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绝户?重生嫁疯批权臣,抄他满门!》 第0047章 把皇上也算计了 但再大的艰难险阻也得想办法踏过去。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个性。 宋云景在纸上将目前的局势简单罗列出来,思索一番后,问:“这么多粮食想悄无声息的运走绝无可能。其中不知牵扯到了多少人,户部一定有内应勾结。小舅舅这些日子有查出什么线索吗?” 她心里知道这事八成和六皇子脱不了干系。 但这话却没法对别人说。 在世人眼里,六皇子只是一个母族不显,能力一般,不受皇上重视的平庸之辈,唯独和善谦卑的性子能拿出来夸一夸。 但也正因为性子不争不抢,所以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他才是那个在背后搅弄风云的野心家! 林泽摇头:“什么线索都没有,对方行事干净利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反倒是你小舅舅……因为一些私事,所以在户部的排班表上有些说不清楚,朝廷要追查肯定第一个怀疑他。”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他们心惊。 对方对林栋的行踪了如指掌,摆明了就是故意要让他当替罪羔羊。 宋云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咬紧牙关说:“为今之计,只有放把火,把粮仓烧了。” “什么?!” 林如意和林泽都大骇,见鬼一样看着她:“你疯了不成?这可是死罪!” 宋云景却不这样想。 “纵观历代,各大粮仓空仓虚账的问题屡见不鲜,每每朝廷要查账的时候,总会天降大火。但哪有那么多巧合的大火?不过就是有人想借着大火把粮仓烧光,来个查无可查。追究下来,也顶多治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不至于要命。” 但此举就是便宜了幕后偷运粮食的人。 不过来日方长,她记下了对方坑害自己家人这笔账,早晚有一天要让对方加倍还回来。 林泽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知道宋云景的这个办法可能是目前拯救林家于水火最好的办法了。 但这么多年来,林家人活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让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脱罪,他总觉得愧对了林家的家训。 宋云景看出了他的念头,很平静的提醒他:“大舅舅光风霁月,不肯用下作腌臜的手段,但别人不会这样想。那些人已经把刀架在林家脖子上了,难道您真要顺着他们的意引颈就戮吗?” “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意。” “这就对了。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先活着。只要活着,日后多得是机会把这件事查清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林泽被她说动了。 “但是,南郡的粮仓关乎重大,只怕皇上一怒之下会要了你小舅舅的命。国库空虚,战乱频繁,到处都需要用粮。这一把火只怕要让军心涣散,天下大乱,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而且,火烧粮仓,朝廷必定派人追查,幽冥司的人什么线索查不到?到时候查到我们林家头上,还是死路一条!” “这些我都知道。” 宋云景的声音非常平静:“所以,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一步棋要走。能不能活命,只靠这一步。” 林泽和林如意齐刷刷看向她。 “集林家所有之力,填补亏空!” 两人不明所以。 宋云景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我找乔伯伯盘过账,母亲这些年在大燕的经营,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买下一个南郡粮仓都还绰绰有余。烧了粮仓后,小舅舅便立即进宫面见皇上,一是认罪,二是许诺将林家所有财产全部上交给朝廷,只求皇上开恩,留林家性命。” “我们烧粮仓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脱罪,而是为了让皇上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即便林家愿意上交财产,但粮仓的粮食没了是真,如果不放一把火,在百姓和将士们面前,该如何交代? 这几日,宋云景一直在思考要怎样才能救下林家。 但随着问题越来越多,她逐渐发现这些窟窿已经不是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堵上的。 尤其现在出了粮仓这事,她就更绝了全身而退的念头。 谢允曾在一次闲谈时告诉过她,国库空虚是皇上现在最头疼的事,所以她刚才突然兴起了这个念头。 大火把粮食全部烧没了? 没关系,林家心系皇上之忧,愿意捐献全部财产,用于购买粮食,填充国库。 “我知道,要把巨额的财富拱手让人,非常痛心,但为了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只能出此下策了。” “林家这些年在朝堂门生故旧众多,一旦出事这些人一定会求情。所以还请大舅舅回去后暗中拜访这些人,请求他们一定要在朝堂上力主治外祖父和两位舅舅的死罪。” “自古帝王权衡之术就是这样,当你受人追捧时担心你结党营私功高震主,受万人唾骂时又会念及旧情,怕自己太冷血寒了臣子的心。所以……虽然以皇上的多疑,最后还是会治林家的罪,但念着外祖父当年的救命之恩,他应该不会赶尽杀绝,顶多就是削去爵位,抄家流放。但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一定会有翻身的日子。” “这一计过程凶险万分,结果却最为稳妥。” 最重要的是,林如意将家产全部上交国库,那么商队被利用来给逆王运送物资一事也会‘顺便’被宽宥。 宋云景细细的将自己的谋算说出来,末了紧紧握着林如意的手,目光坚定:“母亲,我知道这些都是您多年的心血,我向您发誓,最多用不了三年,我一定将这些钱财翻倍给您赚回来。” 林如意和林泽都陷入惊愕中。 兄妹俩对视一眼,俱都哑口无言。 林如意非常平静的点头:“我知道了,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死了就真的死了。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心大胆去做。我有能力挣出一份富可敌国的家业,就有能力再挣第二次!这算得了什么?” 宋云景两眼放光,崇拜的望着母亲,心情激荡。 母亲有这样豪迈的胸怀,难怪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林泽一直沉默着。 过了许久,他才瞠目结舌的说:“这……这实在是太大胆了!” 她这是连皇上一起算计进去了。 到底是有多么缜密的心思,才会走一步算三步,做出这么详细的计划。 第0048章 自愿入局 林泽心情激荡,一片死气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生机。 “依我看,此计的确可行。只是……这对你的牺牲太大了。” 林泽看着妹妹声音沙哑:“以前,家里饭都吃不上了,我和爹爹无奈选择投军。那会儿你才九岁,既要照顾多病的母亲,又要看顾调皮捣蛋的林栋,一文钱掰成两份花,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事。” “后来,你大了一些,靠着帮人缝补洗衣存了一点钱,又跑街窜巷的卖些小玩意儿。不知受到了多少冷眼和嫌弃。” “你就这样艰难的靠着自己,一点点将生意做大,直到如今这样的规模,不知耗尽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 “林家可以说是全靠有你撑着,才能一路走到今天。可是……现在林家出了事,还是要你做出牺牲。我……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呢?” 他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捂脸哭起来:“有时候,我其实希望你能够自私一点。比如你明知道宋大海此人人品堪忧,但为了保全父亲的名声,还是答应遵守婚约。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被困在这桩亲事中,一直都不幸福。我多次劝你和离,可你怕别人中伤林家,硬是不愿和离。” “其实,你已经出嫁了,即便林家遭难,也波及不到你身上来。你大可以什么都不用管的。不必……不必将自己半生的心血都搭进来。” 林泽说着,打了自己一巴掌:“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 林如意一把抓住他的手。 “大哥,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们是一家人,出了事当然要互相帮助。自小父亲就教导我们,一家人要同气连枝,力往一处使方能使家族强盛。若为了自己眼前的利益,不顾家人死活,那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以前,我也想把宋家当做一家人,嫁进来后就不断拿钱贴补宋家。可后来被宋大海背叛后我就想明白了,只有血肉至亲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旁的就算是同床共枕的夫妇,也可能生有异心。”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去死。所以,哥哥你勿需再说了。我主意已定,就按照景儿说的去做。” 计划已定,三人继续埋头商议细节。 这一商议,一天便很快过去了。 月上柳梢时分,林泽一袭黑衣骑在马上,满脸严肃的对宋云景说:“此次回京,前途还未可知,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面,往后你要照顾好你母亲,让她不要受宋家人欺负。” 宋云景也心中沉沉,但她面上却一片轻松,笑得眯起眼睛:“舅舅放心吧,我们已经把所有可能性都想到了,林家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林泽很快就连夜离开了锦州。 当夜谢允来拿解药,她把药瓶递给他后说:“这是最后一粒解药了,服下后,此毒立解。” 谢允挑眉:“我记得,应该还有两天才到我们约定好的时间。” “当时是怕你查案对我母亲不利,但查到现在,你已经很清楚我母亲是无辜的了,不是吗?这毒药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宋云景倒了一杯茶推倒他面前:“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锦州?” 谢允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算到了,抿唇沉默几秒,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过了许久才闷声说:“三日后。” 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惆怅。 宋云景借着喝茶的空档思绪转过几个念头。 她本来想要旁敲侧击的试探他,但最后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的问:“金矿一案,能否隐去商队在其中的作用?” 她要保证母亲绝对不会有被皇上迁怒的可能。 “只怕不容易。” “便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宋姑娘欠的这个人情可有些大了。” “凡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解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 谢允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宋云景,似乎在思考她能有几分帮到自己的价值。 “如果我说……我要你做的是被抄家灭族的大事,你还敢帮?” “我不是刚刚解决了一起抄家灭族的大案吗?”宋云景勾唇浅笑:“应该没有谁能像我这样有经验了。” “说的也是!”谢允也轻声笑起来。 宋云景拿出自己早就备好的酒坛,倒了两杯酒后,举起一杯递到谢允面前:“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谢允顿了几秒才接过。 “宋云景,这是你自愿入局的,日后若你发现自己脱不了身时再想后悔,可没有机会了!” 说罢,仰头将酒一口饮尽,起身离开栖云阁。 次日,翠云山藏有一座金矿一事公布,锦州城内一片哗然。 根据幽冥司的调查统计,这座金矿开采已有五年,利用锦州和周边城池的囚犯和乞儿采矿,一共奴役六百六十九人,被解救出来时只剩下一百二十三人。 死亡五百四十六人。 另外,还公布了锦州知府肖睿上任以来搜刮民脂民膏,卖官鬻爵等一系列罪行。 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皇上曾赐谢允先斩后奏的权利,所以谢允宣布两日后菜市口当街处斩肖睿。其家眷全部押入京都,等候发落。 肖睿处斩那日,锦州下了很大一场雨。 很多人都来观刑,臭鸡蛋烂菜叶扔了他满身。 站在最前面的,是从金矿内逃出来的那一百二十三人。 很多人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愤恨的看着肖睿,有人气愤不过,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刺入肖睿体内。 “狗官!去死吧!!” 一声声悲鸣,如泣血杜鹃。 旁边的守卫没有管,任由他泄愤。 于是有更多的人开始效仿。 不消片刻,肖睿身上就没有了一块好皮肉。 等到这些人的怨恨都发泄的差不多了,谢允才一拍惊堂木,扔出令牌,冷冰冰的说:“行刑!”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咕噜噜的滚下刑场,混在一地泥泞中,污秽不堪。 第0049章 送别 围观的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金矿被封之后,谢允顺藤摸瓜,一口气查处了十来个官员,将锦州官场彻底肃清。 他离开时,百姓们自发在城外送他离开。 行至城外五里处的凉亭,谢允远远就看到有一个人娴静的坐在里面。 他示意手下先行离开,自己一个人进了凉亭。 “宋姑娘好雅兴,这么冷的天,还在郊外煮茶吃。” 寒风凛冽,穿着单薄的宋云景小脸被冻的通红,面前的炉子里的茶水正好沸腾。 宋云景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算算时间,知道大人大概此刻会从这里经过,所以特意在此等候,恭送大人一程。” “只是如此?” “不然呢?” 她黝黑的瞳仁中满是纯真无辜,像只无害的小白兔,惹人心怜。 但谢允在她身上吃过几次亏,可不会相信她如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无害。 “既然如此,那我就喝了这壶茶,权当领了宋姑娘这番好意。” “好!” 宋云景竟答应下来,之后便一直含笑端坐在那里,乖巧的看着谢允喝茶。 眼看一壶茶都快见底了,她当真安静的没有说半个字,反倒是天色越来越阴沉,气温越来越低,她被冻的瑟瑟发抖。 谢允知道她这是引自己心软的苦肉计,不想搭理,但看她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也还是倔强的不肯离开,终究还是心软,叹息一声:“说吧,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他有些无奈,不明白一贯冷硬的自己为何独独就是会为她心软。 大概是那夜她满脸悲伤的说自己做这么多只是想救自己母亲时,让他想到了当初年幼时无依无靠的自己。 他对宋云景心软。 也是隔着时空,对当年幼小的自己心软。 宋云景咬唇,又沉默几秒后才哑声说:“此次回京都,我外祖父一家必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大人是最得皇上信任的肱股之臣,他兴许会问问大人您的意见。只求大人到时力主死刑!不要有一点留情。” 谢允满脸诧异。 他还以为宋云景今日来是想求自己在皇上面前为她的家人求情。 没想到,竟然是想让自己落井下石,建议皇上判处林家死刑? 短暂的惊讶过后,谢允很快就明白过来宋云景打的是什么主意,眉心紧蹙:“我可以帮你,但我要提醒你,皇上的心思比你想的深沉,这点小心机在他面前可不一定有用。” “我知道。” 宋云景垂眸:“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反正已经是死局了,何不剑走偏锋试一试呢?” 谢允审视着她,沉默许久后才点头:“好,我答应你。” 宋云景长松一口气,起身朝他福了福身:“那便多谢大人了。” 谢允走出去几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深沉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咬牙切齿的警告宋云景:“我知道你肯定还做了别的谋算,以你的个性,只怕又是个火中取栗的计策。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留好你这条命,等着我来找你索取报酬。” 说完,也不管宋云景什么反应,大步离开。 宋云景看着他的背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回到马车上,半夏赶紧将狐裘裹在宋云景身上,低声抱怨:“姑娘也真是的,外面这么冷的天气,您穿这么单薄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回来穿件狐裘。” 说着,又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马车内很暖和,宋云景舒服的喟叹一声。 送走谢允,她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总算能够轻松一点了。 尽管她知道谢允人不坏,但有幽冥司在锦州,她就始终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利剑,松快不起来。 半夏还在碎碎念“回去我就给您熬姜汤,不然染上风寒可就糟了。” 宋云景暖和一些后,掀起帘布,眺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乌云,低声喃喃:“今天就是二十六了。” 前世,她在这一天仓促的嫁给容瑄。 这一世,她送走了谢允,做好了一切布局,虽然前路不明,但总算还有几分希望。 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总会好起来的。 …… 之后几日,宋云景和林如意一起忙着清点账目。 林如意遣散了所有伙计,把能变卖的货物全部低价变卖了,嫁妆首饰等也全都卖了,一应金银全部兑换成银票交给乔明轩,再加上剩下的粮食等物资,一并运往京都。 这么大的动静,宋云景不仅没有瞒着宋家人,反倒还大张旗鼓的找来人牙子,发卖了宋家大半的奴仆,只留下一些签了死契的下人。 宋家几人自然不同意,早上给宋老夫人请安时,祝铃音便闹开了,夹枪带棍的讽刺宋云景。 被祝铃音一闹,宋云景立马挤出两滴眼泪,可怜的伏倒在宋老夫人腿边,哀声哭泣:“祖母,您有所不知,母亲这些年身体不好,铺子交给别人打理却被人坑害,卷钱跑路了。现在商铺欠了一屁股的债,不得不靠着变卖嫁妆来填补亏空。” “之前府上的奴仆全部都是花着母亲的嫁妆养着的,但现在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人了,只能发卖减轻负担。” 宋老夫人一听,脸色都变了:“这……这……这好好地怎么会亏钱呢?” “还不是识人不清。”宋云景说着又恨声骂了几句。 接着话锋一转,又往宋老夫人跟前凑近一些,带着几分讨好的笑着说:“祖母,前些年家里的一应开销全都是用的母亲的银钱,这几年靠着母亲嫁妆的帮助,宋家也置办了不少产业,我这几日盘过账,有十来家铺子都在盈利。不如祖母您可怜可怜我母亲,做主拿些银钱出来帮我母亲渡过这一难关吧?我们是一家人,当同气连枝才是呀。” “现在差的钱也不多了,就只剩下五万两银子的亏空了。” 宋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两银子,那是在她的心头割肉。 第0050章 祸不单行 还不等她说话,旁边的祝铃音就翻了个白眼,冷嘲一声:“她林如意之前眼高于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出事了,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真是笑话!” 宋云景没有搭理她,只向宋老夫人哀求:“祖母,不瞒您说,我已经走投无路,把宋家能变卖的铺子都卖出去了,剩下一些全都记在您的名下,没有您的同意,我也动不了。现在只需要您点个头,我母亲的困境就解决了。” “什么?!!!” 祝铃音猛地站起身,目眦欲裂:“你说你把那些铺子全都卖了?宋云景,你还要不要我们一家人活了?她林如意犯了错,为何要我们一家人来为她买单?” 说着,她也跪倒在宋老夫人面前,哭的不能自已:“老夫人,您瞧瞧,之前您让大姑娘管家,她就是这样徇私的。不声不响的,就把宋家的店铺卖了。这……若我今日没闹,岂不是明天我们一家人都要去睡大街了?” 宋云景:“只是应急而已,等我母亲渡过这次难关,还会把这些铺子赎回来的。” 宋老夫人听到这里,也不太好了,扶着额头大喊:“你这丫头实在是胆大妄为,你……哎呀,我的头……” 她气急攻心,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之后,院里一番手忙脚乱。 宋云景趁着众人忙着照顾祖母的时候,趁机溜走了。 刚出门,她就压低声音告诉半夏:“按照我之前交代你的去做,记得,一定要大张旗鼓,务必要让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宋家快要山穷水尽了。” 她刚才的话真真假假,故意营造出宋家即将被拖累的山穷水尽的模样,就是想要引祝铃音入套。 在宋云景的刻意宣传下,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全城。 她甚至还真的找了几个人来,一副要变卖这座宅子的模样。 宋老夫人和宋大海气急了,怕她真的把整个宋家都贴进去,强硬的夺了她的管家权。不允许她再动用宋家的一分财产。 管家权又回到祝铃音手里。 又过了十天。 宋云景被夺权后终于安分下来,整日闷在院里不出门。 今日难得是个大晴天,她张罗着院里的丫鬟将库房里的药材翻出来晾晒,避免发霉。 还没忙完,外院的管事白着脸匆匆找来,惊惶不安的说:“大姑娘,不好了,二爷今日在外巡查公务时,不慎坠马摔伤了腿。” 宋云景皱眉:“好好地怎么会坠马?看过大夫没有?伤的如何?” “大夫正在苍翠斋,说是左腿摔断了,老夫人一听说就晕了过去,我只能来找您了。” 其实府上还有个正牌夫人,可大家都知道林如意是不愿意管这些事的,所以索性不去她那里找不痛快。 一听说性命无忧,宋云景继续翻动药材,漫不经心的说:“现在管家的人已经不是我了,你找我也没什么用。还是尽快去找祝姨娘吧。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现在穷困潦倒,待会儿连大夫的车马费都付不上。” “府上到处都找不到祝姨娘的身影,我也是别无他法了,只能来找您了。” “门房那边也不知道姨娘去了哪里吗?” “都说她没出门,可就是找不找她。” 宋云景垂眸,沉思几秒后,终于放下手上的事情,带着半夏匆匆赶去苍翠斋。 前世,父亲是没有此次劫难的。 但这一世,锦州的官员被查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公务堆积在一起,他这个锦州同知便不得不包揽了一些原本并不属于他的公务,所以今日才会在劳累之下,突然坠马,摔断了腿。 宋云景趁着大夫看诊的时候,暗暗观察宋大海的伤势。 伤势比预想的还要重,整个左腿以一个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只怕骨头完全断了。 于她而言,尚且还有得治,但寻常大夫就没有办法了。 果然,大夫为宋大海做了包扎固定后,出了门对宋云景摇了摇头说:“令尊的腿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骨头完全断了,就算之后养的再好,恐怕也没办法完全恢复。你们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换言之,宋大海这条腿以后多半是瘸了。 对旁人而言,这或许不算特别大的事情。 但宋大海是朝廷命官,按照大燕律例,身有残疾者,不得在朝为官 所以,他的仕途基本算是走到头了。 祝铃音赶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 她难以置信的抓紧大夫的衣服,瞪大眼睛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不是锦州最厉害的大夫吗?收了那么多诊金,难道都治不好吗?” 大夫脸一黑,甩开她的手:“既然你不相信老朽的医术,不如另请高明吧。” 说完,不悦的拂袖而去。 祝铃音天都塌了,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睛惊惶不安。 少顷,她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跑远,连门苍翠斋的院门都没进去一步。 宋云景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还真是老天都在帮助自己。 宋家接连遭受重创,祝铃音只怕要沉不住气了。 宋大海从昏迷中苏醒,知道大夫的话后,也傻眼了。 想到自己仕途无望,他暴怒的打翻了宋云景端来的药,怒骂:“你也想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 宋云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非常平静的让半夏把备好的另一碗药送上来,面无表情的说:“父亲如果真的想瘸一辈子,可以继续把这碗药砸了。” 宋大海眯眼:“你什么意思?” 宋云景冷笑:“其实,你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夫君。你有这样的下场我应该去庙里烧香感谢佛祖让你遭报应才是。不过……我留着你这双腿还有用,所以……只能忍着恶心帮你治疗了。” 她要名正言顺的去京都,除掉六皇子这个后患。 所以,她需要宋大海继续留在朝中为官。 “乖乖喝药,我可以保你这双腿恢复如初。” 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听的宋大海气急败坏。 但一听说她的药能治好自己,又将信将疑,最后一想反正再差也不能比这更糟糕了,心一横,把一碗药喝了个精光。 第0051章 要钱 等喝完了,他才想起来问:“这药是哪里来的?” “是回春堂的陈大夫介绍的一个神医,听说是他的师兄,专治各种跌打损伤,断骨续接。只是对方脾气怪,花了不少银子才求得他给开了一副方子,听他说后面还要再换两副方子,还暗示我要另外付他银子才行。” 一听说是陈大夫的师兄,宋大海顿时放心下来。 “既然是神医,脾气古怪些也正常。我知道你最近手头紧,待会儿你祝姨娘来了,我让她给你支些银子先用着,务必要把这位神医供起来,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家小气。” 晚些时候,祝铃音才带着一双儿女再次来看宋大海。 和之前相比,宋大海现在坚信自己的腿能复原,情绪轻松不少,温声宽慰祝铃音,让她不要操心。 说没几句,他就急切的对祝铃音说:“你马上拿五千两银票给景儿……” “五千两?!!!”祝铃音猛地拔高声音,打断宋大海的话,瞪大眼睛磕磕巴巴的说:“这……怎么突然会要这么多银子?不知大姑娘拿来做什么用的?” 她下意识看向宋云景,脸色不太好看。 宋大海兴奋的说:“景儿找了一个神医,说是可以让我的腿恢复如初,只不过这样的世外高人,需要多花些银子才能打动人家。” “可是……柳大夫不是说恢复不了了吗?” “哼!那个庸医,他医术不精自然没有办法,景儿请的这位高人可是回春堂陈大夫的师兄,岂是他姓柳的能比的?” 祝铃音目光犹疑。 “那位神医都没有来看过二爷的腿,就敢断定能治好?大姑娘……这样的大夫您也敢相信?就不怕让二爷的伤势加重吗?” 宋云景冷嗤:“人家世外高人,和我们宋家无冤无仇,何必害我们?姨娘这样找借口推脱,莫不是不愿意给银子,不想让父亲的腿好起来了?” 宋大海一双眼睛阴恻恻的盯着祝铃音,眉心微蹙,不怒自威。 祝铃音心里一慌,可怜兮兮的抹着眼泪说:“二爷明鉴,妾身怎敢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就对了。”宋大海的脸上还是不见半点笑意:“那就赶紧把银票给景儿拿来。省的拖太久惹神医生气。” 祝铃音喉头一哽。 过了几秒,她才强颜欢笑道:“二爷,不是妾身不愿意拿钱,若是以前,五千两银子拿酒拿了。可现在……大姑娘不声不响变卖了大半家产,家中所剩的银钱实在不多了。要拿出五千两银子一时半会儿也有些困难……” 旁边的宋云澜看母亲为难的样子,瞪了宋云景一眼,冷笑一声:“父亲,您不要被宋云景给骗了。她定是存了坏心,想要骗家里的钱给她母亲还债。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岂能白白拿给她?” 而且,他的腿也还瘸着,城内的大夫都说好不了了,当时父亲都没想着砸钱给自己请神医,凭什么他一把年纪还要花这么多银子却请一个劳什子的神医? 宋云景淡笑:“弟弟说的对,五千两银子确实不是小数目,不然我还是回绝了那位神医吧。” 宋大海勃然大怒。 他一把抓起枕头砸向祝铃音,叱骂道:“我平日虽然不管家,但家里有多少家底我还是有数的。不管她变卖多少家产,也不至于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这样说……难不成真的像景儿说的那样,不想我好起来了?” “……” 祝铃音心中暗恨。 柳大夫离开时信誓旦旦的说宋大海的腿绝无可能恢复如初了。她不相信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神医’就能治好他的腿。 宋云景这摆明了是想坑家里的钱。 可是…… 宋大海病急乱投医,竟也相信宋云景这些鬼话,这让她很是头疼。 宋家现在的情况,要是再白白送出去几千两银子……还能剩下多少家产? 祝铃音的思绪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无奈的答应下来,强笑着说:“那就劳烦大姑娘等我半日,明日午时,我定将银票给您送来。” 宋云景似笑非笑的审视着祝铃音:“有劳姨娘了。” 她一直冷眼旁观着面前这场闹剧,只觉得可笑至极。 祝铃音再是他的宠妾又如何,一旦牵扯到自身的利益,他也可以瞬间翻脸不认人。 房内众人心思各异。 宋家注定要掀起波澜了。 …… 祝铃音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半夏一直盯着她那边的消息,她刚走,就回来给宋云景报信了。 宋云景气定神闲的吃完早饭,又看了会儿书,然后才慢悠悠的去苍翠斋。 “父亲。” 她的脸上堆满笑:“好消息,那位神医愿意见您了。只是他脾气怪,不愿来宋家,只愿意在天香楼给您看诊。恐怕要劳累您亲自去天香楼了。” 宋大海喜出望外:“那还等什么?快去安排马车!” 天香楼是锦州城有名的青楼。 大白天这里没什么客人,空荡荡的非常清净。 宋云景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老丨鸨并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阻拦她进来,反倒亲自将父女俩带到包厢:“神医这会儿还在休息,劳烦二位在此稍坐片刻。” 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两人等了两刻钟都没见到神医过来,宋大海腿疼的要命,情绪越发焦躁不安。 就在他快要坐不住,想向宋云景发难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响起一对男女的争吵声。 虽说偷听别人的隐私不太道德,但宋大海这会儿着实无聊,便下意识竖起耳朵打发时间。 一开始声音有些低,两人隔了一堵墙也听不清楚。 但随着争吵升级,声音也越来越大。 “赵磊!!!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一个尖利的女声高亢的怒骂:“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如今你发达了,就想过河拆桥是不是?” “哪里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另一道男声烦躁的说:“肖睿死了,我好不容易才躲开幽冥司的追查,捡回一条命。现在这种情况,我自己都要夹紧尾巴做人,哪里还顾得上你那里?” 宋大海的脸色微变。 第0052章 奸情暴露 他怎么觉得这道女声有些耳熟? 宋大海下意识看了宋云景一眼,见宋云景神色如常才微微松一口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男声继续说:“你知道我今天来见你这一面,冒了多大的风险吗?稍有不慎,我这条命就没了。” “我不管!!!”女人哭的伤心欲绝:“你当初说好了不会不管我们母子的。要是你在锦州待不下去了,不如就带我离开吧。” “啧,还是对野鸳鸯!”宋大海小声嘀咕。 “现在这个局势,还能去哪里?” “天涯海角,哪里都行!”隔壁的女声还在哭诉:“你知道我在宋家怎么被人欺负的吗?那个该死的宋云景,她把宋家的家产全部掏空了,交到我手上的就是个空壳子。账上看着没有半点问题,可那些账目全是和你有关的,那些钱我早就给你拿去打点关系了,现在宋大海要让我拿五千两出来,我去哪里拿?” “我现在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宋大海母子要开库盘点。这种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下去了。” 宋云景的名字一出来,宋大海的脸色勃然大变! 他咬紧牙关,下意识想站起来冲到隔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但宋云景却按住他的手,淡漠的说:“父亲,还是先耐心听完吧。”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宋云景。 过了许久,他才意会过来什么,咬牙切齿的问:“你早就知道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医对不对?你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 宋云景没有否认:“若是不让你亲耳听到,你如何相信呢?” 所以,她特意布了这一场局。 她故意让谢允放了赵磊一马,然后在家里营造出宋家穷困潦倒的表象,再加上宋大海摔断了腿,仕途全毁,还要找她狮子大开口要钱,祝铃音果然就受不了了。 周妈妈曾说祝铃音以前是看不上父亲的,后来父亲和母亲成亲后,借着母亲的势发了家,祝铃音就突然贴了上来,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迅速搞在一起。 所以,宋云景断定祝铃音一定是吃不了苦的,一旦知道宋家要完蛋了,就会迅速想要找赵磊脱离苦海。 果然,祝铃音一点没让她失望。 自己的计划只进行到一半,她就按捺不住了。 “你再忍耐忍耐……” “我忍不了了,宋云景心机深沉,我根本玩不过她,要么你想办法杀了她,要么你就立马带我走。”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可她身边有高手保护,我派去的人连她的身都近不了。” “那你说怎么办?” 男人沉默几秒,咬牙说:“要我带你离开也可以,除非你让云澜立马认祖归宗,妈的!当年我就让你离开宋大海跟了我,你舍不得宋家的荣华富贵,害我的儿子叫了宋大海十多年的父亲,老子不甘心。” “可是……云澜那里,我要怎么提……” “砰!!!” 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踹开。 一听说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宋大海彻底发了狂。 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若非他断了腿还拄着拐杖,这会儿他已经冲上去砍了这对狗男女。 祝铃音没想到宋大海居然会在这里,瞪大眼睛,瞬间就慌了神。 她下意识往赵磊身后躲。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宋大海,他失去理智,举起旁边的花瓶朝两人砸去:“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背着我偷情!!!你……你……你……我待你不薄,你竟然敢给我戴绿帽子,还让我给他养儿子,我今天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自己行动不便,就叫来手下,命人摁住祝铃音和赵磊,然后发了疯的打两人。 宋云景闲闲的靠在门口,看着这场闹剧,等到两人快被打死了,才开口说:“家丑不宜外传,父亲还是把人带回去审问吧。这两人一个是您的妾室,一个是被幽冥司通缉的犯人,要怎么处置,还得有个章程才行。” 她答应了谢允,之后会把赵磊抓捕回去,他才愿意暂时放赵磊一马的,可不能让赵磊这会儿就被打死了。 两个被打的半死的人被人迅速带出去。 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 面对着一地狼藉,宋云景轻笑一声:“父亲,这就是您不惜背叛母亲也要找寻的真爱吗?可真是精彩呀!” 面对女儿话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宋大海佝偻着身子,一瞬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些年无数个他觉得幸福的瞬间,一瞬间悲从中来,捂着脸流下两行热泪。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养了十多年。 现在却突然得知自己是在帮别人养儿子。 宋大海忍不住想,昨天怎么没有干脆摔死自己算了。 …… 经过宋云景之前一番折腾,现在宋家只剩下一些签了死契这下人,这反倒方便了宋大海,让他不用担心丑闻被传出去。 苍翠斋内。 宋云曦和宋云澜被人粗暴的带了过来。 刚进门,就看到祝铃音被绑着手跪倒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淤青。 “母亲!!!”宋云曦下意识想扑上去,却被人摁住,跪了下来。 宋云澜心底惊疑不定,转而扑到宋大海面前,抱着他那条好腿哭泣:“父亲,母亲做错了什么事,您要这样对她……” 话还没说完,宋大海就一脚踹开他,暴躁的怒骂:“闭嘴!谁是你父亲?” 宋云澜姐弟俩对视一眼,心直往下沉。 见到一双儿女,祝铃音又有了一些力气,但面对儿子震惊的目光,她又心底发虚,不敢去看宋云澜。 宋云澜很快就注意到旁边还绑了一个身形和自己相当的男人,对方的脸有些眼熟,和这几天街上张贴的通缉犯一个模样。 他的脸色煞白,心底涌上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祝铃音哭的涕泪横流:“二爷,您要怪就怪我,曦儿和澜儿是无辜的……” 宋云澜心底越来越慌,突然拔出旁边柱子上挂着的剑,一剑刺向赵磊:“你这个贼人,看我不杀了你!” “澜儿,不要杀他,他是你父亲!!!” 祝铃音目眦欲裂,呼吸都停滞了。 第0053章 报应 宋云澜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祝铃音,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母亲,你一定是说错了对不对?我姓宋,是宋家子孙,他……他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宋云澜歇斯底里,接近崩溃。 事情发展到现在,赵磊也不装了,热切的看着宋云澜:“澜儿,你就是我的儿子,前些年我迫于无奈,只能让你认宋大海做父亲。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父子终于可以相认了……” “闭嘴!!!” 宋云澜怒吼,手上的剑胡乱挥舞,不慎划伤赵磊的手臂。 赵磊痛哼一声,犹带着笑:“爹爹知道你现在难以接受,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培养父子亲情。你不是想做官吗?爹爹之前已经帮你拖好了关系,在定州给你谋了个官职。再过几日你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宋云澜一愣。 他的腿断了,以为这辈子都和仕途无缘了。 没想到赵磊竟然这么有本事,连这都能办妥? 看宋云澜竟然动摇了,宋大海那点仅存的亲情都消散无踪,冷笑道:“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离开锦州吗?” 祝铃音膝行到他面前,抓着他手苦苦哀求:“二爷,澜儿是无辜的,您打我骂我都可以,求求您放过澜儿好不好?” “这个孽种,留着他只会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杀了也不足惜!” 祝铃音没想到他如此狠心,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说:“即便他不是您的儿子,可这么多年,难道您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宋大海用力扇了她一巴掌:“贱人!你还有脸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宋大海用了十足的力气,祝铃音的牙齿都被打掉一颗。 她看着混在血里吐出来牙齿,脸上一片木然,许久后突然笑起来:“对我好?你们宋家不过就是想要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我生曦儿时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们母子就开始逼我生儿子。” “她找了那么多的偏方逼我吃下去,喝符水,生吃蛤蟆……你明知那些偏方根本没用,但为了哄自己母亲高兴,就也跟着逼我吃。” “拖了一年我的肚子还没有消息,你母亲就开始给你张罗着纳妾。你嘴上对我海誓山盟,但也没少去睡那些女人。大概是你真的命中注定无子,那些女人竟然一个也没有怀孕。我别无他法,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所以才想到去找别的男人生孩子。” “果然,生下澜儿后,你们母子的嘴脸又变了,好像之前对我的刻薄不存在一样。我后来又花了多少精力才把那几个妾室赶走?当时你不是还挺舍不得的吗?”祝铃音满眼嘲弄。 “你知道我那几年是在怎样的担惊受怕中渡过的吗?我是不守妇道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我从未后悔!我当时只觉得畅快,觉得你们宋家活该要帮别人养儿子。” 宋大海手都在哆嗦:“你……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对你心慈手软了。” 他目光阴狠,叫人把祝铃音和赵磊摁着,狠狠的打。 惨叫声不绝于耳,祝铃音一开始还想求饶,后来见宋大海不为所动便开始大声咒骂。 一句比一句难听。 宋云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直到祝铃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扑到她身上帮她挡下棍棒:“父亲,您饶了母亲吧……” “呸,滚开!!!” 祝铃音恨声怒骂:“别叫我母亲,你姓宋,是宋大海的女儿,我不要你现在在这里假好心。我敢作敢当,有本事他今天就打死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想死?没那么容易!” 宋大海森冷的笑起来:“来人,把祝姨娘送去庄子上关起来,对外就说她突发恶疾,去养病了。” “祝铃音,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慢慢受着吧!至于你……” 宋大海的目光看向宋云澜:“来人,给我挑了他的手筋脚筋,扔到城外乱葬岗自生自灭。” 当初对宋云澜有多少期望,现在对他就有多么厌恶。 只要看到这张脸,就在提醒他经受了怎样的背叛。 祝铃音这才知道慌了,她想为宋云澜求情,可就算她磕破了脑袋,宋大海也不为所动。 “大姑娘,您发发善心,救救你弟弟……” 宋云景往后退开几步,面无表情的说:“你当初背叛我母亲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下场才是。” 一个能在发妻孕期时和妻子的手帕交搞在一起的男人,能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祝铃音的希望彻底破灭。 眼睁睁的看着宋云澜被挑断手筋脚筋,她惨叫一声,晕厥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祝铃音已经疯了。 她抱着一截破木头痴痴傻笑,谁都不能靠近,就连宋云曦想要接近她,都被她用木头砸破了头。 宋大海听说了后冷笑一声:“把她关在柴房饿几天,我就不信她是真的疯了。” 但又过了三天,祝铃音的情况翻到更糟糕了。 除了痴傻不认人外,她连撒尿拉屎都糊涂了,柴房内连个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但她却自在的在里面撒泼打滚。 柴房门刚打开,里面浓烈的异味窜了出来,宋云景嫌恶的皱眉。 “大姑娘恕罪,实在是周姨娘不让我们靠近,我们想帮忙清扫干净也不行。只能由着她这样邋遢。” 现在周姨娘倒台了,宋老夫人和宋大海都大受打击,恹恹的不太管事,府上的下人们见风转舵,瞬间又开始讨好起宋云景来。 “她能忍受就由着她,不必理会。” 宋云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祝姨娘:“我来是想告诉姨娘,赵磊已经被送往大狱了,宋云澜被挑断手筋脚筋后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昨日有人在城外发现他被野狗啃噬过的尸体。” “另外,父亲现在看二妹妹也甚是烦忧,在考虑尽快把她嫁出去。” 第0054章 试探 祝铃音坐在柴堆里,抱着怀里的木头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脸上时不时就笑一声,小声哄劝:“宝宝乖,快快睡……” 对宋云景说的那些话,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宋云景蹲在祝铃音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祝铃音,当初掳走我的那些南越国将士,是你引来的吧?你以为装傻就能躲过一切了吗?只可惜,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我会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在意的儿女尝遍我受过的苦。” 祝铃音还是没什么反应。 她看着宋云景,嘻嘻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的头顶,伸手就抓她的发钗,兴奋的说:“姐姐,你头上的蝴蝶好漂亮。” 宋云景往后退开,看着她狼狈的摔在地上。 “哎呀,蝴蝶飞走了!”她不依不饶,还想扑到宋云景身上抓‘蝴蝶’,被两个管事妈妈粗暴的抓住手臂推回柴房继续关起来。 离开时,宋云景在转角处见到了宋云曦。 她的眼眶里蓄满泪水,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错身而过时,宋云曦咬牙切齿的叫住她:“宋云景,你现在得意了?” 宋云景站定脚步,回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宋云曦:“你似乎觉得很委屈?” 宋云曦红着眼眶,恨恨的看着宋云景,咬牙不说话。 “你母亲今日的下场是她自作自受,没有人强迫她,全是她自找的。你凭什么觉得委屈呢?” 宋云景一步步毕竟宋云曦,目光越发凌厉:“当年,若非你们母女设局,引来南越国的人,我怎么会被俘虏?这些年来,你对我有过一丝的愧疚吗?或许在和容瑄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时候,还会偷偷笑出声吧?在我回来后,是不是有想过为什么我没有死在南越国?” 宋云曦被她的连声发问问的脸色煞白。 过了许久,她才嗫嚅着说:“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宋云景冷笑:“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收起你那些坏心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半个月后 谢允回到京都的时候,京都已经变天了。 南郡粮仓大火,所有粮食全部付之一炬,皇上暴怒,户部几乎一半的官员被羁押。 林栋作为其中牵连最深的人,被关押后,弹劾宁远侯的折子也多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就连被宁远侯提拔起来的人此刻也纷纷落井下石。 谢允把自己查到的线索一并上呈给皇上。 皇上今年不过四十五,算不上年纪大,但因为爱服用丹药,看着比同年龄的人要年迈许多,老态龙钟的模样像是六十多岁的小老头。 看完谢允递上来的折子后,他冷哼一声:“这肖睿也是无法无天,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杀得好!他的家眷也一个都别放过,让刑部择一个日子一并砍了。” 他一气处罚了几个锦州被查处的官员。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宁远侯府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臣刚回京,只听说有人弹劾宁远侯,并不知其中内情。” 皇帝把手边的一叠奏折扔到谢允面前:“你看看。” 等他看的差不多了,皇帝才喝了口茶问:“依你看,朕应该怎么处置宁远侯?” 他一双浑浊的目光幽幽的看着谢允,像蛰伏于暗处的毒蛇,不放过猎物的任何细节变化。 谢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沉默几秒后才说:“为逆王运输武器,偷运金矿,南郡大火,桩桩件件皆是事关万千生民的大事,绝非一句不知情就能轻易洗清罪过的,否则如何对百姓交代?依臣看,应当治永安侯府众人死罪,以平民愤!” 皇帝眯眼,沉默着审视他。 过了许久,他才笑了一声:“朕听说,你这次在锦州时,和林家那个外孙女走的挺近?你这么说,就不怕她伤心?” 谢允垂眸:“臣秉公执法,不敢徇私。” “罢了,这件事容朕再思考思考。”皇帝又拿起另一份奏折翻了翻,漫不经心的问:“你离京之前,朕同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谢允面色一僵,离京前,皇上曾暗示他有意将昭容公主许配给他。 谢允知道皇上在试探自己,但他还是撩袍重新跪下:“皇上,臣只把昭容公主当妹妹。” “你这样说,昭容该伤心了。”他的脸色沉下来,明显不悦。 “臣……” “你在锦州累了这么久,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允咬牙,带着几分不甘:“臣告退!” 等谢允离开后,皇帝才面无表情的对身边的太监说:“看看哪里还有空缺,把宁远侯这个女婿调到京都来。” 他倒要看看,能让谢允这个冷面阎王屡次破例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出了宫门,骑上马,谢允的心腹压低声音汇报:“按照您的计划,已经查出皇上的眼线是哪两个人了。”他报了两个名字。 谢允并不意外,沉声说:“下次出任务时,找个机会把两人除掉。” 他知道皇帝一直在派人监视自己,为了自保,他一直装作不知情。但如果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也会反抗。 …… 又过了一月,京都的消息总算传到了锦州。 一切如宋云景推测的那样,皇上明明已经对林家起了杀心,但在满朝文武全都力主杀了林家平民愤的情况下,皇帝却只是判了林家抄家流放,且只针对林家十岁以上的男丁,女眷们都没有受到牵连。 得知这个消息,宋云景和林如意都长松一口气。 “只不过,流放之地靠近北漠,到底还是苦寒了一点,眼下才刚初冬,路上不知要受多少苦。” “母亲放心,我会托人一路打点,尽量让外祖父他们好过一些。” 而且,定州靠近北漠,每到冬日,北漠都可能前往定州劫掠。 宋云景记得,今年的冬日北漠会遇上百年难遇的雪灾,冻死不少牛羊,开春后两国爆发了规模盛大的战争。 外祖父和舅舅都是武将,只要他们能把握好机会,到时候能有很多可以立功的机会。 听她这么说,林如意总算放心了一些。 第0055章 我的逃奴 不过,出乎母女二人预料的是,跟着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宋大海的调令。 皇上任命宋大海为礼部主事。 虽然和他现在的职位一样都是正六品,但自古京官高两级,多少人汲汲营营一辈子都升不上去。 于宋大海而言,这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但他腿还伤着,不便长途跋涉,小心翼翼的问宣旨太监能否等腿伤痊愈了再进京报道。 “皇上看重你才破格提拔你,就算是爬也得尽快爬到京都。大人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宋大海忙不迭的点头。 “宋大姑娘!” 传旨太监又转而看向宋云景,这一次,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讨好的笑容:“皇上还给您赏赐了不少东西,进了京都可不要忘了进宫谢恩。” 宋云景觉得这个公公的态度有些奇怪。 但她并未多想,不着痕迹的塞给他一包银锭子:“多谢公公提点。” 他掂了掂钱袋的份量,脸上的笑容更深邃了一些。 传旨的人一走,宋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为进京做准备。 到最后,宋大海决定轻车从简,只带宋老太太和两个女儿还有几个下人去京都。 他安排心腹管事先一步快马进京置办宅子,其余人坐马车晚几天到。 林如意不准备一起去京都。 出发前一晚,她帮宋云景清点箱笼,叹息一声:“此去京都,只怕是祸非福,你要一切小心。” “好!母亲您在锦州好好养病,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我就接您到京都陪我。” 火寒毒畏寒怕热,而京都的冬天太冷了,林如意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那样的寒冷,只能留在稍微温暖一些的锦州。 “你在京都,多去看看你外祖母,她身子不太好,你的两个舅母也是没吃过苦头的,有机会就多帮帮她们,让她们不要被人欺负了。” “好,母亲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路途遥远,天寒地冻的,不要染了风寒。” 林如意絮絮叨叨的,满是对女儿的不放心。 宋云景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母女俩一直聊到深夜,林如意才离开栖云阁。 离开时,林如意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叹息道:“今夜是十五,都是月圆人团圆,只是我们一家人要再团员,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宋云景一愣。 今天竟然是十五? 最近太忙,她完全忘记了。 她下意识抬手摸着自己的心口,本该剧痛的地方,此刻却毫无动静。 她的心里浮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刚送走母亲,宋云景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半夏惊恐的尖叫声。 她跑进去,看清面前的景况,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她的床上赫然有一条小指粗细通体漆黑的小蛇,正支起蛇头,朝半夏吐信子。 宋云景立刻拉了半夏一把,避开蛇口。 半夏被吓得身体都软了,磕磕巴巴半天才哆嗦着问:“这这这……这玩意儿冬天不该在洞里冬眠吗?” 宋云景的脸色很难看,抿着唇,没有回答半夏的问题,沉默许久才说:“你先去休息吧。” “可是姑娘……”看着盘在床上不肯离开的毒蛇,半夏吞了口唾沫,满眼畏惧:“不找个人来把它赶走吗?” “我心里有数,你先去休息。” 半夏还是不放心,但看宋云景态度强硬,只能离开。 等她离开后,宋云景往前伸手,那条毒蛇没有迟疑,顺着她的手臂爬了上去,自顾自的钻进她怀里,贴在她的腰身舒服的睡了。 冰凉的触感让宋云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本该剧毒不通人性的冷血动物,在宋云景面前却乖巧的像只猫儿。 “啧……”一声轻叹:“畜生就是畜生,枉我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它们。” 说话间,一个白衣男人翩然从院中的树上飞下来,堂而皇之的进入宋云景的闺房,无视掉她比锅底还黑的脸色,似笑非笑的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总算找到我的逃奴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是燕回! 宋云景的心直往下沉。 早在看到小黑的时候就该想到是燕回来了。 只有他在身边时,自己体内的蛊虫才会乖乖的不发作。 燕回眉眼间带着笑意,但只有宋云景知道,这个时候才是他最生气的时候。 宋云景心中情绪翻涌,但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问:“祭司大人来做什么?” “有人偷了我的海东青,拐了我的死士跑了,我来找她回去。” 宋云景冷笑:“这里是大燕,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我能进入这里,你觉得就凭你们锦州这些守卫,能拦得住我带你离开吗?” 他的扇子轻挑的顺着宋云景的侯龙岗一路往下,直至停在她的心口,人也往前倾身,几乎贴住她的额头,耳语道:“离开我这么久,蛊毒发作的滋味不好受吧?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让你后半辈子都免受这种苦楚。” “痛死都不可能跟你回去!” 宋云景冷笑,往后退开两步,往外大声喊道:“阿归!!”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进来,下一秒,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横在燕回脖子上。 阿归阴恻恻的警告燕回:“再往前半步,我就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燕回抬头,露出脆弱的脖子:“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毒死你。” 宋云景和阿归的脸色都很难看。 两人都很清楚燕回有什么能耐。 这个全身连呼吸都是毒的男人,只要他想,他可以顷刻间在无形中取人性命。 “宋云景,从你误服了我的蛊毒起,你就是我的人了,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到。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和家里人告别,三天后,我来带你回南越。到时候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杀了你,但我会在你面前一个个杀了你的家人。你知道我的脾气,别做无谓的反抗。” 说完,吹了一声口哨。 宋云景怀中的小黑探出头,懒洋洋的看了燕回一眼,又缩回头继续冬眠。 燕回不怒反笑:“吃里扒外的畜生!” 反正马上要把宋云景带回南越,他也不着急唤回小黑,由着它留在宋云景身边。 第0056章 面圣 等燕回离开后,阿归才忧心忡忡的问:“姐姐,怎么办?” 他们都没有想到燕回竟然会追到大燕来。 宋云景心事重重,沉声说:“他应该刚到锦州,还不知道我们要去京都的事情,而且,他这三天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没办法时刻关注我们。明日我们尽早启程离开锦州。京都距此地几千里路,他一个南越国大祭司,总不至于一路追着我去那里吧?” 嘴上这样安慰阿归,但宋云景的心里也没底。 燕回的个性有多偏执,她比谁都要清楚。 自己这次再摆他一道,下一次见面,只怕不会善了。 带着心事,宋云景一夜无眠。 第二天启程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家老族长竟然来了。 宋大海以为族长是来给自己送别的,诚惶诚恐下了马车相拜,结果老族长直接无视了他,朝着宋云景走来。 “今日老朽有一事相求。这是我不成器的小孙子,叫宋云威,留在家里也读不进书,我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好姑娘,希望你能帮我把他带在身边,好好历练。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他能堂堂正正做人,别走歪门邪道。你尽管放心,他最能吃苦,什么脏活累活都尽管指使他去做,不必把他当兄弟,把他当牛做马使唤就行。” 说着就要向宋云景下跪。 宋云景哪里敢承受这样的大礼,连忙将他扶起来:“这……” 宋云威看起来和阿归差不多大,皮肤黝黑,眉宇间带着一股桀骜,抿唇看着宋云景,很明显是对她不服气。 宋云景看着他,却想起前世一段往事。 前世,自己去世后,容瑄迎娶宋云曦时,面前的少年曾大闹婚宴,叱骂宋云曦在姐姐尸骨未寒时嫁给自己姐夫,是不要脸,后来被宋家和容家的人联手赶出门,没过几天就因为一桩极小的事情,锒铛入狱。 能够为自己不熟的族妹打抱不平,很显是个有是非观热心肠的人。 宋云景只思索片刻,就答应了老族长的请求。 宋大海却明显有些不悦。 宋云景也不和自己商量,就同意多带一人上京,这将他的威严置于何处? 尤其是他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其实是别人的儿子,一大把年纪了,现在膝下除了两个女儿,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都没有,连带着看别人的儿子就更加不顺眼。 马车缓缓出发,出城时,看到另外一队气派的马车也缓缓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晚上,那队马车也和她们一起歇在同一个驿站。 半夏去打听后回来告诉宋云景:“姑娘,是容家的马车。” 宋云景眸光微闪。 “容家?” “对,再过几个月就是春闱了,听说容家少爷早早就去了京都,容夫人怕京都的人照顾不好他,所以就带着容姑娘一起进京了。”半夏撇嘴:“看她们母女俩高兴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高中了呢。” 春闱…… 前世,容瑄第一次参加春闱就一举高中探花,名动天下。 只是,后来她死后才知道,那一年春闱的主考官也是六皇子的人。 宋云景嘲弄一笑,这一次,她要让容家人空欢喜一场。 宋大海赶着去上任,马车走得快,很快就把容家人甩在身后。 时值深冬,路遇暴雪封山耽搁了半月,等她们到京都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初到京都,宋大海一个六品小官不宜张扬,特意购置了一个位于城南的不起眼的小宅子,收拾妥当已是深夜。短暂休息一会儿,第二天一大早,宋云景就向宫门递了拜帖,要进宫谢恩。 她一个六品官员家里的女眷,本来是没资格踏入宫门的,但之前皇上给了她赏赐,传旨的太监特意提醒了她要进宫谢恩,宋云景不敢怠慢。 在角门等了两个时辰,总算有一个小太监来带她进宫面圣。 踏进御书房,宋云景没想到谢允也在这里。 她垂下眼眸,恭敬的向景元帝行礼。 “平身吧,在宫里,无须这么多虚礼。” 宋云景起身后皇帝就一直安静的批阅奏折,没有搭理她。 宋云景垂眸看着脚尖,安静的站着,不发一言。 过了大约两炷香,景元帝才抬眸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无半点怨怼或痛苦,有些意外。 想了想,他把手上的奏折扔到一边,总算开口:“初到京都,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宋云景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笑的阳光灿烂:“回禀皇上,除了太冷之外,别的没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锦州的冬日虽然也冷,但不会下雪,我们昨日刚到京都就下了好大一场雪,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她的反应让景元帝觉得有意思:“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 谢允微微蹙眉,这话暗藏杀机,他暗暗向宋云景递了个眼色。 宋云景只当没有看见。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神圣威严令人敬仰,可是民间都说您爱民如子,所以臣女才敢这般直言不讳。” “哦?民间还说了我什么?” “那可多了,尤其是您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带领区区三千大军大败敌人的两万大军,是我们锦州的一则美谈,上到八十岁的老妪,下到三岁的小儿,都敬仰您当年的英姿。” 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景元帝眸色微动。 人一旦上了年纪,便容易忆往昔。 “那你可知道,当年那场战役,和朕一同战斗的人都有哪些吗?” 宋云景摇头。 “你外祖父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那场战争,你外祖父拼死救了朕,他背着朕,在沙漠里走了五天。朕渴的不行了,他就割开自己的手腕,喂朕喝他的血……” 提到已经被他夺爵流放的永安侯,景元帝的心中涌上一股怅然,还多了一丝懊悔和怀念。 “他对朕,是有实实在在的大恩。” 景元帝抬头看着宋云景:“你是不是在怪罪朕对你外祖父一家的处罚太重了?” “臣女不敢!” 让皇上记起外祖父的大恩这条目的已经达到,宋云景高声说:“臣女不懂朝政律法,但夫子曾教。导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皇上是君,外祖父是臣,无论您如何处罚,外祖父都要遵从。” 景元帝一噎。 这话说的没错,却让他更觉得心虚了。 第0057章 交锋 等宋云景离开后,景元帝叹息一声,问身后的太监:“宁远侯的家眷现在如何了?” “回禀皇上,林家被抄家后,宁远侯夫人就病了,众人怕给自家惹来麻烦,所以不敢收留接济她们。现在一家子老弱妇孺住在城外一处门都没有的破庙里,听说情况不太好。” 天寒地冻的,那种破庙如何住得了人,长此以往,还不等饿死,先就冻死了。 景元帝听的直皱眉。 过了许久,他才叹息一声:“让赵仁德待会儿去一趟。” 又看了几本奏折,他突然又问:“你瞧着谢允和她之间,关系如何?” 太监弯腰笑起来:“奴才瞧着,谢大人对宋姑娘不太像是有情愫的样子。从宋姑娘进门起,他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景元帝冷笑一声:“说不定是故意在朕面前避嫌。回头让皇后找机会多把她叫进宫来走动走动。时间久了,总能试探出端倪来。” 宋云景和谢允前后脚出的宫门。 谢允离开前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但后面就是宫中禁卫,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骑马离开了。 宋云景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 正要离开时,远处却走来一个身着红衣,仪态翩翩的贵公子,一见到宋云景就温润如玉的笑着问:“可是从锦州来的宋主事家的女儿?” 宋云景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但从对方的服饰能看出来对方应当是个皇子。 景元帝儿女不少,但还活着且年龄对得上的儿子没几个,从对方的个性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浅笑着朝对方福身行了一礼:“臣女摆件六皇子。” 这就是幕后操控着一切的主使人。 宋云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他见面了。 她按捺住自己心底翻腾的杀意,浅浅笑着,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六皇子李明睿满脸诧异:“你认得我?” “民间都说六皇子面如冠玉,且性子最是温和,所以刚刚斗胆猜了一番,看来民女猜对了。” 李明睿面色酡红,很是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这些都是百姓们的谬赞,我在京都听过你的事情,谢指挥使那样冷情冷性的人,却在一次酒宴后难掩对你的夸赞,实在难得,京都不少人早就想要一睹姑娘的风采了。今日一见,果真聪慧过人,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了。” 宋云景脸上笑意不变,却暗暗在心里记了谢允一笔。 李明睿急着进宫面圣,不敢耽搁,寒暄几句后就离开了。 宋云景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 宋云景前脚刚到家,景元帝的赏赐后脚就来了,除了赏赐一些金银玉器外,竟然还赏了她一座城外的庄子。 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景元帝的意图。 “安排一下,明日我们出城去见外祖母。” 景元帝赏赐宋云景,又安排太医院院正去给原宁远侯夫人看诊的消息,很快就在京都引起轩然大波。 稍微有些心机的大臣都瞬间明白了景元帝的意图。 先是毫不留情的抄了宁远侯的家,后又提拔他的女婿,赏赐他的外孙女,就在众人都觉得林家落魄,不敢接济的时候,他又派出心腹太医去给林夫人看诊。 这分明是景元帝还念着林家旧情的迹象。 众人的心思都活泛起来。 晚上,外面街上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宋云景的小院子。 烛光微闪,黑影已在眼前。 宋云景正在翻阅医书,头都没抬,声音慵懒的问:“大人这是夜闯闺房上瘾了?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 “无妨,若是传出去,我定八抬大轿风光迎娶姑娘。” 谢允堂而皇之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熟练的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深嗅了一口茶香味:“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想来是姑娘猜到我要来,特意备了茶在等我?” “我自己不能喝吗?”宋云景白了他一眼。 谢允闷笑。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听说你今日见到六皇子了?” “果然,满京都都是你的眼线,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六皇子的母妃只是个宫女,一夜承宠后幸运的怀了龙胎,虽然因为生下皇子晋升嫔位,但她并不得宠,在六皇子七岁时就去世了。后来六皇子就一直养在娴妃名下。娴妃入宫多年一直未诞下皇子,虽生了一个公主,却在八年前早夭。直到五年前,她才生下十六皇子。” “六皇子的身份在宫里挺不起眼的,他本人的能力也不太起眼,一直以来,他在京都都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尽管近来储君之争日益激烈,他却能一直明哲保身,不受牵连。” “不过,他到底还是不够冷静。” 谢允淡笑,眼神变得锐利:“按理说,他今天那个时候应该在城外巡防营才对,是不该出现在宫里的,但他却恰好在那时进宫且和你碰上了……” 宋云景垂眸:“大人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不相信世上有这种巧合,他是特意想去见你的。” “我只是锦州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他贵为皇子,此前应该听都没听说过我,怎么可能特意来见我?” “在锦州时,我就发现你有事情在瞒着我。” “大人又何尝不是有很多秘密在瞒着我?况且……以我们的交情,也还没有到能分享秘密的地步吧?” 谢允闷笑一声。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话锋一转:“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宋云景一时没有跟上他的思路,顿了几秒才问:“……条件呢?” “不是要做我的利刃为我所用吗?我理应让你明白自己的处境。” 宋云景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谢允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坦率的看着自己,但那抹笑意宋云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大人想利用我为你冲锋,但当心利刃太锋利,反倒伤了自己。” “身怀利刃,怎能没点自保手段呢?” 谢允往前微微倾身:“定州刺史是我父亲的门生,姑娘帮我,我自然投桃报李,让宁远侯在定州过的轻松一些。否则……他这把老骨头,可吃不了日日开山采矿的苦。” “没有你,我照样能让外祖父他们活下来。” “姑娘的能力,我从来不怀疑。宁远侯去定州的一路遭遇了四次刺杀,他能顺利活着走到定州,姑娘安排的人功不可没。但是……活有百般活法,这个道理,姑娘应该也清楚吧?” “我讨厌被人威胁。” “这不是威胁。”谢允笑得邪魅:“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我合作的诚意。” 第0058章 认亲 宋云景沉吟几秒,暗暗盘算着其中的利益得失。 过了许久,她才平静的问:“为什么找我?” “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应该也能猜到。” “……”宋云景微哂。 无非就是现在京都的局势趋于平衡,需要一个外力来打破现有的局面。 而刚从锦州来,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自己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尽管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小官家里的女儿,但只要皇上心底偶尔还会念着外祖父当年的救命之恩,就会对自己产生移情补偿心理。 自己则能就此成为扭转局势的变数。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宋云景的笑意加深:“一个……非常简单的条件。” 她倾身在谢允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谢允脸色变幻,皱眉看着她,过了许久才点头:“好,我答应你。” …… 第二天一大早,宋云景出门时碰上了要上值的宋大海。 他虽然腿伤还未恢复,但也得每日到礼部点卯。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宋大海拧眉。 “来京都两日了,也该去看看外祖母了,父亲要一起去吗?” “不了!”宋大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之前就不想和林家人有来往,现在林家落魄了,他更加不乐意去了。 “你一个姑娘家,平日少往外面跑,还没有出嫁就整日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你也该学学你妹妹,在家里读书绣花,那才像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提到宋云曦,宋大海又难免想到了祝铃音,眉心微蹙,又开始烦闷起来。 宋云景不置可否,送走他之后马车一路不停歇的往城外而去。 她之前就打听到了外祖母一家现在的境况,但当真看到现状的时候,还是心里一抽,眼眶发酸。 这是一座破的不能再破的破庙,漏风又漏雨,原本连个门都没有,但林家的女眷住进来后,用稻草把裂开的墙缝填上,又缝了一片巨大的布帘用来做门,勉强可以做到里外分隔。 尽管如此,但她们还是将这座破庙打理的干干净净。 天色刚亮,林家的女眷们聚在外面的空地上做绣活,这是她们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一大家人都靠这些绣品吃饭。 突然停下的马车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看到一个容貌昳丽的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直直的朝着自己走来,林家的人面面相觑,等人走近了才小心翼翼的问:“姑娘,有何贵干?” 这是宋云景第一次和外祖家的舅母和表姐妹们见面,她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还未说话,喉头已经哽咽。 她朝着众人微微福身,哑声说:“我叫宋云景,从锦州来,我的母亲姓林,名如意。” 众人一愣。 一个最年长的妇人率先回过神来,兴奋的朝着里面大喊:“母亲,快来看看,小妹家的小景儿来看你了。” 少顷,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妇人在搀扶下颤巍巍的从破庙里面出来。 一看到宋云景,容貌一如女儿当年,无需多问,她就能确定这的确就是女儿的血脉。 “外祖母安好!” “好,好,好……”林老夫人抓着宋云景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个来回,泡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牵了线的往下流:“你母亲身体可好?” “一切都好,待开春暖和一些,她就可以来京都和您团聚了。” 林老夫人不住点头。 她拉着宋云景一一介绍:“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二舅母,这是你表姐,这是表妹,你们三个年龄相仿,应当能聊到一起去。这是你最小的表弟,他还没满十岁,所以被允许留在京都。另外的几个表兄表弟,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说到被流放的儿孙,众人的情绪肉眼可见变得惆怅伤感。 但大舅母很快就振作起来,也拍了拍宋云景的手:“我们都听你大舅舅说了,这一次林家的危难,多亏有你从中出谋划策,铤而走险的想出这一步棋,又不计得失的愿意将家产全数上交,才保全了全家人的性命。” “你和你母亲,都是我们的大恩人。” 说着,就带着女儿要给宋云景行礼谢恩。 宋云景连忙拦住她们:“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我母亲说了,一家人就是要患难与共,同气连枝才行。” 第一次见面,大家一开始都有些生疏。 但到底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没过多久大家就熟稔起来。 宋云景也对林家女眷现在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林家所有的家产全都被充公了,男丁流放后剩余的女眷在城里找了一处老旧的小院子落脚,本来她们想在城里找一些活计,可总有一些之前政敌的家眷会来欺辱她们。 店家是开门做生意了,不敢得罪客人,只能辞退她们。 房主怕惹麻烦,也不敢再让她们继续租房,情愿全额退款也要把她们赶走。 久而久之,她们也在城里过不下去了,只能搬来这处破庙暂住。 现在做的绣活全是城里以前受过林家恩惠的一个掌柜悄悄摸摸给她们做的。 一旦被那些人发现,只怕连这点活计也要保不住。 这破庙不挡风不避雨,林老夫人本来身子就不好,住进来没多久就病倒了。看诊买药完全掏空了她们仅剩的家底,这几日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了一顿。 “那些混蛋就是想逼死我们!”小表妹林芳容义愤填膺的骂道:“那些伪君子,不就是以前被哥哥们比下去了吗。看我们林家落魄,就一个个怀恨在心,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哼,等哥哥们回来,早晚要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芳容!早就和你说了不要这么粗鲁。”二舅母是个非常温柔的南方女子,连训斥女儿的声音都和声细语的。 “表妹莫气!”宋云景笑眯眯的将手中剥好的橘子递给林芳容:“这些人有眼无珠,总会遭到报应的。” 她凑近林芳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会儿你把欺负过你们的人列一个名单,姐姐我一个个帮你们出气。” 林芳容眼睛亮起来,捧着手中的橘子,看着宋云景猛点头。 第0059章 惩治恶仆 说到林老夫人的病,宋云景给她把过脉后稍稍安心了一些:“这是大悲之后心气郁结加上染了风寒,所以一直不见好。我今日还带了一些草药来,回头熬几副给外祖母喝,不日就能痊愈了。” 大舅母高兴的说:“昨日太医院的御医来看诊后也是这样说的。” 她双手合十,朝着庙里身躯破败的菩萨拜了拜:“菩萨保佑,希望母亲的身体快快康健,这样我也好不负你舅舅所托。” 宋云景环顾四周,虽然已经被打理的很干净了,但也实在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昨日,皇上赏了我一个庄子,离此地不远。待会儿就搬去那边住吧?” “那怎么行?”林老夫人断然拒绝:“既然是皇上赏赐给你的,那就是无上的荣耀,怎么能让我们一群戴罪之身的人住进去?回头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说几句,说不定会治你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名。” 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搬去住。 林家其余人也纷纷拒绝。 宋云景于是把昨日在宫里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末了才说:“毫无来由的,皇上赏我一座宅子做什么?定然是我那些话让他想到了外祖父当年的恩情。虽然都说皇上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但现在外祖父和舅舅们已经被发配到定州那样苦寒的地方,再多的疑心也该消散了。” “这种时候,得知你们过的不好,自然就会觉得愧疚,想要补偿你们。只是……抄家流放的旨意是他下的,也不好立即就饶恕你们,便只能借由我这个途径来补偿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嘲弄。 林家众人脸色大变。 两个舅母很有默契的把几个小孩儿撵出去玩,又确定周围没有别人偷听后才放下心来。 林老夫人低声喝斥她:“闭嘴!岂能妄议皇上是非!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刚才就受皇上的赏赐,又和我们林家有这样的关系,背后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的过错,你再这样说话口无遮拦,当心给自己惹来麻烦。” 虽然被训斥了,但宋云景心里暖洋洋的,笑着向林老夫人撒娇:“放心吧,外祖母,我心里有数。也就是在您面前,我才能随心所欲说些心里话。” 她又劝说几句,林老夫人才总算同意搬去那个庄子。 地址确实不远,且环境清幽,依山傍水,很适合休养散心。 只不过,因为原本是皇庄,所以这里的庄头个个都眼高于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尤其是得知住在这里的是获罪的宁远侯家眷,他们就更不悦了。 林家人的东西都还没安置好,庄头就带着十来个庄稼汉拿着锄头镰刀齐刷刷围在前院,不依不饶的叫嚣:“这是皇庄,岂是你们这些罪人能住的?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不要玷污了此地!” 其余人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锄头大喊:“滚出去,滚出去!” 饶是林家的女人们之前已经见过了别人对自己的恶意,但也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阵仗,一时间被吓得脸色煞白,不安的看向宋云景。 “外祖母,您且在此安坐,放心交给我解决就好。” 来这里之前,宋云景就预想过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庄头此举自然也在她的预料中。 她从半夏手中拿过一个账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之上,笑意盈盈的问:“你就是李九吧?” “正是!”庄头李九趾高气扬的冷哼:“即便皇上把这庄子赏赐给了你,但这里依然是皇庄,可不是能任由你为所欲为的地方。我奉劝姑娘一句好自为之,当心不要惹祸上身。” 宋云景点了点头:“同样的话送还给你。李庄头,趁着我现在还没和你清算,好自为之。念在你看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现在就走,你还可以带着你的家当安稳离开,要是你不走……待会儿可不一定能走得掉了。” 李庄头拧眉。 他昨天得知这个庄子被赏赐出去后,就特意去打听了新主人的来历和品性。 但宋云景刚来京都,所有人都会她知之甚少,他打听半天除了听说幽冥司指挥使谢允对她青眼有加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但现在看她一个弱女子,心道再厉害又能如何,所以根本没把宋云景放在眼里。 “你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如何!” 宋云景笑意加深。 半夏搬来一张太师椅,宋云景闲闲的坐在上面,翻开手中的册子,缓缓开口:“李九,江州人士,原姓张,后认宫里李公公为干爹,改姓李。之前在城里帮李公公经营着三家铺子,后来被他放到这里来管理皇庄……” 的声音不疾不徐,三下五除二就把李九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 李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庄子原本是户部尚书所有,后来尚书因为贪污被抄家,这座庄子就收归皇家所有。原本这座庄子每年的收成都挺可观,但自你接管后,竟奇迹般的连年亏损。我昨夜盘账时觉得奇怪,就顺手多查了一下,然后发现这几年,你在钱庄的账户里面,每年都会定期存入一笔钱,数量正好和庄子以前每年的盈余相当。” “不仅如此,我竟然还在衙门查到,六年前你刚接管此地时,竟然有佃户去衙门状告你强抢民女,买凶杀人的官司。只不过这些事都被权势滔天的李公公给压下来了。” 衙门销了案宗,若非谢允手眼通天,这些官司她根本查不到。 宋云景把手中的册子砸到李九脸上,冷笑道:“我说的还只是你恶行的冰山一角,你所作所为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你如何还有脸再次叫嚣,是想欺我初来此地,不敢拿你是问吗?” 李九肉眼可见的慌起来。 但他背后有靠山,所以很快又冷静下来,冷笑着反问:“口说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做过这些事?” “巧了,我还真有证据!” 第0060章 罪行累累 早就侯在外面的阿归带来几个人,多是只有十多岁的女孩,螓首低垂,战战兢兢的不敢看李庄头。 看清前面领头的女人是谁后,李庄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凶狠之色,他阴狠的盯着对方,不发一言,却让对方如同受惊的兔子,被吓得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阿归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手中的剑柄砸在李庄头的腿上,狠辣的低斥:“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李庄头痛的半跪在地,想起来,却被阿归用剑压着,动弹不得。 “你们几个,有什么冤情就一并说了,我给你们做主。” 几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迟疑着不敢开口。 李庄头冷笑:“你们几个倒是说啊,也让我听听,你们到底有什么委屈!” 在他阴狠的目光下,几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更不敢说话了。 宋云景:“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庄头:“别以为皇上把庄子赏赐给你,你就是这里的主子了。我告诉你,李公公背后的靠山可是太后娘娘,你今日在这里作威作福,要不了两日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有什么下场日后再说,今日我定要让你这个刁奴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们几个别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真出了事,有我担着!” 林芳容也在旁边帮腔:“对,你们要想以后得日子好过,就快把这个刁奴做过的坏事揭发出来,有我表姐给你们出头。” 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率先开口,嗫嚅着说:“我……我本来已经定亲了,他……他带人打瘸了我的未婚夫,硬是把我抢回来做妾!” 有人带头,其余人很快也跟着开口:“我也是被他抢回来了。我都嫁人了,他硬是逼死了我夫君,把我抢回来。” “他估计害我爹爹入狱,然后威胁我给他做妾。” “我……”一个看起来比宋云景还小的姑娘红着眼眶说:“我被他抢回来的时候,才十二岁。他……他逼死了我母亲。” 字字句句,全是女孩及家人们的血泪。 现场一片寂静,只余下几个女人的啜泣声。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李庄头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我能看上她们,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跟着我这些年,她们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哪里吃过半点苦头?” 最开始说话的女人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呸了他一口口水,捞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斑驳交错的伤痕:“你觉得这是福气,那你为什么不让人成天打你?” “姑娘!”她噗通一声跪在宋云景面前,声泪俱下的哭诉:“他把我抢回来后,我不从他,他就往死里殴打我,这几年,我身上的伤痕就没消失过。不止是我,其它姐妹也是一样的,动辄被他打骂。前两年他醉酒后还打死过两个姐妹,尸体就葬在后山。” “还有,他还给李公公送过不少人,都是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就安置在李公公城东的宅子里……” “贱人,闭嘴!!!” 提到李公公,他立即慌了,目眦欲裂的想要扑上前阻止她说话。 但阿归用力踩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死死压在地上。 在几位姑娘的指认下,被随意葬在后山的两具尸体很快就被挖了出来。 尽管在场没有人会验尸,但两具尸体几根断裂的骨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死因。 李九这下彻底慌了。 他苦苦哀求着:“宋姑娘,是小人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宋云景目光冷冽:“你要求的不是我,而是这些受你折磨的姑娘,还有因你枉死的人们。” “要求情,去地府找她们慢慢求情吧。” 宋云景也不和他废话,向阿归递了个眼色,阿归没有犹豫就把人提出去,当着全庄佃户的面杀了。 一时间,欢呼声震天。 这些佃户早就受李九欺压许久了,今日也是被他威胁着来闹事的,现在看新庄主这么雷厉风行的惩治李九,顿时也觉得解气。 李九那些手下宋云景一个也没放过,让人绑了准备带回去交给大理寺。 之后宋云景又交代了一些事,然后才离开。 回到家已是深夜。 第二天去给宋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夹枪带棍了提了一句,让宋云景安分的待在家里,别成日在外面抛头露面,让别人看宋家姑娘的笑话,丢宋大海的脸。 宋云景猜测是昨日宋大海下值后给她说了什么,也没有搭理,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回到自己院子,过了半晌半夏才回来,小声说:“我找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吃了两盏茶,从她们口中得知,二爷昨日回来确实去找了老夫人,主要是说他想要娶一房平妻……” 半夏的声音逐渐转小。 宋云景的眸色冷下来:“继续说。” “老夫人同意了,今日就找了京都城内最有名的媒婆。我听说了老夫人为二爷的子嗣忧愁,对要娶的平妻家世没有任何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一同再纳几房妾室。” 宋云景:“他们还真是心急,现在外祖父落魄,连装都不装了。刚到京都就要娶平妻,把我母亲放到何处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姑娘,您准备怎么办?” 宋云景脸色的笑意加深:“他要是能娶的到,那就娶呗。就怕没人愿意嫁给他。” 半夏很快就理解了宋云景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昨日雷厉风行的直接杀了李九,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现在街头巷尾两种风评。 平头百姓们纷纷为她叫好,夸她不愧是宁远侯的外孙女,承自一脉的嫉恶如仇。 达官显贵们则纷纷骂她不知天高地厚,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识好歹。 李九是李公公的干儿子,李公公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她就这样杀了李九,不仅是在打李公公的脸,更是在打太后的脸。 人人都等着看宋云景倒霉。 果然,又过了一日,宫里来人了。 不过,宣召的不是太后,而是皇后。 第0061章 凭什么? 皇后和景元帝是少年夫妻,所以,她也有些上了年纪,无论如何花心思保养,皱纹还是不知不觉爬上了脸,头发也开始花白。 这些年,皇后为景元帝生下两子一女,且大皇子和三皇子皆是人中龙凤,也是最受景元帝重视的儿子。 民间传言,太子之位,将会在这两个皇子中产生。 也因为此,宫里不知有过多少美人宠妃,但都无法撼动皇后在后宫中的地位。 除了宋云景外,皇后今日还邀请了众多京中的命妇家眷。 宋云景到的时候,翊坤宫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臣女宋云景参见皇后娘娘!” “宋姑娘来了?来,到本宫身边来坐,让本宫好好瞧瞧你。”皇后身边的丫鬟立即在皇后旁边添了一个凳子。 宋云景这几天在京都可以说是声名鹊起,在座众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声,现在总算见到真人,人人都在暗暗审视她。 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来就杀了李公公干儿子的人,竟然如此年轻。十六七岁的年纪,能有这种胆色,也不知是她脑子一根筋,还是她心思深沉,艺高人胆大。 宋云景只当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审视,她乖巧的坐在皇后旁边的凳子上,回答着皇后的话。 都还不熟,皇后也只能问一些诸如住宿吃食气候等习不习惯的问题,宋云景一点不怯场,回答的不卑不亢,进退得宜,一点不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倒像是世家大族精心训练过的模样。 随着皇后的问题变多,宋云景滴水不漏的回答让众人的脸色也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众人都意识到,这位宋姑娘,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听说,宋姑娘之前被南越国掳走过五年?”旁边一个姑娘天真的问。 宋云景看过去。 那天谢允造访过后,她就让谢允将京都这些显赫人家的画像给自己送了一份过来。厚厚的一摞画像,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上面的人全部记住。 所以,这会儿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说话的这位是兵部尚书的嫡女柳清清。 宋云景垂眸:“确实曾不幸遭此劫难。”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不少人没想到宋云景还有这样的遭遇。 柳清清眸光微动,不怀好意的笑问:“五年的时间,宋姑娘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在敌国的军营活下来的?” 宋云景眸色发冷,直勾勾的看着柳清清,沉默几秒后突地笑了起来:“柳姑娘想要问什么?” 柳清清以为宋云景会羞愧的不敢说话,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如此直接的反问自己,一时被她问住了,噎了一会儿才没什么底气的说:“你……能被留在军营的女人,谁都知道是做什么的。”她嫌恶的掩住口鼻,抱怨道:“姨母,您也真是的,今天怎么把她给叫来了,她这种肮脏的女人,怎配和我们同坐一堂?” 柳清清的母亲是皇后的嫡亲妹妹,也难怪她今日敢出这个头。 宋云景却并不生气,悠然自得的问:“柳姑娘这么清楚,莫非是亲自经历过?” “你少血口喷人。”柳清清脸色大变:“南越和大燕是世仇,都知道被他们掳走的俘虏没有活着回来的,偏偏你宋云景被掳走五年就回来了,谁知道你是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才活下来的。” “清清!” 皇后不轻不重的叫了她一句:“不可胡言乱语。” 宋云景在心里冷笑。 皇后果真还是向着自己人,她也一点不像表面上那样对自己和善。否则,也不会等到柳清清把所有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后,才出来轻描淡写的说两句话阻止。 宋云景盘算着该用何种方式打破眼前的局面。 柳清清见她沉默,以为被自己说中了,越发得意:“皇后娘娘,我可没有胡说,现在锦州都传遍了,都说她宋云景是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才苟活下来的。哼!我们大燕的姑娘,宁为玉碎不为瓦,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讨好大燕那群蛮人,真是丢人!” “那依柳姑娘而言,被掳走的人岂不是都该自戕才对?” “这是自然……” 柳清清话还没说完,宋云景突然轻笑一声,极尽嘲讽之能。 “你笑什么?!” “我笑柳姑娘站着说话不腰疼!” 宋云景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冰冷的目光环视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众人,清越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穹宇:“蝼蚁尚且偷生,我为什么要自尽?你们这些高门贵女,靠着边境的将士和百姓的牺牲才能过着歌舞升平,纵情享乐,醉生梦死的日子,到头来,你们享受完了,还要指责被掳走的同胞为何不自尽保全名声?真是可笑!” “我告诉你,和我一起被掳走的大燕将士和百姓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九人,这些人全都用尽全力反抗了,他们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后才不幸被俘。在南越国,他们都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个个惨死,没有一个留有全尸。至今,他们的枯骨还散落在边境,无人收敛。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向敌人求饶。” “自尽?为何要自尽,不管他们受到多狠的折磨,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都想着要活着回来,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他们的亲眷在等待她们回家。他们一直都在等待自己国家的将士杀过去把他们救回来,但是,她们没有等到救兵。而你现在告诉我,她们应该宁为玉碎不为瓦,应该在被抓的时候就自尽。你告诉我,凭什么?” 柳清清被她的连声发问震慑住,吓得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柳姑娘问我是不是靠以色侍人才捡回一条命?呵……可能在柳姑娘奢靡的生活中,也就只知道男女床上之间那档子事了。” 宋云景的声音满含悲恸。 她望着柳清清:“但我告诉你,真实的地狱,比这可怕十倍,百倍,万倍。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是你的无心之言,若再有下次,让我发现你满口喷粪,我就让你尝尝被俘虏的人们在南越国经历了什么样的事。” 柳清清吞了口口水,磕磕巴巴的说:“我……你……你若是清白之身,那你敢让嬷嬷们验身吗?” 宋云景偏头,脸上的笑意加深:“有何不敢?” “不过……” 她的视线在一众未出阁的姑娘们脸上扫过,笑意加深:“既然要验,不如就在场未出阁的姑娘们都验一验吧?看看是我这个俘虏清白,还是诸位高门贵女们清白。” 此话一出,殿内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有坦荡的,也有心虚的。 第0062章 诘问 柳清清:“你不敢验,所以想拖大家下水是吗?” 宋云景笑得无辜:“怎么?你不敢验吗?” “我……” “好了!” 皇后板着脸打断柳清清的话,看她还不服,皇后瞪了她一眼,然后才说:“宋姑娘是本宫的贵客,今日这般莫须有的揣测,往后本宫都不想再听到了。” 真要让宋云景把事情扩大,让诸位贵女跟着她一起受检,都没有问题倒还好,万一有个别人还未出阁就破了身,那事情就无法收场了。 在场的诸位都是家世显赫的高门贵女,她还需要这些人背后家族的支持,谁都不能得罪。 所以,她只能出面把事情压下来。 柳清清再跋扈,也不敢公然违抗皇后的命令,只得偃旗息鼓。 但宋云景却知道,如果此事今日就此罢休,那这些泼向自己的脏水并不会消失,人们依旧会认为自己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她对贞洁名声不在意,但不代表被狗咬了她要忍气吞声。 宋云景恭敬的向皇后跪下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明鉴,对女子而言,贞洁名声比命还重要,柳姑娘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我,如不能还我清白,往后我还如何做人?不如皇后赐我一条白绫,让我吊死在这里好了,这样总好过日后背负破鞋的骂名,一辈子苟且偷生。” 皇后脸上的笑差点保持不住。 尚书夫人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宋姑娘,清清性子鲁莽,说话口不择言,刚才那些都是她道听途说的话,我代她向您道歉,你这次就饶了她吧。” “柳姑娘给我泼脏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饶了我呢?” “宋云景,你别得寸进尺!!”柳清清怒不可遏:“我母亲都给你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向我道歉,承认那些话是你故意给我泼脏水。” “你别太过分!!!” “柳姑娘不愿意,我也不强求。那还是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验一验在场姑娘们的身吧。” “你……” 柳清清一噎。 环视周围一圈,众人神色各异。 她刚才也逐渐回过味来,知道一旦答应这个要求,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柳清清深呼吸一口,不情不愿的想宋云景屈膝道歉:“宋姑娘,刚刚是我对您心存嫉妒,故意用那些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来攻击您。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的口不择言。” 宋云景漠然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柳清清咬牙,继续说:“对不起!!!” “柳姑娘,祸从口出。也就是我小门小户没人撑腰。若下次被你遇上个背景深厚的,只怕就算你有皇后娘娘做靠山,也没办法这么轻易善了了。” 柳清清不以为意。 还能有谁的背景强的过皇后娘娘? 但皇后听到这句话却眸光微闪,看向柳清清时,眸中泛着一抹冷意。 尚书夫人看的心惊,拉了拉柳清清的袖子,呵斥道:“还不快谢谢宋姑娘放过你。” 柳清清不情不愿的道了谢,此事就此暂时揭了过去。 殿内又恢复欢声笑语,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来了个尖嘴猴腮的太监:“太后她老人家今日请了戏班子进宫唱戏,听说皇后娘娘请了诸位夫人小聚,特意让奴才来请诸位一并前去看戏。” 太后有请,众人不敢推辞,连忙乌泱泱的赶去戏园子。 宋云景走在最后。 过门槛时,来传旨的太监虚扶了她一把,似笑非笑的说:“宋姑娘走这么快,当心摔着了。” 宋云景多看了他一眼,猜出面前这个老太监应该就是太后最信任的心腹李公公了。 李九的干爹。 她刚刚杀了他的干儿子,这会儿只怕正憋着一肚子火想找自己寻仇呢。 宋云景垂眸看着地上的石子路,心里迅速转过几个念头。 很快就到了戏园。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太后闭眼听得沉醉,在她旁边还有个姑娘,是昭容公主。 她摆手免了众人的行礼,大家依次坐下后,她突然睁开眼,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宋云景身上:“这位姑娘瞧着面生,想必就是刚从锦州来的那位了?” “回禀太后,臣女正是从锦州来的。” “长得倒是标致,也难怪能让幽冥司指挥使另眼相看。” 旁边的昭容公主听到这话,不屑的冷哼一声,看宋云景的目光更是充满敌意,冷哼一声:“谢允的眼光也真够差劲的。” 宋云景作出惶恐的模样:“臣女蒲柳之姿,自然比不得公主高贵。” 她忍不住在心里把谢允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竟然还对自己有所保留,没有说清昭容公主对他芳心暗许的事。 “你刚进京就如此高调,做的那些事,我在宫里都听说了,看不出你这么文静的一个姑娘,行事如此老辣,那么大一个人,说杀就杀了。” 太后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宋云景不慌不忙的跪下,笑着说:“臣女如此行事,全是为了保全天家的名声。” “照你这么说,哀家还要奖赏你了?” “为太后娘娘分忧,不敢讨赏!”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勃然大怒:“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如此行事,分明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明鉴。” 宋云景未见丝毫慌乱,冷静的为自己辩解:“那李九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这些年直接或间接因他而死的百姓不下二十人。但只因为他是李公公的干儿子,衙门的官员不敢招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有人告他,反倒还要被衙门打板子。” “百姓们求告无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气吞声的任由他作威作福。” “我去的时候,李九明知皇上将庄子赐予了我,他还不把我放在眼里,言语间仗着太后娘娘您是靠山,就口出狂言。百姓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太后娘娘您在为他撑腰。” “他如此行事,自己倒是得了便宜,可损害的却是太后娘娘您的名声。” “臣女怕他日后继续借太后娘娘的势欺压百姓,便只能将他杀了——仅凭他做的那些恶事,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的。” 进宫前,宋云景就想到了今日会被诘问,所以早就做了准备。 她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高高举过头顶:“这上面是这些年李九欺男霸女的证据,字字句句皆是百姓们的血泪,请太后娘娘过目。” 第0063章 以退为进 她一番话层层递进,说的又快又稳,根本不给旁人插嘴的机会。 等她说完后,太后身后的李公公都黑了,阴沉着脸看着宋云景,满眼杀意。 旁边的小太监把册子接过递给太后。 太后扫了一眼,越看脸色越难看。 李公公心知不好,不等太后发难,噗通一声跪下来:“太后娘娘恕罪,他虽然是奴才的干儿子,但这些年,奴才在宫里伺候,他在宫外,我们很少有交集,对他打着奴才的旗号做这些事,是一点也不知情啊。求太后娘娘明鉴。”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周围只余下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哀婉的曲调倒是和册子上那些百姓们血泪的过往交相辉映。 “起来吧。”太后板着脸,不怒自威:“虽说你不知情,但那毕竟是你的干儿子,借了你的势才敢仗势欺人,说到底你也难辞其咎,就罚你一年的俸禄。若再有下次,哀家定不轻饶。” “谢太后娘娘开恩。” 李公公连忙谢恩。 宋云景垂下眼眸,掩下眸中的嘲弄。 太后果然还是偏私的。 对李公公这样的大太监而言,一年的俸禄根本不算什么,光是下面人一年的孝敬就足够让他一辈子吃不完了。一年的俸禄看似惩罚,实则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本质上是在保他。 而且,经此一事,李公公只怕记恨上了自己,留着也是个后患。 不过她也没想这么简单就扳倒李公公。 细水长流,以后有的是机会。 太后喝了口茶,静默几秒后,眉眼间突然漾起一抹笑,安抚宋云景道:“你做的很对,似这种欺主的刁奴,就该杀之后快。你说说,希望哀家赏赐你什么?” “臣女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不敢讨赏。只是,臣女因为私心,做了个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还望太后娘娘降罪。” “怎么说?” “被抄家的宁远侯是臣女的外祖父,昨日臣女见外祖母一家住在漏风的破庙,心里难过,便私自做主,让她们一家子女眷搬到了庄子上。臣女心知她们是罪臣家眷,不该接济,更不该玷污了皇庄。但臣女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亲人落魄受罪。是以,请太后娘娘治罪!” 宋云景伏在地上,安静的等待太后降罪。 太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抿唇不语。 她既然知道李九被杀的消息,自然也知道林家女眷住进皇庄的事情。 但她没想到宋云景会主动请罪。 这分明是以退为进。 太后不喜欢这样被人算计,很想就此顺着她的话治她的罪。但她也知道现在有很多双眼睛看着皇家的一举一动,不能处置宋云景。 所以,她思索一圈后,笑着拉起宋云景:“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本朝以孝道治国,你能这样做,哀家赏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治你的罪呢?” “况且,那庄子既然皇帝赐给你了,你就是它的主子,该怎么使用是你的权利。无需在意旁人的意见。” 太后的态度就是一个风向,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着一起夸宋云景孝顺。 宋云景垂眸,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掩下自己眉眼间的神色。 太后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早就预想到了。 杀李九是大快人心。 接济林家女眷是孝顺。 如果太后真的因此治自己的罪,只怕不出一天,百姓们就要在背后骂皇家以权谋私,不近人情。 太后经营一辈子的慈爱形象,也会就此坍塌。 所以,无论她是否甘愿,她都只能宽恕自己。 看着歌舞升平的戏园内,众人心思各怀鬼胎。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御书房。 谢允正在向景元帝汇报公务,听到太监毫不避讳自己,一五一十的向景元帝汇报消息,他垂下眼眸,掩下自己的情绪。 景元帝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见他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眉心微蹙,沉吟几秒后笑了两声:“宋家这个姑娘倒真是个妙人儿,连太后都敢算计,也难怪你会为了她拒绝朕的赐婚。” 谢允面色不变,诚惶诚恐的回道:“公主金枝玉叶,臣岂敢嫌弃?只是臣看着公主长大,对她如妹妹一般,实在没有儿女私情。” 他又是一通老生常谈。 这些话景元帝耳朵都听出茧了,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朕和你或宋云景,你提昭容做什么?” “臣与宋姑娘绝无私情。”谢允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板着脸说:“且宁远侯被抄家时,皇上曾言明不允许任何人接济他的家眷。宋姑娘此举是抗旨不尊,皇上应该严惩才对。” “那依你看,应该如何严惩?” “按律,当重打五十大板!” “你舍得?!” “皇上莫要再消遣臣了。”谢允苦笑,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 “好歹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你心肠这么冷硬,还真是不解风情,也难怪你都二十有二了,还是没有成亲。”景元帝意义不明的轻笑一声,把手上的奏折扔回桌上:“罢了,既然太后都饶了她,朕也不好打太后的脸。此事就此作罢。” “不过,她的胆子也确实大了一些,该让她也吃些苦头。你就替朕跑一趟,去宋家敲打敲打宋大海。” 谢允领旨而去。 出了御书房,他抬头往戏园的方向望去,眼底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担忧。 他让宋云景行事张扬一些,吸引众人的注意,却没想到她会胆大到直接杀了李公公的干儿子。 那个阉狗行事阴毒,只怕会给她招来不少麻烦。 他不禁又有些后悔把她拖入自己的计划中。 …… 太后的赏赐比宋云景先一步到家。 她进了两次宫,就得了两次重赏,这些玉器珠宝个个精美绝伦,可不是锦州那些货色能比的,宋家其余几人看的眼热不已。 太后的人前脚刚走,谢允后脚就来了。 此前在锦州时,他曾到宋家参加过林如意举报的夜宴。 宋家几人这会儿看到他才想起那段往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当时化名来的竟然是幽冥司指挥使。 第0064章 开个价吧 想到那些关于幽冥司的传闻,还有肖睿等人的惨状,宋大海这才发现自己当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禁冷汗涔涔,战战兢兢的请谢允上座,陪着笑脸说:“大人之前远道前往锦州,是下官招待不周了。” “为皇上办公,不敢叨扰大人。” “不知大人今日来访是……” 谢允扫了一眼旁边不说话装不认识的宋云景,眉心微蹙,迟疑几秒后还是把景元帝的话复述了一遍。 宋云景诧异的抬眸看着他。 谢允挑眉,自己进门这么久,她总算愿意正眼看自己一眼了。 宋大海没注意到面前两人之间的微妙互动,他惶恐的脸色煞白,点头哈腰的说:“还请大人回禀皇上,下官一定严加管教女儿,定然不让她再出去闯祸……” “宋大人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啊?” “宋大人这么天真,只怕还是早点辞官比较好,省的日后不小心得罪了谁,连小命都保不住。” 天寒地冻的时节,宋大海觉得自己背上浮起一层白毛汗。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问:“还请大人明示。” “皇上有明旨在前,是以让你好生管教宋姑娘。但太后娘娘又嘉奖了她孝顺有加,若你真管的太严,岂不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这其中的度要如何把控,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吧。在京中为官,可不比锦州,揣摩上意就是一门大学问,宋大人要是学不会,就趁早辞官吧。” 宋大海一听,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看谢允愿意提点自己,心道这位指挥使一点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不近人情,一时有些得意忘形:“那……那依大人所见,下官该如何是好?” “自己想吧。” 若非不希望宋云景因为他的愚蠢而受委屈,他压根懒得和宋大海废这么多话。 送走谢允,宋大海看宋云景打着哈欠要离开,面色铁青:“站住!” “父亲还有事?” “刚才谢指挥使的话你也听到了,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这恐怕不太行。” “什么?” 宋云景满脸无辜:“再过几日就到除夕了,皇上在宫中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及家眷,太后今日提了一嘴此事,到时候如果我不去,只怕她老人家降罪。” “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父亲刚到京都报道,和同僚还不熟识,自然没有人主动告诉你。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还有几天的准备时间。这是父亲第一次面圣,到时候可不要丢了脸。” 宋大海瞬间紧张起来。 他也顾不上教训宋云景了,立即叫来自己的长随,让他去做准备。 回到自己院子,宋云景拿出钥匙打开房中上锁的柜子,里面是她从锦州带来的所有家当。 之前她和母亲基本把所有银钱都交给大舅舅渡过林家的难关了,她手上仅剩下两百两银子,进京后她又拿出一部分打点关系,现在一共只剩下八十七两银子。 这几日景元帝和太后倒是赏赐了不少东西,可多是一些金银玉器和绫罗绸缎,这些赏赐的东西也没法变卖,看着贵重好看,却压根换不了钱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宋云景叹息一声,喃喃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八十七两银子,在京都连一件过得去的衣服都买不了。” 半夏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听见宋云景的喃喃自语,顺口回道:“姑娘之前让我去打听的消息,已经有眉目了,这几年战乱不断,天灾频繁,使得很多生意也不好做,城里有不少铺子都要转让。不过以姑娘现在的家底,能付得起租金的铺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还多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偏僻店铺。” 她把这几个店铺一一罗列出来,宋云景听得直皱眉。 母亲把家当交给大舅舅后,宋云景就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从何入手,将给出去的家当重新挣回来。 她要报仇,也要挣钱。 所以,进京后,她就让半夏去找那些铺子的伙计打听消息,试图以便宜的价格盘一个店铺,先做些生意。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京都的物价。 “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了。” 宋云景叹息一声。 她默默将半夏刚才说的几个铺子列在纸上,少顷,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心里有了一个盘算。 半个时辰后,城西锣鼓巷最角落一间陈旧破败的药材铺外,宋云景抬头望着头顶的牌匾。 济世堂…… 济字缺了半边,变成了齐世堂。 “这比我想象的还要破的多。”小声嘟囔一句,宋云景也没有过多嫌弃,抬脚走了进去。 刚踏进门,就看到墙上悬挂了不少牌匾和锦旗。 看得出来,以前在这里坐堂的大夫定然是个医术高明的人。 只不过,他的后人显然没能继承衣钵,以至于现在济世堂只卖药材,不看诊。 所以,生意和很快就被别的药铺抢走了。 铺子濒临倒闭,里面连伙计都没有,她们进门找了许久后,才找到躲在角落里睡大觉的掌柜。 掌柜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宋云景一眼,无精打采的说:“要买东西别家买去,这里没货了。” “我要买你这间铺子。” “你……什么?”掌柜的瞬间瞪大眼睛,愣了两秒后不悦的摆手:“去去去,你一个姑娘家,买什么铺子?滚开滚开,我不和女人做生意。”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这家店都开不下去了,我们家姑娘好心要买下店铺,你怎么还口出恶言,瞧不起女人呢?” “就瞧不起你,怎么了?” “你……” “半夏!”宋云景不轻不重的制止她。 她也不恼掌柜的态度,自顾自的四下检查这家铺子。 铺子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些,货柜虽然陈旧,但数量足够多,还有个不小的后院。除了陈旧和地段过于偏僻外,别的都还不错。 “开个价吧!” “都说了,我不卖给女人……” “我准备在这里开一家药堂济世救人,不过我现在手头比较紧,可能需要分三个月才能把钱款付清。不过……作为补偿,我会沿用济世堂的招牌,帮你将济世堂重新发扬光大。你也不想这面悬壶济世的锦旗被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