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同人]西奈之歌》 第1章 你一生的故事1 你的父亲很快就会向我提出那个问题。我希望专注地倾听,记下每一个细节。夜深人静,你父亲和我在创世庆典消磨了一个晚上,用餐、看演出。我们刚刚来到月球天的住所。天上是一轮圆月,我对你父亲说我想跳舞,祂答应了。我们跳的是一支慢舞。你父亲从没学过,却跳得棒极了。月色中一点凉意,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冷。然后,你父亲说:“你想要个孩子吗?” 我跟你父亲在一起已经七百年了。大部分时候我们住在水晶天。我们从那里搬出去以后,那所房子就消失了,而此后你再看到的只是水晶天大圣堂。以后的日子里,我会迫不及待,盼望着能告诉你那天晚上的事,就是我怀上你的这天晚上。最合适的时机是等你长大,遇到一个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的时候。但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过早告诉你是没用的。在你的一生里,你会难得耐住性子,安安静静地坐着,听我说这样一个浪漫的故事。你会说这样的事多愁善感、傻气。我记得你说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事,那是在梅塔特隆来到天堂那一年。 “我不想去接待以诺。”说这话的时候你很生气,“为什么你不去?” “亲爱的,他现在是梅塔特隆。”我说,“礼仪规格不一样,副君接待有些太隆重了,派一个炽天使去最合适。” “那为什么不是米迦勒、拉斐尔、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你会大声冲我嚷嚷,然后又小声说:“你生我,完全就是为了找个不花钱的副官。”你一边抱怨,一边开始书写相关费用的申请。 “一点没错。”我说,“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这时候梅塔特隆要来了。生个小天使来做这事看来最省钱、最方便。至于现在,麻烦你快点。” “我要把你的话告诉父神。”你气哼哼地回答。 我很清楚这个故事的开始和结局,但对于这个故事要如何讲给你,我想了很多很多。那是在将近一千五百年前的事,精灵王费了很大力气见到我,向我报告说精灵族领地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灵子场。在当时,灵子场还被认为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大家不知道这个场有无爆发的可能。一旦出现大的能量波动,就可能造成精灵族的伤亡。 我在晨星宫殿接待了精灵王。此前我只在精灵族的宴会上见过他。他看起来老了许多,皱纹间都夹杂着焦急。 “你好,我是路西菲尔。”我笑着同他握手,希望能缓解他的不安。 “赞美晨星殿下。感谢殿下抽出时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咳了好几声,显然是不想在副君面前丢了面子。 “正如我在书信中跟您提到的,精灵族处于一种不可控的危险当中。”他说,“我能提供给您的暂时只有一些观测信息,是能量场中逃逸出来的灵子。” “好的,那我们先来看看。” 精灵族的观测设备还是相对落后,这是我看到这些信息的第一反应。数据精度很差,也只包含了粒子的角度和速度。他们甚至无法判断接收到的是不是灵子。 而且精灵族的研究,我向来不是很信服。 “您有什么想法?”精灵王问。 我没说他们的数据太差。“老实说,我推测不出什么。”我坦言,“只凭这几个逃逸灵子,大概无法确定场的状态。我们得知道场的自引力能函数,才能预言它爆发的概率。” “知道了自引力能函数,就能知道爆发的时间吗?” 精灵族一向不注重对灵子的研究。我很理解,因为精灵族几乎没有什么人拥有魔法力量。 我耐心回答:“不完全是这样。实际上我们对于灵子场理论的了解还非常有限。大量的灵子或许能反映场的状态,但我们至少得知道密度函数和速度,才能场的势函数。这还只是平稳假设,如果能量场初始状态并不是本征态,事情可要麻烦多了。” “副君殿下的意思是,数据不够。”米迦勒及时对我的话做出补充,才没有让这位精灵王晕头转向。 “如果我们给您更多的灵子数据,您需要多长时间来确定场的状态?” 米迦勒皱起了眉。他对于精灵族有心求助却并不坦诚的行为有些不满。 我给米迦勒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更多的灵子信息也不行。”我心平气和地解释,“我们还需要向能量场发射一些灵子,这些灵子我们知道它的确切状态,结合它的轨迹,才能进一步确定。” “我们不能打包票。”米迦勒说,“得亲自看过能量场才行。” 米迦勒,我亲爱的兄弟。他总是能从我弯弯绕绕的话术中知道我真正的目的。 精灵王显得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他点点头:“感谢两位殿下。只是这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事,需要族内议事厅的商议才可以决定……此后我再来联系两位殿下。” 精灵族约我会谈的书信也许是我人生第二重要的书信。当然,第一重要的书信来自米迦勒。到那时候,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但我接到米迦勒的传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请求你父亲神降。 神降魔法是你父亲发明并教给我的。这将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它。 祂将带你来到地狱。你的灵体开始承受不住本该由你父亲三位一体承载的过强的光明本源,这使得你的生命走到了消亡。地狱的光明之力足够微弱,这多少让你好受了一些。但于事无补,你仍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你的离去就在今夜。 我会抱着你,看到你痛苦到扭曲的脸,一如堕天时的我。我将喃喃地呼唤你:“哈尼雅,看着我,我亲爱的孩子……” 那时候,你三万五千零一十二岁,经历过多场圣战和创世庆典,但在我看来仍然只是个小天使。 我和米迦勒、拉结尔一起去了斯堪迪纳维亚,精灵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近5万年。拉结尔带上了科学院新研发的灵场探测器。沿路,拉结尔一直在吹嘘: “我们新增了反符合屏蔽探测器和粒子监测器,能探测到1-300千能量单位的粒子……” “为了研究经费,你们科学院吹的牛还少吗?”我嘟囔一句。 “你们之前还吹嘘说要解构神力。”米迦勒说。 “这个……但是我们需要承载圣光的物体。”拉结尔挠挠头,“有市无价的东西……” 米迦勒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行天使来到精灵族领地的外缘。林木很密,飞虫很多。一截树枝戳中了拉结尔的翅膀,后者小声叫唤了一下。拉结尔并不喜欢在这样的地方呆着,但为了看看灵子场,他在尽力忍耐。 我们终于来到了灵子场的位置。那是森林里的一片空地, 倒不是能量场恰好挑选了一片没有树木是地方,更可能的是,能量场已经焚尽了它势力范围内的所有树木。场的中心附近发出幽幽的光,空气正在像漩涡一样流动。场比我们想象的大了很多,大致三轴对称的碟形。 拉结尔做出惊奇的表情。他还想靠近,但随即痛苦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旋风不算小,米迦勒关切地扶住拉结尔。 “他可能是被灵子场干扰了。”我说,“天使是光明灵体。” 我们退出到安全的距离。拉结尔还在平复状态,一边抱着他那灵子探测器一边不甘地注视着发光区域。在更近的距离上,米迦勒也开始感到被干扰的痛苦。只有我一直到了发光区域的边缘都没有异样的感觉。 “吾神在创造殿下时给了殿下很多光明力量。”米迦勒说。 “谢谢,体会到吾神对殿下的偏爱了。”拉结抱着灵场探测器嘟嘟囔囔,终于含泪放弃,把探测器递给我,要教我使用。 “不行。”米迦勒谨慎道,“这么强的灵子场,怎么可能不干扰殿下?” “强灵场对天使的影响也可能是慢性的。”我说,“安全为先。” “今天先简单测一些形状参数。”我最后决定,“然后我们要去治愈院体检。” 体检这种事我很少去治愈院进行。大部分时候都是你父亲用神识扫过我的身体,就能告诉我是否正常。当然,你从出生起也是这样。直到我离开天堂的很多年后,米迦勒的信还会提到你父亲对你的照顾。他既然还很好地爱你,我还有什么遗憾呢? 体检过后一切正常,这让我多少松了口气。我整理了能量场的基本数据,半长轴5.1676千米,半次长轴4.9851千米,半短轴1.0438千米,误差0.03%。这是荧光的分布范围,一个近似的碟形。 处理光谱仪和粒子探测器的数据则交给了科学院。数据要做零点改正、定标和扣除噪声,这实在是一项枯燥的工作。但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有不少高能辐射的次级粒子,真正的灵子只占少数。 大约就是这时候,我感受到了雅威的注视。我绷直了脊背,撑着头做思考状,但我的心思已经很难集中了。我断断续续地思考发光的来源。如果是电离空气的发射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提供了能量呢?如果是灵子产生的,那它是通过何种方式产生电磁相互作用?…… “路西。”雅威唤我。 我只好回答:“吾神。您什么时候来的?” 祂明知道我意识到祂注视我的视线。“刚刚。你们见过精灵族王了?”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和雅威是在无效沟通。雅威知道我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我也知道我不必再向祂解释一番,但我下意识就这样做了,详细地把能量场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祂。 那时我想雅威一定觉得很无聊。 雅威听过,就回答我:“路西是在为灵子场的安全而担心?” “是的。”重新讲一次今天的事情,倒给我了一个理清头绪的机会。“可能恶魔会不受影响吧。但指望他们去研究这个能量场,倒不如相信他们再也不会挑衅天堂。” 雅威说,“灵子无处不在。恶魔也会受影响的。” “你也被影响了。灵子场会影响它势力范围内所有的灵子。”雅威说。 经常,雅威一开口就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我需要雅威进一步解释。雅威却不再多说,“如果路西仍然打算研究能量场,吾会要求同行。” “您是说,您陪我去精灵族的森林吗?”我怀疑自己会错了神意。 “对。”雅威说,语气波澜不惊。 我被这个相处机会砸晕了头。虽然我知道,雅威还将与人类以诺同行三百年。但那时是雅威第一次要离开神座,陪同祂的造物做一件事。我真的很高兴。当时的我不知道雅威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现在想来,雅威的决定让我们之间更像是双向的靠近。 雅威应该在很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甚至比我更早。 微科幻,中篇第一人称be,原作特德姜《你一生的故事》。 为了写物理部分又含泪复习了星系动力学和宇宙学Qw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你一生的故事1 第2章 你一生的故事2 与神同行是莫大的荣耀,只是你实在不能理解。每年天使学院的新生开学典礼,我都会被小天使们围着要求讲这个故事。那一年你也将在入学的新生里。你对周围小伙伴闪闪发光的眼神不屑一顾。 你会小声嘟囔:“这有什么,我每天都能和父神一起吃饭睡觉。” “祂是你们的神,但祂只是我的父。” 我知道你想告诉每一个同学这份他们眼中的殊荣,但入学前我曾经和你约定好了保守秘密。你的眼睛中闪着强烈地想要炫耀的渴望,又一遍遍地吞下去。活像米迦勒送我的那只鬼鬼祟祟的沙鼠。 这一次只有我和雅威一起来到精灵族的森林。我支撑起灵子探测器,按照拉结尔的说明书对仪器进行初始化并测试性能。雅威一开始还只是看着,然后祂亲自帮我。 雅威没有使用神力,机械结构在祂的手中很听话。祂的手骨节分明,很美、很灵巧,曾经开启这个世界,创造万物。我甚至想我变成一堆没有生命的零件,就在雅威的手中,被祂圣洁尊贵的手摆成祂需要的样子。我不想要冰冷的神力,就像现在这样,抚摸我—— “好了。”雅威注视着我。祂的金瞳中有我的影子。 祂一定知道了我在想什么。 不同于精灵族,我们可以在比较近的位置进行观测:发光区域边缘近在咫尺。这个距离米迦勒都会被影响,更不用说精灵族的科学家了。拉结尔改进后的探测器只有一台,我和雅威需要花很久在不同位置捕获粒子。 第一天的观测我们总共捕获了189枚灵子的信息。它们的能量都大于10千能量单位,这倒是毫不意外。 “灵子的速度几乎都是切向的。”雅威看着数据说。雅威告诉我的都是已知信息。我知道雅威无所不知。在祂看到灵子的一瞬,祂就清楚这个灵子的全部信息,以至于它的过去将来。 但天使不会主动要求神启示什么。你会知道天堂的发展全是天使们一同建设起来的。是天使们的勤劳,让天堂一直以来都是和平与幸福之地。 “最短轴方向的速度也几乎为0,”我补充,“它们在绕着中心旋转。” 重返天堂后,我和科学院的座天使们开了一个短会。简单交流后,一个座天使进行总结: (1)发光区域的发光强度大致反映了灵子数密度,而外围的荧光混合在环境光中,无法探测; (2)发光区域的光谱观测显示,该区域聚集了大量电离氮氧化合物,光波频移显示这些物质在绕场中心旋转,是空气被电离而形成的; (3)绕转中心是一个强射电源,同时粒子探测器捕获的大部分高能子来自于绕转中心。 “精灵族的数据可能没法用了。”我说,“他们的仪器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 “我同意。”一个天使说,“十年前的灵子学年度大会上见识过了精灵族的设备了,比我们落后太多。” “那就麻烦殿下多在精灵族多呆些时日了。”拉结尔说,“请记录灵子的接收时间,坐标,三轴速度以及能量。”拉结尔从观测的角度建议。 以后,你在天使学院就读中低年级的那一年,我们会有一场谈话。那些话我还记得。那是个工作日的早晨,我们在一起用早餐。你会边说边笑,给我讲你前一天晚上和朋友的聚会。 “嘿,“你会这么说,“人人都说年龄不同,酒量不同。这话真没错。我还没喝他们那么多,却醉得比他们厉害。” 我会极力装出没有大惊小怪而是高高兴兴的表情,我真的尽力了。可你会说,“哎呀,路西菲尔,你又来了。” “什么来了? “你在我这么大时还不是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并不是,我想说。那时天堂只有几个炽天使和部分高阶天使,酒这个概念甚至都还没出现。但我也知道,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以为我撒谎,而且再也不会尊重我。 “记住,喝醉了千万别飞得太快——” “天哪,这些我早就知道。当我是白痴啊?” “哦,没有,你当然不是。” 其实我想的是,你跟我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不是我的复制品,你是一个珍宝、一个奇迹,是我每日的快乐。你借我来到这世界,却非为我而来;你在我身边,却并不属于我。 而雷米尔和他的合作者们则试图从实验上获得一些线索。他们搭建起来一个小型的灵子箱。箱子被抽了真空,成千上万的灵子在箱子内游荡。 “它们像是一群碰撞的气体,”雷米尔向我讲解,“因为质量很低,引力几乎对它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殿下能否屏蔽原本的引力场,重新施加一个球状引力场?” 我思考了一下,“可以。”于是我捏了一个魔法球,在雷米尔崇拜的目光中将一切安置妥当。 “一个微型球状自引力系统。”雷米尔说。 这是天使们首次研究灵子组成的自引力系统。灵子们质量太低,先前的所有工作都集中在灵子在引力场中的性质。 稍后的几天科学院的天使们对这个自引力系统进行了追踪。而我和雅威在斯堪迪纳维亚的森林里观测。 说是观测工作,我却觉得更像是带薪摸鱼。我只需要盯着仪器让它不要出问题就行了。甚至到了夜晚休息的时候,雅威会帮忙分出神念盯着仪器的状态。 偶尔我会远程和雷米尔他们交流。正如我预想的那样,球状灵子系统在短时间的混沌后达到了自引力平衡,灵子间几乎无碰撞。他们尝试引入新的灵子,这些新灵子会在旋转三圈以内融入系统,建立新平衡。 “我们正在尝试给系统一个法则上的描述。”雷米尔介绍天使们的工作,“连续性方程,能量方程和动量方程都得考虑到。似乎仍然缺少一个方程或者方程组,殿下可以一起想想。” “我明白。” 经典灵子理论我实在不能理解太多。先前,我不止一次被迫听拉结尔苦口婆心的讲解,知识还是狡猾地溜出了我的脑子。雷米尔让我来想想这个问题,我腹诽,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我拥有你父亲六分之五的力量,而魔法的力量来源正是灵子相互作用。因此灵子更像是与我配合默契的朋友,我全靠本能和经验控制它们;反而是天赋一般的座天使们在灵子理论上更容易产生突破。 当然,唯一的例外是你。我记得有你之后,拉结尔仿佛找到知己一样抛下我,而你成为了他新的讨论对象。 但既然精灵族灵子场的研究是我牵头的,我总得为自己的项目负责。我看着发光区域思考,但是没一会儿就开始发呆。 “路西菲尔,专心。”雅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啊,好。”我吓了一跳。但是雅威不是去林子里了吗?祂怎么还盯着我呢…… “不要想吾。”声音又传来。 为了避免再胡思乱想,我翻开了以前读过的流体力学书籍,希望它占据我思维的同时能给我一些灵感。但是我不抱什么希望。研究院里有得是精通各种力学的天使。 读原理学的书简直比批文件还让我头疼。米迦勒喜欢将这些书的内容称为类神语,是造物解读的神创造世界的方式。他和我一样对这些书头疼得厉害。 我可没看到有生命的造物比无生命的优越到哪里去。既然创造灵这么不容易,不如大家一起作无生命的造物好了。米迦勒常常嘲笑这是我久居高位产生的无聊感。可我怎么会无聊?天知道管理天堂有多困难。 我从书里抬头,看到雅威在看着我。 我不知道雅威看了我多久,只好装作不在意地问: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仪器正常吗?” “太阳方位角26度,高度角-35度。正常。” 仅仅是一组时间数据都开始让我头疼。我哀怨地看看雅威。 我记得,等你从天使学院毕业的那一年,你会有一个记忆水晶球。水晶球的剪影里,你头上的知识光环时髦地偏在一侧,两只手扶着额头,规整的袍子也被别出心裁地挽起,形成一个俏皮的弧度,还别上了最流行的乐团的徽章。 我记得你的毕业典礼。我们全都到场了,我,米迦勒,还有你父亲。我和你父亲糟糕的关系让大家多少有些尴尬,不过这都是小事。整个周末你都忙着向我介绍你的同学,热烈拥抱每一个人。我则沉浸在惊奇之情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已经成年了,六翼上泛着无与伦比的光辉,美得让我心疼,居然会是那个常常让我抱起来好够到饮水喷泉的那个小天使,那个摇摇晃晃连飞带跑地出我的卧室、身上拖拖拉拉裹着从我衣橱里偷走的银纹长衫和四条项链的小天使。这是同一个人吗? 毕业之后,你将彻底接过爱情天使的权柄。我不会理解你为什么突然对人类这些由本能驱动的情感那么感兴趣,愿意做这些传递神谕的琐事,还如此热衷。我更喜欢你去科学院,从事一份探索世界的工作。在我离开天堂时,天堂几乎所有的部门都经历了一次大换血——除了科学院。那里是全天堂最稳定最纯粹的地方。 但我将不会抱怨。你父亲也不理解为什么我对亚当、对弥赛亚、对整个人类群体抱有那么大的恶意。你会做让你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只要你开心快乐,我就会心满意足,更无他求。 一段时间过去,米迦勒来森林看望我。米迦勒正巧在巴勒斯坦执行军事任务,我很高兴能看到他。相比于到天堂,巴勒斯坦到斯堪迪纳维亚的距离实在算不上远。 沙漠一带地区气候条件不好,米迦勒的红发已经不再整洁柔顺。我说:“不知道吾神为什么要派你去那里。真有什么意外,不是祂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吗?” 米迦勒就无奈地说:“吾神就在这里,你还敢乱说祂的不是……” “如果所有的事都靠吾神的力量解决,那祂造我们做什么呢?” 眼看米迦勒又要发表他关于神的高谈阔论,我只好岔开话题: “你不是说要带沙鼠给我吗?” “是的,送给你。”米迦勒就拿出那只小可爱,“本来想等结束了直接带去天堂的。” 沙鼠圆头圆脑,尾巴是肥肥的粉色。它随意嗅嗅,就趴在我手中不动了。 “这样正好,只当给我解闷。”我揉揉它的脑袋,“要不是吾神也在,比起这个没什么变化的灵场,我更乐意去帮忙准备精灵族的周年庆。” “他们才不会让副君殿下来干活。老实说,你是不是就想去周年庆玩儿?” “你可真是了解我。” 我还记得未来的一天,那时人类还没有出现,而你父亲已经开始为他们做准备了。你父亲要去西奈一周,我们俩将会跟祂一块去。你会欢喜雀跃,提前几个星期前就早早地开始准备。你会问我红海和地中海的事,还盘算着潜水和捕鱼。你会把一只旅行箱填得满满的,把想带的便装和玩具全都塞进去,你还会拖着旅行箱满屋子走,看你拉着它能走多远。你还问我能不能在我的行李里帮你带上图画魔板,你的箱子里已经放不下了,而你离了它过不下去。 “你用不上这么些东西。”我会说,“西奈是淌着膏油的圣地,好玩的事多极了。带这么多玩具你没时间玩。” 你会好好考虑,你的小眉头上会皱起两个小窝窝,每当你绞你的小脑汁时就会这样。最后你总算同意少带一点玩具,但你的期望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反而一天比一天高。 “我想现在就去西奈。”你会大声哭嚎。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我会说,“有了等待,到时候会觉得更好玩。” 可你的小嘴还是噘得老高。 几天的思索后我有了新的想法。我对雅威说:“灵子系一定有一个作用量,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雅威不置可否,我继续沉思:到底是哪个作用量呢? 精灵族的周年庆看起来热闹极了。在我收到他们的请帖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来往运送物资的精灵们。作为精灵族的客人,我也在他们的邀请之列。 雅威看起来好像不太同意,但祂总算没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我忽略掉这一点异样的感觉,在周年庆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精灵们尤其擅长舞蹈艺术。我欣赏了不同支派的舞蹈,其中一支后来被我保留下来,并时不时就与雅威共舞。精灵族的果酒味道也不错。王储一再邀请我,我就不知不觉喝了很多。 临走时,王储还好心地送我一坛,又说:“殿下需要尽早休息。果酒后劲十足,您可是喝了不少。” 我心道什么样的酒能影响我的神志?于是微醺状态下的我带着那坛子酒独自一人返回了森林。 后来那一段记忆有些不真切,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我对雅威告白了。我说,我知道您要拒绝我,所以请免开尊口吧。亲爱的哈尼雅,你能想象我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胡闹一通,然后躺在树枝上睡着了吗? 直到我彻底清醒过来,才想起雅威中途曾呼唤我。 “对不起,您说什么来着?”我心里很慌,面上还是强作镇定。 “观测系统出了点问题,探测器能源不太稳定。” “天哪。”我又仿佛看到了老精灵王别扭又殷切的脸。宿醉的头疼都溜走了大半,我跑过去查看问题。 正当我趴着检查接地导线时,雅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已经处理好了。” 我: ? 当我在斯堪迪纳维亚的森林里一筹莫展的时候,科学院的天使们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雷米尔的微缩灵子系失控了。这一个小系统太不稳定,在某一次进行微扰实验时,系统放大了扰动,迅速走向崩溃。 另一份原理学家们给出的报告详细梳理了场量和可观测量的联系,这份报告已经在天堂科学委员会答辩通过。 我反复看着报告和书籍,这一段时间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专注。 经典灵子的轨迹变分说明,当稍稍改变经典轨迹,平均动能和平均势能在路径上都会(变分地)增加相同的量。当我将二者作差时,结果将为0。平均动能和平均势能的差对于经典的轨迹来说是处于极值点上的。 动能和势能的差这个量很可能是有意义的,这启发我们定义关键作用函数,就是势能与动能之差。 这一瞬间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我的脑海,关键作用函数取极值所满足的方程,就是拉结尔口中“仍然缺少的方程或方程组”。 我在莎纸上开始推演。一旦思维找到了方向,到达那个目的就只是时间问题。关键作用函数对时间积分,然后取差分计算极值,就得到了一个形式简洁的方程。 我呆呆地看着方程出神。 以后有一天,我带你去第二天的商业中心定做新的长袍。你有的时候会四仰八叉躺在椅子里,一点儿也不难为情,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孩子。可隔一会儿,你会以精心练就的漫不经心地姿势把翅膀张开,脑袋以一种奇怪地角度上扬,像是人类教堂壁画里那些做作的天使画像。 我们进去的时候你会吩咐我:“给我一张信用卡,路西。一会儿我们在门口见。”那段时间你热衷于喊我的昵称Luci,你在以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成熟。 我会嘲笑你:“门儿都没有,信用卡一张一张全得我拿着。” “开什么玩笑!”你会大发脾气。而我不理不睬地朝商业中心走去。你看我不肯让步,马上换个方案。 “好啦好啦,路西,好啦。行,你可以和我一块儿走,不过得走在我后头点儿,让人家瞧不出咱俩一道。如果看见我的哪个朋友,我就停下跟他们说说话,到时候你不要停下,继续走,行吗?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我停住脚步,“对不起,你说什么来着?我是副君,是晨星,是你的生父,可不是个雇帮工,或者哪个堕落的畸形恶魔。你觉得跟我一起丢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雅威在创造我的时候,在给予我无穷能力和魅力的时候,祂看到这一天了吗? “得了吧。我不乐意你让别人看见我跟你在一起。”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的朋友我全见过,他们和我们一起开过来派对。” “不一样嘛。”你会说,不相信这么简单地事还需要费唇舌解释,“这是买东西。” “对不起,我只好得罪你了。” 你接着就脾气大发作了。“凡是让我高兴的事,你绝对不做!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没多久前你还喜欢跟我一起去人界,去精灵的森林和人鱼族的海。那时你喜欢黏黏糊糊地抱着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我是你最亲密的天使。你飞快地长过一个阶段,进入另一个阶段,这种速度始终让始终让我惊奇不已。和你生活在一起将像瞄准不断移动的目标。你将永远比我想象的更快一步。 第3章 你一生的故事3 在反复对方程进行核验后,我向科学院的天使们介绍了平稳作用量原理。这一原理是对动力学系统关键作用量的取极值的扩充,即任何客体的实际运动(经历)可以由作用量求极值得出。经过两轮答辩和三轮同行审议后,科学院的原理学家们总算勉强接受了这个方程。 我们返回科学院的办公室。还没坐下,雷米尔就开口说:“我觉得很奇怪。”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从因果角度考虑问题的。吾神是因,造物是果。灵子受力是因,改变运动状态是果。但是这一方程,从原理学意义来看好像是一道命令:这些灵子必须选择极值的那一条道路。” 拉结尔凝重地补充:“它们似乎有生命,天生就带着某种目的。这不就是目的论吗?” 我们站在墙壁前。壁上还留着几天前我的草稿。拉结尔顺着我绘制的路径比划,“殿下,要做到你说的这一点,那这些灵子必须知道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如果目的地是甲点,最快路径就与到乙点全然不同。” 我点点头,“没错。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平稳作用量’这个说法就失去意义了。另外,给定一条路径,要计算出这条路径所费时间,还必须知道这条路上有什么,比如有没有介质之类。” 雷米尔定定地注视着我绘制的简图,“就是说,这些灵子事先必须什么都知道,早在它出发之前就知道。对不对?” 我在心里自语,这些灵子不可能贸然踏上旅途,走出一段之后再作调整。它们必须在出发之初便完成一切所需计算。在灵子选定路径出发之前,它必得事先知道自己最终将在何处止步。 这一点让我想起了神。拉结尔和雷米尔面面相觑,显然都有了这样的联想。 等到你刚刚学会飞行,你便会每天向我证明,我们之前的关系有多么不平等。你没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方向,每次撞在柱子上、撞破膝盖时,我自己的身体都会真切地感受到你的疼痛。我会使用治愈魔法帮你疗愈,但我的身体好像延伸了,新长出一条到处游走不定的肢体。这部分肢体的感觉器官传达痛觉很快,但我这个中枢却管不住它的马达,它根本不听我的。这真是太不公平了,我将生出一个自己的能走动的小影子。这个合约是我签下的,可签约时没人告诉我这一部分。这种交易向来如此吗? 可是我将看见你发出欢笑,就像未来的某一天,你正和米迦勒养的独角兽玩儿。你的手从隔开的栅栏里伸过去。你笑得那么厉害,都打起嗝来了。那只独角兽会时不时跑向院子另一头,你的笑声就会渐渐小下去,这时你才能喘上气来。等独角兽回头跑过来重新舔起你的手指头时,你就会再次尖叫大笑起来。你的声音啊,是我所能想象出的最美妙的声音,使我觉得自己仿佛是生命泉甘甜的水,是幸福之源。 一想起你忘情的笑声,我的心核便会幸福得收缩起来。 今后,你的眼睛会是金色,像你父亲,而不像我的蓝色。你的崇拜者们会凝望着这双眼睛,就像我从前与未来凝望你父亲的眼睛一样。这双眼睛啊,加上与你父亲一样的银发,他们也会产生与我对你父亲一样的感情:惊叹不已,沉醉其中。今后,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崇拜者和追求者。 我记得有一次,你刚在水晶天过周末回来。你简直不敢相信,你父亲竟会那么不厌其烦地盘问你那个朋友的情况——即使祂无所不知。你会躺在沙发上,扳着指头说你父亲要你头脑清醒的说教:“你知道祂怎么说的吗?祂说,‘你的地位不亚于路西菲尔,你应该保持高贵而不容冒犯的姿态。’”一翻白眼,“这都是什么话?难道我不需要朋友么?” “别顶撞神。”我会这么对你说,“祂是你父亲,不可能不在意。”在这方面你比我知道得多——毕竟你是爱情天使。真要说起来,我反而担心你负了其他天使。 事实上,早期天使们开始研究灵子时,最先想到的就是目的导向的研究方式。灵子从天使的身体发出,带着完成天使意愿的目的,一旦达成就会消失。但是简单的灵子示踪实验很快否定了天使们的直觉。灵子并不是由天使产生,而是由天使聚集,天使施加的灵子相互作用将它们推向既定的目的,目的达成,推动力也随之消失,灵子回到了先前的弥散状态。 原理学书籍曾对这一思想作过形象描述:“因为天使产生力场,灵子受力所以改变运动状态。天使就是这样利用魔力的。” 这一因果的思想引领着原理学研究一直走到今天,从未有过任何差错。 因果的思想当然没有错误,但一定有局限。而当我们返回到早期的目的思想时,我们惊讶地发现它正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灵子们似乎早在出发前就尝试了每一条路线,而当任务真正来临以后,它们就会选择取极值的那条路,好让它们的任务完成得轻松些。 研究结果发表后,拉结尔向我介绍了原理学部的首席爱尔麦蒂,说他接下来将会领导一项新的工作:基于平稳作用量原理,重构原理学体系。爱尔麦蒂是科学院最出色的原理学家,大家都对他的团队很有信心。 “您会是这项成果的第二作者。”爱尔麦蒂崇敬地看着我。我只好摆摆手,说着蒙吾神赐福的话。显然,考虑到副君的工作已经足够忙碌,爱尔麦蒂没打算再给我安排工作。我有心参与这项研究,但我不得不将时间用在精灵族的事情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米迦勒会陪着我。他结束了巴勒斯坦的军事任务,并获得了一个不算短的假期。 组合平稳作用量方程和连续性方程,容易得到自引力系统基本动力学方程。这一方程将观测到的速度弥散、数密度、各项异性参数和引力势联系起来,我们得以了解自引力能随半径和时间变化的函数。 自引力能函数会告诉我们这个灵子场会不会爆发。 我建立了一个基于灵子的计算系统,计算系统开始不分昼夜地组合观测数据。有了我们的理论分析,精灵族也开始做类似计算,但他们的速度要慢很多。 我抓住所有的空闲时间与爱尔麦蒂一起工作。新的原理学体系以平稳作用量原理为公设,而所有的定理都将在以此为基础。这项工作前期相当顺利,因为这近乎就是逻辑上的推理了。这和我平时的工作很不一样。政治上的工作需要多方考虑,是发散的思维;而逻辑推理需要严谨。这是建立在我发现的规律上的高楼大厦,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惊喜。 更有趣的是,新的原理学体系正在逐渐改变着我的思维习惯。对我来说,思维意味着心里说话。米迦勒说原理学是种与神语类似的语言——这真是一点没错。 这让我想起了精灵语的学习经历。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在精灵族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语言封闭学习,在那期间我没有和任何天使交流。精灵语是一种很神奇的语言。他们的发音系统并不发达,更多只是依靠简单的音节与手势的结合。结束时,我思维时使用的语言已经成了精灵语,连做梦时也是连说话带比划,我的手好像成了声带的延伸。 在与爱尔麦蒂重构原理学——或者说我们开始学习类神语时,我也有了类似体验,其怪异程度比精灵语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构成我的思维的是一团团原理学符号。那不是神语,但一定是全新的和神语模式类似的语言。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竟然不是通过内心的声音表达!只是凭着心灵的眼睛看到一团团符号,像窗户玻璃上的雾气一样渐渐展开!那一瞬间真是让人心醉神迷。 随着原理学重写的进度越来越快,我对类神语的理解还在发生变化。类神语几乎类似于帮助界定和象征宇宙的图案。在我的冥思中,前因与后果不再是各自独立的两个个体,而是交织在一起,互相影响互相作用,二者不可分割。观念与观念之间并不存在天生的、必然的排列顺序,没有所谓“思维之链”,循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前进。在我的思维过程中,所有组成部分的重要性都是一样的,没有哪一个念头具有优先权。如果有优先权这个说法,那么,所有组成部分都具有相同的优先权。 这一天米迦勒告诉我灵子计算系统给出了最终的方程。这一方程全部用已知参数来求解,但还缺少一个边界条件,就是灵场中央区域的密度。 米迦勒担忧地看着我:“没有天使和仪器能安然无恙地到那个地方去。” “科学院的结论也很有限。他们只能推测出那是个很活跃的区域,是个强射电源,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了。” 沙鼠小可爱还在它的笼子里啃啃木屑。我摸着沙鼠说:“我有个办法。” 未来有一件事,我还记得。那是个工作日的早上,你一定要跟着我去副君办公室去。你说你会认真完成作业,绝不打扰我工作。你信誓旦旦的表情让我不忍扫你的兴。你在我桌子的一角坐着,像模像样地展开纸,然后画着丑丑的自画像。 我忙碌了一个早上。开例会,读新闻,批复文件……你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说:“路西菲尔,这是什么?” 不太忙的时候我会耐心回答你:“别西卜的起草的提案,说的是更改最长教育年限的事。” “哦。”你若有所思地盯着你的自画像。而我继续做自己的事,直到你又打断我: “那什么是最长教育年限?” “为什么要更改啊?” “是别西卜想改吗?别西卜很聪明,他说的话一定很有道理。” “到底什么时候改?” 我开始后悔带你来我的办公室了。而你早已经放下那幅自画像,在办公室翻来翻去找一切可以解闷的东西。我的羽毛笔被你扯得乱糟糟,叠放整齐的文件东一份西一份。最后你像蜂蜜似的黏住我,扯着我的脸强迫我看你,“路西菲尔路西菲尔路西菲尔!” 就在这时阿斯蒙蒂斯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他急匆匆地说: “殿下,第一天有天使发生口角,其中一个堕天了!” 事出紧急,我决定立刻和阿斯去第一天查看情况。你瘪着嘴快哭了,显然我的一再忽视让你很委屈。阿斯蒙蒂斯好声好气地劝:“副君殿下有要事,哈尼雅殿下先自己玩好不好?” 我从灵子系的边界向中心走去。我开始感受到不适。我的身体似乎不受我控制一样。我的皮肤在跳动,血液在蒸腾。就像雷米尔的实验一样,我是一个平衡系统的扰动项。 我会被这个系统同化,和其他灵子一样绕着中心旋转。旋转抵抗了我向中心移动的趋势。但我知道大方向对了。我艰难地减速,我的轨道变成椭圆;我从远心点到近心点;接着减速,我的轨道变成另一个椭圆。 我逐渐开始头晕,意识不清。当我觉得自己要崩坏之际,我终于来到旋转中心附近。 什么样的强引力场能拉扯住亿万个灵子呢? 那是个密度无穷大的点。似乎是一个灵子,又好像是无数个被压在一起的灵子。这个点太重,以至于它甚至扭曲了时空。它的周围有一个吸积盘,我可以肯定就是这个吸积盘的效应成为了天使们观测到的强射电辐射。这是先前天使们所不知道的存在。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想,科学院又有新的课题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看到拉斐尔和米迦勒焦急的神情。 “殿下你怎么……”米迦勒险些落泪,“只是精灵族拜托我们帮忙而已,怎么把自己都搭上了?” “我没事。”我吃力地安慰这两个天使。“这里是大圣堂?” “是的,幸好有吾神在。”拉斐尔说。“虽然已经没事了,但殿下还需要休息。”我注意到拉斐尔脸上有倦色,显然是在治愈我的时候消耗了能量。 雅威打发他们俩回去休息,大圣堂只剩我们。 “赞美吾神。”我的意思是,雅威,谢谢你救我。 雅威就叹气,“你就知道我不忍看着你死在斯堪迪纳维亚是不是?” “是,也不是。”我大方承认道,“我记得你会救我,当然也记得我会去灵子场中心。” 雅威只是注视我,我知道祂等这一刻很久了。我也是。我们拥抱彼此。然后雅威闷声说:“不必再去治愈院体检了。我已看过,你的身体没有问题。” 关于体检,我想到未来的一件事。那是你第一次去治愈院,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要父神!” 那时我们刚搬出水晶天。骤然的生活改变让你很不习惯。你对第六天的住所并没有安全感,加上思念你父亲,你很容易就要闹起来。 我只能哄着你:“吾神帮忙检查只是小天使的特权。哈尼雅已经长大了,不能再霸占着水晶天和你父神了。” “我不想住在第六天。”你会赤着脚往宫殿外面冲。你力气好大,我险些没拦住你。你会拽住门口的石柱,抵制我把你往房间里带。 “听着,你必须要去治愈院,也只能住在第六天。” “但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路西菲尔,我是天国副君,我是光耀晨星。你就得听我的。” 天啊,我居然说出了这样不讲道理的话!让七美德把我丢到硫磺火湖算了。 我会将你一把扯起来,夹在胳膊底下一路带到治愈研究院。你可怜兮兮地大哭大叫。可我哪里顾得上你,我和你父亲的事、人类的事、地狱的事已经够烦的了。我曾经发过誓,如果我要抚养一个小天使,一定会和他讲道理,把他当作一个有智力、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对象来看待——所有誓言全都成了零。我正一步步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不解释不沟通不讲理。这一道漫长、吓人的下坡滑道,我正一步步滑下去,我也挣扎过,可就是停不下来。 第4章 你一生的故事4 造物有可能预先知道未来的事吗?不是预言,不是猜测,而是真真切切知道,百分之百确定,而且知道每一个细节。这可能吗? 这里有个自由意志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我喜欢把它和一个寓言故事联系在一起。这个故事说的是岁月之书。这本书按时间先后记载了过去与未来的一切事件。这是个缩印本,可尽管如此,它还是一部庞然大物。天使手持放大镜,翻动薄薄的纸页,翻到记载自己生平事迹的地方。他发现有一段写着他翻阅岁月之书。他跳到下一段,这段文字详细叙述了他这一天余下的时间会做什么:根据书里记录,他会答应朋友的请求,为他新开的商店提供资金,然后赢得翻倍的分红。天使也想过,就按书上说的做。可他是个反叛型,偏要下定决心,拒绝他的朋友。 悖论于是产生。岁月之书不可能错误,上一幕的情景之所以发生,前提是这个人已经知道未来,确切地知道,而不是某种可能性。如果这是在希腊或北欧神话的世界,就会有种种外部条件联合起来,迫使他按照预言行事,无论他的自由意志如何。可神话中的预言极其模糊,岁月之书却非常精确详尽,外部事物中也不存在迫使他按预言所说的方式下注的力量。结果就是悖论:按照定义,岁月之书永远是对的;另一方面,不管这部书里说他会做什么,他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做出其他举动。这两个互相矛盾的方面如何统一起来? 不可能统一,这是通常答案。正是因为上面提到的矛盾,岁月之书这种著作便不可能存在,逻辑上不可能。或者也可以大方点:岁月之书可以存在,只要它不被读者读到——存放在神的领域,不给任何造物借阅权。 自由意志的存在意味着天使们不能预知未来。而我们之所以知道自由意志存在,是因为我们直接体验过它。意志是意识的本质部分。……但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出现另一种情况:预知未来改变了一个人,唤醒了他的紧迫感,使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义务,必须严格遵照预言行事? 结束今天的工作前我来到大圣堂,随意向雅威报告了一些事务。“我打算今天就到这里了。您想跟我一起吃点东西吗?” “好。”雅威说。祂合上书,缓缓将书放在架子上,接着祂抬头望着我,“想在大圣堂吃点吗?我来做菜。” 我怀疑地看着雅威,“您会做菜?” “对。”雅威好像在笑,“而且味道很好。” “好。”我说,“我很有兴趣。” “那我们只需去买点配料。” “不用那么麻——” “不麻烦。既然答应要做给你,就不能随便。” 现在的雅威看起来就像普通天使。我跟在雅威后面,到了圣堂附近的一家小商店。这是一家美食商店,不大,却有各种各样稀奇商品。不锈钢货架上一排排高高的玻璃樽,里面塞满各种食材,玻璃樽旁放的是种种专门厨具。 我陪着雅威选购紫苏、蕃茄、马铃薯和面条。“大圣堂的池里还养了花蛤,我想你会喜欢。” “听上去不错。”我们走过厨具区,货架上一排排胡椒碾子、大蒜榨、沙拉钳看得我眼花缭乱。我的视线落在一个自热炉上。 等到以后你五岁大时,你想从厨房台子往下拉一条洗碗巾,结果带倒了这个自热炉。我没来得及抓住,炉内的热粥会将你整条胳膊烫伤一大半。即使我立刻帮你疗愈,但疼痛没有消失,你还是抽抽答答哭个不停。 我伸手从货架上取下那个自热炉,自然而然,一点儿也没有被迫的感觉。就好像未来那一天,这个自热炉朝你落下去,我冲过去想抓住它一样,纯属本能不假思索。 “这种自热炉我倒是需要一个。” 雅威看看这个炉子,赞赏地点点头。祂的眼里一直有笑意。“我会帮你给它加点能量,这样热得更快。” 考虑灵子的碰撞。灵子以一个角度触碰另一个灵子,然后改变其路径。可以从因果关系的角度解释:因为碰撞改变了两者之间的力,所以灵子改变了路径。这是造物看待世界的方式。如果换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灵子之所以改变路径,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它抵达目的所耗费的时间。这便是神看待世界的方式。两种全然不同的解释。 造物依照先后顺序来感知事件,将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理解为因与果。而神同时感知所有事件,并按所有事件均有目的的方式来看待它们。 当米迦勒结束他的假期之后,他将继续专注于天使军团的训练。这一切都是神的意思。米迦勒和加百列无疑是忠诚的,对神的决定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但我一直主张解散天使军团,只保留小部分作为天堂警卫队。原因很简单,拥有神维护的天堂犯不着这笔额外的军费开支。这一点我曾很多次试图和你父亲沟通,但每次都在祂强势不容拒绝的语气中放弃。 在此之前,重大问题上我很难与你父亲达成一致。神重视造物的信,这让我一度觉得祂浮夸又自私。就好比你是我的孩子,我坚信你的思想生而自由;倘若我是造物者,我甚至不愿让造物们知道我的存在,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建立族群。 可我已经看到生命是多么复杂万变。漫长的时间将小的隔阂放大成难以调和的矛盾。在未来神与造物渐行渐远后,神的信徒减少。起初只是猜忌,后来便是压迫和征战,涉及九大种族的战火燃烧,直到大地成为焦土。 在最后一战中,米迦勒和加百列带领的天使军团为天堂争取到了胜利。此后再也没有战争,天使军团解散。在大地重新陷入荒芜后,天堂仍然繁荣了数十万年。 我将看到那一天,即使我已然在地狱。我看到了纷仍战火中的雅威,本可以结束这一切,却在无尽的失望中看着他们自食恶果。 若不借着雅威的传道和凝聚,大地上的种族只是一盘散沙。 地狱也是这样。我记得未来那个早上,就是米迦勒带你来地狱看我时,恶魔巴尔最先感受到了光明力量的波动。他真是太敏锐了——以至于他一口咬定就是神的降临,口中诺诺地说着“神总算想起地狱了”之类的话。我觉得好笑。因为一直以来,不屑于神的眷顾在地狱已经是政治正确般的存在。两个打的不可开交的恶魔,一旦提到神的“无情虚伪”,就会放下武器义愤填膺地咒骂一番,然后勾肩搭背地离开。 在意识到你父亲的思维方式之前,我好像从未了解过祂。我爱的似乎只是造物主的大能和圣洁,我看不到雅威在圣光下的孤独和远虑。 有关你的死亡,我反复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死亡的人是我——居然是我,你能想像我在地狱濒死吗?我被以阿撒兹勒为首的地狱原住民推翻,而你只是个小婴儿,待在我背上的背包里。重伤下的我与你躲在深渊的一块礁石后面。你耐不住性子,就开始自顾自爬出去,用哭声表达不满。我叫你停下,你当然不理睬我。你向外爬时我感觉得到,你的重量从背包一边移到另一边,接下来,我感到你的左脚踩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是右脚。我甚至不能出声阻止。你爬出礁石,而我看到了闻声而来的阿撒兹勒和梅菲斯特。接着我看见他们向你发出攻击,而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将你推到一边——我被击中,向深渊落去。 然后,突然间,我已经在潘地曼尼南的魔王宫殿里。我怀里是你最后的脸,毫无血色的苍白,而下一瞬间你化成了一团光,像是逐渐熄灭的蜡烛。 “路西?” 我直直地坐在床上,雅威关切地看着我。 “我没事,只是惊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雅威将我抱在怀里,“别担心。” 雅威又说,“下次我们去晨星宫?” “不用了,这里很好。” 祂说不出什么安慰我的话。什么样的话能让你免于死亡呢? 我们蜷在一起睡了,我的背靠着雅威的胸膛。 今后,你刚会飞行没多久时,我带你去了人界最高的山。那座山很陡,我会紧紧拉着你的手。你会使劲挣开。“我自己能行。”你会坚持说,然后从我身边走开一段,证明自己说的不错。 那时我会想起这个梦。你童年时,类似情景将一次又一次反复重现。我几乎相信,正是因为我时时想保护你,反而激发了你执拗的天性,你父亲对你的保护你不乐意听,最后加速了那一天的到来。 雅威出现在我的办公室。“精灵族的人已经快到天堂了。” 我挤出苦笑,“好吧。”精灵族的科学团队来得频繁极了。这一阵子我的心思都集中在原理学的重建和我的爱情上,实在不想做与此无关的事。但处于副君的位置上,我的私人意愿只能往后排。雅威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吻我。 我笑了笑:“想在他们来之前帮我打起精神?” “只是想吻你。”雅威说。 “精灵族的灵子场是你安排好的吧?就是为了我?” 雅威顿了一下,又敲我的头,“妄言。” 我还记得未来那段日子,你当时是个小婴儿。全天堂除了我,就只有你拥有幼年时期了。我对你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与惊喜。你父亲会做一些软嫩的食物给你。我记得你将很喜欢吃入口即化的蛋奶糊,于是整个房间都是蛋奶的香味。而我会在你的摇篮前弯下腰,把你这个哇哇大哭的小身体抱起来,坐在一把摇椅里喂你。 你还不到学习语言的时候,但你父亲会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意思。即使这样,你还是大哭个不停,一点儿也不犹豫。饿了要哭,不舒服了要哭,无聊的时候也要哭——我可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只有你父亲会知道。而他来安抚你的时候,你同样不给面子。你小小的翅膀简直不知疲倦地扇动,好几次我躲闪不及,脸上就留下红痕。我毫不怀疑它再长大一点就会带你飞走。 有件事挺好玩儿的:你安静下来时会发出一种类似于你父亲的圣光。如果人类要为你画一幅像,我会坚决要求画家画上这轮光晕。可你要是不高兴起来,简直成了个小喇叭,全部身体构造好像都是有意用来发出噪声。你这种时候的画像就是一个警报喇叭,熊熊烈火中的警报喇叭。 在你生活中的那个阶段,对你来说不存在过去,也不存在未来。只要不是你舒服的时候,你不会有什么心满意足的回忆,对未来也不存在任何期待。可当你心满意足地在我怀里睡着,一切就将截然不同,这一刻的世界尽善尽美。你只知道这一刻,活在这一刻,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从很多方面说,这种状态真让人羡慕。 神既非我们所想像的自由,也不像某些文学作品中描述得那样受约束。神既不是怎么想就怎么做,也不是世界运行的机械。神的意识中最突出的一点不是祂的行为与未来事件相合,而在于祂的动机、未来事件的目的,这两者是统一的。祂的行为,使既定的末来成为现实,也使事件有了先后顺序。 自由并不是一种虚幻的假象,在先后顺序模式的意识中,自由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在同步并举式的意识中,“自由”这种观念却没有多大意义,但同时也不存在“被迫”。 我知道未来的那一天,就是第七次创世庆典的那天,我就要离开天堂,离开我的同伴居住的、承载了我信仰和价值的故园。你知道我多热爱这天堂吗?可当那天来临,当你父亲要求我参拜弥赛亚时,我将毫不犹豫义无反顾,正如早一些的未来,在我和你父亲一次争吵后,我会头也不回地带你离开水晶天的那座房子。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不能带走你。我将褪去圣光,堕入深渊,地狱将成为我新的领土。 某种意义上来说,预知未来没有与我的自由意志产生矛盾。我对已知道的未来,便不可能也不愿意反抗:那天我若隐忍留下,那才是对命运低头。对我来说自由没什么价值,可也没有人强迫我离开天堂,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把我知道的未来告诉其他天使——这也是一种形式的反抗。预知未来的人不会奢谈未来,读过岁月之书的人不会承认自己读过它。 虽然我已经了解了你父亲的一小部分领域,但我知道,我仍旧不能像神一样感受世界。我的意识是天使的意识。你父亲的偏爱使我拥有神六分之五的力量,但这样我也无望成神:我们的差距不止在力量,而在于思维,在于对世界的感知。我无法读心,但造物的心思在全都摆在神明膝头。这些已经定型了。我不能成神,不能完全理解你父亲。我们的爱终将随着思维差异导致的矛盾而消失。 可你知道,未来地狱发展起来后的那一段日子,我会推翻我现今的结论:我会发疯一样想成为雅威那样的存在。我挑起了三次圣战,天堂和地狱的发展将因此停滞不前。——因为爱吗?爱已消散,即使我真的成神,回到我们相知的那几千年,我们的心境也不同了。我们站在对立面,何谈爱呢?——因为恨吗?我不知道,在那以后我或许会恨你父亲,我想战胜祂。可又不仅仅是恨,或许还有许多遗憾和不甘?每当我想起雅威,就好像有一双光明的手揪住了我黑暗的心核,令我喘不过气。 在我学会以平稳作用量原理作为思维工具之前,我的记忆仿佛是一截烟灰,意识的香烟连续不断燃烧着当前,遗下一长条无数细小微粒组成的烟灰。而在此之后,有关未来的记忆好像巨大的拼图游戏的拼板,一块拼合起来,每一块都是过去或未来的岁月。它们并不依次而来,顺序拼接,但不久便组合成为一生的记忆。 通常,平稳作用量原理影响的只是我的记忆,我的意识则和从前一样,好像香烟上的火头,缓慢地、连续地向前爬行。不同的是,现在,香烟两头都是记忆的烟灰,没有燃烧的那一头也是一样。有时我也会被这种思维完全支配。一瞥之下,过去与未来轰轰然同时并至,我的意识成为世纪的尘埃,时间未至已成灰。无尽时间点诸般纷纭并发,我的生命与你的一生尽在其中。 精灵们鱼贯而入,而我一想到毫无意义的学术汇报和尴尬的交流又开始头疼。我借口离开会议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拉结尔的大叫,“出什么事了?什么蒸发?” “灵场几乎蒸发干净了。”一个年轻的精灵小声说。 “辐射已经在消耗场的能量了。而且灵场中心的蒸发速度与质量负相关,它会消失得越来越快。”这是科学院最近的结论之一。 精灵们一开始巴不得那个危险的场原地消失,当他们认识到这是个天然的魔法实验室的时候又希望场永远不要蒸发。这是属于精灵一族的资源,其他族类无权使用。长久来看,精灵族的魔法研究必然会高于其他种族。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反超天堂,场就蒸发殆尽了。雅威不会让精灵族的力量高于祂的眷族的。 我还记得你只有一天大时的样子。那时你父亲守着我们,而我将紧紧偎依着你。 那时,分娩过去还不久,我仍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绞干了水的毛巾。你看上去小极了,可我怀着你时觉得你那么大,前后相比,简直不调和:怀着你时,我还以为你会大得多,结实得多。你的小手小脚又长又瘦,六翼小小的一点儿,像是发育不全的骨骼。你的小脸红通通,皱巴巴的,眼皮有点发肿,紧紧闭着,不像小天使,真像小鬼头。 我会用一根手指抚过你的小肚子,你的皮肤嫩极了,叫人不敢相信,哪怕轻纱也会像粗麻一样擦伤你。接着你会扭动起来,拧起你的小身子,一只一只跷起腿来。我会记起这个动作,你在我肚子里就是这么做的,好多次了。至少看上去是。 我无比欣慰,这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亲子关系的证据,证明你就是那个我怀过的孩子。即使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还是能够在无数小天使的海洋中一眼把你认出来:不是那个,不,也不是他……等等,那边那个。 对,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哈尼雅。 对自引力灵子场的研究将改变我的一生。正是因为这个事件,我和你的父亲相知,两者相加,使我和你有了相识的机会,就是现在,就在月球天柔和的月光下。再过许多年,我将与你的父亲分手,再与你分别。这一刻留给我的将只剩下记忆的灰烬。我希望专注地倾听,以便记下每一个细节。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我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就是未来的必经之路。我循路而前,满怀喜悦,也许是满怀痛苦?我的一生,它究竟是最小化,还是最大化? 这些问题充斥着我的脑海。这时雅威问我:“你想要个孩子吗?”我微笑着说,“是的。”我把神的双臂从我身上拉开,我们手拉着手走进房间,□□,做你。 第5章 你一生的故事:番外与结局 番外:米迦勒 第一次圣战。作为双方的最高层,米迦勒和路西法打得天昏地暗仍没有分出胜负。 米迦勒(喘着气):哥,你停停。 路西法(捏出一个攻击魔法球):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米迦勒(防御):哈尼雅知道你要来,托我带信给你。 路西法(捏碎魔法球开始快乐):!是我的亲亲爱爱的小天使崽呜呜呜快点让父王抱抱! 米迦勒(问号脸):啊这我带的是信不是你的崽啊! 番外:哈尼雅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哥林多前书13:1〕 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哥林多前书13:2〕 这是哈尼雅写在书签上的两句话。从天使学院毕业后,哈尼雅就接过了爱情的权柄,为爱行走。 “为何爱情是我的权柄,父亲?”他经常这样问。 神摸着他的头,每次的回答都不曾改变:“你是由爱诞生的,出于最无垢最纯粹的爱。” 哈尼雅听到神这样说,就感到喜悦。神路分手后,尽管他们都在努力弥补和关爱他,哈尼雅还是偶尔会觉得失落。 哈尼雅想,你们明知道要分手,为什么一定要生下我呢? 这一次哈尼雅终于提出他的问题。 哈尼雅永远忘不了雅威的回答,因他以为父神是全知全能,便事事都由祂的心意而来。 神说:“吾问你父亲是否想要个孩子。那时吾很爱他,甚至想为他放弃弥赛亚放弃人类,以求此爱永恒; 那时他也很爱吾,他想过了我们感情逐渐消失的悲哀,想到你死去时他的痛苦; 但所有都不足以打消我们拥抱彼此的热情。” 神的声音远去,而哈尼雅第一次在神的背影中看到无奈。“爱是永不止息。”〔哥林多前书13:8〕 结局:无妄之灾 第三次圣战无疑是最惨烈的一次。天使军团没有很严重的伤亡,但天堂的顶级战斗力——米迦勒和加百列都身负重伤。后者在疗愈院仍然惊恐地喃喃: “他是真的冲不要命来的啊!这**的疯子……” 而撒旦终于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登上了大圣堂。大圣堂最柔和的风穿过撒旦的伤口,也仿佛是割肉的刀子。久居黑暗的魔王费力地眯眼,努力透过圣光看清神的样子。 撒旦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然而只是圣光,光明以外还是光明,世界万亿个星系的光仿佛近在眼前,灼伤撒旦的眼。 但撒旦知道,神就在这里。目不斜视,无悲无喜。 “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圣光中的神不可察觉地僵了一瞬。即使神知道撒旦开口的这一天,仍然无法阻止祂听到这个问题时的震动。 量子引力时代10^-44秒,超统一相变10^-36秒,而后宇宙暴涨,弱电统一相变,同时重子开始形成,接着中间玻色子消失,核子比例冻结,这一切都发生在1秒之间。 1秒后中微子最先从粒子汤中退耦,3分钟后原初核合成开始,直到最后一种耦合物质光子解耦,已过了38万年。紧接着第一代恒星与星系形成,宇宙再电离……在短短4亿年间世界从沸腾的混沌到引力支配的秩序。 自此繁荣的恒星纪开始。星海辽阔而风平浪静,地球只是神随手拣起的沙砾,犹太只是受了神一瞥的民族。 撒旦重复他的问题:“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接着是简并纪和黑洞纪,世界不再有任何能量供生命活动,物质以简并态的白矮星、中子星和黑洞的形式存在着。死去的星星们彼此并合,宇宙中将只剩黑洞与辐射。 随着最后一个黑洞蒸发,世界进入光子纪,只有几乎没有任何能量的光子以及亚原子粒子,世界在稀薄的粒子汤中死去,正如在粒子汤中诞生一样。 时间漫长得不像话,以至于失去了意义。造物的时代早在恒星纪的晚期就已结束。 神无言地望着撒旦。在平稳作用量原理被造物发现的万年之后,曾经几乎要与神比肩的造物终于将这一法则作用在整个宇宙上……撒旦在进一步挑战神的领地。 这是世界的终极法则,刻在世界的基石上。这场博弈中,撒旦写下了方程的左边,将右边抛给神明。 神说:“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撒旦却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神要如何说出那个方程的右边呢? 神想起曾经的光耀晨星,抱着一本原理学书籍在灵场边睡着的样子,拿着羽毛笔在大地上撑着脸涂涂画画的样子,皱着眉和科学院的座天使们讨论的样子。而后有一天晨星顿悟,走进神的领域。 平稳作用量原理和法则的基石之间存在一条很窄的间隙。这个间隙是什么?撒旦曾在宫殿里闭门苦思,曾在深渊边缘寻找灵感,曾在硫磺火湖边颓丧;但终于有一天,潘地曼尼南禁闭许久的王城之门被打开,撒旦对他的宰相别西卜说: “召集军队。这一次目标是水晶天大圣堂。” 神说:“吾却要宣告你的罪,为了一己私欲,让战火燃烧。所以在一天之内,灾殃要一齐来到,就是死亡、悲哀、饥荒〔启示录18:8〕。你这主人家的羞辱,必败倒在地面上,必为万人耻笑。” 而方程的右边是零。 神却又说:“回去吧,路西。忘记这件事,继续你在地狱的生活。你将拥有美酒与权利,除了这事以外,再无旁事困扰你。”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造物对神的指控还在耳边。神要如何说出这一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妄之灾呢? 神说:“我向你以神格起誓,天上地下,唯此一事,我改变过你的记忆。除此以外,你的记忆是自有的、真实的、不曾改变的。” 于是撒旦在宫殿醒来,养好身体,和天堂签订了和平协议。 而此后的另一天,撒旦在修订他主编的原理之书时,向自己提出那个问题: 似乎平稳作用量原理和法则的基石之间,存在一条很窄的间隙。这个间隙——是什么? 而撒旦总觉得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了。 完结啦!这篇写了整整一个暑假,可能其中的逻辑不太清晰,这里再浅浅捋一下吧 路殿是因为研究灵子场而提出了一条目的导向的物理定律——平稳作用量原理,然后基于这条原理重构了物理学,并产生了目的导向的思维方式,刷新了对世界运行逻辑的认知。这种认知正是雅威搭建世界的方式,因此路殿开始理解雅威,并因为理解和雅威走到了一起。但路殿只是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他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不理解雅威对于人类事务的考虑,和雅威产生分歧之后分手,然后堕天。堕落后路殿由于爱和不甘心而开始研究成神的方式,他已经很接近最后的答案了,就是平稳作用量原理作用在整个宇宙上,他只要知道宇宙的目的,就了解了世界的全部。于是路殿选择去问雅威,但世界没有目的(这里似乎是个逻辑bug,有点圆不上了qwq……照理来说万物皆有目的的话世界怎么可能没有目的啊)。于是雅威改变了路殿的记忆,让路殿回去继续当他的魔王。雅威对路殿是愧疚与爱参杂,因为一开始的确是祂引导路殿发现平稳作用量原理的。因为路殿的记忆被改变过,所以在正文中路殿根本不记得这些事,他只是以为自己想要挑战雅威所以发动圣战的。 至于哈尼雅,就是个打酱油的小朋友,造物和神是不该有孩子的,有了也活不长久。但是作者还是觉得哈尼雅是个很重要的工具人,这让路殿在这段感情中看起来更惨了呢( 感谢特德姜!圆满了我心里路殿和神的形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你一生的故事:番外与结局 第6章 水晶天之春 手动把作者有话要说放在开头: 和之前的故事独立哦!意识流,这篇路殿是攻。一发完。虽然没有明显女性化的词语,但这篇更像bg,注意避雷。 小猫=pussy —————————————————————————————————— 看起来高贵淡漠的神取过搭在床头的丝带将它蒙在魔王的眼睛上。在这样的事上,神不喜欢用言语的力量。那样会让祂觉得在摆弄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实际上创造一个路西和创造一棵树、一座山又什么分别呢?即使祂已然坐在晨星身上,祂仍旧这样想。路西是特殊了一点……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神的指尖从耳后划到下巴,迫使对方抬头,垂下眼看着魔王难以抑制的下意识反应——在那双要抱祂的手即将触碰在腰际时,淡淡开口: “我不想用言语控制你。但如果你用上你那双手,我会直接离开。” 一向桀骜不驯的魔王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将手放在身下。神能透过丝带看到他的不满的表情。但是谁会违抗神的意思呢?他的视野一片漆黑。这条丝带,只有神的目光能穿过它。 “乖孩子。”神很满意,像无数次称赞他那样。在神一贯的经验中,路西对这样的夸赞是非常受用的。教他礼节,教他知识,教他管理天堂……都很容易,只要一句“乖孩子”就行了。 包括路西眼眸中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感。神一直都知道路西对他是怎样的心思。无数次,就是这句话让他规规矩矩地收敛好,像一名合格、完美的信徒那样对待祂。 规则是祂制定的。而今天打破规则,也只不过是神一时兴起罢了。 于是神就亲吻祂的造物,神的指尖抚上魔王的脸颊,一面不再犹豫给魔王深吻。神第一次这样亲吻,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魔王现在什么也看不到。神贴近魔王的胸口,臂弯环住魔王,用齿咬他的下唇反复研磨。 魔王不会为这些浅尝辄止的小菜而满足。浸淫地狱多年,他已经不再是只要神的一个微笑一句称赞就能满足的天使长了。魔王探出猩红的舌露骨地舔去唇上的水渍,微微向下倾斜想与神更加贴近,却被神避开。神打量着造物由于兴奋而泛红的脸。他的乌发,鸦色的羽翼,迷乱的神情……曾经是神最厌恶的组合。但现在,神没有觉得讨厌。 “我已经说得清楚,路西。你不能做任何主导性的行为。”神伸手拆开祂的礼物。路西的皮肤不如之前是天使时白皙温润了,大概是长期地狱黑暗侵袭的缘故。但身体还是和从前一样,比例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比希腊人的雕塑还要美丽。 但是,心脏附近一道明显的疤痕破坏了美感。神迷茫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初。是祂控制弥赛亚的手臂刺入的。神无意抚摸那条痕迹。那样重的伤,偏几寸就能要了魔王的命,时至今日还会隐痛发痒。轻微的触碰就能让魔王颤抖。神不愿抚慰那道疤痕。 因为这都是魔王应得的。 于是神的手指避开心脏,从魔王的喉结一路划到腹部下方。他的体温热极了。小路西吐出黏液,像伊甸的蛇伸出蛇信子。对了,那也是他,诱惑了神所钟爱的眷族,今日又再一次诱惑了神。 否则如何解释神这一时兴起呢? 不同于在伊甸时的愤怒,神心平气和地接受被引诱的事实。真奇怪,神还记得他们的争吵、晨星堕落、伊甸园的引诱与圣战、以及那些瞬间吞没祂的失望和燃尽理智的愤怒。而今祂实在已经不在乎了。 魔王胸口坚硬,不像神拥有柔软胸脯。在创造人类女性时,神参考了这一点。世界是由祂而诞生的。而人类,除了亚当夏娃,都是女性而诞生的。神愿意施舍,让女性拥有和祂更像一点的荣幸。 至于路西,当然要跟祂不同。 神这样想着,用唇包裹住顶端的果实。魔王下意识挺起胸膛将果实献上。神知道他没有想挑战神的意志,只是生理反应罢了。 神再度吻魔王的唇。他的唇亮晶晶的,是他们唾液的混合物。在魔王离开天堂前的某一天,他曾经冲动地吻了神——神重重地用好看的手擦掉唇上的液体,打了他一巴掌,嫌恶地让他滚。 但那时神没有觉得恶心,所以也没有用剑或雷或风惩罚这个以下犯上的造物。祂生气他的不敬,气他居然有胆量同神争吵。神知道这一串动作有多伤害他。 争辩争不过,神还有别的办法让晨星难过。 神沾了让祂想起蛇信子的黏液,透明的,看起来同蛇一样危险。尽数涂抹在魔王的唇上。再吻。神尝到了黑暗生物的味道。带着一点窒息感和压迫感,像是烟草属的植物被燃烧后的气息。神原先不喜欢的。但一点痕量的味道,让魔王显得危险迷人。 干净的小猫在他的下腹部擦蹭。魔王快被逼疯了。 神终于放过魔王的唇。现在那双唇瓣娇艳欲滴,像是潘地曼尼南盛开的彼岸花海。神喜欢这种炽热的红。 “你还没有准备好。松开好吗,让我来……”晨星的声音暗哑得不像话。 神待他说完了,才发出一声轻嗤,“闭嘴。”姿势很不雅观,神微微蹙眉,用干涩的小猫安慰小路西。 触碰的那一刻,魔王的呼吸声陡然变重。神满意他的反应。就该是这样,只要一点小小的恩惠,就能得到晨星的炽热的信仰和忠诚。他想要挣脱束缚,但显然不够。神所使用的枷锁比黑曜石还要坚固。 神突然想使用自己的造物,有何不可呢?神知道神念中有一股渴望,但对于具体内容,神并不清楚。 神用祂瞧不起的姿势尝试了很久,直到祂失去耐心,魔王的额头冒出汗珠。他大概同神一样不太好受。 “要如何做?”一贯自负的神终于肯听听造物的意见。虽然祂照着自己造了如此多的生命,但在这样的事上,生命们比祂更有经验。神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松开我,我帮你。”魔王咬着牙。神看到那枷锁已要撑不住了。神不想管那些。神自顾自地坐在大圣堂的白玉椅上,素洁的袍子垂落在腿间,而创造万物的手指隐没在袍子里。圣光也隐去了。 “雅赫维……” “称‘吾神’。”神说,手上的动作不停。神知道他看不到。但神忽略了,祂散发的气味让魔王立刻就知道祂在做什么。魔王实在经验丰富。这也是神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你需要润滑。” 神得到了答案。神将手指插入魔王口腔,无声地命令。魔王顺从地舔舐。神有些痒,一边又想,这样折辱的事,路西竟也肯。他们争吵的时候,路西动不动便说什么尊严啦,自由啦,为了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跟祂决裂,现在倒是一个不顾了。 但是神的手指撤离时,魔王又说:“不是这样。” 神有些恼。毕竟是曾经捧在手心里的晨星。后来成了那样祂也不愿意。他以为祂喜欢这样辱他吗? “你……坐上来。” 神困惑,然后读懂了晨星的意思。 “不可。”有些坚决的声线下神努力隐藏自己大惊失色。这是更甚的折辱。肮脏的小猫,即使被大圣堂的泉水洗濯,神还是很讨厌它。怎么可以靠魔王的唇舌从那里获取快乐? “听话,我的雅赫维……” 又是那种诱惑的声音。神并没有允许造物称呼自己的名。还有——什么叫听话?怎么可以对创造他的神说出“听话”这个词?神决定结束这件荒唐的事。魔王竟然这样出言冒犯,应该把他丢回地狱,丢回潘地曼尼南,连同这套枷锁一起。即使他再打上天堂,神也不要再见他了。神无比清楚那个乖巧听话的晨星早已经一去不返了。 自从他第一次冒犯地亲吻祂的时候,神就已经决定不要他了。观念上的不同尚可以调和,但蛰伏在晨星心底的猛兽已经冲破牢笼吞噬他们。神有点后悔要尝试这个又选择了他。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呢? 就在这个时候,魔王挣开了那套枷锁。电光石火间神被魔王压在住,魔王吻住了小猫。 “路西法!” 神又惊又怒,“放开!谁允许你……” “你允许的,”魔王恶狠狠的声音,“我的雅赫维啊,你怎么没有用上言灵呢?你不就在等我挣开束缚上你吗?” “我命令你——”能量波动,这一次神调动力量,神言一出便为真理。 “晚了。”魔王堵住神的唇,能量消散。神尝到自己的味道,混着魔王的。不算好。汹涌的吻和压过来的杂乱的气息,让神的大脑发懵。然后,小猫再度被舔吻,陌生的密密麻麻的感受淹没了所有的理智。 神已然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神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祂从未发出过的音节。神先前不知道自己身体上也有这样奇妙的开关。晨星最早的工作是研究神学的,他应该早就知道。他比祂还要了解神。 但是,他应该知道神柔软的胸脯不能像其他生物一样泌乳。他的动作,就像榨取乳汁的婴儿。神困惑地断断续续地想,祂设计柔软的胸脯,是为了给女性生物们存储乳汁的空间。她们绝不会因为被幼儿吸吮而快乐。神深知哺乳可是一项苦差事。 因此即使感觉不错,神仍然在推拒。虽然创造了世界和生命,但祂不想被当做母亲。 魔王骂了句不堪入耳的脏话,用被他挣脱的丝带束缚神的双手。神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被束缚的神令魔王双眼赤红,这种存在于他罪恶梦境中的场景,如今真真实实地刺激魔王每一根神经。 小路西再次抵过来,神意识到什么,“路西法——” 神被贯穿了。这一瞬间的疼痛让神不受控制地想到晨星被刺伤的事。那是祂刺向他的。神未料到这二者如此差异巨大又如此相似。此时神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动物一样挣扎着要逃走,被魔王拽住莹白的踝拖行,“忍忍,吾神。” 神的识海轰隆作响。被像动物一样对待,狡诈的魔王,偏偏在这种时候这样称呼祂。又一个湿润的安抚的吻。很快,快感再次漫上来,神从未觉得如此无助如此颠簸。 这是失序。这是渎神。神后知后觉地想。 但渎神的魔王不会失去力气。一场失利的圣战,被天使军团擒获,被枷锁束缚多日,被神治愈的伤口,魔王完美的身体蕴含的能量将从此释放。 神的心是软的。神到底还是偏爱他的。 但还不够。在他之后,先有米迦勒、加百列,后有弥赛亚……祂的偏爱太多了。魔王不想要神这种能随便施与的爱。但魔王知道了,从神迷茫的表情和生涩的动作,还没有任何人对神做过他和神这样的事。也再不会有任何人还能这样对待神。 但刺那一剑的时候,神的心,怎么那样硬呢? 足以让他放弃所有的抵抗。既然是创造他的神要杀他,那就将生命还给神。可神没有带走他的生命,只在他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消解的恨意。他曾对自己起誓要报复祂。但如今真的机会来临的时候,他做的事,称得上报复吗? “路西。”神尚且不知道魔王的心思。神用带着哭腔的请求的声音呼唤魔王。 “雅威,我亲爱的,乖孩子,乖宝宝……”魔王的声音温柔缱绻地诱哄,要祂描述自己的感受。 神不想理会,上位者语气陡然转向严厉,带着威压:“说话。” ———— 在神由于失去太多液体而嗓子发干、由于长久的愉悦要失去意识时,突然而来的温热的寂静让神知道终于结束了。 从来没有过的狼狈。以及从未体会过的满足。 魔王却不肯放开。魔王的头埋在神的颈窝,一面离开,一面继续贪婪地嗅神的气味。 “怎么突然想要我?”魔王餍足,温柔地问。 神没有解释自己行为的习惯。神用不太清晰的头脑思考。这么多年了,除去沉睡时,神的大脑从来没有这样迷茫过。发生了什么?祂被魔王弄脏了。是祂情愿的。神嗅到挥之不去的黑暗生物的气息,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消除了。 但事还没有成。这不是最后一步。最后一步是什么? 神想到了,在此之后,人类会相拥而眠。神相信自己的结论。神不言语,给魔王一个拥抱,然后陷入沉睡。神的沉睡可能要上百年。 还有晚安。 于是神说:“晚安,我的爱。” 只留下怔愣许久的魔王满怀心事地守护神高贵的身体。 写了大半天~写得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水晶天之春 第7章 失坠者路过人间 手动把作者有话要说放在开头: 是奇怪考据党的奇怪微科幻。路米。时间点是在晨星之乱后堕入地狱前,路殿路过人界的一生。失坠后,米迦勒在痛苦失望中忙于天堂的重整,一直没有寻找路殿,只到路殿即将到达地狱时米米才决定放下工作,陪伴路殿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时光。 设定米米的光之君主等于太阳。路殿的晨星等于金星。 —————————————————————————————————— 1.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和蔚蓝色的原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和连绵的群山。 老天文学家用一生来研究太阳。 他熟悉各种各样的太阳图像,伪色彩的、真色彩的,全日面的、局部的,黑子的、耀斑的,氢alpha波段的,氧化钛波段的……他只需要一瞥,就能知道太阳是否活跃,就能知道未来好些天的空间天气状况。 从博士毕业到如今,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老天文学家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曾日日观测太阳。等到他有了科研成果、有了教职、有了分工明确的课题组,这些任务就又交给了学生。而今他老了,老眼昏花思维迟钝,就又决定去太阳观测站。同事不放心他,他摆摆手:太阳湖风景优美,环境静谧,最适合养老了。 为了防止热湍流影响成像质量,国立科学院的太阳观测站建在湖边。 不论老天文学家的后辈们怎么反对,老天文学家还是远离城市,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观测生活。 太阳湖偏僻,但这样的生活并不孤独。这里有不少轮班交流的工作人员,偶尔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参观旅游团队,从小学生到大学生。在这种时候,寂静的太阳湖也会热闹起来。 老天文学家享受着这样的生活。 但是某一天老天文学家照例盯着显示屏半个下午,观测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天文学家扶起眼镜,仔细辨认来着。 来访者是个年轻人,容貌俊美,一头红发像是炽热的火焰。老天文学家仔细回忆了一下访客预约情况和自己的老熟人们。 都不是。 谁会像这位来访者一样拥有这样美而热烈的红发呢?他想。 来访者称呼他的昵称:“好久不见,路西弗。” 这样亲密的称呼让他有些纳闷。他或许应该询问来者姓名,但对方让他感到熟悉甚至有些亲切的举动,使他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将来访者迎入望远镜控制室。控制室被太阳炽热的光芒烘烤了半个下午,有些炎热。遮光帘这几天又坏掉了。老天文学家想了想,要去开启空调。 “不必了。”来访者按住了他的手。“我来看看你,一切就按你的习惯吧。” 于是老天文学家从善如流地介绍起了控制室。他介绍了几个仪器,几台接入望远镜的计算机,以及挂在墙壁上的几张科学图像。堆叠的显示屏给人一种奇怪的紧迫感,而老天文学家早已习惯,指着下方的两张黑白图说这就是望远镜看到的实时太阳影像。 “您来得真巧,”他说,语气是年长者的不徐不疾,“这些天正是五十年不遇的太阳爆发时期,能看到很多耀斑和物质抛射。您看这儿……这个M级耀斑中午就出现了。” “下一站我们上三楼望远镜那儿,可以亲眼看看这些耀斑。” 而来访者听着点点头,像其他交流的学生一样提出问题: “为什么用氢alpha波段观测?” “氢alpha波段主要观测色球层,氧化钛主要观测光球层。我想您一定知道日冕,地面望远镜是看不了日冕的,需要空间望远镜在极紫外波段观测。您看,和其他星星的观测不同,太阳是个三维观测。” 老天文学家比年轻时更絮絮叨叨。从科学问题到个人经历,对方只需要一句引子,就能打开老天文学家的话匣子。 “好了我亲爱的朋友,”老天文学家总算止住了话头,“现在我们上三楼去看看望远镜吧,我敢打赌你一定没见过这种模式的望远镜。和其他光学望远镜不同,太阳望远镜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他带着来访者走了一段楼梯,又去爬梯子。来访者担忧他能否爬上这截不算短的梯子,但天文学家像个活力四射的小朋友,踩着梯子跳上平台,又伸手去拉他。 来访者跟着他登上平台,开口:“路西弗的身体很好。” “感谢上帝。”老天文学家将手放在心口。 而后得意地说:“虽然我们的工作高压、久坐、一直看屏幕,但是大家都会互相提醒及时休息,一起运动锻炼身体。” 老天文学家卖弄起来,“您或者您的朋友有后辈的话——如果他对太阳感兴趣,欢迎申请太□□理所的研究生,我是说,这里的氛围一定会让他满意的。” 来访者笑起来:“真是太遗憾了。我没有后辈。” “你呢?” “我?好吧,真不巧,我甚至没有结婚。”老天文学家耸肩。 “真的吗?”对方神色揶揄,“我记得你在撒拉弗奖的获奖感言中说,你把自己嫁给了太阳。” 老天文学家在所剩无多的记忆里翻找来访者的痕迹。顶层风大,望远镜也装上了避风板。老天文学家看着对方飞扬的红发,不自觉就看了很久。 “怎么了?”来访者问。 “你的头发真美。”他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就像太阳一样。” 来访者愣了许久,“你从前就常这样说……我以为你彻底不记得了。” 两人站在半球壳内,望远镜在另一侧,直指太阳。望远镜两边能看到湖景,以及远山上的度假区。温风如水,老天文学家再一次仔细打量对方。一些画面一闪而过,但老天文学家没来得及捕捉。 老天文学家心不在焉地讲解望远镜。天文台的参观用不了太久时间。可能是由于熟悉感,老天文学家并不想让来访者就这样离开。 “您介意等我工作结束吗?我们可以共进晚餐,然后游玩太阳湖。”老天文学家诚恳地邀请。 老天文学家和来访者度过了愉快的夜晚。他们一起吃了河鲜,从湖的东边散步一直绕到湖的西边。正如他们曾经共同度过的夜晚一样,来访者最后同他道别,贴了贴他的脸颊。 这一个贴面礼让他的心脏产生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雀跃。 2. 我与世界面对面签订了合约。 我是世界的真主。 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启示,我时时刻刻都在歌唱。 第二天老天文学家又看到了昨日的来访者。湖边由石头堆出的岸一直向水里蔓延,直到被苔和藻掩盖。红发的来访者站在树下,望着远处的山。 老天文学家望着这位神秘的朋友,恍然想起一个模糊的场景:他曾经望着他的样子,工作的、小憩的、发呆的……很多很多年。 然后,对方会转过头:“路西在看什么?” 老天文学家靠着一棵枯树。树枝扭曲着如同兽的手,像要抓住天空,又像是等着救赎。 “我看到你,我是不是要死了?”老天文学家开口。 “怎么这么问?”来访者说,神色却一点也不意外。 “……一种宿命感,最近拜访我的朋友多了起来,我总觉得是最后一次见他们了。” 来访者惊讶于人类的直觉。“……不用担心,我们之后还会见面的。即使你到时便不愿见我了。” “这是什么话?……我实在健忘,可跟您相处好极了,怎么会不愿见您呢?” 来访者陪老天文学家工作了一整天。看他调整望远镜指向,整理文件,迎接参观的游客。他体力实在不好,做事慢吞吞的。开完一场远程会议立刻有学生来讨论,他却慢慢地清洗杯子,磨咖啡豆,萃取,去冰箱取冰块……学生茫然地看着,想帮他干活,却被拒绝了。 “坐吧,你可以先调试笔记本。” 跟他从前一模一样。来访者想。好多次,下属神色匆匆地来他的办公室,他都这样不紧不慢地用甘泉泡茶,不顾对方的焦急和为难。 傍晚太阳被大气层压扁,然后像他所剩不多的时间一样落入地平线。老天文学家关上仪器,“明天还能见到您吗?” 和不熟悉但这样亲密的人呆在一起让老天文学家感到放松愉快。 这天晚上,老天文学家沉入一个梦境。梦境中红发者越升越高,最终与太阳一体。而当老天文学家终于想起爬上望远镜去看看的时候,他才发现太阳并没有升高,而是自己在失坠。 失坠没有那么轰轰烈烈,不似太阳升起的喷薄而出。他像光之君主翅上最不起眼的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打一个旋,就再也看不到了。 而他处于黑暗中,无数种黑暗生物恨不得将他饮血啖肉。 老天文学家喃喃地在将右手放在心口,又问:“我死之后会上天堂吗?” 对方声音低沉却毫不犹豫:“你将会下地狱。” “可是为什么?我是虔诚的神的羔羊。我的罪不至于叫我主救我么?” “......别装了。你表面归附教会,晨祷晚颂一次不落。可你几时真正信过天上的那位? 你口中唱着颂歌念着祷词,心中却是嗤之以鼻。” 这位审判者的声音又带上了指责:“你以为这一切吾神不知么?” 红发者的背影像是刻下罪名的石。审判者说:“你犯了大罪。你用傲慢亵渎了祂。” 老天文学家闻言只是哂笑,靠着半球顶的墙壁:“老实说,我对宗教没兴趣。” “因为你无法证明。”红发者有些发抖的声音为人类的傲慢找借口。 “即使能证明,我也没有兴趣。” “为什么?”红发者转身。红发者能洞察一切的眼盯着老天文学家的双眼。 “就是不关心而已。你以为什么样的存在值得我花心思?”老天文学家从心里涌起一股愤怒。连他也不知道愤怒从何而来。 “祂创造了世界,每一座山,每一片海,每一棵树都是祂。” “所以呢?我喜欢吃鸡蛋,我就得对母鸡感恩戴德么?” “你!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比喻形容祂……”红发者由于生气脸色发白,肩膀微微颤抖。 这样的怒色实在罕见。老天文学家猛地清醒过来:“抱歉,我一向不与人争论宗教的。我理解你的信仰,我不说了好吗?” 红发者难过看着他。曾经这样的争论没有一次是以他的示弱收尾的。而老天文学家看不懂这种难过。 档案室中,红发天使从陈列着书籍的桃木柜中取下一本圣经。是一个同事放在这里的。书很旧。红发天使翻到一页,又翻到一页。 那使太阳白日发光,使星月有定例,黑夜发亮,又搅动大海,使海中波浪砰訇的──万军之耶和华是祂的名。〔耶利米书 31:35〕 这句被书的主人画上横线。 红发天使轻声说,“世界的规律就是祂的意志,你为之工作了一辈子的也是祂。” “并不是。我是为了太阳。”天文学家不想看一眼这本书。 为了那一团大光,引力凝成的球状的焰火,明亮的天空的珍珠,最简单又最复杂的系统。pp链,碳氮氧循环,3-alpha过程;以及反应支链、电子捕获和衰变。时至今日,人类还不能彻底搞清楚太阳内部复杂的核合成。 “我的爱人,”红发天使低声说,“背弃了我们共同的信仰。” 老天文学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提起这个。在他看来,话题转变得如此迅速又生硬,他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用的代词是“He”。 “我很遗憾。” “没关系。我曾经怨恨过他,现在我已经释怀了。我们总归会走上不一样的路。我只是遗憾我曾和他朝夕相处,却由于畏惧而不敢展现爱意。” 但光之君主说不清自己畏惧什么。对方的示爱如此明显,他的心核也跟着绽开了。他畏惧头顶的那一位吗?不,大约不是的。 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光耀晨星在他心中的位置无人能及。但有一种刻在心核的红线,叫他不能同光耀晨星成为那种关系。他担忧不正确的宿命,从上至下地影响整个天堂。他担心混乱的秩序,以至于他们还需要用大量的精力摆平这一切。也很可能摆不平。 而那位言语上的不赞同他不可能不知道。反正他们已经这样亲密这样朝夕相见了。那些悸动,拥抱,和那次他堪堪擦过他的唇。偶尔那位会提醒注意边界,但并没有斥责。于是光之君主克制住爱,心安理得地遵从神的意志呆在舒适圈。这一方面守成派的他和他的爱人截然不同。 直到他的爱人愤而反叛。 而光之君主不愿承认的是,他潜意识知道晨星早晚会做出让所有人震惊的事。从日常的共事中他就感受到了,光耀晨星性格温和稳重,处事风格却是略有些激进的改良主义。即使天使们明面上团结一体不分派别,但思维的倾向客观存在。派别开始形成,然后发展成政党……光之君主对此感到无能为力。 “你还年轻,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老天文学家如是说。 来访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也不会了。” 3. 老天文学家对于死亡的感受是对的。 那天是礼拜日。老天文学家休息,他们在湖边老天文学家的房子里。红发天使带了皮塔饼和葡萄酒,预备用黄油着煎一些口蘑和柔软的牛肉作晚餐。老天文学家侍弄了半下午的植物,给一株铃兰换了新的土,之后又去整理他的照片。 红发天使用开瓶器开启葡萄酒,用高脚杯装着。“我还以为你会从政。毕竟你的父亲是参议员,他当然也希望你接他的职业吧。” 何况曾经光耀晨星就是那个最高的位置。 “是的,我们为此吵架,甚至一度不相往来……他觉得我简直是个傻子,放弃了现成的主动权还把经济命脉都交给政府。 他是对的,我记得有个总统上台之后经费大减,大学都要开不下去了**。父亲那时已经退休,还是联合了很多科学家去听证会发言。——我猜,他内心还是支持我的事业的。” 这一段话老天文学家说了很久。 “这张就是我父亲。”他给光之君主看照片。一沓照片被递过去,另一沓掉被带到,散落一地。 光之君主帮他一张一张地捡,“你该休息休息了。” “不。”老天文学家的声音传来。 老天文学家翻遍了一直以来的照片,想从照片中找回对天使的记忆。但失败了。 “我们是何时遇见的呢?”他问。 天使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拥抱了他。 傍晚时分,两人一起用过餐,老天文学家实在累了,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中休息。夕阳西斜,室内都是暖暖的金色。 “希望我能记得您。希望您能记得我。”老天文学家喃喃说,他感到胸闷,眼前开始发黑。 “记得什么?”光之君主问。“我们曾有过那么多的回忆,如今全都要一笔勾销了。” 上次光之君主已经这样告诫自己了。在他制造混乱,与昔日的手足刀剑相向时。而那次的誓言终究是违背了。那些过去怎么能一笔勾销呢?这些天他站在他面前,无数次想质问想责怪,甚至想流泪……对方已全然不记得了。 但这次的誓言是真的。等你坠入黑暗,或是被禁闭,或是灵的死亡,都再也、再也与我无关了。 “忘记沉重的事,就记得我们曾经在太阳湖边度过的快乐的时光吧。” 此时他们没有任何身份,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普通人的交谈和惺惺相惜。光之君主蹲下来,紧握着他的手。暖橙色的光正在一点点变暗,坠落的夕阳收起了最后一道阳光。晨星的□□沉睡,灵魂随之坠入无边的黑暗。 许久之后,光之君主整理了晨星留在人间的书籍和照片。路西菲尔失去灵魂的手放在一本俄国诗集上。米迦勒最后为他整理姿势和容颜,余光瞥见那行字: ……试问天下谁能与我的歌声媲美? 无人、无人媲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而一旦天光熄灭, 我也仍将歌唱。 尾声: 米迦勒轻快地向光之海走去。路西菲尔在诞生时有点能量缺陷,每周都需要去光之海吸收能量。此时世界刚诞生不到百年,天堂还非常寂静空旷。 随着纯白的能量体越来越近,那个浅金色的小不点儿也慢慢变大。小不点儿发现了他,开心地跳起来,连飞带跑地扑进他怀里。 “米迦勒!” “要叫兄长。”米迦勒摸摸小路西的头。 “就不,我不仅要叫米迦勒,我还要叫弥额尔。”有时神对米迦勒叫这样的昵称。 作为首个诞生的天使,米迦勒一直承担着照顾者的角色。而小路西几乎日夜都需要他。他身体不算好,性子却过分活泼了,米迦勒看到这个小祖宗就头疼。 “好点了吗?骨头还痛么?” 小家伙嘟嘟囔囔,“是好点了,但要米迦勒抱抱才会不疼。米迦勒有阳光的味道,暖和。” “要叫兄长。”米迦勒就抱着小路西回去。 米迦勒隐隐觉得路西菲尔太黏他了。先前他以为是天堂中天使很少的缘故,但现在已经有了十几个同伴。同伴们都是跟他一样的成年形态,只有路西菲尔是唯一的因为先天能量缺失而保持幼年状态的天使。 神在创造他时出了点岔子。由此,神才会那样偏疼他。 大家也很喜欢这个唯一的小家伙。而小家伙只喜欢黏米迦勒。 “米迦勒是不是最喜欢我?”小路西经常这么问。 “是的,最喜欢我们小路西了。”米迦勒已经懒得纠正称呼问题了。 但这一次路西菲尔晃晃脑袋,“那和吾神相比呢?” 米迦勒有些惊讶,语气却没有显山露水,“这叫什么话?” “就是——更喜欢神还是更喜欢路西?”路西菲尔扯他的脸,“很难回答吗?” 小家伙漂亮的眼睛故意眨呀眨,睫毛像是扫过他内心柔软的海湾。 “——没有可比性。”即使小路西萌得犯规,米迦勒还是坚持自己:”吾神是创造世界和我们的父,每个天使都虔诚地爱祂。” “我也爱父神。”小家伙点点头,“但我更爱米迦勒。” 童言无忌。米迦勒捂住小家伙的嘴:“不要乱说。神是我们的主宰,祂的位置才是至高无上的……” 小家伙不听,只是继续问着:“我呢我呢?米迦勒有多爱我?” “非常非常非常爱路西菲尔。”米迦勒无奈地回答。 米迦勒原本以为他会一直把路西菲尔带到自然长成为止。但某一天神突然出现在光之君主的宫殿,要求带走路西菲尔。神找到弥补小路西先天能量不足的办法了。 小家伙眼泪汪汪的,很舍不得地抱了又抱。“等我回来,我还要和米迦勒一起睡。”路西菲尔说。 “好。”米迦勒答应。米迦勒知道他回来之后就不再是小朋友了。这种诺言,当然也失效了。 路西菲尔和神在水晶天呆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而米迦勒觉得自己空了。宫殿里到处都是路西菲尔的气息,他的欢笑已经融入这一片空间。他的衣服、项链、甚至餐具都还一次次地让米迦勒想起曾经的时光。但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以后也不会长久地住在这里了。 安静的空气让米迦勒觉得难熬。 等他再次回到同伴们的视野中时,米迦勒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路西菲尔已经完全成年了,个头比米迦勒还要高,强大的力量外溢成金色的光,羽翼丰满纯白,眼中都是圣洁和温柔。 “好久不见。”路西菲尔说。 神决意给他的名中加上晨星,并给予天国副君的无上地位。仪式将在创世千年的庆典上举行。在此之前,路西菲尔还有很多事要忙。 他已经完全成熟,要负担起天堂的责任了。 “恭喜你。”米迦勒由衷地替他高兴。 与同伴们叙旧,路西菲尔讲了神是如何照顾他为他补充力量的。神照顾他比米迦勒还要细致。路西菲尔的嘴角泛起笑意,眼睛充满孺慕之情,一口一个“吾父”。这让米迦勒有点酸酸的。小没良心,不仅从来不喊“兄长”,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照顾他哄他的了。 宴会结束后米迦勒独自向宫殿走去。路西菲尔跟上,自然地开口:“怎么不等我?” “你已经有自己的晨星宫了。”米迦勒莫名其妙。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回来,我们要一起睡的。”路西菲尔看着他。 啊,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两个成年的天使,睡一起?米迦勒觉得自己的脸颊快要赶上一头红发的颜色了。 “弥额尔是太阳,是恒星。”路西菲尔在笑,“晨星……再好听也只是行星罢了*。行星是不能自己发光的。” “我需要你。”他的眼睛像深蓝的湖水。 “但弥额尔不喜欢我、不想要我了。” “别说……永远不会。”米迦勒头脑一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最喜欢路西菲尔”这种话了。 * 中西方文化中的晨星都指金星。由于同时距太阳和地球较近,金星是天空中除太阳、月亮以外最明亮的天体。金星有时也会出现在傍晚。 ** 就是在阴阳某位45届漂亮国头目! 灵感来自于两年前去抚仙湖太阳观测站参观的经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失坠者路过人间 第8章 余火 当神沉默时,恶魔与天使在谈判桌上交换创世的余火。 1. 水星天的光芒如熔化的黄金,灼烧着恶魔的皮肤。亚巴顿行走在卡洛里学院的回廊下,天使手持一把黑曜石骨架的遮光伞,伞骨上蚀刻着古老的防护符文,挡去刺透罪孽的圣光。 “你们竟把陨星的伤痕变成了知识的温床*。”亚巴顿望着玻璃穹顶下闪烁的实验室,声音低沉而沙哑,“地狱的矿石生于混沌,而你们却试图战胜混沌。” 拉斐尔的羽翼在光晕中微微泛金,语调平和却暗含锋芒:“智慧建造房屋[箴言9:1],但根基需立于磐石之上。我们的合成晶体品质虽不及地狱的魔晶,却也能承载光芒。” 亚巴顿礼节性地微笑。远处,几名堕天使捧着经卷走过,他们的羽翼上仍残留着未褪尽的圣光,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印记。 拉斐尔侧目:“他们本该在地狱。” “地狱的熔炉也需要天堂的火种。”亚巴顿漫不经心地说,“就像天堂的圣城需要我们的晶石。” 亚巴顿指尖划过廊柱上镌刻的十诫残篇,"看哪,你们正用深渊的砖瓦修筑城墙。" 2. 圣城耶路撒冷的灯火在夜幕下闪烁,宛如散落的星辰。路西法站在米迦勒居所的落地窗前,指尖摩挲着一只水晶杯,杯中琥珀色的亚力酒荡漾着微光。 “未经允许就擅自动我的酒柜。”米迦勒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白袍上的银线在月光下流淌如河,"这酒原是为那日备下的。" “那日不会来了。”路西法轻笑,将酒杯举向窗外的星光,“你我都知道,祂不会再醒来了。牧羊人已离开了羊圈。” 话音未落,副君的剑已经指向魔王的咽喉。 恶魔的气息漫过米迦勒的鼻尖。路西法任剑尖刺破皮肤,流出的是血和熔金的记忆。他的手抚上胸口,"这已不是第一次了,米迦勒。" “魔王陛下应该知道,凡外人近圣所者,当照律法被治死。"米迦勒的剑纹丝不动,却随着对方的动作,想起七千年前那柄穿透晨星之心的剑。 “我有话要说。”路西法的乌发在暗处好像仍然发着旧时的光:"我口中的话,比雅各的井更深,比约拿在鱼腹中的三日更暗。但米迦勒,你的心墙,比耶利哥的城墙更厚。" 当吻落在唇上时,米迦勒听见自己骨骼里传来撕裂的声音。 路西法退后,唇上沾着天使的光尘。 米迦勒叹一声,“双方都还未公布会晤讯息,即使是私人行程,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 “恶魔就是如此随性,我以为您很了解我。” 路西法的指尖轻轻描摹米迦勒的手腕和圣痕,“下个月月圆之时,我们会在万魔殿重立约版。届时亚巴顿大公、莫斯提马大公,以及那些你们曾亲手审判的故人,都将恭迎天堂的使团。” 他微微倾身,红酒的气息缠绕而上:“地狱的每一张羊皮卷都会记载这一刻,每一只渡鸦都将传讯这件事。这份殊荣只给你。” 米迦勒满意地微笑,“不胜荣幸。” 路西法攫住他的手腕,嗓音沙哑如沙漠中的夜风:“我能否再求一事?” “你可以开口,但我未必应允。” 路西法玩味地笑,指腹摩挲他的下颌:“若是关税?” 米迦勒打断他,眼中刚化开的柔和变成剑焰般的锐光:“那你不如去收集约旦倒退的河流。” 路西法的发如业火垂落,呼吸灼烧着米迦勒的耳际:“嗯,是我的私心。待契约签订后,你可愿在地狱多留七日?” 米迦勒不退不避,“你亲自作陪?” “从潘地曼尼南到硫磺火湖,每一寸土地都期待你的暂留。” 路西法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肌肤,“我会让你看见,地狱如何侍奉它的座上宾。” 米迦勒忽然闭目轻笑,而这一行为在对方看来就是默许:“若立约那日你的舌头比今日诚实,或许我会考虑。” 路西法终于咬住他的耳尖,含糊道:“好,我做你的‘顺民’。” 3. 亚巴顿看到了撒旦的传讯符咒。深色的荧光在空中颤抖,如将落的叶。 “陛下,您竟敢在敌人院中燃起篝火……自战争后,天堂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异常。这样的形势,您出现在天堂,很可能会——” “我知道。"未竟的话被魔王打断,“我们都知道。” 路西法抚过脖子上干涸的血迹,那是天使长留下的。“谈得如何了?” “比预想的顺利。我原以为他们会如法老待以色列人般层层加码。” “你若这样想,便是还未看透他。米迦勒不是勒索者,更像是商人——自那一位沉睡后,天堂的算盘便只敲实在的数目。” 亚巴顿试探道:“所以您此行,是为撬开他的唇,探明未言的价码?” 路西法转而倚着栏杆,“是,也不是。他的口比约柜更严,想讨好处,不如指望玛门学会诚实。” 亚巴顿不解:“那您为何冒险亲至?” 路西法未答,唇角却扬起一抹新月般的弧度。片刻后,他才低语:“很快,玛门就会收到天堂的新订单了。”玛门是地狱最大的矿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可他们去年已与东方的巨人族立约。” 路西法的指尖轻轻一敲,“嗯,买断是另外的价钱。” 于米迦勒来说是不低的代价,魔王预备在谈判桌上张开贪婪的口。 "回去以后,你与别西卜要预备筵席的座位。因下月月圆之时,万魔殿要接待从天上的客人。" 他转身时,地狱的火光在他眼中明灭:"传话给阿斯蒙蒂斯与贝利亚,教他们放下手中的蝎子鞭,去见那些旧日同袍。至于那些流着两界之血的子民——"他的声音突然轻柔如伊甸的晚风,"让他们也与故土的使者相见吧,毕竟飞鸟也知道归巢的时节。" 4. 拉斐尔茶室中没药的香气未能遮盖他嗅到的罪孽。他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仿佛在凝视某个令人不安的预兆。"那古蛇,又攀上了生命树么?" 过去的恩怨一幕幕涌上心头。“您若是不愿见他,我可以一并接待。” “你在亚巴顿来访的事上已经劳心劳力了。何况,关于他我必须亲去才能放心。” 米迦勒的指尖轻点羊皮地图上的国界线。 “矮人的麦田被海族抵给了地狱的银行。”米迦勒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冷意,“吾神赐给矮人一片神圣的土地。那地方富饶又肥沃,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财富,现如今都已经成了恶魔的囊中之物了。” “在这方面我们对巨人族扩大需求,前些日子精灵主动派人示好也都是为此。" 拉斐尔皱眉:“您要借地狱的粮食需求平衡贸易逆差?” “不。”米迦勒抬眸,眼底映着茶炉的火光,“我要让玛门的矿石换不来一粒进口的麦——除非他们交出晶石提纯的魔药。” 拉斐尔沉默片刻:“地狱不会轻易让步的。” “他们当然不会。”米迦勒冷笑,“但路西法比谁都清楚,第二次圣战后,天堂和地狱早已无法真正分割。他需要天堂的粮食,我们需要地狱的晶石——这场博弈,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罢了。” 窗外雷声隐隐,仿佛远古时神音的回响。 拉斐尔轻叹:“您真的相信……我们能不依赖神而维持平衡?” 米迦勒望向窗外的夜空,低声道:“当乌陵与土明沉默时**,我们只能做自己的先知。” 5. 米迦勒合上那本烫金封皮的爱情小说《荆棘与晨露》。书中讲述了堕天使萨麦尔与莉莉丝在伊甸的禁忌之恋:一个因触碰禁果被放逐,一个因拒绝屈服而叛离。书页间夹着一片风干的银莲花瓣,是天使们从伊甸园带出的唯一纪念。 加百列的声音从水晶帘后传来:"萨麦尔先尝了禁果。" "但神给他的刑罚比我的更轻。"毋庸说神成全了他们。 加百列将金灯台的烛芯点亮:"因为看守兄弟的,比看守乐园的更艰难。" 圣殿中央空置的祭坛,曾经悬浮着神的冠冕,如今只剩一缕缠绕在立柱间的、褪色的光。 而鲜花终于长成躺在米迦勒的怀中,爱和信仰早已纷纷远去。花儿太纯洁,不适合献给魔鬼;又太脆弱,不配祭奠神明。 6. 万魔殿的档案室内。路西法展开羊皮纸,从怀里珍重地拿出与周围的昏暗格格不入的洁白的羽毛笔。那支来自天使长翼尖的羽毛,正被魔王手执,将天地的烟云写成新的诗篇。 "当神沉睡的第三千个年头,两次圣战的伤痕还未完全恢复,"路西法的笔尖划过羊皮卷,留下燃烧的沟壑,"天使与恶魔终于坐在了谈判桌上达成新约。” “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因为我又看到一片新天新地 [启示录21:1]。禁果的核已经掉在地上,会长成新的生命树。" 经久不散的硫磺云终于透出了罅隙。来自月球天的莹润的光透过窗子,照在新写成的回忆录上。 路西法从没想到天堂离地狱那么遥远,又这样贴近。 * 卡洛里盆地是水星表面最大的陨击盆地之一。 ** 乌陵与土明:希伯来语。原意分别为「光」和「完全」,引申为「启示和真理」。 这篇写得有点痛苦,因为文风不算是我惯用的那一种,写着写着就觉得缺了厚重感,就删掉重写。来来回回重写了好多遍,整体感觉也和一开始文案的不一样了。虽然字数偏少但总体还挺满意的~ 越来越觉得自己写不了长篇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余火 第10章 [路西法生贺] Marry Satanmas!(2) —— 路西法站在领地边缘,看着那片熟悉的风景——郁郁葱葱的森林,清澈的湖泊,还有那座温馨得让他牙酸的小木屋,一切都和十年前他摔门离开时一模一样。 “该死,我居然沦落到逃回这里。” 他揉了揉太阳穴,清晰地知道药水的效力正在发作。刚才差评蛋糕和丑拒礼物已经让他的头突突直跳了。要是按照安排参加阿斯蒙蒂斯他们举办的派对,他可能会说出更糟糕的东西。工作上的机密尚且不谈,如果他们趁机八卦他和神的事——光是想象那群恶魔奸笑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里是神的领地——勉强也算他的地盘吧。千年以前他与神和解,神就在这个地方许诺他永远的爱。除了他们,没有任何灵能踏入这里。 "至少这里绝对安全。"他恶狠狠地解开结界,"反正那家伙肯定早就——" “终于肯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花园传来。金发,白袍,圣光。是神。神蹲在花园里,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专心致志地给一株月季松土。 路西法的喉咙一紧。 ……见鬼。他下意识想转身就走,但魔药的效力让他接上这句话:“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在魔降节前夜被那群白痴听到我的真心话而已。” 神的放下手中的铲子。沾着泥土的手指在一团圣光中恢复了洁净。神站起来,站在他面前,金色的眼睛里全是他:“什么真心话?” 太久没见。路西法有一瞬间呆住了。 “比如,你的头发,在阳光下很好看。” 神:“……” 路西法:“……” 空气凝固了两秒。 “操。”路西法捂住嘴,但已经晚了。 —— 神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你十年都不肯回来的原因?因为上次吵架时,我说你根本不在乎这片土地?” 路西法咬牙,但药水让他无法撒谎:“对。我在乎得要命。” 神了然但无奈的笑了。路西法继续不受控制地输出:“我每天都会用魔法监测这里的生态系统,调整温度湿度,蚂蚁搬家我都会管!我只是……没告诉你。” “觉得我会嘲笑你?” “那时候你说,希望我能学会珍惜生命。可前一天我刚处决了一群叛乱的暗精灵。你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心中的新伊甸——对吧?” 神摇头,然后轻声说:“我只是担心你。” “你就是!我觉得我跟你理念不一样!” 路西法想反驳、想像一个真正的凶恶的魔王一样唇枪舌剑阴阳怪气,但药水让他发出了这种撒娇般的抱怨。 神温和地解释:“我从没觉得这里是新伊甸,因为旧的伊甸已经荒芜了。这是我为我们筑的巢。” 路西法生怕自己又说出什么不像恶魔的话,就囫囵着哼哼。 “魔药有莉莉姆的魔力痕迹……我得感谢莉莉姆,能见识到撒旦这样可爱的一面。” 神好像笑了。 路西法:……这破药水到底什么时候失效!? —— 撒旦拒绝再沟通,于是他们一同收拾了小木屋,整理了花园,期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时间很快就到了夜晚,他们躺在湖畔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草地上。 神和魔王相处本来也不需要语言。 “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话了?”神问。 “你要问什么快问,过了今天就没有真话药水了。”撒旦没好气地开口。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我没有要问的。” 撒旦:? “你不愿让我知道的事,我为什么要趁人之危地问出来呢?” 撒旦不说话,只是往神那边靠了靠。 星星很好。晚风也很好。又过了一会儿,神说:“生日快乐。” 已经是第二天了。与此同时,撒旦感觉到真话药水失效了。撒旦绷起脸:“是魔降节快乐!生日是短寿的灵才会过的无聊节日。” 但神知道他是喜欢的。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去吧,魔降节需要你。” 路西法挑眉: “那你呢?” “继续待在这里,等待尊贵的魔王陛下再一次爱我。” 神故意这样说。 “……有病?你跟我一起去。”路西法咬牙,“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生气了!” “你应该亲眼看看,珍惜生命什么的在地狱行不通——所以本王的统治才是最优解。” 神知道他其实想炫耀,跟恶魔炫耀他的神,也跟神炫耀他井然有序的地狱。 神就笑起来,牵他的手:“走吧。” —— 路西法发现潘地曼尼南安静得反常。 地狱的其他地方充满了魔降节的热闹氛围,而且没什么恶性冲突,这让魔王赚足了面子。但安静的王城让他立刻警惕起来。“不对劲。” 路西法皱眉,指尖燃起一簇火焰,警惕地环视四周——没有狂欢,没有群魔乱舞。 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广场中央被黑布蒙住的巨大物体:“这就是地狱真正的秩序?” “不可能。” 路西法冷笑,“这群恶魔肯定憋着什么坏水——” 话音未落,黑布突然被掀开。“生日快乐!!” 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巴尔和别西卜合力推出一个巨大的蛋糕——准确说,是被糖霜和奶油黏在一起的几百个长翅膀小蛋糕,最顶上插着一根燃烧的蜡烛,火苗拼出“6.6”。 莫斯提马悄悄问:“您和神……和好了?” 路西法昂着头:“魔王的事少打听。”但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 莉莉姆骑在一只胖胖的蛋糕上,骄傲地挥舞冠军奖杯:“诅咒礼物大赛我赢了!我是地狱最伟大的魔女!” 痛苦树现在被装饰成了诡异的粉红色,莉莉丝若有所思地靠在树边,“所以,陛下出去躲了一天,就因为你这个粗心的家伙弄混了送我们的酒?” 萨麦尔委屈,萨麦尔开始掉小珍珠:“我不是故意的……” 莉莉丝:“陛下,萨麦尔——” 萨麦尔捂住她的嘴:“姐姐求你了,别说。陛下看起来跟神和好了正高兴着呢。” 别西卜下定决心对路西法开口:“您今早对我的批评我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所以晚上的蛋糕,是大家一起重新做的。”当然,这次他们准备好了捕捉小蛋糕的网,鸡飞狗跳的做蛋糕环节还是不要让魔王知道了。 路西法有点好笑:“太费心了。” 米迦勒的投影突然出现在广场中央,板着脸念稿子:“……谨代表天堂声明,地狱的魔降节是对天堂圣历的拙劣模仿和攻击……” “说人话。” 路西法抱臂。 米迦勒的投影扭曲了一秒,突然咧嘴一笑:“生日快乐,老混蛋!顺便,你家的蛋糕撞坏了天堂的云桥,账单我会寄过来。” 投影消失前,一只小蛋糕扑上去啃了他的翅膀一口。 当神笑着把第一块蛋糕递给他时,地狱之主的嘴角微微上扬了。 “要永远快乐。” 神轻声说。 路西法接过蛋糕,在众人的起哄中,低声回了一句只有神能听到的话: “下次别让米迦勒念稿子了,让他们也来一起分蛋糕吧。” 第一次写小甜饼!写小甜饼本身就是一件开心的事诶~ 其实这个小甜饼应该是需要前置故事的,比如莉莉丝和萨麦尔的故事、莉莉丝和莉莉姆的故事、新伊甸的故事……希望后面有时间慢慢写qw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路西法生贺] Marry Satanmas!(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