结果可想而知,门面没充成,倒是闹出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就在王舒月还准备调侃两句的时候,只听身后忽然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 “就是他!” 李帆一愣,转身就瞧见先前的牛二领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泼皮狞笑着向自己走来! 围观的百姓被这架势吓得纷纷躲到一旁,生怕被牵连进去。 李帆微微皱眉:“怎么?你……” 不等他说完,牛二便朝一旁吐了口唾沫,扭了扭脖子,将手中的棍棒一指李帆。 “娘的,差点被你个小崽子给唬住了,若不是有人提醒,老子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哥,结果闹了半天是跟在我姐夫后面的狗腿子!” 李帆不着痕迹的将几女护在身后,沉声道:“你姐夫是谁?” “我姐夫是于裕州!” 仅是刹那,李帆就想起他口中的于裕州是谁。 于裕州,大理寺卿于恩荣的嫡子,也是前身跟着的那群纨绔子弟之一。 而身为大理寺卿的于恩荣实权很大,正三品的大员,比自己那个没什么实权的“小老弟”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虽说官阶不如尚书,但几位尚书见着也得卖他几分薄面,难怪牛二敢这般有恃无恐。 当然,姐夫这一说,不过是牛二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姐姐说白了不过是于裕州纳的一房小妾。 只不过自己在于裕州那儿的地位和牛二差不太多。 甚至可以说还不如牛二,毕竟人家还有个姐姐能吹吹枕边风,而自己就是个跑腿的! 岂料牛二的话虽令李帆心生忌惮,可却并未吓到姬明雪二人,反而是将姬明雪心中的怒火点燃! 至于王舒月? 压根就没在怕的。 甚至隐约有着一股兴奋之色,想要掏出果子边吃边看戏! 眼见一群泼皮蠢蠢欲动,暗处的武德卫就要出手护驾。 不曾想,牛二却伸手拦住身后众人,警惕地打量起李帆身后的两女。 二人容貌堪比天仙,一个气质清冷,一个高贵典雅,穿着打扮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但看样子,她们二人似乎又与李帆有些交情。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忽然暗骂自己杞人忧天。 能跟李帆有交情的又岂会是什么高门大户,多半是商贾人家亦或是与李家差不多的门户。 顿时心中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若是将二女绑去送给于裕州,以后自己岂不是真能沾着这位姐夫的光了? 想到这里,牛二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领着一群泼皮便要上前围住几人。 谁料,李帆却一改先前态度,转而谄媚的凑上前笑道:“原来是于公子的小舅子,失敬失敬,先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说罢,取下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而他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落在两女眼中,刚升起的好感顷刻间化为乌有。 本就不曾受过委屈的姬明雪这会儿已是龙颜大怒,瑾儿当即就要命藏在人群中的武德卫动手。 同一时刻,莫元清也是阴沉着脸,拨开人群迈步上前,打算来个英雄救美。 殊不知,就在牛二伸手去接钱袋子的时候,异变突生。 上一秒还满脸堆笑的李帆,下一秒面容骤变,一式撩阴腿那叫一个快准狠! 围观百姓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不少男子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裆部。 不理会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牛二,李帆一把抱起小圆,冲着还愣在原地的几女喊道:“跑啊,还愣着干嘛?” 见几人不为所动,李帆心急如焚,只得冲着小圆低吼道:“搂紧我!” 接着一左一右拉起两女,没了命似的朝远处狂奔而去! 第7章 大虞必败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李帆实在是迈不开腿了,这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妈的,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子真跑不动了!” 小圆一边贴心的用打着补丁的袖口替李帆擦去额头冒出的汗珠,一边不停地用小手扇着风,试图让李帆凉快些。 而直到现在,姬明雪与王舒月也不明白,她俩为何要跑? 回过神来的姬明雪神色复杂的看向李帆,“明知打不过人家,为何还敢踹他?” “无他,唯脚熟尔!” 倏地一愣,他似乎觉着这位季姑娘的声音在哪里听过。 可思前想后,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 女子声音本就偏阴柔,相似之人何其多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也没再计较。 王舒月没好气道:“说正经的!” 李帆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抄起一旁的碎石朝着远处丢去。 “不踹他又如何?明显是奔着报复我来的!卑躬屈膝就能原谅我了?他们这种人欺善怕恶,你越怕他,他越欺负你,横竖这顿打是躲不掉的,还不如踹他一脚,挽回些许颜面!” 闻言,姬明雪美眸泛起不一样的光彩,“你倒是和舒月口中的不一样!” 一听这话,李帆顿时来了兴趣,饶有意味的追问道:“哦?她怎么说我的?” 先前王舒月虽口出讥讽,但还是选择帮衬自己,至少在他看来,那层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既然如此,就得知道从哪里才能改变王舒月对前身的看法,以后也好上门提亲不是? 总不能让自己名义上的第一个女人嫁为他人之妇吧? 可这话落在姬明雪耳中却是另一番感受,顷刻间面沉似水,“你打听这个作甚?” “呵呵,没什么,随口一问罢了!哦,对了……” 李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舒月的脸色,见她并无异色,方才开口道:“那什么,我听说你爹在京都四处为你相看夫家?” 姬明雪一愣,茫然地看向王舒月,后者更是张大了嘴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但不等姬明雪辩解,王舒月率先反应过来,狡黠一笑,抢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帆不厌其烦地扔着手中碎石,“外面盛传你父亲备了丰厚的嫁妆想要为你择一位如意郎君,我爹就起了别的心思,今日本打算让我邀你同游上元节灯会,被我给拒了!奈何阴差阳错还是碰上了!要是改明儿我爹上门,你不用理会便可!” 李帆的这番话,让姬明雪双眸微眯,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然而,王舒月看热闹不嫌事大,故作不悦,板着脸道:“怎么?难不成我这好友还配不上你?是她容貌入不得你的法眼,还是你瞧不上她是商贾出生?” 这话令姬明雪心中又是一颤,略显慌乱地望向李帆。 谁知,李帆仔细端详了姬明雪一番,自嘲一笑,“季姑娘容貌世所罕见,我李帆何德何能可以娶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为妻!出生商贾又如何?只要品德贤淑,出身不是问题!” 王舒月在听到李帆的解释后,捉弄之心更盛,“这么说,你愿意娶她为妻了?” 反观姬明雪双颊红霞晕开,使劲扯了扯王舒月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再胡说,以免闹出笑话! 殊不知,李帆再次摇了摇头。 王舒月不解,“为何?” 李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为何不娶她,你心里没点逼数?” 王舒月一脸茫然,可唯有身旁两颊发烫的姬明雪再清楚不过。 “好了,舒月,莫要再胡闹了!” 随即对着李帆道:“李公子怕是误会了,你口中的季姑娘与我不是同一人!所以,你先前之言与我无关!” 这回换到李帆尴尬了,摸了摸鼻尖,“啊……这,对不住啊,是我误会了!” 姬明雪略显娇羞地别过脸去。 “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王舒月闷闷不乐地坐到一边。 很快,姬明雪就整理好情绪开口道:“牛二的事儿,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京都乃天子脚下,我爹再不济也是个真二八经的正五品朝臣,他于家难不成还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同我家撕破脸皮?” “那若是于裕州来替牛二出气呢?” 本以为李帆会说挨一顿打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没成想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令姬明雪高看他一眼。 “那就只能白天他打我,晚上我敲他闷棍了!” “哦?你就不怕事后于家找你麻烦?” “怕,怎么不怕?” 李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你越怕他,越忍他,只会令他变本加厉!我就是块瓦片,可他于裕州是块瓷器,你说此事若是闹开了,传到陛下耳朵里,吃亏的是他于家,还是我李家?” 越是声名在外的上流人士,越是怕名声臭了。 这是前世李帆在底层打滚摸爬得来的经验。 就比如前世的大众品牌,德国人用了百年时间堆积而成的口碑,因为悬挂问题,一夜之间口碑崩塌,销售量暴跌。 而对于牛二那等泼皮无赖,李帆则是有了另一番打算。 唯有比他下手更狠,更毒,他才会畏你,怕你,不敢再招惹你。 这同样是前世得来的经验!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都是人,不过是各有各的活法而已! 姬明雪不置可否,望向夜空惆怅道:“北虏人兵临幽州,这京都内却还有这等欺男霸女之事,真该将这些人全部送去边关!” 闻言,李帆脸色一变,惊呼道:“要打仗了?” 姬明雪微微颔首。 “什么时候的事情?” 姬明雪不明所以,下意识答道:“就在前几日!” 李帆皱眉问道:“北虏与大虞兵力悬殊几何?” 姬明雪虽不指望李帆能帮上什么忙,但还是为他一一道来。 很快,在听完姬明雪的叙述后,李帆暗道一声:“遭了!” “怎么了?”姬明雪不解的看向他。 要论对战争的敏感度,这世上除去从政之人,商人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李帆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现在打起来了吗?” “两军尚在对峙,这是舒月告诉我的!” 王舒月一愣,但还是为其圆谎道:“不错,我爹说的!” 李帆微微点头,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家中走去。 “你干嘛去?”姬明雪快步上前,拦住他问道。 “回家囤粮!” 一听这话,姬明雪神色一沉,怒视道:“你也不看好大虞?” 李帆停下脚步,叹息道:“我不是不看好大虞,而是此战大虞必败!” 第8章 唯有一个拖字 大虞必败这四个字,便如一根尖刺深深扎入姬明雪柔嫩的心房。 但她还是强忍心中怒意,沉声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我大虞必败?” 一旁的王舒月听到姬明雪的语调都阴沉了下来,心中顿时替李帆捏了把冷汗。 “其一,据你所言,先帝击败北虏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而先帝殡天不过短短五年,为何北虏人敢有这般底气兵临城下,逼我大虞交出十五万担粮食?你可想过?” 姬明雪思索良久,微摇螓首,“想过,但没想明白!” 李帆叹息道:“那是因为他们人口增长过快!” 在这个人均成亲普遍都是十来岁的古代,十多年的时间足够北虏人培养出下一代了。 而北虏又属游牧民族,十来岁的男孩子早就在父兄的帮扶下,驯服了属于自己的烈马。 甚至说句不夸张的话,第三代可能都在酝酿了! “为何如此肯定?” 李帆深吸口气,他本不想多言,但没办法,既然话都说到这了,索性一次性说完,免得姬明雪追在后面烦自己。 “我且问你,姑娘先前所言北虏那边争夺水草死了很多人,是否属实?” “不错,听说为了争夺草地,几个部族相互厮杀!”姬明雪如实答道。 “那不就结了!”李帆两手一摊,“我大虞从未与北虏人互通往来,牛羊养再多对他们而言除了能吃饱,便再无其他用处!” “相较于战败且人少畜牲多的北虏,你觉着他们会有精力去争夺草地吗?养再多不过是为其他更大的部族做嫁衣罢了!” “况且,当年一战,北虏与大虞均是人口锐减,每一个成年男性对北虏而言都是相当宝贵的战力,如何舍得让他们相互厮杀?” 姬明雪似乎抓住了什么,试探道:“你的意思是北虏因人口增长过快,草地肥沃不均,从而导致他们大打出手?” “对!”李帆点了点头,继而面色凝重道:“只是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叫乞颜雷哈的人!” 姬明雪对乞颜雷哈的名字一点也不陌生。 能让父皇几乎倾尽举国之力堪堪惨胜的对手,又岂会是昏庸无能之辈? 当年大虞以近乎三比一的战损,方才勉强击退乞颜雷哈守住幽州,足见对方的强大与北虏人的凶狠。 只不过这些都是在自己登基为帝从兵部编撰成册的记录中了解到的。 而他李帆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从未见过乞颜雷哈,又是怎么凭借三言两语就对乞颜雷哈有这么高的评价。 没有在意姬明雪的表情变化,李帆虚眯双眼,自顾自道:“若是我没推测错,这人是想通过对大虞发动战争,以此将内部矛盾转为对外矛盾,这样一来便能缓解北虏自身的窘境,但前提是要将水草分配不均的问题暂时压制下来!” “而北虏多为部落聚集,眼下能够陈兵二十万在我大虞边境,显然这人已经暂时将水草问题给处理好了,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如今大大小小的部落被他拧成一股绳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倘若换作你是小部落的首领,你愿意被大部落吞并,还是与他卖命一同攻打我大虞?” 姬明雪在李帆这番真知灼见的剖析之下,娇躯如坠冰窟! “那若是北虏人攻城失败了呢?” “失败也没什么损失,北虏人死的多了,退兵之后,水草不均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但对大虞的仇恨却是延续了下来,下一次北虏还会卷土重来!” “原来如此!一石二鸟,乞颜雷哈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姬明雪总算明白过来李帆开始那句大虞必败是何意了! “所以我先前才会说,此战大虞必败,因为无论输赢,乞颜雷哈都将北虏内部矛盾转嫁到大虞身上,从而减轻北虏自身的压力!” 想了想,李帆似乎觉着不严谨,又摸着下巴嘀咕道:“如果我没猜错,乞颜雷哈他是想通过对外大虞发动战争,来消耗已经年迈的北虏人口!若真如我所料,那幽州城外的二十万北虏人中应该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是年岁较大之人!” “可他们为何人口增长得如此之快?” 姬明雪仍旧不明白,同样人口锐减的大虞与北虏人为何天差地别! 李帆面容古怪的看向她道:“人家北虏是游牧民族,又没有我们大虞这么多夜娱活动,除了放牧不就是吃饭睡觉,搂着老婆生孩子?人口增长快那是必然的!而大虞百姓考虑的就要多了!” 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语,姬明雪白皙的脸庞似是要滴出血来,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轻啐一口,“登徒子!” 李帆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委屈道:“不是你要问的?” “我问,你便答吗?那好,你说,眼下大虞该如何才能破局?” “关我什么事儿?我又不是幽州守将,这事儿轮不到我操心!” “不行!” 姬明雪大有一副李帆今日不说,就要跟他死磕到底的架势。 王舒月见状,也是张开玉臂,拦住李帆的去路,“今日你若是不说,便休想回去!” “你俩有毛病吧?打仗的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上一边玩儿去!” 说着脚步一错,绕开两女就要回家。 而正一筹莫展的姬明雪岂会就这样任由他离去? 当即开口道:“你若是能够想出解决之法,我便回去托关系帮你解决了于家的事!” 李帆停下脚步,有些狐疑的打量起姬明雪,“你还有这本事呢?那可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你是女子啊!”李帆仍有些不相信。 姬明雪面容一僵,随即遮掩道:“女子怎么了?女子也不比儿郎差!” “这倒也是!” 李帆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可光这点还不够!” “你待如何?” “得加钱!”一边说着,李帆还一边来回搓动手指。 见他一副财迷相,气的姬明雪酥胸来回起伏,恨不得咬他两口才能解气。 一个人怎么可以贪财到这个地步? 借着国事来要挟自己,这不明摆着是想要趁火打劫吗? 可下午那会儿,百官递来的奏章她也看了,没有一人所述是令自己满意的! 无奈之下,姬明雪只得答应李帆的条件,“好,你想要多少!” “不多,一百两!” “可以!” 见姬明雪答应得如此爽快,李帆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还是要少了! 不过姬明雪的态度倒不像是个商贾人家,反倒是有点像朝中权贵之女,或者说是将门之女更为妥帖。 “你应该不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吧?” “为何有此一问?” “普通人家的女儿不会对战事这般上心,更别说商贾人家的女子了!” 王舒月在姬明雪的眼神示意下,清了清嗓子,“你听清楚了,眼前这位便是大虞的临颍公主殿下!” 李帆恍然大悟,连忙弯腰行礼,“下官大理寺录事李帆,见过殿下!” “不必在意这些虚礼!还是正事要紧!” 既然知道了对方身份,李帆也不敢马虎,立刻开口道:“想要破解此局,也不难,唯有一个拖字!” 第9章 挣钱嘛,不寒碜! “拖?” 姬明雪略感失望,本以为他会有什么万全之策,没想到竟是这般不着调。 李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以为然的笑道:“殿下误会了,此拖非彼拖!” 姬明雪黛眉微扬,“此言何意?” “殿下可以请陛下回信一封,假借和亲之名拖住乞颜雷哈,承诺与他们结百年之好,互不犯边,此外,许诺二十万担粮食和金银器具作为陪嫁,一并送去北虏。接着便以准备陪嫁为由,拖他个十天半个月!没了粮草补给,北虏人自然坚持不了多久!” 李帆的这个法子属于金融领域对冲的一种。 他坚信,相较于人口增长过快的北虏而言,粮草供给必定是短板,否则就不会有今日的兵临城下。 当然,这个方法也存在一定的风险。 一旦反应自己被骗,乞颜雷哈恼羞成怒之下或许会孤注一掷,这就要看大虞能否尽快调兵前往幽州协防了! “此法太过儿戏!”姬明雪摇了摇头否决道。 也是,李帆一个纨绔子弟又能想出什么好的计策,自己病急乱投医了。 罢了,此人终究不是自己的良配,看来只能委屈舒月了。 万一若是有了骨肉,便将舒月招入宫中当个挡箭牌吧! 李帆见姬明雪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将自己的提议当回事。 既然不信,那便无需解释。 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人微言轻,该说的都说了,至于采不采纳,全是她的问题。 何况,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自己先奔向小康生活,否则一个大男人成天出门就带三两银子,还舍不得用,这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更别说泡妞了! 再者,如自家“小老弟”所言,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自己何必操着卖白粉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 而李帆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瞬间激起姬明雪的怒意。 “本宫说你此法儿戏,你可是不服?” 李帆立刻低眉顺眼,“临颍殿下所言极是,是臣思虑不周!” 姬明雪一愣,显然李帆的举动出乎了她的预料,本以为他会同自己辩驳上两句,没想到这么爽快服软,可是他话里话外的语气分明是懒得同自己辩解。 姬明雪越想越气,俏脸涨红,嗔怒道:“那你说,此法若是被北虏人识破怎么办?” “不会的!” “本宫如何敢拿幽州成千上万的百姓去赌你这三个字!” 李帆轻叹一声,“殿下,此法想成,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随即便将心中完整的计划娓娓道来。 然而,听着听着,姬明雪与王舒月二人同时眼眸明亮,心中震撼无比。 这法子太损了,完全是把北虏人当傻子溜啊! 若真如李帆所言,此计一旦施行,由不得北虏人不信,甚至可以说如果大虞兵力再强盛些的话,灭了北虏也不成问题! 果不其然,待说完之后,李帆略显遗憾道:“殿下,此法虽好,却只能应一时之急,因为大虞尚无国力灭掉北虏,否则此计一成,北虏弹指可灭,而眼下我等只有暂避锋芒,养精蓄锐,待到国力昌盛之际,方可一雪今日之耻!” 姬明雪心中激动,但很快又神色黯然道:“此法本宫觉着甚好,但只怕朝中大臣们不会同意!” 李帆撇了撇嘴,“不同意?他们凭什么不同意?合着上战场的不是他们家的孩子,死了不心疼是吗?谁若不同意,也成,就让他们每家每户只留一名男丁侍奉父母,其余人全部送去幽州参军!” “可此法在朝臣的眼中却是皇兄失信于外邦,若是激起其他各邦的同仇敌忾,届时,大虞将会四面受敌!” “放他娘的屁,一群迂腐的文人,他们懂个锤子的兵法,知不知道什么叫兵者,诡道也?只要能赢,将来这史书怎么写还不是我大虞说了算?历史不过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罢了!” “更何况,若是连眼前的燃眉之急都解决不了,北虏只会得寸进尺,对我大虞敲骨吸髓,等到再也榨不出一滴油水时,便会穷图匕见,挥兵南下!到那个时候,北虏将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畅通无阻直插京都!” 姬明雪苦笑着摇了摇头,“本宫自然明白养虎为患的这个道理,只是此计若出,不说别人,国史院的史官们第一个就不会答应,他们可是秉笔直书!” 李帆忽然面露笑意,紧盯姬明雪,直到后者脸颊微微泛红,软糯问道:“你,你这般盯着本宫作甚?” “不知临颍殿下可知我大虞国史院是哪位大人在执掌?” “监修国史,姚恒!” 李帆瞬间收起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在姬明雪与王舒月二人愕然的表情下,单膝跪地,拱手沉声道:“臣,李帆,请斩监修国史,姚恒!” 此刻,某位正在府邸奋笔直书的官员后脖颈没来由的一凉,自言自语道:“怪哉,今日房内怎的这般寒气逼人!” “胡闹!” 姬明雪没好气地瞪了李帆一眼,“史官秉笔直书乃是职责所在,为君者岂能拒谏饰非?难不成你想让陛下陷于不义?” “臣说笑罢了,殿下不必动怒!” 没办法,谁让古代人没有玩梗这一说呢! 稍作沉思,姬明雪柳眉舒展,“倘若陛下将此法交由你来实施,可有办法说服朝臣?” 闻听此言,李帆一脸黑线。 汝闻人言否? 我替你出谋划策,你还让我演反派,然后再把黑锅扣我头上? 这不太好吧! 说不得此事之后,国史院那帮木鱼脑袋就要在史册上留下一笔。 庆和五年,兵部清吏司文选李文赟之子李帆,蛊惑圣心令陛下轻诺寡言,残杀忠良等恶毒字眼! “陛下,臣不过是大理寺小小的录事,这种场合登不上台面!” “无妨,本宫会奏请皇兄,准你上朝议事!” 李帆脸色一僵,讪笑道:“殿下,臣……” “此计若成,本宫会替你向皇兄请功,至少官升三品,封赏无数!” 霎时间,李帆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正气凛然道:“臣李帆定为我大虞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看着李帆那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姬明雪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就在此时,恰巧几名学子窃窃私语从几人身旁路过。 “听说没?露水阁摆下文试擂台,京都有名的才子都折在那儿了,便是后来赶到的元清兄也才堪堪闯过第三关就折戟沉沙了!” “哦?竟然连元清兄都不曾闯过,究竟是阁中哪位姑娘有这等本事?” “为兄还能诓你不成,听说出题的是位叫素锦的清倌儿,据说若是能闯过最后一关,今夜便可入她的红鸾帐!” 听到路人的话语,李帆眼皮子都不曾眨下,反倒是姬明雪趁此间隙暗暗观察起他来。 见李帆神情不变,似是对这位露水阁的清倌儿并无太大兴趣,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 至少证明李帆此人不是贪花好色之流。 可谁知,下一秒,姬明雪便银牙紧咬,恨不得让暗中护卫的武德卫将他暴揍一顿,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才好。 “为兄还听说露水阁为了这位清倌儿特意拿出三百两银子当做文试的彩头,好大的手笔啊!” “真的?” “自然,为兄还能诓你不成?” “走走走,咱们也去瞧瞧,说不定还能碰碰运气!” 就在几名文人前脚刚走,李帆后脚便动身打算追上去。 “你想干嘛?” 李帆一愣,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姬明雪纳闷道:“挣钱去啊!” 姬明雪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去青楼里挣钱?” “昂,挣钱嘛,不寒碜,在哪儿挣不是挣?” 第10章 狗眼看人低 听到这话,姬明雪都被气笑了,“你……你身为大理寺录事,又是兵部清吏司文选之子,难不成李文赟还能短了你的吃穿不成?” “呃……殿下,首先臣要申明一点,我爹的银子是我爹的,我兜里的银子才是我的,其次,我爹那点俸禄相在京都可谓是不值一提,外加他这人贼抠,也就逢年过节才会丢给我三瓜两枣,否则臣何至于此!” 见李帆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姬明雪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但很快便又规劝道:“你身为大虞官员,去那等藏污纳垢之地赚银子,不觉着自降身份吗?” “啊?殿下,我大虞还有不许官员赚彩头一说?” 李帆的反问让姬明雪语塞良久。 大虞确实没有此等律例,只是从未有官员开过先河啊! 你让他们去青楼里扔银子,那是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可若是让他们去青楼挣银子,怕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不,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们来得痛快! 眼见姬明雪沉默不语,李帆两手一摊,“既然大虞并无这条律例,臣去赚个彩头也不妨事吧?还请殿下移驾,不然臣就赶不上趟了!” 就在姬明雪绞尽脑汁想要劝阻李帆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不曾想,他早已三步并作两步蹿得没影了。 王舒月眼看着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的姬明雪,安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要不……” 回过神来的姬明雪一咬牙,冲着空无一人的方向下令道:“给朕取三套男子的衣衫来!” 原本寂静无声的角落却蓦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喏!” 见状,王舒月无奈地扶额摇首。 这两人算是彻底较上劲了。 也不知道当李帆以后得知姬明雪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被吓得双腿发软,肠子都悔青了。 要不说青楼和赌坊是古代最大的两座销金窟呢! 此刻,站在露水阁门口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显得格外萧索。 抬头望了眼那富贵逼人的三个烫金大字,又尴尬的看了眼自己与小圆的穿着,李帆神色窘迫不已。 第一天点卯,官服尚未做出,李帆身上所穿乃是自己仅有且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缎衣。 说白了,就是一件细麻丝纺织而成的衣物,比之锦、绫、绸所制成的衣物可谓是天壤之别。 而且,此衣本是竹青色,眼下却已微微泛白。 即便如此,李帆这身穿着也不是普通百姓高可以奢望的,只不过在露水阁这等地方却太过“显眼”。 更别提一旁小圆身上穿的破旧麻衣了。 尤其是她那双草鞋里伸出的三根脏兮兮的小脚趾,足以说明二人的落魄! 只怕看惯了豪门贵胄的露水阁护卫决计不会让他们进去坏了别人的雅兴! 想想门内的三百两,李帆心有不甘,扭头哄骗道:“要不,你先在外面等着我?” 小圆死死拉着李帆的衣袖,眨巴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小祖宗,你这样,人家怎么会让我们进去啊!” 小圆低着个小脑袋也不搭话,只是小手攥着李帆的衣角,没有任何松手的迹象。 “乖,听我的,等我进去赚到了银子,便能将你爹的尸身从义庄取回下葬,到时候莫说五两,便是给你十两都成!” 小圆依旧不为所动,紧咬着唇瓣不吭声。 “我的天,小祖宗,再折腾下去,银子就要跟别人跑了!” 就在李帆急得抓耳搔腮之际,姬明雪带着王舒月几人迤迤然地走到近前。 姬明雪见状,眉头微皱,“怎么?他们不让你进去?” 李帆讪笑道:“这种地方,我倒是能勉强进去,只是……” 说着还将目光看向一旁不肯松手的小圆,那意思不言而喻! 姬明雪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屑道:“跟着本……公子进去!” 言罢率先迈开莲步,领着王舒月等人就朝露水阁走去,其身后还跟着几个表情冷漠的壮汉。 李帆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人应该就是所谓的皇宫侍卫了。 瞧这几人虎背熊腰,走路脚下生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强的可怕! 而正如李帆先前所想,这露水阁的护卫对于姬明雪等人并未阻拦,反而是笑脸相迎。 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大手一伸,眼高于顶的模样,轻蔑道:“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李帆心中有气,但为了三百两还是强忍下心中的怒意,笑道:“我跟前面的两位公子是一起的!” “一起的?”其中一名护卫鄙夷一笑,“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前面那两位公子是何等尊贵,你一个穷……” 可不等护卫更多的奚落之词出口,便听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将其打断。 “掌嘴!” 话音刚落,只听“啪啪”两声,先前出言不逊的那名护卫突觉两腮剧痛,口中腥甜之味四溢,下意识就要张口吐出血沫。 不曾想,出手的那名武德卫先他一步,将其嘴巴捂住,眼眸凌厉如刀,“我家公子赏的巴掌,便是有血也给我吞下去!” 接着便在李帆目瞪口呆的眸光中,那名露水阁护卫颤栗着身子,喉结滚动两下,就将口中的血水咽了下去。 见状,那名武德卫方才收手,又好似无事发生一般眼眸低垂的退回到姬明雪身后。 “傻愣着干嘛,还不跟上来。” 说完便不再理会李帆,继续迈步向着露水阁内走去。 此刻,两名护卫尚还沉浸在恐惧之中,哪里还敢出手阻拦李帆,整个人欲哭无泪。 天知道这两个穿着天差地别的人竟然是一起的。 殊不知,姬明雪命人出手教训他并非是因为他阻拦,而是因为他言语间羞辱了李帆。 在姬明雪眼中,纵使李帆再不堪,那也是与她有了肌肤之实的人,她教训得,旁人可教训不得! 而李帆这边心下一突,暗道不愧是古代的公主殿下,高人一等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优越感。 同时心里更是暗暗打定主意,往后说什么也不能得罪这位喜怒无常的临颍公主,否则她要是一个不高兴,自己穿越而来的日子就算是走到头了。 想到这里,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应声道:“来了,来了!” 在进来之前,李帆对露水阁的豪华程度在心中就有了个大概的估算。 可等真正迈入大厅的时候,他仍旧有一瞬间微微失神。 果然,相较于前世那种虚有其表的豪华会所而言,眼前的露水阁装修可谓是高端大气。 虽是青楼,但整体氛围媚而不俗不说,周遭搭配更是让其看上去宛如置身仙境一般,丝毫没有那种淫糜的感觉。 即便是身为帝王的姬明雪,此刻其眼眸中也掠过一抹诧异,这与她想象中的青楼大相径庭。 至于王舒月则更像是个好奇宝宝似的,眨巴着杏眼四处观望 第11章 露水阁 还不等李帆几人细细打量,不远处,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一边听着龟公的禀报,一边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几人身上飞速掠过。 接着便挥了挥手,屏退龟公后,那华丽妇人轻扭腰肢,一脸笑容的上前来招呼。 “哟,几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这露水阁啊?” 闻言,妇人身上浓郁的脂粉气令姬明雪不由得眉头轻皱。 一旁的瑾儿见状立刻横在中间,拨开妇人即将搭来的手掌,冷声开口:“可有厢房?” 听到瑾儿开口的声音,妇人微微一怔,随即后退半步,仔细打量着几人,忽然笑吟吟道:“是奴家眼拙了,竟一时没有发觉来的不是公子哥,而是几位豆儿。” 姬明雪与王舒月不明所以地看向妇人,似乎不明白豆儿是什么意思! 先前出手的那名武德卫苦笑着来到近前,低声道:“殿下,这位老鸨说的是黑话,她是看出来殿下几人是女扮男装了!” 姬明雪霎时间俏脸绯红,但一息之后便收敛好情绪,拨开身前的瑾儿冲着老鸨道:“既然夫人看出来了,不知能否安排一间厢房!” 老鸨媚笑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公子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吴妈妈便是!” “那还请吴妈妈帮着安排一二!” 说着一挥手,身旁的瑾儿顺势掏出一袋银子抛了过去。 触碰的瞬间,吴妈妈就知道分量定是不轻,顿时眼底滑过一抹贪婪之色,但仅是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遗憾的笑着将钱袋又推了回去。 “这位公子,不是奴家不行方便,只是今日是我家素锦梳拢,京都来了好些个达官贵人,二楼的厢房都被他们给包下了,实在是没法子给几位公子腾出空房,如今也只有大厅尚有一处空桌,若是不嫌弃……” 说到这,吴妈妈便不再言语,眼神望向姬明雪。 能混迹在青楼这种三教九流之地的哪个不是人精,察言观色那是必备技能。 而吴妈妈身为青楼老鸨,更是个中翘楚,早已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虽不知她们是谁家的闺阁贵女,但显然此女才是这群人中的主心骨。 至于身份,不用想也能猜到,定是贵不可言,否则楼上那位见门面被打,也不会听之任之。 要知道,这露水阁背后真正的主人,那是京都谁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的主,何曾咽下过这等恶气? 想来定是看破此女的真实身份,给她家长辈一些薄面罢了。 只不过,即便眼前女子的身份如何尊贵,吴妈妈也断没有为她赶客而腾出一间厢房的道理。 先不说露水阁从未有过此等先例,就是二楼诸多厢房内的公子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哪个不是家财万贯,门楣显赫,不见得比此女身份差到哪儿去! 为了个一时兴起前来露水阁的女子而得罪他们这群熟客,往后露水阁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吴妈妈又岂会做出这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儿来? 正当姬明雪翠眉拧成一团之际,一名小厮快步从二楼下来,近前对着吴妈妈小声低语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而吴妈妈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得极为精彩。 先是震惊再到畏惧,最后甚至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姬明雪见状,柳眉一扬,“怎么?可是有其他事?” 吴妈妈不愧是混迹在风月场所多年的老人,眨眼间便和无事人一般。只是面上没了先前那副媚态横生的模样,转而神色恭敬地俯身一礼。 “公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奴家这会儿并无他事。只不过巧了,有一间厢房的公子喝醉了,人已归家,既然您是头一次来,这厢房便让给您了!还请公子稍后片刻,我这就派人前去打扫!” 说着便招呼来先前的龟公紧张道:“去,将梧竹轩赶紧收拾好,请几位公子上楼!” 而那龟公不明所以,神色不解道:“吴妈妈,那梧竹轩……” 吴妈妈脸色一变,厉声打断,“让你去就去,哪儿来那么多话!” 见状,龟公不敢多言,一路小跑着上了二楼。 吴妈妈在面对姬明雪时,又恢复了和煦的笑容,“公子见笑了,稍事片刻,很快就好!” 姬明雪倒是不以为然,只是微微颔首。 可一旁的李帆却是看出了些门道。 混迹商场多年的他对于人情世故这方面的直觉很是敏锐。 老鸨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明显是露水阁背后的主人认出了姬明雪,而龟公的无心之言也印证了这点。 否则又怎么会将专门留给某位大人物的梧竹轩收拾出来给姬明雪呢! 还醉酒回家? 编瞎话都不会,也就只能骗骗姬明雪这种象牙塔里的小白! 只是,这露水阁背后的那位究竟是何人? 卖了情面又不出来,这不等于是骑马扛布袋——白搭嘛! 算了,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今夜前来露水阁自己只办三件事:挣银子,挣银子,还是他妈的挣银子。 很快,几人便在吴妈妈的带领下,登上了二楼。 推开梧竹轩房门的瞬间,一股淡雅的檀香扑鼻而来,桌上更是早已备好酒菜,望着升腾的热气,明显是特意为几人准备的! 待引众人落座,吴妈妈便十分识趣地躬身道:“奴家就不打扰诸位公子的雅兴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唤门口的小厮即可!” “不必了!” 姬明雪拒绝了吴妈妈的好意,对着先前出手的武德卫吩咐道:“乐典,你们几人去外面守着!” “喏!” 随即又对着身旁的瑾儿开口:“赏!” 这回吴妈妈倒是没有拒绝,而是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退了出去。 王舒月见人走了,顿时放松心神,刚要伸手,却被瑾儿拦住,“王姑娘稍后!” 话音刚落,一根银针在其手中出现,作势便要为姬明雪验毒。 不曾想,一双筷子却先她一步伸入盘中。 姬明雪两道柳眉蹙成一团,“你就不怕有毒?” 李帆满不在乎道:“怕什么?人家早就看出殿下的真实身份了,难不成殿下觉着有谁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人?” 姬明雪愕然,稍显诧异的盯着李帆,似乎想要分辨出此言是真是假,“你是如何得知?” 李帆咀嚼着口中的肉片,嘟囔着嘴道:“垫……下显遣……” “闭嘴,吃完再说!” 李帆飞快的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方才讪笑着解释。 “殿下先前一直忙着与老鸨交谈,自是不会将目光放在别处,而臣闲来无事四处打量,先前与老鸨交谈的小厮正是从二楼下来的,再者,我们进来时房内檀香浓郁,但从吴妈妈派人收拾房屋到我等进屋,连半刻钟都不到,桌上这几样热菜也不怎么耗时,如此短的时间内,单凭一炉檀香就想要充盈这般大的房间定然是做不到的,两者相结合之下便不难猜出!” 说着又来到镂空的雕栏处,一指道:“其他厢房臣不知,但唯有这间梧竹轩正对楼下大厅,身居此处便可俯身纵观全局,殿下以为何人才会如此设计?” 姬明雪瞬间明悟,“你的意思是此处是露水阁背后之人长居之地!” 李帆并未答话,反而称赞道:“不愧是殿下,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便是臣不说,殿下也能想得到!” 而李帆的这句夸赞却让姬明雪稍显娇羞,看向他的眸光隐隐有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只不过出于少女的矜持,仍旧口是心非道:“哼,本宫倒是没看出来,李大人还会谀奉承呢!” 听到这话,李帆一阵无语。 夸你两句还得被你阴阳,要不是你贵为公主,又是舒月闺蜜,老子才懒得搭理你。 但面上却十分恭敬道:“殿下,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请殿下明鉴!” 第12章 也让你吃个够! 至于这会儿的王舒月压根没空搭理他们二人,在瑾儿试过毒后便开始风卷残云般的横扫面前一堆菜品。 边吃还不忘逐个点评,那样子像极了个吃货,看得李帆一阵皱眉。 前身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然怎么喜欢上这么个老饕的? 啧,就王舒月目前的饭量,往后自己得赚多少钱才能够养得起她啊! 一念至此,李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终究是自己睡过的妞,再穷也得想法子赚钱养她不是! 况且能吃是福,而王舒月还是属于典型的吃不胖体质,营养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尤其是那对珠圆玉润的双峰,怎么着将来也饿不到孩子! 想到这里,他又觉欣慰了些许,不由得上前替王舒月斟满酒水,柔声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来,喝点酒水,别噎着!对了,小圆你也要多吃些,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小圆胆怯地望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王舒月,后者豪气的将面前一盘笋片炒肉推了过去,嘴里含糊不清道:“多吃点,别客气!” 而一旁的姬明雪见李帆对王舒月这般柔情似水的模样,心中又酸又涩,恼怒之下,竟是对着李帆的脚面狠狠踩了下去。 “嘶~” 李帆倒吸一口凉气,眉眼皱起,转头怒视着始作俑者,可下一刻便偃旗息鼓。 “殿下,不知臣何处做得不对?” “亏你还算是个读书人,难不成连男女大防的道理也不懂?舒月若是渴了,自会有瑾儿、巧儿为其斟酒,不用你来操那份闲心,还是莫要逾矩的好,否则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舒月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听着姬明雪的话,李帆想发作又不敢。 这公主什么毛病? 难不成是要替王舒月出气? 可你没见着人家似乎对我并不排斥吗? “殿下,臣……” “闭嘴!” 姬明雪嗔怒之声乍响,顷刻间王舒月的筷子一抖,白嫩的鱼片就这么水灵灵地掉在了桌上,看得她一阵肉疼。 一旁的小圆更是瑟瑟发抖,放下筷子不敢动弹。 王舒月茫然地看向姬明雪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录事大人似乎有些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姬明雪的话让李帆心中微微失落,拱手道:“是臣失言了,还望殿下恕罪!” 诚然,无论在任何时代,自家与王家可谓是相差甚远。 尤其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自己这种人往往都被称之为攀高枝,或者更为直白点来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更不用说前身这小王八蛋用的还是下三滥的手段,莫说身为王舒月闺中好友的姬明雪不忿,便是自己都恨不得把前身拖出来鞭尸。 王舒月不明所以,只当李帆是出言无状,轻薄了姬明雪,立刻上前轻抚后背,宽慰道:“殿下莫要同此等登徒子一般见识,若是不解气,一会儿就让乐典狠狠揍他一顿便是!” 说着还杏目圆睁地瞪了其一眼,轻啐道:“狗改不了吃屎!” 闻听此言,李帆只觉茹苦吞酸。 原来在王舒月心中还是怨恨更多些,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也是,遇到那种事,说不恨,鬼都不信! 恰在此时,大厅之中传来了女子娇柔之声,“第四试若无其他佳作,便共计七位公子进入下一轮!” 听到这里,李帆连忙来到雕栏处循声望去。 只见戏台上,两名小厮合力抱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情”字! 虽心中对王舒月有愧,但眼下赚钱才是正经事,当即便开口询问:“我等刚来此处,敢问这位姑娘,不知这“情”字作何解释?” 婢女仰头看向梧竹轩的方向,略一施礼,“这位公子,这“情”便是今日第四试,赋诗作词皆可,只要得到在场诸位公子半数以上认可,便算闯过此关!” 婢女的回答引得不少人抬眼望向梧竹轩,只不过李帆早在听完解释后便将头缩了回来。 此刻他心中稍显得意,这三百两银子今日自己赚定了。 诗词一道,有点九年义务教育基础的穿越者都能随便扯出两首,这不就是给自己送银子来的? 但一般的诗词就显得太过平庸了。 虽然今日来露水阁的目的是为了挣钱,但倘若既能挣得银子,又能让王舒月对自己改观,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李帆当下心念一动,冲着楼下高声道:“烦请送文房四宝来梧竹轩。” 很快一名小厮便在乐典的陪同下,将笔墨纸砚送了进来。 李帆半点也不敢耽误,接过小厮手里的托板,便命他研墨,自己则是闭目在脑海中飞快剽窃着前世文豪的作品。 就在小厮放下墨条的瞬间,李帆也猛地睁开双眼,随即笔走龙蛇在宣纸上落笔。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随着最后一笔收尾,李帆反复查验了一番,直到确认无误之后方才将纸张递给小厮,客气道:“烦请小哥送下楼。” 小厮在露水阁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如此和善的公子,顿时如视珍宝地接过纸张,憋红着脸回了句公子客气,就匆忙下楼,生怕耽误李帆的要事儿。 姬明雪虽心中好奇,但出于自身的骄傲,始终都不曾看上一眼,至于王舒月更没那份闲心去看李帆作诗赋词,面前的菜还没吃完呢! 二女毫不在意的模样却是令想在她们面前装一回逼的李帆颇为无语。 当楼下婢女瞥了眼手中的纸张,霎时间双眸一亮,高声道: “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 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珠箔天之涯。 …… 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待读完最后一句,大厅之内不少青楼女子暗暗垂眸,似是想起了伤心往事,而一众文人才子皆是呆愣半晌方才爆发出雷鸣之声。 “好诗啊,上面那位兄台文采斐然,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可否有幸一窥真容?” “诗是好诗,只是这首诗所写的是相思之情,并不太应景啊!莫非这位兄台与素锦姑娘乃是旧相识?” “兄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来,有传闻说这位素锦姑娘当年乃是门名闺秀,与其交好的世家子弟之中有一位年岁相仿的青梅竹马,奈何后来素锦姑娘家道中落,为了生计才流落风尘,倘若传言属实,那楼上公子所作此诗便能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想来楼上公子便是素锦姑娘的竹马了!” 诗是好诗,只不过得分谁听。 起码姬明雪这会儿脸色阴沉出水,压根就没管这首诗的好坏。 什么意思? 他这是将那日之事写入诗中,以此来表达对舒月的相思之意? 明明…… 越想越委屈,姬明雪贝齿紧咬,一双玉手藏在袖中暗暗攥紧,这会儿她想杀了李帆的心都有了! 不过好在王舒月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过多感想,只是淡淡的称赞一句,便接着品尝桌上的美味佳肴。 这让李帆更加郁闷。 说好的名满京都的贵女呢? 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首诗,你就一句好诗就完事了? 没点表示? 我能不知道这是好诗吗? 这他妈可是被尊为“茶仙”的玉川子卢仝所作的乐府诗,人可是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的亲孙子,用得着你说! 见王舒月依旧埋头猛吃,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气得李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心中咒骂不已。 对牛弹琴,吃吃吃,就知道吃,等老子把你娶进门,每晚都让你吃个够! 而姬明雪瞧见李帆吃瘪的样子,忽觉心情舒畅,整个人念头都通达了许多。 “来,舒月,够吃吗?要不要本宫再让人去做几样你爱吃的来?” 说着还瞥了眼李帆,得意地替王舒月擦去嘴角的油渍。 “好啊,我要吃醋溜肉段,还有……” 李帆见状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目光隐晦的恶狠狠盯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咬牙切齿又在心中添了一句。 也让你吃个够! 第13章 釜底抽薪 眼见台下众人对李帆的诗作交口称赞,于是婢女柔声问道:“诸位觉着楼上公子这篇诗作可否闯过第四关?” “此诗通关绰绰有余!” “说不定楼上那位兄台与素锦姑娘本就是青梅竹马呢?君子理当成人之美,我同意!” “若是此篇佳作都不能通关,实为平生一大憾事,我也同意!” 婢女微微颔首,轻笑着昂起雪颈,“敢问公子,此诗可有诗名?” 略一沉吟,梧竹轩内便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 “《有所思》!” 众人闻言,眼前又是一亮。 “好一个有所思,当真是应景!” “妙啊,心系佳人,理当情有所思!佩服,佩服!” 婢女双手虚按,巧笑道:“既然诸位公子都无异议,那便由八位公子角逐这第一名!” 闻言,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在场之人无不屏息凝神等候这第五试的试题! 其实眼下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待出题,毕竟第四试已然令他们一筹莫展了,更遑论这压轴之题! 无非是想看看最后花落谁家罢了! 紧接着,婢女神秘一笑,“这第五试与前四试不同,并非由我家姑娘出题,而是请八位公子相互考校,由一人出上联,另一人对下联,对出下联者便算获胜,再由胜者出上联,而先前败者依旧可以作答,以此类推,直到所出上联无人能对出,便算是夺魁!” 这番话顿时令大厅哗然一片。 与众人反应不同,李帆则是微微皱眉,看向对面某间敞开的房门若有所思。 这第五试看似简单,实则不然。 在场之人虽身份各不相同,但大多数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故而前四试意在考校众人的学问,筛选掉滥竽充数之人。 可这第五试却不同,此举好似不是为了今夜梳拢,反倒更像是在选拔。 选拔?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李帆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不成她是想要择婿? 可很快便拼命摇头,将此等荒谬想法抛诸脑后。 青楼女子想要从良何其难也? 单是赎身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若无人帮衬,等攒够了银子,怕已是人老珠黄,韶华不复了! 况且谁又愿意真的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 即便你是清倌儿,可说到底还是在烟花之地讨生活的风尘女子。 敢娶回家,先不谈是否有辱门楣,只怕前一秒刚进家门,下一秒就被人沉井了。 除非…… 果然,正当李帆猜测之际,便听婢女继而又道:“我家姑娘说了,若是今夜有人能脱颖而出,拔得头筹,无论身份如何,姑娘都会替自己赎身,入府为妾,并将多年攒下的金银细软当作嫁妆一并赠予未来的夫婿,供他考取功名!” 这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可唯有李帆在听到话后方才恍然大悟,暗道自己小觑了这位素锦姑娘。 要知道青楼这个地方虽然鱼龙混杂,但家风严明者,是决计不会允许自家子嗣来这等藏污纳垢之地玩乐。 至于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在才学这块怕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素锦深知自己身份低贱,必不会被京都豪门贵胄所接纳,哪怕是妾也不行! 所以她一开始便将目标对准了那些寒门学子与前来赚取彩头的落魄书生。 春闱在即,谁也不知道这群人中会不会有人蟾宫折桂,从此一步登天。 而她绝口不提正室之位,却自愿为妾,恐怕目的不单单是为了离开露水阁,更多的是想要脱除贱籍。 倘若素锦所助之人高中,日后榜下捉婿的都是达官显贵,怎会让自家女儿与一个青楼女子共侍一夫,定是要逼着高中之人将她扫地出门,以正门风。 然,为了日后不落下把柄累及自身仕途,那人定会好生放她离去博一个良名。 如此一来正中其下怀,既避免被正室发卖出去的风险,又能顺理成章的脱离贱籍恢复自由之身,岂不是一举两得? 如若那人有情有义,因她拒了婚事,便是遇上一位可以托付终生之人,何愁将来不会成为正室? 啧啧啧,这女子好深的心机,当真好算计! 就当所有人还沉浸在婢女的言论中时,角落里的吴妈妈此刻却是脸色铁青,紧盯着素锦半敞的房门,目露怨毒之色。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乖巧懂事的素锦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来了手釜底抽薪,逼自己就范的戏码。 此时她若是站出来阻止第五试,只怕会引起众怒,往后露水阁的生意如何不说,单是这京都就待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吴妈妈只得含恨将这份屈辱吞了下去。 若是寻常的清倌儿想要赎身,她们倒也不会为难。 只需替露水阁挣够银子,再付上一笔不菲的赎身钱,露水阁自是会与其好聚好散。 可素锦不一样,她的容貌与才情皆是上乘。 说句不夸张的话,若是生在官宦之家,她定会是位声名在外的大家闺秀。 也正因如此,素锦这些年为露水阁吸引来了无数达官显贵与文人雅士。 他们中不少人为了听上素锦一曲亦或是见上一面,不惜豪掷千金,从而令露水阁近些年赚得盆满钵满,远超京都其他青楼。 尤其是工部尚书秦家的小公子秦彻,他在素锦身上花费的银钱不下千两。 至于这今夜梳拢一事,本就是吴妈妈见素锦过了双十年华,想要榨干她剩余价值与秦彻狼狈为奸联手下的套。 毕竟来露水阁的男人都是图个新鲜。 即便素锦再有才华与容貌,可随着时间流逝,终有人老珠黄的一天,难不成指望一辈子仅靠弹唱过活? 那样的话,她又能为露水阁挣几年银子? 所以吴妈妈便想着趁她炙手可热之际卖个高价。 奈何素锦死活不愿卖身,好话歹话说尽了,都未曾让她改变主意。 就在吴妈妈束手无策之时,恰巧秦彻托人找到了她,想要以三千两的价格为素锦开瓜。 二人当即一拍即合,联手设下此局。 以秦彻对其情根深种为由,哄骗素锦。 承诺只要过了今夜,秦彻便会说服家中长辈将她纳入府中为妾。 当然,是否真会纳她为妾,答案显而易见。 秦彻这等公子哥不过是逢场作戏,岂会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而毁了自己的名声与仕途。 至于所谓的文试不过是个幌子,走个过场罢了,因为第五试的答案只有秦彻一人知晓。 如此一来,只花区区三千两便能在诸多才子面前脱颖而出博一个高名,既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又能抱得美人归,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可要说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并非秦彻,而是露水阁的老鸨吴妈妈。 只怕今夜过后,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一旦素锦破了身,往后便只能留在露水阁内替自己挣银子了。 因为卖身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要不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二者眼中,唯有银子最实在!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计划好的一切,眼下却突生变故,在这最后一步出了岔子。 谁能想到,素锦明面上应承此事,结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作主张,擅自更改了原先的试题。 眼看到手的三千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吴妈妈这会儿对素锦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只不过心生怨恨的不单单是她一人。 同样在二楼雅文轩的秦彻,此刻目光阴冷,连带着看向大厅内吴妈妈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第14章 得加钱! 就在大厅众人静候花落谁家之际,一个通过第四试的文弱书生却将心中疑惑问出。 “不知这位姑娘,敢问第五试中的上联该有谁先出题呢?”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诚然,先出题者必然是占据了先机,而答题者却要考虑的更多,如此一来,势必有不少人要落入下乘。 “是啊,这几人皆是通过第四试,不知该有谁来出题?” “我看要不就秦公子吧?” “非也,我倒是觉得梧竹轩的那位公子更胜一筹!” “李公子的诗句也不差!”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不曾想,听到第五试试题的李帆脸都黑了。 身为一个穿越者,你要是让他拽两句前人的古诗名句,他能眼不眨的给你背个十几二十首。 可若是让他对对子,那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正所谓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树海,赤日对苍穹。 对对子讲究一个对仗工整、韵律和谐,内容还要行文简练。 可偏偏前世语文课本并未教过这些,如此一来,那三百两银子不就黄了? 暗道今日怕是要白来一趟的时候,素锦那清脆悦耳的嗓音,顿时沁人心脾。 “诸位公子不必争执,第五试的题目便请梧竹轩的公子来出吧!他来得最晚,可所作诗赋却是最快,且诸位公子皆是推崇备至,不知奴家所言,诸位公子意下如何?” 闻言,众人稍稍平静下来。 毕竟素锦所言乃是事实,此等才情之人,有点特权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一些好事之人,却不由得打趣起来。 “素锦姑娘,此人怕不是你早些年的青梅竹马吧?莫不是想要借着今日的机会让他一诉衷肠?” “哈哈哈!” “是极,是极,本少爷也觉着是这个理!” 几人的调笑,非但没有惹怒周遭众人,反倒是令大厅内的争执气氛缓和了些许。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沉浸在调侃的氛围之中。 此刻,梧竹轩内的姬明雪眼眸冰冷,暗自恼怒。 无奈自己又不好发作,只得生着闷气,狠狠剜了李帆一眼。 反倒是先前还一副死了亲爹模样的李帆,这会儿脸上愁容一扫而空。 这三百两跑不了了! 自己虽不会对对子,可架不住先手出题啊! 要知道前世那脍炙人口的上联时至今日都没有与之能够相媲美的下联补上。 而唯一能勉强对上的还是上世纪60年代的一位北大教授给出的下联。 虽说差强人意,但已然是拔尖般的存在了! 见着李帆眉开眼笑,姬明雪心中怒意更甚,恨不得将碗筷砸到他脸上才解气。 恰巧此刻素锦的声音再度幽幽传来,“小女子与那位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诸位公子还是莫开玩笑,免得令人心生误会。” 不等众人接着开口,素锦语气一变,恭敬道:“烦请公子出题!” 李帆胸有成竹的来到雕栏处,假装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道:“诸位,那在下便献丑一回,抛砖引玉了!” “在下所出的上联为:烟锁池塘柳!” “哈哈,这是什么……” 大厅之中,一人本想着嘲笑李帆两句,可脑海却浮现出一道美景。 幽静的池塘,周围绿柳环绕,又有一层烟岚笼罩其外,仿佛此等美景就在眼前一般。 霎时间,那人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敬佩之色,至于调笑之言再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为何突然愣住?”一名身着锦衣的公子不解的看向那人。 唯有莫元清此刻眉头深皱,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心有不甘道:“张兄想必是察觉到了此上联的意境,故而不敢口出狂言了。” 锦衣公子表情茫然,明亮的眼眸泛起淡淡疑惑,“意境?有何意境?” 莫元清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上联远非看似那般简单,若只是单纯的五行偏旁,那下联在场众人自然信手拈来,可偏偏这五个字看似毫无关联,但组合在就会呈现出令人无法言说的美景!” 正如莫元清所言,烟锁池塘柳虽短短五个字,但其所描绘出的那种美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此美景不敢说世所罕见,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偏偏就这五个字却是将此等美景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锦衣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刻,闻听此言之人皆是沉默不语,细细品味。 梧竹轩内,姬明雪诧异地看向李帆,心中不免纳闷。 李帆今日所展露的才学与王舒月所言的不学无术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莫不是舒月先入为主,对他有了偏见? 恰在她蹙眉凝思之际,梧竹轩对面半开的房门内从容地走出一道倩影。 女子约莫双十年华,身着红衣罗裙,手执一柄团扇,身姿聘婷,娇而不媚,似是仙子临红尘,令人挪不开眼帘。 雅文轩内秦彻见着素锦走出,眼底顿时被欲望充斥,丝毫不加掩饰,恨不得立刻将她揽入怀中狠狠蹂躏一番,方才能泄了小腹内的无名火气。 而大厅众人更是不堪,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就连酒水洒下都恍若未觉。 唯有一些自恃身份之人还保留着些许体面。 但也仅仅是如此! 饶是姬明雪也不得不承认,盛名之下无虚士,无怪乎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争相追捧。 心念一动,下意识将那双星眸移向雕栏处站着的李帆。 反观后者,他对素锦的长相虽有欣赏但并无龌蹉之想。 见素锦隔空对自己微微一礼,李帆也顺势抱拳回礼。 这一幕落在姬明雪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目。 “诸位公子,不知可有人能对出此下联?” 素锦此言一出,场中才子们罕见的默不作声。 不是他们不想对,也不是不敢对,而是实在是对不上。 想要对仗工整,并不难。 难的是上联所暗藏的意境却是自己等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层次。 见无一人开口对答,素锦嫣然一笑,“既然诸位公子谦让,那今日第五试便算……” 就在素锦想要宣布李帆夺得头筹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雅文轩传出。 “且慢!” 闻言,李帆心中“咯噔”一声,莫不是要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秦彻笑着走出雅文轩,向大厅拱了拱手。 “此联堪称绝妙,闻听上联秦某受益匪浅,只不过在下以为,若是此等绝妙上联却无下联岂不令人唏嘘?” 素锦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柔声道:“不知秦公子以为如何?” 秦彻收起折扇,皮笑肉不笑的冲着雕栏处的李帆微微拱手,“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李帆不疑有他,淡然道:“在下姓李!” “原来是李公子,在下秦彻,李公子果然才学过人,实在是令在下佩服不已!” “不敢,秦公子谬赞了!” 面对秦彻的热情吹捧,李帆并未受宠若惊,一来,他确实不认识秦彻,二来,正所谓话留三分,心藏七分。 对于这等捧杀的小手段,李帆早在前世的商战中就见过不下数十次! 如今虽顶着这具身体,但内心却是一位久经商场的老狐狸!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下一秒秦彻话锋一转。 “李公子如此才情,想必定然是有下联,说出来也好令大家开开眼界,否则,怕是底下诸位公子输的也不会心服口服!” 李帆眉毛一抖,心中暗道:露水阁这是几个意思?是不想给彩头,特意安排的后手,还是说此人单纯对文学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 碰巧此时的吴妈妈为了将功赎罪,立刻笑着出言附和:“秦公子所言甚是,今日乃是素锦大喜之日,有道是好事成双,若是只有上联没下联,岂非大煞风景?” 李帆眸光在吴妈妈与秦彻身上来回扫视,见其时不时拿眼光瞟向秦彻,心中顿时了然,冷笑不已。 果然是露水阁安排的后手,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 先有秦彻出言阻挠,再有老鸨一唱一和,二人联手想要让自己出糗。 这露水阁当真是小家子气! 想到这里,李帆不由得脸沉了下来,神色不善地盯着她,直盯得吴妈妈背后发毛。 “吴妈妈你什么意思?是不想给彩头?” 若换做前身,定然是不敢如此硬气。 可眼下自己穿越而来,又有着退敌之策,于情于理都该扯一扯房内这位临颍殿下的虎皮! 他不信吴妈妈敢明目张胆的赖账,自己可是随着姬明雪一同进来的,不给自己银钱事小,落了姬明雪的颜面事大! 吴妈妈笑容一僵,很快便恢复如初,笑道:“李公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露水阁打开门做生意,自是不会言而无信!只不过大喜的日子总不好讨了晦气!您说是不是!” 说实话,吴妈妈她真不想两头得罪人,一个是工部尚书府的大公子,一个是东家都要礼让三分之人。 无论哪一边都不是她这个小人物能够惹得起的。 只不过先前已经应下了秦彻的事儿,如今本就出了岔子,若是再反水,只怕自己活不过今夜。 她在赌,赌梧竹轩内的女子在意名声,不会将事情闹大,否则一旦来露水阁之事传扬出去,只怕两女身份再显赫,也会落人话柄! 李帆冷笑一声,“想要听下联没问题,但……” 一听李帆松口,吴妈妈顿时长舒口气,连忙赔笑着开口:“李公子有话尽管说,奴家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得加钱!” 第15章 她走了,我银子怎么办? 此言一出,莫说是露水阁众人愕然,就连姬明雪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吴妈妈更是瞠目结舌。 如此才情之人,竟……竟这般贪财? 不是都说文人风骨桀骜,不屑沾染黄白之物,怎么这位才学过人之辈却与传闻中的文人大相径庭! 似乎以为自己听岔了,吴妈妈试探道:“李公子刚刚说什么?奴家有些听……” “你没听错,我说的是,想要听下联,可以,但……得加钱!” 在李帆看来,理想与现实之间差的就是真金白银。 没有金钱支撑的理想,就好似岛国片里熟睡的丈夫一般,无能为力! 正所谓钱是英雄胆,眼下自己兜里就碎银三两,胆气自然不足,就连买小圆还差人二两,逮着机会当然要薅一薅露水阁的羊毛了! “这……” 见李帆口出并非玩笑之言,吴妈妈这会儿倒是有些犹豫不决! 三百两的彩头已经是自己能动用的最大权限。 要知道自己不过是代人经营露水阁,其中绝大部分的银子都是要送给东家。 若自己贸然挪用账上银钱,得利也就罢了,如若不然东家可不会放过自己! 正当吴妈妈进退两难之际,秦彻轻笑出声,“可以,只是不知道李公子的下联所需多少银钱?” 李帆想也不想便答道:“不多,两百两即可!” 李帆很清楚,说多了人家会说自己贪心,说少了怕让别人以为自己乃是狗尾续貂之作,而二百两价格刚刚好,既不显得自己贪心,也能博一个彩头! “好,李公子爽快,为了这千古绝对的下联,这钱秦某出了,权当是为了满足诸位公子的好奇心了!” 听到这话,厅内众人纷纷夸赞其秦彻来。 这一幕令李帆嗤笑不已。 即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这种人最是令人不齿! 不过他李帆不会和钱过不去,当下拱手笑道:“秦公子大气,那便请听下联!” 秦彻一本正经道:“烦请李公子道来,在下洗耳恭听!” “下联是,茶烹凿壁泉!” 前世那位教授对出的下联用的是倒装句,是用凿壁泉水以煮茶,而且平仄协调,意境优美,烹茶细品,赏心写意。 仅是片刻,场中便喝彩声连连。 “好,好,好,如此一来,在下便是死也瞑目了!” “如此绝对,堪称意境之最,在下才疏学浅,只得凭杯中之物,遥敬李公子一杯,聊表心意!” 说罢,那位才子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别人给面子,李帆自然得懂里子,于是也转头倒了一杯酒,隔空举杯,仰头饮下! 在场众人皆是颇有之人,细细品味便知其中意境,秦彻自然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心中却是将李帆给记恨上了! 第16章 定计 面对姬明雪的逼问,李帆有苦难言。 古代皇权之上,自己家中那位“小老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在面前这位临颍公主眼中可以说是毫无地位可言。 若是一个不慎答错,恐会因言获罪,而倘若狡饰不说,那便是落了个欺瞒之责,实在是叫人进退两难。 似乎是看穿了李帆的心思,姬明雪清冷出声:“本宫不是那等听不进实话之人,李大人直说便是,本宫不会降罪与你!” 闻听此言,李帆把心一横,算是豁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坦然与姬明雪对视,“臣请殿下补臣一百两!” “哼,李大人果然还是在责怪本宫!” “臣并无此意!” “那你说说,为何要本宫还上这一百两?” 李帆轻咳一声,“殿下有所不知,素锦姑娘身为风尘女子,其本身过得已然十分艰难,这些年在青楼之中见惯了花言巧语,而臣对其并无所图,之所以要一百两,目的便是为了令其安心,同时也会立下文书,与她钱货两讫,不拖不欠!” 姬明雪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帆道:“你的意思是若不讨要这一百两,担心素锦姑娘觉得你别有所图?” 李帆答非所问,“敢问殿下,这天下何物最贵?” 姬明雪略一思索答道:“自是奇珍异宝!” 李帆摇了摇头。 王舒月探着脑袋试探问道:“莫不是山珍海味?” 李帆哑然失笑,还是摇了摇头。 姬明雪微微蹙眉,“那是何物?” “不要银子的东西最贵!” 此言一出,姬明雪顿时陷入深思。 片刻后,看向李帆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内。 “李大人的见解当真是独到!” 王舒月不明所以,疑惑出声:“殿下,李帆所言何意?” 姬明雪拍了拍王舒月的玉手,柔声道:“舒月无需多问,只需记着做自己便是!” 王舒月也不追问,只是塞了枚果脯便乖乖站在一旁。 姬明雪看向李帆似笑非笑道:“所以今日这一百两,本宫是非出不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突然改口,难免会让姬明雪认为自己是个表里不一之人。 需知,在古代,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此事。 “殿下,正所谓慷他人之慨,心中自无负担,然,臣家中老父年迈,官职低位,臣实在不忍心让他太过操劳了,故而只能厚着脸皮向殿下讨赏钱了!” 李帆赏钱二字用得极其巧妙。 既不会落了姬明雪的颜面,又不会让她觉着这钱掏得心不甘情不愿,从而日后给自己穿小鞋。 第17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回到家中,待安顿好小圆之后,李帆便躺在床上一边把玩着姬明雪赐予他的玉簪,一边腹诽道。 “啧,这古代皇室变脸比翻书都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真是白瞎了我给她出的这个好计策,竟然只送了一枚玉簪,还不能换钱!” “不过,明天朝堂之上,皇帝恐怕是有的忙了!” 收起玉簪,李帆双手枕在脑后,眼前似是浮现出姬明雪那道曼妙的身影。 “还别说,临颍公主的长相当真是没的说,双眉眼蛾眉曼睩、顾盼生辉,鼻梁高挺,小巧精致,身材娉婷,气质出尘,不愧是皇室出身,养得就是好!” 翻了个身,李帆叹息道:“可惜了,若是没有王舒月那档子事儿,将露水阁的素锦收回府中当个妾室也挺好,那姑娘媚骨天成,艳若桃李,我就说有时候真不能怪帝辛与周幽王,那妲己和褒姒我是没见过,但是素锦我可是亲眼所见,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儿!” 忽的,李帆坐直了身子,满脸愁容。 “不行了,我的去外面冷静冷静!” 想到这里,李帆披上外衣,拎着壶茶水就来到了门外。 李家的房子不大,看起来像是有两个小院,实则是一个院子砌了堵墙隔开而已。 坐在院前的石凳上,李帆撑着下巴,抬头眼神迷茫地望着当空的皓月。 “这家是回不去了,前世打拼的那点家产也不知道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我这一死,怕是那些股东头都要挣破了,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早点结婚生个儿子,死后好歹也能有人继承家产。” “辛苦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可笑至极,难怪老祖宗说,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哎……可悲可叹啊!” 喝着凉茶,李帆不免愁绪上涌,“前身这个废物,这么大个人了,都不知道娶个媳妇儿,现在好了,如此良辰美景,却是少了佳人相伴,何其不幸!” 想着想着,李帆不自觉吟唱出声:“天上掉下个林……” 歌声未落,便听房顶上似是有脚步踩踏,李帆下意识扭头望去,就见一道黑影从房顶滚落而下。 吓得李帆身子一蹿,跳至半米开外吞咽了口唾沫,盯着地上的黑影将未唱完的两字念出。 “妹妹?” 声音虽不大,但在李家小院却显得格外刺耳。 “帆儿,怎么了这是?大晚上不睡觉,你干嘛呢?” 见着李文赟房内烛火燃起,李帆心急如焚。 恰在此时,柴房内的小圆揉着猩红的睡眼走了出来。 “少爷,您这是……” 很快,见着眼前一幕的小圆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就要惊叫出声。 李帆见状,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捂住其小嘴低声道:“别喊,别喊,容易出事儿!” 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明白了李帆所言,小圆机械地点了点头。 松开手掌,李帆悄声道:“先将这人拖去我房间,等我安抚好我爹就来!” 说罢,抢先一步在李文赟开门前挡在了他的门外。 “你这是做什么?” 李帆神色自然地活动手脚,“没什么,就是刚刚睡不着,来院子里打打拳,活动活动筋骨!一不小心打碎了东西,不妨事,不妨事!” 第18章 仙子?贼子? 李帆头一回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位“小老弟”。 李文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两鬓却初见斑白。 尽管身材略显臃肿,但并没有给人一种厌恶感,相反,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对谁都讨好的笑容。 而如今肉眼可见其神太慌乱,却仍旧强自镇定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倏地,李帆鼻头没来由的一酸。 前世是孤儿,又没有子嗣的他,自然是体会不到这种为人子与为人父的苦心。 但穿越不过才两天,他切身体会到面前的这个“小老弟”是真的爱惨了前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无论是替他送礼谋求差事,还是眼下想要为前身登门赔礼,归根到底所求不过是前身平安二字。 至于面前的小老弟,说白了始终没将他当成自己的父亲。 毕竟年纪摆在那儿! 可如今李文赟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一改先前心中所想。 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吃人的社会,无非是吃法各不相同罢了。 这会儿李文赟的模样倒是勾起李帆在底层时挣扎求生,屈于权贵的场景。 只不过,当时他是为了自己,而李文赟却是为了儿子。 自己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可终究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收起爪牙,化作家犬一般,才一步一步迈向了成功。 可即便如此,在那些权贵眼里,他这千万身价不过是比普通蚂蚁强壮些的蚂蚱罢了,始终蹦跶不了几下。 就是想蹦跶,也要看他们的心情! 曾几何时,李帆也想过,若是人生可以重来一次,自己还会不会选择那条屈辱不堪的道路。 或许会! 又或许不会!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容我再少年? 眼下老天爷垂怜,真的给自己重活一世的机会,李帆比任何人都明白,求人不如求己。 生死唯有掌控在自己手里才叫人吃得香,睡得着! 既然如此,他李帆就非要改一改自己的来时路,不再做看人脸色的家犬,做那下山的猛虎。 而想要改变这一切,首先他就必须手握大权! 至于权利怎么来,李帆心里想的很清楚。 古代权力巅峰便是皇权,自己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尽心辅佐大虞的皇帝。 严嵩也好,张居正也罢,就连那大贪官和珅亦是如此。 只要有权,银钱自然慕名而来。 但李帆既想要钱,又不想步他们的后尘,便唯有从始至终坚定的站在大虞皇帝身边,不参与朋党之争,不贪墨落人把柄,成为皇帝最忠心之人,如此一来,方可保自己一世富贵! 至于银钱,李帆更是丝毫不担心。 前世自己就是商人,想要弄点银钱还不是易如反掌? 大不了把皇帝也拉进伙,这样一来,银子既赚得安心,又不会被人捏住把柄! 除非那些个眼红之人想要连同陛下一并除去,否则自己绝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李帆的眼眸刹那间如磐石般坚定。 一把夺过李文赟手中的木盒,平静道:“父亲,不必如此!” “你这孩子,莫要胡闹……还不快……” “我说了,父亲,不必如此!” 掷地有声的语气令李文赟伸在半空的手臂一滞,看向李帆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惊愕。 “你……” “父亲,今夜与我同行的还有临颍公主殿下,而我……” 李帆一指自己,笑得很淡然,“已经为陛下献上了幽州退敌之策,未来我也会一步一步爬到大虞的权利顶峰,我要父亲你知道,孩儿并非不学无术,一事无成!孩儿告辞,父亲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小院走去,徒留李文赟呆愣的望着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回到房内,李帆放下盒子,见着脸颊红扑扑,发丝还沾着几滴汗珠的小圆心疼道:“辛苦了!” 小圆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少爷,可要奴婢去打点水来替这位姑娘擦洗?” 李帆纳闷地看向她道:“为何?” 小圆有些于心不忍道:“这位姑娘先前唇角溢血,想来应当是受伤了,只不过奴婢没见着她哪里有受伤的地方!” 望着躺在床上黑巾遮脸,身材被夜行衣包裹的凹凸有致的女子,李帆沉默片刻道:“别了,还是先找条麻绳来!” “啊?”小圆微微一呆。 李帆没好气道:“大半夜穿成这样,你觉着她会是个好人?还不快去,万一等她醒了杀我们灭口那就迟了?” “哦哦!”小圆不再多言,麻溜儿的出门去找麻绳。 等到主仆二人将黑衣女子捆绑好,李帆还不放心的打了个死结后,这才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道:“妈的,都说死沉死沉的,以前还不信,这回老子算是彻底服了!” “少……少爷,接下来怎么办?”小圆喘着粗气问道。 李帆挠了挠头,“我哪儿知道,我也是头回碰上这事儿,要不咱俩先看看她长什么样?” 小圆点了点头,“也好,万一到了下面,咱们也好同阎王爷告状!” 李帆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呸呸呸,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净说些让我去死的话!” 小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不再做声。 正当李帆想要揭开女子面巾的时候,一声嘤咛,床上的黑衣人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而李帆捏着面巾的手掌心虚之下微微一抖,面巾顺势滑落,女子容颜赫然显现在两人眼前。 竟然是露水阁的那位清倌儿素锦。 此刻,幽幽转醒的被的素锦,眼神里哪还有半分先前在露水阁媚态横生的模样,眼神呆愣片刻,便被杀意充斥。 待看清站着的人是李帆时,素锦先是一惊,挣扎两下便镇定下来,虚弱道:“是你,李公子!” 李帆后退数步,谨防素锦暴起伤人,毕竟他不知道大虞的江湖人士会不会如同前世金庸先生笔下所写的那般夸张! “本以为素锦姑娘是个仙子,没想到是个贼子!素锦姑娘,你这让我如何是好?” 素锦表情异常淡定,仿佛并没有被李帆所制,反而平静开口:“放了我,我给你银子!” 李帆噗哧一笑。 这倒是让素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缘何发笑?” “素锦姑娘,我是公子,但不是傻子,放了你,万一你脱困之后杀我们灭口怎么办?” 素锦平静道:“不会……” 不等她说完,李帆便出言打断:“打住,别和我来赌咒发誓那一套,这世间若真有神明,坏人早就死绝了!” “那你想如何?” 李帆没有理会她的发问,反倒是好奇道:“那护卫如何了?” 在李帆看来,临颍公主身边的护卫绝不是寻常角色,光从露水阁门口逼着别人和血吞就能看出来绝对是个狠人。 而素锦能够偷跑出来,无非是杀了那人,亦或是和电视剧里一样迷晕了别人,总要二选一的。 看似一样的结果,实则天差地别! 前者心肠狠辣,绝非善类,而后者……至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我弄晕了他!” 李帆皱眉,似是不信道:“当真?” 素锦没好气道:“本姑娘不是刽子手!” “你住哪间客栈?” “悦华客栈!” “小圆!” “少爷,何事?” “去悦华客栈瞧瞧,看看那护卫死了没!” 小圆没多问,小脑袋猛地点了点,接着一溜烟消失在了黑夜中! 见小丫头跑得没影了,李帆这才端过一把椅子坐在距离素锦不远处悠哉开口。 “现在或许咱们可以聊一聊关于素锦姑娘身着夜行衣一事了!” 见她不说话,李帆自顾自道:“素锦姑娘,你不说也无妨,但在下也能想到,你身着夜行服无外乎是杀人、偷盗、或是查探消息!不知是哪一个?” 素锦神色复杂,似乎这人远非自己在露水阁初见时那般只知贪财! “不想说也没关系,但待会儿小圆回来,那护卫如果死了……呵呵!” 素锦心中一沉,“你待如何?” 李帆第一次眼底泛起一抹冷意,“我会杀了你,然后将你的尸体埋在自家后院!” 在他看来,做事儿就要做绝,尤其是对付这等江湖中人。 如若是送交官府,万一她的同伙劫狱,助她脱困之后,等待自己的便是满门被灭。 与其这般,不如先下手为强,至少能保证自己一家的安全! 第19章 救人 素锦轻蔑地瞥了眼稍显文弱的李帆,唇角划过一抹讥讽之色,“杀人?你敢吗?” 对于素锦的鄙夷,李帆没有去争辩,反倒是好奇地撑着下巴,眼神肆无忌惮地来回在她身上扫视。 直至看得素锦面红耳赤,忍无可忍的之际,李帆才淡然出声:“杀人我不在行,但我知道无论是谁,只要利器捅入心脏,便是神仙难救!” “说得轻巧,莫说杀人了,怕是李公子连只鸡都没宰过吧?” 李帆点了点头,“诚如素锦姑娘所言,我确实没杀过鸡,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姑娘又怎知我被逼急了不会杀人?” 说到这里,李帆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眼底泛起一股赤裸裸的胁迫之色。 “素锦姑娘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谁说就非得杀人了?像素锦姑娘这等浑然天成的娇媚之姿,杀了多可惜?不如……” 一边说,李帆还一边靠近床榻,手指隔空在素锦娇躯上方摆弄,气得素锦脸颊涨红,娇斥出声。 “李帆,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姑娘,否则……咳” 怒急攻心之下,素锦话未说完,便轻咳出血。 这可把李帆吓了一跳,连忙一改先前轻佻之色,紧张道:“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素锦脸色羞愤,倔强道:“要你管!本姑娘便是死了,也与你无关!” 李帆无奈道:“我不过是故意吓唬吓唬你,我还不至于下作到那个地步,说吧,到底哪里受伤了!” 素锦别过脸去,似赌气道:“说了不用你管!” 李帆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种人啊,说好听点叫执着,说难听点就叫犟种,何必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呢!你要还硬挺着不说,我可就自己动手找了,到时候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你可莫要……” “别!” 不等李帆说完,素锦立刻转回脸来,烛火之下,少女的面容宛若熟透的蜜桃,显得格外娇艳欲滴。 素锦强忍着羞意,软糯出声:“在……在腰间!” 闻言,李帆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都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能看,不能撩! 何况还是在封建礼教最为死板的古代,这要是一个弄不好,自己事后还真可能被她给宰了! “可在下并未看见素锦姑娘腰间有血迹渗出,你究竟受了什么伤?刀伤还是剑伤?” “莫要多问,你只需松开我,放我自行离去便好!” 李帆不是不想放了她,可一来怕她脱困之后出手杀人,二来眼下身受重伤,她又能走多远,别到时候人刚放了还没出门就死在自家门口。 届时,无论是临颖殿下的护卫,还是素锦的团伙亦或是她的仇人循着蛛丝马迹找上门来,到时候自己可就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帆在脑海中冷静的分析一番后,道:“不是在下不想放你走,而是此刻放你离去,先不说你能不能走掉,万一祸水引到我家,我李家岂不是遭了无妄之灾?我家小门小户背不起这口大锅!” “那你想要如何?” 沉默片刻,李帆不等她开口,一咬牙道:“素锦姑娘得罪了!” 还不等素锦有所反应,李帆便将其翻过身来,随即小心翼翼地用剪子剪开腰间布料,雪白的肌肤跃然于眼前。 “住手,你……登徒子,你放肆,你……” 没有理会素锦虚弱到宛如诱惑般的娇媚之声,李帆眼神死死地搜寻着她腰间上的每一寸肌肤,直到发现一处微不可察的针眼,方才松了口气。 接着李帆双手搭在素锦的腰间,顿时滑嫩的触感涌上心头。 “呀,你……” 不等素锦说完,李帆微微一按,针眼处便被挤出一滴黑如墨汁般的血珠。 这让李帆心头一沉。 “你中毒多久了?” 素锦也明白李帆是想要救她,可眼下的情形,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见她默不作声,气得李帆一巴掌抽在她挺翘的雪臀之上。 “你说的越迟,咱俩就越危险,你死不要紧,可别拉上我!你若不说,别怪我打到你说为止!” 闻言,素锦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羞人的画面,她宁愿死,都不愿意被人这般救活,可又怕自己被轻薄。 只得闭上美眸,强忍着羞怒,低声道:“没多久,他们想要活捉我,故而这毒并不致命,只是时间拖久了,恐会伤到武学根基!” 李帆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张嘴俯下身子便贴上其腰间吮吸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素锦口中发出一声妩媚的呻吟声,似是察觉出不妥,随即赶忙死死咬住下唇,不再有一丝声音发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李帆吐出最后一口黑血,双手又按了按,见鲜红的血珠被挤出,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好死不死,刚巧小圆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入眼便见着李帆嘴角鲜血淋漓似是啃食人肉的恶鬼吃饱了般从素锦身上离开。 吓得她两眼一翻,“哐当”一声,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素锦心中一惊,背身发问,“发生何事了?” 李帆苦笑着去将门口的小圆抱回床上,“这丫头估摸着被我吓着了!” 素锦扭过头看来,顿时笑出声道:“你这模样,大半夜谁见着不害怕?” 李帆不满道:“瞧你这话说的,还不是为了救你?” 似是想起先前腰间酥麻的感觉,素锦脸颊“噌”的一下红了起来。 “我又没让你救我!” “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闻言,素锦似是被戳中痛脚死的炸了毛,“李帆,你骂谁是狗呢?” “我,我骂我自己是狗,行了吧?” 不给素锦争吵的机会,李帆话锋一转,试探道:“好点了没?” 素锦微微点头,“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无妨,你松开绳子,我怀中有药!” 李帆警惕地望向她,“你该不会松开之后就要杀我灭口吧?” 素锦妩媚地白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一直捆着我?莫不是李公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李帆见她这副勾人的样子,心中暗骂一声妖精。 转念一想,素锦所言也不无道理,自己难不成真能一直将她捆在家里不成? 若是换个大点的院落还能来个金屋藏娇,可偏偏这李家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与其这样僵持,还不如早些送这尊瘟神离开的好! 想到这里,李帆警惕道:“先说好,你可不许过河拆桥啊!” “不会!” “我想了想,要不还是我替你拿药吧?” 听到这话,素锦并未有任何羞恼,反倒是邪魅一笑,舔了舔红唇,诱惑道:“行啊,就在奴家怀中,李公子大可以伸手来拿!” “蒜鸟,蒜鸟,我惹不起你!” 李帆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恐怕素锦解开绳索的那一刻,便是自己重新投胎之时! 第20章 有缘再见 面对素锦吐气如兰般的诱惑,李帆义正言辞地拒绝道:“素锦姑娘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在下这就替你解开绳索,你还是亲自取药疗伤吧!” 若有现代人看见,必然是要夸上一句,他不好色的样子像是戒过毒! 而素锦也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李帆本性不坏,虽然人不正经,喜欢口花花,但骨子里不是贪花好色之徒。 真要论起来,比在露水阁遇见的那些伪君子强太多了! “有色心没色胆!” 素锦声音不大,但李帆伸向绳索的指尖却是微微一颤,仅是刹那间便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很快素锦就从怀中的小瓷瓶中倒出一枚圆滚滚的药丸仰头服下,李帆也没闲着,顺势给她倒了杯茶水方便她服用药物。 “多谢!” “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见李帆接过空杯,人却是越退越远,素锦反倒是被他气笑了。 “怎么?怕死还敢解开我的绳索?” “瞧女侠这话说的,只要是个人都会怕死,但有人的死重于泰山,有人的死轻于鸿毛,在下不过想留着有用之身,待他日死得其所而已!” “怕死就怕死,何必说的这般大义凛然!”素锦轻啐一口,“李公子如此能说会道,恐怕不少女子都被你这花言巧语所哄骗了去吧!” 李帆连连摆手,“素锦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在下至今尚未娶妻,更无婚配,莫要污了我的名声!” “那今日与你一同前去露水阁的两位女子又是何人?” 李帆面色一僵,讪笑道:“不过是家父至交好友的女儿罢了,带她们去涨涨见识!” 素锦没搭话,只是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见周围气氛陷入尴尬,李帆正想开口时,忽地眼前一花,本该坐在床榻边的素锦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自己左侧脖颈处一股凉意袭来,右边耳垂略显温湿。 “李公子,莫要诓骗奴家,奴家要听实话,在梧竹轩时明显你是在怕那名女子,若真如你所言,你两家交好,又怎会如此?而且先前陪奴家去客栈之人亦不是普通人家的护卫,你猜我在他晕倒的时候从他身上搜出了什么?” 李帆喉结滚动,颤声道:“在下不知,不过……素锦女……女侠,刀剑无眼,莫要……莫要伤了和气!” 素锦不仅没有松开架在李帆脖颈处的匕首,反倒是手上又紧了紧,刺骨的寒意顷刻间直冲李帆天灵盖。 恰在此时,一枚赤金色令牌,明晃晃地映入李帆眼帘,巴掌大小的金令,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武字。 “女侠,我是真不知道啊!我不过是和另一位只顾着吃菜的女子相熟,她是吏部左侍郎王密家的嫡女王舒月,我爹前日曾去他家为我谋求官身,故而上元节碰上,为了表达谢意,我才邀请他们一同出游,至于小圆,也是在上元夜遇见几个泼皮无赖欲对她图谋不轨,才出手相救,不信的话你大可以等天亮去听风街拉个人随便一问就知真假!” 李帆不敢赌,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临颖公主殿下安排的局,毕竟皇室的心思猜不透,所以只能凭借着真假参半的话来糊弄过去。 “王舒月名满京都,我自是认识,如此说来,你倒确实不知情!” 感受到脖颈处的凉意消失,李帆长舒口气,拍了拍跳个不停的心脏似是极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所以,你当真不知那女子的身份?” 李帆心中一凛,硬着头皮赔笑道:“素锦女侠,知道的我都说了,不知道的我总不能编瞎话诓你,你说对吧!” “哼,瞧你还算老实!” 收起匕首,素锦再度换上那副娇媚的面容,朱唇轻启:“今日之事,奴家希望李公子能守口如瓶,最好是永远烂在肚子里,否则,若是让奴家知晓今夜之事是从你口中传扬出去,届时,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擦了擦额头沁满的汗珠,李帆连道不会。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那位武德卫差不多该醒了,奴家多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告辞!” 临到房门外,素锦忽然螓首微转,对着李帆回眸一笑,“李公子,有缘再见!” “素锦女侠此言在理,有空自当多走动走动,联络感情!” “女侠慢走,女侠不送!” 待看见素锦一跃而上翻过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李帆这才敢关上房门手忙脚乱地落下门栓,随即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衫不知何时竟早已湿透了。 “妈的,总算是送走了这尊瘟神,走动个屁,老子明日便搬家,对,明日得告假一天,去找中介,不对,是牙行,去找牙行换个新房子,最好里闹市区近些,免得被这尊瘟神再找上门!” 折腾到现在,李帆哪儿还有丁点睡意,他恨不得马上天亮,好让牙行带自己去看房子! 正当李帆想着自己手头的银两会不会不够置办房产时,一声惊叫险些让李帆的三魂七魄被吓散了! “啊……少爷,不要吃我!奴婢的肉不好吃!” 看着梦魇而醒,身躯微微发颤的小圆,李帆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小祖宗,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缓过神来的小圆盯着桌边神色如常的李帆,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爷……您不知道,刚才小圆似乎瞧见您在吃素锦姑娘!” 李帆脸色一黑,额头青筋直跳。 良久,突然面目狰狞道:“小丫头,你没看错,少爷就是吃人了,其实我是恶鬼,瞧见你睡的床榻了嘛?先前那素锦姑娘给我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少爷最喜欢吃你这种年岁不大的小丫头,肉质细腻还香喷喷的!” 眼见小圆被吓得面露惊恐,身子拼了命地朝墙角蜷缩。 李帆知道差不多了,再吓唬下去多半要被吓病了,转而一改先前狞笑,轻扶额头叹息道:“诓你的,素锦姑娘走了,你刚才看错了,我那是在帮她祛毒!” “啊?祛毒为何要用嘴啊!”小圆眨巴着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废话,针眼大小的伤口,我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去替她请个郎中回来?” “倒也是!” 小圆暗暗点头,转而道:“对了少爷,那护卫……” “没死对吗,只是昏睡过去了!” “咦,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我文曲星下凡,能掐会算!” “真的?” “煮的!”李帆无奈地白了她一眼。 他忽然发现古代的小丫头就是好骗,说什么都能信。 不过若非如此,自己还真差点就忘了,明日得先帮她将其父亲的尸身收敛入土! 毕竟人死为大嘛! 第21章 朕意已决 翌日,天刚蒙蒙亮。 正德殿外,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早已分立在螭陛两侧,等候开朝。 然而,或许是因为困扰之事已解决,亦或是心烦意乱整夜未曾睡好,总之一向没有迟到过的姬明雪头一回还未起床! 寒风凛冽,陆陆续续有朝臣打着哈欠前来正德殿外站定,相熟之人彼此间打着招呼。 “李大人!” “啊,原来是张大人!” “昨夜睡得可好?” “甚好,甚好!” “嘿嘿!” 而最前面的一位老者却是闭目养神,身后众臣也无一人敢上前攀谈。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名老者似乎是憋不住了,出言道:“萧老匹夫,你说今日为何陛下还未开朝?” 敢骂三公之一萧文铮,萧太师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 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陈太保脸色一沉,一指萧文铮,怒道:“萧老匹夫,你……” 眼瞅着陈武先就要犯浑,一旁的太傅翁守礼赶忙苦笑着上前打圆场。 “陈太保,同为三公,况且还是在诸多同僚面前,你所言太过失礼了!” “失他奶奶个腿儿,他萧老匹夫当日敢在陛下面前开口和谈,还怕老夫我唤他两声老匹夫吗?莫说是老夫,若是给北边的将士们知道,怕是他萧文铮脊梁骨都要给戳断了!” 似是不解气,陈武先继而又怒斥道:“老夫就不明白了,先帝当年是何等的英明雄武,怎会将你这等贪生怕死之人列为三公之一。” “陈太保,你就少说两句吧!” 翁守礼生怕二人起了争执,让后面的群臣看笑话,连忙拉起陈武先的袖子作势就要朝旁走去。 然而,同为三公,谁还没有点脾气。 只见萧文铮眼皮微抬,身子微转,面向陈武,向着正德殿一拱手,先轻声开口:“先帝圣明,之所以将老夫列为三公之一,全然是知晓你这莽夫智如孩童,恐我大虞社稷毁在你的手里,故而命我与守礼二人坚守朝堂,免得陛下被你撺掇成一个穷兵黩武的莽夫!” 一听这话,翁守礼顿觉天旋地转。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陈武先脸色霎时涨红,梗着脖子就朝着萧文铮的方向走去,翁守礼是怎么拉也拉不住。 “老匹夫,你骂谁是莽夫!” “老夫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好好好,老子年轻那会儿能揍得你爬不起来,今日依旧能让你回家躺上个十天半个月!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看看你这一把老骨头能禁得住老夫几拳!” “哼,莽夫就是莽夫!” 说罢,萧文铮也不理会陈武先的叫嚣,重新站定,阖上双眸再次入定。 “你……” 就在此时,正德殿内传来刘瑞阴柔的嗓音,“开朝!” 闻言,原本还在争吵与看热闹的群臣纷纷按官阶站好,依次进入正德殿。 大殿内,姬明雪坐在龙椅之上,檀口轻启:“昨日,诸位爱卿递上来的奏章,朕已一一看过!” 文臣武将皆是屏息凝神,等候姬明雪的决断。 “朕以为,无论战与不战,朝中诸位爱卿皆是为我大虞基业所想,然,正如萧太师所言,我大虞历经先帝一战,现如今兵力匮乏,百废待兴,而北虏人兴兵来犯必是有所倚仗,我大虞实难再经历一次战火,故而,朕以为和谈一事可行!” “陛下英明!” 萧文铮拱手行礼,余下文臣皆是附声应和。 姬明雪的话却令陈武先神态落寞,可仍旧不死心的想要开口再争上一争。 可不等他出言,姬明雪再度出声。 “但朕以为还不够,若想两国永不犯边,仅是和谈还不足以!” 这话一出,莫说是陈武先,便是萧文铮、翁守礼二人也同样诧异。 他们不明白,姬明雪所言何意! “朕以为,应当在和谈的基础上再缔结姻亲,如此一来方能更加牢靠的保证两国交好,不再有战事发生,百姓亦能安居乐业!” 一石激起千层浪,姬明雪的话无疑是在众人心头砸下一记重锤。 翁守礼与萧文铮二人齐齐踏出一步,“陛下,和亲一事万万不可!” 陈武先呆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也横身出列,“是啊,陛下,怎可与北虏人和亲?” 此时,无论文武两方,谁都没有赞成姬明雪所言,这倒是让她颇为欣慰。 “陛下,老臣虽赞同和谈,但并非如陈太保所言乃是因为怯战,实乃我大虞刚恢复些元气,不易轻启兵戈!” “陛下,老臣以为萧太师所言在理,将临颍公主送去与北虏人和亲,实乃国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纵观前朝,送公主和亲之数,多达数十人,可其中又有几人落了个好下场?而临颍殿下还是陛下的亲妹妹,先帝仅有陛下与临颖公主两位子嗣,若是送临颖殿下去北虏和亲,这让臣等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先帝,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姬明雪正欲开口,监修国史姚恒愤然起身,“陛下,老臣不知是何人为陛下献出此等辱国之策,但此人蛊惑陛下,足见其包藏祸心,实乃奸佞之人,臣恳请陛下令将其处斩,以正视听!” 陈武先亦是面露愤慨,“陛下,老臣认为姚大人所言极是,臣也以为陛下应当将此人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仅是瞬间,便有无数文武大臣出言附和。 姬明雪脸色冷漠,一拍扶手怒而出声。 “怎么?诸位爱卿是欺朕年幼,想要联手逼宫不成?” 此言一出,正德殿内温度骤然下降,群臣纷纷跪伏在地齐声高呼不敢。 姬明雪再度坐回龙椅之上,语气缓和道:“朕知诸位爱卿心系大虞与临颖,但北虏已陈兵二十万于幽州城下,事情迫在眉睫,而镇北军不过才五万之数,便是从其他各州调兵支援,也需时日,万一北虏人趁机攻城,一旦镇北军落败,幽州城破,无数百姓将流离失所,届时北虏人便可长驱直入,战火将会蔓延至其他各州,到时候其他各地百姓又当如何?” “陛下,老臣定当死战不退,绝不让北虏踏过幽州半步!” 陈武先神色肃穆,抬头仰视姬明雪,其表情凝重,似是已做好以身殉国的打算。 “朕知陈太保勇武,但如今我大虞实不易轻启战事,若诸位爱卿心中有恨,那便记着今日之耻,来日吾等君臣同心,定要一雪前耻!” “陛下!” 众臣还想说什么,便见姬明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朕意已决,稍后便会将和亲诏书送达幽州,至于这事儿……” 想了想,姬明雪轻启红唇:“魏爱卿,此事便交由你礼部去操办吧!” 礼部尚书魏承泽一听这话,心中叫苦不迭,但也无能为力。 只得硬着头皮,咬牙道:“臣,谨遵诏令!” “若无其他事宜,便先退朝吧!对了,张洵,你来一趟懋勤殿,朕有要事同你相商!” 听到这话,不少人对着张洵面露愤慨,而张洵本人则是一脸茫然之色! 第22章 陛下,此举怕是不妥吧? 刚出正德殿,众多官员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嚷道。 “太傅,陛下坚决要和亲,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太师,若是让临颍殿下去和亲,我等以后有何颜面去底下面见先帝?” “太保,您说句话啊!” “是啊,您句话啊!” 正憋着一肚子气的陈武先推开众人,脸色阴沉道:“说说说,我他娘说个屁!陛下圣意已决老夫能有什么办法?你们谁有能耐,谁去!” 翁守礼安抚着众人,唯有萧文铮一言不发。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且听老夫一言!” 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轻咳一声,翁守礼白眉微皱,“老夫以为此事还需商……” “商榷个屁,等你商榷完,临颍殿下孩子都出世了。” 陈武先满脸怒容接着道:“其他的事儿老夫都能让着你们,但临颍殿下是万万不能下嫁去北虏,别的不说,殿下是我等看着长大的,那是除了陛下之外,先帝仅有的子嗣,若是让殿下去和亲,老夫还不如吊死在泰华门前来得痛快!” 一旁的萧文铮看似面色如常,实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以往的姬翰霄绝非如此独断专行之人,善听各方意见,有明君之相,为何独独今日在北虏一事上非要让自己的亲妹妹临颍公主去和亲?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所知之事! “萧老匹夫,你往日里不是能说会道嘛,怎么今日一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来?” 霎时间,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尚未开口的萧太师身上! 见状,萧文铮微微摇头,“老夫也不知晓其中缘由,但陛下绝非莽撞之人,诸位可以细想,临颍公主与陛下乃是一母同胞,自小变得先帝喜爱,陛下宠溺,如今我大虞虽与北虏兵力相差甚大,但若殊死一搏,却也并非无一战之力!缘何陛下要力排众议非要将临颍殿下送去和亲?” 不等众人开口,萧文铮再度出声:“诸位试想,以陛下对临颍殿下的宠爱,难不成陛下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嫁去北虏那等茹毛饮血之地受苦?” 翁守礼若有所悟,“萧太师所言在理,这其中症结怕还是在那位出谋划策之人身上!” 莫澈拧眉道:“难不成真是那张洵?” 秦瑜附和着点头,“我看多半就是他了,否则陛下为何散朝后独独唤他一人去往懋勤殿?” 云臣仲却是疑惑道:“可我先前在正德殿观张洵神情,似乎他对陛下单独召见一事也分感意外!” “张洵当初乃是陛下东宫的属臣,若不是他,我想不出还有谁!” 面对魏承泽的揶揄,云臣仲一时语塞。 是啊,若论出身,张洵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相伴左右,更遑论适才还单独召他去懋勤殿议事,种种迹象都表明,和亲一事极大概率是张洵献策。 但不知为何,云臣仲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先前张洵在殿内错愕的模样他是尽收眼底,丝毫做不得假! 正当云臣仲还想说些什么,翁守礼叹息道:“如今不是争论是非对错之际,眼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让陛下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就在此时,姚恒吹胡子瞪眼的站在台阶之上指着几人怒斥道:“你三人受先帝托孤,位列三公,几位大人更是统领六部,今日却容陛下行如此辱国之策,老夫说什么也得在史书上记你们几家一笔,好叫世人知晓你等几家是如何黑白不分,纵容陛下行此荒唐之举。” “姚恒,你莫要往我等身上泼脏水!有本事,你倒是去劝陛下收回成命啊!” 姚恒脖子一梗,“不用莫大人你开口,本官正欲死谏!” 说罢,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转身大步流星向着懋勤殿走去。 翁守礼白眉一挑,“胡闹,姚恒什么性子你不知吗?如此激他,万一他若真一头撞死在懋勤殿,你让国史院的那群人如何写陛下?逼死良臣吗?” 莫澈闻言冷汗直冒,慌张道:“我那不是被他气着了嘛,老师,眼下该如何是好?” “哎,为今之计只好我等一同前去懋勤殿劝谏,希望陛下看在我们三把老骨头的份上,能收回成命!必要的时候,你看着姚恒一些,莫让他真一头撞死在殿上!切记,以后行事莫要如此莽撞!” “是是是,老师教训的是!” 在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到懋勤殿时,姚恒已然脱下官帽,叠好朝服,整理了内衫跪倒在殿外。 他尚未开口,几人就见刘瑞快步上前,柔声道:“姚大人这是要做甚?” 姚恒不理会刘瑞的问询,正欲开口,就听殿内传来姬明雪的怒斥之声。 “放肆,临颍是朕的亲妹妹,身为皇室,她去和亲是朕彰显我大虞诚意,是为两国世代交好而去,谁若再敢轻言起兵,朕定斩不饶!” 众人皆是身子一抖,不自觉将目光移至三公身上。 萧文铮脸色一变刚要迈步,忽听姚恒朗声高呼。 “陛下昔日曾言,善纳忠言,以德治国。今日若能复此誓言,则社稷之幸,百姓之福也。然,陛下听信谗言,欲以公主和亲,实乃辱国之策,岂不闻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难不成陛下以为光靠临颍殿下的美貌,便能让北虏人承诺永不犯边吗?陛下此举是想将来受我大虞万千子民的唾弃吗?是想先帝在陵墓中痛斥后世子孙不孝,诸公无能吗?” 话音刚落,姚恒又一头重重磕在地上泣不成声,“臣知忠言逆耳,但匡正陛下言行实乃身为臣子的本分,今日,臣愿以死相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纳臣之言,万不可送临颖殿下去北虏和亲!” 连续三个响头,夹杂着收回成命四个字,悲戚之声,响彻懋勤殿上空。 刘瑞脸色一变,低声厉喝,“姚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而此时懋勤殿内突然寂静无声,萧文铮三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好,恐怕姚恒那句受万民唾弃,先帝痛斥子孙不孝已然触怒龙颜了。 姚恒性命不保! 当即不再犹豫,三人一前一后跪倒在姚恒身侧,齐声开口:“陛下……” “姚恒,给朕滚回府去!” 可姚恒像是入魔一般,只知一个劲地磕头高呼收回成命,其余的充耳不闻。 唯有额前那块石板上的斑斑血迹,见证了一位史官的拳拳之心! 殿外声声泣血,莫说张洵,饶是姬明雪亦是心中不忍。 可事情还未有着落,一切皆有变数,容不得她妇人之仁! “来人!” “在!”门外两名禁卫军拱手而立。 迟疑片刻,殿内传来姬明雪厉喝之声,“将姚大人请回府内,令着武德司严加看管,待北虏使者入京后方准其入朝!” “喏!” 懋勤殿内,张洵听着姬明雪的命令,神色颇为纠结,“陛下,此举怕是不妥吧?” 第23章 背锅侠 姬明雪闻言苦笑,压低嗓音道:“朕如何不知,可若是任由姚爱卿这般叫嚷,怕是全天下都知道朕是个拿妹妹换江山的昏君了!” “陛下何不将计划全盘托出,也好叫朝堂诸公们安心?” 姬明雪面容苦涩,“亏张爱卿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不成没听过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缜密而不出也!” 张洵恍然大悟,转眼间躬身行礼,“陛下心思缜密,臣佩服!” 姬明雪疲惫地摆了摆手,“此计若成,朕定会亲自向姚大人请罪,只是眼下至关重要,正如李……那人所言,想要骗过敌人,定然要先瞒过自己人,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切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功亏一篑!” 闻言,张洵略显担忧道:“陛下,可若是北虏人不信如何?亦或是待他们反应过来,重振旗鼓再度来犯,我大虞届时又当如何应对?” 姬明雪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夜李帆自信的神色,沉声道:“这便是要你陪朕演这出戏码的原因,此计你是关键,若你“死”在正德殿,北虏人岂会有不信之理?” “再者,仅是拖上他们十天半月,二十万人的消耗就足够北虏人喝一壶的,正如那人所言,此计虽是解了燃眉之急,但并非长久之策,此计意在打击乞颜雷哈在北虏人心目中的形象,想要再度犯边,怕也要等数月之后,如此一来,他们既没占着便宜,还白白消耗半月口粮,待回去之后,北虏其他各部如何看他乞颜雷哈?届时,就算他乞颜雷哈想要强攻我大虞幽州城,而我大虞各州援兵已至,他如何能啃得下幽州这块硬骨头?” 听到这里,张洵顿时眼眸亮起,“不知此人是何人?如此大才,理当入朝为官,辅助陛下才是,何故明珠蒙尘,遗留在坊间?” 姬明雪一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洵的这个问题。 难不成说李帆是自己的男人? 那自己身份不就暴露了? 到时候,怕是整个朝堂都要闹翻天了。 若说是男宠,恐怕皇兄还得被冠上一个龙阳之好的污名! 想到这里,姬明雪无奈扶额,实话实说道:“在这之前,朕听闻此人不过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子弟罢了!” 张洵表情一僵,不可思议地望向姬明雪,“能想出如此计策之人竟是个纨绔子弟?” “嗯,还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张洵苦笑道:“陛下,莫要说笑,若此人是不学无术之辈,你让满朝文武如何自处?” “哈哈,不提他,不提他,咱们再研究那日具体的细节,以防有疏漏!” “喏!” 心知陛下不愿多言,张洵便不再追问,只是心底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眼睁睁看着姚恒被两名禁卫军架走,嘴里还不停叫骂姬明雪昏庸无道,余下几人心中不免涌起兔死狐悲之感。 此时,刘瑞上前苦口婆心劝阻,“三位老大人还是带着几位尚书回去吧!须知,临颍殿下是陛下的亲妹妹,和亲实属无奈之举,陛下心中只会比诸公更痛!可若是不和亲,我大虞百姓将会再度卷入战火之中,到了那时,陛下才是真正的不孝!” 陈武先面沉如水,“刘公公,你也是先帝身边的老人,你何曾见过先帝与北虏和谈、和亲?” 刘瑞摇了摇头,“老大人,杂家不过是个宦官,对于朝堂之事所闻甚少,亦不敢过问,但杂家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公公不必如此,尽管直言便是!” “当年幽州一战,我大虞真的算赢了吗?倘若赢了,他北虏休养生息多年,又如何敢再度来犯?” 陈武先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 是啊,赢了吗? 倾尽举国之力,以三比一的战损勉强击退乞颜雷哈,守住幽州,这应该算赢了吧? 可战后民生凋敝,十室九空,多年的休养生息,时至今日大虞才稍稍恢复些元气,这当真能算是赢了吗? 但若说未赢也不真! 假若当初幽州被迫,北虏便能长驱直入,一路直插京都,届时,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大虞早已不复存在。 就是先帝那一战,才免于这些惨剧发生,这又如何不能算赢? 说到底,所谓的输赢,无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见陈武先不说话,刘瑞叹息道:“杂家言尽于此,三位老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吧!” 恰在此时,懋勤殿的大门由内而开,张洵面露笑意地躬身退了出来。 见状,本就憋屈的陈武先似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起身举着拳头就朝张洵奔去。 “竖子,你安敢口出此等辱国之计!” 刘瑞脸色骤变,脚下一错,单手挡住陈武先砸向张洵的拳头,声音冰冷刺骨。 “陈太保,杂家敬你位列三公,可这里是懋勤殿,是陛下御前,饶是您乃先帝钦点的三公之一,倘若陛下降罪,杂家也不得不将你拿下,明正法典!” 要知道,刘瑞虽是一名太监,但其一生服侍两条真龙,虽无一丝龙气,但染一身龙威,此刻威严尽显,便是陈武先都不由得下意识后退半步。 见状,翁守礼赶忙起身拉住红脸的陈武先,向着刘瑞连连告罪。 “陈太保一时心急,故而失了分寸,还望刘公公莫要计较!” 刘瑞心知他们也是为了大虞,所以并未揪着不放,反倒是语气缓和下来。 “翁老大人,还是与几位请回吧!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若是降罪下来,杂家怕诸位大人担待不住!” “多谢刘公公出言提醒,老夫这就带诸位同僚回去!” 说罢,拖着尚还在冲着张洵骂骂咧咧的陈武先一路向宫外走去。 此刻张洵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浑身僵硬,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莫要觉着陈武先年纪大了,拳头无力。 便是一个从沙场退下来的老兵都要比书生多一膀子力气,更何况这位被荣封太保衔的陈武先。 那一拳倘若没有刘瑞拦着,一旦砸实,怕是张洵好几天都不能上朝了! 看着惊魂未定的张洵,刘瑞轻笑着安抚道:“张大人莫要怕,有杂家在定不会让你受伤!” 回过神的张洵连忙对着刘瑞拱手道谢,“多谢刘公公出手相助,在下铭记于心!”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杂家送张大人出宫!” “有劳刘公公!” “无妨,张大人,请!” “有劳!” 第24章 穿小鞋 “大人,今日下官想告……” 不等李帆开口,坐在上堂端着茶水的大理寺主簿林望,头也不抬的开口:“李帆来了,正好,你去将几个房间打扫一番!” 听到这话,李帆微觉诧异。 自己身为大理寺录事,官身从九品,这种粗活在大理寺向来是由杂役负责,再不济也是那些差役去做,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才是。 见李帆并未有动作,林望端着茶盏,眼底泛起不悦,“怎么?本官使唤不动你?” “不敢,下官这就去做!” 说完便躬身一礼,向着门外走去。 忽的身后再度传来林望的声音。 “对了,记得回来后再添壶茶水,本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 “喏!” 待林望走后,李帆抱着扫帚半倚在门框处,心中纳闷不已。 前两日这位大理寺主簿虽对自己没有过多理睬,但还没有到拿自己当下人使唤的地步,怎的今日这般苛刻?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帆小声嘀咕起来。 “是哪个想要给我穿小鞋呢?工部尚书秦瑜的小儿子?还是我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于恩荣的大儿子?” “不对,若是于裕州的话,以前身对他的了解,此人性格执拗,睚眦必报,不会弄这些弯弯绕绕,应该会带着那帮狗腿子等我下值后堵住,将我带至无人处暴打一顿,犯不着玩弄阴损的招式!” “可若是秦彻的话,他无官无职,没道理一个尚书的儿子能将手伸到大理寺来啊!” “当真是令人费解!” 摇了摇头,李帆始终想不明白,最后只得将原因归咎为林望在家里受了老婆气,只能寻自己发泄一通! 可偏偏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正当李帆想着尽早清扫完后再去告假之际,一道略显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怎么?我大理寺眼下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就连洒扫都需要录事来做了?是没杂役可以使唤了吗?” 李帆心中“咯噔”一声,赶忙丢下手中的扫帚,转身向着来人恭敬行礼。 “下官李帆见过寺丞大人!” 来人没有理会,反而皱眉看向李帆问道:“李帆,你身为大理寺录事,可知你的职责是什么?” 不敢怠慢,李帆作揖回应:“回寺丞大人的话,下官的职责是负责案件的记录和整理以及协助上官进行案件审理!无事时,负责整理抄录各项卷宗以作备用!” “哼,那你倒是告诉本官,如今你在做什么?前两日交由你的卷宗可曾抄录整理完了?” 李帆语塞,任谁被逼问都会觉着心中不爽。 可转念一想,自己眼下还要在大理寺待着,万不能得罪了林望那个狗东西,毕竟他是自己的直系上司,否则以后自己会有穿不完的小鞋。 而眼前这位大理寺丞邓甫虽不知是不是也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林望都不能得罪,何况这个还是林望的上司,谁也开罪不起! 想到这里,李帆就打算将事情全归错在自己身上,但不能真的揽责,不然就是给他们借口发难了。 一念至此,李帆心绪微动,“回大人的话,前两日的卷宗,还差少许下官便能抄录完毕,只是久坐身体不适,又见房内有些灰尘,故而……” 可不等李帆说完,邓甫便一脸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本官不想听你过多解释,本官只想知道今日能否抄录完?若是耽误了于大人和少卿大人处理案卷,你担待得起吗?” 闻言,李帆心中怒意顿时上涌,可偏偏眼前之人官职比自己高出一座泰山,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低三下四道:“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处理!下值之前定会交到邓寺丞手中?” 谁知,邓甫一听这话似乎找到了发难的契机,顿时面容盛怒。 “还想等到下值?若是如此,我大理寺还办什么案?于大人和少卿大人日理万机,还得等你一个区区录事?若是这样,不如干脆我这寺丞的位置也交由你来做可好?” 这话一出可谓是杀人诛心,无论李帆如何回答都会给邓甫继续刁难的机会。 如此环环相扣,说他不是来故意找事儿,狗都不信! 正在此时,一道冷哼声宛如菩萨转世救李帆于水火之间,刹那间令他激动不已。 果然,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己人靠得住,不枉自己为陛下出谋划策。 “哼,本宫倒是觉得邓大人言之有理,不若就按邓大人所言处理了吧!你觉着如何?于大人?” 于恩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跟在一袭宫装,明眸皓齿的姬明雪身后连连点头附和。 “临颖公主所言极是,极是!” 反观邓甫,见到来人是当朝公主殿下,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臣大理寺寺丞邓甫,叩见临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理会邓甫行礼,姬明雪走过去一把扶起正要一同行礼的李帆,冲他眨了眨眼睛,声音柔和道:“昨夜多谢李大人搭救,否则本宫险些让歹人掳走,今日本宫是特地来感谢李大人的救命之恩!” 李帆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姬明雪这是暂时不想让大理寺的人知道是自己替陛下出谋划策,今日前来怕是如她所言为自己解决牛二一事。 也对,毕竟自己都替她哥出谋划策了,总要给点甜头尝尝。 想到这里,李帆一本正经地整理了下官袍,接着拱手行礼。 “殿下言重了,下官那日不过是碰巧经过听风街,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担不起救命之恩四个字!” 姬明雪螓首微转,盯着脸色慌张的于恩荣揶揄道:“李大人不必过谦,若非李大人出手相助,怕是昨夜本宫与舒月就要被那贼人轻薄了去,听那贼人说,还想将本宫与舒月掳走,献给某人!” 姬明雪一番话,吓得一众大理寺官员脸色煞白。 京都之内,天子脚下,竟有人胆敢对临颍殿下不敬? 还妄图掳走殿下献给他人? 这是什么? 是赤裸裸的打京都各大府衙与营卫的脸面! 如此嚣张行事,饶是谁都保不住那人! 于恩荣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不知那贼人可曾抓住?” 恰在此时,瑾儿从屋内端来了一把椅子,姬明雪一挥衣袍,顺势坐下,似笑非笑地看向于恩荣,柔声道:“于大人觉着呢?” “这……臣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仅是在于恩荣话语落下的瞬间,姬明雪骤然发作,怒拍扶手起身而立,“于恩荣,你好大的胆子!” 突如其来的怒喝,让小院内所有官员纷纷跪伏在地。 于恩荣表情一僵,随即跪伏在地,“殿下……殿下这是何意?臣实在是不知啊!” 第25章 于家 “你不知?哼,本宫倒是希望于大人是真的不知情才好,可于大人,烦请您为本宫解惑,那人为何打着你于家的旗号行事,对本宫不敬不说,还妄想将本宫献与令郎,怎么?本宫已经沦落到要给被人做妾的地步了?令郎真是好大的威风!” 对当朝公主图谋不轨,意图掳走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妄图献给他人为妾,这桩桩件件皆是骇人听闻。 无论是哪一桩单拎出来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霎时间,偌大的院内除去枝头上鸟儿翠鸣,便是紧张到极致的心跳声! “殿下,臣是真不知道,便是给臣那逆子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啊!还望殿下明鉴,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臣一定将幕后真凶抓捕归案,以证我于家的清白!” “不必了,于大人日理万机,本宫怎敢劳烦您的大驾呢!” 听到姬明雪的暗讽,于恩荣更是心慌无比。 “殿下明鉴,殿下明鉴,臣冤枉啊,定是有人想要栽赃我于家才出此恶毒之计!” “哦?于大人的意思是本宫所言不实,亦或是说武德司冤枉了你?” 说到武德司三个字,姬明雪声音格外冰冷! 那日在姬明雪等人被李帆拉着离开听风街,暗中护卫的武德卫为了不惊扰百姓,在牛二等人离去之后便将其一干人等尽数拿下,带回武德司严刑拷问。 然而,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所有一切,不过是牛二打着于家的旗号在外作威作福,并无人授意,故而姬明雪点出不过是意在敲打于恩荣一番。 姬明雪心中清楚,于恩荣不可能真的因为牛二一事被罢免,而那句让李帆取邓甫而代之的话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他。 毕竟任免、罢黜官员的事还轮不到她后宫的一个公主来干预。 即便贵为公主,她也不得干预朝政! 今日来大理寺不过是为了李帆解决麻烦,免得日后他在大理寺寸步难行,也好让人知道,他李帆是姬明雪的人,想要动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根骨头。 至于于恩荣,在听到武德司三个字的时候,身子顿时瘫软在地,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别人不知,他于恩荣身为朝堂重臣,审理重大刑狱案件的大理寺卿能不清楚武德司是什么样的存在? 武德司,大虞皇帝姬翰霄手中最神秘的机构,他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甚至于恩荣都觉得自家院内便有武德卫的身影。 那些陛下口中所谓的三司会审,不过是个笑话,能送交至大理寺牢狱中的朝臣,哪一个的罪证不是早已被武德卫呈交在陛下的龙案之上? 所谓的三司会审不过是走个过场,人被武德卫送来时就剩半口气吊着了,还如何能再接受拷打? “殿下明鉴,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于家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还望殿下莫要被奸人蒙蔽,以至亲者痛仇者快!” 望着于恩荣不停磕头,姬明雪凝眉坐回座椅上,故作疑惑道:“难不成于大人当真不知?” 一见姬明雪有松口的迹象,于恩荣连忙顺杆上爬,“殿下,臣确实不知,还望殿下给予臣些许提示!” 姬明雪佯装思索,忽的红唇轻启:“罢了,本宫也觉着此事颇有些蹊跷,不过武德司的人亦不会构陷于大人,实乃所抓之人自称牛二,说自己是于大人家大公子的小舅子,于大人不妨现在归家问问令郎,可确有此人?” 听到牛二二字,于恩荣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牛二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此人就是一泼皮无赖,成日里仗着手下的几个狗腿子便横行乡里,但尚还知晓分寸,从未闹出过人命。 可自打大儿子看上了他姐姐牛莲,将其纳回府邸为妾后,牛二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以前不过是耍耍浑,但到后来逐渐演变成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甚至还因此闹出过人命! 奈何于裕州背着自己出面疏通关系,又替牛二花钱打点好一切,不然京兆府那日就要将他下大狱问斩。 为此京兆府尹章珩事后还特意来府邸找过自己一趟。 若不是已成定局,又有自家儿子牵涉其中,于恩荣说什么也要将牛二此人杀之而后快。 无奈覆水难收,那被牛二祸害自尽的小丫头双亲眼见求告无门,万念俱灰之下,最后选择双双跳河自尽,寻女儿去了。 这才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这事儿也就此揭过。 不行,今日回去一定要让大儿子将牛莲秘密发卖出去,决不能让她还留在京都,若是东窗事发,一切则为之晚已。 想到这里,于恩荣连忙起身,神色悲愤道:“殿下,臣这就回去询问犬子,倘若属实,臣定不会姑息,绝不轻饶了他,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姬明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如此,于大人便先退下吧,好生查明即可,倘若真如牛二所言,还望于大人好生教导令郎,下一次,本官可不会这般好说话了!”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臣先行告退!” 望着于恩荣急如星火的背影,姬明雪深邃的眸底闪过一缕精光。 些许小事,姬翰霄的身份不好插手,但姬明雪的身份却是可以,但也只能敲打敲打,否则过犹不及! 眼见今日之行的目的已达成,姬明雪顿觉乏味,在瑾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望着还匍匐在地的官员,轻声道:“既如此,诸位大人还是各自去忙吧!” “喏!” 待众人退却,姬明雪望着还愣在原地的李帆笑道:“怎么?李大人是没有事情可做?” 闻言,李帆连忙开口:“回殿下的话,臣今日前来是想同主簿大人告假一日的!” “告假?”姬明雪红唇蠕动,“好端端的为何告假?” 此言一出,姬明雪顿觉后悔。 臣子的私事按理说自己贵为一国公主不该,也没有理由去过问。 可不知为何,姬明雪如今时不时会想起李帆的模样,甚至有意无意都想着打探李帆的行踪,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李帆倒也没在意,毕竟前世请假还得有个理由呢! “呃……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小圆父亲的尸首还停在义庄,臣想着将其父亲尸身收敛,尽早的入土为安,顺带家中多了一个人,总不能让那小丫头一直住在柴房吧,所以就想着换套大点的宅子,索性今日一并办了!” “嗯,人之常情,倒也能理解!”姬明雪微微颔首,“那便一同去吧!” “啊?” 闻言,李帆一脸错愕之色。 不是,自己买房子与她有半毛钱关系? 她又不是女主人,跟在后面着什么房子? “怎么?李大人是不乐意?” 听到姬明雪语气转冷,李帆慌忙开口:“殿下误会了,只是臣没想到些许小事还能劳殿下同行,一时受宠若惊罢了!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嗯,那便走吧!” “殿下,先请!” “同行即可!” “呃……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