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女帝求我别反》 第二十八章 苏恒,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姜启这小子倒也不算蠢,知道危机来了。 不过这胆子……唉。罢了,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 他这种身份,别人看不上,有时候反而是种优势。 “可是……可是当官了,总会被盯着啊……万一……” “盯着就盯着呗,你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别去碰户部那些烂账,别去掺和朝中那些破事。最重要的是,多……咳,多表现表现你的‘忠心’。知道不?就是那种,恨不得跪舔皇帝脚指头的,把‘忠诚’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的忠心!” 演戏嘛,谁不会? 这小子虽然傻了点,但胜在够老实,又没什么野心。 让他去当个“忠犬”,或许还真能混下去。 至少比跟我这个“姜家大公子”绑在一起安全。 “忠心……可是我们是姜家人啊……” 姜启还是不明白,他们姜家现在是陛下的眼中钉。 就算他再怎么表现忠心,能撇清关系吗? “姜家人怎么了?姜家又不是铁板一块,总有分化拉拢的空间。再说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懂不懂?她要清理朝堂,手里缺人!缺的是听话、没背景、或者愿意主动靠拢她的人。你没背景,又表现得这么……咳,这么单纯无辜,只要你够‘忠心’,对她言听计从,她非但不会动你,说不定还会保着你!甚至,她需要你这种人,来平衡朝局,来给她充当耳目!” 那小妮子急着掌控朝局,手里缺人啊。 与其让外面那些心思叵测的人上位,不如扶持几个看似无害。 实则被她捏在手里的人。 姜启这傻样,最适合演这个角色。 而且,把这小子放出去。 万一哪天姜家真垮了,这小子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不至于断了香火。 虽然他是庶出……但总归是姜家的血脉。 姜启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家大哥一番话,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 原来朝局这么复杂,原来自己被推出去……竟然是这种用意? “那……那我真的要一直……一直傻乎乎的吗?” 姜启结巴着问道,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难道就要靠“装傻”混下去? “不是傻乎乎,是保持‘单纯’和‘忠诚’。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你无害,越觉得你能被她掌控。记住了,以后在朝中,关键时刻,宁可得罪所有人,也别得罪她!你就咬死了‘忠于陛下’这一条,谁问你都一样。别学我,我路子野,你学不来。” 反正这小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就按这个路子走吧,至少能保住他自己。 至于我……姜星河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那小妮子想拿我当枪使?呵呵,先看看谁的枪更硬! 这盘棋,我可不打算按她的路子下! …… 姜星河看着姜启那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算了,烂泥扶不上墙,但也勉强能当个挡箭牌。 他挥挥手,让姜启滚蛋。 送走便宜弟弟,姜星河回到自己的院落。 心情并不算轻松。 那小妮子一上来就扔过来一个烫手山芋,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 夜色渐深,相府一片寂静。 半下午的时候,一道黑影敏捷地翻过院墙。 书房的门没有上锁,黑影推门而入。 姜星河正对着烛火发呆。 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来了?” “大公子。” 黑影现出身形,正是城阳伯苏恒。 他的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 “准备妥当了。今晚,随时可以行动。” 姜星河这才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效率不错。范围呢?” “按照计划,城东钱大人府,城南李大人府,城西张大人府……一共十七处。” 姜星河听着,手指敲了敲桌面。 “十七处……不够。” “不够?” “当然不够!尽量烧,能烧多少算多少,那些京官都别想跑!咱们要做得更漂亮,更乱。还有,加上相府!” “什么?相府?你没开玩笑吧?那是……那是你家!” “就是我家才要烧。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懂不懂?” “可是……万一真烧起来……” “烧!就是要真烧!烧得越真越好。烧得所有人鸡飞狗跳,互相猜忌。你想啊,相府都遭了火,谁会怀疑是相府的人干的?这叫撇清嫌疑!这叫浑水摸鱼!你这点脑筋,怎么老是转不过弯来?” 他摇了摇头,看着苏恒那副僵硬的表情,“你思维太死板了。要达到目的,手段可以灵活一点。行了,就这么定了。相府也算进去。” 苏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姜星河的决策总是出人意料,但细想之下,又似乎……有点道理? “好了,别杵着了。闷了一整天,出去透透气,咱们得去庆祝一下。” “出去?现在?” 这都什么时辰了? 而且计划马上要开始,他还有许多细节需要盯着。 “当然。走,带你见识见识京城的好地方。咱们挑个好地方看这京城的烟火!” 苏恒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他现在是姜星河手下最重要的执行者。 跟着姜星河出了相府,苏恒发现,他们走的路线……怎么有点熟悉? 夜风吹来一阵阵脂粉的甜腻气息,还有隐约传来的丝竹声。 苏恒的脚步顿住了。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眼前是“醉香楼”三个大字,在灯火下格外刺眼。 姜星河回头,一脸无辜。 “听曲儿啊。这里的姑娘……咳,这里的乐师技艺高超。” “听曲儿?少在这儿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都来这儿做什么!”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姜星河面前。 声音更是压得像磨牙一样。 “姜星河,我警告你。云汐,我妹妹,她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她不是这里那些……那些玩意儿。你要是敢欺负她,敢让她受一点委屈,我苏恒,拼了这条命,也——”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姜星河脸上的轻松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干笑了两声。 这护妹狂魔发威,还真挺吓人。 “哎呀呀,苏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委屈云汐。我来这儿,真是听曲儿。” 第二十九章 城阳伯居然也会逛楼子 “你不知道醉香楼这边地势高,京城的情况这儿看的清楚!你不信,进去看看?再说了,苏兄,你没来过这种地方?你别告诉我,你一直都是……柳下惠啊?” 他反将一军,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苏恒的脸色更难看了。 来没来过,这是重点吗? “姜星河!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 “哎呀,别在门口站着了。” 姜星河一副没听到他质问的样子,笑嘻嘻地揽住苏恒的肩膀,直接往里走。 “进去说,进去说。别站着影响人家做生意。” 苏恒被他强行拉着,脚下有些踉跄。 这里的空气,这里的味道,让他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倒不是别的原因,他那眼力全剩下自己妹妹了。 一进门,喧嚣声扑面而来。 莺莺燕燕,脂粉俗气。 有龟公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呦!爷您来了!快请进!” 姜星河对着龟公笑了笑,眼神却在人群里快速扫过。 他似乎在找什么人。 “大公子想见哪位姑娘啊?” 龟公殷勤地问。 姜星河还没开口,苏恒就一把甩开他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姜星河!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质问声带着浓浓的怒火,引得旁边几桌客人都侧目看来。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他皱起眉头,眼神也沉了下来。 “苏恒,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带着我来这种地方,你还有脸让我冷静?!你对得起我妹妹吗?!” 他的声音震得旁边的酒杯都微微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姜星河看着苏恒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威胁。 “苏恒……你最好搞清楚。第一,我不是来这里‘干什么’,我就是来听曲儿。第二,你妹妹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第三……” 他顿了一下,上前一步,凑到苏恒耳边。 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却带着一股寒意。 “第三,今晚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否则……” 姜星河没有说完,只是直起身,目光锐利地看着苏恒。 苏恒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震了一下。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怒火再次燃起。 “否则怎样?!你想威胁我?告诉你,姜星河,我不是那些怕你权势的软骨头!你动我妹妹试试!” 两人站在大堂中央,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着这出好戏。 姜星河的声音也冷下来。 “你在这儿给我发什么疯?!” 看了一眼周围。 不少人已经停了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认出苏恒的,交头接耳。 “那不是城阳伯吗?” “天哪!他怎么会来醉香楼?” “还跟姜家大公子在一起?” “稀奇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议论声嗡嗡的,钻进苏恒的耳朵里。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苏恒,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地方? 还被人这样围观! 更何况,是跟姜星河这个混蛋一起来! 他关节捏得咯吱响。 恨不得一拳砸在姜星河那张笑嘻嘻的脸上。 可又不能在这里闹大,死死地盯着姜星河。 姜星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正想再说什么。 “噹!” 一声清脆的锣响。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打扮俏丽的小丫鬟。 梳着双螺髻。穿着粉色短襦。 站在大堂中央的空地上。 她手里拿着一张卷轴。 展开。 声音清脆。 “各位爷!各位才子!今儿个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咱们楚地第一花魁!秦大家!就住在醉香楼最高处的小楼里!” “秦大家技艺超群!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说了!今儿个要招募入幕之宾!” “规矩简单!以诗文会友!谁的诗文能入得了秦大家的法眼!” “就能登上小楼!与秦大家共度良宵!还等什么!各位才子们!露脸的机会来啦!” 丫鬟声音娇滴滴的。 带着点勾人的尾音。 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秦大家!” “我的天!竟然是她!” “不是说她眼界高得出奇吗?!” “多少王孙公子想见一面都不能!” “她竟然来醉香楼了!还招募入幕之宾!” 苏恒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一愣。 他厌恶地皱眉。 花魁?入幕之宾?简直是伤风败俗! 刚想拉着姜星河离开。却发现姜星河的眼神已经变了。 姜星河没理会苏恒,目光快速扫过人群。 锁定了靠窗边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穿着华丽,腰间佩玉,一看就是京城里的纨绔子弟。 姜星河迈步朝那边走去。 苏恒愣了一下。 这个混蛋又想干什么,苏恒也赶紧跟了上去。 姜星河走到那人桌前,脸上重新挂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呦!这不是周少爷吗?今儿个也在这儿听曲儿呢?” 被称作周少爷的年轻人看到姜星河。 赶紧起身。 “哎呀!姜兄!真是巧啊!您也来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跟在姜星河身后的苏恒。 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又变得猥琐起来。 “姜兄您有所不知啊!”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 “这位秦大家!来头可不小!楚地第一花魁!名不虚传!” “据说琴弹得能让鬼哭!画画得能让鸟活!” “那诗啊!句句都是绝唱!关键是!” 周少爷咽了口唾沫。 “人长得那叫一个仙儿!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可清高了!昨日就办了一场文会!京城有名的才子都来了!” “结果呢?一个都没被她瞧上!全吃了闭门羹!把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们气得呀!脸都绿了!” 姜星河听着。脸上带着笑。 眼神却淡淡的。 他对花魁本身没多大兴趣。 “哦?这么傲?” 他随口问道。 周少爷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人家说了!入她法眼的!必须是人中龙凤!” 他凑得更近了些。 “听说啊,这秦大家,住在醉香楼最高的那个小楼里!” 他指了指,苏恒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醉香楼最顶端。 确实有一座独立的小楼。 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在高处。 仿佛能俯瞰整个京城。 周少爷继续绘声绘色地说。 “那小楼啊!视野绝了!站在那儿,半个京城都能看见!” 第三十章 我就是找个看火景的地儿 “啧啧,据说晚上看京城灯火,美得很呢!” 他砸吧着嘴。一脸向往。 姜星河的眼神却在那一刻亮了起来。 不是因为花魁的美貌。 也不是因为诗词歌赋。 而是因为—— “最高处?”他低声重复了一句。 苏恒还没察觉到姜星河的异样。 他还在为姜星河跟这种人混在一起感到恶心。 “姜星河,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这种文会,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姜星河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看向苏恒。 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 让苏恒心里咯噔一下。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谁说我要看女人了?” 姜星河轻声说道。 他看着那座最高处的小楼,眼神发亮。 “我是对那座楼感兴趣。” 他停顿了一下。 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兴奋。 “苏兄,咱们也去参加这个文会怎么样?” 苏恒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参加什么文会?!你还真想给那个什么花魁写诗?!” 朝那小丫鬟的方向走去。 步伐轻快。 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恒看着姜星河的背影。 完全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参加花魁文会? 就为了上那个什么“最高处”的小楼,这个理由听起来简直荒唐! 苏恒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姜星河。 也不知道跟着他进去。 会发生什么。 周围的人还在兴奋地议论着花魁文会。 姜星河迈着步子,径直走向报名的地方。 那儿围了一堆人,个个伸着脖子,议论纷纷。 报名桌后坐着个瘦小的书吏,正不耐烦地应付着。 “下一个!”他喊着,眼皮都不抬。 姜星河走到桌前。他站得笔直。 脸上还是那副带着三分邪气、七分玩世不恭的笑容。“报名。”他轻声说。 书吏抬起头,眼神扫过姜星河,先是一愣。 像见了鬼。“你……你是?!”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 他们认出了姜星河,京城里谁不知道姜家那位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寂静只持续了几秒。然后,嗡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他?姜星河?” “没错,就是那个纨绔!” “我的天,他怎么会来这里?” “醉香楼的文会啊!他也敢来?” 低语变成了嘲笑。肆无忌惮的嘲笑。 “真是活久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才子。 扇子‘啪’的一声打开。遮住半边脸。眼神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姜大少爷?来这里是想写诗吗?还是想请花魁教你认字啊?” 他身边的几个人跟着笑起来。笑声刺耳。 “就是!别是走错了地儿吧!这里可不是能耍横撒钱的地方!讲究的是文采风流!” “他有文采?哈哈哈哈!听说他连圣贤书都没翻过几页!写诗?怕是只认识‘一’吧!” 书吏的脸色变了,原本的惊讶变成了不解,然后是明显的轻蔑。 他看着姜星河,眼神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语气也变得敷衍。 “你要报名?参加花魁文会?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规矩吗?” 姜星河的笑容没变。 就站在那儿任由那些讥讽和嘲笑像潮水一样涌来。 甚至饶有兴致地听着。仿佛那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规矩?不就是写点诗词什么的吗?”小爷知道。怎么着?不行?” “不是不行。是怕你……献丑。玷污了文会的清雅。” 他故意把“献丑”和“玷污”两个词说得很重。 围观的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 “对啊!姜大少爷还是回家玩泥巴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花魁是人中龙凤!可看不上你这样的草包!” 一个才子向前一步,他长得还算周正。 但眼神透着一股子自命不凡。 “姜大少爷。这可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文会重的是才学。不是你家里的金山银山。要不……你随便作首诗来听听?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知道您姜大少爷……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话够狠,直接要当场验货。 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京城才俊的面,摆明了要让姜星河下不来台。 姜星河笑意更深了,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作诗?”他重复了一遍。 苏恒站在人群外,他皱着眉揪成一团。 想冲过去,把姜星河拉走,别在这儿丢人! 别跟这帮人渣纠缠! 看不懂姜星河。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受这种侮辱?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那个挑衅的才子。 然后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嘴脸。 “怎么?小爷要参加个文会。还要经过你们这帮阿猫阿狗的同意?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考校小爷?” 场面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姜星河竟然会直接开骂。 而且骂得这么……难听。 那个挑衅的才子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敢这么说话?!” “我纨绔?总比你这种酸文假醋、自以为是的蠢货强!写几首破诗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别逗了!花魁瞧不上你。不是没道理的!怕是连她家的猫都比你有文采!”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骂得太狠了! 那些刚才嘲笑的才子们,脸一个比一个难看。 被一个纨绔骂得狗血淋头。偏偏还不知道怎么接话。 因为姜星河说的难听归难听,但“花魁瞧不上你”这句话,是事实啊! 书吏也被噎住了,没想到姜星河这么不要脸。 “你!你怎敢如此放肆!” “我放肆?我来报个名。是你们一个个跟苍蝇似的围上来嗡嗡叫!赶紧的。给小爷登记!别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 “报名费多少?!” 他的态度强硬,反而更嚣张了。 书吏看着姜星河。又看看周围那些被骂得脸色发青的才子们。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但他又不敢不给姜星河报名。 他拿起毛笔,犹豫了一下。 “报名费……纹银百两。” 想让姜星河知难而退。 “百两?这么便宜?没问题。给。” 他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随意地拍在桌上。 “五百两,不用找了,多的算小爷给你的小费。” 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晃得书吏眼睛都花了。 都知道姜星河出手阔绰。也太不把银子当回事儿了! 第三十一章 赌约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领头的才子手指着姜星河,指尖都在颤抖。 “你懂什么?花魁秦大家那是清雅脱俗!才情盖世!岂是你这种俗物能亵渎的?” 周围的才子们也跟着叫嚣。 “就是!秦大家只钟情于有真才实学的君子!” “你?你拿银子砸吗?秦大家可不是普通女子!” “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在文采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他们像是找到了姜星河的软肋。 拿钱财打不倒他。 就拿才学压他。 “姜大少爷,既然您觉得您不是草包,那咱们不如来玩个更有趣的。” 他环顾四周,声音提高了些。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这文会,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赢得秦大家的青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吗?” “咱们不妨来个赌约。” 他转向姜星河,眼神里满是挑衅。 “你我,以及今日来报名的所有才子,都算在内。就赌谁能最终赢得秦大家的入幕之宾资格!” 这话一出,场面更热闹了。 文会争夺花魁,这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帮才子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跟京城第一纨绔下这种赌约。 而且赌注是秦大家的入幕之宾。 这简直是把姜星河放在火上烤。 赢了?姜星河赢花魁?开玩笑吧!他懂诗词歌赋吗?他懂琴棋书画吗? 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给这帮被他刚骂过的才子?丢人丢到家了! 那领头的才子见姜星河不说话以为他怕了。 脸上的得意更浓了。 “怎么?姜大少爷不敢了?” “怕输?怕露怯?”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草包就是草包!” 其他才子们也跟着起哄。 “姜大少爷还是回家找奶娘吧!”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花魁是你高攀不起的!” 苏恒在外面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他要冲过去,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苏兄别冲动!那是姜大少爷的事!” “他这是被激将法套进去了!他怎么可能赢得花魁!” 苏恒心里骂娘。 这帮孙子!明知道姜星河是个纨绔,就故意拿这个赌来羞辱他! 真他娘的恶毒! 姜星河听着这些嘲笑,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盛。 那双桃花眼,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赌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慵懒。“有趣。小爷接受了!” 答应得太快了。 快得让那帮等着看他犹豫、看他狼狈的才子们,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他至少会找借口推脱。或者恼羞成怒。 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你答应了?” “废话!不过嘛……既然是赌,那得有彩头啊,小爷一向喜欢玩大的!太少了可没意思” 他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叠银票。比刚才那张五百两厚多了。 直接丢在桌上。 “这里是五万两!” 五万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京城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都用不了一百两。 五万两!那是什么概念? “小爷我的加注是五万两!” “谁要是赢了小爷,这五万两银子,就当场奉上!” “但是!” “你们要是输了呢?你们能拿出什么来赔小爷?” 他扫视着那些脸色骤变的才子们。 “就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卖了裤子也凑不齐五万两吧?” “这样!就拿你来做赌注吧!” 那才子一愣。 “我?拿我怎么赌?” “简单。你要是输了,不仅要把你所有的财产,包括你家的祖宅,全部给小爷!” “还要当众学狗叫!爬着绕这文会场子三圈!” “最后把你的嘴给我缝上!以后再也不许写诗!再也不许参加任何文会!” 这话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赌钱也就罢了。 赌人?赌人家的全部家当?还要当众羞辱到这个地步? 学狗叫?爬三圈?缝嘴?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那领头的才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太歹毒了!” “歹毒?” “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不是说小爷是草包吗?怎么?现在不敢了?就问你一句!敢不敢赌?!” 周围的才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哪是赌博,这是卖身啊! 可如果不赌,刚才的话就全成了笑柄。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草包、蠢货,还不应战? 那脸真就彻底丢光了。 而且,他们觉得姜星河根本不可能赢。 一个纨绔,怎么可能赢得了秦大家? 这赌局,从一开始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姜星河的加注太狠了。 “他疯了吧?怎么可能赢” “对!他肯定输!我们赢了什么都不用赔!” “这可是个机会!赢了他五万两银子啊!” 贪婪和对姜星河的轻蔑,压过了恐惧。 那领头的才子眼神闪烁不定。他在权衡利弊。 学狗叫很丢脸,缝嘴很可怕。 但……他觉得他肯定不会输。 姜星河啊!他是什么货色?京城谁不知道? “好!我跟你赌!” “一言为定!” “那咱们找个见证人?立个字据?这可是五万两!白纸黑字才作数!” 他的眼神扫过书吏。 书吏吓得一哆嗦。今天怎么摊上这种事? “去!拿笔墨纸砚来!”姜 书吏颤颤巍巍地去了。 周围的围观者已经完全被这场赌局震惊了。 一个纨绔要和一帮才子,赌花魁,赌身家性命! 这京城的文会,多久没这么刺激了? 苏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荒唐,又觉得不对劲。 姜星河……不像是一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人。 难道他真有什么底牌? 不可能啊!他对诗词歌赋,根本一窍不通啊! 纸墨拿来了。 姜星河提起笔。毫不犹豫地写下赌约内容。 他的字迹不像他的人那样歪歪斜斜。反而带着一种肆意飞扬的劲儿。 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 赌约内容:争夺秦大家入幕之宾资格。 赢者获得败者家产以及执行羞辱性惩罚。姜星河加注纹银五万两。 他写完。把笔扔下。 “来!签字画押!”他对那领头才子扬了扬下巴。 领头才子脸色凝重。但箭已上弦。 其他几个跟着起哄的才子,也被迫按了手印,成了这场赌局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白纸黑字赌约成立。 姜星河拿起那张字据。满意地笑了笑。 “希望你们到时候输得起!“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你家的祖宅,小爷看上了。以后就是小爷养马的地方!” “还有你!” 他指了指另一个才子。 “你那点破字画,赶紧打包吧!别弄坏了!” “等小爷成了秦大家的入幕之宾。你们就等着学狗叫吧!” 第三十二章 这纨绔真会写诗 那帮才子纷纷上前。 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诗词,递给秦大家的贴身侍女。 那侍女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 她接过一张张纸,动作轻柔。 眼神却带着些许疏离。 有人递诗时,想趁机多说两句。 “小姑娘,这可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啊。” “烦请姑娘转告秦大家,此诗乃我真情实感所发。” 小侍女只是点头,不说话也不给任何回应。 姜星河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仿佛这场文会,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帮才子递完诗,小侍女抱着一叠纸,朝众人微微一福。 然后转身,莲步轻移。走向秦大家的雅间。 现场立刻像炸开了锅。 “兄台写的是什么?可是咏物?还是抒情?” “我写了一首长恨歌!引经据典!秦大家定然喜欢!” “呸!长恨歌?你也不怕触霉头!我写的是一首《醉花阴》,缠绵悱恻,最合秦大家心意!” 他们开始互相打探,互相吹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或紧张。 片刻后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姜星河。 这小子,到现在还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他到底写了什么鬼东西? “姜兄。方才匆忙,未能请教。姜兄大作,不知是何体裁?” 姜星河慢悠悠地收起扇子。 瞥了那人一眼,眼神带着点戏谑。 “大作?不过是随便写了写。” “随便写写?姜少爷好大的口气!我等寒窗苦读十几年,尚不敢说随便写写。姜少爷真是……天赋异禀啊!” 周围响起一阵轻微的哄笑。 “是啊!姜少爷的‘才华’,京城谁人不知?” “就是!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苏恒皱着眉。他看着姜星河。 这小子今天实在太反常了。他拉了拉姜星河的袖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星河凑近他,压低声音。 语气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搞大!”他只说了两个字。 苏恒一愣。没明白。 “把事情搞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小爷跟那今天的火没关系!” 苏恒这才恍然。 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在秦大家的文会上。 以这样荒唐的赌局,来达到目的。 那帮才子还在窃窃私语。看到姜星河和苏恒交头接耳。更加不屑。 “看呐!开始商量后事了!” “估计是想着输了怎么跑路吧!” 领头的才子走过来,面色有些复杂。 他虽然蔑视姜星河,但五万两银子。还有那屈辱的惩罚,还是让他心里没底。 “姜少爷。您的诗……怎么样?可有把握?” 姜星河笑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你们猜?” “猜?”才子们都愣住了。 这算什么回答? “他肯定没写!或者写了一堆废话!” “我看他就是虚张声势!装模作样!” “哈哈!待会儿输了,看他怎么哭!” 他们认定了姜星河在硬撑。毕竟一个纨绔。 怎么可能在诗词上赢过他们?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手里还捏着那张字据。 一炷香烧到了尽头,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侍女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手里只拿着一张纸。 “秦大家有令。”小侍女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她顿了顿。眼神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停留在姜星河身上。 “今日,文会入幕之宾……乃是,姜星河,姜少爷。” 话音落下。现场死寂。 一秒。两秒。三秒。 炸裂! “什么?!”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姜星河?!那个草包?!入幕之宾?!” 不可置信的吼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大厅。 那帮才子。一个个像是被雷劈中一样。 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领头的才子更是浑身一震,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姜星河!赢了?! 那个他们看不起的纨绔子弟!写了一首他们根本不屑知道的诗! 竟然成了秦大家的入幕之宾?! 输得彻彻底底。输掉了家产。还要。当众学狗叫,爬圈!甚至……缝嘴! 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巨大的震惊中。 姜星河一把抓住了苏恒的胳膊。 “走!” 他拉着完全懵掉的苏恒,脚步轻快。 经过那帮才子身边时,姜星河停了一下。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谢了啊!你们的家产,我就收下了!” 姜星河拉着苏恒,没命地往外冲。 苏恒还没回过神。 “你…你!” 怎么可能?那个从来只会斗鸡走狗的姜星河? 写诗,还是能让秦大家赞不绝口的诗? 赌赢了?五万两银子? 这一切都太魔幻了。 他被姜星河拖着,跌跌撞撞。 出了大厅,挤过人群,冲向了秦大家后院的小楼。 “姜星河!你等等!” 姜星河停下脚步,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等什么?等着那帮孙子反悔啊?” “不是!我是问你……”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那诗……那诗真是你写的?” 姜星河没直接回答。他扬了扬眉。 笑容更盛了。 “怎么?怀疑小爷的才华?” “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才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请人代写了?” 姜星河“啧”了一声。 “代写?你觉得普天之下。有谁能代写出让秦大家拍案叫绝的诗?” 姜星河看他一脸傻样,忍不住笑了。 “别想了。想破脑袋你也想不明白的。” “知道就行了。小爷我。深藏不露。” 那模样,别提多欠揍了。 苏恒看着他。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这世界玄幻了? 与此同时,文会大厅里。 死寂之后。是彻彻底底的爆发。 “不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 “那草包怎么可能写出好诗?秦大家被骗了!” 才子们一个个脸都绿了。 他们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输给了姜星河。那个他们平日里肆意嘲讽、鄙视到骨子里的纨绔。 “怎么办?” “咱们不能认啊!绝对不能认!” “可字据写了!秦大家也当场说了!” 第三十三章 燃烧的京城 姜星河拉着苏恒,冲进了后院。 赌注啥的,压根没心思在意。 京城里的好戏他可不愿意错过,站的高看得远嘛。 小楼就在眼前,雕梁画栋,透着一股子雅致。 一脚跨上台阶,步子飞快。 苏恒还在后面,一个武将都被扯的踉跄。 “姜星河!你、你慢点!” 姜星河哪里肯慢,脸上的兴奋压不住。 “快点!好戏开场了!错过了,你赔啊?” 他拽着苏恒,直接上顶楼。 楼上布置得很素净,一张矮几,两个蒲团。 秦大家正坐着,焚香抚琴。 琴声清幽,人影绰绰。 抬头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动作微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邀请的明明只有一人,怎么来了两个? 规矩呢?礼数呢? 目光扫过两人。 姜星河一身锦袍,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另一个年轻人,穿着更素雅些。看着倒是一本正经。 眉眼间带着茫然。 秦大家心里有了判断。 这个看着规矩的年轻人,倒还不错,想必诗文便是那年轻人写的。 姜星河却根本没理会秦大家的表情。 上前一步,手里折扇一展。 “哟,秦大家。久等了。” 然后转头。看向苏恒。 “时间差不多了吧?” 苏恒被他问得一愣。 “嗯。差不多了。” 秦大家放下手,轻声道,带着一股子疏离。 那个开口说话的纨绔,他见多了。 哪里来的什么真才实学? 突然开口说话更是让她不喜。 “两位公子。是不是有些冒昧了?妾身今日。只请了姜公子一人。” 言下之意,他们中有一个不该在这里。 姜星河嘿嘿一笑,无视了秦大家眼里的暗示。 他收了折扇,手指轻轻敲打扇骨。 语气随意极了。带着一股浑不吝的劲儿。 “怕啥。又不会把您怎么样。我们就借您这地方。看看风景。” 他转过头。看向秦大家。眼里闪着光。 “秦大家。要不要一起?我带您看看这京城的烟火。” 烟火?秦大家一愣。 她还没反应过来。 姜星河已经抬起了双手。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这么站着,双手微微举起。 在等待什么。 秦大家看着他一脸不解。 就在此时。 “轰隆——” 一声巨响。 像是平地惊雷。又像是地底炸开。 整个小楼都跟着震了一下。 秦大家手里的琴差点滑落。 苏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两人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远处,城中。 一团橘红色的火光腾空而起。 伴随着黑烟。 京城,着火了? 秦大家猛地看向姜星河,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眼里映着那团火光。 “看。这就是我说的。京城烟火。” 秦大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无法置信。 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火光那爆炸声,是他口中的“烟火”? 怎么可能?! 姜星河看着秦大家的表情,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嘘。” “我今天所说,秦大家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威胁?请求? 秦大家说不出话来,心跳得飞快。 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 “轰!” 又一声爆炸。 紧接着。 “轰!” “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从城中的各个方向传来。 在小楼上,视野极好。 能清楚地看到整个京城都在冒火。 夜幕下,京城仿佛成了一片火海。 京城,乱了。 秦大家脸色苍白,身体微颤,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个男人要带她看京城烟火。 他真的做到了,可这哪里是烟火? 这是……地狱。 目光再次落在姜星河身上,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寻常的表演。 姜星河站在栏杆边,他双臂轻轻搭着。 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 那画卷,是整个燃烧的京城。 “怎么样?这京城的烟火,够不够劲儿?” 姜星河又转向苏恒。 那小子还是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 城阳伯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累不累? “之前请您同行,您还推三阻四的。现在看来,没错过这场戏,是不是很值?”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大家眼前这个年轻人。 年纪不大却能让整个京城瞬间陷入火海。 一定有着通天的背景,权势滔天的家族? 他在做什么? 报复?还是仅仅为了取乐? 眼前的景象太骇人了。京城,天子脚下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都源于眼前这个带着笑意的年轻人。 姜星河听到她的质问。 挑了挑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后,那惊讶变成了戏谑。 “你不认识我?” 秦大家看着他那嚣张狂妄的神态。 莫不是自己猜错了? 那个姜公子,不是什么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 而这个制造浩劫的疯子。 秦大家的心猛地一沉,仔细审视着姜星河的眉眼。 “你……你是那个……姜公子?” 姜星河没有直接回答,但默认了她的猜测。 有什么东西在秦大家的脑海中断裂了。 那个温柔多情,才华横溢的“姜公子”。 和眼前这个站在火海前。 轻描淡写地将一切称为“烟火”的男人。 竟然是同一个人? 巨大的反差,那个写下那样温柔缱绻诗句的人。 怎么会是制造这场人间炼狱的魔鬼? 她看着姜星河,又看向身后的苏恒。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在她眼里变得无比狰狞。 她指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过很多纨绔,但面前这个,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 姜星河看着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怎么?被吓傻了?还是觉得……我比你想的更有趣?” 秦大家的眼睛猛地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星河。 那张脸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有些扭曲。 这让秦大家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之前的镇定。 姜星河用那根敲打过扇骨的手指。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 “我想做什么?我想……看个风景” 第三十四章 搅动京城 姜星河看着秦大家,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笑意没减半分,往前走了一步,离她很近。 “别抖了。老实待着。”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 “这京城,今晚很危险。尤其是对像你这样,看到了不该看东西的人。别想着跑。也别想着乱说话。不然,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乐子,我可就不好保证了。” 他站直身体。笑容玩味。 “既然你问我是谁。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我是姜星河。相府大公子。” 大家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姜……姜星河?相府大公子?! 她早有耳闻,当朝权倾朝野的姜丞相府上,有一位出了名的纨绔大公子。 行事乖张,不学无术,是京城里各大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那些传闻里,大多是些偷鸡摸狗、招猫逗狗的荒唐事。 谁也没说过这纨绔的名字,更没人提过他……他竟然是眼前这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整个京城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疯子! 之前不是没有猜测过对方的身份,毕竟能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 背后必然有滔天的权势。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姜公子”,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个声名狼藉的相府大少! 那些“不学无术”、“荒唐胡闹”的标签,在漫天火光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之前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姜公子”不简单,却没想到,对方的来头大到这种地步! 相府大公子……这五个字,在此时此刻,比任何刀剑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今晚……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 更近了。几乎要碰到她。他身上的龙涎香。 “今晚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向外透露。” “当然,如果你实在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不如就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入幕之宾。” “怎么样?“这个说法,简单明了。还能堵住不少人的嘴。” 这是在警告她。 用最恶劣、最直接的方式。 秦大家嘴唇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沿着脸颊滑落。 姜星河看着她的眼泪。眼中却没有怜悯。 他收回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秦大家的事,就这么定了。” 秦大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丢下了她。 苏恒一直冷眼看着姜星河对秦大家的操作。 听到姜星河的话,他微微点了点头。 “三大势力吏部尚书,户部尚书,还有那帮勋贵。今晚这一出。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人手已经到位。就在城中。” “很好。今夜的混乱。是他们互相猜忌的最好土壤。” 转过身,靠在栏杆上。 望着远处的火光。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的人。就负责在暗中推波助澜。” “把屎盆子。想办法扣到他们彼此头上。” “让吏部猜是户部干的。让户部怀疑是勋贵搞鬼。让勋贵觉得是那两个老匹夫联合起来阴他们。” “往死里挑拨。”越乱越好。” “证据?” 姜星河笑了。 “这种时候,谁他妈还在乎证据?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撕破脸,痛下杀手的借口。” “随便捏造点什么。“比如从火场里搜出点东西。刻意引导。让他们互相咬。咬得头破血流。狗脑子都打出来。” “公子要看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无力自顾。” 苏恒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明白姜星河的意思。 “记住。下手要狠。动静要大。” “我要他们在接下来这段日子里。谁也没空再来关注相府。” 他要借这满城的火。 借这三大势力的内讧,给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苏恒沉默片刻。 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姜星河吗? 还是那个整日斗鸡遛狗、不务正业的相府纨绔吗?! 这哪里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说出来的话? 分明像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恶鬼才会有的念头! 莫非……莫非我当真一直都误会他了? 苏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一直以为姜星河只是个被宠坏的、没脑子的败家子。 仗着相府的势力横行霸道。 却不成想,这人骨子里竟藏着如此深沉的狠辣和疯狂! 他说的也太狠了……换做是我……就算是为了自家妹子……恐怕也下不了这种狠手。 苏恒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也痛恨那些袭击妹妹的人。 但若真要用上这等血腥残酷的手段,他自问做不到,也不敢做。 如果……如果姜星河真的能做到他说的那些……如果真的能用这种雷霆手段。 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所有麻烦,让嫣妹妹从此不再受到任何打扰…… 我还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姜公子……你……你方才所言,可是当真?” “苏兄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好!姜公子,如果你真能做到你所说的,让我妹妹苏嫣从此免受那些宵小之辈的骚扰,让她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苏恒,这条命不敢说,但我苏家,必定记下你这份天大的人情!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只要不违道义,我苏恒绝无二话!” 就赌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这名满京城的纨绔子弟,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妹子,你放心,哥哥这次……一定为你扫清所有障碍! 哪怕……哪怕是借助这个看似疯狂的姜星河的力量! 他转向门口。 姜星河没有阻拦。他依旧靠在栏杆上,望着窗外。 苏恒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姜星河,眼神带着询问。 姜星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 脸上重新挂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去吧。告诉那些蠢货。好戏,才刚刚开始。” 只剩下姜星河和秦大家,以及窗外那漫天的火光。 姜星河没有再看秦大家一眼,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秦大家。既然我是你的‘入幕之宾’了。”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更加明显。 “那是不是得……履行一下义务啊?” 第三十五章 姜公子请接旨 火光渐渐暗淡,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辛辣气味。 整个京城里各大高管的府邸,狼狈不堪。 姜星河没再理会秦大家。 她一如既往地安静。 “去吧。” 苏恒应该已经走了,他可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剩下的,就是看这火能不能烧出点他想要的东西了。 一夜无话。 不对,也许并非完全无话。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烟雾,照在京城的断壁残垣上时。 姜星河才晃晃悠悠地回府。 走过被烧毁的街道,避开倒塌的墙壁,他脚步悠闲。 偶尔遇到惊魂未定的百姓。 姜星河视若无睹。他只管走自己的路。 到了相府门口。大门依然是那扇厚重的黑漆木门,高门大院,也有起火的痕迹,这是他特意吩咐苏恒干的,去醉仙楼闹也是计划的一环,就是为了撇清嫌疑。 守门的家丁一见他,赶紧迎上来。 “公子!您可回来了!” “怎么着?以为我被烧死了?” 正说着,门口几个穿绛紫色官袍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内侍。腰杆挺得笔直,手里还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这谁啊?一大早就杵在我家门口,挡道儿了。” 为首的内侍是个四十多岁,皮肤白皙,眼角带着点笑意的中年人。 他见姜星河走近,立刻上前一步,弯腰行礼。 “哎哟,这不是姜公子嘛!咱家奉旨,在此等候多时了!” 内侍的声音尖细,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姜星河一听“奉旨”,眉毛一挑。 “奉旨?等我?不会又是什么破事吧?昨天晚上这京城都快烧没了,我吓得一晚上没睡着,正想回去补个觉呢!” 挥了挥手,一副恨不得赶紧赶走这群人的样子。 内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这位相府公子是个什么德性。 但这圣旨,可不是什么小事。 “姜公子,您就别跟咱家说笑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内侍将手中卷轴往前一递。 “请姜公子接旨。” 姜星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接过卷轴。 卷轴是明黄的,沉甸甸的。 内侍慢条斯理地展开,无非就是任免的事儿呗,那小皇帝想坑自己。 该死的臭娘们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任命姜星河为户部左侍郎,即刻前往户部,协助处理部务……钦此。” 把圣旨念了一遍,声音越来越慢,最后拉长了音。 “协助处理部务?” 姜星河把圣旨卷起来,在手里轻轻敲着,眼神空洞。 “户部是什么地方?管钱的吧?账本子!报表!让我去管账?我连自己花多少钱都懒得算!让我去户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他把圣旨塞回内侍手里,像扔烫手山芋一样。 姜星河是真想让内室回去跟陛下说,就说我病了! 得了那种一看到数字就头晕目眩,闻到墨水味儿就想吐的怪病! 这户部左侍郎他还真推不掉。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京城的水太深了。 只在外面折腾,效率太慢。 要搅动风云,必须深入核心。 而户部,就是那个能接触到所有核心利益的地方。 而且,女帝这道旨意,算是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进入户部的理由。 以左侍郎的身份,去接触那些他之前接触不到的人和事。 去摸清那些盘踞京城多年的老狐狸们的底细。 户部尚书那老东西,是个油滑的老官僚,据说在户部几十年了,根深蒂固。 虽然面上是自己爹的狗腿子,但手里也是有一方势力的。 想动户部,必须先动他。 人嘛,有钱有权了,总会露出马脚的,尤其是在管钱的地方。 找到他的把柄,制造一点事端。 让他自己栽跟头。或者,推他一把。 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把户部变成自己的地盘。 这个过程,一定很有趣。 就像玩一个大型的模拟经营游戏,只不过输了会死人。 赢了……赢了就能解决掉一个麻烦。 “好吧好吧,既然陛下这么看得起我,非要我去户部受罪,那我也不能抗旨不遵不是?” 他把圣旨卷好,交给身后的家丁,吩咐道。 “收好了。这是我的催命符。” 然后他理了理衣袖,又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行了。即刻就即刻吧。早死早超生。”走吧。去户部。” 内侍松了口气,赶紧躬身。 “是是是!姜大人请!” 姜星河迈着步子往外走,那副模样,仿佛不是去上任,而是去赴刑场。 京城还在舔舐伤口,他却要一头扎进这京城最深的水里。 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相府门口。 与相府的威严相比,这马车显得有些寒酸。 户部左侍郎的座驾,也不过如此? 姜星河没说什么,径直上了马车。 内侍则骑着马,在前面带路。 马车辘辘地向前驶去。穿过依然弥漫着焦糊味的街道,驶向户部衙门所在的方向。 …… 户部衙门门口守着几个穿着公服的官员,看见内侍的马,立刻挺直了腰板。 马车停下。 姜星河推开车门,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抬头看了一眼“户部”两个大字,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又带着一丝锐利。 这里,就是他的新战场了。 门口的官员们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姜星河,一个个都愣住了。 “姜……姜公子?” 一个看起来像是吏员模样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 “圣旨到!相府公子姜星河,奉旨入户部,任左侍郎一职!尔等还不参见姜大人?!” 这一嗓子,像炸雷一样,把门口的人都给炸懵了。 姜星河?户部左侍郎?陛下疯了?! 但内侍的话是圣旨,没人敢质疑。 门口的官员们回过神来,虽然满心困惑和震惊,还是赶紧整理仪容,上前行礼。 “下官参见姜大人!” 声音有些乱七八糟的,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姜星河站在台阶下,双手背在身后。 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户部啊……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呢?” 嘴里嘀咕着,踏上了户部的大门。 刚进门,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看起来四十多岁。 面色严肃的官员迎面走了过来。 看见姜星河,脚步顿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位便是……姜大人吧?” “你又是哪位啊?” “下官乃户部右侍郎,张……张大人。” 他没报全名。 右侍郎?好啊,上来就遇到同行了。 而且看样子,不太欢迎他这个新来的左侍郎。 这户部,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 “哦,张大人啊。幸会幸会。听说这户部啊,油水特别足。张大人您在这里待了多久啦?捞了不少吧?” 第三十六章 户部的账目有问题 张大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户部油水足?这话谁不知道? 可谁敢这么直白地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 这小子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故意的? 心里骂了一声“狗日的”。 “姜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奉公办事,哪有什么油水可言?都是朝廷俸禄,微薄得很。” “哦?微薄啊?那可不行。我听说户部是肥差,怎么到您这儿就微薄了呢?是不是您没找对地方?或者,是规矩还没摸透?” 姜星河上前一步,凑近张大人。 “张大人啊,您给我说说呗。这户部哪个部门的规矩最‘灵活’?哪个衙口的‘油水’最清亮?兄弟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您可得指点指点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户部官员们再也绷不住了。 姜星河,不是说是个风流纨绔吗? 怎么一来就问这个? 问得这么直接,这么露骨! 张大人的脸都不止是僵硬了。 在这里摸爬滚打十几年,仗着背后有人,又懂得官场门道。 才坐到了右侍郎的位置。 平时哪个人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何时被人当面这么嘲讽过?而且嘲讽的方式还如此……如此下作! “姜大人!慎言!” “慎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都是为了给朝廷办事嘛。把事儿办漂亮了,朝廷高兴,大家也高兴。要是油水足,做事也更有动力不是?” 摊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行了行了,不问您油水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假话。您就告诉我,我这个左侍郎,具体管点啥事儿?得找谁报到?我的官署在哪儿啊?” 像是突然失去了对油水的热情,话题转得飞快。 张大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想骂人,可这是在衙门里。 想发作,可对方是相府公子,还是陛下钦点的左侍郎。 “姜大人。您初来乍到,规矩自然要熟悉。您是左侍郎,与下官同级。具体事务分派,待会儿自会有人告知。您的官署……请随我来吧。” “哎呀,这么客气干嘛。就随便指个方向呗。对了,我的官署是在哪儿?是不是整个户部最好的那间?毕竟我是新来的嘛,得有点排面。” 这话又让周围的官员一阵侧目。 “好家伙,脸皮真厚。” 张大人身形一顿,肩膀都绷紧了。 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穿过几进院子,绕过假山流水。 姜星河心里纳闷。户部看着挺大啊。这官署咋这么远? 难道我的官署在后花园? 最后,张大人停在了一个角落里的院子门口。 这个院子看起来比之前经过的地方都要陈旧、狭窄。门上的漆都掉了不少。 “这里……就是姜大人您的官署了。” 张大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姜星河抬头看了看。 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写着“左侍郎官署”。 “哦。”姜星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抱怨。 这让张大人愣了一下。 以为姜星河会勃然大怒。 姜星河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里面一间正房,两间厢房。 正房看着倒是宽敞些。 房间里光线不太好,家具也很陈旧。 桌子上落了一层灰。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卷宗。 确实简陋。 但姜星河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 他走到书桌前,用袖子随便擦了擦。 “行了。多谢张大人带路。我现在得开始干活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这态度,比张大人想象中还要“草包”。 张大人反而觉得更不对劲了。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 “姜大人。这官署久未启用,有些简陋。若有不便……” “不碍事不碍事。将就将就得了。能有个地方坐下看书就行。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他已经开始拿起桌上的卷宗了。随便翻了一页。 “嗯?这是几年前的赋税账目?” “正是。姜大人若要熟悉事务,可以先看看往年卷宗。”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询。户部上下,都会协助姜大人。” 这话说得漂亮。可谁都知道是场面话。 姜星河没接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那些泛黄的卷宗里了。 他翻页的速度很快。不像在仔细看,倒像是在找什么。 户部的其他官员陆陆续续也跟了过来。 站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 他们本以为能看到一出好戏。 看相府公子如何对着一堆破烂卷宗发愁。 结果呢?这小子竟然真的就坐下来看了?而且还看得那么快? “这……姜大人这是在看什么?” “鬼知道。或许只是装腔作势吧。那些账本看着就头疼。” 但姜星河的下一个举动,却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突然停下了翻页的手。目光锐利地盯着手里的卷宗。 “等等。”他皱起了眉头。“这个数字不对啊。”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张大人。 “张大人。这本卷宗上说,去年某个县的夏税收入是五十万两。可是我记得,前年同一个县,收上来的是六十万两。今年虽然有旱情,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而且,旁边的注记写着‘旱情严重,酌情减免一成’。就算减一成,也应该有五十四万两才对。这少了四万两,去哪儿了?” 问题很突然。也很尖锐。 张大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没想到,姜星河竟然真的在看,而且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姜大人,这……卷宗上的数字,都是经过核实的。” “核实?怎么核实的?” “有当地官员的呈报,有户部的复核……” “复核的人是谁?复核的依据是什么?有没有下派官员去实地考察过?还是说,只是坐在衙门里,盖个章?” 姜星河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了过来。 周围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这位新来的姜大人,好像真的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问的不是户部的油水和规矩。他问的,是户部的账目。是钱去了哪里! 张大人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陛下把姜星河丢进户部,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折磨他。 第三十七章 我教你们新的记账法 “张大人,这四万两的差额,您知道原因吗?” “这……这个嘛……这个卷宗……可能、可能有些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是写错了?还是少了?” “不是少了!我的意思是……可能是记录的时候……笔误?或者……或者那个县的记录,一向比较……混乱。” 张大人试图把责任推给“笔误”或者“混乱”。 姜星河笑了。 “笔误?四万两银子的笔误?张大人,您的笔杆子可真金贵啊。随便一划拉,就是四万两。这钱要是进了您的腰包,够您买多少宅子多少美妾啊?” 这话太直接了。 张大人脸色唰地白了。比墙壁还白。 “姜、姜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清楚。钱少了。账不对。我需要一个解释。不是‘笔误’,不是‘混乱’,我要看实际的东西。” 他身体微微前倾,指了指桌上的卷宗。 “这本卷宗。相关的呈报文书。复核的记录。当时下派官员去实地考察的报告。哪怕是户部内部的批注、来往公函,我都想看看。” “现在。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部拿来。” “姜大人,这……这牵扯到好几年前的卷宗。档案室里堆积如山。查找起来……程序繁琐。而且有些记录,可能……可能不太齐全。” 张大人还在挣扎。试图用“繁琐”和“不齐全”来拖延。 “不齐全?户部是什么地方?是国库的门面!是钱粮进出的枢纽!你说记录不齐全?张大人,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觉得我年纪轻,好糊弄?” “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拿来。我只要结果,不要借口。我只信白纸黑字,只信账目说话。别跟我扯什么程序繁琐。现在就去拿!如果拿不出来……那可就有意思了。” 姜星河不是说着玩儿的。 那些围观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把头缩了回去。 他们本来是来看戏的。 想看姜星河出丑。结果呢? 戏是有了。主角却不是姜星河。 惊讶于姜星河的精明和手段。这哪里是传闻中的纨绔子弟? 这简直是个喂不饱的豺狼! 姜星河查账,查的是哪个县的账? 会不会牵扯到自己手上的账? 自己经手的那些“笔误”,会不会也被翻出来? 整个户部院子鸦雀无声。 张大人站在那里,像被定住了。 去拿?怎么拿?那些账本,那些记录,随便翻一页都是问题! 都是自己手底下的猫腻! 不拿?那就等着姜星河向上告状,等着陛下派人来彻查! 进退两难。 姜星河重新坐回椅子上,又拿起一本卷宗。 快速扫过账目。 翻页的速度依然很快。但这次,他的目光更加专注。 突然,他再次停下了。手指按在纸面上。 他皱起了眉头。这次的皱纹比刚才更深。 “张大人。这本卷宗。三年多前夏税。报上来是三十五万两。” “同一年。秋税。报上来是四十二万两。” “隔年。夏税。报上来是三十六万两。” “奇怪了。这个县。三年多前的夏税,比隔年的还少了一万两。” “而且,张大人。这个县的夏税,为何比秋税少那么多?一般来说,夏税是麦子,秋税是稻谷。稻谷的产量通常是高于麦子的。但就算如此,夏税三十五万,秋税四十二万,差了整整七万两。这比例……是不是有点大啊?” “还有这个注记。写着‘虫灾严重,收成大减’。虫灾?哪个虫灾?朝廷下发过相关的赈灾银两吗?我怎么没看到记录?”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张大人的心上。 张大人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来混日子的。他简直是来掘户部祖坟的! 周围的官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只看到姜星河坐在那里,泛黄的账本里变出问题来。 一个比一个问题大! 还有那些语焉不详的注记。 这些数字和文字背后,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 藏着多少人中饱私囊的罪证? 看着张大人越来越白的脸,感觉自己的未来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阴影。 姜星河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思。 他手指又滑过一行数字。 “嗯?”他发出一声轻微的疑问。 张大人的心猛地一跳。他又发现了什么? 姜星河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些。他的身体坐直了。 张大人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巨大的危险。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想走近看看。 “姜大人……您、您看到了什么?” 姜星河没有回答。 看向张大人,看向周围所有的户部官员。 “这个账本……” 没有继续说下去。 突然拿起那本卷宗,猛地合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个账本里,到底有什么?让这位相府公子如此失态? 他的眼神不是愤怒。 不是发现了罪证的锐利。 而是一种……奇怪的嫌弃? 嫌弃? 姜星河坐直身体。他身体往后靠了靠。。 “张大人啊。” 他开口了语气很慢。 完全不是刚才查账时的紧迫感。 “下官在。” “这些账本。不是说内容。” 张大人心跳了一下。不是内容?那是什么? “这记账的方法……” 脸上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怎么说呢?就像是看到了一坨新鲜的……狗屎。 “太糙了。” 姜星河终于蹦出了这个词。 太糙了?张大人一愣。 “对,就是糙。”姜星河重复道。“糙得不像样。” “各位大人。大楚的户部。管着整个天下的钱粮。结果。就用这么……原始的方法记账?” 原始? 官员们面面相觑。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记账的啊!哪里原始了? “你们看看。进项一列。出项一列。然后后面跟着一堆密密麻麻的注释。这里写着‘充公’,那里写着‘损耗’,还有什么‘意外开支’。字迹潦草。符号乱七八糟。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样记账。怎么能清晰地反映钱粮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能知道结余是对是错?随便一笔‘笔误’。随便一个含糊不清的注记。就能把一切都盖过去。” 张大人的脸更白了。 说的这些,正是他们用来做手脚的地方。 “这种方法。很容易出错。也根本不系统。这不是一个泱泱大国户部该有的效率。” “所以。本官决定。”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来了。重点来了! “对户部的记账方法。进行全面改革。” 第三十八章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改革?张大人差点摔倒。其他官员也像被雷劈了一样。 什么鬼?他不说账本有问题。不说有人贪污。他要改革记账方法? “你们现在的记账方式。太落后了。”姜星河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 “本官将教授你们一种全新的、更科学严谨的记账方法。” 他停下脚步。背着手。看着众人。 “这种方法。名为……复式记账法。” 复式记账法?这是什么东西?闻所未闻! 官员们一脸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复……复式?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从未听过。” “没听过就对了。”姜星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笑容。看着有点欠揍。 “因为这是本官独创的方法。当然。也是从一本古籍中得到的启发。复式记账法。讲究的是。每一笔账。都有两个方面。就像阴阳两面。必须同时记录。进必有出,借必有贷。两边必须相等。” 他说着这些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词汇。什么“借贷”?什么“相等”? 这不是算术吗?跟记账有什么关系? “用这种方法记账。钱粮的流向一目了然。想做假账?难如登天!” 这才是重点!想做假账? 他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哪是什么改革?这是要断他们的财路!这是要堵死他们所有猫腻的空间! 但姜星河还没说完。 “不仅如此。本官还要推行一套全新的数字符号。” 新的数字? 姜星河伸出一根手指。 “现在的数字。笔画太多。写起来慢。本官自创了一套更简洁高效的数字符号。” 走到书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了起来。 写下这些阿拉伯数字。笔画简单。看着确实比汉字数字简洁。 “这些。就是‘姜星河数字’。” “零的概念尤为重要。空着。就是没有。清清楚楚。” 所有官员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纸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复式记账法?姜星河数字? 这个人空降到户部第一天。 竟然要搞一场彻底的,从里到外的,数字和方法的革命? 这是疯了吗? “从明日起。本官将亲自授课。教导各位如何使用复式记账法。如何书写姜星河数字。” “你们所有人。都要学。都要会。不会的。学不会的。本官会考虑……让位给会的人。” 学不会就滚蛋? 这等于是在说,你们要是不配合,就等着被踢出户部! 官员们彻底慌了。 这哪里是改革?这是赤裸裸的逼迫! 张大人张了张嘴。 这位相府公子,玩得太大了。 他要改变的。不仅仅是记账的方式。 而是整个户部的运作模式。 这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这种全新的记账法。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严谨。 那他们以后。还怎么上下其手? 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觉得“糙”吗? 还是他早就看穿了一切。却选择了另一种更彻底的方式? 姜星河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和沉默。 他看了看天色。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 他走向门口。突然停下。 “记住。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准时到这里集合。我们将迎来户部的……新时代。” 姜星河说完那句“我们将迎来户部的……新时代”。 目光扫过屋内战战兢兢的官员们。 “其余人,可以散了。张大人,还麻烦您留下,下官还有事请教您。” 此言一出,除了张大人。 其余的户部官员们如蒙大赦,。 逃也似的退出了值房。 平日里官威十足的他们,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屋里便只剩下了姜星河与脸色发白的张大人。 “张大人,”想必知道我单独留你下来,是为了什么吧?”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张大人心中咯噔一下。 之前被姜星河翻看账本时点出的那些问题。 那些可都是他经手的东西,一旦深究,后果不堪设想! 是要拿那些账目来要挟我?还是……另有所图? “本……本官……本官愚钝,还请姜大人明示。” 哪里敢说知道,万一猜错了,岂不是更糟? “张大人能坐到户部右侍郎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庸才。既然是聪明人,有些话,也就不必说得太透了。我只想你知道,张大人,有时候,选择很重要。” “跟对人,或许能让你现在的位置,再往上挪一挪,平步青云,未来可期。” “但若是……跟错了人,或者说,站错了队,那后果嘛……可就不好说了。轻则乌纱不保,重则……张大人在户部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户部的水,有多深,能淹死多少人,对吧?”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这是在逼自己站队! 张大人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而那句“户部的水有多深,能淹死多少人”,更是让他遍体生寒! 自己屁股底下就不干净,若是姜星河真要拿着那些账本做文章。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相府大公子的名头,加上他今天展现出来的手段和心智,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 可若是从了,就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身上。 “姜……姜大人……您的意思……下官……” “张大人,赚钱嘛,不寒碜。但方法很重要。有些钱,可以动;有些钱,动不得。” 张大人低垂着头,这话是在警告,还是在暗示什么? 户部是什么地方?大楚朝的钱袋子! 是想拉我入伙,还是在试探我有没有胆子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姜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职责所在,自当谨守本分。” 姜星河起身,缓步走到张大人面前。 “我姜星河,也喜欢钱。但我不喜欢风险。你要是想,我就带你挣点安全的。” 安全的钱?在这户部还能有安全的钱? 张大人心中一震,是相府大公子,背后势力滔天,若真有门路。 或许真能做到‘安全’二字。 可这背后,又藏着多少我看不见的风险? :“姜大人厚爱,下官……下官何德何能,怎敢奢望?” 姜星河似乎看透了他的犹豫,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谨。 “我无意针对张大人,但我不希望,这户部里,有不打算跟我一条心的人。” “姜大人……下官自当……以大人马首是瞻。”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面上却强挤出一丝恭敬的笑意。 “好,张大人果然是聪明人。” 第三十九章 京城里哪个官员的屁股是干净的 张大人离开户部左侍郎的值房,只剩下姜星河一个人。 看着张大人那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 老狐狸。 果然是官场上的老油条。 见风使舵,一等一的本事,刚才那番低眉顺眼的姿态。 演得倒真像,可心里想的什么? 无非是权衡利弊,是投靠我这棵貌似要冲天的大树划算? 还是继续观望,两头下注,继续跟着户部尚书争夺相位? 甚至……等着看我的笑话,然后反咬一口? 姜星河冷哼一声。 这种人,能用,但绝不能信。 把身家性命押在这种人身上? 自己还没活腻歪,张大人嘛,暂时只是一枚棋子。 而且是随时可能脱离掌控,甚至倒戈的棋子,用好了,能帮他撬开户部的大门。 户部,这个大楚朝最肥的地方,油水丰厚。 也藏着无数的烂事。 那些账本,不过是冰山一角。 张大人能爬到右侍郎的位置。 双手能干净到哪里去?抖露出来的,只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也够了,那些账目,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随时可以拉紧。 不过,直接拿住柄,逼着他干活。 效果总是差了点。 人嘛,得给点甜头,也得让他自己陷进去。 得让张大人自己觉得,跟着自己干,比以前有奔头。 思绪刚到这里。 值房外,隐约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压得很低。 接着声音大了一些。 伴随着几声惊呼和咒骂。 “听说了吗?又……又烧了!” “哪家?昨晚不是才烧了王御史家吗?” “这次是李大人的府上!还有刑部赵大人家!” “我的天爷!这都多少家了?” “数不过来了……这京城是中了邪不成?” 姜星河听着外面的议论。 效率。 城阳伯苏恒的效率,真是没得说。 说烧就烧,一点不带含糊的。 王御史、李大人、刑部赵大人…… 这些人,屁股都不干净。 或者说,京城里哪个官员的屁股是干净的? 只不过,这些人多少都沾点边,跟某些派系走得近。 火。 烧的是房子更是人心。 外面议论声更大了。 也带着幸灾乐祸。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政敌报复呗!还能是啥?”一个尖刻的声音说。 “放屁!谁有这胆子?一下子烧这么多家?还都是朝廷命官!” “莫不是……是天谴吧?听闻王御史贪墨军饷,李大人强占民田,赵大人收受贿赂……” “住口!这种话也是能说的?你想掉脑袋不成?” “嘿,我可没胡说!民间都传开了!说是这些贪官污吏,激怒了上天!” “天降灾祸?这鬼话谁信?我看啊,是有人故意为之。会不会是……内廷那边……” 议论声杂乱。 充满了猜测和恐惧。 还有一些暗搓搓的影射。 这些户部的官员。 平时为了几个铜板能吵得面红耳赤。 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命,缩得比谁都快。 所谓的同僚情谊,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一旦风声鹤唳,立刻变成一盘散沙,互相猜忌。 这火,烧得好。 烧出了他们的恐惧。 每个人都在想。 这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家? 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会不会被一把火烧出来? 或者被这场火,牵扯出来? 人心惶惶正是他要的结果。 让京城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藏在暗处的黑手。 互相怀疑,互相攻讦。 他们会先怀疑政敌,再怀疑皇权,然后怀疑地方势力。 火光,会照亮一些阴暗的角落,也会趁机藏匿更多的东西。 这京城,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大人,您在吗?” 是主事刘大人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慌张。 “进来。”姜星河淡淡地说。 门被推开。 刘主事躬着身子,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了。 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恐。 “大人……您听说了吗?” “什么?”姜星河问,语气平静得像没事人。 “京城……京城又失火了……好多家官员府邸,一夜之间……都烧了……” 他显然也被外面的流言吓得不轻。 “嗯,听说了。” “大人,您看这……这会不会……” 刘主事欲言又止,干巴巴地杵在那儿。 姜星河看着他那副怂样。 心里觉得好笑。 面色却依旧严肃。 “怎么?刘主事很担心?” “下官……下官只是觉得这事蹊跷。按理说,夜里都有人值守,怎么会……” “大楚朝的京城,藏龙卧虎。有些事,表面看起来简单,背后或许没那么简单。” 这话意味深长。 刘主事听得一愣,没那么简单?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大人知道些什么? 这位新来的侍郎大人,背景深厚,手段莫测。 而且……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姜星河。 大人似乎一点都不慌。 甚至还有点……悠闲? “大人说的是……下官愚钝。” “无妨。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刘主事这才想起正事。 “哦,是这样的,大人。关于这个月的漕运账目,下官有些地方想向您请示。” “漕运?” 这可是户部里油水最足的几个地方之一。 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是,大人。” 刘主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 账册的封皮都有些旧了。 显然是经常翻动的。 姜星河没有立刻去接。 而是看着刘主事。 “这个月的漕运账目,是不是有些特别?”他淡淡地问。 刘主事的脸刷地白了。 特别? 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本账册里的猫腻,他可是藏得很深啊! “大人……您……您这话何意?” “字面意思。刘主事,你觉得这些火灾,会影响到户部的进项吗?”他突然问。 问题跳跃得太快。 刘主事没反应过来。 “这……火灾烧的只是府邸……应该……应该不影响吧?”他迟疑地说。 “是吗?京城里的风向变了,人心惶惶,各种生意都会受到影响。那些原本该进入户部的钱,会不会就此消失呢?” “大人……您……”刘主事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刘主事,我现在需要钱。户部需要钱。很多钱。”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刘主事听来,却像一道催命符。 大人需要钱,而且是很多钱,这摆明了,是冲着漕运来的! 第四十章 萧玉卿又来试探了 “刘主事,我这个人呢,眼神不太好。尤其是那些数字,看多了就眼花。” 刘主事浑身一颤。 “大人,您说什么呢?这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 “清楚?漕运的进项,每个月都该是个大数。这本子上嘛,写得挺漂亮。可我听说啊,光是京城这边的漕帮,就有不少孝敬各路神仙的规矩。这些规矩,账本上可没写吧?” “大人,这都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小的……小的只是照做啊!”他快哭了。 “哦?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该进户部的钱,都进了某些人的口袋?刘主事,你跟我说说,这几个月,漕运上到底有多少钱,没进国库,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他指了指账册上一个不起眼的数字。 “就比如这里,这笔数……按理说,不该是这个样子。” 刘主事一看他指的地方。 那是他藏得最深的一笔!大人怎么会知道? “大人……这个……这个小的不知道啊!这都是下面人报上来的……” “不知道?户部主事,管着一摊子钱粮进出,你跟我说不知道?那你要是知道了,那些钱还能留得住吗?” 他盯着刘主事的眼睛。 那眼神仿佛能把人看穿。 “国库空虚可不行。刘主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账目,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刘主事感觉喉咙发干。 大人这是明着告诉他,已经掌握了他的把柄。 “大……大人……小的……”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准备把压箱底的秘密都抖出来的时候。 “报!”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声音带着急切。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户部左侍郎将大人可在?内侍有旨意宣读!” 圣旨! 刘主事听到这两个字,猛地抬头。 眼里闪过一丝狂喜。 得救了! 姜星河也稍稍停顿了一下。 而是看向门口。 一个身穿绯色内侍服的太监站在门外。 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卷轴。 “大人,陛下有旨。”内侍尖着嗓子说。 姜星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宣吧。” 内侍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陛下口谕……京城连环失火,事关重大损失惨重。户部左侍郎姜星河,才思敏捷,干练有为,特召即刻入宫见驾,共商善后事宜。。” “臣,遵旨。” 姜星河躬身领旨。 “姜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候,请速速进宫。” “有劳公公。” 刘主事见状,立刻趁机开口。 “大人,既然陛下召见,那这边的事……下官就先去处理了。账目之事,等您回来,下官再向您详细禀报!” 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姜星河看了他一眼。 “去吧。” 刘主事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那肥胖的身躯,此刻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速度。 陛下召见?商议火灾善后和官员补贴? 这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 可姜星河心里清楚,京城烧了那么多地方。 这件事的背后,绝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朝堂上下都在猜测。 甚至有人怀疑,这是某种预兆。 或者……是人为。 而自己。 女帝萧玉卿,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点可疑之处。 这次召见,与其说是商议对策。不如说是…… 试探。 有趣。 看来,这位女帝陛下,对自己充满了警惕。 不过也好,早晚要打交道。 现在见见,也无妨。 走出户部衙门,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皇宫的方向。 一路上。 街市上的人比往日少了许多。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人心惶惶的景象,隔着车帘也能感受到。 姜星河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女帝会怎么问? 自己该怎么答? 哪些可以说。 哪些一个字都不能提。 这让他有些期待,跟这样的对手过招,才有趣。 …… 在内侍的引领下。 一路穿过重重宫殿。 来到御书房外。 “户部侍郎姜星河,奉旨求见。”内侍通报。 “宣。”里面传来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 姜星河整了整衣冠,迈步走了进去。 龙案后,坐着大楚朝的皇帝,萧玉卿。 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 看着走进来的姜星河。 “微臣姜星河,参见陛下。” 一番寒暄之后。 萧玉卿微微点头。 “京城多处失火,户部是善后赈灾的主力。户部对此次火灾造成的损失,可有初步评估了?” 开始了,姜星河心里明白。 “回禀陛下,据初步统计,事发突然,户部还在统计……” “户部可有安置受灾官员和百姓的方案?尤其是那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府邸尽毁,总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 “回禀陛下,户部已拟定初步方案。一是对受灾官员按品级给予一定银钱补贴,助其重修府邸或另觅住处;二是对受灾百姓,开放城外粥棚,提供临时住所……” 听着姜星河有条不紊地汇报户部的安置方案,尤其是提到“受灾百姓”时。 眉头微微一挑。 百姓?哪里来的受灾百姓? 京城连环失火,烧的全是官员府邸,哪家哪户的百姓被波及了? 这姓姜的小子……他真不知道这火的来路? 目光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审视,暗自揣测姜星河的用意。 萧玉卿心中冷哼一声。 莫非这事儿真和姜星河无关? 这绝非普通的火灾,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 不可妄下结论。姜星河此人,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管你是真不知情,还是装模作样,朕都不会让你轻易过关。 京城失火,牵扯甚广,若查不出幕后真凶,朕的威信何在? 姜星河,若这事真与相府有关,朕定要让你父子付出代价! 只是,火灾之事尚未查明,背后是否有人为因素,尚未可知。 “嗯,户部的方案还算妥当。只是这笔钱,从何处出?国库虽不空虚,但用度也大。” 姜星河心中一动,来了。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之一。 “回禀陛下,下官初入户部,目前还在清查各处账目,尤其是一些油水丰厚之处……” “油水丰厚之处……” “是。微臣认为,非常时期,需行非常之事。有些原本被私下侵吞的钱财,此时也该归于国库,用于赈灾。” 第四十一章 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御书房内,气氛微妙。 听到姜星河提到“清查账目”,尤其是那句“油水丰厚之处”。 萧玉卿心头一紧,眉头微微蹙起,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姜星河,相府大公子,素来以纨绔闻名。 哪来的心思管户部的烂摊子?更别说一上来就清查账目,这可不是小事! 说好的纨绔呢? 让这货当户部左侍郎,是要收拾相府的,这货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莫非是姜镇远授意? 相府想借户部的事插手朝政,扩展势力? 还是说,姜星河这是在试探朕的底线,想看看朕对户部的掌控力有几分? “姜侍郎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胆色。” 淡淡地说了一句。 然后,话锋一转。 语气变得随意起来。 仿佛只是闲聊。 “对了,姜侍郎。对于这场连环火灾,你有什么看法?” 姜星河心里绷紧了弦。 面上却不动声色。 “看法?” “你认为,这场火灾,是天灾……还是人祸?” 这个问题,姜星河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知道真相,要怎么回答? 既要显得自己有见识,又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得太多。 更不能引起她的怀疑。 他抬起头。 “陛下……”微臣认为……” 他停顿了一下。 吊足了萧玉卿的胃口。 萧玉卿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是天灾……还是人祸?” 姜星河的目光闪了闪。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垂下眼睑。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仿佛在沉思。 御书房里一片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萧玉卿看着他。这个素来轻佻的相府大公子。此刻这副模样。让她有些意外。 她在等。等他这个户部左侍郎。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姜星河慢吞吞地抬起头。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但眼中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 “回禀陛下。” 他顿了顿。 “微臣以为这场火灾。绝非寻常,它是人祸。” 人祸,这她早就猜到了。但她想听听他的具体看法。 姜星河继续说道。 “而且啊,这人祸的背后。牵扯太深了。深得啊,让人不寒而栗。” 微微摇头。一副“我早就看穿一切”的模样。 “您想啊,陛下。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多少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如今家父置仕想要这位置的人…不会少。” 他用下巴指了指上方。意思是那个象征皇权的宝座。 然后。他话锋陡转。 “那可是未来的相位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打破头想坐上去?” 萧玉卿的呼吸微不可闻地滞了一下。 相位?这个纨绔说什么? 他把火灾和相位之争联系起来了? 姜星河没注意到她的反应。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沉浸在自己的“推理”里。 “所以啊,陛下。这场火。绝不是简单的什么意外事故。这极有可能是朝中一股庞大势力。为了争夺未来的相位。精心策划的一场连环阴谋!”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掌握了所有证据。 萧玉卿愣住了。 原以为他会说什么有人纵火报复之类的。 结果他直接跳跃到“相位之争”这个层面? 姜星河却越说越起劲了。 “您看啊,他们为什么放火?原因多着呢!第一种可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烧毁关键账册!或者罪证!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把火烧了,死无对证!” 他撇了撇嘴。一副“小把戏”的表情。 “第二种可能!针对政敌的产业!某些人啊,靠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攒了不少钱。这些钱就是他们的根基!一把火烧了他们的仓库,烧了他们的商铺!” “没了钱,看他们怎么活动,怎么拉拢人心,怎么争相位!” 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萧玉卿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她感觉自己快跟不上这个“纨绔”的思路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三种可能!制造混乱!转移视线!京城乱起来了,陛下您的注意力肯定被吸引到赈灾、缉凶上。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正好趁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比比如安插自己的人手,比如……暗杀某些碍眼的人!” 他说到“暗杀”时。还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的。 “第四种可能!” 他根本停不下来。又伸出一根手指。 “制造民怨!火灾死了这么多人,烧了这么多房子!百姓肯定不满!” “那些想争相位的人啊,就趁机煽风点火!把责任推到政敌身上!“甚至……推到陛下您身上!以此为借口弹劾!逼迫陛下做出让步!” 他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你看,这环环相扣!每一步都是为了最终的目标!相位!所以微臣认为。这哪儿是天灾人祸这么简单?这是朝堂斗争啊!” 萧玉卿看着他。听着他这石破天“坑”的分析。 这个纨绔竟然能想出这种离谱的理论。 而且说得如此头头是道。 这番话里,究竟有多少是他在胡扯? 这个“纨绔”在试探自己? 御书房内。因为姜星河这番发言。 萧玉卿没有立刻说话。 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阴谋论”。 只是个误打误撞?胡说八道却歪打正着的……傻瓜? 权衡着姜星河这番话带来的可能性。和危险性。 如果顺着他的思路查下去……会牵扯出什么? “姜侍郎的想象力……倒是十分丰富。那么依你看。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又是何人呢?” “陛下,这我哪里知道去?我就是个纨绔好吧?整天斗鸡走狗、眠花宿柳,这种朝堂大阴谋,哪是我能琢磨出来的?再说,这事儿不是刑部该查的吗?还有陛下您的眼线们,那些锦衣卫、东厂西厂的,个个都是神通广大,查这种事还不手到擒来?我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哪敢掺和这么大的事啊!”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挂着几分自嘲的笑意。 眼神却偷偷瞥向萧玉卿。 姜星河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萧玉卿这是想套我的话呢!她八成是怀疑我跟火有关系。 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她爱怎么查怎么查。 反正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啥也不知道! 这小子,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像模像样,现在却装起傻来了? ‘我就是个纨绔’,这话说得倒是顺溜。 可惜,装得再像,朕也不会信你真是个草包! 姜星河这番话,半真半假,分明是故意在朕面前打太极! “姜侍郎倒是谦虚。既如此,朕也不为难你。火灾一事,自有刑部和锦衣卫去查。不过,既然你提到相位之争,户部又牵涉赈灾银钱,姜侍郎可得把账目管好,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第四十二章 给姜星河做个局 萧玉卿目送姜星河那吊儿郎当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 这小子,油滑得很。 时而疯癫,时而清醒。 他那番关于火灾的“阴谋论”,究竟是胡诌,还是……另有所指? “来人。” 一名青衣太监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垂首躬身。 “奴婢在。” “派人,盯着户部左侍郎姜星河。朕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遵旨。”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残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 户部尚书庞奎的府邸,灯火通明。 这座雕梁画栋、三进三出的宅院,其奢华程度,几乎能与王府媲美。 往日里,这里是歌舞升平,宴饮不绝。 但今夜,府内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密室之中,烛火摇曳。 户部尚书庞奎,一张平日里总是堆满笑容的胖脸,此刻紧绷着。 下手坐着的,是几位他派系内的核心大臣。个个面色沉郁,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悸与愤怒。 “诸位,昨夜之事,想必都清楚了。” 工部侍郎王政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尚书大人!这口气,下官咽不下!我那宅子,后院都烧秃了!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啊,尚书大人,下官府上库房也遭了殃,虽说扑救及时,但也损失不小。” “这绝对是政敌的阴险报复!” “手段如此狠辣,定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难道是……吏部尚书那边的人?”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纷纷,恐惧与愤怒交织,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庞奎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昨夜的火,来得蹊跷,也来得凶猛。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不管是谁,敢动我们的人,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更让本官在意。”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向庞奎。 “姜星河。” 庞奎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块难啃的骨头。 “那个新上任的户部左侍郎?尚书大人,您提他作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他老子姜镇远的余荫,走了狗屎运罢了。” “纨绔?王大人,你可别被他的表象给骗了。姜镇远,前脚刚从相位上退下来,陛下后脚就把他这个‘京都第一纨绔’安插进了户部。而且,顶的是谁的缺?是老钱!我们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凛。 原户部左侍郎钱大人,是庞奎的左膀右臂,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一个黄口小儿给顶了,他们心中早有不满。 “这个时机,这个安排,你们不觉得……太不对劲了吗?”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这姜星河,并非池中之物?” “你们真以为姜镇远那只老狐狸,会养出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儿子?‘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头,怕不是他姜镇远为了迷惑众人,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假象?他……他图什么?” “图什么?自然是姜镇远,想借他儿子的手,在朝堂上清除异己,为姜家日后卷土重来铺路!” 嘶—— 密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如果真是这样,那姜镇远的城府,也太可怕了! “尚书大人,可有凭据?” “今日陛下召见他,问及昨夜火灾。你们猜,他怎么说?” “他说,这火灾,是阴谋!是有人为了争夺相位,故意制造混乱!”庞奎一字一顿地说道,“还分析得头头是道,什么转移视线,什么制造民怨,什么借机弹劾政敌,甚至……弹劾陛下!” “什么?!这……这番话,岂是一个纨绔能说出来的?!” “没错这番‘阴谋论’,绝非空穴来风!更不可能是他姜星河一个小小的纨绔能想出来的!背后,定然是姜镇远在指点!” “姜镇远……他这是在警告我们?” “恐怕是的。他想告诉所有人,他姜镇远虽然退了,但影响力还在!他的人,不好动!” “那昨夜的火……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 庞奎沉默片刻。 “现在还不好说。但姜星河昨日在陛下面前那番话,不得不让我们警惕。” “第一,从即刻起,各家府邸,加强戒备!绝不能再给那些宵小之辈可乘之机!” “是!”众人齐声应道。 “第二,立刻派人,给我二十四时辰盯死姜星河!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方,事无巨细,全都要报上来!”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看看,这条小狐狸,到底藏着什么尾巴他不是喜欢装纨绔吗?那我们就给他设个局,好好试探试探他!看看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痴!” “设局?”王政眼睛一亮,“尚书大人有何妙计?” 庞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道。 “他不是户部左侍郎吗?户部,管的是什么?是钱粮。这天底下的事啊,最容易出纰漏的,就是这钱粮二字。” 姜星河,姜镇远,父子俩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姜星河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姜镇远的余荫,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还敢暗示火灾与相位之争有关? 分明是在试探朝堂的底线! 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我庞奎是好欺负的? 姜星河既然进了户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户部是什么地方?这小子再怎么装傻,也逃不过户部的浑水!我要给他挖个坑,一个让他爬不出来的大坑! 不光要坑掉他,还要让姜家彻底翻不了身! 户部的银子,数目巨大,流转复杂,若在这上面做点手脚,栽到姜星河头上,谁能查得出真相? 只要账目上出点“纰漏”,比如银子少了那么几万两,或者流向不明,我再暗中推波助澜,参他一本,陛下那边还不得雷霆震怒? 一个刚上任的户部侍郎,根基未稳,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姜镇远纵然再有手段,也护不住你!到那时,姜家在朝中的最后一点余威,也得烟消云散! 姜星河,这场局,已经给你布好了。就等着,慢慢往里跳吧! “高!实在是高!若他真是个草包,必然会掉进坑里,到时候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他办了!若他背后真有姜镇远指点,也定能试探出他们的真实底细与最终目的!” “不止如此,我们还要联起手来,共同应对姜镇远可能发动的政治攻势。那老狐狸在朝中盘踞多年,党羽众多,绝不可小觑!” 众人纷纷点头,神色也变得狠厉起来。 “具体如何设局,如何联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姜镇远不好对付,他那个儿子,也绝非善类。这一局,怕是要好好斗上一斗了!” 第四十三章 朝堂上的人怕是盯上相府了 刚刚回到自己那略显寒酸的侍郎府的姜星河,正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总算回来了,还是家里这破床躺着舒坦。” 他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脸上带着一丝惫懒的笑意。 “老东西,鼻子估计都气歪了。” 姜星河撇撇嘴,心里暗爽。 他可不是什么愣头青。 今日在户部折腾了一番,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把自己彻底推到了庞奎那伙人的对立面,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庞奎那老狐狸,还有王政那帮跟屁虫,能让我安生?” 嗤笑一声。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相府外头,现在恐怕布满了他们的眼线,比茅房里的苍蝇还多。 当官?当个屁的官! “是能捞点油水,过得比以前滋润些。可跟小命比起来,这些都是浮云!还是在家躺平,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来得逍遥自在!家父可是姜镇远!” 不过,既然已经一脚踏进了这浑水,想干干净净地抽身,也没那么容易了。 “低调,必须低调行事。” 尤其是苏恒那小子好不容易才搭上的线,也是他目前手里最重要的一张暗牌。 若是被庞奎那伙人顺藤摸瓜给揪出来。 不仅苏恒小命难保,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暂时是不能再跟苏恒联系了。免得打草惊蛇,暴露了底牌。”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何才能迷惑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让他们放松警惕? 最好的伪装,不就是以前那副人见人嫌、狗见狗烦的德行吗? 声色犬马,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成日里除了吃喝嫖赌啥也不会的纨绔子弟! 这可是他的“老本行”啊! “嘿,本少爷重操旧业,想必更是得心应手!” 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可比在朝堂上跟那帮老狐狸勾心斗角、费尽心机轻松多了。 “就让他们以为,本少爷还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 姜星河觉得这主意简直妙不可言,堪称神来之笔。 无所事事的日子,总得找点乐子调剂一下吧? 府里不是还住了个“客人”吗? 城阳伯府的那位千金,苏恒的小老妹儿苏云汐。 第四十四章 得给苏小姐一个惊喜 “回少爷,打听清楚了。” “苏大小姐这几日,每日清晨都会去后花园的六角凉亭看书,通常……通常都是独自一人。” 姜福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刺激到自家少爷那根不安分的神经。 “哦?独自一人?在凉亭看书?” 姜星河闻言,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僻静!人少!绝佳的“偶遇”地点! “好!甚好!” 姜福看着自家少爷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一场即将来临的“灾难”。 “少爷,您……您可千万要以礼相待啊,苏大小姐毕竟是客……” 姜福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本少爷自有分寸!” 姜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的“惊喜”了。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姜星河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仔仔细细地挑了一件自认为最骚包的锦袍换上。 月白色的底子,用金线绣着张扬的祥云暗纹,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和田玉佩。 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还特意让小厮多喷了些香露。 对着铜镜左照右照,直到把自己骚包得油光水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苏大小姐见了,定然要为本少爷的神采倾倒!” 又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走,跟本少爷去后花园,给苏大小姐问安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后花园进发。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捉拿什么江洋大盗。 后花园的六角凉亭内。 苏云汐果然如姜福所说,正静静地坐在石凳上。 晨曦透过亭外的绿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恬静而美好。 连姜星河带着人走到凉亭外,她都未曾察觉。 第四十五章 京城里还有这种不长眼的 “哪儿来的小娘皮,管爷们的闲事?” 为首那个看着最壮实的地痞,脖子上还挂着串不知道哪儿捡来的骨头。 歪着嘴嘿嘿一笑。 上下打量着马上的苏云汐,眼神跟饿狼似的。 “长得倒是不赖,比这个黄毛丫头带劲多了!” 其他几个地痞也跟着起哄。 “就是!瞧这身段儿,啧啧!” “大哥,这妞儿够味儿!咱们今儿走运了!” 完全没把苏云汐放在眼里。 一个骑马的娘们儿,能有多大本事? 苏云汐听着这些污言秽语。 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更冷了。 “滚开。” 简单的两个字,气势也挺足。 可在地痞们听来,就是猫叫。 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她说啥?让咱们滚开?” “听见没?这小妞儿口气还挺大!” “是不是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把咱们吓跑啊?” “小娘皮,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为首的地痞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贪婪了。 “哥儿几个,把她给我围起来!” 那几个地痞立刻散开,把苏云汐的马围在了中间。 原本被他们围着的萧玉娆,趁着这个空档,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跑去。 她跑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却没有完全逃离,而是停在那里,脸色苍白地看着这边。 地痞们将苏云汐围住后,眼神猥琐地逼近。 “小娘子,下来玩玩儿呗!” “跟爷们儿乐呵乐呵,保证你忘不了!” “你一个人骑马多累啊,下来让爷们儿抱抱!” 一个瘦竹竿似的地痞,脸上堆着谄媚又下流的笑,直接就伸出了手。 第四十六章 得把事情搞大点 血狼帮的人都将目光锁定了现场中央的姜星河和苏云汐。 为首刀疤脸的目光落在姜星河身上,又看到他手里的折扇,眼神带着怀疑和警惕。 目光又落在了苏云汐身上。 看到苏云汐清冷绝美的容颜,刀疤脸的眼神也变得猥琐起来。 “哟,竟然还有个美人儿!” 狞笑着看向姜星河。 “小子,是你动的手?” “胆子不小啊!知道我们血狼帮是什么地方吗?!” 姜星河看着新来的这群人,尤其是那个刀疤脸,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那笑容里还多了一丝……兴味。 缓缓收起折扇,用扇子柄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马鞍。 “我知道啊。” “不就是一群,嗯,怎么说呢……” 他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来形容。 然后,他眼睛一亮。 “一群,长了狼脑袋的狗嘛。” 咧嘴一笑。 周围的路人听到姜星河的话,直接吓得腿都软了。 这小子! 疯了吧?! 竟然敢这么说血狼帮?! 这是活腻歪了! 刀疤脸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脸上的刀疤都因为愤怒而抽动着。 “操你妈的!小子,你找死!” 怒吼一声,挥了挥手。 “给我上!打断他的腿!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十几个血狼帮的汉子听到命令,立刻挥舞着棍棒刀刃,朝着姜星河和苏云汐冲了过来。 目标很明确。 男的打残,女的抓走。 第四十七章 萧玉娆要去哪儿 街面上,除了那刺鼻的血腥味,再也找不到一个血狼帮的活口。 那些相府护卫面不改色,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蚂蚁。 周围的路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有的吓得瘫软在地,有的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看向姜星河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这哪里是什么纨绔公子,这分明就是个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活阎王啊! 苏云汐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眉头微蹙,但眼神依旧清冷,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萧玉娆则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苏云汐的衣袖,连头都不敢抬。 姜星河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哎呀,真是扫兴。” “被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打扰了咱们的好心情。” 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早知道,就该让他们再多活一会儿,等咱们逛完了再处理。” 苏云汐:“……” 苏云汐觉得,姜星河这个人,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这明明就是个疯子啊。 “看来以后我还得多出来走走才对。我不横行京城,这京城得冒出多少牛鬼蛇神?啧啧,血狼帮这种货色,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真是不知死活。” 姜星河的目光却在苏云汐脸上停留片刻。 故意将“横行京城”四个字咬得极重,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试探苏云汐的反应。 苏云汐闻言,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姜星河那张带着痞笑的脸。 清冷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波澜,只是嘴角微微抽动。 这是把杀人当成了出来遛弯的理由了?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纨绔! 这姜星河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刚才他处理血狼帮的手段,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那群护卫的身手和纪律,分明是相府精心培养的精锐。 他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机深沉。 苏云汐手指微微收紧,攥着衣袖的动作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相府的公子,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姜公子好兴致。京城的确鱼龙混杂,姜公子既有意整顿,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表面上是在顺着姜星河的话说。 第四十八章 请大少奶奶回府 姜星河看着萧玉娆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无语。 真是个蠢女人! 好歹是嫁到相府的人,虽然只是个挂名的大少奶奶,没半点实权,但顶着的可是丞相府的招牌! 上次在街上被人袭击,难道还没长记性? 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外跑,就算是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真当那些盯着相府的探子都是瞎子不成? 想去给萧玉卿那个小女帝通风报信,姜星河倒是不怎么在乎。 萧玉卿那丫头片子,翻不起什么大浪。 但这萧玉娆…… 要是真在外面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绑了或者害了,这锅,还得他相府来背! 自己可没工夫在这大街上陪她演戏。 姜星河原本那股子街头审讯犯人似的压迫气场,倏地一变。 “此事,涉及我相府内部事务。不宜在此喧哗。”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未尽的八卦之火。 相府内部事务? 乖乖,这瓜更大了! 姜星河锐利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随即转向身旁的相府护卫。 “来人!是!二公子!” 几名身材魁梧的护卫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应道。 姜星河下巴朝着面色惨白、抖得跟筛糠似的萧玉娆一扬。 “即刻‘护送’大少奶奶回府!所有疑问,待回到相府之后,再行细究!” 那“护送”二字,咬得极重,听在萧玉娆耳朵里,不啻于催命符。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不……不要……” 萧玉娆下意识地就想挣扎,想要求饶。 可那几个护卫是什么人? 令行禁止,动作比猴儿还快。 不等萧玉娆把话说完,左右两边就已经被护卫死死架住了胳膊。 那力道,像是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二公子……星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