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女帝求我别反》 第二十八章 苏恒,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姜启这小子倒也不算蠢,知道危机来了。 不过这胆子……唉。罢了,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 他这种身份,别人看不上,有时候反而是种优势。 “可是……可是当官了,总会被盯着啊……万一……” “盯着就盯着呗,你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别去碰户部那些烂账,别去掺和朝中那些破事。最重要的是,多……咳,多表现表现你的‘忠心’。知道不?就是那种,恨不得跪舔皇帝脚指头的,把‘忠诚’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的忠心!” 演戏嘛,谁不会? 这小子虽然傻了点,但胜在够老实,又没什么野心。 让他去当个“忠犬”,或许还真能混下去。 至少比跟我这个“姜家大公子”绑在一起安全。 “忠心……可是我们是姜家人啊……” 姜启还是不明白,他们姜家现在是陛下的眼中钉。 就算他再怎么表现忠心,能撇清关系吗? “姜家人怎么了?姜家又不是铁板一块,总有分化拉拢的空间。再说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懂不懂?她要清理朝堂,手里缺人!缺的是听话、没背景、或者愿意主动靠拢她的人。你没背景,又表现得这么……咳,这么单纯无辜,只要你够‘忠心’,对她言听计从,她非但不会动你,说不定还会保着你!甚至,她需要你这种人,来平衡朝局,来给她充当耳目!” 那小妮子急着掌控朝局,手里缺人啊。 与其让外面那些心思叵测的人上位,不如扶持几个看似无害。 实则被她捏在手里的人。 姜启这傻样,最适合演这个角色。 而且,把这小子放出去。 万一哪天姜家真垮了,这小子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不至于断了香火。 虽然他是庶出……但总归是姜家的血脉。 姜启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家大哥一番话,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 原来朝局这么复杂,原来自己被推出去……竟然是这种用意? “那……那我真的要一直……一直傻乎乎的吗?” 姜启结巴着问道,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难道就要靠“装傻”混下去? “不是傻乎乎,是保持‘单纯’和‘忠诚’。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你无害,越觉得你能被她掌控。记住了,以后在朝中,关键时刻,宁可得罪所有人,也别得罪她!你就咬死了‘忠于陛下’这一条,谁问你都一样。别学我,我路子野,你学不来。” 反正这小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就按这个路子走吧,至少能保住他自己。 至于我……姜星河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那小妮子想拿我当枪使?呵呵,先看看谁的枪更硬! 这盘棋,我可不打算按她的路子下! …… 姜星河看着姜启那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算了,烂泥扶不上墙,但也勉强能当个挡箭牌。 他挥挥手,让姜启滚蛋。 送走便宜弟弟,姜星河回到自己的院落。 心情并不算轻松。 那小妮子一上来就扔过来一个烫手山芋,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 夜色渐深,相府一片寂静。 半下午的时候,一道黑影敏捷地翻过院墙。 书房的门没有上锁,黑影推门而入。 姜星河正对着烛火发呆。 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来了?” “大公子。” 黑影现出身形,正是城阳伯苏恒。 他的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 “准备妥当了。今晚,随时可以行动。” 姜星河这才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效率不错。范围呢?” “按照计划,城东钱大人府,城南李大人府,城西张大人府……一共十七处。” 姜星河听着,手指敲了敲桌面。 “十七处……不够。” “不够?” “当然不够!尽量烧,能烧多少算多少,那些京官都别想跑!咱们要做得更漂亮,更乱。还有,加上相府!” “什么?相府?你没开玩笑吧?那是……那是你家!” “就是我家才要烧。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懂不懂?” “可是……万一真烧起来……” “烧!就是要真烧!烧得越真越好。烧得所有人鸡飞狗跳,互相猜忌。你想啊,相府都遭了火,谁会怀疑是相府的人干的?这叫撇清嫌疑!这叫浑水摸鱼!你这点脑筋,怎么老是转不过弯来?” 他摇了摇头,看着苏恒那副僵硬的表情,“你思维太死板了。要达到目的,手段可以灵活一点。行了,就这么定了。相府也算进去。” 苏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姜星河的决策总是出人意料,但细想之下,又似乎……有点道理? “好了,别杵着了。闷了一整天,出去透透气,咱们得去庆祝一下。” “出去?现在?” 这都什么时辰了? 而且计划马上要开始,他还有许多细节需要盯着。 “当然。走,带你见识见识京城的好地方。咱们挑个好地方看这京城的烟火!” 苏恒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他现在是姜星河手下最重要的执行者。 跟着姜星河出了相府,苏恒发现,他们走的路线……怎么有点熟悉? 夜风吹来一阵阵脂粉的甜腻气息,还有隐约传来的丝竹声。 苏恒的脚步顿住了。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眼前是“醉香楼”三个大字,在灯火下格外刺眼。 姜星河回头,一脸无辜。 “听曲儿啊。这里的姑娘……咳,这里的乐师技艺高超。” “听曲儿?少在这儿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都来这儿做什么!”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姜星河面前。 声音更是压得像磨牙一样。 “姜星河,我警告你。云汐,我妹妹,她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她不是这里那些……那些玩意儿。你要是敢欺负她,敢让她受一点委屈,我苏恒,拼了这条命,也——”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姜星河脸上的轻松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干笑了两声。 这护妹狂魔发威,还真挺吓人。 “哎呀呀,苏兄,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委屈云汐。我来这儿,真是听曲儿。” 第二十九章 城阳伯居然也会逛楼子 “你不知道醉香楼这边地势高,京城的情况这儿看的清楚!你不信,进去看看?再说了,苏兄,你没来过这种地方?你别告诉我,你一直都是……柳下惠啊?” 他反将一军,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苏恒的脸色更难看了。 来没来过,这是重点吗? “姜星河!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 “哎呀,别在门口站着了。” 姜星河一副没听到他质问的样子,笑嘻嘻地揽住苏恒的肩膀,直接往里走。 “进去说,进去说。别站着影响人家做生意。” 苏恒被他强行拉着,脚下有些踉跄。 这里的空气,这里的味道,让他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倒不是别的原因,他那眼力全剩下自己妹妹了。 一进门,喧嚣声扑面而来。 莺莺燕燕,脂粉俗气。 有龟公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呦!爷您来了!快请进!” 姜星河对着龟公笑了笑,眼神却在人群里快速扫过。 他似乎在找什么人。 “大公子想见哪位姑娘啊?” 龟公殷勤地问。 姜星河还没开口,苏恒就一把甩开他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姜星河!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质问声带着浓浓的怒火,引得旁边几桌客人都侧目看来。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他皱起眉头,眼神也沉了下来。 “苏恒,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带着我来这种地方,你还有脸让我冷静?!你对得起我妹妹吗?!” 他的声音震得旁边的酒杯都微微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姜星河看着苏恒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威胁。 “苏恒……你最好搞清楚。第一,我不是来这里‘干什么’,我就是来听曲儿。第二,你妹妹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第三……” 他顿了一下,上前一步,凑到苏恒耳边。 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却带着一股寒意。 “第三,今晚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否则……” 姜星河没有说完,只是直起身,目光锐利地看着苏恒。 苏恒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震了一下。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怒火再次燃起。 “否则怎样?!你想威胁我?告诉你,姜星河,我不是那些怕你权势的软骨头!你动我妹妹试试!” 两人站在大堂中央,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着这出好戏。 姜星河的声音也冷下来。 “你在这儿给我发什么疯?!” 看了一眼周围。 不少人已经停了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认出苏恒的,交头接耳。 “那不是城阳伯吗?” “天哪!他怎么会来醉香楼?” “还跟姜家大公子在一起?” “稀奇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议论声嗡嗡的,钻进苏恒的耳朵里。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苏恒,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地方? 还被人这样围观! 更何况,是跟姜星河这个混蛋一起来! 他关节捏得咯吱响。 恨不得一拳砸在姜星河那张笑嘻嘻的脸上。 可又不能在这里闹大,死死地盯着姜星河。 姜星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正想再说什么。 “噹!” 一声清脆的锣响。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打扮俏丽的小丫鬟。 梳着双螺髻。穿着粉色短襦。 站在大堂中央的空地上。 她手里拿着一张卷轴。 展开。 声音清脆。 “各位爷!各位才子!今儿个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咱们楚地第一花魁!秦大家!就住在醉香楼最高处的小楼里!” “秦大家技艺超群!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说了!今儿个要招募入幕之宾!” “规矩简单!以诗文会友!谁的诗文能入得了秦大家的法眼!” “就能登上小楼!与秦大家共度良宵!还等什么!各位才子们!露脸的机会来啦!” 丫鬟声音娇滴滴的。 带着点勾人的尾音。 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秦大家!” “我的天!竟然是她!” “不是说她眼界高得出奇吗?!” “多少王孙公子想见一面都不能!” “她竟然来醉香楼了!还招募入幕之宾!” 苏恒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一愣。 他厌恶地皱眉。 花魁?入幕之宾?简直是伤风败俗! 刚想拉着姜星河离开。却发现姜星河的眼神已经变了。 姜星河没理会苏恒,目光快速扫过人群。 锁定了靠窗边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穿着华丽,腰间佩玉,一看就是京城里的纨绔子弟。 姜星河迈步朝那边走去。 苏恒愣了一下。 这个混蛋又想干什么,苏恒也赶紧跟了上去。 姜星河走到那人桌前,脸上重新挂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呦!这不是周少爷吗?今儿个也在这儿听曲儿呢?” 被称作周少爷的年轻人看到姜星河。 赶紧起身。 “哎呀!姜兄!真是巧啊!您也来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跟在姜星河身后的苏恒。 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又变得猥琐起来。 “姜兄您有所不知啊!”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 “这位秦大家!来头可不小!楚地第一花魁!名不虚传!” “据说琴弹得能让鬼哭!画画得能让鸟活!” “那诗啊!句句都是绝唱!关键是!” 周少爷咽了口唾沫。 “人长得那叫一个仙儿!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可清高了!昨日就办了一场文会!京城有名的才子都来了!” “结果呢?一个都没被她瞧上!全吃了闭门羹!把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们气得呀!脸都绿了!” 姜星河听着。脸上带着笑。 眼神却淡淡的。 他对花魁本身没多大兴趣。 “哦?这么傲?” 他随口问道。 周少爷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人家说了!入她法眼的!必须是人中龙凤!” 他凑得更近了些。 “听说啊,这秦大家,住在醉香楼最高的那个小楼里!” 他指了指,苏恒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醉香楼最顶端。 确实有一座独立的小楼。 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在高处。 仿佛能俯瞰整个京城。 周少爷继续绘声绘色地说。 “那小楼啊!视野绝了!站在那儿,半个京城都能看见!” 第三十章 我就是找个看火景的地儿 “啧啧,据说晚上看京城灯火,美得很呢!” 他砸吧着嘴。一脸向往。 姜星河的眼神却在那一刻亮了起来。 不是因为花魁的美貌。 也不是因为诗词歌赋。 而是因为—— “最高处?”他低声重复了一句。 苏恒还没察觉到姜星河的异样。 他还在为姜星河跟这种人混在一起感到恶心。 “姜星河,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这种文会,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姜星河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看向苏恒。 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 让苏恒心里咯噔一下。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谁说我要看女人了?” 姜星河轻声说道。 他看着那座最高处的小楼,眼神发亮。 “我是对那座楼感兴趣。” 他停顿了一下。 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兴奋。 “苏兄,咱们也去参加这个文会怎么样?” 苏恒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参加什么文会?!你还真想给那个什么花魁写诗?!” 朝那小丫鬟的方向走去。 步伐轻快。 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恒看着姜星河的背影。 完全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参加花魁文会? 就为了上那个什么“最高处”的小楼,这个理由听起来简直荒唐! 苏恒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姜星河。 也不知道跟着他进去。 会发生什么。 周围的人还在兴奋地议论着花魁文会。 姜星河迈着步子,径直走向报名的地方。 那儿围了一堆人,个个伸着脖子,议论纷纷。 报名桌后坐着个瘦小的书吏,正不耐烦地应付着。 “下一个!”他喊着,眼皮都不抬。 姜星河走到桌前。他站得笔直。 脸上还是那副带着三分邪气、七分玩世不恭的笑容。“报名。”他轻声说。 书吏抬起头,眼神扫过姜星河,先是一愣。 像见了鬼。“你……你是?!”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 他们认出了姜星河,京城里谁不知道姜家那位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寂静只持续了几秒。然后,嗡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他?姜星河?” “没错,就是那个纨绔!” “我的天,他怎么会来这里?” “醉香楼的文会啊!他也敢来?” 低语变成了嘲笑。肆无忌惮的嘲笑。 “真是活久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才子。 扇子‘啪’的一声打开。遮住半边脸。眼神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姜大少爷?来这里是想写诗吗?还是想请花魁教你认字啊?” 他身边的几个人跟着笑起来。笑声刺耳。 “就是!别是走错了地儿吧!这里可不是能耍横撒钱的地方!讲究的是文采风流!” “他有文采?哈哈哈哈!听说他连圣贤书都没翻过几页!写诗?怕是只认识‘一’吧!” 书吏的脸色变了,原本的惊讶变成了不解,然后是明显的轻蔑。 他看着姜星河,眼神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语气也变得敷衍。 “你要报名?参加花魁文会?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规矩吗?” 姜星河的笑容没变。 就站在那儿任由那些讥讽和嘲笑像潮水一样涌来。 甚至饶有兴致地听着。仿佛那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规矩?不就是写点诗词什么的吗?”小爷知道。怎么着?不行?” “不是不行。是怕你……献丑。玷污了文会的清雅。” 他故意把“献丑”和“玷污”两个词说得很重。 围观的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 “对啊!姜大少爷还是回家玩泥巴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花魁是人中龙凤!可看不上你这样的草包!” 一个才子向前一步,他长得还算周正。 但眼神透着一股子自命不凡。 “姜大少爷。这可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文会重的是才学。不是你家里的金山银山。要不……你随便作首诗来听听?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知道您姜大少爷……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话够狠,直接要当场验货。 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京城才俊的面,摆明了要让姜星河下不来台。 姜星河笑意更深了,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作诗?”他重复了一遍。 苏恒站在人群外,他皱着眉揪成一团。 想冲过去,把姜星河拉走,别在这儿丢人! 别跟这帮人渣纠缠! 看不懂姜星河。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受这种侮辱?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那个挑衅的才子。 然后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嘴脸。 “怎么?小爷要参加个文会。还要经过你们这帮阿猫阿狗的同意?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考校小爷?” 场面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姜星河竟然会直接开骂。 而且骂得这么……难听。 那个挑衅的才子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敢这么说话?!” “我纨绔?总比你这种酸文假醋、自以为是的蠢货强!写几首破诗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别逗了!花魁瞧不上你。不是没道理的!怕是连她家的猫都比你有文采!”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骂得太狠了! 那些刚才嘲笑的才子们,脸一个比一个难看。 被一个纨绔骂得狗血淋头。偏偏还不知道怎么接话。 因为姜星河说的难听归难听,但“花魁瞧不上你”这句话,是事实啊! 书吏也被噎住了,没想到姜星河这么不要脸。 “你!你怎敢如此放肆!” “我放肆?我来报个名。是你们一个个跟苍蝇似的围上来嗡嗡叫!赶紧的。给小爷登记!别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 “报名费多少?!” 他的态度强硬,反而更嚣张了。 书吏看着姜星河。又看看周围那些被骂得脸色发青的才子们。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但他又不敢不给姜星河报名。 他拿起毛笔,犹豫了一下。 “报名费……纹银百两。” 想让姜星河知难而退。 “百两?这么便宜?没问题。给。” 他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随意地拍在桌上。 “五百两,不用找了,多的算小爷给你的小费。” 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晃得书吏眼睛都花了。 都知道姜星河出手阔绰。也太不把银子当回事儿了! 第三十一章 赌约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领头的才子手指着姜星河,指尖都在颤抖。 “你懂什么?花魁秦大家那是清雅脱俗!才情盖世!岂是你这种俗物能亵渎的?” 周围的才子们也跟着叫嚣。 “就是!秦大家只钟情于有真才实学的君子!” “你?你拿银子砸吗?秦大家可不是普通女子!” “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在文采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他们像是找到了姜星河的软肋。 拿钱财打不倒他。 就拿才学压他。 “姜大少爷,既然您觉得您不是草包,那咱们不如来玩个更有趣的。” 他环顾四周,声音提高了些。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这文会,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赢得秦大家的青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吗?” “咱们不妨来个赌约。” 他转向姜星河,眼神里满是挑衅。 “你我,以及今日来报名的所有才子,都算在内。就赌谁能最终赢得秦大家的入幕之宾资格!” 这话一出,场面更热闹了。 文会争夺花魁,这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帮才子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跟京城第一纨绔下这种赌约。 而且赌注是秦大家的入幕之宾。 这简直是把姜星河放在火上烤。 赢了?姜星河赢花魁?开玩笑吧!他懂诗词歌赋吗?他懂琴棋书画吗? 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给这帮被他刚骂过的才子?丢人丢到家了! 那领头的才子见姜星河不说话以为他怕了。 脸上的得意更浓了。 “怎么?姜大少爷不敢了?” “怕输?怕露怯?”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草包就是草包!” 其他才子们也跟着起哄。 “姜大少爷还是回家找奶娘吧!”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花魁是你高攀不起的!” 苏恒在外面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他要冲过去,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苏兄别冲动!那是姜大少爷的事!” “他这是被激将法套进去了!他怎么可能赢得花魁!” 苏恒心里骂娘。 这帮孙子!明知道姜星河是个纨绔,就故意拿这个赌来羞辱他! 真他娘的恶毒! 姜星河听着这些嘲笑,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盛。 那双桃花眼,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赌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慵懒。“有趣。小爷接受了!” 答应得太快了。 快得让那帮等着看他犹豫、看他狼狈的才子们,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他至少会找借口推脱。或者恼羞成怒。 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你答应了?” “废话!不过嘛……既然是赌,那得有彩头啊,小爷一向喜欢玩大的!太少了可没意思” 他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叠银票。比刚才那张五百两厚多了。 直接丢在桌上。 “这里是五万两!” 五万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京城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都用不了一百两。 五万两!那是什么概念? “小爷我的加注是五万两!” “谁要是赢了小爷,这五万两银子,就当场奉上!” “但是!” “你们要是输了呢?你们能拿出什么来赔小爷?” 他扫视着那些脸色骤变的才子们。 “就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卖了裤子也凑不齐五万两吧?” “这样!就拿你来做赌注吧!” 那才子一愣。 “我?拿我怎么赌?” “简单。你要是输了,不仅要把你所有的财产,包括你家的祖宅,全部给小爷!” “还要当众学狗叫!爬着绕这文会场子三圈!” “最后把你的嘴给我缝上!以后再也不许写诗!再也不许参加任何文会!” 这话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赌钱也就罢了。 赌人?赌人家的全部家当?还要当众羞辱到这个地步? 学狗叫?爬三圈?缝嘴?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那领头的才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太歹毒了!” “歹毒?” “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不是说小爷是草包吗?怎么?现在不敢了?就问你一句!敢不敢赌?!” 周围的才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哪是赌博,这是卖身啊! 可如果不赌,刚才的话就全成了笑柄。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草包、蠢货,还不应战? 那脸真就彻底丢光了。 而且,他们觉得姜星河根本不可能赢。 一个纨绔,怎么可能赢得了秦大家? 这赌局,从一开始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姜星河的加注太狠了。 “他疯了吧?怎么可能赢” “对!他肯定输!我们赢了什么都不用赔!” “这可是个机会!赢了他五万两银子啊!” 贪婪和对姜星河的轻蔑,压过了恐惧。 那领头的才子眼神闪烁不定。他在权衡利弊。 学狗叫很丢脸,缝嘴很可怕。 但……他觉得他肯定不会输。 姜星河啊!他是什么货色?京城谁不知道? “好!我跟你赌!” “一言为定!” “那咱们找个见证人?立个字据?这可是五万两!白纸黑字才作数!” 他的眼神扫过书吏。 书吏吓得一哆嗦。今天怎么摊上这种事? “去!拿笔墨纸砚来!”姜 书吏颤颤巍巍地去了。 周围的围观者已经完全被这场赌局震惊了。 一个纨绔要和一帮才子,赌花魁,赌身家性命! 这京城的文会,多久没这么刺激了? 苏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荒唐,又觉得不对劲。 姜星河……不像是一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人。 难道他真有什么底牌? 不可能啊!他对诗词歌赋,根本一窍不通啊! 纸墨拿来了。 姜星河提起笔。毫不犹豫地写下赌约内容。 他的字迹不像他的人那样歪歪斜斜。反而带着一种肆意飞扬的劲儿。 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 赌约内容:争夺秦大家入幕之宾资格。 赢者获得败者家产以及执行羞辱性惩罚。姜星河加注纹银五万两。 他写完。把笔扔下。 “来!签字画押!”他对那领头才子扬了扬下巴。 领头才子脸色凝重。但箭已上弦。 其他几个跟着起哄的才子,也被迫按了手印,成了这场赌局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白纸黑字赌约成立。 姜星河拿起那张字据。满意地笑了笑。 “希望你们到时候输得起!“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你家的祖宅,小爷看上了。以后就是小爷养马的地方!” “还有你!” 他指了指另一个才子。 “你那点破字画,赶紧打包吧!别弄坏了!” “等小爷成了秦大家的入幕之宾。你们就等着学狗叫吧!” 第三十二章 这纨绔真会写诗 那帮才子纷纷上前。 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将写好的诗词,递给秦大家的贴身侍女。 那侍女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 她接过一张张纸,动作轻柔。 眼神却带着些许疏离。 有人递诗时,想趁机多说两句。 “小姑娘,这可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啊。” “烦请姑娘转告秦大家,此诗乃我真情实感所发。” 小侍女只是点头,不说话也不给任何回应。 姜星河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仿佛这场文会,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帮才子递完诗,小侍女抱着一叠纸,朝众人微微一福。 然后转身,莲步轻移。走向秦大家的雅间。 现场立刻像炸开了锅。 “兄台写的是什么?可是咏物?还是抒情?” “我写了一首长恨歌!引经据典!秦大家定然喜欢!” “呸!长恨歌?你也不怕触霉头!我写的是一首《醉花阴》,缠绵悱恻,最合秦大家心意!” 他们开始互相打探,互相吹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或紧张。 片刻后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姜星河。 这小子,到现在还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他到底写了什么鬼东西? “姜兄。方才匆忙,未能请教。姜兄大作,不知是何体裁?” 姜星河慢悠悠地收起扇子。 瞥了那人一眼,眼神带着点戏谑。 “大作?不过是随便写了写。” “随便写写?姜少爷好大的口气!我等寒窗苦读十几年,尚不敢说随便写写。姜少爷真是……天赋异禀啊!” 周围响起一阵轻微的哄笑。 “是啊!姜少爷的‘才华’,京城谁人不知?” “就是!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苏恒皱着眉。他看着姜星河。 这小子今天实在太反常了。他拉了拉姜星河的袖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星河凑近他,压低声音。 语气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搞大!”他只说了两个字。 苏恒一愣。没明白。 “把事情搞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小爷跟那今天的火没关系!” 苏恒这才恍然。 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在秦大家的文会上。 以这样荒唐的赌局,来达到目的。 那帮才子还在窃窃私语。看到姜星河和苏恒交头接耳。更加不屑。 “看呐!开始商量后事了!” “估计是想着输了怎么跑路吧!” 领头的才子走过来,面色有些复杂。 他虽然蔑视姜星河,但五万两银子。还有那屈辱的惩罚,还是让他心里没底。 “姜少爷。您的诗……怎么样?可有把握?” 姜星河笑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你们猜?” “猜?”才子们都愣住了。 这算什么回答? “他肯定没写!或者写了一堆废话!” “我看他就是虚张声势!装模作样!” “哈哈!待会儿输了,看他怎么哭!” 他们认定了姜星河在硬撑。毕竟一个纨绔。 怎么可能在诗词上赢过他们?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手里还捏着那张字据。 一炷香烧到了尽头,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侍女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手里只拿着一张纸。 “秦大家有令。”小侍女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她顿了顿。眼神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停留在姜星河身上。 “今日,文会入幕之宾……乃是,姜星河,姜少爷。” 话音落下。现场死寂。 一秒。两秒。三秒。 炸裂! “什么?!”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姜星河?!那个草包?!入幕之宾?!” 不可置信的吼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大厅。 那帮才子。一个个像是被雷劈中一样。 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领头的才子更是浑身一震,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姜星河!赢了?! 那个他们看不起的纨绔子弟!写了一首他们根本不屑知道的诗! 竟然成了秦大家的入幕之宾?! 输得彻彻底底。输掉了家产。还要。当众学狗叫,爬圈!甚至……缝嘴! 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巨大的震惊中。 姜星河一把抓住了苏恒的胳膊。 “走!” 他拉着完全懵掉的苏恒,脚步轻快。 经过那帮才子身边时,姜星河停了一下。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谢了啊!你们的家产,我就收下了!” 姜星河拉着苏恒,没命地往外冲。 苏恒还没回过神。 “你…你!” 怎么可能?那个从来只会斗鸡走狗的姜星河? 写诗,还是能让秦大家赞不绝口的诗? 赌赢了?五万两银子? 这一切都太魔幻了。 他被姜星河拖着,跌跌撞撞。 出了大厅,挤过人群,冲向了秦大家后院的小楼。 “姜星河!你等等!” 姜星河停下脚步,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等什么?等着那帮孙子反悔啊?” “不是!我是问你……”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那诗……那诗真是你写的?” 姜星河没直接回答。他扬了扬眉。 笑容更盛了。 “怎么?怀疑小爷的才华?” “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才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请人代写了?” 姜星河“啧”了一声。 “代写?你觉得普天之下。有谁能代写出让秦大家拍案叫绝的诗?” 姜星河看他一脸傻样,忍不住笑了。 “别想了。想破脑袋你也想不明白的。” “知道就行了。小爷我。深藏不露。” 那模样,别提多欠揍了。 苏恒看着他。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这世界玄幻了? 与此同时,文会大厅里。 死寂之后。是彻彻底底的爆发。 “不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 “那草包怎么可能写出好诗?秦大家被骗了!” 才子们一个个脸都绿了。 他们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输给了姜星河。那个他们平日里肆意嘲讽、鄙视到骨子里的纨绔。 “怎么办?” “咱们不能认啊!绝对不能认!” “可字据写了!秦大家也当场说了!” 第三十三章 燃烧的京城 姜星河拉着苏恒,冲进了后院。 赌注啥的,压根没心思在意。 京城里的好戏他可不愿意错过,站的高看得远嘛。 小楼就在眼前,雕梁画栋,透着一股子雅致。 一脚跨上台阶,步子飞快。 苏恒还在后面,一个武将都被扯的踉跄。 “姜星河!你、你慢点!” 姜星河哪里肯慢,脸上的兴奋压不住。 “快点!好戏开场了!错过了,你赔啊?” 他拽着苏恒,直接上顶楼。 楼上布置得很素净,一张矮几,两个蒲团。 秦大家正坐着,焚香抚琴。 琴声清幽,人影绰绰。 抬头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动作微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邀请的明明只有一人,怎么来了两个? 规矩呢?礼数呢? 目光扫过两人。 姜星河一身锦袍,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另一个年轻人,穿着更素雅些。看着倒是一本正经。 眉眼间带着茫然。 秦大家心里有了判断。 这个看着规矩的年轻人,倒还不错,想必诗文便是那年轻人写的。 姜星河却根本没理会秦大家的表情。 上前一步,手里折扇一展。 “哟,秦大家。久等了。” 然后转头。看向苏恒。 “时间差不多了吧?” 苏恒被他问得一愣。 “嗯。差不多了。” 秦大家放下手,轻声道,带着一股子疏离。 那个开口说话的纨绔,他见多了。 哪里来的什么真才实学? 突然开口说话更是让她不喜。 “两位公子。是不是有些冒昧了?妾身今日。只请了姜公子一人。” 言下之意,他们中有一个不该在这里。 姜星河嘿嘿一笑,无视了秦大家眼里的暗示。 他收了折扇,手指轻轻敲打扇骨。 语气随意极了。带着一股浑不吝的劲儿。 “怕啥。又不会把您怎么样。我们就借您这地方。看看风景。” 他转过头。看向秦大家。眼里闪着光。 “秦大家。要不要一起?我带您看看这京城的烟火。” 烟火?秦大家一愣。 她还没反应过来。 姜星河已经抬起了双手。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这么站着,双手微微举起。 在等待什么。 秦大家看着他一脸不解。 就在此时。 “轰隆——” 一声巨响。 像是平地惊雷。又像是地底炸开。 整个小楼都跟着震了一下。 秦大家手里的琴差点滑落。 苏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两人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远处,城中。 一团橘红色的火光腾空而起。 伴随着黑烟。 京城,着火了? 秦大家猛地看向姜星河,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眼里映着那团火光。 “看。这就是我说的。京城烟火。” 秦大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无法置信。 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火光那爆炸声,是他口中的“烟火”? 怎么可能?! 姜星河看着秦大家的表情,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嘘。” “我今天所说,秦大家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威胁?请求? 秦大家说不出话来,心跳得飞快。 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 “轰!” 又一声爆炸。 紧接着。 “轰!” “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从城中的各个方向传来。 在小楼上,视野极好。 能清楚地看到整个京城都在冒火。 夜幕下,京城仿佛成了一片火海。 京城,乱了。 秦大家脸色苍白,身体微颤,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个男人要带她看京城烟火。 他真的做到了,可这哪里是烟火? 这是……地狱。 目光再次落在姜星河身上,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寻常的表演。 姜星河站在栏杆边,他双臂轻轻搭着。 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 那画卷,是整个燃烧的京城。 “怎么样?这京城的烟火,够不够劲儿?” 姜星河又转向苏恒。 那小子还是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 城阳伯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累不累? “之前请您同行,您还推三阻四的。现在看来,没错过这场戏,是不是很值?”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大家眼前这个年轻人。 年纪不大却能让整个京城瞬间陷入火海。 一定有着通天的背景,权势滔天的家族? 他在做什么? 报复?还是仅仅为了取乐? 眼前的景象太骇人了。京城,天子脚下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都源于眼前这个带着笑意的年轻人。 姜星河听到她的质问。 挑了挑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后,那惊讶变成了戏谑。 “你不认识我?” 秦大家看着他那嚣张狂妄的神态。 莫不是自己猜错了? 那个姜公子,不是什么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 而这个制造浩劫的疯子。 秦大家的心猛地一沉,仔细审视着姜星河的眉眼。 “你……你是那个……姜公子?” 姜星河没有直接回答,但默认了她的猜测。 有什么东西在秦大家的脑海中断裂了。 那个温柔多情,才华横溢的“姜公子”。 和眼前这个站在火海前。 轻描淡写地将一切称为“烟火”的男人。 竟然是同一个人? 巨大的反差,那个写下那样温柔缱绻诗句的人。 怎么会是制造这场人间炼狱的魔鬼? 她看着姜星河,又看向身后的苏恒。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在她眼里变得无比狰狞。 她指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过很多纨绔,但面前这个,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 姜星河看着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怎么?被吓傻了?还是觉得……我比你想的更有趣?” 秦大家的眼睛猛地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星河。 那张脸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有些扭曲。 这让秦大家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之前的镇定。 姜星河用那根敲打过扇骨的手指。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 “我想做什么?我想……看个风景” 第三十四章 搅动京城 姜星河看着秦大家,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笑意没减半分,往前走了一步,离她很近。 “别抖了。老实待着。”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 “这京城,今晚很危险。尤其是对像你这样,看到了不该看东西的人。别想着跑。也别想着乱说话。不然,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乐子,我可就不好保证了。” 他站直身体。笑容玩味。 “既然你问我是谁。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我是姜星河。相府大公子。” 大家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姜……姜星河?相府大公子?! 她早有耳闻,当朝权倾朝野的姜丞相府上,有一位出了名的纨绔大公子。 行事乖张,不学无术,是京城里各大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那些传闻里,大多是些偷鸡摸狗、招猫逗狗的荒唐事。 谁也没说过这纨绔的名字,更没人提过他……他竟然是眼前这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整个京城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疯子! 之前不是没有猜测过对方的身份,毕竟能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 背后必然有滔天的权势。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姜公子”,竟然就是传说中那个声名狼藉的相府大少! 那些“不学无术”、“荒唐胡闹”的标签,在漫天火光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之前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姜公子”不简单,却没想到,对方的来头大到这种地步! 相府大公子……这五个字,在此时此刻,比任何刀剑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今晚……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 更近了。几乎要碰到她。他身上的龙涎香。 “今晚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向外透露。” “当然,如果你实在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不如就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入幕之宾。” “怎么样?“这个说法,简单明了。还能堵住不少人的嘴。” 这是在警告她。 用最恶劣、最直接的方式。 秦大家嘴唇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沿着脸颊滑落。 姜星河看着她的眼泪。眼中却没有怜悯。 他收回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秦大家的事,就这么定了。” 秦大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丢下了她。 苏恒一直冷眼看着姜星河对秦大家的操作。 听到姜星河的话,他微微点了点头。 “三大势力吏部尚书,户部尚书,还有那帮勋贵。今晚这一出。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人手已经到位。就在城中。” “很好。今夜的混乱。是他们互相猜忌的最好土壤。” 转过身,靠在栏杆上。 望着远处的火光。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的人。就负责在暗中推波助澜。” “把屎盆子。想办法扣到他们彼此头上。” “让吏部猜是户部干的。让户部怀疑是勋贵搞鬼。让勋贵觉得是那两个老匹夫联合起来阴他们。” “往死里挑拨。”越乱越好。” “证据?” 姜星河笑了。 “这种时候,谁他妈还在乎证据?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撕破脸,痛下杀手的借口。” “随便捏造点什么。“比如从火场里搜出点东西。刻意引导。让他们互相咬。咬得头破血流。狗脑子都打出来。” “公子要看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无力自顾。” 苏恒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明白姜星河的意思。 “记住。下手要狠。动静要大。” “我要他们在接下来这段日子里。谁也没空再来关注相府。” 他要借这满城的火。 借这三大势力的内讧,给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苏恒沉默片刻。 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姜星河吗? 还是那个整日斗鸡遛狗、不务正业的相府纨绔吗?! 这哪里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说出来的话? 分明像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恶鬼才会有的念头! 莫非……莫非我当真一直都误会他了? 苏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一直以为姜星河只是个被宠坏的、没脑子的败家子。 仗着相府的势力横行霸道。 却不成想,这人骨子里竟藏着如此深沉的狠辣和疯狂! 他说的也太狠了……换做是我……就算是为了自家妹子……恐怕也下不了这种狠手。 苏恒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也痛恨那些袭击妹妹的人。 但若真要用上这等血腥残酷的手段,他自问做不到,也不敢做。 如果……如果姜星河真的能做到他说的那些……如果真的能用这种雷霆手段。 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所有麻烦,让嫣妹妹从此不再受到任何打扰…… 我还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姜公子……你……你方才所言,可是当真?” “苏兄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好!姜公子,如果你真能做到你所说的,让我妹妹苏嫣从此免受那些宵小之辈的骚扰,让她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苏恒,这条命不敢说,但我苏家,必定记下你这份天大的人情!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只要不违道义,我苏恒绝无二话!” 就赌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这名满京城的纨绔子弟,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妹子,你放心,哥哥这次……一定为你扫清所有障碍! 哪怕……哪怕是借助这个看似疯狂的姜星河的力量! 他转向门口。 姜星河没有阻拦。他依旧靠在栏杆上,望着窗外。 苏恒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姜星河,眼神带着询问。 姜星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 脸上重新挂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去吧。告诉那些蠢货。好戏,才刚刚开始。” 只剩下姜星河和秦大家,以及窗外那漫天的火光。 姜星河没有再看秦大家一眼,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秦大家。既然我是你的‘入幕之宾’了。”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更加明显。 “那是不是得……履行一下义务啊?” 第三十五章 姜公子请接旨 火光渐渐暗淡,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辛辣气味。 整个京城里各大高管的府邸,狼狈不堪。 姜星河没再理会秦大家。 她一如既往地安静。 “去吧。” 苏恒应该已经走了,他可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剩下的,就是看这火能不能烧出点他想要的东西了。 一夜无话。 不对,也许并非完全无话。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烟雾,照在京城的断壁残垣上时。 姜星河才晃晃悠悠地回府。 走过被烧毁的街道,避开倒塌的墙壁,他脚步悠闲。 偶尔遇到惊魂未定的百姓。 姜星河视若无睹。他只管走自己的路。 到了相府门口。大门依然是那扇厚重的黑漆木门,高门大院,也有起火的痕迹,这是他特意吩咐苏恒干的,去醉仙楼闹也是计划的一环,就是为了撇清嫌疑。 守门的家丁一见他,赶紧迎上来。 “公子!您可回来了!” “怎么着?以为我被烧死了?” 正说着,门口几个穿绛紫色官袍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内侍。腰杆挺得笔直,手里还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这谁啊?一大早就杵在我家门口,挡道儿了。” 为首的内侍是个四十多岁,皮肤白皙,眼角带着点笑意的中年人。 他见姜星河走近,立刻上前一步,弯腰行礼。 “哎哟,这不是姜公子嘛!咱家奉旨,在此等候多时了!” 内侍的声音尖细,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姜星河一听“奉旨”,眉毛一挑。 “奉旨?等我?不会又是什么破事吧?昨天晚上这京城都快烧没了,我吓得一晚上没睡着,正想回去补个觉呢!” 挥了挥手,一副恨不得赶紧赶走这群人的样子。 内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这位相府公子是个什么德性。 但这圣旨,可不是什么小事。 “姜公子,您就别跟咱家说笑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内侍将手中卷轴往前一递。 “请姜公子接旨。” 姜星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接过卷轴。 卷轴是明黄的,沉甸甸的。 内侍慢条斯理地展开,无非就是任免的事儿呗,那小皇帝想坑自己。 该死的臭娘们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任命姜星河为户部左侍郎,即刻前往户部,协助处理部务……钦此。” 把圣旨念了一遍,声音越来越慢,最后拉长了音。 “协助处理部务?” 姜星河把圣旨卷起来,在手里轻轻敲着,眼神空洞。 “户部是什么地方?管钱的吧?账本子!报表!让我去管账?我连自己花多少钱都懒得算!让我去户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他把圣旨塞回内侍手里,像扔烫手山芋一样。 姜星河是真想让内室回去跟陛下说,就说我病了! 得了那种一看到数字就头晕目眩,闻到墨水味儿就想吐的怪病! 这户部左侍郎他还真推不掉。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京城的水太深了。 只在外面折腾,效率太慢。 要搅动风云,必须深入核心。 而户部,就是那个能接触到所有核心利益的地方。 而且,女帝这道旨意,算是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进入户部的理由。 以左侍郎的身份,去接触那些他之前接触不到的人和事。 去摸清那些盘踞京城多年的老狐狸们的底细。 户部尚书那老东西,是个油滑的老官僚,据说在户部几十年了,根深蒂固。 虽然面上是自己爹的狗腿子,但手里也是有一方势力的。 想动户部,必须先动他。 人嘛,有钱有权了,总会露出马脚的,尤其是在管钱的地方。 找到他的把柄,制造一点事端。 让他自己栽跟头。或者,推他一把。 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把户部变成自己的地盘。 这个过程,一定很有趣。 就像玩一个大型的模拟经营游戏,只不过输了会死人。 赢了……赢了就能解决掉一个麻烦。 “好吧好吧,既然陛下这么看得起我,非要我去户部受罪,那我也不能抗旨不遵不是?” 他把圣旨卷好,交给身后的家丁,吩咐道。 “收好了。这是我的催命符。” 然后他理了理衣袖,又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行了。即刻就即刻吧。早死早超生。”走吧。去户部。” 内侍松了口气,赶紧躬身。 “是是是!姜大人请!” 姜星河迈着步子往外走,那副模样,仿佛不是去上任,而是去赴刑场。 京城还在舔舐伤口,他却要一头扎进这京城最深的水里。 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相府门口。 与相府的威严相比,这马车显得有些寒酸。 户部左侍郎的座驾,也不过如此? 姜星河没说什么,径直上了马车。 内侍则骑着马,在前面带路。 马车辘辘地向前驶去。穿过依然弥漫着焦糊味的街道,驶向户部衙门所在的方向。 …… 户部衙门门口守着几个穿着公服的官员,看见内侍的马,立刻挺直了腰板。 马车停下。 姜星河推开车门,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抬头看了一眼“户部”两个大字,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又带着一丝锐利。 这里,就是他的新战场了。 门口的官员们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姜星河,一个个都愣住了。 “姜……姜公子?” 一个看起来像是吏员模样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 “圣旨到!相府公子姜星河,奉旨入户部,任左侍郎一职!尔等还不参见姜大人?!” 这一嗓子,像炸雷一样,把门口的人都给炸懵了。 姜星河?户部左侍郎?陛下疯了?! 但内侍的话是圣旨,没人敢质疑。 门口的官员们回过神来,虽然满心困惑和震惊,还是赶紧整理仪容,上前行礼。 “下官参见姜大人!” 声音有些乱七八糟的,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姜星河站在台阶下,双手背在身后。 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户部啊……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呢?” 嘴里嘀咕着,踏上了户部的大门。 刚进门,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看起来四十多岁。 面色严肃的官员迎面走了过来。 看见姜星河,脚步顿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位便是……姜大人吧?” “你又是哪位啊?” “下官乃户部右侍郎,张……张大人。” 他没报全名。 右侍郎?好啊,上来就遇到同行了。 而且看样子,不太欢迎他这个新来的左侍郎。 这户部,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 “哦,张大人啊。幸会幸会。听说这户部啊,油水特别足。张大人您在这里待了多久啦?捞了不少吧?” 第三十六章 户部的账目有问题 张大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户部油水足?这话谁不知道? 可谁敢这么直白地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 这小子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故意的? 心里骂了一声“狗日的”。 “姜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奉公办事,哪有什么油水可言?都是朝廷俸禄,微薄得很。” “哦?微薄啊?那可不行。我听说户部是肥差,怎么到您这儿就微薄了呢?是不是您没找对地方?或者,是规矩还没摸透?” 姜星河上前一步,凑近张大人。 “张大人啊,您给我说说呗。这户部哪个部门的规矩最‘灵活’?哪个衙口的‘油水’最清亮?兄弟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您可得指点指点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户部官员们再也绷不住了。 姜星河,不是说是个风流纨绔吗? 怎么一来就问这个? 问得这么直接,这么露骨! 张大人的脸都不止是僵硬了。 在这里摸爬滚打十几年,仗着背后有人,又懂得官场门道。 才坐到了右侍郎的位置。 平时哪个人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何时被人当面这么嘲讽过?而且嘲讽的方式还如此……如此下作! “姜大人!慎言!” “慎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都是为了给朝廷办事嘛。把事儿办漂亮了,朝廷高兴,大家也高兴。要是油水足,做事也更有动力不是?” 摊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行了行了,不问您油水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假话。您就告诉我,我这个左侍郎,具体管点啥事儿?得找谁报到?我的官署在哪儿啊?” 像是突然失去了对油水的热情,话题转得飞快。 张大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想骂人,可这是在衙门里。 想发作,可对方是相府公子,还是陛下钦点的左侍郎。 “姜大人。您初来乍到,规矩自然要熟悉。您是左侍郎,与下官同级。具体事务分派,待会儿自会有人告知。您的官署……请随我来吧。” “哎呀,这么客气干嘛。就随便指个方向呗。对了,我的官署是在哪儿?是不是整个户部最好的那间?毕竟我是新来的嘛,得有点排面。” 这话又让周围的官员一阵侧目。 “好家伙,脸皮真厚。” 张大人身形一顿,肩膀都绷紧了。 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穿过几进院子,绕过假山流水。 姜星河心里纳闷。户部看着挺大啊。这官署咋这么远? 难道我的官署在后花园? 最后,张大人停在了一个角落里的院子门口。 这个院子看起来比之前经过的地方都要陈旧、狭窄。门上的漆都掉了不少。 “这里……就是姜大人您的官署了。” 张大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姜星河抬头看了看。 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写着“左侍郎官署”。 “哦。”姜星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抱怨。 这让张大人愣了一下。 以为姜星河会勃然大怒。 姜星河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里面一间正房,两间厢房。 正房看着倒是宽敞些。 房间里光线不太好,家具也很陈旧。 桌子上落了一层灰。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卷宗。 确实简陋。 但姜星河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 他走到书桌前,用袖子随便擦了擦。 “行了。多谢张大人带路。我现在得开始干活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这态度,比张大人想象中还要“草包”。 张大人反而觉得更不对劲了。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 “姜大人。这官署久未启用,有些简陋。若有不便……” “不碍事不碍事。将就将就得了。能有个地方坐下看书就行。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他已经开始拿起桌上的卷宗了。随便翻了一页。 “嗯?这是几年前的赋税账目?” “正是。姜大人若要熟悉事务,可以先看看往年卷宗。”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询。户部上下,都会协助姜大人。” 这话说得漂亮。可谁都知道是场面话。 姜星河没接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那些泛黄的卷宗里了。 他翻页的速度很快。不像在仔细看,倒像是在找什么。 户部的其他官员陆陆续续也跟了过来。 站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 他们本以为能看到一出好戏。 看相府公子如何对着一堆破烂卷宗发愁。 结果呢?这小子竟然真的就坐下来看了?而且还看得那么快? “这……姜大人这是在看什么?” “鬼知道。或许只是装腔作势吧。那些账本看着就头疼。” 但姜星河的下一个举动,却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突然停下了翻页的手。目光锐利地盯着手里的卷宗。 “等等。”他皱起了眉头。“这个数字不对啊。”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张大人。 “张大人。这本卷宗上说,去年某个县的夏税收入是五十万两。可是我记得,前年同一个县,收上来的是六十万两。今年虽然有旱情,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而且,旁边的注记写着‘旱情严重,酌情减免一成’。就算减一成,也应该有五十四万两才对。这少了四万两,去哪儿了?” 问题很突然。也很尖锐。 张大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没想到,姜星河竟然真的在看,而且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姜大人,这……卷宗上的数字,都是经过核实的。” “核实?怎么核实的?” “有当地官员的呈报,有户部的复核……” “复核的人是谁?复核的依据是什么?有没有下派官员去实地考察过?还是说,只是坐在衙门里,盖个章?” 姜星河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了过来。 周围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这位新来的姜大人,好像真的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问的不是户部的油水和规矩。他问的,是户部的账目。是钱去了哪里! 张大人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陛下把姜星河丢进户部,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折磨他。 第三十七章 我教你们新的记账法 “张大人,这四万两的差额,您知道原因吗?” “这……这个嘛……这个卷宗……可能、可能有些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是写错了?还是少了?” “不是少了!我的意思是……可能是记录的时候……笔误?或者……或者那个县的记录,一向比较……混乱。” 张大人试图把责任推给“笔误”或者“混乱”。 姜星河笑了。 “笔误?四万两银子的笔误?张大人,您的笔杆子可真金贵啊。随便一划拉,就是四万两。这钱要是进了您的腰包,够您买多少宅子多少美妾啊?” 这话太直接了。 张大人脸色唰地白了。比墙壁还白。 “姜、姜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清楚。钱少了。账不对。我需要一个解释。不是‘笔误’,不是‘混乱’,我要看实际的东西。” 他身体微微前倾,指了指桌上的卷宗。 “这本卷宗。相关的呈报文书。复核的记录。当时下派官员去实地考察的报告。哪怕是户部内部的批注、来往公函,我都想看看。” “现在。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部拿来。” “姜大人,这……这牵扯到好几年前的卷宗。档案室里堆积如山。查找起来……程序繁琐。而且有些记录,可能……可能不太齐全。” 张大人还在挣扎。试图用“繁琐”和“不齐全”来拖延。 “不齐全?户部是什么地方?是国库的门面!是钱粮进出的枢纽!你说记录不齐全?张大人,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觉得我年纪轻,好糊弄?” “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拿来。我只要结果,不要借口。我只信白纸黑字,只信账目说话。别跟我扯什么程序繁琐。现在就去拿!如果拿不出来……那可就有意思了。” 姜星河不是说着玩儿的。 那些围观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把头缩了回去。 他们本来是来看戏的。 想看姜星河出丑。结果呢? 戏是有了。主角却不是姜星河。 惊讶于姜星河的精明和手段。这哪里是传闻中的纨绔子弟? 这简直是个喂不饱的豺狼! 姜星河查账,查的是哪个县的账? 会不会牵扯到自己手上的账? 自己经手的那些“笔误”,会不会也被翻出来? 整个户部院子鸦雀无声。 张大人站在那里,像被定住了。 去拿?怎么拿?那些账本,那些记录,随便翻一页都是问题! 都是自己手底下的猫腻! 不拿?那就等着姜星河向上告状,等着陛下派人来彻查! 进退两难。 姜星河重新坐回椅子上,又拿起一本卷宗。 快速扫过账目。 翻页的速度依然很快。但这次,他的目光更加专注。 突然,他再次停下了。手指按在纸面上。 他皱起了眉头。这次的皱纹比刚才更深。 “张大人。这本卷宗。三年多前夏税。报上来是三十五万两。” “同一年。秋税。报上来是四十二万两。” “隔年。夏税。报上来是三十六万两。” “奇怪了。这个县。三年多前的夏税,比隔年的还少了一万两。” “而且,张大人。这个县的夏税,为何比秋税少那么多?一般来说,夏税是麦子,秋税是稻谷。稻谷的产量通常是高于麦子的。但就算如此,夏税三十五万,秋税四十二万,差了整整七万两。这比例……是不是有点大啊?” “还有这个注记。写着‘虫灾严重,收成大减’。虫灾?哪个虫灾?朝廷下发过相关的赈灾银两吗?我怎么没看到记录?”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张大人的心上。 张大人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来混日子的。他简直是来掘户部祖坟的! 周围的官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只看到姜星河坐在那里,泛黄的账本里变出问题来。 一个比一个问题大! 还有那些语焉不详的注记。 这些数字和文字背后,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 藏着多少人中饱私囊的罪证? 看着张大人越来越白的脸,感觉自己的未来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阴影。 姜星河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思。 他手指又滑过一行数字。 “嗯?”他发出一声轻微的疑问。 张大人的心猛地一跳。他又发现了什么? 姜星河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些。他的身体坐直了。 张大人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巨大的危险。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想走近看看。 “姜大人……您、您看到了什么?” 姜星河没有回答。 看向张大人,看向周围所有的户部官员。 “这个账本……” 没有继续说下去。 突然拿起那本卷宗,猛地合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个账本里,到底有什么?让这位相府公子如此失态? 他的眼神不是愤怒。 不是发现了罪证的锐利。 而是一种……奇怪的嫌弃? 嫌弃? 姜星河坐直身体。他身体往后靠了靠。。 “张大人啊。” 他开口了语气很慢。 完全不是刚才查账时的紧迫感。 “下官在。” “这些账本。不是说内容。” 张大人心跳了一下。不是内容?那是什么? “这记账的方法……” 脸上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怎么说呢?就像是看到了一坨新鲜的……狗屎。 “太糙了。” 姜星河终于蹦出了这个词。 太糙了?张大人一愣。 “对,就是糙。”姜星河重复道。“糙得不像样。” “各位大人。大楚的户部。管着整个天下的钱粮。结果。就用这么……原始的方法记账?” 原始? 官员们面面相觑。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记账的啊!哪里原始了? “你们看看。进项一列。出项一列。然后后面跟着一堆密密麻麻的注释。这里写着‘充公’,那里写着‘损耗’,还有什么‘意外开支’。字迹潦草。符号乱七八糟。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样记账。怎么能清晰地反映钱粮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能知道结余是对是错?随便一笔‘笔误’。随便一个含糊不清的注记。就能把一切都盖过去。” 张大人的脸更白了。 说的这些,正是他们用来做手脚的地方。 “这种方法。很容易出错。也根本不系统。这不是一个泱泱大国户部该有的效率。” “所以。本官决定。”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来了。重点来了! “对户部的记账方法。进行全面改革。” 第三十八章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改革?张大人差点摔倒。其他官员也像被雷劈了一样。 什么鬼?他不说账本有问题。不说有人贪污。他要改革记账方法? “你们现在的记账方式。太落后了。”姜星河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 “本官将教授你们一种全新的、更科学严谨的记账方法。” 他停下脚步。背着手。看着众人。 “这种方法。名为……复式记账法。” 复式记账法?这是什么东西?闻所未闻! 官员们一脸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复……复式?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从未听过。” “没听过就对了。”姜星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笑容。看着有点欠揍。 “因为这是本官独创的方法。当然。也是从一本古籍中得到的启发。复式记账法。讲究的是。每一笔账。都有两个方面。就像阴阳两面。必须同时记录。进必有出,借必有贷。两边必须相等。” 他说着这些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词汇。什么“借贷”?什么“相等”? 这不是算术吗?跟记账有什么关系? “用这种方法记账。钱粮的流向一目了然。想做假账?难如登天!” 这才是重点!想做假账? 他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哪是什么改革?这是要断他们的财路!这是要堵死他们所有猫腻的空间! 但姜星河还没说完。 “不仅如此。本官还要推行一套全新的数字符号。” 新的数字? 姜星河伸出一根手指。 “现在的数字。笔画太多。写起来慢。本官自创了一套更简洁高效的数字符号。” 走到书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了起来。 写下这些阿拉伯数字。笔画简单。看着确实比汉字数字简洁。 “这些。就是‘姜星河数字’。” “零的概念尤为重要。空着。就是没有。清清楚楚。” 所有官员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纸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复式记账法?姜星河数字? 这个人空降到户部第一天。 竟然要搞一场彻底的,从里到外的,数字和方法的革命? 这是疯了吗? “从明日起。本官将亲自授课。教导各位如何使用复式记账法。如何书写姜星河数字。” “你们所有人。都要学。都要会。不会的。学不会的。本官会考虑……让位给会的人。” 学不会就滚蛋? 这等于是在说,你们要是不配合,就等着被踢出户部! 官员们彻底慌了。 这哪里是改革?这是赤裸裸的逼迫! 张大人张了张嘴。 这位相府公子,玩得太大了。 他要改变的。不仅仅是记账的方式。 而是整个户部的运作模式。 这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这种全新的记账法。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严谨。 那他们以后。还怎么上下其手? 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觉得“糙”吗? 还是他早就看穿了一切。却选择了另一种更彻底的方式? 姜星河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和沉默。 他看了看天色。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 他走向门口。突然停下。 “记住。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准时到这里集合。我们将迎来户部的……新时代。” 姜星河说完那句“我们将迎来户部的……新时代”。 目光扫过屋内战战兢兢的官员们。 “其余人,可以散了。张大人,还麻烦您留下,下官还有事请教您。” 此言一出,除了张大人。 其余的户部官员们如蒙大赦,。 逃也似的退出了值房。 平日里官威十足的他们,此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屋里便只剩下了姜星河与脸色发白的张大人。 “张大人,”想必知道我单独留你下来,是为了什么吧?”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张大人心中咯噔一下。 之前被姜星河翻看账本时点出的那些问题。 那些可都是他经手的东西,一旦深究,后果不堪设想! 是要拿那些账目来要挟我?还是……另有所图? “本……本官……本官愚钝,还请姜大人明示。” 哪里敢说知道,万一猜错了,岂不是更糟? “张大人能坐到户部右侍郎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庸才。既然是聪明人,有些话,也就不必说得太透了。我只想你知道,张大人,有时候,选择很重要。” “跟对人,或许能让你现在的位置,再往上挪一挪,平步青云,未来可期。” “但若是……跟错了人,或者说,站错了队,那后果嘛……可就不好说了。轻则乌纱不保,重则……张大人在户部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户部的水,有多深,能淹死多少人,对吧?”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这是在逼自己站队! 张大人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而那句“户部的水有多深,能淹死多少人”,更是让他遍体生寒! 自己屁股底下就不干净,若是姜星河真要拿着那些账本做文章。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相府大公子的名头,加上他今天展现出来的手段和心智,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 可若是从了,就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身上。 “姜……姜大人……您的意思……下官……” “张大人,赚钱嘛,不寒碜。但方法很重要。有些钱,可以动;有些钱,动不得。” 张大人低垂着头,这话是在警告,还是在暗示什么? 户部是什么地方?大楚朝的钱袋子! 是想拉我入伙,还是在试探我有没有胆子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姜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职责所在,自当谨守本分。” 姜星河起身,缓步走到张大人面前。 “我姜星河,也喜欢钱。但我不喜欢风险。你要是想,我就带你挣点安全的。” 安全的钱?在这户部还能有安全的钱? 张大人心中一震,是相府大公子,背后势力滔天,若真有门路。 或许真能做到‘安全’二字。 可这背后,又藏着多少我看不见的风险? :“姜大人厚爱,下官……下官何德何能,怎敢奢望?” 姜星河似乎看透了他的犹豫,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谨。 “我无意针对张大人,但我不希望,这户部里,有不打算跟我一条心的人。” “姜大人……下官自当……以大人马首是瞻。”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面上却强挤出一丝恭敬的笑意。 “好,张大人果然是聪明人。” 第三十九章 京城里哪个官员的屁股是干净的 张大人离开户部左侍郎的值房,只剩下姜星河一个人。 看着张大人那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 老狐狸。 果然是官场上的老油条。 见风使舵,一等一的本事,刚才那番低眉顺眼的姿态。 演得倒真像,可心里想的什么? 无非是权衡利弊,是投靠我这棵貌似要冲天的大树划算? 还是继续观望,两头下注,继续跟着户部尚书争夺相位? 甚至……等着看我的笑话,然后反咬一口? 姜星河冷哼一声。 这种人,能用,但绝不能信。 把身家性命押在这种人身上? 自己还没活腻歪,张大人嘛,暂时只是一枚棋子。 而且是随时可能脱离掌控,甚至倒戈的棋子,用好了,能帮他撬开户部的大门。 户部,这个大楚朝最肥的地方,油水丰厚。 也藏着无数的烂事。 那些账本,不过是冰山一角。 张大人能爬到右侍郎的位置。 双手能干净到哪里去?抖露出来的,只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也够了,那些账目,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随时可以拉紧。 不过,直接拿住柄,逼着他干活。 效果总是差了点。 人嘛,得给点甜头,也得让他自己陷进去。 得让张大人自己觉得,跟着自己干,比以前有奔头。 思绪刚到这里。 值房外,隐约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压得很低。 接着声音大了一些。 伴随着几声惊呼和咒骂。 “听说了吗?又……又烧了!” “哪家?昨晚不是才烧了王御史家吗?” “这次是李大人的府上!还有刑部赵大人家!” “我的天爷!这都多少家了?” “数不过来了……这京城是中了邪不成?” 姜星河听着外面的议论。 效率。 城阳伯苏恒的效率,真是没得说。 说烧就烧,一点不带含糊的。 王御史、李大人、刑部赵大人…… 这些人,屁股都不干净。 或者说,京城里哪个官员的屁股是干净的? 只不过,这些人多少都沾点边,跟某些派系走得近。 火。 烧的是房子更是人心。 外面议论声更大了。 也带着幸灾乐祸。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政敌报复呗!还能是啥?”一个尖刻的声音说。 “放屁!谁有这胆子?一下子烧这么多家?还都是朝廷命官!” “莫不是……是天谴吧?听闻王御史贪墨军饷,李大人强占民田,赵大人收受贿赂……” “住口!这种话也是能说的?你想掉脑袋不成?” “嘿,我可没胡说!民间都传开了!说是这些贪官污吏,激怒了上天!” “天降灾祸?这鬼话谁信?我看啊,是有人故意为之。会不会是……内廷那边……” 议论声杂乱。 充满了猜测和恐惧。 还有一些暗搓搓的影射。 这些户部的官员。 平时为了几个铜板能吵得面红耳赤。 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命,缩得比谁都快。 所谓的同僚情谊,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一旦风声鹤唳,立刻变成一盘散沙,互相猜忌。 这火,烧得好。 烧出了他们的恐惧。 每个人都在想。 这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家? 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会不会被一把火烧出来? 或者被这场火,牵扯出来? 人心惶惶正是他要的结果。 让京城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藏在暗处的黑手。 互相怀疑,互相攻讦。 他们会先怀疑政敌,再怀疑皇权,然后怀疑地方势力。 火光,会照亮一些阴暗的角落,也会趁机藏匿更多的东西。 这京城,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大人,您在吗?” 是主事刘大人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慌张。 “进来。”姜星河淡淡地说。 门被推开。 刘主事躬着身子,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了。 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恐。 “大人……您听说了吗?” “什么?”姜星河问,语气平静得像没事人。 “京城……京城又失火了……好多家官员府邸,一夜之间……都烧了……” 他显然也被外面的流言吓得不轻。 “嗯,听说了。” “大人,您看这……这会不会……” 刘主事欲言又止,干巴巴地杵在那儿。 姜星河看着他那副怂样。 心里觉得好笑。 面色却依旧严肃。 “怎么?刘主事很担心?” “下官……下官只是觉得这事蹊跷。按理说,夜里都有人值守,怎么会……” “大楚朝的京城,藏龙卧虎。有些事,表面看起来简单,背后或许没那么简单。” 这话意味深长。 刘主事听得一愣,没那么简单?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大人知道些什么? 这位新来的侍郎大人,背景深厚,手段莫测。 而且……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姜星河。 大人似乎一点都不慌。 甚至还有点……悠闲? “大人说的是……下官愚钝。” “无妨。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刘主事这才想起正事。 “哦,是这样的,大人。关于这个月的漕运账目,下官有些地方想向您请示。” “漕运?” 这可是户部里油水最足的几个地方之一。 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是,大人。” 刘主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 账册的封皮都有些旧了。 显然是经常翻动的。 姜星河没有立刻去接。 而是看着刘主事。 “这个月的漕运账目,是不是有些特别?”他淡淡地问。 刘主事的脸刷地白了。 特别? 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本账册里的猫腻,他可是藏得很深啊! “大人……您……您这话何意?” “字面意思。刘主事,你觉得这些火灾,会影响到户部的进项吗?”他突然问。 问题跳跃得太快。 刘主事没反应过来。 “这……火灾烧的只是府邸……应该……应该不影响吧?”他迟疑地说。 “是吗?京城里的风向变了,人心惶惶,各种生意都会受到影响。那些原本该进入户部的钱,会不会就此消失呢?” “大人……您……”刘主事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刘主事,我现在需要钱。户部需要钱。很多钱。”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刘主事听来,却像一道催命符。 大人需要钱,而且是很多钱,这摆明了,是冲着漕运来的! 第四十章 萧玉卿又来试探了 “刘主事,我这个人呢,眼神不太好。尤其是那些数字,看多了就眼花。” 刘主事浑身一颤。 “大人,您说什么呢?这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 “清楚?漕运的进项,每个月都该是个大数。这本子上嘛,写得挺漂亮。可我听说啊,光是京城这边的漕帮,就有不少孝敬各路神仙的规矩。这些规矩,账本上可没写吧?” “大人,这都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小的……小的只是照做啊!”他快哭了。 “哦?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该进户部的钱,都进了某些人的口袋?刘主事,你跟我说说,这几个月,漕运上到底有多少钱,没进国库,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他指了指账册上一个不起眼的数字。 “就比如这里,这笔数……按理说,不该是这个样子。” 刘主事一看他指的地方。 那是他藏得最深的一笔!大人怎么会知道? “大人……这个……这个小的不知道啊!这都是下面人报上来的……” “不知道?户部主事,管着一摊子钱粮进出,你跟我说不知道?那你要是知道了,那些钱还能留得住吗?” 他盯着刘主事的眼睛。 那眼神仿佛能把人看穿。 “国库空虚可不行。刘主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账目,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刘主事感觉喉咙发干。 大人这是明着告诉他,已经掌握了他的把柄。 “大……大人……小的……”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准备把压箱底的秘密都抖出来的时候。 “报!”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声音带着急切。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户部左侍郎将大人可在?内侍有旨意宣读!” 圣旨! 刘主事听到这两个字,猛地抬头。 眼里闪过一丝狂喜。 得救了! 姜星河也稍稍停顿了一下。 而是看向门口。 一个身穿绯色内侍服的太监站在门外。 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卷轴。 “大人,陛下有旨。”内侍尖着嗓子说。 姜星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宣吧。” 内侍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陛下口谕……京城连环失火,事关重大损失惨重。户部左侍郎姜星河,才思敏捷,干练有为,特召即刻入宫见驾,共商善后事宜。。” “臣,遵旨。” 姜星河躬身领旨。 “姜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候,请速速进宫。” “有劳公公。” 刘主事见状,立刻趁机开口。 “大人,既然陛下召见,那这边的事……下官就先去处理了。账目之事,等您回来,下官再向您详细禀报!” 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 姜星河看了他一眼。 “去吧。” 刘主事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那肥胖的身躯,此刻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速度。 陛下召见?商议火灾善后和官员补贴? 这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 可姜星河心里清楚,京城烧了那么多地方。 这件事的背后,绝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朝堂上下都在猜测。 甚至有人怀疑,这是某种预兆。 或者……是人为。 而自己。 女帝萧玉卿,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点可疑之处。 这次召见,与其说是商议对策。不如说是…… 试探。 有趣。 看来,这位女帝陛下,对自己充满了警惕。 不过也好,早晚要打交道。 现在见见,也无妨。 走出户部衙门,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皇宫的方向。 一路上。 街市上的人比往日少了许多。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人心惶惶的景象,隔着车帘也能感受到。 姜星河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女帝会怎么问? 自己该怎么答? 哪些可以说。 哪些一个字都不能提。 这让他有些期待,跟这样的对手过招,才有趣。 …… 在内侍的引领下。 一路穿过重重宫殿。 来到御书房外。 “户部侍郎姜星河,奉旨求见。”内侍通报。 “宣。”里面传来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 姜星河整了整衣冠,迈步走了进去。 龙案后,坐着大楚朝的皇帝,萧玉卿。 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 看着走进来的姜星河。 “微臣姜星河,参见陛下。” 一番寒暄之后。 萧玉卿微微点头。 “京城多处失火,户部是善后赈灾的主力。户部对此次火灾造成的损失,可有初步评估了?” 开始了,姜星河心里明白。 “回禀陛下,据初步统计,事发突然,户部还在统计……” “户部可有安置受灾官员和百姓的方案?尤其是那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府邸尽毁,总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 “回禀陛下,户部已拟定初步方案。一是对受灾官员按品级给予一定银钱补贴,助其重修府邸或另觅住处;二是对受灾百姓,开放城外粥棚,提供临时住所……” 听着姜星河有条不紊地汇报户部的安置方案,尤其是提到“受灾百姓”时。 眉头微微一挑。 百姓?哪里来的受灾百姓? 京城连环失火,烧的全是官员府邸,哪家哪户的百姓被波及了? 这姓姜的小子……他真不知道这火的来路? 目光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审视,暗自揣测姜星河的用意。 萧玉卿心中冷哼一声。 莫非这事儿真和姜星河无关? 这绝非普通的火灾,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 不可妄下结论。姜星河此人,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管你是真不知情,还是装模作样,朕都不会让你轻易过关。 京城失火,牵扯甚广,若查不出幕后真凶,朕的威信何在? 姜星河,若这事真与相府有关,朕定要让你父子付出代价! 只是,火灾之事尚未查明,背后是否有人为因素,尚未可知。 “嗯,户部的方案还算妥当。只是这笔钱,从何处出?国库虽不空虚,但用度也大。” 姜星河心中一动,来了。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之一。 “回禀陛下,下官初入户部,目前还在清查各处账目,尤其是一些油水丰厚之处……” “油水丰厚之处……” “是。微臣认为,非常时期,需行非常之事。有些原本被私下侵吞的钱财,此时也该归于国库,用于赈灾。” 第四十一章 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御书房内,气氛微妙。 听到姜星河提到“清查账目”,尤其是那句“油水丰厚之处”。 萧玉卿心头一紧,眉头微微蹙起,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姜星河,相府大公子,素来以纨绔闻名。 哪来的心思管户部的烂摊子?更别说一上来就清查账目,这可不是小事! 说好的纨绔呢? 让这货当户部左侍郎,是要收拾相府的,这货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莫非是姜镇远授意? 相府想借户部的事插手朝政,扩展势力? 还是说,姜星河这是在试探朕的底线,想看看朕对户部的掌控力有几分? “姜侍郎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胆色。” 淡淡地说了一句。 然后,话锋一转。 语气变得随意起来。 仿佛只是闲聊。 “对了,姜侍郎。对于这场连环火灾,你有什么看法?” 姜星河心里绷紧了弦。 面上却不动声色。 “看法?” “你认为,这场火灾,是天灾……还是人祸?” 这个问题,姜星河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知道真相,要怎么回答? 既要显得自己有见识,又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得太多。 更不能引起她的怀疑。 他抬起头。 “陛下……”微臣认为……” 他停顿了一下。 吊足了萧玉卿的胃口。 萧玉卿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是天灾……还是人祸?” 姜星河的目光闪了闪。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垂下眼睑。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仿佛在沉思。 御书房里一片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萧玉卿看着他。这个素来轻佻的相府大公子。此刻这副模样。让她有些意外。 她在等。等他这个户部左侍郎。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姜星河慢吞吞地抬起头。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但眼中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 “回禀陛下。” 他顿了顿。 “微臣以为这场火灾。绝非寻常,它是人祸。” 人祸,这她早就猜到了。但她想听听他的具体看法。 姜星河继续说道。 “而且啊,这人祸的背后。牵扯太深了。深得啊,让人不寒而栗。” 微微摇头。一副“我早就看穿一切”的模样。 “您想啊,陛下。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多少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如今家父置仕想要这位置的人…不会少。” 他用下巴指了指上方。意思是那个象征皇权的宝座。 然后。他话锋陡转。 “那可是未来的相位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打破头想坐上去?” 萧玉卿的呼吸微不可闻地滞了一下。 相位?这个纨绔说什么? 他把火灾和相位之争联系起来了? 姜星河没注意到她的反应。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沉浸在自己的“推理”里。 “所以啊,陛下。这场火。绝不是简单的什么意外事故。这极有可能是朝中一股庞大势力。为了争夺未来的相位。精心策划的一场连环阴谋!”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掌握了所有证据。 萧玉卿愣住了。 原以为他会说什么有人纵火报复之类的。 结果他直接跳跃到“相位之争”这个层面? 姜星河却越说越起劲了。 “您看啊,他们为什么放火?原因多着呢!第一种可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烧毁关键账册!或者罪证!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把火烧了,死无对证!” 他撇了撇嘴。一副“小把戏”的表情。 “第二种可能!针对政敌的产业!某些人啊,靠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攒了不少钱。这些钱就是他们的根基!一把火烧了他们的仓库,烧了他们的商铺!” “没了钱,看他们怎么活动,怎么拉拢人心,怎么争相位!” 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萧玉卿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她感觉自己快跟不上这个“纨绔”的思路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三种可能!制造混乱!转移视线!京城乱起来了,陛下您的注意力肯定被吸引到赈灾、缉凶上。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正好趁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比比如安插自己的人手,比如……暗杀某些碍眼的人!” 他说到“暗杀”时。还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的。 “第四种可能!” 他根本停不下来。又伸出一根手指。 “制造民怨!火灾死了这么多人,烧了这么多房子!百姓肯定不满!” “那些想争相位的人啊,就趁机煽风点火!把责任推到政敌身上!“甚至……推到陛下您身上!以此为借口弹劾!逼迫陛下做出让步!” 他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你看,这环环相扣!每一步都是为了最终的目标!相位!所以微臣认为。这哪儿是天灾人祸这么简单?这是朝堂斗争啊!” 萧玉卿看着他。听着他这石破天“坑”的分析。 这个纨绔竟然能想出这种离谱的理论。 而且说得如此头头是道。 这番话里,究竟有多少是他在胡扯? 这个“纨绔”在试探自己? 御书房内。因为姜星河这番发言。 萧玉卿没有立刻说话。 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阴谋论”。 只是个误打误撞?胡说八道却歪打正着的……傻瓜? 权衡着姜星河这番话带来的可能性。和危险性。 如果顺着他的思路查下去……会牵扯出什么? “姜侍郎的想象力……倒是十分丰富。那么依你看。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又是何人呢?” “陛下,这我哪里知道去?我就是个纨绔好吧?整天斗鸡走狗、眠花宿柳,这种朝堂大阴谋,哪是我能琢磨出来的?再说,这事儿不是刑部该查的吗?还有陛下您的眼线们,那些锦衣卫、东厂西厂的,个个都是神通广大,查这种事还不手到擒来?我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哪敢掺和这么大的事啊!”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挂着几分自嘲的笑意。 眼神却偷偷瞥向萧玉卿。 姜星河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萧玉卿这是想套我的话呢!她八成是怀疑我跟火有关系。 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她爱怎么查怎么查。 反正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啥也不知道! 这小子,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像模像样,现在却装起傻来了? ‘我就是个纨绔’,这话说得倒是顺溜。 可惜,装得再像,朕也不会信你真是个草包! 姜星河这番话,半真半假,分明是故意在朕面前打太极! “姜侍郎倒是谦虚。既如此,朕也不为难你。火灾一事,自有刑部和锦衣卫去查。不过,既然你提到相位之争,户部又牵涉赈灾银钱,姜侍郎可得把账目管好,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第四十二章 给姜星河做个局 萧玉卿目送姜星河那吊儿郎当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 这小子,油滑得很。 时而疯癫,时而清醒。 他那番关于火灾的“阴谋论”,究竟是胡诌,还是……另有所指? “来人。” 一名青衣太监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垂首躬身。 “奴婢在。” “派人,盯着户部左侍郎姜星河。朕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遵旨。”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残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 户部尚书庞奎的府邸,灯火通明。 这座雕梁画栋、三进三出的宅院,其奢华程度,几乎能与王府媲美。 往日里,这里是歌舞升平,宴饮不绝。 但今夜,府内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密室之中,烛火摇曳。 户部尚书庞奎,一张平日里总是堆满笑容的胖脸,此刻紧绷着。 下手坐着的,是几位他派系内的核心大臣。个个面色沉郁,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悸与愤怒。 “诸位,昨夜之事,想必都清楚了。” 工部侍郎王政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尚书大人!这口气,下官咽不下!我那宅子,后院都烧秃了!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啊,尚书大人,下官府上库房也遭了殃,虽说扑救及时,但也损失不小。” “这绝对是政敌的阴险报复!” “手段如此狠辣,定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难道是……吏部尚书那边的人?”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纷纷,恐惧与愤怒交织,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庞奎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昨夜的火,来得蹊跷,也来得凶猛。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不管是谁,敢动我们的人,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更让本官在意。”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向庞奎。 “姜星河。” 庞奎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块难啃的骨头。 “那个新上任的户部左侍郎?尚书大人,您提他作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他老子姜镇远的余荫,走了狗屎运罢了。” “纨绔?王大人,你可别被他的表象给骗了。姜镇远,前脚刚从相位上退下来,陛下后脚就把他这个‘京都第一纨绔’安插进了户部。而且,顶的是谁的缺?是老钱!我们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凛。 原户部左侍郎钱大人,是庞奎的左膀右臂,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一个黄口小儿给顶了,他们心中早有不满。 “这个时机,这个安排,你们不觉得……太不对劲了吗?”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这姜星河,并非池中之物?” “你们真以为姜镇远那只老狐狸,会养出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儿子?‘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头,怕不是他姜镇远为了迷惑众人,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假象?他……他图什么?” “图什么?自然是姜镇远,想借他儿子的手,在朝堂上清除异己,为姜家日后卷土重来铺路!” 嘶—— 密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如果真是这样,那姜镇远的城府,也太可怕了! “尚书大人,可有凭据?” “今日陛下召见他,问及昨夜火灾。你们猜,他怎么说?” “他说,这火灾,是阴谋!是有人为了争夺相位,故意制造混乱!”庞奎一字一顿地说道,“还分析得头头是道,什么转移视线,什么制造民怨,什么借机弹劾政敌,甚至……弹劾陛下!” “什么?!这……这番话,岂是一个纨绔能说出来的?!” “没错这番‘阴谋论’,绝非空穴来风!更不可能是他姜星河一个小小的纨绔能想出来的!背后,定然是姜镇远在指点!” “姜镇远……他这是在警告我们?” “恐怕是的。他想告诉所有人,他姜镇远虽然退了,但影响力还在!他的人,不好动!” “那昨夜的火……会不会也和他们有关?” 庞奎沉默片刻。 “现在还不好说。但姜星河昨日在陛下面前那番话,不得不让我们警惕。” “第一,从即刻起,各家府邸,加强戒备!绝不能再给那些宵小之辈可乘之机!” “是!”众人齐声应道。 “第二,立刻派人,给我二十四时辰盯死姜星河!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方,事无巨细,全都要报上来!”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看看,这条小狐狸,到底藏着什么尾巴他不是喜欢装纨绔吗?那我们就给他设个局,好好试探试探他!看看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痴!” “设局?”王政眼睛一亮,“尚书大人有何妙计?” 庞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道。 “他不是户部左侍郎吗?户部,管的是什么?是钱粮。这天底下的事啊,最容易出纰漏的,就是这钱粮二字。” 姜星河,姜镇远,父子俩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姜星河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姜镇远的余荫,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还敢暗示火灾与相位之争有关? 分明是在试探朝堂的底线! 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我庞奎是好欺负的? 姜星河既然进了户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户部是什么地方?这小子再怎么装傻,也逃不过户部的浑水!我要给他挖个坑,一个让他爬不出来的大坑! 不光要坑掉他,还要让姜家彻底翻不了身! 户部的银子,数目巨大,流转复杂,若在这上面做点手脚,栽到姜星河头上,谁能查得出真相? 只要账目上出点“纰漏”,比如银子少了那么几万两,或者流向不明,我再暗中推波助澜,参他一本,陛下那边还不得雷霆震怒? 一个刚上任的户部侍郎,根基未稳,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姜镇远纵然再有手段,也护不住你!到那时,姜家在朝中的最后一点余威,也得烟消云散! 姜星河,这场局,已经给你布好了。就等着,慢慢往里跳吧! “高!实在是高!若他真是个草包,必然会掉进坑里,到时候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他办了!若他背后真有姜镇远指点,也定能试探出他们的真实底细与最终目的!” “不止如此,我们还要联起手来,共同应对姜镇远可能发动的政治攻势。那老狐狸在朝中盘踞多年,党羽众多,绝不可小觑!” 众人纷纷点头,神色也变得狠厉起来。 “具体如何设局,如何联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姜镇远不好对付,他那个儿子,也绝非善类。这一局,怕是要好好斗上一斗了!” 第四十三章 朝堂上的人怕是盯上相府了 刚刚回到自己那略显寒酸的侍郎府的姜星河,正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总算回来了,还是家里这破床躺着舒坦。” 他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脸上带着一丝惫懒的笑意。 “老东西,鼻子估计都气歪了。” 姜星河撇撇嘴,心里暗爽。 他可不是什么愣头青。 今日在户部折腾了一番,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把自己彻底推到了庞奎那伙人的对立面,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庞奎那老狐狸,还有王政那帮跟屁虫,能让我安生?” 嗤笑一声。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相府外头,现在恐怕布满了他们的眼线,比茅房里的苍蝇还多。 当官?当个屁的官! “是能捞点油水,过得比以前滋润些。可跟小命比起来,这些都是浮云!还是在家躺平,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来得逍遥自在!家父可是姜镇远!” 不过,既然已经一脚踏进了这浑水,想干干净净地抽身,也没那么容易了。 “低调,必须低调行事。” 尤其是苏恒那小子好不容易才搭上的线,也是他目前手里最重要的一张暗牌。 若是被庞奎那伙人顺藤摸瓜给揪出来。 不仅苏恒小命难保,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暂时是不能再跟苏恒联系了。免得打草惊蛇,暴露了底牌。”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何才能迷惑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让他们放松警惕? 最好的伪装,不就是以前那副人见人嫌、狗见狗烦的德行吗? 声色犬马,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成日里除了吃喝嫖赌啥也不会的纨绔子弟! 这可是他的“老本行”啊! “嘿,本少爷重操旧业,想必更是得心应手!” 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可比在朝堂上跟那帮老狐狸勾心斗角、费尽心机轻松多了。 “就让他们以为,本少爷还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 姜星河觉得这主意简直妙不可言,堪称神来之笔。 无所事事的日子,总得找点乐子调剂一下吧? 府里不是还住了个“客人”吗? 城阳伯府的那位千金,苏恒的小老妹儿苏云汐。 第四十四章 得给苏小姐一个惊喜 “回少爷,打听清楚了。” “苏大小姐这几日,每日清晨都会去后花园的六角凉亭看书,通常……通常都是独自一人。” 姜福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刺激到自家少爷那根不安分的神经。 “哦?独自一人?在凉亭看书?” 姜星河闻言,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僻静!人少!绝佳的“偶遇”地点! “好!甚好!” 姜福看着自家少爷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一场即将来临的“灾难”。 “少爷,您……您可千万要以礼相待啊,苏大小姐毕竟是客……” 姜福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本少爷自有分寸!” 姜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的“惊喜”了。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姜星河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仔仔细细地挑了一件自认为最骚包的锦袍换上。 月白色的底子,用金线绣着张扬的祥云暗纹,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和田玉佩。 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还特意让小厮多喷了些香露。 对着铜镜左照右照,直到把自己骚包得油光水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苏大小姐见了,定然要为本少爷的神采倾倒!” 又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走,跟本少爷去后花园,给苏大小姐问安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后花园进发。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捉拿什么江洋大盗。 后花园的六角凉亭内。 苏云汐果然如姜福所说,正静静地坐在石凳上。 晨曦透过亭外的绿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恬静而美好。 连姜星河带着人走到凉亭外,她都未曾察觉。 第四十五章 京城里还有这种不长眼的 “哪儿来的小娘皮,管爷们的闲事?” 为首那个看着最壮实的地痞,脖子上还挂着串不知道哪儿捡来的骨头。 歪着嘴嘿嘿一笑。 上下打量着马上的苏云汐,眼神跟饿狼似的。 “长得倒是不赖,比这个黄毛丫头带劲多了!” 其他几个地痞也跟着起哄。 “就是!瞧这身段儿,啧啧!” “大哥,这妞儿够味儿!咱们今儿走运了!” 完全没把苏云汐放在眼里。 一个骑马的娘们儿,能有多大本事? 苏云汐听着这些污言秽语。 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更冷了。 “滚开。” 简单的两个字,气势也挺足。 可在地痞们听来,就是猫叫。 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她说啥?让咱们滚开?” “听见没?这小妞儿口气还挺大!” “是不是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把咱们吓跑啊?” “小娘皮,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为首的地痞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贪婪了。 “哥儿几个,把她给我围起来!” 那几个地痞立刻散开,把苏云汐的马围在了中间。 原本被他们围着的萧玉娆,趁着这个空档,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跑去。 她跑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却没有完全逃离,而是停在那里,脸色苍白地看着这边。 地痞们将苏云汐围住后,眼神猥琐地逼近。 “小娘子,下来玩玩儿呗!” “跟爷们儿乐呵乐呵,保证你忘不了!” “你一个人骑马多累啊,下来让爷们儿抱抱!” 一个瘦竹竿似的地痞,脸上堆着谄媚又下流的笑,直接就伸出了手。 第四十六章 得把事情搞大点 血狼帮的人都将目光锁定了现场中央的姜星河和苏云汐。 为首刀疤脸的目光落在姜星河身上,又看到他手里的折扇,眼神带着怀疑和警惕。 目光又落在了苏云汐身上。 看到苏云汐清冷绝美的容颜,刀疤脸的眼神也变得猥琐起来。 “哟,竟然还有个美人儿!” 狞笑着看向姜星河。 “小子,是你动的手?” “胆子不小啊!知道我们血狼帮是什么地方吗?!” 姜星河看着新来的这群人,尤其是那个刀疤脸,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那笑容里还多了一丝……兴味。 缓缓收起折扇,用扇子柄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马鞍。 “我知道啊。” “不就是一群,嗯,怎么说呢……” 他似乎在思考用什么词来形容。 然后,他眼睛一亮。 “一群,长了狼脑袋的狗嘛。” 咧嘴一笑。 周围的路人听到姜星河的话,直接吓得腿都软了。 这小子! 疯了吧?! 竟然敢这么说血狼帮?! 这是活腻歪了! 刀疤脸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脸上的刀疤都因为愤怒而抽动着。 “操你妈的!小子,你找死!” 怒吼一声,挥了挥手。 “给我上!打断他的腿!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十几个血狼帮的汉子听到命令,立刻挥舞着棍棒刀刃,朝着姜星河和苏云汐冲了过来。 目标很明确。 男的打残,女的抓走。 第四十七章 萧玉娆要去哪儿 街面上,除了那刺鼻的血腥味,再也找不到一个血狼帮的活口。 那些相府护卫面不改色,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蚂蚁。 周围的路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有的吓得瘫软在地,有的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看向姜星河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这哪里是什么纨绔公子,这分明就是个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活阎王啊! 苏云汐看着这血腥的一幕,眉头微蹙,但眼神依旧清冷,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萧玉娆则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苏云汐的衣袖,连头都不敢抬。 姜星河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哎呀,真是扫兴。” “被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打扰了咱们的好心情。” 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早知道,就该让他们再多活一会儿,等咱们逛完了再处理。” 苏云汐:“……” 苏云汐觉得,姜星河这个人,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这明明就是个疯子啊。 “看来以后我还得多出来走走才对。我不横行京城,这京城得冒出多少牛鬼蛇神?啧啧,血狼帮这种货色,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真是不知死活。” 姜星河的目光却在苏云汐脸上停留片刻。 故意将“横行京城”四个字咬得极重,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试探苏云汐的反应。 苏云汐闻言,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姜星河那张带着痞笑的脸。 清冷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波澜,只是嘴角微微抽动。 这是把杀人当成了出来遛弯的理由了?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纨绔! 这姜星河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刚才他处理血狼帮的手段,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那群护卫的身手和纪律,分明是相府精心培养的精锐。 他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机深沉。 苏云汐手指微微收紧,攥着衣袖的动作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相府的公子,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姜公子好兴致。京城的确鱼龙混杂,姜公子既有意整顿,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表面上是在顺着姜星河的话说。 第四十八章 请大少奶奶回府 姜星河看着萧玉娆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无语。 真是个蠢女人! 好歹是嫁到相府的人,虽然只是个挂名的大少奶奶,没半点实权,但顶着的可是丞相府的招牌! 上次在街上被人袭击,难道还没长记性? 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外跑,就算是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真当那些盯着相府的探子都是瞎子不成? 想去给萧玉卿那个小女帝通风报信,姜星河倒是不怎么在乎。 萧玉卿那丫头片子,翻不起什么大浪。 但这萧玉娆…… 要是真在外面出了什么岔子,被人绑了或者害了,这锅,还得他相府来背! 自己可没工夫在这大街上陪她演戏。 姜星河原本那股子街头审讯犯人似的压迫气场,倏地一变。 “此事,涉及我相府内部事务。不宜在此喧哗。”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未尽的八卦之火。 相府内部事务? 乖乖,这瓜更大了! 姜星河锐利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随即转向身旁的相府护卫。 “来人!是!二公子!” 几名身材魁梧的护卫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应道。 姜星河下巴朝着面色惨白、抖得跟筛糠似的萧玉娆一扬。 “即刻‘护送’大少奶奶回府!所有疑问,待回到相府之后,再行细究!” 那“护送”二字,咬得极重,听在萧玉娆耳朵里,不啻于催命符。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不……不要……” 萧玉娆下意识地就想挣扎,想要求饶。 可那几个护卫是什么人? 令行禁止,动作比猴儿还快。 不等萧玉娆把话说完,左右两边就已经被护卫死死架住了胳膊。 那力道,像是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二公子……星河……我……” 第二十七章 陛下就喜欢你这天真劲儿 萧玉卿看了看姜星河。又看了看那个低头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姜启。 “有宿慧?朕看。是宿命吧。” 姜星河没听出来。或者说。他根本没在意。 他还在搓着手。 “是是是。陛下慧眼。宿命!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这小子。从小就正派的劲。跟我不一样!我关其龙行虎步,培养些时日,定有相才!” 他嘴里没个正形。 姜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想死。立刻。马上。死在这里。 “朕会考虑。毕竟。姜侍郎开口。总要给几分面子。” “不过。姜侍郎。户部乃是国之根本。你最好。给朕算清楚。算明白。” “别以为。有你老子护着。就能胡来。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这话已经不是简单的警告了。 是赤裸裸的敲打。 既是敲打姜星河。也是敲打姜国公府。 “行行行。” 姜星河连连点头。 “陛下您放心。绝对算清楚。少一个铜板。我把脑袋给您!” 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萧玉卿看着他这样子朕恨不得现在就咬死他! 这个混账东西。 “退下吧。” 她挥了挥手。 “明日。吏部文书。会送到相府。朕期待。姜侍郎的表现。别让朕。失望啊。” 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更浓了。 “是是是。” 姜星河拉起还在地上僵硬的姜启。 “谢主隆恩!陛下您圣明!您保重龙体!告辞了您嘞!” 姜星河拉着还在魂游天外的姜启,步履轻快地出了大殿。 王公公跟在后面,一路像看鬼似的盯着姜星河。 …… 出了宫门,姜星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哎呀,总算出来了。里头闷死人了。” 他拍拍姜启的脸。 “傻了?回神了!你小子走大运了,哥们儿给你求了个官儿!” “大哥!你……你刚才跟陛下说什么呢!你疯了?!” “说什么?哦,就说我数学不好,怕算账,想辞了左侍郎,去外头逛逛。顺便给你求个官儿。” 姜启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你……你竟然跟陛下讨价还价?你还想辞官?你还敢提要求?!大哥!那是陛下!!”他声嘶力竭。 “陛下怎么了?陛下也是人嘛。你看,我提了,她不也听了吗?她还答应考虑你的事呢。你看我这面子多大。” 姜启彻底绝望了。 他怎么会有这种大哥?这是嫌姜家死得不够快吗?! “大哥!你……你刚才……那也太孟浪了!你怎么能……能那样跟陛下说话?还、还讨价还价……你……你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吗?” 姜星河闻言,却只是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怕?我要是真怕了,刚才在殿上就该磕头如捣蒜,哪还敢跟她废话?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你当那位小皇帝,是真心实意想给你哥我升官啊?切,她那点小心思,糊弄糊弄别人还行,想糊弄你哥我?还嫩了点!” 姜启被自家大哥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什、什么?大哥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陛下提拔大哥,难道不是看重我们姜家? 自家大哥那吊儿郎当的形象和他此刻口中说出的这番“大逆不道”却又似乎带着某种深意的话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哥……你……你这话……是认真的?” 姜启艰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认真的!她给我升官,安的什么好心?不就是看咱们姜家势大,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龙椅坐得不稳,明面上不好直接对付,就想出了这么个招数,想要坑你哥我!” 他伸手拍了拍姜启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就这么跟你说吧,今天这户部左侍郎,我就是把头磕破了拒绝,她都会给我!她缺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治罪的臣子,而是一个让她能名正言顺动手的借口!!” 姜启听得心惊肉跳。 大哥……大哥他……他竟然能看透这些? 陛下……陛下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 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大哥吗? 他看着姜星河,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姜星河见他那副傻样,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她给我升官,把我放到户部左侍郎那个显眼的位置上,还不是想让我去吸引朝堂上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盯着相位的老狐狸们的注意?就算你哥我兢兢业业,不出半点差错,单凭‘姜家大公子’这五个字,就足够成为那些人眼中的钉子,肉中的刺!她自己不好直接下手,怕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但朝中那些老狐狸们可没什么顾忌!借刀杀人,驱虎吞狼,这套把戏她玩得倒是挺溜。” 他撇了撇嘴语气中透出轻蔑。 “说白了,她这就是阳谋。明晃晃地把刀递过来,看你接不接。接了,是坑;不接,她照样有法子让你跳进来。” 说到这里,姜星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痞笑。 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不过嘛,那小妮子还是太天真了。想拿你哥我当棋子?跟我斗心眼?扯呢!她还嫩着!” 不就是想让我姜星河去当那个出头鸟。 去跟那些老家伙们斗法,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想得美!真以为小爷我是那么好算计的? 等着瞧吧,看谁玩死谁! 姜星河心中冷笑,他可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傻子。 既然这小皇帝非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那他就索性把这水搅得更浑! “大哥!既然……既然陛下她、她是要针对我们姜家……你、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出去……推出去当官啊?这不是……这不是送到刀口上吗?!” 他急得脸都白了,手指紧紧抠着姜星河的袖子。 姜星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姜启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慌什么?就你?多大点价值?那小妮子要动的,是咱们姜家那些盘根错节、手握实权的老家伙们。你一个庶出的,除了跟着我混吃等死,还能干啥?在你这种没油水的虾米身上花心思,她嫌浪费力气!” 第二十六章 陛下给我这族弟来个官呗 王公公在前头引路,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姜星河一路上不断碎碎念 “急什么呀王公公。难得进宫。不得好好参观参观?” “我看这宫里。绿化做得挺好啊。树不少。” “就是路太绕了点。没个导航真不行。” 姜启走在后面,脸都绿了。 大哥!这里是皇宫! 是皇上住的地方! 你嘴上把个门行不行?! 拉了拉姜星河的袖子。 小声提醒:“大哥……小心祸从口出……” 姜星河拍拍他的手。 “怕啥。哥这是发自肺腑的赞美。” “就比如这个建筑风格。气势是有了。但通风是不是不太好啊?感觉有点闷。” 王公公实在忍不住了。 干咳一声。 “姜公子。这是。这是天子居所。气势。自然是不同的。” 这姜大公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话也就他敢说,换个人,早拖出去砍了。 一路心惊胆战。终于到了大殿门口。 门口侍卫威严。 姜星河的脚步。这才慢了下来。 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至少,表面上,收起来了。 深吸一口气。 “行了。哥不说了。进去吧。等哥出来再给你讲讲。皇宫一日游体验。” 姜启欲哭无泪,只求快点结束。 跟着王公公进侧殿。 姜启瞬间绷紧了身体,大气不敢出。 王公公走在前面。到了殿中央。跪下。 “奴婢参见陛下。” 姜星河和姜启也跟着跪下。 “参见陛下。” 姜启跪得规规矩矩。头都快磕到地上了。 姜星河跪得就有点随意了。腰杆没那么直。 还偷偷抬头。瞄了一眼龙椅上的人。 萧玉卿,今天穿了一身明黄龙袍。显得身形瘦削。但气场。却像座山。 “起来吧。” 她的声音。清冷。威严。 姜星河和姜启站起来。 姜启低着头。不敢看。 姜星河倒是抬着头。光明正大地看。 这让萧玉卿。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姜星河。” 萧玉卿开口了。直呼其名。 姜星河立刻应声:“臣在。” “朕今日召你前来。” 萧玉卿顿了顿。眼神锁定他。 “是有旨意要宣布。” 气氛瞬间凝重。 姜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圣旨?召大哥进宫宣布圣旨?难道是大哥之前干的那些破事? 要被治罪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星河。 只见他大哥。脸上并没有任何惧色。 反而好像有点好奇? “朕决定。升你为。户部左侍郎。” 户部左侍郎?! 执掌国家财政!权力滔天! 姜星河脑子一蒙了。 “哈?” 完全没想到,召他进宫,是来升官的。 还是户部左侍郎? 这女帝是特么有点特殊癖好是咋地? 前次进宫把这货气个不轻,不弄死自己就不错了,这特么怎么还升官了? 啥玩意儿?管钱的? 天天混日子,看看话本,调戏调戏丫鬟少妇吗? 这跨度,有点大啊! 他有点懵逼。 “陛下……您……您是不是念错了?” 姜星河小心翼翼地问。 语气里。就只有不情愿? 萧玉卿的眼神变了,变成了愕然。 她以为。姜星河会震惊。会惶恐不安。 至少也得表现得受宠若惊吧? 结果他问自己是不是念错了? 户部左侍郎,从三品,多少人挤破脑袋想爬上去的位置。 “姜星河。你觉得。朕会念错吗?” 姜星河挠了挠头。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叹了口气。 “就是觉得吧。这官儿。是不是大了点?” “我这人您也知道。就爱玩。爱闹。什么朝政啊。钱粮啊。那都是脑袋疼的事儿。” “让我去管钱?那不是害人吗?我连自己那点私房钱都管不好。” “再说。户部那地方。整天跟数字打交道。” “我数学不好啊。加减乘除都费劲。” “万一算错了。是不是得掉脑袋啊?” 他越说越认真。 “陛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或者。给我个小点的官儿?下放到州府什么的?” 姜启听着他大哥的话,脸已经不是绿的了,是紫的。 他想捂住他大哥的嘴。 这可是陛下啊! 陛下亲自下的圣旨!你竟然讨价还价? 王公公站在一旁,头都快埋进地里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竟然当着陛下的面,推三阻四,拒绝升官。 “朕既然下了旨。就不会更改。户部左侍郎。就是你了。” 她顿了一下。 “至于你说。数学不好。怕算错账……朕相信。你有办法。算清楚。算明白。” 萧玉卿凤眸微眯,看着堂下那个嬉皮笑脸,甚至还敢跟她讨价还价的姜星河。 心中冷笑连连。 这小子,莫非是看出来朕的用意了? 看出来又如何?朕就是要让朝中那些老家伙们瞧瞧,提拔你姜星河。 就是要给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树立一个新的靶子! 把他姜星河这块滚刀肉放在这个位置上,那些老狐狸们为了争夺未来的相权,能不斗个你死我活? 到时候,朕正好坐山观虎斗,慢慢收拾他们这帮蛀虫! 你姜星河,就是朕抛出去的那块最肥美的饵,是他们争夺相位路上的绊脚石,也是朕敲打整个姜系势力的绝好棋子! 现在想跑?还想外放去逍遥快活?做梦! 朕费了这么大心思布下的局,岂能让你这颗最重要的棋子轻易脱身? “此事,就这么定了。吏部的任命文书,明日便会送达相府。姜侍郎,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朕还等着看,姜侍郎如何在户部大展拳脚,为我大楚的国库,添砖加瓦呢。” 萧玉卿的目光又在姜星河身旁那个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此刻更是抖得像风中落叶一般的姜启身上轻轻扫过。 “朕的金口玉言,从无更改的道理。姜星河,你若不能胜任,或者,想耍什么花样……” 若是不接,或者接了之后敢给朕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那就是你亲自把刀递到朕的手里了! “行吧行吧。” 姜星河耸耸肩。 “既然陛下执意要让我为国效力。那我也不能辜负您的信任不是?” “不就是户部左侍郎吗?干了!不过呢。陛下您也看到了。我这人吧。没什么大志向。” “那个。陛下啊。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 他凑上前一步。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 这姿态。让王公公眼角直抽搐。 他家祖宗啊!这是在金銮殿上!是跟陛下说话! 姜启更是吓得。恨不得晕过去。 “说。” 萧玉卿倒是饶有兴致。 “族弟姜启,哎,也就是这小子,有宿慧,你考虑考虑呗,给个官职……” 姜星河搓着手。一脸期待。 “六品七品不嫌小,三品四品不嫌大!” 他说得理直气壮。 好像京官跟大白菜似的。 萧玉卿:“……” 王公公:“……” 姜启:“…………” 第二十五章 哥带你进宫见见世面 姜星河见他这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 “怕个球啊!不就是进宫面个圣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上前一步,又想去揽姜启的肩膀,姜启下意识地想躲,。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力气大得让姜启无法挣脱。 姜星河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调调。 “你是我姜星河的兄弟,是我相府的人!怕个什么劲儿?有哥在呢!再说了,你以为萧玉卿那娘们……咳,陛下她敢把你怎么着?放心!她顶多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找我点茬,跟你个小虾米能有什么关系?” 萧玉卿这次召见,十有八九没安好心。 但收拾他姜星河,跟收拾一个无足轻重的姜启,完全是两码事。 萧玉卿还不至于那么没品。 “你听哥的,就当是去开开眼界,见识见识那皇宫长什么样!以后跟人吹牛也有资本不是?说不定陛下看你一表人才,直接给你个官当当呢!” 姜启听着姜星河这番混不吝的话,简直哭笑不得。 还开开眼界?还给我个官当当? 大哥,您真当那皇宫是您家后花园,陛下是您家亲戚啊? 这位大哥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直呼陛下的名讳,还用那种……那种称呼! 虽然很快改口了,但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是弥天大祸! 他知道姜星河是为他好,想提携他,这份心意他感激不尽。 可这皇宫,真的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考取功名,改善一下自己的处境,。 从未想过要一步登天。 “大哥……我……我真的……” 姜启还想推辞,声音里带着恳求。 王公公在一旁听着这对兄弟的对话,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 这位姜大公子,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还“萧玉卿那娘们”? 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就算姜丞相再受倚重。 这位大公子也少不了要脱层皮! “咳咳……姜大公子,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陛下只召见了您一人……” “规矩?王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我姜星河向来是最不守规矩的吗?再说了,我带我自家兄弟去见见世面,陛下难道还会因为这点小事降罪不成?她要是真那么小气,这皇帝也别当了!” 王公公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爷啊,您可少说两句吧! 他现在是看出来了,这位姜大公子今天是非要带着他这个便宜弟弟进宫不可了。 拦是拦不住了,只希望别在宫里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姜启见王公公都面露难色,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这位大哥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哥如此看重我,我若再三推拒,反倒显得不识抬举,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大不了就舍命陪君子,只盼着真能如大哥所说。 只是去见见世面,不会出什么差错才好。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紧。 “那……那好吧,一切……听大哥安排。” 王公公听着姜启那蚊子哼哼似的应答。 眼皮突突直跳。 他雾草!你们哥俩……就这么定了? 合着咱家站这儿半天,就是个摆设? 连问都不问咱家一句意见吗? 咱家好歹也是陛下跟前的总管大太监,这点面子都不给? 偷偷瞥了一眼姜星河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算你识相”的表情。 又看了看姜启那副明明怕得要死却不得不从的模样。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姜家,真不愧是大楚朝堂上跺一脚地动山摇的存在! 这权势,这做派,简直……简直跟皇上也没什么两样了! 不,甚至比皇上还更随心所欲一些! 陛下好歹还要顾及一下祖宗规矩、朝臣议论,这位姜大公子可倒好。 完全是想一出是一出,谁的面子都不给! 王公公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陛下啊陛下,您这皇位坐得……可真够憋屈的。 摊上这么个混不吝的姜家,还有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姜星河。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今天这事儿,自己是半点都做不了主。 别说只是带一个姜启进宫。 就算姜星河说要把这万卷阁的书都搬进宫里给陛下“开开眼”。 自己怕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官大一级压死人。 更何况这姜家的“官”,可不是一般的大。 王公公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又重新堆了起来,只是比哭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既……既然姜大公子和……这位小公子都决定了,那……那咱们就动身吧?陛下那边……可真不好再耽搁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尾音还是有些发颤。 他现在只希望这对活宝兄弟赶紧进宫,赶紧面圣,赶紧完事儿,别再节外生枝了。 姜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行!王公公前面带路!启弟,跟紧了!待会儿进了宫,少说话,多看,多学!有什么事儿,有哥给你顶着!” “是,大哥。” 王公公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老天爷保佑,今天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小心翼翼地引着姜星河和姜启,朝着停在万卷阁外的宫轿走去。 一路上,王公公的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姜启。 这位姜启小公子,看起来倒不像他大哥那般张扬跋扈,反而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了。 也不知是真性情如此,还是被他那位无法无天的大哥给吓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进了宫,应该不会像姜大公子那样惹是生非。 只是……陛下召见的是姜星河,如今平白多出一个人来。 也不知陛下见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龙颜大怒? 王公公越想越觉得头疼,只觉得今日当值,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偷偷地擦了擦额角的汗,心中再次默念。 阿弥陀佛,玉皇大帝,各路神仙保佑,今日一定要顺顺利利的啊! 第二十四章 借刀杀人,姜星河必须要死 皇城,养心殿。 萧玉卿揉着眉心,龙案堆满了奏折。 心烦。很烦。 都是姜家的事,那个老狐狸,姜镇远。 说是告老还乡,不过是试探。 满朝文武,多少是姜家的门生故吏? 多少跟姜家有牵扯? 他这一退吗,多少人跳了出来哭着求他留下。 多少人来试探朕的态度? 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想拔掉这棵大树。 太难。 账册呢?贪污的实证呢? 户部侍郎查了三个月,大理寺卿查了半年。 屁都没查出来,就算查出来,估计也不敢报到他这里,都是丞相的人! 姜家。 真的就那么干净? 不可能!家财万贯。 哪来的?天上掉的? 分明是刮地皮! 可就是找不到把柄,找不到能一击毙命的证据。 所有人都被喂饱了,嘴巴都缝上了。 朕的眼线,被拔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姜家。 尤其是那个。 姜星河,姜镇远的嫡长子,京城第一纨绔。 佥都御史? 哈哈。 一个混日子的闲职,整天游手好闲。 逛青楼。 赌钱。 好像也没怎么听说有特别过分的举动,顶多就是花钱大手大脚,惹是生非。 但都是些小打小闹。 仗势欺人有。 草菅人命?没听说过。 贪赃枉法?他连衙门都不怎么去! 想治他的罪?就凭他是纨绔? 可笑! 朕是女帝,得讲规矩,得走流程。 要是随随便便杀人,特别是姜家的人。 动一个,牵连一片,会动摇国本。 得想个办法,得找个突破口。 姜星河这人虽然不干正事。 但名声在外,又是姜家嫡长子。 如果他倒了,对姜家的打击不小。 怎么让他倒? 难道要朕伪造证据? 不行。 那样会让天下人怎么看? 捧杀,对,捧杀,给他个高位,给他个重要位置。 他不学无术,肯定会出错。 或者。 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让想动姜家的人去动他。 他们可不像朕,会用肮脏的手段。 陷害,栽赃,甚至…… 借刀杀人。 就从这个姜星河开始。 给他个什么官职好呢? 既显赫,又容易出事,或者容易招人恨。 户部左侍郎,这个位置,掌管天下钱粮。 油水是多可责任更大,稍有差池就是天大的篓子。 谁不知道户部是块肥肉? 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一个纨绔,懂什么算账?懂什么钱粮? 上去就是个摆设,被户部那些老油条架空。 那些眼红姜家的人,都会扑上来。 姜星河就用你来撕开姜家的口子。 萧玉卿的嘴角扬起来。 拿起关于户部左侍郎空缺的奏章。 提笔,写下了一个名字。 姜星河。 “来人。去。拟旨。” 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着,佥都御史姜星河,升任户部左侍郎。” 太监愣了一下,佥都御史? 直接升户部左侍郎? 这跨度,这速度。 这位姜大公子京城谁不知道?那是个能干事的? “陛下……这……” 太监小心翼翼。 “你想教朕做事?” 萧玉卿抬眼,太监吓得扑通跪下。 “奴婢不敢!奴婢遵旨!” “去吧。” 萧玉卿挥了挥手,太监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萧玉卿看着烛火。 姜星河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不要,太快垮掉。 至少得把水搅浑让姜家露出马脚。 …… 万卷阁内。 姜星河正豪情万丈地指挥着伙计搬书。 “这些!这些!统统搬到马车上!” “对了!二楼那些孤本,也给我打包!” 姜启脸都白了,这哪里是买书。 这是搬家啊! “大、大哥……真不用这么多……” “怎么不用?!” 姜星河搂住他的肩膀。 “你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没书?!哥这是给你投资!等着吧!等你考上状元!光宗耀祖!哥可就等着沾你的光了!” 姜启哭笑不得。 他从未想过状元。 连中举,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来来来!喜欢哪本?随便挑!别给哥省钱!” 姜星河指着书架,姜启看着那一摞摞的书。 脑子都木了,这么多书,他这辈子,读得完吗? 掌柜的在一旁,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这位姜大公子真是活菩萨啊! 一下子,能顶他们店大半年的进项了!正当姜星河要指挥伙计搬动最里面一排。 据说里面藏着万卷阁的镇店之宝时。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星河可在?!” 一个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宫里来人了。 姜星河皱眉,宫里找他干什么? 他最近没犯什么大错啊? 萧玉卿这事不装了,要摊牌打算对他下手了? 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哎哟!这不是王公公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人是个穿着绯红色官袍的太监。 正是萧玉卿身边的总管太监。 “姜公子。跟咱家走一趟吧。” “去哪儿啊?王公公。我这儿正忙着呢。” 姜星河指了指堆积如山的书籍。 “陛、陛下召您进宫。陛下召见?嘿!行!王公公请前面带路!” 他回头看向姜启。 “启弟!要不你跟哥一起去?哥带你去见见世面?皇宫,去过没!” 姜启呆呆地点头。脑子里全是问号。 王公公看了姜启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也没说。 “姜大公子,陛下还在等着呢,咱们还是赶紧动身吧,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 心中暗道这位姜大公子真是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了。 进宫面圣这种事,竟然还想着拖家带口? 姜启一听“陛下召见”。 本就有些发懵的脑袋更是“嗡”的一声。 皇宫?陛下?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随便去的吗? 这辈子连知府衙门都没进去过,更别提是那九重宫阙、天子居所了! “不……不不不!大哥!我……我不去!我怎么能去呢?” 我的天爷啊!这位大哥是真不怕事大啊! 皇宫是菜市场吗?想带谁去就带谁去? 我一个无名小卒,庶子身份,连个功名都没有,若是冲撞了圣驾。 或者在宫里失了什么礼数,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到时候不仅是我,恐怕连累了大哥,连累了整个相府! “大哥,您快别开玩笑了!我……我身份卑微,怎敢擅闯宫禁?您快随王公公去吧,莫要耽搁了正事!” 第二十三章 第一枚棋子 从小到大,姜启因为庶出的身份,在二房受尽白眼和欺凌。 在外面也时常被这些纨绔子弟取笑戏弄,何曾有人像今天这样,旗帜鲜明地站出来维护过他?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嫡长兄,那个在整个京城都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 “大……大哥……我……我……” 姜星河看着姜启那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自己这番“表演”非常成功,第一步棋,算是稳稳地落下了。 他故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纨绔模样。 “哎,谢什么谢,咱们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就太见外了!你是我姜星河的弟弟,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走了走了,地上这些破书也别捡了,回头哥带你去京城最大的书坊,想要什么书,哥都给你买!要多少有多少!” 一把热情地揽过姜启的肩膀,哥俩好似的。 亲亲热热地就要将他往自己那辆奢华的马车上带。 姜启心中一动,任由姜星河揽着自己。 这位大哥……虽然行事风格有些……过于张扬跋扈,甚至有些粗暴。 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庇护和情义,却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这份恩情,他姜启,记下了! “大公子身份尊贵,乃相府嫡长孙,未来的希望。理应……理应以家族前程为重,以朝廷政务为念,切莫沉溺于享乐,虚度了光阴啊!” 他这话,说得恳切至极。 仿佛完全忘了眼前这位纨绔大少刚刚才帮他解了围。 那股子读书人的迂腐劲儿,或者说是正直劲儿,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看着姜启那张写满了忧虑的脸。 这小子,真不是装的。 但也真是……够傻的。 “启弟啊,你这话……” “呜呜呜……你竟然觉得大哥是在享乐?是在虚度光阴?” “你不知道,大哥我……我这都是为了……为了深入基层啊!” 姜启一愣,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深入基层? “是啊!” “你想啊,这京城里的纨绔子弟,都是未来朝廷的栋梁(划掉)……啊不,是未来的蛀虫。我不跟他们打成一片,怎么了解他们的思想动态?怎么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蠢事?” 他拍了拍姜启的肩膀,一脸的“高深莫测”。 “这叫知己知彼!这叫曲线救国!这叫……这叫为了伟大事业而献身!” 姜启彻底傻眼了。 献身……献身给这些纨绔子弟? 大哥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清奇? 姜星河看他那副石化的样子,心里嘿嘿一笑。 忽地收起那副沙雕表情,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不过你说的倒是也没错。大哥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确实不怎么着调。” 他顿了顿,眼神难得地正经了一点。 “不过启弟,你能跟我说这些,大哥很高兴。至少证明,你没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废物。” 这算是……另类的认可? 姜启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认真搞得有点措手不及。 但他能感觉到,姜星河那句话里的真诚。 “大公子……” “别大公子了,叫大哥。走!书!说好的给你买书!去京城最大的万卷阁!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买书!” 他不由分说,再次揽住姜启的肩膀。 这次,是实打实地把他往自己的马车上拽。 那马车豪华得离谱,车厢是用上好的沉香木打造,车轮镶嵌着金丝。 车夫和随从都穿着簇新的衣裳,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姜启这辈子也没坐过这么奢侈的马车。 他平时出门,要么走路,要么坐府里最普通的青布小马车。 姜星河像塞麻袋一样把姜启塞进车厢里。 “坐啊,别愣着!这马车,舒服着呢!” 姜星河自己也跟着钻进去,大大咧咧地往柔软的坐垫上一靠。 马车启动,平稳地驶向京城最繁华的地段。 很快,一座巍峨的阁楼出现在眼前。 三层高,飞檐斗拱,气势磅礴。 匾额上“万卷阁”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一股浓郁的书卷气。 门前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都是些文人雅士、士子官员模样。 “到了!这就是万卷阁!怎么样?够气派吧?” 姜星河指着阁楼,得意地对姜启说。 姜启早就看呆了。 他虽然久居京城,但身份地位所限,平时只敢去些小书铺买书。 这万卷阁,听说里面的书堪称天下之最,更有无数孤本珍本。 是他这种穷酸庶子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这……这就是万卷阁……”姜启喃喃自语。 姜星河跳下马车,朝门口迎上来的掌柜招了招手。 那掌柜一看是丞相府的大公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一路小跑过来。 “哎呀!姜大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稀客稀客!” “今天不是我来买书,是我兄弟!他叫姜启!” “这位是我家启弟,以后也是要考科举做大官的!今天带他来,是要买书的!” 掌柜的闻言,立刻对姜启点头哈腰。 “原来是姜二公子!失敬失敬!” 心里却在嘀咕:这姜大公子怎么跟府里的庶子混到一块儿去了? 还一口一个兄弟?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掌柜的,听好了!把你这儿最好的书,最全的书,最珍贵的书,都给我拿出来!” 掌柜的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姜大公子说笑了,我们这儿的书啊,那都是顶好的!不知姜二公子需要哪方面的书?是经史子集,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 “都、都、都!说了最好的最全的!就是所有!经史子集要全套的!孤本珍本,只要是能买到的,都给我搬出来!要多少有多少!”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启,见姜启已经完全处于呆滞状态。 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 那模样,活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启弟,别客气!喜欢什么随便拿!今天哥给你买!买到你手软!买到万卷阁空仓!” 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们听到这话,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姜大公子,真是财大气粗啊!这哪是买书,这是来搬空他们万卷阁的! 姜启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大……大哥……这……这太多了……我只要几本……” 他想说几本重要的应考书籍。 “几本?你可是我姜星河的兄弟!买书能只买几本吗?那叫买书吗?那叫抠门!咱们要买,就买一套!买一堆!买到别人看着眼红!” 他朝着愣神的伙计们一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本少爷的话吗?还不快去搬书!” 第二十二章 相府的人你们也敢动 姜星河慢悠悠地从他那辆奢华到晃眼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那几个恶少一愣,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绛紫色锦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的少年,正摇着一把描金折扇。 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朝他们走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姜大少爷。” 尖嘴猴腮的少年认出了姜星河,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姜相的嫡长子啊,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但身份摆在那儿。 尤其这位爷最近行事越发乖张,他们这些人家世比姜家差了一截的。 还真不敢轻易得罪。 “怎么?我家老头子不当丞相了,你们特么的就开始动姜府的人了?姜启是老子的小老弟儿,啥时候轮得着你们动他了?!” 姜星河用扇子指了指姜启,又指了指那几个恶少,下巴抬得老高。 那几个恶少面面相觑。 姜大少的人? 看看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姜启。 再看看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老子有钱”气息的姜星河。 怎么看都不像一路人啊。 姜启也愣住了。 他愕然地看着姜星河。 这位声名狼藉,据说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嫡长兄,怎么会替自己出头?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姜……姜大少,误会,误会。我们不知道他是您的人。” “不知道?” 姜星河眉毛一挑。 他手中的描金折扇“唰”地一下合拢,不等那几个恶少反应过来,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那尖嘴猴腮少年的脸上。 “嗷——!” 尖嘴猴腮少年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抽得陀螺般转了半圈。 脸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他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本少爷的人,你也敢动?眼睛长到裤裆里去了?!还是你爹娘没教过你,什么人能惹,什么人碰都不能碰?!” 姜星河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一脚踹在另一个高个子恶少的膝弯处。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高个子恶少的痛呼,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姜星河动作行云流水,下手又快又狠,完全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他虽然看起来骚包。 对付这几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家伙,简直是手到擒来。 “哎哟!我的腿!” “姜大少饶命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别打了!求您别打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几个恶少平时欺负姜启这样的老实人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姜星河一边追着打,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极尽刻薄: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相府的人都敢欺负,是不是觉得我爹的相位坐到头了?!”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今天本少爷就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我姜星河的兄弟,是你们这帮杂碎能随便碰的?!啊?!” 他揪住一个想要逃跑的恶少的衣领,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直接将那人扇倒在地。 这位传说中除了吃喝嫖赌一无是处的嫡长兄。 竟然会为了自己大打出手,而且下手如此狠辣,招招见肉。 他回过神来,见那几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在地上翻滚哀嚎。 心中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解气,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担忧。 他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姜星河的衣袖。 却又有些迟疑,急声道。 “大……大哥!算了吧!别……别为了我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过是几个没本事的混混,不值得您为他们生气!万一……万一给您,给相府惹上了麻烦,我……我……” 姜启是真的怕了。 姜星河为他出头,他心中感激涕零,可万一因此给姜星河,甚至给整个相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他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这几个人虽然不成器,但毕竟也都是些小官宦家的子弟。 若是他们的长辈联合起来发难,恐怕不好收场。 他自己受些委屈没什么,可不能连累了这位刚刚对他施以援手的嫡兄。 姜星河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回头斜睨了姜启一眼。 他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子,倒是个知恩图报、懂得为他人着想的。 比那些只知道趋炎附势的家伙强多了。 值得拉拢。 不过,戏要做足,恩威并施,才能让这小子彻底归心。 “兄弟?你刚才叫我什么?大哥?” 姜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是……是啊,大哥。” “好!这声大哥我应了!” 姜星河重重地拍了拍姜启瘦削的肩膀,力道之大。 “既然你认我这个大哥,那以后在这京城里,就没人敢再欺负你!谁敢动你,就是动我姜星河!” 他转过头,目光如电,用那把沾了些许尘土的描金折扇。 挨个指着地上哀嚎的那几个恶少,厉声喝道: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姜启,是我姜星河的兄弟!他是我丞相府的人!你们这帮狗东西敢动他一根汗毛,就是不给我姜星河面子,不给我们姜家面子!懂不懂?!” “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再有下次,本少爷见你们一次,打一次!打到你们爹娘都认不出来你们为止!” 那几个恶少被打得七荤八素,浑身剧痛,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句不服? 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涕泪横流。 “懂了懂了!姜大少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姜星河又是一脚,踹在离他最近的那个尖嘴猴腮少年的屁股上。 后者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和其他人一起,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连掉在地上的书本和扇子都顾不上捡。 姜星河这才重新转向姜启,脸上的暴戾之气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又换上了那副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启弟啊,以后再有这种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欺负你,你就直接报我姜星河的名字!要是他们还敢动手,你就给老子狠狠地打回去!往死里打!打出任何事,大哥给你兜着!出了人命算我的!” 第二十一章 纨绔的人设还得演 最后一条细线连接上了一个不起眼的旁支庶子的名字。 姜星河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扔下笔,毛笔在桌案上滚了几圈,沾染了些许墨迹。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夜未眠。 但他精神头却诡异地亢奋。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爽! 这姜府的权力图谱,算是被他摸了个七七八八。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可以拉拢,谁必须干掉。 一清二楚。 “都察院……呵。” 姜星河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屑。 那破地方,谁爱去谁去。 要不是有弹劾百官的权利,这都察院的官职自己都懒得要,条条框框还贼多。 不去! 这纨绔子弟的身份,可真是太好用了。 “得继续演下去,演得更像一点。” 姜星河摸着下巴,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演到所有人都以为我姜星河就是个废物点心,那才好玩。” 新的一天,开始了。 也是他姜星河,在这异世界真正开始搅弄风云的一天。 “下一步……拉拢人手。” 他眯起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名字。 那些手握兵权,或者在军中有些影响力的勋贵子弟。 这些人,通常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不,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是……更看重实际利益,也更容易被表象迷惑。 用银子砸,用美色诱,用虚名捧。 总有一款适合他们。 “萧玉卿那个小妮子……” 姜星河眼神闪过一丝阴鸷。 那女人,不简单。 如果她识相,乖乖配合,那自然是好。 如果她不识相,非要跟我作对…… 哼哼。 姜星河冷笑一声,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到时候,可就别怪小爷我辣手摧花了。 “来人!” 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少爷,您醒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废话!本少爷要是不醒,你能听见我叫你?” 姜星河没好气地说道,纨绔的架子端得十足。 管事连忙推开门,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嘴笨。”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跟哭丧似的。给本少爷备马车,最好的那辆!本少爷要出去溜达溜达!” “啊?少爷,今日您不是要去都察院当值吗?” 姜福愣了一下,小心提醒道。 “当值?当什么值?那种清水衙门,狗都不去!本少爷乐意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狗一样的东西,你在教本公子做事?” “不敢不敢,小的多嘴了。” 管事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 心里却在嘀咕:这少爷,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赶紧的,磨磨蹭蹭干什么?耽误了本少爷出门找乐子,我扒了你的皮!”姜星河催促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姜福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演戏嘛,自然要全套。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尚显稚嫩,却已经开始透出几分邪气的脸。 不错,很有反派的潜质。 他对着镜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姜星河啊姜星河,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当你的纨绔大少吧。这浑水,才刚刚开始搅动呢。” 很快,下人通报马车备好了。 姜星河换上了一身骚包的锦衣华服,腰间挂着叮当作响的玉佩。 手里摇着一把描金的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哪儿热闹去哪儿!说不定还能碰上几个冤大头,赢他们点银子花花。” 姜星河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轻佻。 他要去的,自然是那些勋贵子弟们常去的销金窟。 一个个目标人物,在他脑海中筛选过滤。 他要找的,是那种有野心,但又暂时不得志,或者有明显短板和需求的人。 这样的人,才好控制,才好利用。 姜星河歪歪扭扭地靠在马车柔软的锦垫上,一只脚还不安分地翘着。 时不时用鞋尖去蹭那名贵紫檀木雕花的车壁。 “慢点!赶着投胎啊?” 他冲着外面吆喝了一声。 车夫一个激灵,马鞭扬起又轻轻落下,速度果然缓了不少。 姜星河掀开车帘一角,懒洋洋地往外瞟。 街道两旁,行人如织。 卖货郎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粼粼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但他看的不是这些。 他在找人。 找那些穿着光鲜,眼神却带着几分游离和不甘的年轻公子哥儿。 这些人,往往是勋贵家族里不受重视的旁支,或者本身能力平平,却又心比天高的主儿。 “嗯?” 忽然,他的视线被前方不远处的一小撮骚动吸引了。 几个锦衣少年,正围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青衫书生。 推推搡搡,言语间满是戏谑。 “这不是姜二爷府上的……姜什么来着?”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用扇子轻佻地拍打着青衫书生的脸颊。 “姜启,我叫姜启。” 青衫书生低着头,声音不大,却清晰。 姜星河眼神微微一动。 姜启? 哦,想起来了。 是丞相府二房的一个庶子。 他老爹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二叔,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 这个姜启的娘,好像是个没什么身份的丫鬟,早早就没了。 所以这姜启在二房的处境,可想而知。 比自己这个“嫡长子”在整个姜家的地位,也强不到哪里去,甚至更惨。 至少自己现在还能装疯卖傻,狐假虎威。 “姜启?哈哈,瞧你这穷酸样,也配姓姜?” 另一个高个子恶少嘲笑道,一把抢过姜启手里抱着的几本书,随手就扔在了地上,还用脚碾了碾。 “就是!听说你最近在国子监旁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几位兄台,我与你们并无过节,何必如此?” 姜启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克制。 始终没有提自己是相府的人。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姜星河心里暗道。 “哟呵,还敢顶嘴?”尖嘴猴腮的少年眼睛一瞪,扬手就要打。 “住手!” 第二十章 先要稳定姜家 姜星河回到自己相府的卧房。 打发了殷勤过度的管事和侍女,他并未如他们所愿那般宽衣解带,早早安歇。 开玩笑,这节骨眼上睡觉? 心也太大了。 “啧,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自家老头子姜镇远,刚刚置仕。 这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来分一杯羹,不,是想来抢食了。 这绝非寻常外部政敌的手笔。 那些老狐狸,就算要动手,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更不会这么快就找到门路。 “内鬼啊……” 这种戏码,他熟。 家族内斗,争权夺利,血亲相残,自古以来,史书上写得还少吗?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姜家的主要人物。 大伯家的那几个堂兄,平日里看着人五人六,恭敬有加,实则哪个不是眼高于顶,野心勃勃? 老头子腾了地方,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还有他那几位“好”兄弟。 多半是被人当枪使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今晚这场“夜探”,来得正好。 他正愁没机会把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给揪出来呢。 现在,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想看戏?行啊,小爷我亲自给你们搭台,就怕你们唱不下去。” “呵。” 他低笑一声。 这相府,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不知藏了多少腌臜事。 前身那蠢货,真是白瞎了这嫡长子的身份。 “纯纯大冤种啊。” 姜星河摇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要不是他来了,这小子怕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家人们谁懂啊,摊上这么一群饿狼亲戚,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个个都是败家玩意儿。” 姜府这潭水,深着呢。 想浑水摸鱼的人,多了去了。 “先从大伯父姜镇邦那一家子开始捋捋。” 姜星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锐利如鹰。 “老大,姜星耀,我那好堂兄。”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眼底却精光闪烁的脸。 啧,贪婪两个字,就差刻他脑门上了。为了点家产,能把他亲爹的棺材本都给撬出来。这种人,最好对付,也最容易被当枪使。 姜星河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仿佛圈住了一只待宰的肥羊。 给他点甜头,让他看到更大的利益。比如……嗯,许诺他一些铺子? 或者某个肥差?他肯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到时候,让他去咬,咬得越凶越好。管他咬谁,只要别咬我就行。 老二,姜星辉。 纯纯的莽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被人煽动两句,就能提着刀去跟人拼命。口头禅不就是‘干他娘的’?这 种炮仗,一点就着,用来冲锋陷阵,当个搅屎棍,再合适不过。 随便给他找个不痛快,或者暗示谁谁谁看不起他,保准他嗷嗷叫着就去惹事生非。让他去闹,把水搅浑,浑水才好摸鱼嘛。 至于老三,姜星光。 姜星河的表情带上了一丝玩味。 这位堂兄,可就‘聪明’多了。读过几本破书,就真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诸葛亮转世。整天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实际上呢?眼高手低,志大才疏。 给他戴高帽,捧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是幕后高人,让他去‘指点江山’。到时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让他们三个先斗起来,狗咬狗一嘴毛,那才叫精彩。最好来个三败俱伤,我好捡现成的。 清算完大伯父家的“栋梁”,姜星河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这一房。 亲兄弟?呵。 在这高门大院里,亲情算个屁。 他从书案下翻找出许久未用的文房四宝。 宣纸铺开,雪白刺眼。 墨锭在砚台里不紧不慢地磨着,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毒蛇在吐信。 屋内的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光线晃了晃。 “先从老的开始。” 姜星河提笔,饱蘸浓墨,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 自家老爷子,一切权力的源头。 一个圈,将这名字框住。 然后是分支。 三个名字并列在老太爷之下,各自引出一条粗重的墨线。 又添上他们各自的母亲,正室王氏,几个得宠的姨娘。 墨线如蛛网般延伸,勾连。 王氏,哼,老虔婆一个,最是偏心老大那一家子。 姜星河自言自语,笔尖在王氏的名字上重重一点。 然后是二房。 人丁相对单薄,但也各有各的心思。 一个个名字,在他笔下浮现。 嫡子,庶子,女儿…… 谁和谁面和心不和,谁和谁暗中勾结。 姜星河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记忆中的点点滴滴都串联起来。 写到自己这一房。 “姜星河。”他写下自己的名字,眼神复杂。 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宣纸很快被密密麻麻的名字占据。 但这还没完。 姻亲。 姜家女儿嫁去了哪里,娶进门的媳妇娘家又是何方神圣。 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姜星河又取过一张宣纸,铺在旁边,继续延伸。 墨线纵横交错,有的粗重,代表关系紧密;有的细若游丝,代表疏远或隐秘。 灯油快要耗尽,他换了根新的蜡烛。 烛火跳动,映照着他专注而又略带疯狂的脸。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浑然不觉。 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编织一张捕猎的巨网。 每一个名字,都是网上的一个节点。 “还有那些老家贼……” 他又想起府里那些资历老、权力大的管事、嬷嬷。 这些人,看似奴仆,实则在某些方面,比主子说话还管用。 谁是谁的心腹,谁又暗中投靠了谁。 他把这些人的名字写在更外围,用更细的线条与各房主子连接起来。 不知不觉,窗外透进了一丝微光。 鸡鸣声远远传来。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姜星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远交近攻,以夷制夷。 他轻声念叨着这八个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姜府,就是个缩小版的权力场。 大伯父那一家子,就是‘进攻’的对象,先让他们内耗起来。 至于‘远交’……或许可以找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同样有野心的人,暗中结盟。比如,那些不得志的庶出旁支? 或者某些同样被主流排挤的姨娘? 让他们互相倾轧,斗个你死我活。我呢,就躲在幕后,悄悄积蓄力量。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元气大损,就是我出来收拾残局,掌控一切的时候了。 想把我姜星河当成垫脚石?想踩着我往上爬?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小爷我可不是前身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以前是你们说了算,现在,这姜府的规矩,该由我姜星河来定了!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第一步,就从拉拢一波自己的人开始!” 第十九章 搅乱京城才好浑水摸鱼 “这…这会牵连多少无辜?” 这个姜星河,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苏恒甚至怀疑,与虎谋皮是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姜星河闻言,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苏大人,你现在还有心情管别人无辜不无辜?你觉得这京城当中还有几个当官的是无辜的?再说,可以派人救火啊!你们晚点去就是了!”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狠,别人就会对你狠!那些所谓的‘无辜’,平日里享受着特权,作威作福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无辜’?” 姜星河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的人手脚都麻利得很,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烧点无关紧要的柴房马厩,偷点不义之财,给他们添点堵,让他们自顾不暇。死人?那多晦气啊!” “当然,万一哪个倒霉蛋自己不小心,被烟呛死了,或者吓破了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与我何干?” 苏恒的脸色铁青。 他知道姜星河在避重就轻,这种大规模的混乱,怎么可能不死人? 但,家族的存亡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父亲的殷切期盼,闪过族中老幼的无辜面庞。 如果苏家倒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抄家灭族,流放千里? “好!我答应你!” 一旦答应,他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苏家也将彻底和姜星河这条毒蛇绑在一起。 姜星河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苏大人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哦?苏大人请讲。” 姜星河挑了挑眉。 “尽量…尽量不要伤及无辜性命。”苏恒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姜星河撇了撇嘴。 “苏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杀人狂魔似的。放心,我的人有分寸。咱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转移视线,顺便‘合理分配’一些资源,不是滥杀无辜。死人太多,动静太大,反而不好收场。” 苏云汐在一旁听着。 想要阻止一下。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自己那一根筋的哥哥已经答应了。 为了苏家…为了活下去… 但她暗暗下定决心,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力保全那些真正无辜的人。 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苏大人,既然你同意了,那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你需要什么?” “第一,那些与苏家不睦,或者自身劣迹斑斑的官员名单,以及他们府邸的内部构造图,防卫薄弱点,越详细越好。我想,苏大人在朝为官多年,这点情报应该不难吧?” 苏恒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 这些东西,他确实掌握了不少。 原本是用来防备政敌,或者在关键时刻拿捏对方的把柄。 没想到如今却要用在这种地方。 “第二,万一,我是说万一,事情闹大了,朝堂之上需要有人帮忙说几句话,转移一下视线,苏大人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你这是要我与你同流合污!” “哎,苏大人,此言差矣。咱们现在是盟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再说了,这也是为了苏家好,不是吗?” “我知道了。” “痛快!苏大人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姜星河一拍大腿。 计划敲定。 姜星河不再耽搁。 对着门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打了个手势。 黑暗中,几道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苏大人,苏小姐,好戏…明晚就开始。” 姜星河回头,对着面色凝重的苏家兄妹露齿一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 “明晚?”苏恒和苏云汐同时惊呼出声。 这么快? “兵贵神速嘛!等那些老狐狸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好了,我要回去补个觉,养精蓄锐,准备看大戏了。苏大人,情报尽快送到我府上。记住,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 说完,他也不等苏恒回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留下苏恒和苏云汐面面相觑。 “哥……”苏云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别怕。府里待着,哪儿也别去。注意安全。” “哥,你……” “我来处理。想伤害你的人全部都不会有好下场。” 苏恒打断她。 苏恒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偏厅。 别人的事儿他不想管!但有人盯上自己妹妹,那不行! “来人!”他低喝一声,就有随他而来的护卫上前。 “大人!” “以追查紧急军情为名,立刻给我取加急出城令符!” “是!”亲卫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去。 “备最好的快马,府门外候着!” …… 令符很快送了过来。一枚小小的乌木牌子,刻着特殊的纹路。 苏恒将其揣入怀中。 夜色已深。 相府中除了巡夜家丁偶尔的脚步声。 苏恒没有走正门。 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重重庭院,来到偏僻的侧门。 一匹神骏的黑马早已在那里焦躁地刨着蹄子,口鼻中喷着白气。 心腹牵着马,见苏恒出来,立刻将缰绳递上。 “大人,一切妥当。” 苏恒点点头,翻身上马。 动作干净利落。 “驾!” 他低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 黑马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 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嗒嗒”声,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 京郊,数十里外。 一处荒山脚下,林木掩映。 若非熟知路径,绝难发现这里藏着一座营地。 几处不起眼的篝火在林间闪烁,隐约可见巡逻兵士的身影。 策马疾驰,在营地外围被暗哨拦下。 和暗哨对上口令,见是苏恒亲至,连忙行礼,“参见大人!” 苏恒一摆手,直奔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帐篷。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亲兵,掀开帐帘便走了进去。 帐内灯火通明。 几名身着夜不收制式皮甲的都尉正在议事,见苏恒突然深夜到访,皆是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参见将军!” “都坐。”苏恒面色凝重,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有紧急任务。城内,有巨蠹作祟,祸乱朝纲。我奉密旨,连夜清除。” 第十八章 苏恒是把好刀 苏恒看着姜星河伸出的手。 内心,天人交战。 相信他? 这个京城闻名的纨绔子弟?这个张口闭口都是吃喝玩乐的废物? 可他的分析,字字诛心。 那些话,像冰冷的钢针,扎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朝堂的腐烂,远超他的想象。 若不联手,苏家,还有父亲毕生的心血,怕是真的要万劫不复。 苏云汐站在一旁,小脸煞白。 她看着姜星河,像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平日里那个嬉皮笑脸,总是没个正形,时不时还要调戏她几句的姜星河。 此刻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姜星河吗? 最终,苏恒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出乎意料的,姜星河的手很温暖,掌心甚至有些薄茧。不像个纯粹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没想到…姜公子竟有如此为国为民之心。苏某,佩服。” 这话一出口,苏恒自己都觉得牙酸。 为国为民?就凭他姜星河? 打死他都不信。 果然,姜星河的反应比翻书还快。 只见他眉毛一挑,嘴角一撇,那双刚刚还闪烁着精光的眸子。 瞬间被嫌弃和夸张的惊恐填满。 姜星河猛地抽回手,还使劲在自己华贵的衣袍上蹭了蹭,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苏大人!苏兄!苏大爷!咱俩熟归熟,你可别瞎说啊!什么为国为民?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在京城地面上混?” “我告诉你,这种高帽子,我姜星河戴不起,也不想戴!你这是赤裸裸的诽谤!我要告你诽谤!听见没?” 他夸张地打了个哆嗦,一脸“你可饶了我吧”的表情。 “让老子去干那种吃力不讨好,九死一生,还没油水捞的活儿?你想得美!老子的人生信条,就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捞钱绝不错过!懂?” 苏云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变脸速度…简直了。 刚刚那个运筹帷幄,和眼前这个满脸写着“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姜星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姜星河心里的小算盘,此刻已经打得噼里啪啦响。 苏恒? 哼,一把好刀。 虽然有点钝,有点不听使唤,但用来砍人,足够了。 他爹姜镇远一撂挑子不干了,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没了主心骨,现在可乱着呢。 户部尚书,吏部尚书,还有五军都督府那帮大老粗,哪个不想趁机捞一把。 扩大自己的地盘? 空出来的相职,可没人取代。 正好,借苏恒这把“正义之刃”,把这些不听话的旧势力,好好“修剪修剪”。 清理干净了,他的人才能名正言顺地顶上去嘛。 到时候,朝堂上下,都是他姜星河的“自己人”。 那钱袋子,还不是想怎么鼓,就怎么鼓? 他姜星河,可是立志要当大楚第一贪官的男人! 但一心为民,廉洁奉公的人设绝对不能崩! 什么为国为民,救苏家于水火? 呸!要不是苏云汐这小妞儿还有点利用价值,苏家死活关他屁事! 当然,顺手帮苏家一把,也能让苏恒这条狗更忠心不是? 而且苏云汐长得小模样还是不赖的。 苏恒听着姜星河这通混账话,额角青筋直跳。 他努力克制着一拳打爆这家伙狗头的冲动。 这孙子,就没一句正经话! 但,形势比人强。 眼下,除了和姜家这条贼船捆绑在一起,他别无选择。 “说吧,你的条件。” 他不信姜星河会白白帮忙。这混蛋,无利不起早。 姜星河闻言,立刻换上一副“你太客气了”的笑容,那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哎呀,苏大人,瞧您这话说的。”他伸手就想去搭苏恒的肩膀,被苏恒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逼退了。 姜星河也不尴尬,搓了搓手。 “谈条件多伤感情啊?咱们现在是盟友,是战友!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说重点。”苏恒咬牙。 “重点就是…等风波平息,朝中总会有些…空缺,需要有德才兼备之人填补。到时候,我举荐几个人才,苏大人想必也不会反对吧?” “至于那些不长眼,想置我们于死地的家伙…他们留下的那些家产,总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咱们,合理分配,合理分配。” 苏恒的脸黑得像锅底。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这混蛋,真是把这些词发挥到了极致! “你还想从中牟利?” “苏大人,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叫及时止损,废物利用!再说了,不捞点好处,我凭什么冒这么大风险?我看起来像是活菩萨吗?” 苏云汐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现在毫不怀疑。 如果条件允许,姜星河能把皇宫都给搬空了。 苏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 “你的计划是什么?”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活下来,才有资格计较。 姜星河见他终于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几分。 “计划嘛,很简单。首先,咱们得把水搅浑。” “怎么搅?” 姜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意。 “苏大人,你觉得,如果今晚,不止丞相府和你们苏府遇袭……”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京城里,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们,府邸也接二连三地‘走了水’,或者‘遭了贼’……你说,这京城,会不会更热闹一点?” 苏恒的瞳孔猛地一缩。 “全城放火,栽赃嫁祸?” 太疯狂了!太狠毒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自保,这是要将整个京城拖下水!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可就绽放开了,那一脸褶子劲儿,啧啧。 “苏大人果然一点就通。高,实在是高!” “你想让京城大乱?” “乱又乱不到百姓身上。你想想,如果只是你们苏家和丞相府出事,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呢。可如果到处都起火,到处都丢东西,那幕后的人还有空看咱们?” “再说了,这京城里,平日里跟你们苏家不对付的,或者本身屁股就不干净的官员,可不少啊。咱们帮他们‘热闹热闹’,顺便再把一些屎盆子往他们政敌的头上扣扣,岂不美哉?” 第十七章 相府和伯府需要合作 苏恒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愣 “那又怎么样?这是你失职!” “不,这不仅仅是失职的问题。”姜星河的眼神沉了下来,目光扫过苏恒凝重的脸。 “你想想,你今晚为何会急匆匆地赶来?你是不是在城阳伯府也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收到了什么消息?” 苏恒的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姜星河衣襟的手。 他今晚确实收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关于他妹妹可能面临危险的含糊警告。 来源不明,但他出于对妹妹的担心。 还是火速赶来了,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副景象。 “别琢磨了,是我给你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伙人今晚的目标,不止你妹妹一个人,也不止丞相府。” “他们同时行动了,相府这边袭击了你妹妹,城阳伯府那边……估计也没闲着。” “你想想,什么样的势力,能同时渗透进丞相府和城阳伯府?又是什么目的,要同时对两家下手?” 苏恒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不是傻子。 “他们不是单纯地想杀你妹妹。” 姜星河的目光深邃,看向苏恒,又看了一眼苏云汐。 “他们想借着这次袭击,在你我之间,在你苏家和姜家之间,制造误会,挑拨离间。让相府和城阳伯府,自己先斗起来。” “你看,你一来就揪着我衣领骂我,不就是他们乐意见到的结果吗?” 姜星河面对哥哥的盛怒,没有解释,没有辩白。 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指出了事情的本质。 这个男人……他总是这样,让你觉得他吊儿郎当、漫不经心。 却又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的洞察力。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她看着姜星河那张在昏暗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脸。 苏恒听着姜星河的话,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当然知道,苏家和姜家表面上最近走的很近。 “你是说……有人想让我们两家内斗?” 苏恒压低了声音,眼神锐利地看向姜星河。 “这还不明显吗?你妹妹出了事,你怪相府没保护好;相府这边出了事,我们也能反过来怪城阳伯府连累。一来二去,猜忌就有了,裂痕就出来了。” 他走到地上那具尸体旁边,蹲下身,动作随意地翻了翻尸体的衣领,像是在找什么。 “看来,我们两家,是真的被同一股势力盯上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让苏恒和苏云汐都听得清楚。 “什么目标? ”苏云汐忍不住问道。 “想要弄垮相府……少了相府的掣肘,剩下的就简单了。整个朝堂都是他们的人!” 这样的目标,未免太大,太可怕了。 苏恒被他这副德行气得肝疼。 “目标?他们目标大得很。 “你想想,能调动这种级别的高手,还能同时在两家下手。这帮人,能量不小。” “而且胆子也大。敢在京城,敢对丞相府和城阳伯府下手。不是疯子,就是觉得自己已经稳了。” “稳了?”苏恒皱眉。 “对啊。他们觉得,少了一个碍事的丞相,再让苏家和姜家狗咬狗。朝堂上,就没人能拦住他们了。” 姜星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整个大楚的朝堂,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了苏恒的心里。 “贪婪,腐败,沆瀣一气。你看到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官员,剥开皮,里面全是蛆。” “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天天琢磨着怎么往自己兜里捞钱,怎么往上爬。至于百姓死活,国家兴衰?” 他嗤笑一声,不屑到了极点。 “狗屁!他们只管自己的屁股坐得稳不稳。” “这种人,全杀了都不会有一个冤假错案。” 从一个世家纨绔口中说出。让苏恒和苏云汐都愣住了。 苏恒从未想过,有人会对朝堂有如此极端的评价。 他自己身处其中,自然知道有些黑暗。但如此彻底,如此绝望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 “所以,这次的袭击。就是他们动手了。” “清理障碍。彻底掌控朝堂。丞相府没兵权,就是个靶子。打掉你,朝堂上少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再把你苏家拉下水。这盘棋,他们下了很久了。” 他走到苏恒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苏恒,你也是混朝堂的人。你该知道,光靠丞相府,扛不住。” 他的话很直接,不加任何修饰。像一把锤子,直接砸向苏恒的脑门。 “丞相府的权势,都在嘴皮子上。真动起刀子来,有什么用?指望那些文官跟你拼命?他们只会躲在女人后面哭。” 苏恒的脸色铁青。 姜星河的话粗俗难听,却也是事实。 丞相府固然位高权重,但那是文臣之首。 真要面对这种有组织、有预谋的武力袭击。确实脆弱。 姜星河的目光落在苏恒的脸上,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觉得我吊儿郎当,一无是处。”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这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 “但这次,你得信我。也只能信我。” “相府需要武力。需要能对抗这帮阴沟里的老鼠的力量。苏家也一样。” 他伸出手,动作不像他平时的懒散,而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恒,我们合作。” “只有苏家和姜家联手。我们才能在这场烂泥仗里活下来。才能有反击的机会。” 赤裸裸的合作提议。没有任何客套。 姜星河玩世不恭的表象下,藏着这样可怕的洞察力。 要信他吗? 他的苏家,竟然沦落到需要靠这个看起来混账的姜星河来保护? 苏云汐站在一旁,完全被这一幕震住了。 姜星河揭示的真相,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百倍。 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竟然是这样一群渣滓? 不再是那个轻佻的、总是逗弄她的姜星河。 现在像是一个站在深渊边缘的人,冷静地指着深渊里的怪物。 目光锁定在姜星河身上。 姜星河不是开玩笑。 这不仅仅是为了苏云汐。这是为了两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甚至是……整个大楚的未来。如果朝堂真的被那股黑暗势力彻底掌控。 后果不堪设想。 第十六章 刺杀不是针对一家 苏云汐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做梦。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三个黑衣人,此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们身上蜿蜒流出,染红了地上的木屑和灰尘。 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幕,握着短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死里逃生后的巨大冲击让她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是谁?是谁救了她? 一个身影在那三具尸体前。 “姜星河?!” 苏云汐低声惊呼,竟然是他!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有些凌乱,衣衫却还算整齐的男人。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个混蛋!在她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他去了哪里?! 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他才出现?!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极力压抑着心底翻腾的怒火和委屈。 “你……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姜星河似乎没听到她语气里的责难,或者说听到了也压根没在意。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的光芒。 “我啊?哦,刚才去溜达了一圈,吹吹风,顺便找点乐子。” 他耸了耸肩,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边。 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黑衣人的脑袋。 “结果乐子没找着,倒是听到这儿挺热闹的,寻思过来看看,没想到恰好赶上这场好戏。” 一副完全不把刚才的生死危机放在眼里的样子。 瞬间让苏云汐的火气噌噌往上冒。 什么叫“溜达找乐子”?!什么叫“恰好赶上好戏”?! 她刚才可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这个混蛋竟然还能这么轻松! “你……你还有心情溜达找乐子?!我都快被杀了!你知不知道?!” 苏云汐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哎呀,这不是没被杀吗?” 姜星河弯下腰,动作极为随意地拎起一具尸体的衣领。 像拎一个破麻袋似的,一边往门外拖,一边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 “再说了,你不是挺能干的嘛,还能抄起家伙准备拼命,像模像样的。” 他语气里的玩世不恭和调侃让苏云汐感到一阵无力。 她都快吓死了,手里的剑重得像石头,他却说她像模像样? 姜星河拖着尸体走到门外,又折返回来,弯腰去拖第二具。 房间里“咔啦咔啦”地响起尸体被拖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说,你这屋子可够乱的。回头得找人收拾收拾。这血腥味儿,估计住不了人了。” 苏云汐看着他忙活的身影,心里的怨愤稍微平息了一点点。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解。 “他们是谁?为什么闯进来?” 姜星河把最后一具尸体拖出门外,直起身子,拍了拍手。 转身看向苏云汐,脸上的戏谑收敛了几分。 “他们啊……” 他走了几步,随手踢飞一块地上的木屑,眼神变得有些锐利。 “可不是那些街边上求财的江洋大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云汐身上,像是在审视她。 “瞧他们的身手,再瞧这目的性……直奔你这儿来的。这可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 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分析的冷静,与他之前的吊儿郎当判若两人。 这种反差让苏云汐心里咯噔一下。 “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她之前虽然猜到不简单,但听到姜星河这么说,心里的不安还是加剧了。 “没错。能请得动这种货色,而且直接冲着你来的……背后牵扯的势力,可不简单。” 他瞥了一眼苏云汐,眼神复杂难辨。 “丫头,你这小日子啊……怕是要不太平了。” “今晚这出戏,不过是个序曲罢了。往后的日子,可热闹着呢。” 苏云汐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 序曲?这已经是生死一线的危机了,竟然只是序曲?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真的被卷进了什么可怕的漩涡,那她……她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 “你……你是说……” 苏云汐刚想开口问个清楚,却被姜星河突然抬手的动作打断了。 “嘘——” 他食指抵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的玩味瞬间消失。 苏云汐一愣。 “外面……还有人?” 苏云汐顺着姜星河示意的方向看去,是房门。她 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人”,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砰!”地一声巨响,厚实的木门像是被一头愤怒的蛮牛狠狠撞上。 整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门框裂开,木屑纷飞,尘土飞扬。 苏云汐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手里那柄短剑。 以为是漏网的刺客卷土重来,或是姜星河说的那“外面的人”终于到了。 然而,破门而入的身影却让她一怔。 不是那些冷血的黑衣人,也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敌人。 “云汐!” 来人嘶吼一声。 “哥?!” 苏云汐愣住了,手里的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个时候在相府居然能看到自己的亲哥哥,城阳伯苏恒。 苏恒哪里顾得上地上的狼藉,他几步冲到苏云汐身边。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云汐摇了摇头,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苏恒的目光从苏云汐身上移开,落在了一旁那个。 嗯,那个正像没事人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的姜星河身上。 苏恒的怒火噌就找到了宣泄口。 他看到的是什么?自己宝贝妹妹的房间到处是血,一片狼藉。 “姜星河!” 苏恒一声暴喝。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姜星河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手上青筋暴起。 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姜星河被他这么一抓,身形晃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你他妈的丞相府怎么还能有人闯进来?!你告诉我,怎么看守的?!” 苏恒把这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姜星河脸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不,深夜之中,刺客竟然能闯进内院,闯进我妹妹的房间!亏你这也是相府!” 他越说越气,整个院子都能听见他的咆哮。 “我把云汐交给你,让你保护她,你就是这么保护的?!让她独自面对这些狗东西?!我告诉你,姜星河,今天要是云汐少了一根汗毛,我他妈拆了你这破相府!我让你姜家付出代价!” 他的威胁毫不掩饰,带着一股子城阳伯府特有的霸道。 姜星河耸了耸肩,动作幅度不大。 但足以让苏恒感觉到他的满不在乎。 “哎呀,苏兄,别这么大火气嘛。” 语气里没有一丝被威胁的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劝慰傻子的意味。 “我这不就好好的站在这儿,你妹妹也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 “再说了,要不是我恰好赶上,你妹妹可能真就有事儿了。这么说来,我反而是她的救命恩人,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揪着我骂?” “你救命恩人?你他妈要是早点防范,会有这种事吗?!你——” “苏兄,冷静点。” 他的声音不再玩世不恭,带上了一种分析的冷静和锐利。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刺客为什么能轻易闯进丞相府内院?甚至直接找到了你妹妹的房间?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对防卫,似乎了解得一清二楚。” 第十五章 姜星河你跑哪里去了 “小姐您就安心等着,奴婢去去就回。” 丫鬟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 莲步轻移,朝着房门走去。 苏云汐百无聊赖地重新坐回床榻边。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垂下的床幔流苏。 “吱呀——”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像是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门口传来丫鬟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闷哼,像是被人猛地捂住了嘴。 然后,再无声息。 …… 苏云汐等了会儿,眉头微微蹙起。 这死丫头,去看个情况怎么这么久? 莫不是偷懒躲到哪里去了? “小翠?” 她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只有窗外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心中升起不安。 她站起身,趿上鞋,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小翠?你再不应声,我可要生气了!”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比之前更低,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苏云汐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地上拖拽着什么重物,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以及……被强行压抑住的呜咽声。 那呜咽声,分明就是小翠的! 紧接着,是几下沉重而迅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似乎在院中停了下来。 苏云汐的呼吸瞬间凝滞。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到门边,透过那道细细的门缝向外望去。 这一看,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原本空旷的院子里,此刻竟然鬼魅般地站着好几个黑衣蒙面人! 那些人个个身形彪悍,手持明晃晃的凶器,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丫鬟小翠,正被两个黑衣人死死按在地上,嘴巴被一块肮脏的破布堵得严严实实。 手脚也被粗暴的绳索捆绑着。 其余的黑衣人则散布在院中,像幽灵一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其中有两个,面色不善,正一步步朝着她的房间逼近! “咚咚咚!” 苏云汐的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如纸,双腿发软。 怎么办?!这些人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冷静!苏云汐,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爹爹说过,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保持镇定! 她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将离门最近的一张梨花木圆桌拖了过来。 死死地顶住房门。 “哐当!” 桌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外面的脚步声似乎因此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嗤笑声传进屋里。 手忙脚乱地将几把椅子也搬了过来,一层层地叠在桌子后面。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这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些人既然敢潜入防备森严的丞相府,必然是有备而来。 看起来身手不凡,绝非寻常毛贼。 她环顾四周。 想要找到什么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梳妆台上的铜镜? 太重,而且砸不准,万一没砸到人反而惊动了他们,岂不更糟? 首饰盒里的金簪? 太短太细,戳人都不一定能见血,更别提什么杀伤力了。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墙壁上挂着的一把装饰用的短剑上。 那是她哥哥苏恒在她及笄时送给她的,说是让她放在闺房里辟邪壮胆的。 剑鞘华丽,镶嵌着宝石,但剑刃……她从未拔出来看过,天知道那是不是块废铁。 苏云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短剑从墙上扯了下来。 剑鞘有些紧,她费了些力气,手指都磨红了,才“噌——”的一声将剑拔出。 一道寒光在昏暗的烛光下闪过。 剑身不长,大约一尺有余,入手颇沉,剑刃在烛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看起来……似乎还算锋利。 聊胜于无!至少比赤手空拳强! 窗外,那些黑衣人的低语声隐隐约约传来。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姜星河? 他现在在哪里?他知道府里出事了吗?他会不会来救她? 还有白天他带回来的那个神秘女子……那个女人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但身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苏云汐的心一沉。 难道……这件事和那个女人有关? 是那个女人引来的仇家?还是……那个女人本身就是个祸害?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各种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翻腾。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今晚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恐怕牵连甚广。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从门外传来,是那些黑衣人失去耐心,开始用脚踹门了! 顶在门后的桌椅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嘎吱嘎吱”作响,木屑簌簌落下。 苏云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 “砰!砰!砰!” 撞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房门在剧烈地晃动。 似是下一秒就要被整个踹飞。 苏云汐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紧张地注视着房门。 “姜星河……你这个混蛋……关键时刻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低声咒骂着。 同时,她也感到一阵绝望和无助。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才刚刚及笄,大好年华,还没嫁人呢…… 不!她不想死!她还有爹娘,还有哥哥! “砰!” 巨大的声响震得屋子都晃了晃。木屑横飞。 房门,“喀拉拉”几声,彻底炸开,像一块烂木板一样摔在地上。 三个黑衣人狞笑着冲了进来。 他们的眼神像饿狼一样,带着冰冷的杀意。 领头的那个,手里拎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 直奔苏云汐。 苏云汐的心脏猛地缩紧。 手里的短剑像有千斤重,举不起来。 她能清晰地看见,黑衣人刀锋上跳跃的烛火光影。 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一股子臭味。 她闭上眼。等死。 “嗤——”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极快。 像一道闪电。“噗嗤!”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苏云汐的脸上,带着一股子铁锈味。 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三个黑衣人,刚才还凶神恶煞。 现在,直挺挺地倒下了。 地上多了几道血痕。 第十四章 调虎离山 萧玉娆也不知为何这样说。 哪怕是把女帝搬出来也没用,她却又下意识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萧玉娆脑海中闪过姜繁星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双桃花眼笑的弯弯。 那两人楞了一瞬,道:“姜繁星?那个纨绔?”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姜繁星那个废物,他如今就只能依靠着老丞相才能在名都苟活。” “本以为你还认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不曾想竟然说出个这么个玩意儿来。” 此时,躲在不远处草丛里的男人脸黑了又黑。 苏恒站在旁边,听着这些话也有点绷不住了。 想要开口安慰,但是发现一张嘴就忍不住想笑,可此人是自己的同盟,又是姜老丞相之子。 故而他忍笑的极为难受。 姜繁星看了他一眼,无语道:“想笑就笑,我又不会跟一群马贼计较这些。” “噗哈哈哈……” 姜繁星刚说完,耳边就传来苏恒的笑声。 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实打实的喜欢玩女人的纨绔。 本以为他改了便不会有人再提,不给他面子那也得给姜老丞相面子啊。 姜繁星深深地闭上眼睛,强压制住心中想要上去把那几个马贼砍掉的心。 “你的人怎么还不到啊?”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哪怕是知道了,这件事是谁做的,那他们也不会找人算账。 萧玉娆乃当朝公主,又嫁进了姜府。 无论如何,姜繁星绝对不会让她出事。 傍晚。 山上的风还带着几分凉意。 姜繁星终于等来了苏恒的人。 他看着已经哭晕过去的萧玉娆,眸光暗了暗。 “他们如今是在等银子,咱们要不要提早动手啊?” 苏恒凑了过来,递给了他一点干粮。 姜繁星摇头:“等!” “咱们必须得掌握足够多的证据,才能洗清两家的嫌疑。” “萧玉娆这个蠢货,以后有的机会死。” “难不成咱们两个得一直守着她?” “找到证据之后,她是死是活就跟咱两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姜繁星说这话的时候,那双锐利地眼眸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破庙。 这还是头一次,苏恒跟姜繁星这么近距离地去共同做事。 不得不说,这个浪荡的纨绔模样确实挺招人的。 倘若他是个女儿家,估计也得在闺阁里为他哭断肠了吧。 等了没一会儿。 一辆马车从隐匿的竹林中驶来。 他们几人将自己的身子压的更加低了一些,躲开了马车上的灯盏。 直到马车在破庙便停了下来,一穿着巨大斗篷帽子的人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姜繁星现在想看,也都看不了。 但心中的直觉更加指向了一个人。 苏恒原本是想着人已经到齐了,想着带人冲过去抓他一个人赃并获。 可却被姜繁星死死地一把抓住。 苏恒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 他有些着急道:“你怎么了?” “咱们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 苏恒压低了声音,在这静谧的黑夜中还是能听清楚的。 姜繁星沉默了一会儿道。 “是女帝。” 苏恒闻言一愣,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你……” 姜繁星深吸了一口气,他站在心情也比较复杂。 转过身来直接靠在旁边的土埂上,随手折了旁边的一根草叼在嘴里。 “闭嘴!” 他现在脑子里乱的很,跟一锅粥一样。 如今必须得好好地想一下才是,就这样冲出去,还不知道会不会从四面八方突然出现诸多暗卫。 女帝的暗卫,那是训练有素武功极高的。 姜繁星不敢冒险。 今日在天牢之中,他所做的事也是逼不得已。 如今理智回归之后,更是想想都怕。 “那咱们怎么办啊?” “女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不想让萧玉娆活下来。” “可萧玉娆死了,这件事就可以成为威胁丞相府的关键。” “你想吗?” 苏恒没有了方才的震惊,理智地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而姜繁星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女帝为何步步紧逼? 之前那么多年也都忍了过来,如今就连一天都等不了了?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 姜繁星想到这里,沉默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回去。”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站起身来。 “快回去!” 他动作迅速,往前面走了几步直接一个翻身上马。 苏恒尽管不明白,可也跟着照做。 乌云遮住了月光。 迎面的风还有些刺人。 苏恒快马追上之后问道:“你是怎么了?” 他吐了一口被风灌进嘴里的沙子,拧着脸询问。 姜繁星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将守着苏云汐的人也都撤了过来?” 他的这一句提点,就足以让苏恒反应过来了。 在沉默了一瞬之后,苏恒像是发了疯一般抽了一下马背。 “驾!” 而在姜府。 紧压乌云遮日,一些黑衣人从后院的墙外翻了进来。 在夜色中潜入进丞相府。 如今他们说的正香,又怎会警觉地发现什么呢? 苏云汐是头一次留宿在丞相府,尤其是在看到白天姜繁星领回来一个蒙面女人之后,就更加睡不着了。 “你说,姜繁星领来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啊?” “我怎么瞧着有些熟悉?” 她身边的丫鬟跪坐在地上给她捶着腿,闻言一脸坏笑。 “小姐这心是放在了好奇上,还是放在了姜大人的身上啊?” 这调侃意味十足,让苏云汐这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有些羞恼。 “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今日不撕你的嘴。” 她说着有些害羞地跟丫鬟打闹,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悄悄潜入院中。 啪—— 主仆二人正打闹的时候,院中突然响起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苏云汐有些疑惑,“是怎么了?”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往门口走查看情况,却被丫鬟给拦住了。 “好小姐,您如今穿的这么单薄可千万不要出去。” “若是被大人知道了,奴婢可没办法交代啊。” “您坐着,奴婢过去瞧瞧。” 丫鬟说完就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第十三章 萧玉娆失踪 此话一出。 三人沉默了下来。 姜繁星一只手搭在了椅子扶手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 苏恒是莽夫一些,可能到如今的位置,他绝非蠢货。 半晌之后。 苏恒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弊道:“倘若公主一死,那之后姜家也会被牵连。” “早朝的时候,当着女帝跟文武百官的面我站了姜家,她此举是为了除掉咱们两家。” 姜繁星越听越不解,疑惑道:“可是萧玉娆不是自己杀了婢女吗?” “她是杀人犯,又怎会牵连到咱们两家?” 姜繁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无奈摇头道:“你觉得现在女帝还有机会选择吗?” “她已经被咱们两家联合之事气疯了,恐怕寝食难安。” “任何手段,只要是可以除掉咱们两家其中一家,那她就心安一半儿了。” 苏云汐有些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圆溜溜的眼眸极为可爱。 震惊了一小会儿之后,姜繁星看着她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兄长。 苏恒心中明白,自己的妹妹是个多聪明的人,绝对骗不了她。 他顿了顿,有些含糊地开口:“你放心,此事哥哥绝对可以解决。” 苏恒并未说这件事该如何解决,那苏云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哥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咱们两个是至亲之人,许多事我已经看的明白了。” “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苏恒有些不知所措,他最是看不得妹妹流泪。 如今有些无措地转过头来,用求助地眼神看着姜繁星。 而姜繁星明白自己跟苏云汐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况且他们的家事,与自己有何干系? 他必然是不愿意插手的。 “你们聊,我去吩咐厨房做几个菜,今晚留下来用饭。” 姜繁星看着苏恒逐渐阴沉的眼神,直接溜之大吉。 开什么玩笑? 苏云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早就已经清楚。 再说了,苏家的事同自己也没有关系啊,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出了前厅,便看见下人急匆匆地从前面小跑来。 他拧着眉道:“急什么?有狼撵着你吗?” 下人有些害怕又有些着急:“少爷,那个、那个蒙面的姑娘不见了!” 啪嗒…… 姜繁星手中的玉佩掉落在了地上。 他愣神了一瞬之后一把揪住了下人的衣领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为何不派人去找?” 下人也委屈,“找了,就是找不到啊。” 姜繁星眸光严厉,他只沉默了一下就果决地转过身再次走进了前厅。 苏云汐声嘶力竭的质问声传入他的耳朵,可他如今是在没有心思八卦。 “你得跟我走一趟了。” “萧玉娆消失了。” 苏恒听见这话疑惑地抬起头来,不解地问:“消失?不是死了吗?” 姜繁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道:“现在没时间了,路上再跟你解释。” 要出去的时候苏云汐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走到了两人面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带着我一起!” 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执拗的固执。 姜繁星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拒绝道:“此番凶险,有性命之危。” “你不用回去,就在丞相府待着。” “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一间客房,”姜繁星往前面走了两步再次转身提醒道:“记住,一定不要回去。” 苏云汐在她自己家中都能遭人算计,那没有了苏恒的守护,恐怕她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看着姜繁星眼神中的认真,苏云汐心中一动,不自主地点头。 “知道了。” 城外竹林中。 女人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一间破庙中。 她原本白皙嫩滑的皮肤如今也已经染上了脏污。 嘴巴里还塞了一块布,让她叫不出救命。 “唔……” 萧玉娆已经快要疯掉了,为什么几次三番让他落到如今的地步。 她的面前是是几个身着黑色衣衫的男人,看不清脸。 听见她的动静,几个人转过身来。 其中一满脸络腮胡身形强壮的男人,瞧见她醒了之后眼睛都直了。 “美人儿,你可算是醒了。” “你若是再不醒,哥哥我可就把持不住了。” 男人粘腻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听着他说的那些不入流的话,也越来越害怕。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乃本朝公主萧玉娆,你们若是动了我的话,女帝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如今已经没有其他的能说出来的了。 果然。 在听到女帝之后,那个手中拿着烤鸡的男人顿了顿。 在这破庙之后,男人身上汗水的臭味跟烤鸡的腥味让萧玉娆有点难受。 心中的不安让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抖。 本以为是将那几人给吓唬住了,谁知在顿了一下之后他们笑的愈发猖狂。 “哈哈哈……” 萧玉娆脸色彻底给了,她知道这几个人绝对是不要命的主。 或者他们就是萧玉卿找来的。 络腮胡男走了过来,粗粝的手指摩挲着萧玉娆细嫩的脸。 他像是在欣赏一个物件儿一般,欣赏着她。 “萧玉娆,你觉得我们认不出来你吗?” “如今,我们是奉了别人的命令,要让你永远都消失在京都。” 萧玉娆听到这话,立马抓住了这其中的关键。 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开口保证。 “我以后绝对不会回来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这时其中一个身影比较瘦小,尖嘴猴腮的男人带着一脸的谄媚走了过来。 他对着那个络腮胡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大,反正这个公主已经被放弃了。” 说到这里,那个男人摩拳擦掌用舌头舔了舔唇角,又接着开口。 “不如咱们就先玩儿了这个小娘儿们,大家谁都不说谁都不知道。”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标志的美人儿,实在是馋的慌啊。” 那个老大一听,眼神看向了萧玉娆。 很明显,他也是这么想的。 萧玉娆被吓得往后面一直退,可她被绑成这个样子也退无可退啊。 “你们敢碰我,姜繁星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十二章 故意设局 郊外竹林。 萧玉娆有些迷茫地坐在了枯草上。 姜繁星坐在旁边饮茶,与她的惆怅形成鲜明对比。 在她再一次发出叹气时忍不住“啧”了一声。 “一百三十遍了。” 姜繁星突然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啊?” 萧玉娆迷茫地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他。 姜繁星瞧着她这模样,就知道萧玉娆这个蠢货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萧玉卿闻言摇头。 姜繁星倒茶的手顿了顿,神色有些复杂。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姜繁星这才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可萧玉娆却赶忙好起身来,张开双臂将人拦下。 “你这是去哪里?” 她银铃般的声音中充满了警惕跟依赖。 姜繁星有些好笑,他懒散地双手环胸依靠在旁边的竹竿上。 “当然是会姜府了,怎么了?” 骗他故意装傻,萧玉卿有些羞恼。 “你回姜府,那我去哪儿?” 姜繁星瞧着她有些无措又依赖着自己的模样,实在是想要发坏。 他挑眉,微微弯腰凑近了她。 “你回哪儿?” “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般冷漠的话,让萧玉娆气不打一处来。 “你!” “你这个登徒子!” “之前还、还那般对我,如今却又这般无情!” 萧玉娆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古代的女人。 可就是这份含蓄,让姜繁星眼里的兴趣也愈发浓烈。 他抬起手来,勾住了萧玉娆的下巴。 她的那双眼眸仿佛含着一汪秋水一般,和萧玉卿有几分相似但又没她那般凌厉。 想起今日他那般大胆的行为,姜繁星回忆着触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燥热。 萧玉娆被他那充满情欲的眼眸看的有些不自在,想往后退却直接被勾住了腰带进了怀中。 “现在知道躲了?” “晚了。” 萧玉娆是真没有想到,只这低沉的两个字便能让她整个人都酥软。 “唔……你做什么?” 姜繁星听到这话,用牙齿轻轻地咬了咬萧玉娆的脖颈。 一股茉莉花香传入鼻腔,让姜繁星整个人都很躁动。 而萧玉娆却有些害怕。 她挣扎着想要将圈住自己的姜繁星推开,而他力气大到丝毫不动。 “这里若是有人经过:你……” 后面的话,萧玉娆还未说出口脸颊就已经发红。 而姜繁星直接将人带进了马车里,刚进去便撕碎了她的衣衫。 “啊!” 萧玉娆白皙如玉的皮肤暴露在外,粉色的肚兜将她整个人衬的更加妩媚。 “姜繁星,我是你嫂子!” 姜繁星闻言顿了顿,他眼神中的兴趣更加浓烈了。 马车内一片春色。 等姜繁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怀中娇软的身体宛如一潭春水。 她有些委屈又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我、我……” “你要负责!” 姜繁星勾唇,没有做出明确地回答。 “回府上,你继续做你的夫人,只不过不可出门。” “而且,若是旁人发现了你还活着,那你就离死不远了。” 萧玉娆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但这时她眼下最需要的事了。 她垂下眼睑,最终同意了。 姜府。 姜繁星刚下马车,就看见门口的另外一辆。 这个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带着人刚走到前厅,就听见了有些烦躁不耐地女儿家的声音。 “他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哥哥,要不然咱们回去等着吧?” 是苏云汐? 还跟苏恒一起来看? 姜繁星往前面走了两步,还不等苏恒回答他便笑着回复了。 “让苏小姐久等了。” 他到底是姜老爷子的儿子,又是四品官员。 如今能这般让着苏云汐,也是让苏恒眉宇间多了几分愉快。 “您还是莫要见怪。” “小妹自小就在塞外生活,没规矩贯了。” “还请姜兄不要见怪。” 苏云汐听到这话,撇嘴翻了个白眼。 看着姜繁星那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便想起之前种种。 如今他身后又跟着一位蒙着面纱身材婀娜的美人儿。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堵的慌。 “大人,这是打哪里来啊?” “人人都说大人是个浪荡纨绔,如今都将人领到家中来,看来传闻果然如此。” 苏恒不知为何,自己妹妹竟然如此无礼。 尽管平日里宠着她,可到底如今京都城内人人都是姜老爷子手底下的人。 如今这个姜繁星,也不容小觑。 “云汐!” 苏恒加重了语气,这才让苏云汐闭嘴。 姜繁星是个人精,他又怎会不知苏云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令妹性子直爽可爱,是难得的。” “不知苏兄今日带着令妹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被提到了这里,苏恒这才想起了今日他此行的目的。 “萧玉娆在天牢之中自行了断了,是今日早上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便来问问你。” 毕竟,萧玉娆可是姜家的人。 姜繁星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哦?” “自行了断?” 他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开口。 “此事恐怕是真。” 苏恒看了他一眼,眼神也是认真起来。 “可萧玉娆只是杀了一个奴婢而已,如今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苏恒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姜繁星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苏兄说的是,一个奴婢而已……”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了还站在一旁的萧玉娆。 “去将人带到我的院子中,吩咐下去没什么事不要随意进去。” 身旁的下人行礼道:“是。” 可这话在苏云汐听进去之后,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姜繁星,而姜繁星似有所感一般对着她挑眉,做了个极为浪荡的笑容。 “一个奴婢,按理来说公主是可杀得。” “这京都城内,但凡有家世的人家哪个没背上过几条人命?” “可偏偏公主却不行?” 苏恒是个聪明的人,被这么突然一点拨之后也是明白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设局陷害公主?” 第十一章 其中有诈 撕破了脸皮,谁都不好看。 萧玉卿是女帝。 是这天下的君王。 她只需要怒声呵斥,都能让人心惊担颤。 当然,姜繁星除外。 他在京都城内横着走,别人都夸他步子漂亮呢。 更何况,姜家哪怕是没落了。 可仍旧是有老爹撑着,她萧玉卿也没有那个资格来闹事。 “陛下,您何必动怒呢?” “气性大,小心上了身子。” 姜繁星说着,就渡步站在了萧玉卿的身后,一只手缓慢地从她的肩膀抚摸。 宛如一条毒蛇一般,划过她的手臂直到握住了手。 柔软的手指被姜繁星紧握在手心。 怀中女帝身上的香味淡雅,让人不舍。 那粉嫩的耳垂,让姜繁星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 “你放肆!” 萧玉娆原本是被吓到了,现在更是震惊到说不出话啦。 自己的这个妹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如今竟然有人敢这么在她的面前放肆,那自然是令人震惊。 萧玉卿也沉默了。 “姜繁星,此事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若是现在离开,这么会当所有的事从未发生过。” “懂吗?” 沉默之下,是姜繁星收回了手往后面退了两步。 他的这个动作,让人很容易觉得是被帝王的威严给震慑住。 毕竟饶是姜老丞相的亲儿子,那也是为人臣子。 又怎好做出这般事情? 萧玉娆也不可置信地等到安静,眼神中是比之前更加绝望。 “你、你做什么?” “姜繁星,你听了她的话以后若是再继续想活下去,那真的没用了。” 姜繁星不屑地冷笑一声。 “呵……” “真是搞笑呢。” “陛下,您在天牢里动手要谋杀自己的亲生姐妹,此等大事若是被您的子民知道了的话,恐怕……” 萧玉卿攥紧了垂下的拳头。 她转过身来冷眸望着姜繁星,两道谁都不肯认输的视线碰撞。 姜繁星从她的眼眸中察觉到了一丝丝地不对劲。 “朕之前就警告过你,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皇家颜面。” “饶是这样,朕也想过放你出去。” “可姜繁星,朕的忍耐可是有极限的!” 萧玉卿说着话的时候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抹危险地锋芒。 姜繁星突然觉得如芒在背,他转过身就看到了身后的十几个训练有素地黑衣人。 他们手中的各个都拿着露着寒芒的剑,让人心尖都在发抖。 “你……” 姜繁星刚想说这么多人,哪怕是打赢了也胜之不武。 可那群黑衣人动作迅速,直接一剑挑破了姜繁星的衣袍。 姜繁星也是看的很准,拿着了自己手中抢过来的剑就跟那些人对打。 饶是再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的话他也是知道的。 姜繁星眼疾手快,将站在角落打算看热闹的萧玉卿直接一把抓住。 他的动作麻利,一把捏住了萧玉卿的脖颈。 “啊!” 萧玉卿的痛呼,让李公公反应过来立马喊停。 “都住手!” 他是两代帝王身边最得力的人,帝王的生死也与他息息相关。 李公公因为害怕萧玉卿出事,故而直接跪在了姜繁星的面前。 “姜大人,您这可是在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女帝是天子,您怎可做出此等不忠之事?” “你们姜家,人人都称是忠义之辈,若是此事传出去的话,姜老丞相的身体估计撑不住啊!” 这阴柔尖锐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害怕。 倒是让姜繁星越发兴奋。 姜繁星凑近了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 “陛下,李公公所说属实吗?” 他的嗓音低沉,让萧玉卿的耳尖微微发红。 “你……” “你放开朕!” 她面色娇羞,甚至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姜繁星这个登徒子的手,竟然已经从她的后腰开始作乱。 姜繁星神色不显,气定神闲地用灵魂的手揉搓着那酥软的腰肢。 姜繁星轻笑出声,低沉地嗓音凑近了萧玉卿的耳边。 活脱脱一副浪荡公子地模样,有恃无恐地开口。 “放开?” “陛下舍得吗?” 萧玉卿确实舍不得。 可她终究是帝王,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姜繁星牢牢按在怀中。 “陛下,今日之事下官不想被人知道。” 萧玉卿咬着牙,一副不乐意屈服地模样。 “你妄想!” “朕要将你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萧玉卿已经快要处在暴怒的边缘,刚骂了两句谁知姜繁星就将她整个人都抱着转了个身。 两个人的背影,刚好是对着那些黑衣人。 姜繁星这时作乱的手,也不会再被人发现。 于是他愈发大胆,那只手往前面探去伸进了衣衫之中触摸到了柔软。 “啊~” 萧玉卿轻喘,可这难以启齿地声音让她整个人都很奔溃。 “你放开!” 萧玉卿想要挣扎,可她终究是女儿身,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越挣扎姜繁星越是作乱。 “陛下,微臣想要的很简单。” “与陛下的颜面相比较起来,您自己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尽管他确实不舍如此娇软的身子,可也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若是真的将人惹急了,那就玩过头了。 萧玉卿脸上出现了脸红红晕,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那只作乱之手的手臂。 在沉默之后,萧玉卿这才咬着牙不甘心地开口。 “今日此事,你们若是敢出去说半个字,那所有人都格杀勿论!” “萧玉娆,”萧玉卿念到这个名字之后,有些不甘心可也没办法地开口。 “因自知罪孽深重,今日早晨装死在天牢之中。” 萧玉娆有些震惊,但反应过来之后也明白了这是放过了自己。 “你们走!” 萧玉卿快速地将自己抽回身来,神色又恢复了往日地冰冷淡漠。 她整理这自己的衣衫,冷声开口:“你不是想要自由吗?” “今日朕就给你这个自由。” “从今日起你就不是我大楚的玉娆公主,也不是姜家的儿媳。” “你是好是坏,都与朕没有任何的关系。” “滚!” 姜繁星倒是有些惊诧,她怎会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 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第十章 给你体面 他们躲在了一处阴暗的牢房中。 因为转角,萧玉卿是看不到他的。 明黄色的衣袍与如此阴暗潮湿的天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面色冰冷气质出尘,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周围跟着的人也自然而然地跪在了地上,牢头被吓得颤颤发抖。 “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玉卿轻蔑地眼神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仿佛在看蝼蚁一般。 继而又用那双眼眸看向了跪在地上,有些狼狈的萧玉娆。 她有些嫌弃地蹙眉:“自作孽不可活。” 说着她便看向了旁边弓着身子的面色白皙有些阴柔的太监。 只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女帝的想法。 将藏在袖中镶嵌着绿色玛瑙的匕首丢了进去。 “公主,大楚皇室名声不可毁掉,您自行了断吧。” 他尖锐阴柔的嗓音,在这天牢中极为突兀。 萧玉娆看着面前的匕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 那是自小就被自己护着的人。 如今她黄袍在身,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自己,眼神中没有一丝不舍。 “阿姐,你太鲁莽了,朕救不了你。” “你放心去,朕会给你体面。” 萧玉卿凉薄的话宛如利刃一般,狠狠扎进了萧玉娆的心中。 她痛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到哽咽到发不出声音。 萧玉卿忍不住“啧”了一声,眉宇间染上了几抹不耐烦。 “你们都下去。” 帝王吩咐,其他的人又怎敢不从? 等人都走干净之后,只剩下了萧玉卿跟她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那可是先皇留下来的人,他背地里为先皇做了多少腌臜事,所有的人都知道。 如今的李公公,可谓是萧玉卿最信任的人了。 萧玉卿慢慢蹲下身来,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漠。 “萧玉娆,从小到大你都是到处惹祸,现在这件事已经在京都闹大了。” “朕护不住你。” “你唯一的解脱就是,自行了断。” “如果真的等到秋后问斩,恐怕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的。” 萧玉卿的语气冰冷,仿佛眼前之人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一般。 萧玉娆情绪平复了一些,带着干涸血迹的手扶着木桩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中满是怨毒,看起来像是恨急了眼前之人。 “你……” 刚开口,就发现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萧玉娆轻咳了几声之后,眸光也逐渐冷冽下来。 她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对求生的卑微,而是一脸冷漠。 “所以陛下是不顾姐妹情谊,想要让我死是吗?” 萧玉娆的语气中有些许的释然。 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以为她又要发疯作妖的萧玉卿有些惊诧。 “杀人偿命,你不应该吗?” “你当初杀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会有今日?” 姜繁星看着萧玉卿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他是在墙上的一个小缝隙看大门,这主仆二人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恶心。 看着萧玉卿阴沉的脸上布满了杀意。 而萧玉娆的背影挺拔,仿佛对生死丝毫不惧。 姜繁星心中已经有了大概,这个萧玉娆现在如此不卑不亢,那绝对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杀人?” “你这招借刀杀人真的是用的极好啊,我那个时候真是太信你所以才着了你的道。” “萧玉卿,你真是好计谋啊!” 她这话刚说出口,就直接被李公公给一声呵斥。 “大胆!” “陛下的名讳,也是你敢直呼的?” 萧玉娆听着这话,不屑地冷哼一声。 “不让叫如今也是叫了,反正横竖是死,又何必在意?” “萧玉卿,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可以瞒天过海吗?” “那你有没有听过,人在做天在看?” 萧玉卿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饶是被姜家控制着做了傀儡皇帝这么久。 可她仍旧是不允许萧玉娆这样的人来欺辱自己。 “你说什么?” 她说着就接过了李公公从地上捡起的匕首,锋利的寒光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颤。 萧玉娆往后面退了两步。 “你、你当真敢杀我?” 她方才是一位萧玉卿纯粹就是吓唬自己,哪怕是要动手,那也绝对不可以她亲自动手。 可如今看来,萧玉卿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狠啊。 萧玉卿冷笑,反问道:“为何不敢?” “说好听点你是楚国的公主,说不好听你就只不过是一个寡妇而已。” “一个嚣张跋扈的寡妇,背后没有任何的依靠。” “你认为你能狂妄到什么时候?” 萧玉卿目光狠厉,手持匕首缓慢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萧玉娆被吓得直接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嘴巴微微张开一脸的不可置信。 “救、救命啊!” 姜繁星听到这个救命声,知道再不能继续这样躲着了。 他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手微微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咳咳……” 咣当—— 匕首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声响。 萧玉卿警惕地看向了身侧,就看见外面男人缓慢地走了过来。 他完全没有打扰了别人的抱歉,甚至还脸皮厚到笑着跟正在行凶与在生死边缘崩溃的两人打招呼。 “这么巧啊?” 萧玉卿冷下了脸来。 她看着姜繁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脸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冷冽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又带着几分鄙夷的语气。 姜繁星摊开双手耸肩膀道:“微臣来救命啊。” “听方才有人喊了救命,是嫂子你吗?” 萧玉娆被吓的连连点头:“救命,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萧玉卿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公公,他走进来直接一把捂住了萧玉娆的嘴巴。 只一小会儿,萧玉娆就晕了过去。 “陛下,一切都听您吩咐。” 李公公尖锐的声音让姜繁星想起了刚穿过来的时候。 “李公公不愧是陛下身边忠心耿耿多年的下人。” “只陛下一个眼神,您便能立马明白是什么意思啊。” 这阴阳怪气的话,让两人的脸色再次变差了几分。 “姜繁星,趁着朕还没有真正生气,滚!” 第九章 挑拨 昏暗的地牢里。 女人躺在干枯的草上,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就如同这没有窗户的地牢一般,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 咣当—— 门外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 一束强光随着门被打开而刺了进来。 光束中男人身着束袖紧衣,如墨的长发被高高束起。 他身形挺拔,气质非凡。 “萧玉娆,别装了。” 男人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轻蔑,似乎对这个公主没有任何的尊敬之意。 萧玉娆闻言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的那双目光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姜繁星,我是你嫂子!” “你竟然敢将我送进天牢?!” 姜繁星无所畏地双手环胸,看她毫无对大楚公主的尊敬。 “萧玉娆,你知道如今你的处境吗?” 他微微弯腰,凑近了一些看着仍旧是有恃无恐的萧玉娆。 萧玉娆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过头去鄙夷道:“能怎么?” “本宫乃是大楚公主,如今下嫁到你们姜家,那是你们姜家的福气。” “甚至还守了这么多年的寡,莫说是本宫自己的奴婢了,就是本宫杀了你府上的丫鬟,你又能拿本宫怎么样?” 萧玉娆已经想的很明白,再怎么样皇上也不会让她受这般屈辱。 面对如此嚣张气焰的萧玉娆,姜繁星丝毫没有生气。 只是一只手伸出去,拽住了她已经凌乱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仰视自己。 一道冷冽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萧玉娆,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想弄死能吗?” “你随意杀了下人这件事,已经在名都传开了。” “有不少的人,都想拿你开刀。” “你最好现在跪下来求我,要不然你的这条狗命,恐怕是女帝也保不住。” 萧玉娆原本还想要挣扎,可是听见这话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你在胡说什么?” “本宫可是皇上的姐姐,岂可随意想杀便杀?” “你以为皇上是吃素的吗?” 萧玉娆强行镇定,显然她还是有些不相信,可也知道姜繁星没必要骗自己。 故而心中还是有些心虚,不太确定。 姜繁星站起身来,冷嗤一声。 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鄙夷道:“女帝如今自顾不暇了,这所有的根源都来自于你。” “你觉得像这样的你,她又怎么会护着?” 果然! 在听到这话之后,萧玉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整个人像是被剥去了灵魂,整个人都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脑子里的嗡鸣声,让她不能安静思考。 而姜繁星像是在欣赏着一副画一般,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身处绝望之中。 沉默了一会儿。 萧玉娆猛地抓住了姜繁星的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姜繁星,你能救我吗?” “我求求你了,我不能死啊!” 萧玉娆眼神慌乱,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她眼泪婆娑地看着姜繁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娇纵跋扈。 姜繁星垂下眼眸,一只手轻轻擦拭掉了萧玉娆脸上的泪珠。 “萧玉娆,杀了人就是要偿命的。” “你自己拔刀之前,得想清楚。” “你没考虑,所以你就得付出性命。” 萧玉娆面如死灰,就连抓着姜繁星的腿的手都松了。 “你、你不想救我,又何必来?” 萧玉娆说到这里眼神逐渐怨毒,眸光狰狞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你滚!” “我不想见到你!” “你们姜家没一个好东西!” 姜繁星听着她骂够了之后,冷嗤一声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萧玉娆,现在我给你一条路。” “如果你不听,那你就只能等死。” 姜繁星的眼神格外认真,像是等待着审判别人一样。 萧玉娆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有些木讷。 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姜繁星,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你……” 姜繁星冷哼一声,蹲下身来视线与她齐平。 “萧玉娆,你已经是姜家的人,是生是死都是关乎着姜家。” “你所有的荣辱,跟萧玉卿没有关系。”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这些话如同鬼魅的蛊惑一般,在萧玉娆绝望的心中扎了根。 在被仇恨的滋养下,快速发芽成长。 同样是父皇的女儿,为什么萧玉卿就可以登基皇位,而她就只能在姜家做一个寡妇? 甚至如今只不过是杀了一个贴身婢女而已,就要召开杀身以祸? 姜繁星看着她眼底的动摇,决定再加一把火候。 “皇上今日早朝虽然没有下旨将你弄死,但是也并未表态要留你一命。” “你是她姐姐,你应该知道她不表态的意思是什么吧?” 萧玉娆沉默了。 她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 颤抖着下唇,有些委屈地张了张嘴开口:“她、她果真如此绝情吗?” 姜繁星冷笑出声,“不绝情的话,为何会让你来姜府杀人?” “她原本是让你杀了人之后,嫁祸给我的。” “可奈何你太蠢,性子又太急。” “如今闹得这样的局面,完全就是你咎由自取。” 萧玉娆沉默着点了点头,她如今是真的什么都信了的。 “萧玉娆,你明白现在你要做的是什么了吗?” “被人利用,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你也得好好为自己谋划了。” 姜繁星站起身来,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这个东西,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找到我。” 姜繁星笃定,萧玉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们都是生在皇家从未有过感情可言。 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得谋划跟敌人是谁了。 “好了,你想通了之后我自然会来见你。” “只不过希望给你留的时间足够了。” 他的话刚说完,门外守着的狱卒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大人,皇上来了!” “正往这边走呢。” “你们快些躲起来吧,若是碰到的话恐怕咱们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萧玉娆眉头微微蹙了蹙,左右环顾了几眼发现了一个藏身之处。 “快些都躲起来,莫要被发现。” 第八章 为了您的江山 萧玉卿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严,在盯着萧玉娆的时候,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心虚。 御书房内气氛死寂。 半晌之后萧玉卿红润的唇一张一合道。 “阿姐,莫要胡闹!” 她的眼神中全是在看一个不懂事小孩的责备跟不满。 萧玉娆有些崩溃。 她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上方的皇妹,大吼道:“当日是你要将我嫁进姜家。” “如今守了这么多年的寡,”萧玉娆哭着指着自己道:“阿姐可曾有向你抱怨过一句?” “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合该为我这个姐姐想想了啊。” 萧玉卿被这哭哭唧唧的声音吵的有点烦,将手中的笔放在了笔架上,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世人都知道是姜丞相扶持朕登基,也觉得朕就应该把姜家当太上皇一样地供着。” “这么多年,朕像个傀儡一般地活着。” “你觉得朕活的就痛快了?” 萧玉卿将心中积压多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整个人都比较疯癫狰狞。 她攥住了萧玉娆的脖颈,手上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大。 萧玉娆呼吸有些困难,仰起脖子整个人都因为喘不上气而发红。 “阿姐,你身为公主,那自然是得为我朝献身。” “莫说让你现在守寡,就是要你去嫁给一个整天只知道酗酒打人的废物,那也是你的命!” 萧玉卿现在已经快要疯了。 她狰狞的眼神让人害怕。 萧玉娆一直不断地往后面退,但是如今她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咳咳……” 萧玉卿听见这声咳嗽,才顿了顿收敛了神色。 一只白皙染着鲜红指甲的手,抚摸在了她的脸上。 “阿姐,你就认命吧。” 萧玉娆被松开的瞬间,直接跪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 “咳咳……” 萧玉卿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俯视着自己的这个蠢货姐姐。 那冷漠的神色,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她是大楚的女帝,是居万人之上的皇上。 对区区一个姜家,那绝对是不在话下! 萧玉卿想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抹危险地锋芒。 她蹲下身来,抬起手想要安抚一下方才被吓到的萧玉娆。 可谁知萧玉娆已经看清楚了她,甚至满眼恐惧地往后退。 萧玉卿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她收回了手,也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温和一些。 “阿姐,你知道吗?” “姜家那个老东西一日不死,那这大楚就一日没有真正地攥在咱们萧家人手里。” 萧玉卿再次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萧玉娆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 她的眉眼温和,可是却带着不送别人拒绝的威严。 “去吧。” “你是姜家的儿媳,你得好好孝顺你的公公。” 萧玉娆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萧玉卿,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姜家。 姜繁星懒散地坐在前院,哼着小曲儿喝着茶。 从背影处看,他怀中还坐着一位腰肢酥软纤细的美人儿。 美人儿娇滴滴的在姜繁星的怀中哼唧着,这让萧玉娆心中不觉一闷。 她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站在了那人的身后。 脸色阴沉地可怕,仿佛姜繁星做了多对不起自己的事一样。 “哟?” “回来了啊?” 姜繁星搂着美人儿转过身来,萧玉娆气的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儿。 “你、你这个贱妇!” 说完她又指着吊儿郎当的姜繁星,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你是我的小叔子,如今竟然要我的贴身婢女来给你暖床?” “你这个纨绔!” “你这个疯子!” 萧玉娆已经被气的没有了理智,她左右环顾了一眼,偏巧就看见了姜繁星放在石桌上的长剑。 她动作快,大步跨了过去拔出长剑对着姜繁星怀中的美人儿就刺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丞相府傍晚的宁静。 …… 街上行人匆匆忙忙。 宫中女帝烦躁地看着越堆积越多的奏折。 而姜繁星还坐在下方,神色冷漠不卑不亢。 萧玉卿将手中的奏折扔了下去,冷哼一声道:“阿姐再怎么样,那也是你们姜家对不起她。” “让她如此年岁就守寡,你又将她的贴身婢女……” 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得叹了口气。 “得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又何须这么大费干戈?” “朕花些银子,给翠儿的爹娘,这件事也就罢了。” 姜繁星勾唇,早就料想到她会这么解决了。 于是道:“皇上是觉得几两碎银子就可以买一位穷苦人家女儿的命了,是吗?” 他这般锋利的言辞,让萧玉卿突然一噎。 “朕什么……” 萧玉卿刚想解释什么,但是却被一脸要伸张正义的姜繁星给抬手制止。 “陛下,翠儿虽然身在皇家为奴为婢,可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啊。” “她们都是您的子民,您这样做实在是……” 姜繁星说的忘乎所以,他批评的也属实直接。 让萧玉卿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御书房内,气氛瞬间死寂。 姜繁星早就已经掐准了,萧玉卿绝对不敢跟自己撕破脸皮,这才说了这些话。 “那你觉得该如何?” 萧玉卿的这话,如果仔细听的话绝对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姜繁星对此非常满意,他勾唇道:“陛下,俗话说的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如今公主杀了人,况且此桩命案是在我们姜府发生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萧玉娆如今是我们姜家的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这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难道陛下是觉得萧玉娆是公主是您的亲姐姐,就可以不顾王法吗?” 姜繁星咄咄逼人。 然而萧玉卿没办法解决他,就只能忍着心中的恶气。 “你的想法确实好,可如今你也是知道的,萧玉娆她在你们姜家受了多少罪。” “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是不是也可以说你也有罪?” 姜繁星听着这话,讽刺一笑。 “皇上,您莫不是忘记了我姜家几十儿郎是怎么死的了吧?” “他们是为了大楚,为了您的江山啊!” 第七章 告状 苏恒不明白为什么姜府的人会对自己这么紧张。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姜大人不在马车内?” 车夫脸色煞白,这沙场回来的活阎王跟自家主子,他一个都不敢得罪啊! “我……” 他吞吞吐吐的模样,也成功让苏恒产生了怀疑。 站在马车边,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熟悉的香味,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怎么了?” 苏恒这下子也警惕起来,他的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而马车内。 苏云汐被吓得快要哭出声来。 她低声在姜繁星的身下,急道:“你快些出去,要是让兄长知道你我二人之事,他必然是不肯放过你的。” 苏恒的性格她是清楚的,所以才会这么担心的。 姜繁星神色严肃,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直接将旁边的外衣披在了身上。 在苏恒快要走过来的时候,先他一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苏兄?” 姜繁星突然拉开帘子,让原本察觉到有问题的苏恒楞了楞。 “你……” 苏恒看着男人胸膛上暧昧的红痕,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姜繁星倒是堂堂正正的,仿佛丝毫没有任何的心虚。 “怎么了?” 姜繁星弯了弯眉眼,倒是让苏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了一瞬,苏恒最终摇头。 “既然你还有事,那改日再聊。” 这话正是姜繁星想听到的,他点头道:“那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这句话之后,还用手拧了一把怀中酥软的腰肢。 苏云汐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惊呼出声。 回到府上,姜繁星便瞧见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萧玉娆。 她因为太急,而来回度步。 等看到姜繁星之后,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姜繁星,你今日在朝堂之上竟然敢做出这种侮辱帝王颜面之事?!” 她这话中满是质问跟指责。 可姜繁星却勾着唇,懒散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玉佩。 成色质地可要比今日在朝堂之上的那块田黄玉好太多。 就是如此,他也丝毫不稀罕。 可想到女帝回去之后,将那枚不值钱的玩意儿砸的稀巴烂,他便没忍住笑了出来。 “嫂子,你是真的蠢还是没脑子?” 他慵懒地说出毫不留情面的话,让萧玉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谁知姜繁星根本就不打算给她机会。 “身为儿媳,你不仅不安分守己。” “你还吃里扒外,企图给姜家嫁祸栽赃。” 姜繁星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神色越来越慌张的萧玉娆。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姜繁星没打算让她承认,只是昨天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呵……” 他轻呵一声,凑近了萧玉娆的耳边道:“嫂子的小衣还在我的房中,若是不想要的话那今夜便会出现在街上,供所有人玩赏观乐。” 萧玉娆本就是因为自己的亲妹妹是女帝,在丞相府肆无忌惮。 如今终于是遇到一个能降制住她的人了。 “你疯了吗?” 萧玉娆满眼的厌恶,往后面退了两步看着姜繁星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看垃圾一般。 “你以为我会从了你这个风流成性的纨绔?” “你做梦去吧!” 萧玉娆说完之后就完往外面走,太两人擦肩的时候她却被姜繁星猛地拽了过去。 被人辖制在怀中,两人距离动作极为暧昧。 温和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脸上,一股淡淡的竹香味让她像起了昨天那荒唐的一瞬。 同样也是这般距离…… 那双作乱的手让萧玉娆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 而姜繁星冷静地看着有些意乱情迷地萧玉娆,勾唇在她的耳边轻声戏谑道。 “嫂子这是怎么了?” “是按耐不住守寡,想要男人了?” 萧玉娆一听到这话,立马清醒过来,将姜繁星往前面一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有些羞愤地看着姜繁星,咬着牙满眼厌恶:“你以为你是谁?” “我乃当今女帝的亲姐姐,岂容你这般腌臜货放肆?” 姜繁星冷哼一声,眼眸中带着几分冰冷。 “腌臜货?” “原来嫂子一直是这样看待我的啊。” 姜繁星勾唇,他本来就没有对这个蠢货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只不过是送上门的,不玩儿白不玩儿。 萧玉娆并未察觉到他的戏谑,冷哼道:“要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现在就要进宫,让女帝治你的罪!” 萧玉娆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往外面走。 而姜繁星大大方方地开口:“嫂子,你慢些走,当心门槛儿。” “我等你晚上回来一起用饭。” 他这般无所谓的纨绔样,让萧玉娆气的转过头再瞪了她一眼。 “呸!” 姜繁星看自己将人气成这样,心中的不满这才消失。 御书房内。 女帝坐在案桌边,阴沉着脸看着奏折。 而跪在地上哭哭唧唧的萧玉娆,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陛下,还请您做主啊。” 萧玉卿闻言蹙眉,可看着自己姐姐那张委屈的脸最终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阿姐想必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今日朝堂之上百官请辞之事了吧?” 萧玉娆一愣,但仍旧点头。 “文武百官为何如此?” 她哭的泪眼汪汪惹人怜爱,尽管她模样好看可却实在有些蠢笨。 萧玉卿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她的旁边将人搀扶起来。 “姜丞相是扶持朕上位之人,他为我朝出生入死。” “可也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就连朕这个皇帝也没有办法拿姜家怎么样。” 萧玉卿想起今日早朝,姜繁星那个纨绔给自己布的局她就恶心。 “阿姐,姜家是一定要除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萧玉卿说:“这样吧,你今夜就住在宫中,明日一早便回去。” 萧玉娆一听这话,脸当即就垮了。 “还要回去?” “姜繁星那个纨绔指不定要怎么折磨我呢。” “我不回去!” 萧玉娆现在一想到姜繁星那张有恃无恐,张扬肆意的脸心中就害怕。 第六章 交易 美人儿面色潮红,一双湿漉漉的美眸中满是羞愤,咬着牙道。 “你这个纨绔!” “等这件事结束,我哥哥绝对会杀了你的!” 姜繁星勾唇挑眉,搂住怀中娇软的酥腰往上搂了一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像个老狐狸一般,凑近了她耳边暧昧道:“你不想,那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马车内?” 那双灵活的手探进衣衫,摩挲着她的腰肢。 “嗯~” “你放开我!” “谁来找你这个登徒子?!” 她急的挣扎,但是却被姜繁星猛地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轻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跟你兄长吗?” “他们巴不得你们兄妹二人立马就死呢。” 果然! 苏云汐在听到这话之后,终于停止了挣扎。 她再怎么怎么样,也明白苏家如今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哪怕在宫外,听闻了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仍旧不放心。 姜繁星把玩着苏云汐垂落下来的发丝,像只老狐狸一般将这其中的利弊有条不紊地分析。 “你比你兄长要聪明的多,今日来宫门外我的马车内等着,也是因为你明白背靠着的姜家这棵大树究竟靠不靠谱。” “毕竟家父已经年迈,姜家的唯一继承人是我这个只会玩女人的纨绔,你觉得你兄长这样当着女帝的面站队姜家风险太大了,不是吗?” 苏云汐沉默了。 她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被姜繁星揉碎了摆在了明面上。 姜繁星也不急着让她表明态度,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帮她分析之后的局面。 “今日早朝,女帝被当众下了面子,满朝文武百官逼宫。” “在我出头之后,你兄长也表明了态度。” “如今,姜家跟苏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繁星说完想到什么,勾出一抹戏谑地笑容。 凑近了苏云汐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上。 他用暧昧的声音开口:“现在你就是个活靶子,说不一定明天你就突然暴毙在姜府的哪个犄角旮旯。” “你认为你兄长能护得住你跟苏家吗?” 他这话很直接,让苏云汐的心沉了又沉。 所有的事串联起来,女帝的心愿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用自己的死来让兄长苏恒出头,跟姜家对抗。 倘若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死了,那兄长绝对会豁出去被人利用。 成为女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而这把刀沾了血为她做了许多腌臜事之后,绝对会被解决掉。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 苏家不像是其他世家贵族一般,有着稳固的根基。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是哥哥驰骋沙场出生入死,用命换来的。 她不能就这样让苏家就仍人摆布。 不,绝对不可以! 苏云汐颤抖着手,将那只一直把玩着自己发丝的手猛地抓住。 “大人,若是苏家跟姜家绑在一起,你也可以随时丢弃吧?” 姜繁星作乱的手一顿,宛如寒潭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一抹危险地锋芒。 “美人儿,你的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要带着身处局中的棋子翻身? 呵…… 真是好笑。 他冰凉修长的手缓慢地抚摸上苏云汐纤细白皙的脖颈,宛如一条冰冷的毒蛇。 苏云汐目光沉冷,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她知道,如今姜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要老丞相一日不死,那女帝就一日不敢掉以轻心。 这整座京都城里,也自然是会以丞相府为尊。 姜繁星知道,这个道理苏云汐自然是会想明白的。 他往后面靠了靠,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勾唇一笑道:“相比较利益的话,那我最信任的是毫无保留。” 说完这话就扬起下巴,那副吊儿郎当京城第一纨绔的模样充满了野性。 苏云汐沉默了一下,颤抖着手抬起来想要解他的衣衫。 可因为动作不熟练,让姜繁星等的有点不耐烦。 他轻“啧”了一声,抓住了那只手道:“服侍男人可不是这样做的。” 苏云汐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的耳尖发红甚至眼神中充满了羞恼。 “你、你教我吧……” “我一定能学会的。” 那因为有些害怕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惹人怜爱。 姜繁星原本是没想这样的,可在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云汐还可以这样? 姜繁星勾唇。 真有意思。 他将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拉着探进了自己的衣服,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苏云汐仿佛受到了惊吓,想要抽回。 但是却被姜繁星死死攥住,凑近了她的耳边蛊惑道。 “想想你方才的想法。” “你兄长是护不住你的。” “只有你活着,苏家才能安稳。” 苏云汐僵硬地低下头去,看着抱着自己的姜繁星。 他就跟个老狐狸一样,那双锐利的眸子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好像她的脑子是被姜繁星给看了个空一样。 马车内气氛死寂。 姜繁星一脸淡然,双手撑在后面懒散地盯着她。 那一双深邃的眸光中,是苏云汐在姜繁星这个纨绔中从未看到过的认真。 “只要我活着,苏家才能安稳,兄长才能活下去……” 苏云汐说到最后一滴热泪从脸颊滑落,姜繁星坐起身子,用指腹擦去。 “别哭,你是我的人,那我自然会保护你。” 苏云汐点头,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大人,我愿意。” 姜繁星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然后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马车缓缓行驶,一摇一晃地。 而马车内一片春光,暧昧声连连。 两个人清醒的时候,往往要比中药的时候更加沉沦。 只是如果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话…… 砰! 马车突然停下,苏云汐被吓得一把抓住姜繁星的肩膀。 “大人,您这是?” 苏恒的声音从外头响起道:“我想和姜大人说些事情,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姜繁星整个人都紧张了。 这一通报不全露馅了吗? 第五章 指鹿为马 一封封信被写出,盖上印信后,相府的下人把信送出相府,有资格上金銮殿的文武百官,超过七成都收到了信! 次日清晨,姜星河早早的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上朝去了。 一路走入皇城,进皇宫,登金銮殿,待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后,当朝女帝,萧玉卿身着明黄龙袍,在几名大太监的簇拥下走入大殿,坐上了龙椅。 姜星河抬眼看去,下意识的看向某处峰峦,嗯,比嫂子的大。 萧玉卿也感受到了炽热的目光,寻着目光看去,是姜星河。 她眯起眼睛,昨晚李公公回来禀报时,她还不信,姜星河凭什么躲过这一劫? 但是如今看到姜星河的目光,萧玉卿有些信了。 这个废物,居然敢拿淫秽的目光看自己,胆子不小啊! 等姜家倒了,她就挖了姜星河这对眼睛,好好教教他,下辈子眼睛不要乱看! 李公公尖利的声音响起。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姜星河当即越众而出。 “启禀陛下,家父年老体衰,难堪大位,请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萧玉卿嘴角露出冷笑,颐养天年? 姜镇远这个老东西,终于服软了? 先帝还在时,姜镇远就已经在朝堂上做大,虽然是他亲手扶自己上位,但萧玉卿对他没有半分感激! 他那是对萧玉卿好吗?分明是扶持傀儡,进一步操持朝政! 现在想急流勇退,告老还乡?晚了! 萧玉卿想开口准奏,不管怎么说,先把姜镇远的官位下了,再慢慢收拾他! 当她准备开口时,吏部尚书忽然出面。 “启禀陛下,微臣同样年老体衰,祈求告老还乡,还请陛下准奏!” 萧玉卿面色一凝,好像,情况有些不对? 紧接着,朝堂上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人,纷纷拱手对萧玉卿高声道。 “微臣年老体衰,不堪驱策,还望陛下恩准我等,告老还乡!” 萧玉卿的面色逐渐凝重,她死死抓着扶手,两眼冒火的盯着弯腰行礼的姜星河。 这是要告老还乡吗?这是逼宫! 上到吏部尚书这等正二品大员,下到正六品御史言官,朝堂超过七成的人在要求告老还乡! 而且,真的只有这些吗? 姜镇远为官四十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些人依附于他存在,散布整个天下。 如今朝堂上有七成的人逼宫,那地方上该有多少? 如果这些人辞官而去,那朝廷还能运转吗? 到时候她这个皇帝就是光杆司令! 姜星河再次高声道:“家父年老体衰,不能担此大任,还请陛下恩准!” 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姜星河已经被萧玉卿千刀万剐了! 她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 “不准!姜爱卿公忠体国,为天下鞠躬尽瘁,乃朝廷栋梁,朕之肱骨,朕决定,封姜爱卿为上柱国,加封太傅,留任丞相!” 萧玉卿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她是真不想看见姜星河这个混账! 同时她又无比憋屈,作为九五之尊,就这么被逼妥协,这是何等的耻辱! 她在心中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将姜家连根拔起,株连九族! 尤其是姜星河,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姜星河大声道。 “谢陛下圣恩,陛下仁德!” 刚刚还在一同要求退休的众人齐声道。 “谢陛下圣恩,陛下仁德!” 这整齐的谢恩在萧玉卿耳中,真是无比刺耳!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打算宣布退朝,都被羞辱到脸上了,剩下的事她真不想听了。 谁还有什么事就上奏折吧。 没想到姜星河再次大声道。 “陛下,家父偶得一块和田玉,此等珍宝,有德者居之,今日献与陛下!” 听到和田玉,萧玉卿也被吸引过来,这等珍宝确实可遇不可求。 不过,姜家有这么好心? 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当传家宝留着? 怎么,刚刚打了朕一巴掌,现在就给个甜枣,拿朕当孩子哄吗? 当萧玉卿低头看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血压飙升! 因为姜星河手中的玉,根本就不是什么和田玉,分明是一块田黄玉! 萧玉卿勃然大怒,你姜家就拿这个来羞辱朕? 这是明摆着欺君! 不等她发怒,就看到姜星河高高举起手中田黄玉。 “列位臣工可看清了?此物是否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和田玉?” 百官也有些惊疑,昨天的信上有这一出吗?怎么还临时改剧本了? 这你让我们怎么演?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城阳伯苏恒越众而出,坚定道。 “姜御史,末将看清了,这就是和田玉!” 这一幕让在场众人都震惊了,城阳伯?他怎么也跟姜家站一伙了? 九门提督这个官职,不算很大,但极为关键! 因为城门一关,一支精锐进城,立刻就能釜底抽薪! 有苏恒的带领,百官立刻不再犹豫,顺风我们还能不会打吗?齐声道。 “此物乃是真正的和田玉,恭喜陛下得一珍宝!” 面对山呼海啸一般的附和声,姜星河露出了笑容。 这是赵高的名场面,指鹿为马! 百官罢朝就算侮辱天子威严?不! 指鹿为马,才是真的把天子的脸面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昨天算计我是吧? 老子从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萧玉卿看着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已经气的浑身发抖。 如果这里不是金銮殿,如果这里没有文武百官,她一定拔剑砍了这个混账! 原以为姜镇远就对皇家很不客气了,没想到姜星河才是真的放肆! 最终,萧玉卿强忍怒气,没有当场爆发,只是默认了这件事,她大袖一挥。 “退朝!” 姜星河手中的田黄玉也被太监拿走,来的还是老熟人,李公公。 等回了乾清宫,萧玉卿坐在龙椅上大口喘气,显然被气的不轻。 一转头,看见李公公手里还拿着那块田黄玉,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抓过田黄玉就狠狠砸在地上。 “混账!朕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发泄了好一会,萧玉卿才冷静下来,闭目思考,今天最大的问题,是苏恒倒戈。 苏恒最在乎的是他妹妹,看来是昨晚算计他妹妹被察觉到了。 现在想搬回这一局,还得从他妹妹身上下手! 如果能想办法让苏云汐帮忙说话…… 萧玉卿陷入沉思。 此时,被她惦记的苏云汐正在一辆马车上,被姜星河上下其手。 “啊~不要……” 第四章 意乱情迷 萧玉娆慌乱了一瞬,之后快速镇定下来。 她并不知道姐姐对姜星河出手的事,只以为这个小叔子回来是因为没银子花了。 姜星河原身就是个花天酒地的性子,年纪轻轻靠着姜丞相,坐上了佥都御史的高位。 这等正四品的言官,背靠姜家,在京都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按理说该注意言行。 但姜星河没有,他是一个俗人,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 靠着职权收取贿赂,走私铁器,放印子钱,都是为了赚钱去花天酒地。 平日里不是银子花完了,姜星河根本不回府。 萧玉娆理所应当的认为,姜星河这是银子花完了,回府找些银两花销。 她挤出一丝笑容。 “你这趟回来是没银子花了吧?这样,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供你花销,如何?” 姜星河的笑容更古怪了,他手一抖,将萧玉娆拖入怀中。 “嫂子,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啊,我是三千两就能打发的吗?” 萧玉娆猝不及防之下被拥入怀中,下意识就想尖叫,却被姜星河一把捂住嘴巴。 “嫂子,你想把人都喊来,看着我们现在的模样?” 萧玉娆下意识低头,发现两人此刻亲密的相拥在一起,姜星河的大手搂住她的腰肢,已经熟练的解开了腰带,似乎还想继续往里探索。 她立刻按住了姜星河的大手,低声怒斥道。 “你在干什么?我可是你嫂子!” 姜星河嗤笑一声:“嫂子,你好像还没分清现实啊,现在的重点,你偷父亲大人的丞相印信想干什么?” “让我猜猜,你是想伪造父亲的信,盖上印信,然后送到朝堂上,好让你姐姐发落姜家,对不对?” 萧玉娆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星河。 这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居然能猜到这种事? 还有一点让萧玉娆细思极恐,这个败类抓住了这种把柄,他会做什么? 萧玉娆还没想,就感觉到腰间一只冰凉的大手伸了进来,不老实的四下游走,胸口处也有一只大手钻了进去,一时间上下齐攻,强烈的刺激让她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她两只手拼命按住腰间不断向下的大手,急的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你……你做什么?不要这样,我可是你嫂子!” 面对萧玉娆的挣扎,姜星河只是轻轻捏了一下峰峦,萧玉娆面色顿时红的滴血。 姜星河附身亲了上去,萧玉娆已经放弃抵抗了,她的眼神逐渐迷离,显然已经逐渐进入状态。 “咳咳!” 咳嗽声忽然将两人惊醒,萧玉娆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羞愤的恨不得自杀! 她……她刚刚居然! 姜星河从萧玉娆手中抢过印信,还拿出了一抹红色布料,这是萧玉娆的小衣。 他挑眉笑道:“嫂子,这就留在我这了,要是想要,你可以晚上来我房间取,记住,必须是晚上哦,不然明天父亲大人就会看见这小衣,并且知道你想偷印信的事,明白吗。” 萧玉娆一脸愤怒,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可是她又不敢反抗,因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权倾朝野的丞相姜镇远还没死! 如果被姜镇远知道今晚的事,她亲妹妹来了也保不住她! 公主算什么?为了扶女帝上位,姜镇远连杀先帝的三个皇子! 皇室大权旁落的当下,公主也可以在姜府暴毙! 房间内再次咳嗽了两声,纵然萧玉娆再怎么愤怒,也不得不离开,这里很安静,只要姜镇远发出声音,立刻就会有丫鬟和医官前来。 眼看萧玉娆步伐虚浮的离开,姜星河满意一笑,收起小衣,拿着印信走进了房间。 他要去面对自己的靠山,也是如今唯一的翻盘希望,姜镇远。 走进房间,看着病榻上虚弱的姜镇远,姜星河语出惊人。 “爹,嫂子偷你的印信,看来是皇家要对我们动手了。” 没错,姜星河没有丝毫给萧玉娆遮掩的意思,玩女人和正事他分的很清楚,现在不是小头爸爸大头儿子的时候。 姜镇远豁然抬起头,惊疑的看着自己仅剩的儿子。 他惊的不是萧玉娆偷印信,这等小手段无关紧要,这根本就是萧玉娆的擅自行动。 如果姜镇远大势已去,有没有这封信他都是死。 姜镇远的罪行,随便挑出来两件都是九族死绝的大事,但他还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敢揭发? 相对的,只要姜镇远还能喘气能上朝,再有十封信也没用。 他惊的,是这个仅剩的小儿子居然知道皇家要动手了? 姜星河这个只知道玩女人的脑子,怎么忽然开窍了? 姜星河坐在他床边,看着对方惊疑的眼神,无奈道。 “你这什么眼神?我就不能有脑子吗?” “行了,说正事,今天我也被算计了。” 姜星河把今晚所有的经历说了出来,除了刚刚调戏嫂子。 姜镇远听的垂死病中惊坐起,死死的盯着姜星河,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 他儿子什么时候有这个脑子了?难不成是祖宗显灵了? 不行,明天得去看看祖坟,看是不是冒青烟了! 说完以后,姜星河盯着病榻上的老爹,郑重道。 “爹,得给这娘们点颜色看看,不然撑不到你病好,咱姜家就得九族三代埋两亩地了。” “现在有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人?我能用的上。” 姜镇远沉吟起来,片刻后,他缓缓摇头。 “没有,如果是老夫亲自上朝,超过七成的官员都能信得过,但如果是你,一个都没有。” 这话也很好理解,大家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没错,但我们为什么要听一个废物纨绔的? 姜星河笑了,他将姜镇远扶了起来。 “所以啊,这件事还是要您牵头,我们姜家,有个人在朝堂上说话就够了,您觉得呢?” 姜镇远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星河,难道真有一晚上就开窍的神迹? 列祖列宗在上,我儿子居然长脑子了! 莫名的,姜镇远心底涌出一股豪气,我儿都开窍了,那老夫还怕什么? 他沉声道:“笔墨伺候!” “老夫今晚就为我儿做一次局,让文武百官都看看,我姜家后继有人,倒不了!” 第三章 大嫂 一封封信被写出,盖上印信后,相府的下人把信送出相府,有资格上金銮殿的文武百官,超过七成都收到了信! 次日清晨,姜星河早早的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上朝去了。 一路走入皇城,进皇宫,登金銮殿,待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后,当朝女帝,萧玉卿身着明黄龙袍,在几名大太监的簇拥下走入大殿,坐上了龙椅。 姜星河抬眼看去,下意识的看向某处峰峦,嗯,比嫂子的大。 萧玉卿也感受到了炽热的目光,寻着目光看去,是姜星河。 她眯起眼睛,昨晚李公公回来禀报时,她还不信,姜星河凭什么躲过这一劫? 但是如今看到姜星河的目光,萧玉卿有些信了。 这个废物,居然敢拿淫秽的目光看自己,胆子不小啊! 等姜家倒了,她就挖了姜星河这对眼睛,好好教教他,下辈子眼睛不要乱看! 李公公尖利的声音响起。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姜星河当即越众而出。 “启禀陛下,家父年老体衰,难堪大位,请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萧玉卿嘴角露出冷笑,颐养天年? 姜镇远这个老东西,终于服软了? 先帝还在时,姜镇远就已经在朝堂上做大,虽然是他亲手扶自己上位,但萧玉卿对他没有半分感激! 他那是对萧玉卿好吗?分明是扶持傀儡,进一步操持朝政! 现在想急流勇退,告老还乡?晚了! 萧玉卿想开口准奏,不管怎么说,先把姜镇远的官位下了,再慢慢收拾他! 当她准备开口时,吏部尚书忽然出面。 “启禀陛下,微臣同样年老体衰,祈求告老还乡,还请陛下准奏!” 萧玉卿面色一凝,好像,情况有些不对? 紧接着,朝堂上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人,纷纷拱手对萧玉卿高声道。 “微臣年老体衰,不堪驱策,还望陛下恩准我等,告老还乡!” 萧玉卿的面色逐渐凝重,她死死抓着扶手,两眼冒火的盯着弯腰行礼的姜星河。 这是要告老还乡吗?这是逼宫! 上到吏部尚书这等正二品大员,下到正六品御史言官,朝堂超过七成的人在要求告老还乡! 而且,真的只有这些吗? 姜镇远为官四十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些人依附于他存在,散布整个天下。 如今朝堂上有七成的人逼宫,那地方上该有多少? 如果这些人辞官而去,那朝廷还能运转吗? 到时候她这个皇帝就是光杆司令! 姜星河再次高声道:“家父年老体衰,不能担此大任,还请陛下恩准!” 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姜星河已经被萧玉卿千刀万剐了! 她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 “不准!姜爱卿公忠体国,为天下鞠躬尽瘁,乃朝廷栋梁,朕之肱骨,朕决定,封姜爱卿为上柱国,加封太傅,留任丞相!” 萧玉卿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她是真不想看见姜星河这个混账! 同时她又无比憋屈,作为九五之尊,就这么被逼妥协,这是何等的耻辱! 她在心中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将姜家连根拔起,株连九族! 尤其是姜星河,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姜星河大声道。 “谢陛下圣恩,陛下仁德!” 刚刚还在一同要求退休的众人齐声道。 “谢陛下圣恩,陛下仁德!” 这整齐的谢恩在萧玉卿耳中,真是无比刺耳!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打算宣布退朝,都被羞辱到脸上了,剩下的事她真不想听了。 谁还有什么事就上奏折吧。 没想到姜星河再次大声道。 “陛下,家父偶得一块和田玉,此等珍宝,有德者居之,今日献与陛下!” 听到和田玉,萧玉卿也被吸引过来,这等珍宝确实可遇不可求。 不过,姜家有这么好心? 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当传家宝留着? 怎么,刚刚打了朕一巴掌,现在就给个甜枣,拿朕当孩子哄吗? 当萧玉卿低头看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血压飙升! 因为姜星河手中的玉,根本就不是什么和田玉,分明是一块田黄玉! 萧玉卿勃然大怒,你姜家就拿这个来羞辱朕? 这是明摆着欺君! 不等她发怒,就看到姜星河高高举起手中田黄玉。 “列位臣工可看清了?此物是否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和田玉?” 百官也有些惊疑,昨天的信上有这一出吗?怎么还临时改剧本了? 这你让我们怎么演?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城阳伯苏恒越众而出,坚定道。 “姜御史,末将看清了,这就是和田玉!” 这一幕让在场众人都震惊了,城阳伯?他怎么也跟姜家站一伙了? 九门提督这个官职,不算很大,但极为关键! 因为城门一关,一支精锐进城,立刻就能釜底抽薪! 有苏恒的带领,百官立刻不再犹豫,顺风我们还能不会打吗?齐声道。 “此物乃是真正的和田玉,恭喜陛下得一珍宝!” 面对山呼海啸一般的附和声,姜星河露出了笑容。 这是赵高的名场面,指鹿为马! 百官罢朝就算侮辱天子威严?不! 指鹿为马,才是真的把天子的脸面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昨天算计我是吧? 老子从来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萧玉卿看着姜星河脸上的笑容,已经气的浑身发抖。 如果这里不是金銮殿,如果这里没有文武百官,她一定拔剑砍了这个混账! 原以为姜镇远就对皇家很不客气了,没想到姜星河才是真的放肆! 最终,萧玉卿强忍怒气,没有当场爆发,只是默认了这件事,她大袖一挥。 “退朝!” 姜星河手中的田黄玉也被太监拿走,来的还是老熟人,李公公。 等回了乾清宫,萧玉卿坐在龙椅上大口喘气,显然被气的不轻。 一转头,看见李公公手里还拿着那块田黄玉,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抓过田黄玉就狠狠砸在地上。 “混账!朕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发泄了好一会,萧玉卿才冷静下来,闭目思考,今天最大的问题,是苏恒倒戈。 苏恒最在乎的是他妹妹,看来是昨晚算计他妹妹被察觉到了。 现在想搬回这一局,还得从他妹妹身上下手! 如果能想办法让苏云汐帮忙说话…… 萧玉卿陷入沉思。 此时,被她惦记的苏云汐正在一辆马车上,被姜星河上下其手。 “啊~不要……” 第二章 上船 美人儿面色潮红,一双湿漉漉的美眸中满是羞愤,咬着牙道。 “你这个纨绔!” “等这件事结束,我哥哥绝对会杀了你的!” 姜繁星勾唇挑眉,搂住怀中娇软的酥腰往上搂了一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像个老狐狸一般,凑近了她耳边暧昧道:“你不想,那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马车内?” 那双灵活的手探进衣衫,摩挲着她的腰肢。 “嗯~” “你放开我!” “谁来找你这个登徒子?!” 她急的挣扎,但是却被姜繁星猛地按在了自己的腿上。 轻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跟你兄长吗?” “他们巴不得你们兄妹二人立马就死呢。” 果然! 苏云汐在听到这话之后,终于停止了挣扎。 她再怎么怎么样,也明白苏家如今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哪怕在宫外,听闻了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仍旧不放心。 姜繁星把玩着苏云汐垂落下来的发丝,像只老狐狸一般将这其中的利弊有条不紊地分析。 “你比你兄长要聪明的多,今日来宫门外我的马车内等着,也是因为你明白背靠着的姜家这棵大树究竟靠不靠谱。” “毕竟家父已经年迈,姜家的唯一继承人是我这个只会玩女人的纨绔,你觉得你兄长这样当着女帝的面站队姜家风险太大了,不是吗?” 苏云汐沉默了。 她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被姜繁星揉碎了摆在了明面上。 姜繁星也不急着让她表明态度,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帮她分析之后的局面。 “今日早朝,女帝被当众下了面子,满朝文武百官逼宫。” “在我出头之后,你兄长也表明了态度。” “如今,姜家跟苏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繁星说完想到什么,勾出一抹戏谑地笑容。 凑近了苏云汐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上。 他用暧昧的声音开口:“现在你就是个活靶子,说不一定明天你就突然暴毙在姜府的哪个犄角旮旯。” “你认为你兄长能护得住你跟苏家吗?” 他这话很直接,让苏云汐的心沉了又沉。 所有的事串联起来,女帝的心愿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用自己的死来让兄长苏恒出头,跟姜家对抗。 倘若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死了,那兄长绝对会豁出去被人利用。 成为女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而这把刀沾了血为她做了许多腌臜事之后,绝对会被解决掉。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 苏家不像是其他世家贵族一般,有着稳固的根基。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是哥哥驰骋沙场出生入死,用命换来的。 她不能就这样让苏家就仍人摆布。 不,绝对不可以! 苏云汐颤抖着手,将那只一直把玩着自己发丝的手猛地抓住。 “大人,若是苏家跟姜家绑在一起,你也可以随时丢弃吧?” 姜繁星作乱的手一顿,宛如寒潭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一抹危险地锋芒。 “美人儿,你的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要带着身处局中的棋子翻身? 呵…… 真是好笑。 他冰凉修长的手缓慢地抚摸上苏云汐纤细白皙的脖颈,宛如一条冰冷的毒蛇。 苏云汐目光沉冷,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她知道,如今姜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要老丞相一日不死,那女帝就一日不敢掉以轻心。 这整座京都城里,也自然是会以丞相府为尊。 姜繁星知道,这个道理苏云汐自然是会想明白的。 他往后面靠了靠,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勾唇一笑道:“相比较利益的话,那我最信任的是毫无保留。” 说完这话就扬起下巴,那副吊儿郎当京城第一纨绔的模样充满了野性。 苏云汐沉默了一下,颤抖着手抬起来想要解他的衣衫。 可因为动作不熟练,让姜繁星等的有点不耐烦。 他轻“啧”了一声,抓住了那只手道:“服侍男人可不是这样做的。” 苏云汐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的耳尖发红甚至眼神中充满了羞恼。 “你、你教我吧……” “我一定能学会的。” 那因为有些害怕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一只小兔子一般惹人怜爱。 姜繁星原本是没想这样的,可在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云汐还可以这样? 姜繁星勾唇。 真有意思。 他将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拉着探进了自己的衣服,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苏云汐仿佛受到了惊吓,想要抽回。 但是却被姜繁星死死攥住,凑近了她的耳边蛊惑道。 “想想你方才的想法。” “你兄长是护不住你的。” “只有你活着,苏家才能安稳。” 苏云汐僵硬地低下头去,看着抱着自己的姜繁星。 他就跟个老狐狸一样,那双锐利的眸子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好像她的脑子是被姜繁星给看了个空一样。 马车内气氛死寂。 姜繁星一脸淡然,双手撑在后面懒散地盯着她。 那一双深邃的眸光中,是苏云汐在姜繁星这个纨绔中从未看到过的认真。 “只要我活着,苏家才能安稳,兄长才能活下去……” 苏云汐说到最后一滴热泪从脸颊滑落,姜繁星坐起身子,用指腹擦去。 “别哭,你是我的人,那我自然会保护你。” 苏云汐点头,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大人,我愿意。” 姜繁星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然后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马车缓缓行驶,一摇一晃地。 而马车内一片春光,暧昧声连连。 两个人清醒的时候,往往要比中药的时候更加沉沦。 只是如果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话…… 砰! 马车突然停下,苏云汐被吓得一把抓住姜繁星的肩膀。 “大人,您这是?” 苏恒的声音从外头响起道:“我想和姜大人说些事情,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姜繁星整个人都紧张了。 这一通报不全露馅了吗? 第一章 城阳伯府 苏恒不明白为什么姜府的人会对自己这么紧张。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姜大人不在马车内?” 车夫脸色煞白,这沙场回来的活阎王跟自家主子,他一个都不敢得罪啊! “我……” 他吞吞吐吐的模样,也成功让苏恒产生了怀疑。 站在马车边,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熟悉的香味,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怎么了?” 苏恒这下子也警惕起来,他的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而马车内。 苏云汐被吓得快要哭出声来。 她低声在姜繁星的身下,急道:“你快些出去,要是让兄长知道你我二人之事,他必然是不肯放过你的。” 苏恒的性格她是清楚的,所以才会这么担心的。 姜繁星神色严肃,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直接将旁边的外衣披在了身上。 在苏恒快要走过来的时候,先他一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苏兄?” 姜繁星突然拉开帘子,让原本察觉到有问题的苏恒楞了楞。 “你……” 苏恒看着男人胸膛上暧昧的红痕,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姜繁星倒是堂堂正正的,仿佛丝毫没有任何的心虚。 “怎么了?” 姜繁星弯了弯眉眼,倒是让苏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了一瞬,苏恒最终摇头。 “既然你还有事,那改日再聊。” 这话正是姜繁星想听到的,他点头道:“那改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这句话之后,还用手拧了一把怀中酥软的腰肢。 苏云汐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惊呼出声。 回到府上,姜繁星便瞧见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萧玉娆。 她因为太急,而来回度步。 等看到姜繁星之后,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姜繁星,你今日在朝堂之上竟然敢做出这种侮辱帝王颜面之事?!” 她这话中满是质问跟指责。 可姜繁星却勾着唇,懒散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玉佩。 成色质地可要比今日在朝堂之上的那块田黄玉好太多。 就是如此,他也丝毫不稀罕。 可想到女帝回去之后,将那枚不值钱的玩意儿砸的稀巴烂,他便没忍住笑了出来。 “嫂子,你是真的蠢还是没脑子?” 他慵懒地说出毫不留情面的话,让萧玉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谁知姜繁星根本就不打算给她机会。 “身为儿媳,你不仅不安分守己。” “你还吃里扒外,企图给姜家嫁祸栽赃。” 姜繁星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神色越来越慌张的萧玉娆。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姜繁星没打算让她承认,只是昨天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呵……” 他轻呵一声,凑近了萧玉娆的耳边道:“嫂子的小衣还在我的房中,若是不想要的话那今夜便会出现在街上,供所有人玩赏观乐。” 萧玉娆本就是因为自己的亲妹妹是女帝,在丞相府肆无忌惮。 如今终于是遇到一个能降制住她的人了。 “你疯了吗?” 萧玉娆满眼的厌恶,往后面退了两步看着姜繁星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看垃圾一般。 “你以为我会从了你这个风流成性的纨绔?” “你做梦去吧!” 萧玉娆说完之后就完往外面走,太两人擦肩的时候她却被姜繁星猛地拽了过去。 被人辖制在怀中,两人距离动作极为暧昧。 温和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脸上,一股淡淡的竹香味让她像起了昨天那荒唐的一瞬。 同样也是这般距离…… 那双作乱的手让萧玉娆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 而姜繁星冷静地看着有些意乱情迷地萧玉娆,勾唇在她的耳边轻声戏谑道。 “嫂子这是怎么了?” “是按耐不住守寡,想要男人了?” 萧玉娆一听到这话,立马清醒过来,将姜繁星往前面一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有些羞愤地看着姜繁星,咬着牙满眼厌恶:“你以为你是谁?” “我乃当今女帝的亲姐姐,岂容你这般腌臜货放肆?” 姜繁星冷哼一声,眼眸中带着几分冰冷。 “腌臜货?” “原来嫂子一直是这样看待我的啊。” 姜繁星勾唇,他本来就没有对这个蠢货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只不过是送上门的,不玩儿白不玩儿。 萧玉娆并未察觉到他的戏谑,冷哼道:“要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现在就要进宫,让女帝治你的罪!” 萧玉娆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往外面走。 而姜繁星大大方方地开口:“嫂子,你慢些走,当心门槛儿。” “我等你晚上回来一起用饭。” 他这般无所谓的纨绔样,让萧玉娆气的转过头再瞪了她一眼。 “呸!” 姜繁星看自己将人气成这样,心中的不满这才消失。 御书房内。 女帝坐在案桌边,阴沉着脸看着奏折。 而跪在地上哭哭唧唧的萧玉娆,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陛下,还请您做主啊。” 萧玉卿闻言蹙眉,可看着自己姐姐那张委屈的脸最终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阿姐想必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今日朝堂之上百官请辞之事了吧?” 萧玉娆一愣,但仍旧点头。 “文武百官为何如此?” 她哭的泪眼汪汪惹人怜爱,尽管她模样好看可却实在有些蠢笨。 萧玉卿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她的旁边将人搀扶起来。 “姜丞相是扶持朕上位之人,他为我朝出生入死。” “可也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就连朕这个皇帝也没有办法拿姜家怎么样。” 萧玉卿想起今日早朝,姜繁星那个纨绔给自己布的局她就恶心。 “阿姐,姜家是一定要除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萧玉卿说:“这样吧,你今夜就住在宫中,明日一早便回去。” 萧玉娆一听这话,脸当即就垮了。 “还要回去?” “姜繁星那个纨绔指不定要怎么折磨我呢。” “我不回去!” 萧玉娆现在一想到姜繁星那张有恃无恐,张扬肆意的脸心中就害怕。 第四十九章 萧玉娆就是个蠢女人 苏云汐此刻满脑子都是那个萧玉娆。 她听到姜星河的话,猛地回过神来。 “姜二公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方才那位……那位被带走的女子,可是……相府的大少奶奶,萧玉娆?” 姜星河的眼神微微一凝。 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古怪? 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是她。” 姜星河没有否认,声音沉了几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苏云汐的心跳更快了。 果然是她! “那……那她这是怎么回事?” 苏云汐忍不住追问。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前几天姜星河带萧玉娆进府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当时姜星河那副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样子…… 还有萧玉娆那低眉顺眼,略带惶恐的模样…… 现在想来,处处都透着诡异! 而且看今天这架势,这位大少奶奶分明是犯了什么大错! “姜二公子,萧玉娆她……” 苏云汐还想再问,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惊天内幕。 “此事说来话长。” 姜星河打断了她,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姑娘若是不嫌弃,便随我回府,我再与你细说。” 语气虽然还算客气。 不想在大街上讨论这种家丑。 苏云汐也明白这个道理。 光天化日之下,讨论人家相府大少奶奶的秘辛,确实不妥。 而且看姜星河这意思,似乎是愿意告诉她内情的。 这就足够了。 “好,那便叨扰二公子了。” “谈不上叨扰。” 姜星河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对着还杵在一旁的护卫沉声道。 “派几个人,把这条街给我清干净了!” “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胡说八道,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是!二公子!” 护卫们轰然应诺,立刻开始驱散还未完全散去的围观人群。 那些百姓如蒙大赦,又带着几分惊惧,作鸟兽散。 一时间,原本拥挤的街道,顿时清净了不少。 姜星河这才侧过身,对苏云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姑娘,请。” 苏云汐深吸一口气,跟上了姜星河的脚步。 她知道,接下来,她可能会听到一个足以颠覆她认知的故事。 相府,这个表面光鲜亮丽的权力中心,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与肮脏? 姜星河,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那个萧玉娆,她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无数的疑问,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在苏云汐的心头。 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 苏云汐跟着姜星河,七拐八绕,进了一处瞧着就有些荒僻的院子。 院子不大,杂草丛生,角落里一株老梅树,枝干虬劲,却没什么生气。 石桌石凳上,也落了些许尘埃。 显然,这里平日里鲜有人至。 “坐吧。” 姜星河随意地拂了拂石凳,自己先坐了下来。 苏云汐有些拘谨,在他对面坐下,背脊挺得笔直。 姜星河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非同小可。 姜星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终还是看向苏云汐,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萧玉娆很可怜?” 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苏云汐一愣。 可怜? 回想起萧玉娆那张苍白憔悴的脸,还有被护卫粗暴拖拽的样子。 若说不可怜,那是假的。 但她也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我……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苏云汐谨慎地回答。 姜星河嗤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凉意。 “她可怜?她那是蠢!蠢得无可救药!” 苏云汐心头一跳。 她从未听过姜星河用如此刻薄的语气评价一个人,尤其对方还是他的大嫂。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二公子,萧玉娆她……她究竟做了什么?” 苏云汐的声音有些干涩。 姜星河端起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杯凉茶,猛灌了一口,像是要压下心头的火气。 “做了什么?” “她差点把整个相府,不,是把整个姜家都给拖下水!” “她以为她是谁?救世主吗?一个深宅妇人,不好好待在后院,偏要学人搅弄风云!” 姜星河的语速极快,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到处乱跑,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是去跟萧玉卿私下通气!” “萧玉卿?” 苏云汐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萧玉娆的亲姐姐,当今那个小女帝……” 姜星河冷笑一声,意思已经很明显。 “她把相府里大大小小的消息,事无巨细,全都递给了萧玉卿!” “你知不知道,相府是什么地方?” 姜星河猛地看向苏云汐,眼神锐利如刀。 苏云汐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相府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府邸,是无数人向往又敬畏的地方。 “相府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楚的神经!” “我父亲在朝堂上放个屁,外面的人都能解读出七八种意思来!” “萧玉娆这个蠢女人,她把府里的事情当什么了?家常闲话吗?” “她这是在给相府招惹天大的麻烦!” 苏云汐听得心惊肉跳。 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明白“通气”、“传递消息”这些字眼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在任何一个大家族里,都是了不得的大忌! 更何况是丞相府! 苏云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姜星河口中的相府,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以为的权势滔天,内里却可能是这样的混乱和……愚蠢。 姜星河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但依旧冰冷。 “苏姑娘,你可能觉得我父亲姜镇远,不是什么好人。” “贪财好色,专断独行,朝野上下,骂他的人能从京城排到关外去。” 苏云汐没有作声。 这些评价,她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丞相姜镇远的名声,确实算不上好。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我父亲,却是如今朝堂上不可或缺的一根柱子。” “你别不信。如今的朝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在底下蠢蠢欲动,盯着相位呢。” 第五十章 大楚需要姜镇远 “若是我父亲倒了,或者相府出了什么大乱子,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苏云汐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隐约能感觉到姜星河话语中的沉重和危险。 “萧玉娆那个蠢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带来多大的灾祸!” 姜星河的声音再次冷了下去,带着一丝切齿的意味。 “她以为她只是在帮她的姐姐,在为萧家谋划?” “她这是在要所有人的命!” “她这么做,不仅会牵连整个相府,把姜家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姜星河顿了顿,目光幽幽地看着苏云汐,一字一句地说道: “更会给龙椅上那位……那位‘小女帝’,带来天大的祸患!” 苏云汐失声惊呼,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姜星河的语气,分明是在说,这位女帝的处境,已然岌岌可危!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苏云汐的脑海中炸开! 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着姜星河,那个平日里吊儿郎当,忽然觉得他无比陌生,又无比……危险。 这个男人,他到底知道多少? 姜星河看着苏云汐煞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 “怎么?吓到了?” 他慢悠悠地坐回石凳上,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也不嫌弃,径自呷了一口。 “你以为那把龙椅,谁坐上去都能高枕无忧?” “尤其是……一位‘小女帝’?” 姜星河特意加重了“小女帝”三个字,语气中的玩味让苏云汐不寒而栗。 苏云汐喉咙发干,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当今圣上……处境艰难?” “艰难?” 姜星河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何止是艰难!简直就是坐在火山口上!” “朝中那些老狐狸,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想从龙之功?哪个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边境虎视眈眈,藩王蠢蠢欲动,再加上天灾人祸,国库空虚……” 他每说一句,苏云汐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事情,她一个闺阁女子,平日里哪里听得到? 即便偶有耳闻,也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若非我父亲姜镇远,用他那套‘贪官’的手段,横征暴敛也好,强取豪夺也罢,勉强维持着朝廷的运转,镇压着那些不轨之徒……” 姜星河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以为如今的大楚,还能有这表面的太平?” “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苏府,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 苏云汐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姜星河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将她以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砸得粉碎。 丞相姜镇远是个大奸臣,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 可现在…… 姜星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哼道: “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父亲。” “贪婪无度,手段酷烈,好色成性,罄竹难书。” “这些骂名,他都担着。他也从不辩解。” 苏云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词,她听过太多遍了。 姜星河的语气突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但是,苏姑娘,我告诉你一句实话。” “当贪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官却不办正经事!” “家父,姜镇远,他或许手段不光彩,或许名声狼藉,但他办的,是如今大楚最需要人办的‘正经事’!” “他是在大楚最为艰难之际临危受命,才有了如今相对安稳的局面,这一点,天下人有目共睹!” 苏云汐脑中“嗡”的一声。 “天下人有目共睹……” 大楚这几年,确实天灾不断,外患频仍。 先帝骤崩,新帝年幼登基,还是位女帝,朝野震动。 多少人预言大楚将分崩离析,陷入战乱。 可偏偏,这几年虽然艰难,却也一步步挺了过来。 赋税是重了些,百姓怨言是多了些,可终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民变,边境也勉强维持住了。 难道……难道这一切,真的如姜星河所说,是靠着姜镇远那被千夫所指的铁腕手段撑下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 苏云汐看着姜星河,眼神复杂。 这个纨绔子弟,此刻在她眼中,竟有了一丝……悲壮? 姜星河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嘴角那抹嘲讽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 “所以,你现在明白,萧玉娆那个蠢女人,她捅的篓子有多大了吗?” “她以为她只是传了些无关紧要的‘家事’给萧玉卿?” “她以为她是在帮萧家,帮她那个心心念念的姐姐?” 姜星河的语气再次冰冷下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她这是在掘我们相府的根基,也是在动摇陛下的根基!” “她送出去的任何一条消息,都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放大,扭曲,最后变成刺向我父亲,刺向陛下,甚至刺向整个大楚的利刃!” “萧玉卿是什么人?萧家是什么立场?她萧玉娆难道一点脑子都没有吗?” 苏云汐被他说得冷汗涔涔。 她之前只觉得萧玉娆愚蠢恶毒,却没想到她的行为,竟然牵扯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层面。 “那……那现在怎么办?”苏云汐下意识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姜星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办?” 缓缓站起身,踱了两步,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萧玉娆这件事,非同小可。” “她愚蠢,但她毕竟是相府的二夫人,是我父亲名义上的女人。” “处理她,必须万分小心,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更不能引起更大的动荡。” 姜星河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苏云汐。 “苏姑娘,我今日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真正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要被一些片面之词,或者某些人刻意营造的假象所蒙蔽。” “萧玉娆……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百倍。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发滔天巨浪。” 第五十一章 姜家人得学会保护自己 姜星河说完,屋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瞥了眼窗外,天色又暗了几分。 “行了。” 他忽然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了些,仿佛刚才那个指点江山、剖析朝局的人不是他。 “说了这么多,也该干点正事了。” 苏云汐还沉浸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中,闻言茫然地抬起头: “正事?” 姜星河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 “可不是嘛。” “我得去见见我那位寡居的嫂嫂,萧玉娆了。” 苏云汐:“……” 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刚刚还在说萧玉娆如何危险,如何愚蠢,如何可能颠覆一切,。 怎么一转眼就要去见她了? 这姜星河的思路,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姜星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懒洋洋地说道: “怎么?很奇怪?” “我大哥虽然走得早,尸骨未寒……咳,虽然没影儿了,但长嫂如母嘛。” 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这个做小叔子的,总得替她着想一二,你说是不是?” “万一她想不开,或者又被人骗了,那多不好。” 苏云汐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替她着想? 刚才那恨不得把萧玉娆生吞活剥了的语气,现在说替她着想? 鬼才信! 但姜星河已经不理会她了,径自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 “苏姑娘,你且安心待着。我父亲那边,你暂时不必担心。” “至于萧玉娆……” 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我会‘好好’跟她谈谈的。” 说完,人已经出了门,留下苏云汐一个人在屋里,对着空气发愣。 这个姜星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萧玉娆的院落,一如既往的冷清。 这里便门可罗雀,连下人都少了许多,一个个也都是敷衍了事。 此刻,萧玉娆正坐在窗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 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用一根布条束着,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焦虑。 “吱呀——” 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萧玉娆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紧张地望向门口。 逆光中,一个修长懒散的身影走了进来,不是姜星河又是谁? 萧玉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知道了她传信的事情?要来兴师问罪? 一想到姜星河平日里那副混不吝的纨绔模样。 萧玉娆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星河晃晃悠悠地走进屋,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目光在萧玉娆身上扫了一圈,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啧。” 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萧玉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捏紧了衣角,鼓起勇气问道: “二……二公子,你来有何贵干?” 姜星河掏了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说,萧玉娆。”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萧玉娆的心猛地一沉。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非得亲自出马,去跟你那位好姐姐,当今的小女帝,汇报汇报啊?” 轰! 萧玉娆只觉得脑子一阵轰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果然知道了! 怎么办?怎么办? 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姜星河看着她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看你这吓得,跟见了鬼似的。” “放心,本公子今天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萧玉娆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来算账的?那他是来…… 姜星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说道: “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句。” “最近风声紧,你最好给我在府里老老实实待着,别瞎跑。” 萧玉娆更懵了。 这……这是在关心她? “我……我没有要乱跑……” 萧玉娆下意识地辩解道,声音细若蚊蚋。 “没有?” 姜星河挑了挑眉,“最好是没有。” “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在威胁你,我纯粹是好心。” “主要是,我怕你给我惹麻烦。” 萧玉娆:“……” 果然,她就知道,这混蛋怎么可能真的关心她! 原来是怕她连累他! 不敢发作,只能死死咬着下唇。 姜星河仿佛没看到她的表情。 “就算你非要出府,也不是不行。” “但你给我记住了,出门,必须带足人手!越多越好!” 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锐利了几分。 “上次遇袭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命特别硬,怎么都死不了?” 提到上次遇袭,萧玉娆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那次的惊险,她至今记忆犹新。 若不是……若不是姜星河突然出现…… 不敢想下去。 “我……” “你什么你?” “你以为这相府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告诉你,现在盯着咱们相府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你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呢!” 伸手指了指萧玉娆身上的衣服。 “还有你这身打扮,你以为你穿件破麻衣,就能装成普通老百姓了?” “我呸!” 姜星河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 “凤凰就算掉进泥坑里打滚,它也变不成麻雀!你懂不懂?从头到脚,哪一点像是吃苦耐劳的普通人了?” “你那细皮嫩肉,那走路的姿势,隔着八条街都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当外头那些人都是瞎子吗?省省吧你!” 姜星河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淬了冰碴子似的,扎得萧玉娆耳朵疼。 “你以为你偷偷摸摸溜出去,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我告诉你,萧玉娆,你现在顶着个什么身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敢大摇大摆地往外跑?你是生怕那些想搞事的人找不到由头是吧?” 萧玉娆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眼圈微微泛红。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她能怎么办?姐姐在宫里,她不放心啊! “我……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你想送死吗?” 姜星河猛地拔高了声音,吓得萧玉娆一个哆嗦。 “你死了,倒是干脆,眼睛一闭,万事皆休!” “可烂摊子呢?谁来收拾?还不是我们姜家!” “我爹为了保住你们姐妹俩,费了多大劲,你知道吗?你倒好,一点都不省心,净想着往外捅娄子!” 第五十二章 尚书大人有账册给姜公子审阅 “我告诉你,你再敢不打招呼就往外溜达,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别指望我会去给你收尸!我姜星河可没那么闲,也没那么好心去给一个蠢货料理后事!” 话像鞭子一样,一句句抽在萧玉娆心上。 疼,但又好像……不仅仅是疼。 萧玉娆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姜星河看着她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哭什么哭?我说错你了?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太平盛世?外面那些人,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眼睛都盯着呢!就你这点微末道行,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你以为你是在帮你姐姐?我告诉你,你那是给她添乱!帮倒忙!你知道现在朝堂上什么局势吗?你知道你姐姐坐在那个龙椅上,底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算计她吗?” 萧玉娆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姐姐她……她是不是有危险?” 姜星河冷哼一声。 “废话!她那个位置,什么时候没有危险过?” “就你这脑子,被人卖了还高高兴兴帮人数钱呢!别以为你偷偷摸摸传个信儿,递个纸条,就是什么神机妙算了!蠢得冒泡!” “你那些小动作,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告诉你,你前脚把信送出去,后脚那信就能摆到想看它的人的桌案上!” “你这是在把你姐姐往火坑里推!你懂不懂!” 萧玉娆的脸彻底白了,血色尽失。 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没想到…… 原来她的自作聪明,反而可能害了姐姐! 看着姜星河,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虽然言语刻薄,句句戳心,但……但他说的话,却将自己从自以为是的迷梦中浇醒。 难道不是在单纯地羞辱她,刁难她? 而是在……提醒她?保护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萧玉娆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姜星河可是那个喜怒无常,以捉弄她为乐的姜家二公子! 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掂量掂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看也没看,随手就扔到了萧玉娆的脚边。 “啪嗒”一声,油纸包落在地上。 “拿着。” 姜星河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嫌弃。 “别饿死了,或者病死了。” “到时候还得我姜家出钱给你买棺材,晦气!” “也省得你总想着往外跑,给我添麻烦!” 也不等萧玉娆反应,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嫌烦。 萧玉娆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然后才慢慢低下头,看向脚边的那个油纸包。 油纸包不大,方方正正的,还带着一丝丝温热。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弯下腰,捡了起来。 入手有些分量。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萧玉娆捏着桂花糕,站在原地,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姜星河,那个混蛋,那个恶劣的家伙…… 他刚刚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桂花糕…… 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萧玉娆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一会儿又觉得,他那些话虽然难听,但仔细想想,好像……好像又不是全无道理。 他是在警告她,也是在……点醒她?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怕她连累姜家? 还是…… 萧玉娆不敢再想下去。 她捏着那块桂花糕,指尖微微用力,糕点细腻的触感传来,伴随着那股清甜的香气,让她更加困惑和不解。 萧玉娆捏着那块桂花糕,站在清冷的院子里。 姜星河那个狗东西,到底想干嘛? 骂也骂了,凶也凶了,现在又给块糕?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可他那巴掌,扇得她心惊肉跳,这甜枣……怎么品都品不出甜味儿来。 看着手里精致的糕点,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 第二天,姜星河像是完全忘了萧玉娆这档子事儿。 用过早膳,便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常服,袖着手,晃晃悠悠地往户部衙门去了。 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瞧着就不像个正经去当差的。 若不是他腰间那块代表相府二公子的玉佩,门口的衙役都想把他当成来打秋风的闲汉给轰出去。 进了户部,姜星河依旧是那副“万事不入心”的懒散劲儿。 领了自己的差事,便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摊开一堆账册。 吏部那些新上任的芝麻绿豆官。 他们的俸禄、赏赐,有没有什么猫腻? 兵部那群丘八的军饷、粮草、器械采买,是不是真像账面上那么干净? 既然小女帝把自己安排进来了户部,那不得近水楼台,给吏部和勋贵添点麻烦? 这户部,就是个大筛子,筛好了,能筛出不少金子,筛不好,也能漏出不少沙子。 姜星河眯着眼,手指在算盘上慢悠悠地拨拉着。 发出几声不怎么清脆的“噼啪”声。 周围的官员们偶尔瞥他一眼,见他那副德行,心里都暗自摇头。 “瞧瞧,相府的二公子,就是来咱们户部镀金的吧?” “可不是嘛,听说整日游手好闲,怕是连账本都看不明白。”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不过啊,这差事也确实清闲,给他这种公子哥儿消磨时间正好。” 姜星河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注意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些枯燥的数字背后,试图勾勒出一张更庞大、更隐秘的利益网络。 账本之中隐藏的可是大楚朝堂利益输送的链条。 就在他看得有些眼花,准备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挪到了他的桌案旁。 “姜……姜大人?” 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姜星河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来人是户部右侍郎,张启明,张大人。 这位张侍郎脸上却堆着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 “张大人啊,有事?” 姜星河的语气不咸不淡。 张启明哈了哈腰,将手中的账册往前递了递。 “姜大人,这是……这是尚书大人方才交给下官的,说是让您……审阅审阅。” 第五十三章 侍郎大人对尚书这个位置怎么看 张启明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姜星河。 “哦?尚书大人亲自交办的?” 姜星河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了那本账册。 入手微沉。 他随意翻了几页,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上扫过。 户部尚书突然给他送本账册来审阅,安的什么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姜星河的指尖在账册的某一页上轻轻一点。 这数字……排列得可真“整齐”啊。 每一笔支出的尾数,都透着一股子刻意。 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此刻像小灯泡一样“叮”地亮了一下。 “本福特定律”?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个定律,但数字的自然分布规律,在哪里都应该差不离。 这账本上的数字,一看就是精心编造过的,假得不能再假了! “张大人,” 姜星河抬起头,眼神锐利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张启明。 “这账册,尚书大人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张启明被他看得心里一突,额角渗出些许冷汗。 这位姜二公子看着不着调,但毕竟是相爷的儿子。 绝非等闲之辈。 “回姜大人,就是……就是方才,尚书大人突然将此账册交给下官,说是……说是涉及一些之前的旧账,需要仔细核查,还特意嘱咐,要……要请姜大人您过目。” 张启明说到这里,偷偷觑了一眼姜星河的脸色。 见他没什么表情,心一横,干脆把话挑明了。 “姜大人,下官……下官也觉得这账册有些……有些蹊跷。” “尚书大人此举,恐怕是想……是想尽快将一些事情撇清,甚至……甚至不惜……” 没敢把“构陷相府”四个字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姜星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玩味。 “哦?张大人也觉得这账册有问题?” 张启明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下官斗胆,翻阅了几页,总觉得……觉得这账目太过……太过干净了,反而不像是真的。” 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是赌对了还是赌错了。 姜星河轻轻“呵”了一声,将账册随手丢在桌上。 “张大人倒是坦诚。这账册,确实是假的。” 张启明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但随即又紧张起来。 不知道这位姜二公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主动投诚,若是这位爷不领情,那他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只见姜星河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 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问了一个让张启明心跳骤然加速的问题。 “张大人,你对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有什么看法?” 姜星河没有直接问账本的事,反而问起了张启明的资历。 “张大人,你跟在尚书大人身边多久了?” “回姜大人,下官……下官在户部任职十几年了,钱尚书主事后,下官便一直在他手下。” 小心翼翼地回答,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星河点了点头,身体往后靠了靠,整个人显得更放松了。 “十几年啊,那也算得上是老人了。” “钱德海那老家伙,平日里做账是什么路数,你了解吗?他送来的这个,太干净了,干净得像刚洗过的恭桶。” 张启明听见那个比喻,脸皮抽了抽,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位姜公子不仅看出了账本是假的,还对尚书大人的手段有所猜测。 额头的汗珠更多了,喉结滚动了一下。 “回姜大人,尚书大人他……他一向精明,账目上……面上功夫做得极好。” 支吾着,不敢把话说死。 姜星河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面上功夫?那是糊弄谁呢?你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吧?比如说,他有没有什么习惯,把真正的账目或者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总不会把所有家当都大大咧咧地摆在账面上,让人随便看吧?”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 张启明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 一个天大的机会。 但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若是说错了话,或者投靠错了人,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偷眼瞧着姜星河。 张启明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户部尚书那老狐狸,平日里对他并不算好,呼来喝去的,一点都不拿他当人看。 而且户部这个地方,水深得很,一个没背景的小官。 熬了十几年,也才混到这个位置,往上爬难如登天。 可眼前这位是谁? 当朝丞相的嫡子! 如果能攀上这棵大树…… 姜星河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也没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直到张启明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才悠悠地抛出了另一句话。 “张大人,户部尚书那个位置,最近身体不大好,听说可能……要挪挪位置了。” 户部尚书! 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他能坐上那个位置…… 猛地抬起头,看向姜星河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姜星河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淡淡的笑,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你若是能在这次的事情上,帮我……或者说,帮相府一个忙,让某些人露出马脚,那将来,户部侍郎这个位置空出来,也不是就没有你的机会。” 张启明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这是相府向他抛出的橄榄枝! 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犹豫和忐忑。 风险?和尚书的位置比起来,那算个屁! 等坐上尚书位,现在那老家伙算什么东西! 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对着姜星河深深地一躬。 “姜大人!下官……下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钱户部尚书那个老狐狸,他手脚可不干净!他送来的这账本,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真正的烂账,藏得可深了!” 张启明彻底放开了,自己已经站队了,就得把自己的价值彻底展现出来。 “他的府中里面有密道,通往地下一个密室,那里头放着他历年的真实账目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记录!” “还有几个钱庄,表面上跟尚书家没有任何关系,但都是他用来洗钱的地方!像是城南的‘福满楼’钱庄,明面上老板姓李,但其实是他手下的白手套!还有城北的‘聚宝盆’当铺,那更是他的另一个账房!” 第五十四章 干票大的 “姜大人!下官……下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张启明这一躬,弯得比刚才还深。 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能不激动吗?御史大夫啊!那可是能决定整个大楚钱袋子的位置! 姜星河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头杵到地里的样子,脸上仍是那种淡笑。 没急着让张启明起来。 没说接受不接受。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张启明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姜星河才放下茶杯,声音平缓得听不出什么情绪。 “张大人,你先别急着说什么效忠。” 张启明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紧张。 “大、大人?” 姜星河靠回椅背上,身体放松了下来,语气却带着几分凉意。 “你以为跟着我,是攀上了高枝儿?” 张启明心头一跳,不知道姜星河这是什么意思。 舔了舔嘴唇,没敢接话。 姜星河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几分玩味。 “实话告诉你吧,我爹虽然是丞相,可他现在致仕了。” “朝中盯着相府的眼睛,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们姜家现在,就像是架在火上烤的一块肉,四面八方都是闻着味儿来的野狗。” 轻描淡写地描述着自家面临的困境。 家族架在火上烤? 这不是说笑,这是真的! 丞相致仕,树倒猢狲散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姜相在位时得罪的人可不少。 现在没了靠山,那些人还不趁机扑上来撕咬? 投靠姜星河…… 张启明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风险太大了! 然而姜星河的话还没说完。 语气稍微变了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 “你觉得,我大费周章让你来,只是为了扳倒一个御史大夫?” 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 “真要动他,法子多的是,用不着这么绕。” “我想要动的,可不是一个尚书的位置。” 张启明心头再次狂跳起来。 不是为了一个尚书? 那……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姜星河看着他脸上震惊又迷茫的表情,很满意。 他压低了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张启明心上。 “如果我只动了户部,你猜会怎么样?” “吏部会跳出来护犊子,那些和户部有牵扯的勋贵也会上蹿下跳。” “朝堂上的三方势力,互相掣肘,但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不团结起来?铲除递四方的势力?随便扯个罪名,就能把我、甚至整个相府拖下水。” “所以啊……” “要做,就做成一票大的。” “大到让所有人都噤声,大到能重新洗牌。” “这可是要冒掉脑袋的风险的。” 姜星河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里面跳动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光芒。 “跟着我,前途未卜,甚至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所有的伪装,把最残酷的现实摆在了张启明面前。 没有许诺,没有诱惑,只有血淋淋的风险。 张启明听着这些话。 野心勃勃、想要颠覆一切的姜星河! 换了别人,只怕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立刻离这个疯子远点。 确实感到害怕,那种面对未知巨变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姜星河说的没错,只动一个户部,屁用没有。顶多自己坐上个尚书的位置。 可要是姜星河真的干成了…… 干成了那票“大的”! 那可就不是侍郎那么简单了! 那可是真正的……飞黄腾达! 风险是巨大,但回报也巨大得惊人! 姜星河敢这么坦诚地告诉他这些,说明什么? 说明姜星河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或者说,对他自己正在筹划的事情有足够的把握。 再加上姜相虽然致仕,可经营多年的底蕴呢?门生故吏呢? 那股子余威可不是说没就没的! 张启明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就像是行走在悬崖边,前面是万丈深渊,但只要跨过去,就是一片坦途! 想要一步登天!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的机会! 赌一把!虽然不及从龙之功,但这朝堂新贵,能早点结交一下,这对将来肯定是大有裨益的。 “大人!” 他再次开口,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味道。 “下官不后悔!” “下官跟着您,就是要干那票大的!” “要掉脑袋,下官也认了!” 他挺直了腰杆,虽然面对着姜星河,气势上还是弱了一大截,但眼神里的光芒,却让姜星河微微愣了一下。 “哦?” 姜星河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你倒是有几分胆子。” 张启明知道,这是机会来了! 现在正是表真心、显价值的时候! 他顾不上什么矜持了,直接一股脑地往外倒东西。 “大人!御史大夫那老狐狸,他真正的账本,绝对没放在户部!那儿太显眼了!” “下官虽然只是个小官,但在户部也有些年头了,对他的习惯……大概知道一些!” 张启明越说越快,简直像倒豆子一样。 把所有能想到的,平时里听过、看过、猜到过的一点点线索,全都抖了出来。 这些信息,有些可能是真的,有些可能是他自己的猜测。 但这些,就是他的投名状! 就是证明他有价值,值得姜星河冒风险带上他的筹码! 姜星河听着他这一连串的话,脸上的表情从玩味变成了凝重。 没有打断张启明,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些平时里不引人注意的细节。 那些只有在户部那种环境里,整天盯着御史大夫的人,才可能捕捉到的零碎信息。 虽然琐碎,但组合起来,却能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一个御史大夫隐藏真实财富和罪证的轮廓。 张启明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姜星河。 不知道自己这些情报,够不够分量。 姜星河沉默了片刻,眼中精光闪烁。 看着张启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次的笑,不再是那种淡淡的、带着嘲讽的笑。 而是一种……欣赏的笑。 “你回去吧。” “继续在户部待着。” “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御史大夫那边,我会派人盯着。至于你说的那些地方和人……” “我会让人去‘拜访’一下的。当然,这都是为了‘配合’御史大夫的清查嘛。” 第五十五章 翻旧账的来了 故意在“配合”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要开始行动了? 而且是光明正大地“配合”清查? 姜星河这是要把水搅得更浑,让御史大夫自己露出马脚? 或者更狠,直接拿着这些信息去砸御史大夫的场子? 不敢多问,只是恭恭敬敬地应道。 “是!下官明白!” “下官一定守口如瓶,继续做好自己的本分!” 现在还不是他能完全参与核心的时候。 是继续潜伏在户部,等待姜星河的进一步指令。 姜星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启明识趣地退了出去。 …… 张启明一走,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轻松了几分。 姜星河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哼,算你小子识相。” 走到书案前,看着那堆由户部“精心”呈上来的账目。 “假得不能再假了,糊弄鬼呢?” 姜星河随手翻开一本,上面的数字工工整整,墨迹崭新。 一看就是连夜赶工出来的“杰作”。 “啧啧,这御史大夫,做假账的水平,比他当官的水平高不到哪里去啊。” 拿起毛笔,也不急着细看,反而先是在一张白纸上。 凭借着记忆和之前暗中搜集到的那些蛛丝马迹,开始写下一个个名字。 “江州知府水灾,赈灾款项过你手,少说也刮了三层油皮吧?” “淮南盐运使……官盐贩售上,跟蚂蚁搬家似的,真当老子是瞎子?” “还有你,京畿通判……负责京城修缮,一块砖报十块的账,你家祖坟是金子做的啊?” 姜星河一边写,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仿佛那些贪官污吏就站在他面前。 等着他点名。 下笔极快,一个个名字后面,都简略地标注了问题所在。 这些,可都是他之前花了大力气,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黑料。 本来还想着慢慢炮制,现在御史大夫自己送上门来,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吏部……哼,这么些个蛀虫在眼皮子底下活动,你们是真瞎还是装瞎?” “失察之罪?我看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姜星河冷笑一声,将写满名字的纸张放到一边。 这玩意儿,明天朝堂上,就是送给吏部尚书的一份“大礼”。 就不信,这么多地方大员出问题,吏部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老子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 …… 夜色渐深。 书房内的灯火依旧明亮。 姜星河铺开一张新的宣纸,研好了墨。 明天早朝,绝对不会平静。 那些被他动了蛋糕的,还有那些巴不得他赶紧倒台的,肯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弹劾? 呵,他姜星河要是怕这个,当初就不会接下彻查地方财政这个烫手山芋了。 不过,光靠他一个人硬顶,还是太被动了些。 他需要后援,一个强有力的后援。 当今小女帝,虽然年幼,但绝非庸碌之辈。 姜星河提笔,蘸饱了墨汁,开始奋笔疾书。 他要写一份密奏。 将自己对地方官员的清查进展,御史大夫试图用假账栽赃陷害他的阴谋,以及自己已经着手追查真账本的初步安排,原原本本地写清楚。 当然,措辞要讲究。 “陛下圣明,臣姜星河叩首……” “……御史大夫所呈账目,臣反复核查,发现多处错漏,与臣暗中查访所得情报,大相径庭,恐为奸人蒙蔽圣听,欲陷臣于不义……” “……臣已派遣心腹,循线追查,不日或有分晓……” “……明日朝会,恐有宵小之辈借机发难,臣恳请陛下明察,勿使忠良蒙冤……” 洋洋洒洒写了近千言,姜星河这才停笔。 吹干墨迹,仔细折好,放入一个特制的蜡丸之中。 “来福!” 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应声进来。 “少爷,您吩咐。” 姜星河将蜡丸递给他。 “这个,你想办法,用最稳妥的渠道,务必在明日卯时之前,送到宫里,交到陛下手上。” “记住,此事绝密,不能有任何差池!” 来福接过蜡丸,神色凝重。 “少爷放心,小的明白!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办到!” “去吧。” 姜星河挥了挥手。 来福躬身退下,脚步匆匆。 书房内,又只剩下姜星河一人。 “来吧,都来吧!老子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一个个往里跳了!” 很期待,明天朝堂之上,那些老家伙们看到他准备的“惊喜”时。 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尤其是御史大夫,还有吏部那些自以为是的官老爷们。 …… 次日清晨,卯时刚过。 金銮殿内,却驱不散那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 文武百官们垂手肃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各异。 龙椅之上,小女帝萧玉卿凤眸微垂,看不出喜怒。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尖细的太监唱喏声刚落。 御史大夫第一个跳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奏章,那架势,仿佛不是奏章,而是要砸死人的板砖。 “陛下!臣要弹劾御史中丞李牧!” “此獠身为御史,本该纠察百官,却知法犯法,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简直是朝廷的蛀虫,国家的败类!” 顿了顿,眼神阴狠地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李牧。 “臣这里有他贪墨库银,私受贿赂,强占民田,逼死人命的诸多罪证!桩桩件件,铁证如山!恳请陛下降旨,将此獠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好家伙! 这帽子扣的,一套一套的。 站在百官前列的姜星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来了,来了,果然憋不住了。 这御史大夫,还真是个急先锋啊。 不过,这弹劾的力道,似乎比预想的还要猛烈几分。 御史台居然内乱了,这有意思啊。 御史大夫弹劾御史中丞,这戏,有的看! 身后的那些官员,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御史中丞李牧,那可是相党的核心骨干,平日里仗着丞相姜镇远的势。 如今被人当朝弹劾,而且还是御史大夫亲自下场,这乐子可就大了! 李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发难的,竟然会是御史大夫! 还把他那些陈年旧账都给翻了出来! 第五十六章 彻底清算相党 “陛下!臣附议!” 不等李牧缓过神来,更多御史也紧跟着出列,声音洪亮。 “臣要弹劾礼部侍郎王显!” 王显? 又是一个相党的重要人物! 百官们顿时一片哗然,这节奏,是要把相党一锅端啊! “王显此人,身为礼部侍郎,本该恪守礼法,为百官表率,却私下结党营私,培植亲信,败坏朝纲!” “更有甚者,他还利用职权,安插私人,将一些品行不端,能力低下之徒,安插在地方要职之上,致使地方吏治败坏,民怨沸腾!” “臣这里有他与数名地方官员往来的信件,以及他们狼狈为奸,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 “恳请陛下将王显及其党羽一并严惩,以正视听!”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又站出几位身着锦袍的勋贵。 “陛下!臣等也有话说!” “相党中人,平日里飞扬跋扈,欺压良善,早已是人神共愤!” “工部侍郎张大人,强占民女!” “兵部员外郎李大人,克扣军饷!” “还有那个大理寺少卿赵大人,草菅人命,冤假错案不知凡几!” “……” 一时间,金銮殿上如同炸了锅一般。 弹劾相党成员的奏章,如同雪片一般,纷纷呈了上来。 那些平日里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相党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怎么也没想到,局势会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 丞相大人刚刚致仕,他们这些平日里依仗丞相权势的,立刻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帮混蛋!落井下石! 相党的官员们在心里破口大骂,却又不敢出声反驳。 平日里仗着人多势众,又有丞相撑腰,行事确实张狂了一些,也确实留下了不少把柄。 只是没想到,这些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家伙,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集体发难! 还准备得如此充分! 龙椅之上,小女帝萧玉卿端坐着,白皙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但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终于来了! 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从登基开始,相党就如同压在她头顶的一座大山,让她喘不过气来。 姜镇远那个老匹夫,把持朝政,权倾朝野,几乎将她这个皇帝架空。 朝中大臣,十有七八都是相党的人。 想做点什么,都束手束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姜镇远致仕,相党群龙无首,正是她一举瓦解相党势力,将权力重新收归己有的最佳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 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惊慌失措的相党官员,又看了看那些义愤填膺的弹劾者。 很好。 非常好。 就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吧! 她要借着这次机会,将相党连根拔起! 一个不留! “诸位爱卿所奏,朕都听到了。” 小女帝清冷的声音,在嘈杂的金銮殿中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事关乎朝廷纲纪,社稷安危,朕,绝不姑息!” 彻底完了! 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一些心理素质差的相党官员,已经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御史台的官员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成了! 谋划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只要扳倒了相党,他们就能更进一步! 至于姜星河那个小子…… 御史大夫再次一个箭步蹿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紧接着,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陛下啊!老臣要弹劾户部侍郎姜星河!” “此子狼子野心,滥用职权,竟伪造户部账目!” 御史大夫一边哭嚎,一边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那演技,奥斯卡都欠他一个小金人。 “他,他这是要挖我大炎王朝的根基,乱我大炎的国本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陛下!”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头,砰砰作响,听得人牙酸。 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细碎的议论声。 姜星河站在武将队列的前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演,接着演,老子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御史大夫话音刚落,吏部侍郎钱有道也立刻出列,同样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陛下!臣亦要弹劾姜星河!” “姜星河奉旨彻查地方财政,本是为国分忧,但他却借此机会,大肆排除异己,安插私人亲信!” “如今各地官场人心惶惶,皆因他一人搅弄风雨,扰乱我大炎吏治清明!” “此等狂悖之徒,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何以安抚天下官员之心!” 钱有道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横飞。 这俩老东西配合得还挺默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随着两位尚书大人开了头,他们身后的党羽们如同得了号令一般,纷纷涌了出来。 “陛下!臣弹劾姜星河贪污受贿,中饱私囊!” “陛下!臣弹劾姜星河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陛下!臣弹劾姜星河欺上瞒下,蒙蔽圣听!” “臣弹劾……” “臣附议!” 一时间,金銮殿上像是炸了锅的菜市场。 弹劾姜星河的奏折,雪片一般朝着龙椅前的御案飞去。 那些官员们争先恐后,唯恐自己落于人后,声音一个比一个大,罪名一个比一个吓人。 “陛下!臣以为,那些附和姜星河之人,亦是其同党!狼狈为奸,意图动摇我相党根基,其心当诛!” 被点名的官员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盖不过这群疯狗的狂吠。 姜星河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了一下那些叫嚣得最凶的官员。 嗯,都是熟面孔,看来昨晚的名单没有白写。 眼看着朝堂上的火候烧得差不多了,一直闭目养神。 仿佛入定老僧般的刑部尚书周正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朝服,手持那柄象征着监察百官的象牙笏板,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整个金銮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德高望重,素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御史大夫身上。 周正廉先是痛心疾首地环视了一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仿佛对眼下这种朝纲混乱的局面感到无比失望。 “老臣,御史大夫周正廉,今日亦要参奏户部侍郎姜星河!” 第五十七章 姜星河你的事儿发了 御史大夫周正廉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朝服。 手持那柄象征着监察百官的象牙笏板,再次出列走出朝班。 整个金銮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德高望重,素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御史大夫身上。 周正廉先是痛心疾首地环视了一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仿佛对眼下这种朝纲混乱的局面感到无比失望。 然后,他转向龙椅上的小女帝,声音沉稳而洪亮,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头。 “陛下!” “老臣,御史大夫周正廉,今日亦要参奏户部侍郎姜星河!”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姜星河。 “姜星河,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本应为国尽忠,为君分忧!然,此子品行不端,德不配位!” “据老臣查实,姜星河刚一进入户部,便利用职权之便,暗中勾结,上下其手,开始侵吞国库财产!” “数目之巨,骇人听闻!” “此等国之硕鼠,蠹国害民之辈,若不严惩,天理何在!国法何存!” “老臣恳请陛下,将姜星河立刻下狱,彻查其罪行!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御史大夫一番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杀气。 侵吞国库财产!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而且是由素来以刚正不阿闻名的御史大夫亲自指控! 这下,姜星河怕是真的要完蛋了! 不少官员心中暗暗叫好,幸灾乐祸地看着姜星河,等着看他如何收场。 龙椅上的小女帝,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姜星河终于抬起了头,迎上御史大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侵吞国库财产?周大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不知周大人,可有实证?” 姜星河心中暗道,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知道户部尚书那老狐狸肯定会拿那本伪造的假账册来做文章。 想要借御史大夫的手置自己于死地。 周正廉见姜星河不见棺材不落泪。 “哼!姜星河,你休要狡辩!老夫既然敢当庭参奏,自然是掌握了确凿证据!” 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呈上。 “陛下!这便是姜星河贪污的铁证!账册中详细记录了他每一笔贪污的款项,时间、地点、经手人,一应俱全!” “请陛下降旨,着三法司会审,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立刻出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陛下!臣附议周大人所奏!” “老臣身为户部尚书,对姜星河此等败坏户部名声,中饱私囊的行径,亦是深恶痛绝!此獠不除,国库危矣!大炎危矣!” 紧接着,吏部尚书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 “陛下!臣亦附议!” “姜星河年纪轻轻,便如此胆大妄为,可见其心性之险恶!若不严惩,恐日后酿成大祸!” “请陛下明鉴!”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激愤。 那些平日里与姜星河不对付,或者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官员,纷纷跳了出来,口诛笔伐,恨不得立刻将姜星河生吞活剥。 “陛下!姜星河贪赃枉法,罪不容诛!” “请陛下下旨,将其抄家灭族!” “此等国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就连龙椅上的小女帝萧玉卿,此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看向姜星河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审视。 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场面,姜星河却依旧镇定自若,脸上甚至还带出笑意。 慢悠悠地从周正廉手中接过那本所谓的“罪证”。 那是一本用上好宣纸装订而成的账册,封皮崭新,墨迹也像是刚干不久。 姜星河心中冷笑,这伪造的水平,还真是不怎么样。 从容不迫地翻开账册,一页一页,仔细地“研读”起来。 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星河身上,看着他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心中都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小子,是被吓傻了?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户部尚书看着姜星河那副模样,心中冷笑连连。 装!你就继续装!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本账册,可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动用了无数人脉,才精心伪造出来的! 里面的每一笔“贪污”记录,都做得天衣无缝,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休想找出破绽! 姜星河,你死定了! 周正廉也是一脸的倨傲,他相信,在这如山的铁证面前,姜星河再怎么巧舌如簧,也难逃罪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姜星河翻看账册的速度很慢,仿佛真的是在认真研究每一笔账目。 姜星河合上了账册。 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叫嚣着要严惩他的官员。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龙椅上的小女帝身上。 “陛下。” 姜星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戏谑。 “这本账册,做得……倒也算用心。” “噗——” 有几个憋不住的官员,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都什么时候了,这姜星河还有心情开玩笑? 周正廉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姜星河!死到临头,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这账册上的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你抵赖!” “哼。” 姜星河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周大人,本官倒是想问问。这账册,是谁给你的?” 周正廉见姜星河不正面回答,反而追问账册来源,心中愈发笃定这小子是在垂死挣扎,企图拖延时间。 他冷哼一声,不等姜星河继续发问,便厉声喝道: “姜星河!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本官只问你,这本记录你贪墨军饷的账册,上面所列款项,是否确由你审核批复!” 周正廉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大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姜星河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姜星河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减,反而多了一丝玩味。 坦然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金銮殿: “没错,周大人。” “这本账册,确实是经本官之手审核的。” 第五十八章 户部的账目普遍存在问题 姜星河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 那些原本还对姜星河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能拿出什么惊天反转的官员。 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周正廉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狂喜。 这小子自己认罪了! 然而,姜星河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狠狠地浇在了他们头上。 “而且,” 姜星河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小女帝萧玉卿,缓缓说道: “此事,陛下……是知情的。”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满朝文武的脑海中炸响! 陛下知情?! 这怎么可能?! 如果陛下知情,那岂不是说…… 众人不敢再想下去,纷纷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萧玉卿。 萧玉卿此刻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双凤眸之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周正廉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姜星河。 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你……你胡说八道!陛下日理万机,岂会与你这等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你休想攀诬陛下,为自己脱罪!” 户部尚书也急忙附和道。 “正是!姜星河,你休要信口雌黄!陛下圣明,岂容你这般玷污!” 姜星河对他们的指责充耳不闻。 只是淡淡一笑,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也随之拔高了几分: “诸位大人,且听本官一言。本官今日,不仅要说这本弹劾我的账册有问题,” 扬了扬手中的那本“罪证”,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扫视着殿内的每一个人。 “实际上,历年以来,兵部的所有开支账目,以及各地州府上缴朝廷的税收账册,普遍都存在问题!”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姜星河疯了吧!” 此言一出,整个金銮殿瞬间炸开了锅! 如果说刚才姜星河承认账册经手只是让人震惊,那么现在这句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兵部的开支账目有问题? 各地州府上缴的税收账册也有问题? 这可不仅仅是贪污那么简单了! 几乎是将整个大楚的财政体系都给否定了!这小子,是想把天都给捅个窟窿吗?! “本官虽然精力有限,未能将所有账目一一详查。” 姜星河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坚定。 “但经过本官初步翻阅,已经可以肯定,这些账册之中,都存在着大量的作假痕迹和明显漏洞!” “胡言乱语!简直是一派胡言!” 一个尖利的声音猛地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户部尚书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哆嗦着从队列中冲了出来。 噗通一声跪倒在女帝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陛下!陛下明鉴啊!” 户部尚书的声音带着哭腔,涕泪横流。 “臣执掌户部多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户部的所有账册,都经过了户部官员层层审核,反复核查,绝不可能有假!绝不可能啊!” 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姜星河,语气中充满了怨毒与恐慌。 “姜星河!你这个奸佞小人!你分明是自己贪赃枉法,罪行败露,便想攀诬我等,将水搅浑,好趁机脱罪!” “陛下!此等奸贼,其心可诛啊!请陛下立即将其拿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啊!” 户部尚书一边哭喊,一边不住地磕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大人,本官倒是想问问。这账册,是谁给你的?” 姜星河看向周正廉,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让周正廉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你、你什么意思?” 周正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本官什么意思?” 姜星河笑了一下,那笑容落在周正廉眼里,却比刀子还要锋利。 “本官的意思是,周大人被人当枪使了,还浑然不知,真是可悲可叹啊。” “姜星河!你休要血口喷人!” 周正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这账册是户部送来的!户部尚书大人亲手呈给本官的!” 指着户部尚书,想要拉着对方下水。 户部尚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发白”来形容了,简直是惨绿。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星河居然能平静到这种地步,而且还能说出这种话。 这小子,难道真有什么依仗? “户部送的?那不就结了。” 把手里的账册转了个圈,拿给旁边的太监,让太监呈给小女帝看。 “陛下,这本账册,伪造的手段虽然说不上高明,但确实费了点心思。”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伪造? 这姜星河是疯了吗? 户部尚书心头猛地一沉,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周正廉更是瞪大了眼睛,指着姜星河吼道: “姜星河!你胡说什么!这可是户部呈上来的账册!铁证如山!” “铁证?周大人,你怕是对‘铁证’有什么误解吧?” 没再理会周正廉,而是面向龙椅上的小女帝,以及两旁的文武百官。 “陛下,诸位大人这本账册,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上面记录的每一笔支出、每一笔收入,乍一看都符合规矩。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姜星河说着,敲了敲手里的账册。 “那就是,数字。” “数字?” 大殿里响起一阵低语声。 账册上的数字,能有什么问题? “没错,就是数字。” 姜星河点了点头。 “诸位大人可能不知道,在真实的账目记录,或者说任何自然产生的数字集合中,都存在一个非常有趣的规律。” 清了清嗓子。 “这个规律,叫做‘首位数字定律’。” “首位数字定律?” 这下,所有人都听不懂了。 定律? 首位数字?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辈子,就没听过这种玩意儿。 小女帝也好奇地看向姜星河,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没错,首位数字定律。” 姜星河看着众人茫然的表情,心里一阵暗爽。 这可是他前世在现代学到的知识,在这个时代,简直是降维打击! 第五十九章 吏部难辞其咎 “这个定律说的是,在许多现实世界的自然产生的数字集合中,比如户部的账册、税收记录、股票价格、甚至河流长度等等,数字‘1’作为首位数字出现的频率,大约是30%。” 他竖起一根手指。 “而数字‘2’作为首位数字出现的频率,大约是17%。” “数字‘3’大约是12%。” “以此类推,数字越往后,作为首位数字出现的频率就越低。” “也就是说,在真实的账册里,以数字‘1’开头的条目,会远远多于以其他数字开头的条目。以‘1’开头的比以‘2’开头的多,以‘2’开头的比以‘3’开头的多,一直到‘9’,它是出现频率最低的首位数字。” “这是一种难以伪造的自然规律!” 姜星河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就像是水的流动,就像是万物的生长,它遵循着某种自然的平衡!” 满朝文武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说的是什么? 完全听不懂啊! 什么数字开头?什么频率?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他们这辈子,就没听过哪个读书人说过这种奇谈怪论。 这姜星河是不是魔怔了? 户部尚书更是心乱如麻。他虽然听不懂这什么“首位数字定律”,但看姜星河的样子,好像真不是在胡说。而且,对方说这是“自然规律”,难以伪造…难道自己的账册真的有问题? 当时伪造的时候,只是想着把数字凑够,让每一笔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可没想过什么数字开头的频率问题啊! “而这本账册!” 姜星河猛地将手中的账册往桌案上一拍。 “它的数字分布,完全不符合首位数字定律!” 指着账册,厉声说道: “我刚才快速翻阅了一下,发现这本账册中,以数字‘1’开头的条目数量,与其他数字开头的条目数量,几乎是均匀分布的!” “‘1’开头的没有更多,‘9’开头的也没有更少!” “这明显是人为编造的结果!” “缺乏真实账目应有的自然痕迹!”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听姜星河说得头头是道。 又看着户部尚书那难看的脸色,心中都升起一股惊疑。 难道…这姜星河说的是真的? 周正廉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强辩道: “你…你胡说!这什么首位数字定律,闻所未闻!谁知道是不是你信口编造出来,想要混淆视听!” “信口编造?” 姜星河冷笑。 “周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找户部的真账来比对一下。” 目光猛地转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大人!”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既然呈上来的这本‘罪证’账册是伪造的!” “那么,户部真正的账册!” 上前一步,逼近户部尚书,眼神凌厉如刀。 “如今藏在何处?!是否已经被你销毁或隐匿?!” “意图构陷本官,构陷忠良!!” 质问声一声高过一声,如同重锤一般,敲击在户部尚书的心脏上。 户部尚书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看着姜星河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再看看满朝文武惊疑不定的目光,以及龙椅上小女帝那审视的眼神,只觉得天旋地转,冷汗淋漓。 藏在哪? 销毁了吗? 他当时为了伪造这本账册,确实将真账偷偷藏了起来,正准备找机会销毁的! 没想到,竟然被姜星河发现了!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这种离奇的“定律”?! 难道他真的会什么妖术?! “我…我…” 户部尚书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栽了。 而且栽得彻彻底底。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竟然会被姜星河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破解掉。 “你什么你!” 姜星河厉声喝道。 “户部真账何在?!速速呈上!”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户部尚书,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户部尚书的心理防线,在姜星河的连番逼问下,彻底崩溃了。 “在…在老臣书房的密室里…”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金銮殿里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果然是伪造的! 户部尚书竟然真的藏匿了真账! 这…这罪过可大了! 周正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姜星河的垫脚石! 而且还是在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下! 指着户部尚书,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你!你竟然…” “来人!” 小女帝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小小的身躯散发出一种威严。 “立刻派禁军前往户部尚书府,搜查其书房密室!” “务必将户部真账找出来!” “是!陛下!” 禁军统领应了一声,立刻带着几个禁军,飞快地跑了出去。 户部尚书脸色死灰,瘫坐在地上。 彻底完了。 姜星河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户部尚书啊户部尚书,你以为伪造一本账册就能扳倒我? 你也太小看我了! 环视了一圈大殿,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叫嚣着要严惩他的官员,此刻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周正廉更是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缩着脖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姜星河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这就是打脸的滋味啊! 而且还是这种“啪啪啪”响彻大殿的超级打脸! 姜星河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这帮孙子。 目光在朝堂上缓缓扫过,像是在挑选下一个幸运儿。 那些被他目光扫过的官员,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裤裆里。 姜星河的目光停在了吏部尚书身上。 这位尚书正暗自庆幸呢,心想这火总算是没烧到自己身上。 户部那老小子,真是蠢得可以,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都玩不明白,活该倒霉!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姜星河那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 姜星河对着小女帝拱了拱手,然后猛地一指吏部尚书。 “户部出现如此巨大的贪腐舞弊案,各地官员也牵涉其中,这绝不仅仅是户部尚书一人之过!更是吏部严重失职!” 王八旦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我操! 这小子怎么又盯上我了?! 老子招你惹你了?! “吏部,掌管天下官员的选拔、任免、考核与升迁!” 姜星河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金銮殿内回荡。 “如今户部上下沆瀣一气,贪赃枉法,地方官员更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第六十章 邻国使者 “如此大面积的腐败,难道吏部尚书王大人,就没有一点察觉吗?!” 他娘的! 这姜星河是疯狗吗?! 逮谁咬谁啊! 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是不是?! “姜星河!你休要血口喷人!” 吏部尚书强撑着怒吼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户部贪腐,与我吏部何干?!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何干?” 姜星河冷笑一声。 “王大人,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轻巧啊!若非吏部选人不当,监管不力,岂能让这些贪官污吏窃据高位,祸国殃民?!” “你敢说,这些被查出来的贪官,当初不是经过你吏部的手提拔上来的?!你吏部对这些官员的日常考核,都是尽职尽责的?!” 姜星河步步紧逼。 吏部尚书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妈的,这小子说的句句在理啊! 这些贪官,确实有不少是他提拔上来的,平日里的考核,也确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可这官场不都这样吗?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 姜星河凭什么揪着老子不放! “陛下!” 姜星河再次转向小女帝,朗声道: “臣以为,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玩忽职守,监管不力,导致朝廷官员腐败丛生,对户部贪腐大案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恳请陛下一并彻查吏部!严惩失职渎职之徒!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相党自然是抓住了反击的机会!立刻有刚才被弹劾的相党死忠站出来,纷纷表示支持姜星河。 完了,完了,这回真要被这小子给拉下水了! 小女帝萧玉卿端坐在龙椅之上,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看着下方剑拔弩张的姜星河和面如死灰的吏部尚书,心中也是波涛汹涌。 这姜星河,还真是个能惹事的主儿!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这小子那是在帮自己?把吏部和户部换一遍血,也算是帮自己夺权了。 吏部的确有监管不力之嫌,借这个机会…正好。 姜启站在朝臣的末尾,身上崭新的翰林院编修官服还有些不太合身. 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扎眼。 今天可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上朝,还是托了大哥姜星河的福. 才混上这么个能旁听的闲职。 本以为今天就是来认认脸,熟悉一下流程,谁知道…… 雾草!这是什么情况?! 姜启瞪大了眼睛,看着殿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心脏砰砰直跳。 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可眼前这阵仗. 也太……太刺激了吧?! 以前跟着大伯的那些官员集体反水。 跳出来指责相党,这是……这是要干什么?!窝里反吗?! 他原以为,自家大哥虽然行事张扬,但在朝中根基深厚,那些“相党”官员。 不都应该是大哥的左膀右臂吗? 我的妈呀,这朝堂也太吓人了吧! 前一刻还是一团和气,下一刻就刀光剑影!这帮老狐狸,一个个变脸比翻书还快! 刚进来的小虾米,怕不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吧?! 还好……还好有大哥在! 看大哥这架势,分明是早就料到了一切,甚至……这一切本就是大哥安排的?! 乖乖,我这大哥,到底是什么妖孽啊!这手段,这心计,也太可怕了! 说好的纨绔呢? 想起自己刚得到这个翰林院编修职位时的那点小得意,此刻荡然无存。 跟大哥这翻云覆雨的手段比起来,自己那点小心思简直不值一提。 大哥就是大哥!有他在,这天,塌不下来!我这刚入官场,就赶上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也算是开了眼了! 以后……以后说不定还有更精彩的呢! 原本的紧张和不安,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期待所取代。 就在小女帝沉吟着,准备下令彻查吏部之时。 “报——!” 一声高亢的通传声,从殿外传来。 一名殿前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大秦王朝派遣使臣前来觐见!声称有要事相商!” 大秦使臣? 金殿内的气氛陡然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名侍卫身上。 大秦王朝,那可是三国中最强盛的一个,两国之间虽偶有摩擦,但总体还算和平。 这个时候派遣使臣前来,所为何事? 小女帝萧玉卿眉头微蹙。 看了一眼下方已经乱作一团的朝臣,又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和瑟瑟发抖的吏部尚书。 这朝堂之上,乌烟瘴气的,若是让外臣看到,岂不是丢了大楚的脸面? “宣。” 小女帝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户部、吏部之事,暂且押后再议!两位尚书官职保留,听候查办!” 吏部尚书闻言,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妈的,总算是逃过一劫!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好歹有了喘息之机! 恶狠狠地瞪了姜星河一眼,心里暗骂:小畜生,你给老子等着! 姜星河则是撇了撇嘴,有些不爽。 妈的,就差一点就能把这老王八也给拉下马了! 不过,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这次算是彻底翻脸了,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争斗呢。 …… 很快,一名身着锦衣,头戴高冠,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子,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金銮殿。 此人正是大秦王朝的使臣,李傲天。 李傲天走到大殿中央,只是象征性地对着小女帝拱了拱手,连腰都没弯一下。 “大秦使臣李傲天,参见大楚女帝。” 那语气,轻飘飘的,充满了不屑,仿佛他才是皇帝,而萧玉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大楚群臣见状,无不怒目而视。 这狗日的秦人,也太嚣张了! 简直不把大楚放在眼里! 小女帝萧玉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碍于两国邦交,不好当场发作。 “不知秦使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李傲天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份国书,高高举起。 “奉我国陛下之命,特来与贵国商议岁贡之事!” 第六十一章 怎么可以随便纳贡 岁贡?!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大楚与大秦,虽偶有摩擦,但从未有过岁贡之说! 这秦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大楚与你大秦,向来平等相交,何来岁贡一说?!” 一名武勋忍不住怒喝道。 李傲天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为了维护两国和平,避免刀兵再起,贵国每年需向我大秦进贡粮食百万石,上等布匹十万匹,黄金百万两!” “此外,还要割让边境三座城池,以及周边百里土地!” 所有人都被他这狮子大开口的要求给惊呆了! 这哪里是岁贡?!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勒索!抢劫! “放肆!” “欺人太甚!” “我大楚将士何惧一战!” 朝堂之上,群情激奋,武将们更是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拔刀砍了这嚣张的秦使。 姜星河站在人群之中,冷眼旁观。 不像那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武将,咋咋呼呼地叫嚣着要开战。 心里跟明镜似的。 大秦这帮孙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 姜振远,前脚刚置仕,后脚这帮饿狼就闻着味儿来了。 朝堂上,老家伙们还没死透,新上来的愣头青又不成气候,整个大楚就像个刚换了壳的螃蟹,软得很! 大秦那帮狗日的,向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做梦都想着把周边的小国一口吞了,开疆拓土,成就他娘的千秋霸业。 现在这节骨眼上,不就是他们趁虚而入,摸摸大楚的底。 顺便看看能不能吓唬吓唬,不费一兵一卒就捞点好处的绝佳机会? 姜星河心里冷笑,这算盘打得,隔着几百里地都能听见响儿。 李傲天那张欠揍的脸,看着大楚这帮大臣光打雷不下雨的怂样,脸上的不屑和傲慢简直要溢出来了。 那眼神,活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哼,一群只知道逞口舌之利的废物!” 李傲天在心里暗骂,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更大了。 今天来,就是要看看这大楚朝堂,除了那个已经告老还乡的姜振远。 还有没有一个能打的!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小女帝萧玉卿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冷得像冰。 她死死地攥着龙椅的扶手,指甲都快掐进木头里去了。 这帮秦人,简直是把她的脸面,把大楚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摩擦! 这不仅仅是对大楚国力的挑衅,更是对她这个黄毛丫头皇帝权威的赤裸裸的蔑视! 才刚登基多久?根基未稳,朝中人心浮动。 若是今天被这秦使给压下去了,以后还怎么治理这偌大的江山? 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肃静!” 萧玉卿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总算压下了那些叫骂声。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秦使所言,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吧?” 萧玉卿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稚嫩,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大楚虽不愿轻启战端,但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李傲天闻言,却是嗤笑一声,那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女帝陛下此言差矣。” 李傲天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子,往大楚君臣的心窝子里捅。 “如今贵国国力如何,想必女帝陛下心中有数。” “我家陛下也是为了两国百姓着想,才提出这岁贡之议,免得生灵涂炭。若是女帝陛下执意不肯,那恐怕……” 李傲天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恐怕什么?!”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正是兵部尚书,一个脾气火爆的老将军。 瞪着牛眼,怒视着李傲天。 “难道你大秦还想与我大楚全面开战不成?!” “开战?” 李傲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仰天打了个哈哈。 “尚书大人说笑了。就凭你们大楚现在这副样子,也配与我大秦开战?” 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面色铁青的大楚官员,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别说开战了,恐怕我大秦铁骑一到,你们这金殿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吧!” “竖子敢尔!” “狂妄至极!” 大殿之内,再次炸开了锅。 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李傲天。 几个年轻气盛的武将,更是按捺不住,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姜星河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神却越发冰冷。 这家伙,是在赌! 赌大楚不敢真的撕破脸皮!内部矛盾重重,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而小女帝萧玉卿,此刻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考验。 是忍气吞声,答应这屈辱的条件,换取暂时的和平? 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强大的大秦殊死一搏? 这不仅仅是国家命运的抉择,更是对她个人胆魄和智慧的终极拷问。 大殿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龙椅上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萧玉卿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有愤怒,有期盼,有担忧,也有……幸灾乐祸。 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李傲天看着这群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楚官员,脸上露出一抹更加玩味的笑容。 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那嚣张的姿态,仿佛他才是这座金銮殿的主人。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嘛!” 李傲天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假惺惺的“体谅”。 “本使也知道,这岁贡之事,确实让贵国有些为难。毕竟嘛,你们国小力弱,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确实有些吃力。” 故意卖了个关子,目光扫过一张张愤怒的脸庞。 “为了显得我大秦……嗯,‘公平’一些,不至于落个欺负弱小的名声。本使倒是有个提议。咱们不妨,来几场比试,如何?” 第六十二章 朝堂比斗 李傲天此言一出,大殿之内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比试? 这秦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傲天看着众人错愕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这比试的规矩嘛,也很简单。我大秦若是胜了一场,贵国便无条件答应岁贡清单上的一项条款。” “当然了,若是贵国侥幸……嗯,侥幸胜了那么一两场,我大秦也不是不讲情面,可以考虑,酌情减免一些岁贡。” “如何?这个提议,够‘公平’了吧?” 话音刚落,大殿之内,如同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凉水,瞬间炸开了! “岂有此理!这分明是羞辱!”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哪里是比试,分明是把我们当猴耍!” 一部分官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傲天破口大骂。 然而,也有另一部分人,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特别是那些平日里自诩有些本事的武将,和一些自认才华横溢的文臣。 这或许是个机会! 与其就这么窝窝囊囊地答应了那屈辱的岁贡,不如拼上一把! 万一……万一能赢呢? “陛下!臣请战!” 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猛地跨出一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愿与秦人比试武艺!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楚男儿的厉害!” “陛下!臣也愿出战!” “臣愿与秦人比试箭术!” “陛下,臣在文采上,自信不输于人!愿与秦人比试诗文!” 一时间,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那些原本还算冷静的官员,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血”给带动了。 大楚虽然国力不如秦国,但在某些方面,未必就输了! 大楚向来以文风鼎盛著称! 某些特定的武技,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萧玉卿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臣子们,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这绝对是个陷阱! 秦人既然敢提出比试,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这是想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蚕食大楚的尊严,彻底击溃大楚君臣的心理防线! 可是…… 看着那些因为一线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变得狂热的臣子,看着他们那近乎逼宫的请战声浪…… 若是拒绝,恐怕不用秦人动手,这朝堂就要先乱起来了! 为了稳住这摇摇欲坠的朝局,为了维护大楚那仅存的一丝颜面…… 萧玉卿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冰冷的绝望。 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准……奏……” 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但这两个字,却像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李傲天听到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那笑容,刺眼极了。 姜星河站在人群之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平静地看着李傲天那张狂的嘴脸,看着萧玉卿那苍白无力的挣扎,看着那些被虚假希望冲昏了头脑的大楚官员。 李傲天的目的达到了。 这一场所谓的“公平”比试,不过是钝刀子割肉的开始。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风。 李傲天见萧玉卿应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拍了拍手掌,说道: “好!女帝陛下果然爽快!”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 “第一场,比什么呢?” “早就听说大楚以数术闻名天下,想来这第一场比试数术,诸位应该不会怯场吧?” 大楚工部侍郎张德茂,主管全国农桑水利,于数术一道,浸淫数十载,颇有建树。 此刻听闻李傲天点名要比数术,又见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张德茂心中虽有些打鼓,但事已至此,岂能堕了大楚的威风? 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出,躬身行礼: “启禀陛下,启禀秦国使者,老臣不才,愿为我大楚,尽绵薄之力!” 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傲天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有骨气!” 他朗声说道,随即吩咐身边的随从: “来人,取纸笔来!” 很快,便有秦国使团的人捧着文房四宝上前。 李傲天也不客气,拿起狼毫笔,蘸饱了墨汁,龙飞凤舞地在宣纸上写下了三道题目。 写罢,他将笔一扔,对着大楚群臣扬了扬手中的宣纸。 “诸位请看!” 自有小太监将那写满题目的宣纸呈到大殿中央,供众人观看。 这第一题,乍一看,像是寻常的鸡兔同笼。 但仔细一瞧,里面的数字之巨大。 而且还夹杂了不少看似无关的干扰条件。 第二题,则是一道关于田亩分割和水利工程的计算题。 题目描述极其复杂,涉及到各种不规则图形的面积计算,以及水流量、坡度、土方量等诸多因素。 至于这第三题,则是一道几何题。 图形画得倒是简单,几条直线相交,构成几个三角形。 但题目要求计算其中某个角度,却没有任何直接的已知条件,让人无从下手。 这三道题目一亮出来,整个金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些方才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嚷嚷着要给秦国人一点颜色看看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道题目,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跃跃欲试,渐渐变成了困惑,再到茫然,最后化为了一片死灰。 窃窃私语声,也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农卿张德茂站在最前面,自然看得最清楚。 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更是拧成了一团,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颤抖着伸出手,拿起摆在面前的算筹和纸笔,开始低头演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殿内,只剩下张德茂拨打算筹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他粗重的呼吸声。 萧玉卿站在龙椅之旁,看着张德茂那副绞尽脑汁、冷汗涔涔的窘态,一颗心,也随之越沉越深。 她知道,李傲天这是有备而来! 这三道题目,绝非寻常的数术难题,恐怕……恐怕是大楚朝堂之上,无人能解的绝杀之局! 李傲天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 清了清嗓子,故意拔高了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问道: “怎么?大楚的各位栋梁之才,莫非被这区区三道小题目给难住了?” “还是说,除了这位老大人,就再没有其他人敢出来应战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些方才还慷慨激昂的官员们,此刻都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羞愧,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比直接被秦军打败还要难受百倍! 李傲天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他甚至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哎呀呀,这就没人了?大楚不是号称人才济济吗?怎么连个算术题都解不出来?” “啧啧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第六十三章 还是我来试试 就在李傲天得意洋洋,大楚群臣羞愧难当之际。 一个略显懒散的声音打破了金殿的沉寂。 “咳咳,那个……要不,我来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正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人群里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姜相家那个不争气的纨绔,素来以不学无术、贪玩好乐闻名的姜星河。 “是他?” “姜星河?” “他出来干什么?添乱吗?” “这小子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干什么?”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质疑和不屑。 皇帝萧玉卿眉头紧锁,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心中也是一阵无语。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出来凑热闹! 难道嫌大楚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李傲天更是乐不可支,上下打量着姜星河,。 “这位相府公子也想来露一手?莫不是觉得这题目太简单,想来给我们秦国使团一个惊喜?” 李傲天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嘲讽,引得他身后的秦国使臣们一阵哄笑。 姜星河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慢悠悠地走到那三道题目之前,随意地扫了几眼。 仿佛在看街边小贩的叫卖,而不是什么惊世难题。 “嗯……这题目,看着也就那样吧。” 姜星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噗——”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官员,差点当场笑喷出来。 也就那样? 你小子知道这题目有多难吗? 连张德茂大人都束手无策,你一个纨绔子弟,口气倒是不小! 李傲天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 “哦?既然小王爷觉得这题目简单,那不如就请小王爷当场解出来,也好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界?” 姜星河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解题嘛,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喜欢白干活。” 目光扫过李傲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样吧,如果我把这三道题都解出来了,你们秦国使团,得当众给我们大楚道歉,还得献上厚礼,怎么样?”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小子疯了吧?” “他以为他是谁啊?还敢跟秦国使团提条件?” “简直是异想天开!” 萧玉卿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正要开口呵斥姜星河,却被李傲天抢了先。 李傲天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本使就喜欢你这种有‘骨气’的人!” 强忍着笑意,看着姜星河,眼中充满了轻蔑。 “本使答应你!只要你能解出这三道题,我们秦国使团,不仅当众道歉,还会献上黄金万两,绸缎千匹!” “不过……如果你解不出来呢?” 姜星河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解不出来?那随便你们处置咯。” “好!” 李傲天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如果你解不出来,你就要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学三声狗叫!敢不敢?” “学狗叫?” 姜星河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他咧嘴一笑。 “行啊,不就是学狗叫嘛,小爷我什么没玩过?” “不过,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说完,姜星河也不再理会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案前,拿起一支崭新的狼毫笔。 他甚至没有像张德茂那样先观察题目,也没有去拿算筹,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蘸了墨,开始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全都聚焦在姜星河的笔尖。 只见他下笔如飞,行云流水,神情轻松写意,与方才张德茂那副如临大敌、汗流浃背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他这是在干什么?” “鬼画符吗?” “看他那样子,好像真会似的。” “装模作样!肯定是装模作样!” 大殿内的议论声再次响起,有的人认为姜星河是在故弄玄虚,浪费大家的时间;有的人则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暗暗祈祷他能创造奇迹,挽回大楚的颜面。 李傲天,则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星河,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姜星河这番举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这个名满大楚的纨绔子弟,能解出连大楚第一算学高手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这……这画的是个啥?” “谁知道呢,莫不是知道解不出来,故意画些鬼画符来糊弄人?” 就连一直对姜星河抱有那么一丝丝幻想的萧玉卿,此刻眉头也紧紧蹙了起来。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难道真如李傲天所说,只是在垂死挣扎?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姜星河突然停下了笔。 他将毛笔往旁边一扔,拿起写满“鬼画符”的宣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懒洋洋地往案上一拍。 “搞定!第一题。” “什么?!” “这就……解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这才几息的功夫?” 众人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傲天脸上的冷笑更甚,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拿起那张宣纸,眼神轻蔑地扫了一眼。 “呵,小王爷,你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莫不是想用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来充当答案?” 将宣纸举起,展示给众人看。 “大家瞧瞧,这就是我们大楚小王爷的‘高明’解法!” 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然而,姜星河却只是淡淡一笑,指了指宣纸最下方的一个数字。 “答案就在那儿,不信?可以让跟那个姓李的对对答案。” 张德茂闻言,老脸一红。 刚才也是看得云里雾里,完全没明白姜星河那些符号和图形代表什么。 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拿起那张宣纸,仔细端详起来。 李傲天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标志性的讥讽笑容,心中对姜星河的“鬼画符”充满了不屑。 慢悠悠地踱步上前,与其说是看答案,不如说是准备欣赏姜星河即将到来的窘态。 第六十四章 这纨绔居然答对了 李傲天伸长脖子,视线落在张德茂手中那张宣纸上,目光首先投向姜星河所指的那个孤零零的数字。 哼,装神弄鬼!倒要看看,你这纨绔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随便写个数字就想蒙混过关?简直是痴人说梦! 目光与那个数字接触的刹那,笑容如同被冰冻般僵住了。瞳孔猛地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这不可能! 李傲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一窒。 那个数字,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数字,正是他们秦国费尽心机才推演出来的正确答案!分毫不差! 怎么会?!这小子……他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是巧合?不!这绝不可能是巧合!这道题的计算何其繁复,蒙对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这小子难道真的解出来了?用那些……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李傲天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张德茂拿错了答案。 猛地抬起头,看向一旁同样满脸错愕的张德茂,又迅速将目光转回宣纸,试图从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和奇奇怪怪的符号中找出答案的推演过程。 然而,那些东西在他眼中依旧如同天书一般,完全无法理解。 这……这到底是什么解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大楚的算学已经发展到了如此高深莫测的地步? 不!不可能!这张德茂都束手无策,他一个纨绔凭什么?! “这……这答案……居然……居然是对的!” 本想加上一句“肯定是蒙的”,但看着姜星河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众承认对手的正确,尤其是在自己先前那般信誓旦旦的嘲讽之后。 对李傲天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羞辱。他的脸颊火辣辣地发烫,仿佛被无数道目光灼烧着。 “轰——!” 李傲天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 “对的?!怎么可能!”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有人都傻眼了,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姜星河用那种鬼画符一般的方法,竟然真的解出了这道困扰了他们的难题! 李傲天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姜星河看着李傲天那副吃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怎么?李大人,是不是觉得很惊喜,很意外?” 不等李傲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姜星河已经转向了第二道题。 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拿起笔,又开始在新的宣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这一次,众人虽然依旧看不懂他在画什么,但却再也不敢小觑。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他的笔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片刻之后,姜星河再次停笔。 “第二题,搞定。” 还抽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仿佛解开这道难题,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李傲天此刻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镇定与傲慢。 粗暴地从张德茂手中一把夺过了那张写满“鬼画符”的宣纸。 死死地锁定在宣纸的末端,那个刚刚被姜星河标注出来的数字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第一题他肯定是蒙的!走了狗屎运! 这第二题的难度比第一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解出来?! 这不合常理! 又……又对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小子……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种速度……这种解题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他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算学天才?!不!一个纨绔子弟能有如此能耐! 之前所有的讥讽、不屑、轻蔑,此刻全都化为了难以置信。 难道……难道大楚真的掌握了什么我们秦国不知道的算学秘法? 猛地抬起头,失魂落魄地看向姜星河。 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大楚官员,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这……这居然……居然也是对的?!怎么可能?!这小子……他算得……他算得怎么会这么快?!” “哗——!” 大殿内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是运气,那么第二次呢? 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李傲天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鞋底子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无数下。 而大楚的官员们,则是个个喜形于色,激动得满脸通红。 “天佑我大楚啊!” “小王爷威武!” “太……太不可思议了!” 萧玉卿美眸中异彩连连,她怔怔地看着姜星河。 这个家伙,真的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为什么他能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方法,解开这些连张德茂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不等众人从第二波冲击中完全平复下来,姜星河已经开始解答第三道题了。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 几乎是在众人眨眼之间,他就已经完成了。 “喏,最后一道。” “全……全都对了……” 李傲天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又带着一丝解脱。 “三道题……全都解出来了……” “而且……用的方法……老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整个大殿,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姜星河,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张德茂,看着那三张写满了“鬼画符”却又无比正确的答案。 紧接着,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惊叹声,几乎要将大殿的屋顶掀翻! “赢了!我们赢了!” “侍郎大人太厉害了!” “哈哈哈!秦国人,傻眼了吧!” 大楚的官员们激动得手舞足蹈,有的甚至喜极而泣。 李傲天的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由红转紫,由紫转黑,像是开了染坊一般精彩。 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强烈的挫败感,以及深深的屈辱。 无法接受! 这个被他视为草包、废物、纨绔子弟的姜星河,竟然真的破解了他们秦国精心准备的三道难题! 第六十五章 威胁大楚又能怎么样 姜星河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 如同巡视战利品一般,缓缓扫过对面那群面如死灰的秦国使臣。 尤其是在李傲天和张德茂那两张精彩纷呈的脸上,特意多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就像在欣赏两件丑陋却又滑稽的艺术品。 “咳咳。” 姜星河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鼎沸的人声,传遍了整个大殿。 “我说,秦国的朋友们。就这?你们这准备了半天的难题,就这水平?” “还有没有别的花样了?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本小王爷今天心情好,都奉陪到底!” “尽管放马过来,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然,这趟你们可就白来了,连个响儿都没听着,多亏啊!” 姜星河这番话,狠狠地抽在秦国使团众人的脸上。 那毫不掩饰的挑衅和羞辱,让李傲天等人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李傲天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姜星河,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你休要得意!” 李傲天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变调。 “你所用的解题之法,根本不是算学正道!歪门邪道!旁门左道!” 他身旁的另一位秦国官员也立刻附和道: “没错!谁知道你们大楚是不是提前知道了题目,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给我们看!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出三道难题,这根本不合常理!定是作弊!一定是作弊!” 秦国使团的其他人也纷纷鼓噪起来,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挽回一点颜面。 是给自己找一个不认输的台阶下。 “就是!这种解法,我们闻所未闻!”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大楚故弄玄虚!” 大楚皇帝闻言,龙颜微沉,冷哼一声。 “哼!输了便是输了,如此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难道你们秦国之人,都是这般输不起的无赖之辈吗?” 大楚的官员们也纷纷义愤填膺地出言驳斥。 “简直是笑话!我们凭借真才实学赢了你们,你们竟然还敢污蔑我们作弊?” “题目是你们出的,规矩是你们定的,现在输了就想耍赖?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有本事你们也用‘歪门邪道’解一个给我们看看啊!” “我看你们是黔驴技穷,恼羞成怒了吧!” “愿赌服输!赶紧履行约定。” 大殿内唾沫横飞,指责声、嘲讽声此起彼伏,全都指向了秦国使团。 李傲天被众人驳斥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堂堂秦国鸿胪寺卿,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尤其是在这万众瞩目之下,被一个他先前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纨绔子弟,如此狠狠地羞辱! “够了!” 突然,一声暴喝响起! 只见秦国使团中,一位一直沉默不语,但气度明显比李傲天更加沉稳的中年官员猛地站起身来。 此人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秦国此次出使的正使王贲。 王贲一步踏出,身上的官袍无风自动,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弥漫开来。 冷冷地扫视着大楚君臣,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呵呵,大楚的各位,看来是觉得赢了一场小小的算学比试,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真是可笑至极!” 王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别忘了,我大秦的数十万雄师,早已在两国边境集结完毕!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便可挥师南下,踏平你大楚!” “到时候,别说是区区三座城池,便是你整个大楚,也将成为我大秦的囊中之物!你们现在这点小小的胜利,在我大秦的铁蹄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王贲的话语,如同平地惊雷,瞬间让喧闹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一股肃杀之气,迅速取代了之前的喜庆和喧嚣。 大楚君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愤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耍赖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战争的恫吓! 没想到秦国使臣竟然如此无耻,在比试输了之后,直接撕破脸皮,用武力相威胁! 小女帝萧玉卿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 “放肆!王贲!你这是在威胁朕吗?!你以为我大楚将士是吃素的吗?!” 王贲面对小女帝萧玉卿的怒斥,不仅没有丝毫收敛。 反而更加嚣张地往前一步,用手指着萧玉卿。 “威胁你又能怎么样?今日便是威胁你个小女娃又能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王贲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刺耳至极。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死寂一瞬。 所有人都被王贲这狂悖无君的言语给惊呆了。 这……这秦国使臣是疯了吗? 竟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此指着皇帝的鼻子叫嚣! 这简直是将大楚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放肆!大胆狂徒!竟敢对陛下如此无礼!” “狗贼!安敢辱我大楚国君!” “陛下!臣请命,将这狂悖之徒拿下!” “末将请战!定要让这秦国蛮子知道我大楚的厉害!” 大楚的文武百官们群情激奋,一个个怒发冲冠,纷纷出言怒斥王贲。 更有性情火爆的武将,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一副要当场将王贲斩于马下的架势。 整个大殿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小女帝萧玉卿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毕竟是一国之君,即便怒火中烧,依旧强忍着没有失态。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就在这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道略显懒散,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慢悠悠地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哎呀呀,王贲将军,您这嗓门可真够大的,震得本公子耳朵都嗡嗡作响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之前解开那道算学难题的姜繁星,不紧不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与他毫不相干。 只见姜繁星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对着王贲夸张地行了一礼。 “王贲将军,您刚才那番话,说得可真是气吞山河,威风八面啊!” 王贲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姜繁星继续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 “不过嘛,将军您这嗓门虽大,但所言之事,未免有些……嗯,怎么说呢,有点不切实际啊。” 第六十六章 庶子安敢辱我大秦 王贲一听这话,那张本就因为憋屈而涨红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堂堂大秦上将军,统帅千军万马,何曾被人当面说过“不切实际”? 尤其还是被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你说什么?” 王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仿佛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不切实际?小子,你懂什么叫铁骑铮铮,什么叫军威赫赫吗?” 往前逼近一步,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大秦将士枕戈待旦,一声令下,便能踏平尔等弹丸之地!你说我不切实际?” 姜星河面对他迫人的气势,却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哎哟,将军莫动怒,莫动怒嘛。您瞧您,这火气一上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本公子脸上了。” “本公子只是觉得,将军您这画饼的本事,着实是高啊!什么踏平弹丸之地,您倒是踏一个给我瞧瞧?光说不练,那叫吹牛!” “放肆!” 王贲勃然大怒,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蠕动。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黄口小儿!不过是侥幸解开一道破题的竖子,也敢在本将军面前大放厥词!”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区区庶子,也敢如此狂妄!” “庶子?” 姜星河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夸张地挑了挑眉。 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你是在说我吗”的无辜表情。 “王贲将军,您这话可就奇了怪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大楚丞相,姜振远之嫡长子,姜星河是也。” 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狡黠至极的笑容。 “本公子倒是好奇得很,王将军您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本公子是‘庶子’啊?”莫不是……将军您平日里听岔了嘴,把您自个儿的身份给安到本公子头上了?” 姜星河故作恍然大悟状,还煞有介事地拍了下手掌。 “哎呀呀,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本公子差点就信了!不过话说回来,将军您这‘庶子’的身份,藏得可真够深的啊!佩服,佩服!” “噗——” 不知是哪个大楚官员,实在没憋住,连忙用袖子捂住嘴,脸憋得通红。 紧接着,大殿之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咳嗽声和吸气声。 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楚国大臣们,此刻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有几个年轻的官员,更是直接把头埋了下去,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笑出声来,破坏了这“严肃”的氛围。 太损了! 这姜家公子,嘴皮子也太利索了!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指着王贲的鼻子说,你才是庶子,你全家都是庶子吗! 高坐龙椅之上的小女帝萧玉卿,那双凤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 原本紧绷的嘴角,似乎也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这个姜星河……当真和传闻中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这份胆识,这份急智,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审视的目光落在姜星河的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 而王贲,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简直就是五彩斑斓,青一阵,紫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统统变成了猪肝般的酱紫色! “你……你……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王贲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炸开一般。 戎马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被一个毛头小子当着两国君臣的面,如此指桑骂槐,颠倒黑白! “哇呀呀呀!” 王贲怒吼一声,猛地向前跨出几大步,那蒲扇般的大手几乎要扇到姜星河的脸上。 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 “黄口小儿!逞口舌之利!本将军今日若不撕烂你的嘴,誓不为人!” “哎,将军,将军,您这是要作甚?” 姜星河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对方的滔天怒火,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悠哉模样。 甚至还往后稍稍退了半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嫌弃王贲喷过来的口水。 “本公子不过是阐述事实,纠正一下将军您的口误罢了,何来羞辱之说?” “再说了,您堂堂大秦上将军,跑到我大楚的金銮殿上,对我大楚君臣耀武扬威,出言恫吓,这……这外交礼仪,是不是也该好好温习温习了?” 姜星河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满脸的惋惜。 “莫非,秦国派使臣出访他国,就是专门来表演如何在大殿之上撒泼打滚,威逼利诱的?若是如此,那今日可真是让本公子,也让诸位同僚,开了眼界了!这等‘威风’,不要也罢!” 姜星河嘴角一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不切实际?哎,本公子用词还是太文雅了。” 他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纠正道: “应该说,王贲将军您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嗯,茅房里扔石头——激起公粪啊!” “噗——” “你……你说什么?!” 王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那眼神恨不得将姜星河生吞活剥。 姜星河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将军息怒,息怒啊。本公子只是打个比方,形容一下您这番话引起的……呃,‘热烈反响’。” 眼神瞟向王贲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语气越发戏谑: “您刚才说什么来着?‘大秦铁蹄’?听起来倒是威风凛凛。不过嘛,本公子有点好奇,这‘铁蹄’究竟是用来踏平天下的,还是用来……输了赌约之后,在地上跺脚撒泼的?” “哗——” 这话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狠! 太狠了! 这姜星河的嘴,简直比刀子还锋利! 指着鼻子骂秦国输不起,骂王贲是个只会放狠话的莽夫吗? “你你你……竖子!安敢如此羞辱我大秦!” “羞辱?将军此言差矣。本公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三座城池,白纸黑字的赌约,大楚君臣节可都看着呢。怎么,大秦如今是连这点赌注都输不起了?” 第六十七章 我愿出使大乾联手抗秦 王贲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阵发黑,胸口如同被巨锤砸中,喉咙一甜,竟是生生被气得喷出了一小口血沫! “将军!” “王将军!” 秦国使团的其他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王贲,一个个怒视着姜星河,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王贲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凶戾得如同受伤的饿狼。 “本将记住你了!今日之辱,他日我大秦定当百倍奉还!” 眼看局势就要彻底失控,一直冷眼旁观的小女帝萧玉卿终于开口了。 她心中虽然对姜星河这番痛快淋漓的嘲讽暗爽不已,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和秦国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王贲将军,请息怒。” 萧玉卿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从龙椅上缓缓起身,凤目扫过殿下众人。 “姜星河言语或有不当之处,赌约的事,王将军不必在意。” 萧玉卿这番话,算是给了秦国一个台阶下。 此刻的王贲,早已被怒火和羞辱冲昏了头脑。 觉得姜星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抽在整个大秦的脸上! 萧玉卿的调停,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施舍和怜悯! “不必在意?哈哈哈哈!区区三座城池,我大秦还没放在眼里!今日之辱,远非三座城池可以抵偿!” 猛地甩开搀扶他的手下,双目赤红地瞪着萧玉卿和姜星河。 “你们给本将等着!给大秦等着!这笔账,我王贲记下了!我大秦记下了!” 说罢,他猛地一甩衣袖,怒吼道: “我们走!”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带着秦国使团众人,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大殿。 走到殿门口时,王贲又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碴子,狠狠砸向大殿内的每一个人: “萧玉卿!姜星河!你们给本将听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大秦的铁蹄,必将踏平你楚国每一寸土地!到时候,朕要让你们楚国,亡国灭种!!” 恶毒无比的诅咒,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久久不散。 随着秦国使团的拂袖而去,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王贲临走前那番狠话给震慑住了。 这是何等深仇大恨! 完了,这下梁子彻底结下了! 大楚,恐怕真的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大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陛……陛下!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第一个站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正是当朝太傅,李斯年。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哭喊道: “陛下!臣要弹劾姜星河!此子口无遮拦,狂悖无礼,屈待使臣,恶意挑起两国争端!” “如今秦使含恨而去,言称要踏平我大楚,让我大楚亡国灭种!这……这都是姜星河一手造成的弥天大祸啊!” “若不严惩此獠,何以向秦国交代?何以平息秦国雷霆之怒?我大楚,危矣!” 太傅李斯年话音刚落,立刻便有数名大臣紧随其后,跪倒在地。 “臣附议!姜星河身为大楚子民,不思为国分忧,反而逞口舌之快,为我大楚招致如此滔天大祸,其罪当诛!” “陛下!秦国势大,虎狼之国,我大楚万万不可轻易与之交恶啊!” “如今之计,唯有将这姜星河绑了,送往秦国,向秦王请罪,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没错!牺牲区区一个姜星河,换取我大楚万千子民的性命,值得!” 一时间,朝堂之上,弹劾姜星河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臣们,此刻一个个面露惊恐,仿佛秦国的大军下一刻就要兵临城下。 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姜星河的头上,恨不得立刻将他五马分尸,以平息秦国的怒火。 萧玉卿端坐龙椅,看着底下这群丑态百出的臣子,凤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就是她倚重的大楚栋梁? 平日里一个个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真到了危急关头,却只知道卑躬屈膝,割地赔款,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人来苟延残喘! 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殿中央,被千夫所指的姜星河。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众臣的口诛笔伐,姜星河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 反而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此刻却多了几分冷冽和嘲讽。 “呵。” 姜星河轻轻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环视着那些跪在地上,义愤填膺弹劾他的大臣们,慢悠悠地开口了: “诸位大人,真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啊。秦国使臣耀武扬威,出言不逊,威胁恐吓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人家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几句狠话,你们倒是一个个精神抖擞,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把所有的罪责都往本公子头上扣。” “怎么?柿子专挑软的捏?还是说,你们觉得本公子比那秦国使臣好欺负?一群胆小如鼠,毫无作为的废物!秦国输不起,耍无赖,放狠话,你们不去指责秦国的蛮横无理,反而怪本公子言语不当?” “难道要本公子像你们一样,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任由那王八蛋指着我们陛下的鼻子骂,才算是‘言语得当’?才算是‘顾全大局’?” “呸!一群软骨头!” 姜星河一口唾沫星子喷出,直接喷在最前面那个叫嚣得最凶的御史脸上。 那御史被喷了个正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星河“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公子为大楚招致兵灾,真是可笑至极!” 姜星河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当今天下大势!” “天下三分,秦、楚、乾三足鼎立!其中,秦国最为强大,野心勃勃,早有吞并天下之心!” “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秦国难道就会放过我们大楚吗?他们难道就会放弃东出函谷,一统天下的狼子野心吗?别做梦了!” 第六十八章 这也许是个借刀杀人的机会 “今日之事,不过是给了秦国一个借口罢了!就算没有这个借口,他们迟早也会找其他借口!面对饿狼,你们不想着如何拿起武器,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去抵抗,反而想着割肉喂狼,乞求饿狼发发慈悲?简直是愚不可及!” 姜星河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那些被姜星河指着鼻子骂的“软骨头”们,则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愤交加,却又无力反驳。 因为姜星河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 是他们不敢承认,或者不愿承认的大实话! 姜星河不再理会那些跳梁小丑,转身面向龙椅上的萧玉卿,收起了脸上的戏谑和嘲讽,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躬身一揖,朗声道: “陛下!” “秦国之患,迫在眉睫!我大楚若想自保,单凭一国之力,断然难以抵挡秦国的虎狼之师!今之计,唯有联合大乾,合纵抗秦,方有一线生机!” “臣,姜星河,不才,愿请命出使大乾!” “臣愿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大乾君臣,与我大楚结成同盟,共抗强秦!” “若能促成楚乾联盟,则秦国必不敢轻举妄动!此乃御敌之上策!” “请陛下恩准!” 整个大殿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小子,疯了吧? 特别是那些刚刚被姜星河指着鼻子骂过的官员,一个个都还没回过神来。 呆呆地看着姜星河,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货刚才还像个战神一样,骂得他们狗血淋头。 怎么转头就说要去最危险的地方? 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一种更加古怪的暗流开始在大殿中涌动。 眼神在官员们之间快速地传递着。特别是以吏部尚书为首的那一派。 眼神交流,简直比说书先生的嘴皮子还快。 “这…这是个机会啊!” 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肥胖的脸上肌肉都在颤抖。 把他弄出京城,弄到那个鬼地方去,简直是太美妙了。 户部尚书也心领神会。 去大乾? 秦国跟大乾啥关系?那可不好说! 万一他在路上遇到个啥“意外”,那可真是喜闻乐见啊! 借刀杀人!这他娘的真是个好主意!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决定了。 吏部尚书清了清嗓子,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笑容,看得熟悉他的人都觉得瘆得慌。 向前走了一步,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以为,姜公子此言极是啊!” 这话一出,朝堂上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卧槽,尚书这是怎么了?” “他不是跟姜星河水火不容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不会是想借机整他吧?” 张文远仿佛没听到那些议论,继续大声说道: “方才听闻王贲将军之言,秦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大楚危矣!而姜公子,少年英才,算学无双,今日又敢于直面秦使,舌战群儒,足见其胆魄和智慧!” 开始吹捧了。 这吹捧,听在姜星河耳朵里,简直比骂他还要难受。 “能在这等时刻,主动请缨,远赴大乾,共商联合抗秦大计!” 吏部尚书说着,还对着姜星河的方向拱了拱手。 “如此心系天下,胸怀社稷之情怀,老臣自愧不如啊!老臣以为,出使大乾这等重任,非姜公子莫属!” “有姜公子出马,定能不辱使命,说服大乾!为我大楚争取一线生机!” 户部尚书顺见状,哪能落后? “陛下!李尚书所言甚是啊!当下之计,联合大乾刻不容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强调“刻不容缓”和“机不可失”,就是想催促萧玉卿赶紧下决定,把姜星河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而观朝中文武百官,谁能有姜公子这般急智? “谁能有姜公子这般胆魄?” 这话是在暗讽那些平时只会叫嚣,真遇到事就缩起来的人。 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衬托姜星河,好让他赶紧滚蛋。 “老臣也觉得,出使大乾,非姜公子莫属!” 户部尚书顺斩钉截铁地说道。 “请陛下恩准姜公子之请!” 紧接着,朝堂上炸了锅。 不是反对声,而是诡异的附和声! 那些平时跟姜星河积怨颇深的官员们,一个个都跳了出来。 “陛下!臣附议!姜公子大才,定能完成使命!” “陛下!臣等也觉得姜公子是最佳人选!” “姜公子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去大乾最合适不过了!” “论口才,朝中无人能及姜公子!”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变成了对姜星河的“表彰大会”。 溢美之词如同不要钱的流水一样倾泻而出。 把姜星河夸得,仿佛他不是要去九死一生的地方,而是要去接受册封一样。 这画面,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那些平时见着姜星河就翻白眼,背地里咒骂他不得好死的人。 这会儿,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极力推荐他去送死。 两个尚书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得意和阴狠。 这瘟神终于要被踢出去了!至于到了大乾嘛…… 嘿嘿,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只要死在外头就行! 那些不明所以的官员们,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个个都傻眼了。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他们疯了吗?” “平时不是恨不得生吃了姜星河吗?” “不对劲!这里面绝对有鬼!” “肯定是想借大乾的手,除掉姜星河!” “高!实在是高!这招借刀杀人玩得溜啊!” “可怜的姜公子,怕是被算计了。” 相党的那些官员,自然是心里都替姜星河捏了一把汗。 却不敢轻易开口反对。 毕竟,两个尚书这帮人势大。 从大局来看,联合大乾确实是上策,而姜星河的能力似乎也确实能胜任。 只是这推荐的方式,太他娘的诡异了! 女帝萧玉卿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这群跟变脸似的臣子。 脸色虽然没有刚才对王贲时那么难看,但秀眉紧锁,眼神充满了警惕。 太了解这些人了。 这群老狐狸,竟然想借刀杀人! 这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目光转向站在大殿中央的姜星河。 姜星河这会儿背对着她,面向那群“万众一心”的官员。 看不到姜星河脸上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这小子绝对不是傻子。 他会看不穿这些人的把戏? 不可能!这小子只是在传说中傻,实际精明着呢! 第六十九章 朕准你出使大乾 姜星河站在那里,耳边听着那些虚伪的赞美声。 他心里冷笑连连。 这帮老东西,演技还挺好啊? 把小爷我夸得天花乱坠,不就是想让小爷赶紧滚蛋吗? 去大乾? 确实危险。 但危险里往往藏着机遇。 而且…… 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笑容,看得他面前的几个官员心里直发毛。 总觉得这小子笑得太欠揍了。 姜星河终于转过身,面向龙椅上的萧玉卿。 脸上的玩世不恭又回来了,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嘲讽。 先是看了一眼萧玉卿,然后又转头,对着那群“万众一心”的官员们拱了拱手。 “哎呀呀,各位大人这么看得起小爷,真是让小爷受宠若惊啊!” 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让那些官员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特别是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眼角都抽搐了一下。 这小子,是在嘲讽他们吗? 吏部尚书干咳了一声,试图挽回局面。 “姜公子说笑了,这是陛下和列位同僚对姜公子的认可啊!” 强调这是“认可”,而不是想把他踢走。 姜星河“哦”了一声,拉长了声音。 “认可啊?那以前怎么没见各位大人这么认可小爷呢?” “小爷记得,平时各位大人见着小爷,那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呢?难道是小爷身上突然长出了金子?” 这话说的直白露骨,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些官员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这小子,是故意的!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户部尚书赶紧上前一步,堆着笑脸说道: “姜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嘛,别记着那些小事了。现在国事为重,还是尽快定下出使人选要紧啊!” 再次强调“尽快”,就是想转移话题,赶紧把事情定下来。 姜星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笑容,在官员们看来,简直比魔鬼的笑容还要可怕。 “行吧,既然各位大人这么急着让小爷去大乾,小爷就勉为其难,走一趟好了。” 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过嘛……” 又故意顿了一下。 所有官员的心都提了起来。 来了! 这小子肯定要提条件了! 会是什么条件? 要官职?要钱?还是要权? 姜星河慢悠悠地说道: “这出使大乾,路途遥远,不太平啊。” 但听在那些想害他的人耳朵里,却像是在说“我知道你们想搞我”。 “万一要是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想在本公子路上搞点小动作,那可咋整?” 眼神戏谑地看着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们想搞小爷?小爷可不是好惹的! 吏部尚书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姜公子放心,陛下定会为你配备精锐护卫,确保你一路平安!” 信誓旦旦地保证。 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到时候方便动手。 户部尚书也赶紧跟着说: “是啊是啊!姜公子尽管放心去!朝中事务,我等定会打理妥当,不让姜公子有后顾之忧!” 意思就是让姜星河放心,家里不会有人捣乱,让他专心去“送死”就行。 姜星河看着他们表演,心里乐开了花。 这帮傻逼,真以为能算计到小爷? 小爷可是从未来世界穿越来的! 论阴险,论无耻,论不要脸,你们这些老古董加起来也不是小爷的对手! 收起了笑容,对着萧玉卿再次拱手。 “陛下,臣愿出使大乾,但请陛下准许臣自己组建护卫队伍。” 他顿了一下。 “并且,请陛下拨给臣足够的……嗯,就说军费吧,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要求,直接戳中了官员们的痛点。 自己组建护卫队伍? 那不是把控制权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了吗? 怎么借刀杀人? 拨军费? 这小子又想借机捞油水! 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小子,果然不好对付! 提出这个条件,分明就是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并且要反制他们! “陛下!不可!” 吏部尚书急忙开口反对。 “让姜公子自己组建护卫,恐有不妥!”是啊陛下!护卫之事,历来由兵部负责,岂能由个人随意组建?” 把规矩搬出来压人。 姜星河看着他们跳脚的样子,心里一阵痛快。 这才是打脸的乐趣啊! 看着这帮老东西想害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真是太爽了! 他对着萧玉卿说道: “陛下,臣是去大乾,不是在咱们自家地盘上溜达。路途遥远,情况复杂,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他故意强调“什么人”“什么事”,眼睛还瞟了瞟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若是护卫都是臣不熟悉的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谁负责?臣自己组建护卫,知根知底,用着也放心不是?” “至于军费嘛……各位大人也说了,联合大乾,刻不容缓!小爷我这趟去,可是为了大楚的生死存亡啊!” 他把自己的任务拔高到关系大楚生死存亡的高度。 “不带足了诚意……哦不,是银子,怎么说服大乾君臣?难道空着手去跟人家谈?这不是丢咱们大楚的脸吗?” 把“诚意”变成了“银子”,然后又上升到“大楚的脸面”。 这话说的,让那些想反对他要钱的官员,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对给他钱,就是丢大楚的脸? 这小子,太会扣帽子了! 萧玉卿看着这场无声的较量。 她心里清楚,姜星河的条件并不过分。 自己组建护卫,虽然不合规矩,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或许更能保证安全。 毕竟,这朝堂上想他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至于军费,出使大国,排场和贿赂……哦不,是礼品,都是少不了的。 给他足够的钱,也能显示大楚的实力和诚意。 看了看那些脸色铁青,却又不好直接反对的官员。 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姜星河。 让姜星河去,有利有弊。提出的联合抗秦之策,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而且,姜星河的能力,刚才也展现出来了。 这小子虽然惹事,但真到了关键时候,却能派上用场。 “准!” 萧玉卿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朕准你出使大乾!至于护卫和军费……朕相信你。” 第七十章 跟姜星河撕破脸了 “你详细列出所需清单,呈上来。朕会亲自审阅,酌情批复。” 她把批复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既满足了姜星河的要求,又避免了被那些官员钻空子。 “谢陛下隆恩!” 姜星河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下好了,既能光明正大地出去浪,还能顺便弄点私房钱,最重要的是,还能气死这帮老东西! 完美! 吏部尚书和厐奎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陛下竟然真的同意了? 而且还说“朕相信你”?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陛下知道他们的心思吗? 他们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计,还没开始实施,就被姜星河用两个条件给堵住了! “姜星河!你别得意!” 吏部尚书在心里嘶吼。 “就算让你组建护卫,就算让你带钱!到了大乾,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地方!” 厐奎也咬牙切齿:“这事还没完!你去了大乾,照样有办法让你回不来!” 其他官员们,看着吏部尚书和厐奎那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心里都憋着笑。 活该! 想算计人家,结果自己被将了一军! 这姜公子,果然不能按常理来揣摩啊! 大殿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变成了诡异的“皆大欢喜”,再到现在的暗流涌动。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鬼胎。 …… 散朝的钟声悠悠荡荡,给这场闹剧画上了个休止符。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退下,各自肚子里都盘算着小九九。 吏部尚书王大人和户部尚书厐奎,两人几乎是同时迈出了金殿的门槛。 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像是刚从茅厕里捞出来,还被人强行喂了两口。 没有多余的言语,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前一后,朝着宫殿一角的某个偏僻角落走去。 那里平日里少有人至,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刚一拐进那处假山背后,四周无人,厐奎便再也绷不住了。 那张平日里因为掌管钱袋子而显得油光满面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肥肉一颤一颤的。 “他娘的!这个姜星河,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太他妈的嚣张了!太他妈的狡猾了!” “你看他那副德行!小人得志!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陛下怎么就……怎么就信了他的邪!” 吏部尚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陛下……陛下这次,是被那竖子给彻底蒙蔽了!” 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朕相信你’?哼!陛下何曾对我们这些老臣说过这样的话?那姜星河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黄口小儿!他凭什么得到陛下的信任!陛下不是一直想清算相党吗?” “就是!刘兄所言极是!那小子哪里是去联合大乾,分明是去游山玩水,顺便再捞上一笔!还自己组建护卫?还要军费?我看他是想趁机拉拢自己的势力,再中饱私囊!” “陛下竟然都准了!这……这简直是荒唐!荒唐至极!” 厐奎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后怕。 这姜星河,今日在大殿之上,句句不离针对我等! 那番话,看似是为自己争取利益,实则字字诛心,分明就是在影射我与王兄想要在暗中对他下绊子! 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机却如此深沉,手段如此老辣! 陛下竟然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说出“朕相信你”这样的话来! 这小子已然在陛下面前博得了圣眷!这还了得?! 若是让他此去大乾真的立下了功劳 姜老丞相在时,他们这些所谓的尚书,哪个不是在他面前俯首帖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难道……难道这大楚又要出一个姜丞相不成?! 若是这小子真的成了气候,以他今日睚眦必报的性子,以他今日对我与王兄的怨恨,他日一旦得势,哪里还会有我厐奎和我派系官员的活路?! 他老子姜淮安虽然是个废物,可这小子……这小子分明就是个披着纨绔外衣的恶狼! 他比他那个老谋深算的爹还要难缠!他爹好歹还讲点规矩,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 到时候,别说是什么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了,恐怕我跟王兄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老王,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绝不能让姜星河如此轻易地得逞!更不能让他活着从大乾回来!” “哼,他不是要去大乾吗?那地方,可不比咱们大楚,山高皇帝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以为他能呼风唤雨?到了别人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如果他真能联合大乾,那他回来之后,声望必定如日中天,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怕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了!王兄,你说得对!这小子就是个祸害!不除掉他,后患无穷!” “他不是想去大乾吗?那咱们就让他有去无回!” “你我都知道,我在吏部多年,手上多少有些人脉。” 厐奎的咒骂声还在耳边回荡,吏部尚书王大人阴沉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 今日这金殿之上,当真是为官数十年来最惊险的一日! 那姜星河小儿,看似胡搅蛮缠,若非……若非那群不知死活的秦国使臣突然跳出来搅局,将陛下的注意力彻底引开,恐怕今日我这吏部尚书的官帽,就要被他当场给掀了! 弹劾我?他真敢想!也真敢做! 宦海沉浮多年,何曾像今日这般狼狈不堪?何曾离丢官罢职如此之近? 这姜星河,哪里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旦被他抓住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地窜出来,专咬人的七寸要害! 这小畜生,今日在朝堂之上,已经撕下了所有伪装,毫不掩饰地将矛头直指我与厐奎! 他那番看似为自己争取利益的言辞,字字句句都在影射我等心怀不轨! 既然他姜星河已经不顾半分情面,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彻底捅破,那就别怪我王某人日后行事,再不留丝毫余地 这口恶气,若是不出,寝食难安,日后如何在朝堂立足?! “厐老弟,你所言极是。此子不除,必成心腹大患!既然他自己不知死活地将把柄送到我们手上,那我们若不成全他,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第七十一章 让那小子有来无回 “大乾王朝那边,我早年也曾结交过几位‘朋友’。虽然算不上什么过命的交情,但只要给足了好处,让他们办点‘小事’,还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可以暗中传递消息过去,许以重利。让那边的人,给姜星河制造一些‘合理’的麻烦。” “比如,水土不服,突发恶疾?或者,不小心卷入当地的什么纷争,失手被杀了?再或者,遇到悍匪,不幸遇难?总之,要让他死得‘自然’,死得‘合情合理’,最好是客死异乡,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吏部尚书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狰狞。 仿佛已经看到了姜星河惨死异乡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快感。 厐奎听得是心花怒放,连连拍手: “妙啊!此计甚妙!死在大乾,跟我们可就半点关系都没有了!陛下就算想追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你那边走的是官面上的路子,我这边,也能出点力!” “我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与大乾那边不少商贾都有生意往来,甚至一些手头紧的权贵,也曾向我暗中拆借过。这些人,唯利是图,只要给足了银子,什么事情不敢做?” “我们可以让他们配合行动。比如,设计个圈套,栽赃姜星河图谋不轨,说他携带了什么违禁品,或者刺探大乾军情。到时候,让大乾的官府出面,名正言顺地把他给办了!” “再或者,挑起他与当地某个不好惹的势力的冲突。大乾那些地方豪强,可不像咱们大楚这么讲规矩。姜星河那小王八蛋,脾气又臭又硬,肯定一点就炸!到时候,被人打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好!钱兄的法子,更加隐蔽,也更加歹毒!双管齐下,我就不信那姜星河还能长出三头六臂,逃出生天!” 两人一拍即合,脸上都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姜星河的末日。 朝堂上的憋屈,此刻似乎都化作了策划阴谋的动力。 吏部尚书压低声音。 “那刘兄,这消息……我们如何传递过去才稳妥?还有,大乾那边,具体联系哪些人比较可靠?” “传递消息,自然不能用官方驿站。我们可以找一个绝对可靠的商队,伪装成普通信件,夹带过去。至于人选……” “大乾礼部侍郎,王崇古,此人贪财好色,早年与我有些私交。只要许以重金,他必然会替我们‘引荐’合适的人选。” “还有大乾的边关守将,李牧之,此人骁勇,但为人鲁莽,且与我有旧怨。若能让他知道姜星河的‘特殊身份’,再稍加挑拨,说不定他会主动给姜星河找些麻烦。” “好,好!考虑周全!我这边,可以联系大乾最大的粮商,张万三。此人与大乾户部关系匪浅,而且欠了我一个人情。让他帮忙散布一些对姜星河不利的谣言,或者在钱粮上给姜星河使绊子,轻而易举。” “还有,大乾京城最大的青楼‘醉仙楼’的老板娘,据说与不少权贵有染。我们可以通过她,把姜星河的某些‘不良嗜好’给放大,让他身败名裂!” 王老狐狸果然是王老狐狸!这招借刀杀人,玩得炉火纯青!让姜星河死在大乾,死在那些所谓的“朋友”手里。 神不知鬼不觉,陛下就算想查,也只能查到大乾内政混乱。 或者那小子自己倒霉,与我们何干?!高!实在是高! 厐奎在心中对王大人的毒计赞不绝口。 出来。 王兄走的是明路,那我便配合他,走一条更隐蔽、更肮脏的暗路!双管齐下,我看那姜星河还怎么活! 哼,姜星河不是自诩聪明,能言善辩吗?到了大乾的地界,人生地不熟,语言未必通畅,看他还如何巧舌如簧! 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看他还能不能像在金殿上那般嚣张! 再或者,更直接一点!那些大乾的商贾,哪个手底下没养着一批亡命之徒?甚至有些本身就与当地的江湖势力、山匪水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需许以重金,让他们找个由头,比如姜星河“嚣张跋扈”,得罪了当地的某个豪强地痞,或者干脆就说是遇到了悍匪劫道,失手被杀! 到时候,往那穷山恶水里一丢,尸骨无存,谁能查出真相?! 厐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心中的得意与狠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忍不住放声大笑。 明枪暗箭齐发,看他姜星河有几条命够死的! 不是要自己组建护卫吗?不是要军费吗?好得很!到时候护卫死绝,军费被抢,孤身一人,客死他乡,那才叫精彩! 姜星河啊姜星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这大楚,终究是我们这些老臣的天下!一个黄口小儿,也敢跟我们斗?下辈子吧! “在大楚境内,我们也得盯紧了姜星河。他不是要自己组建护卫吗?哼,正好!我们可以安插些我们的人进去。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要了如指掌!” “他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带了多少人,我们都要清清楚楚。这样,才能确保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对对对!监视他!最好能在他出发前,就摸清他那些所谓‘护卫’的底细!说不定,还能收买几个,到时候里应外合!” 王大人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狡黠的光芒。 “厐老弟所言甚是!釜底抽薪,这才是上策!” “那姜星河以为自己组建了护卫就能高枕无忧?哼,殊不知,这护卫队里,也能成为咱们的棋子!” 王大人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那些护卫,无非是些江湖草莽,见钱眼开之辈。只要我们许以重利,不怕他们不为我们所用!” “到时候,关键时刻,背后捅他一刀,那才叫精彩!” 厐奎闻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王兄此言大善!”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在他前往大乾的路上,给他安排几出‘惊喜’!” “那些大乾的江湖败类,亡命之徒,哪个不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只要银子给够,让他们扮作山匪劫道,取了姜星河的狗命,易如反掌!” 第七十二章 护卫还得看苏恒的 王大人和厐奎那两个老匹夫,在金殿之上就已经图穷匕见,恨不得当场将他生吞活剥。 姜星河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次出使大乾,名为使臣,实为靶子。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只怕王大人和厐奎那伙人,巴不得往里面塞满他们的死士和眼线。 到时候,前有大乾的豺狼,后有自己队伍里的内鬼,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弄死他?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护卫队肯定是要组建的,但里面的人,必须是他信得过的。 可这京城里,谁是他能信得过的? 姜星河脑子里过了一圈人。 王大人一党,自然不必说,那是恨不得他立刻暴毙。 中立的那些墙头草,关键时刻只会明哲保身,指望不上。 剩下的……城阳伯,苏恒! 这位苏恒,乃是大楚军中宿将,手握兵权,为人刚正不阿。 姜星河此次除了要应付大乾之行的凶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必须亲自告知苏恒。 那就是秦军的异动! 可不想到时候自己在大乾被人追杀得鸡飞狗跳,大楚的西境又被秦军捅了刀子。 那乐子可就大了。 “就他了!” 姜星河打定了主意。 必须尽快见到苏恒,将秦军可能西进的消息告诉他,让他早做准备。 顺便,也得跟苏恒讨教讨教,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借调些真正可靠的精锐,充入自己的护卫队。 毕竟,苏恒手底下的兵,那可都是见过血、上过战场的汉子,比那些临时招募的江湖草莽,不知强了多少倍。 悄无声息地从姜府后门溜了出去。 刚走出没多远。 “呵,跟屁虫还真不少。” 清晰地捕捉到了身后至少三拨人马在暗中盯梢。 有王大人的人,有厐奎的人,说不定还有其他想看他笑话,或者想浑水摸鱼的势力。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跟踪老子?” 姜星河心中不屑。 也不急着甩掉这些尾巴,反而像是饭后散步一般,优哉游哉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晃荡起来。 那些探子们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死死地盯着姜星河的背影,生怕跟丢了。 “这小子搞什么鬼?大半夜不回家睡觉,在街上瞎溜达什么?” 一个探子压低声音,对同伴嘀咕道。 “谁知道呢?盯紧点,别让他跑了!” 姜星河七拐八绕,专门挑那些地形复杂、岔路众多的小巷子走。 “妈的,这小子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可能!我们跟得这么隐蔽,他怎么可能发现?” 同伴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有些发虚。 姜星河就这么带着他们在京城里兜起了圈子。 那些探子们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本以为这只是个轻松的差事,没想到姜星河这么能折腾。 就在他们精神有些懈怠,脚步也有些踉跄的时候。 姜星河突然拐进了一条漆黑的死胡同。 “快!跟上!” 探子们精神一振,连忙追了进去。 然而,当他们冲进胡同,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姜星河的影子? “人呢?!” “刚才明明看到他进来了!” “难道他会飞不成?!” 探子们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胡同只有一头是出口,另一头是堵得严严实实的墙壁。 姜星河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他娘的!真是活见鬼了!” 一个探子气得一脚踹在墙上。 …… 此时的姜星河,早已甩开身后的眼线。 “一群废物点心。” 甩掉这些不入流的跟踪者,对他而言,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确认身后再无追兵,姜星河加快了脚步,朝着城阳伯苏恒的军营方向掠去。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 城阳伯的军营,驻扎在京城以西三十里处,戒备森严。 高大的营墙,耸立的箭塔,还有来回巡逻的士兵,无不彰显着军营的肃杀之气。 姜星河如同夜枭般无声无息地潜行至军营外围。 营门处灯火通明,一队队甲胄鲜亮的士兵手持长戈,来回巡逻,脚步声整齐划一,带着一股铁血的肃杀之气,与京城的繁华喧嚣判若两地。 此行事关重大,不仅关乎他自己的安危,更牵扯到大楚的边防。 必须见到苏恒,但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将苏恒牵扯进自己与王、厐两党的争斗中。 夜闯军营,这罪名可大可小,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姜星河观察片刻,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墙角,正准备施展手段潜入,却不料两道锐利的目光陡然射来!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此窥探军营,意欲何为?!”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两名手持长枪的巡逻士兵已经快步逼近,枪尖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姜星河心中一凛,暗道一声“大意了”,没想到这军营的防卫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密。 “两位军爷误会了,小人只是……只是迷路了,并非有意窥探。” “迷路?”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姜星河,见他虽然衣着普通,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与寻常百姓不同的气质,眼神更加警惕。 “这荒郊野岭的,你能迷路到军营重地来?我看你贼眉鼠眼,分明不怀好意!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奸细!” “军营重地,岂容尔等宵小窥探!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我等枪下无情!” 姜星河心中暗暗叫苦。 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姜星河,更不能提及苏恒的名字。 一旦暴露,王、厐两党的眼线必然会立刻盯上苏恒,给这位刚正不阿的将军带来无尽的麻烦。 脑中急转,正思索着脱身之策,却听那魁梧士兵已经失去了耐心: “跟他废什么话!我看他就是个探子!先拿下再说!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两杆长枪便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姜星河刺来! 姜星河眼神一凝,正准备出手格挡。 “住手!”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两名士兵闻声,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手中的长枪也停在了半空。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披铠甲、身材挺拔的青年将领,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 “参见将军!”两名士兵见到来人,连忙收枪行礼,神色恭敬。 姜星河心中也是一松,暗道一声“好险”,没想到苏恒竟然亲自巡营,而且来得如此及时。 第七十三章 城阳伯只需坚守 先是扫了一眼那两名士兵,随即落在了被围在中间的姜星河身上。 当他看清姜星河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自然认得这位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姜家独苗。 “此人是谁?为何在此?” “启禀将军,此人深夜在营外鬼祟徘徊,形迹可疑,我等怀疑他是奸细,正要将他拿下审问!” “你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在下确有要事,想要求见城阳伯。只是事出紧急,又恐打扰军营,故而……还望将军恕罪。” 苏恒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姜星河的顾虑。 “此人本将军认得,并非奸细。你们继续巡逻,不得懈怠。” “是!将军!” 两名士兵虽然心中疑惑,但军令如山,不敢多问,立刻领命退下。 待士兵走远,苏恒才看向姜星河,眉头微蹙。 “姜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此地不是说话之所,随我来吧。” 姜星河心中感激,苏恒这是在替他解围,也是在保护他。 连忙跟上苏恒的脚步。周围的士兵见到将军亲自引路,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深夜到访的年轻人。 很快,苏恒便将姜星河带到了一座独立的营帐之中。营帐内陈设简单,一张行军床,一张书案,几把椅子,充满了军旅的简朴气息。 “姜公子,请坐。现在可以说了吧,究竟有何要事,值得你深夜冒险前来?” “第一件事,陛下命我出使大乾,不日启程。” 苏恒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这与本伯何干?” “城阳伯明知故问了不是?我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得很所以,我想请城阳伯帮个忙。” “帮你什么?” “借我一些真正可靠的精锐,护我周全。我这条小命,可就指望城阳伯了。” 苏恒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姜星河说的是实话。 以王大人和厐奎的手段,绝对会在姜星河的护卫队里安插人手。 甚至,直接派刺客暗杀,也不是不可能。 苏恒深邃的目光在姜星河沉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姜公子,你深夜冒险前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向本伯借几个人手,以保自己周全这么简单吧?你这相府的小公子,心思可比针尖还细,本伯可不信你只有这点盘算。” “城阳伯慧眼如炬,星河佩服。借人护卫,确实只是其一。今日前来,还有一件更为十万火急之事,必须当面告知城阳伯,此事关乎我大楚国祚!” 苏恒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放下茶杯,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 “哦?何事如此紧急,竟让你用上‘关乎国祚’这等字眼?说来听听!” 能让这小子如此郑重其事,看来事情非同小可。莫非是朝中那些党争,又牵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 “秦楚边境,有异动!” “什么?!” 苏恒脸色骤变,“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营帐内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 紧锁眉头,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姜星河,沉声问道。 “此言当真?!消息从何而来?可有实证?秦军有多少人马?主将是谁?意欲何为?!” 身为大楚西境的守护神,他太清楚秦军的威胁了。 两国虽偶有摩擦,但大规模的异动,往往意味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 苏恒的反应在姜星河意料之中,果然心系边防,是个值得托付的将领。 “消息来源,请恕星河暂时无法细说,但城阳伯只需知道,这消息千真万确,绝非空穴来风!秦国有意趁我大楚内部不稳,君臣离心之际,对我西境用兵!” “此番陛下命我南下出使乾国,表面上是为了修复两国关系,商议联合抗秦之事,但更深一层的目的,便是希望我能从大乾借来援军,以解西境燃眉之急!这也是我为何急于启程,并且斗胆深夜前来,恳请城阳伯拨调精锐护卫的原因之一。” 苏恒听完姜星河这番话,脸上的震惊慢慢转为无比的凝重。 原秦军……秦军若真的大举来犯,我城阳军便是抵御秦军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这担子,重啊! 这姜星河,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洞察力和担当,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求援,倒也不负相爷昔日的威名。 “姜公子,你的话,本伯信了!若秦军当真狼子野心,敢犯我大楚边疆,我苏恒与麾下数万将士,必将死守西境,与阵地共存亡,绝不让秦军的铁蹄踏入我大楚腹地一步!” 姜星河见苏恒如此表态,心中稍安,但秦军的强大毕竟摆在那里。 “城阳伯忠勇可嘉,星河万分钦佩。但眼下敌情未明,秦军若是有备而来,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我此去大乾定是要请来援军的。” “所以,星河斗胆,还有一言相劝,还望城阳伯三思。若秦军真的大举来攻,城阳伯麾下兵马虽然精锐,但毕竟兵力有限,且需防备多处要隘。届时,还请城阳伯您,切莫因一时意气而主动出击,只需依托坚固的城防,步步为营,坚守待援!” 坚守待援?这小子是怕我苏恒冲动冒进,中了秦军的奸计? 我苏恒虽然向来主张主动进攻,但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 “姜公子的顾虑,本伯明白。你放心,本伯并非鲁莽之人,知道孰轻孰重,该如何行事。” 嘴上说着明白,但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和军人的血性,怕是很难真正按捺住。 秦军若真的兵临城下,朝中再有人煽风点火,以他的性子。 未必能全然听我的劝告。 “城阳伯深明大义,星河自然信得过您的判断和能力。只是……星河并非是担心秦军的兵锋有多么难以抵挡,以城阳伯您的赫赫威名和城阳军的精锐善战,固守西境,秦军想要轻易突破,无异于痴人说梦。” “哦?那姜公子究竟在担心什么?” 这小子,话里有话。不担心秦军,那他担心的是什么?莫非…… 苏恒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但并未说破。 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姜星河的下文。 “星河真正忧虑的,并非来自外部的敌人,而是担心……朝中会有人借此秦军来犯之机,给城阳伯您……暗中下绊子!想要坑害于你,甚至不惜牺牲西境的安危,逼迫城阳伯您主动出击,将您和数万城阳军将士,置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第七十四章 只怕大楚国内有人要害城阳伯 苏恒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戎马一生,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姜星河此言,瞬间点醒了他! 朝中那些与他不睦的政敌,尤其是以王大人和厐奎为首的一党,平日里就没少给他使绊子。 若是秦军真的大举来犯,他们会不会为了排除异己,借刀杀人?这完全有可能! 这姜星河,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缜密,竟能看到这一层! 看来,他之前在朝堂上与王、庞二人周旋,并非全凭运气和陛下的庇护,而是真的有几分真才实学和洞察力!。 苏恒心中对姜星河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但面色依旧凝重如水。 “城阳伯,您想必也清楚,朝中某些人,为了他们的一己私利,什么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届时,他们未必会真心为西境的安危着想,反而极有可能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由攻讦您,或者以‘救援友邻’、‘主动出击方为上策’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通过朝廷下达旨意,逼迫您不得不率军出城浪战。一旦如此,便正中他们的下怀,也可能落入秦军早已布好的圈套之中!” 虽然自负勇武,但也深知孤军深入、后援无继的危险。 若真如姜星河所言,那他面临的,将不仅仅是来自秦军的威胁,更有来自大楚内部的暗箭! 这小子,说得句句在理!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苏恒是战还是不战? 战,可能正中敌人奸计,损兵折将。 不战,又可能背上一个怯懦畏战、贻误战机的罪名,同样会被那些小人抓住把柄!好一个两难的局面!。 “所以,星河才斗胆再三恳请城阳伯,无论届时朝中传来何种旨意,无论战局在某些人眼中看来是多么的‘有机可乘’,只要秦军主力未退,只要星河南下求援未有确切消息,您都务必以‘坚守’为第一要务!稳住阵脚,依托坚城消耗敌军,切不可因一时意气或受人蛊惑而轻易出战!” “城阳伯,请恕星河再多说一句。依星河判断,秦国此次边境异动,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其内部矛盾重重,国力未必能支撑其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战争。此事,少则月余,多则不过半年,待其粮草不济,后勤难以为继,秦军定然会主动退兵!我们只需坚守住这段最艰难的时期,便是最大的胜利!” 月余?半年?秦军必退? 苏恒心中再次掀起波澜。姜星河这番话,已经不仅仅是猜测,更像是一种精准的预判 “姜公子,你为何如此肯定秦军会在半年内退兵?可有实据?” “城阳伯可记得我去乾国是要干什么?半年内必然有乾过出兵助我们。所以帮我,就是在帮你守住西境,守住大楚。” “我若是在大乾出了事,这个消息,恐怕就再也无人能及时告知你了。” 苏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看着姜星河,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赏和凝重。 这小子,虽然行事有些乖张,但大节不亏,而且这份洞察力和胆识,远非常人可比。 “好!” 苏恒猛地一拍大腿。 “姜星河,你这个忙,本伯帮了!” “你需要多少人?尽管开口!本伯麾下,最不缺的就是敢打敢杀的好汉!” 姜星河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 “多谢城阳伯!”人不必多,贵在精锐,而且必须绝对忠诚可靠!我可不想带着一群随时可能在背后捅刀子的家伙上路。” “这个你放心!“本伯亲自为你挑选!保证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而且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出问题!除了人手,你还需要什么?” 苏恒问道。 姜星河沉吟片刻。 “我还想请城阳伯帮我留意一下,王大人和厐奎他们,在我离开京城后,会有什么小动作。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苏恒冷笑一声。 “那帮跳梁小丑,本伯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你放心,他们的一举一动,本伯都会帮你盯着!敢在背后搞鬼,本伯第一个不饶他们!” 天色蒙蒙亮,姜星河从军营中出来。 他没骑马,就这么溜溜达达地走着。 脚步不快不慢。 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 墙根底下有没有影子?暗巷里有没有呼吸声? 京城这张网,比蜘蛛网还密,尤其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 来见苏恒,没惊动太多人,可谁知道有没有哪个眼线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干脆就是冲着城阳伯来的? 那些王八蛋要是知道他跟苏恒搅和到一起去了,还商量出使大乾的事,估计得气得跳脚吧? 想到那些人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回到姜府,悄无声息地进了自己的院子。 也没喊人伺候。 找到舆图,姜星河需要找条,安全的,去大乾的路。 路上,铁定会有埋伏,虽然苏恒答应调派人手,但能避免意外,谁想要冒险。 嘴里小声嘀咕着,一边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时不时拿起一支炭笔,在卷宗上写写画画。 关于使团的规模。 除了他,还能带谁? 必须是绝对信得过的。 而且要能帮得上忙的。 还得能打。 这趟出去,跟送死没两样。能活下来,全凭本事和运气。 跟大乾怎么谈? 大乾那边对大楚是什么态度? 是愿意伸出援手,还是趁火打劫? 甚至……跟秦国沆瀣一气? 脑子里一团乱麻。 各种可能性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得想好应对所有情况的预案。 每想一种可能,他就在卷宗上详细写下应对策略。 桩桩件件,都得考虑周全。 …… 外面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府门被拍响的声音。 急促而响亮。 整个姜府都被惊醒了。 “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府里的管家披着衣服跑出去。 门一打开。 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太监,尖着嗓子喊起来。 “圣旨到!姜府姜星河接旨!” 圣旨?! 姜星河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妈的,来得这么快!快步走到院子里。 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聚拢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臣姜星河要便宜行事 姜星河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大步流星地走向府门。 管家和一众下人见状,赶紧躬身退到两旁。 “臣,姜星河,接旨!” 姜星河撩起袍角,就要下跪。 “姜侍郎,陛下口谕,宣你即刻入宫面圣,不必多礼了,赶紧随咱家走吧!” “陛下召见?” “是,十万火急!姜侍郎,赶紧换上朝服,莫让陛下久等!” 太监催促道,那双细长的眼睛在姜星河身上打了个转,仿佛在说“你小子倒是睡得安稳”。 姜星河也不废话。 “劳烦公公稍候片刻。” 他转身回房,动作麻利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绯色朝服,腰束玉带,头戴乌纱。 整个人瞬间从一个刚睡醒的慵懒青年,变成了一个精神抖擞的朝廷命官。 虽然他心里还在骂娘,这皇帝老儿是不是在他府里安了监控。 刚睡下,圣旨就跟催命符似的来了。 颇有一种姿势不对,起来重睡的既视感。 …… 跟着传旨太监,一路小跑着出了姜府。 宫里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府外。 车夫显然也得了吩咐,一见人出来,鞭子一甩,马车便急匆匆地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清晨的街道还带着几分寒意,行人稀少。 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这么急着召见,十有八九还是为了出使大乾的事。 看来女帝那边也坐不住了。 早点把事情敲定,他也能早做准备。 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宫门。 验过腰牌,太监领着姜星河直奔御书房。 清晨的皇宫,庄严肃穆,巡逻的禁军盔甲鲜明,目不斜视。 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压抑的气息。 御书房外,几个小太监垂手侍立,见到来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传旨太监对着里面通禀了一声。 “陛下,姜星河姜侍郎带到。” “宣。” 姜星河深吸一口气,跟着传旨太监迈进了御书房的门槛。 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墨香的味道。 御书房内布置得雅致而威严,巨大的书案后,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女帝萧玉卿正低头批阅着奏折。 “臣姜星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星河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萧玉卿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姜星河身上。 “平身。” 姜星河直起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萧玉卿放下手中的朱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在龙椅上,目光审视着姜星河。 “姜爱卿,你昨日在朝堂之上所言,与大乾商议合纵抗秦之事,可有什么要求?” “陛下,人手方面,臣已与城阳伯商议过,他会为臣挑选精锐护卫。钱粮方面,出使所需,还请户部按例拨付。臣斗胆,想向陛下讨一个权力!” “说。” 权力?姜星河,倒是个敢开口的。 这几日,姜星河的表现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从朝堂上舌战群儒,提出合纵抗秦的惊天之策。 莫非是想借此出使的机会,为自己,或者为日渐式微的姜家,谋求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是想染指兵权?还是想干预吏治?亦或是……想要一些不受约束的特权? 这出使大乾的任务。 姜星河肯主动请缨,已是难得。 若他真能促成合纵,解大楚燃眉之急,便是天大的功劳。给他一些赏赐,都在情理之中。 但“权力”二字,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可能尾大不掉,甚至养虎为患。 萧玉卿执掌大楚以来,见过的忠臣良将不少,但趁机索要好处,甚至包藏祸心之辈,也屡见不鲜。 姜相便是个例子。 扶正顾命大臣,还是先帝的托孤之臣,他若不是置仕,自己想把权利收回来都做不到 这小子,年纪轻轻,胆子却比天还大。认为自己能够摆平大乾,所以才敢如此“狮子大开口”?还是说,他另有倚仗。 或者……只是单纯的不知天高地厚,想在朕这里讨些便宜? 他最好是前者。 若真有经天纬地之才,能解此危局,朕不吝给他想要的。但若他只是想借机钻营,哼,朕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说。” 一个字,简洁明了,却也带着审视与考量。 倒要看看,这个姜星河,究竟能提出什么样的“权力”要求。 “臣请陛下赐予臣‘便宜行事’之权!” 姜星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使团远赴大乾,路途遥远,变数极多。若事事皆需快马传报,请示陛下定夺,恐会错失良机。有此权力,臣便可根据实际情况,临机决断,最大限度地为我大楚争取利益!” “便宜行事”之权…… 倒也不算过分。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应当。 两国邦交,尤其是在这等十万火急、关乎国运的时刻,使臣若无临机专断之权,事事皆需千里传报,等待朝廷批复,那黄花菜都凉了。 还谈何合纵?谈何为大楚争取利益? 这小子,倒是比朕预想的要沉得住气,也更识大体一些。 没有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为自己,或是为他那日渐式微的姜家谋求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人手由苏恒安排,钱粮按例拨付,唯独讨要此权。看来,他是真的将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完成这趟凶险万分的出使任务上。一心为公么…… 只是……姜家啊…… 若非他出身姜家,若非姜家曾有那般一手遮天的过往,这姜星河,以其今日在朝堂和朕面前的表现来看,倒的确算是一块可堪雕琢的璞玉。 或许……真的可以用上一用。 萧玉卿心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旋即被更为冷峻的现实所取代。 自己想要从姜家夺权!这姜星河确是自己必须要除掉的! “准了。朕赐你金牌一面,持此金牌,如朕亲临!在大乾境内,一切与合纵相关事宜,你皆可自行决断,无需上报!” “谢陛下隆恩!” 心中暗喜,有了这玩意儿,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紧接着,他又开口问道: “陛下,臣还有一事不明。此次与大乾合纵,我大楚的底线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我们能给大乾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总不能让臣空着手去跟人谈判吧?” 第七十六章 陛下真是下血本了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 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 片刻之后再开口说道。 “若大乾肯出兵,与我大楚共抗强秦,朕可以答应,将青州、徐州两州之地,割让给大乾。” “什么?!” 姜星河闻言,大吃一惊,差点没把手里的金牌给扔了! 青州、徐州! 那可是大楚北方的重要屏障!虽然近年来屡遭战火,但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这女帝,好大的手笔! 这是要把老本都给掏出来了啊! 看着萧玉卿,想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女帝的表情平静如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姜星河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以为,能拿出一些金银财帛,或者许诺一些无关痛痒的边境小城作为条件,就已经顶天了。 没想到,萧玉卿直接王炸!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 姜星河有些迟疑,这条件优厚得让他都觉得烫手。 萧玉卿冷哼一声。 “与江山社稷相比,区区两州之地,算得了什么?若秦国真的吞并了我大楚,别说两州,整个天下都将易主!” “姜星河,你给朕听清楚了!这是朕的底线!也是大楚的底线!只要能促成合纵,击退秦国,保我大楚江山不失,这两州之地,割了又何妨?!” “臣明白了!有陛下这番话,臣便知道该如何去谈了!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必定让大乾出兵!” 有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他要是还谈不下来,那他姜星河这块招牌可就真砸了! 萧玉卿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眼神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很好。此事,朕就全权交给你了。” 姜星河心中大定,刚想说几句表忠心的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他抬起头,看着萧玉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陛下,臣还有一事,不得不提醒陛下。” “讲。” “臣此去大乾,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京中事务,鞭长莫及。朝堂之上,有些人,怕是不会安分。” 萧玉卿凤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是说,庞奎和王恕那两个老东西?” 姜星河心中暗道,陛下果然门儿清。 “正是。” 他点了点头。 “户部尚书厐奎,吏部尚书王大人,此二人先前在朝堂上已与臣撕破脸皮,梁子算是结下了。臣在京中,他们或许还有所顾忌。臣一旦离京,他们必然会想方设法,落井下石,攻讦于臣。” “这倒也罢了,臣不在乎这些宵小之辈的谗言。” “臣担心的是,他们为了巩固自身地位打击异己,甚至报复于臣,可能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们或许会认为,臣是陛下您提拔起来的心腹,打击臣,便是削弱陛下的力量。若是他们狗急跳墙,暗中勾结,兴风作浪,恐怕……会对陛下的权威,乃至朝局的稳定,构成威胁!” 姜星河这番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庞奎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根深蒂固。 若是他们铁了心要搞事,还真能掀起不小的风浪。 这一走,女帝身边少了一个能冲锋陷阵的“打手”,那帮老狐狸还不得趁机反扑? 萧玉卿听完姜星河的担忧,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明显,带着几分不屑和一丝了然。 “呵,庞奎,王恕?” 她轻轻吐出这两个名字,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担心这两个老匹夫。” 萧玉卿端起御案上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们若安分守己,朕自然也懒得理会。但他们若真以为你走了,朕就成了泥捏的菩萨,那他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姜星河心中一凛,听这口气,女帝陛下怕是早就对这两人有所防备,甚至可能已经布下了什么后手。 “朕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分不清谁是忠臣,谁是奸佞。这两个老东西,在朝中盘踞多年,党羽遍布,确实有些气候。不过,也仅此而已。” “朕向你保证,只要你还在为大楚奔波,朕就不会让任何人动摇你的根基,更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背后捅刀子。” “至于他们想借机生事,扰乱朝纲?他们也得有那个胆子,还得有那个本事!” “朕早就想敲打敲打他们了,只是之前一直顾忌着影响。你这一走,正好给了朕一个机会。朕倒要看看,没了你这个让他们忌惮的‘眼中钉’,他们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姜星河听得心中大定。 女帝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会如何处置,但那股子自信和杀伐果断的意味。 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年轻的女帝。 不仅有魄力割让两州之地以求合纵,更有手腕掌控这波诡谲的朝局。 萧玉卿点了点头,神色稍缓。 “你打算何时启程?” 她问道,目光重新落回姜星河身上。 姜星河毫不犹豫地答道: “陛下,此事十万火急,夜长梦多,拖延不得!臣恳请陛下尽快备好国书,臣今日便要动身!” 庞奎和王恕那两个老狐狸,消息灵通得很。 自己要出使大乾这么大的事情,一旦传开,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从中作梗。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萧玉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好!有魄力!朕就喜欢你这股雷厉风行的劲儿!” 她当即扬声道: “来人!” 殿外候着的内侍立刻小跑着进来,躬身听令。 “拟国书!即刻送往大乾!内容……就按方才与姜爱卿商议的来!是,陛下!” 内侍领命,匆匆退下。 萧玉卿又看向姜星河: “国书很快便好。你此去路途遥远,山高水长,万事小心。朕……等你凯旋。” 姜星河心中一暖,郑重行礼: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不多时,加盖了玉玺的国书便送了过来。 没有片刻耽搁,领了圣旨,辞别了萧玉卿,大步流星地走出皇宫。 第七十七章 姜星河离京了 宫门外,他早已备好的快马正焦躁地刨着蹄子。 姜星河翻身上马,没有丝毫停留,马鞭一甩,坐骑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直奔京郊苏恒的军营。 一路风驰电掣,卷起漫天尘土。 守卫京郊大营的士兵见到一骑快马卷着烟尘而来,正要喝止,待看清来人腰间的金牌,顿时神色一肃,连忙放行。 姜星河径直冲到中大帐前,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无比。 “苏将军可在?” 他高声喊道。 帐帘一挑,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苏恒大步走了出来。 “姜大人?何事如此行色匆匆?” 苏恒见到姜星河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一惊。 姜星河也不客套,直接从怀中掏出那份还带着体温的国书,递了过去。 “苏将军,请看!出使大乾?合纵抗秦?” “这么快?也不准备一下?!” “事关大楚存亡,刻不容缓!我奉陛下旨意,即刻启程!” 苏恒是军人,最明白军情紧急的道理。 “我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不择手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此去大乾,路途遥远,若是他们暗中布置些人手,在路上对我……” 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当然知道庞奎和王恕在朝中的势力,也知道这两个老家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姜星河此行,不仅关系到大楚的国运。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 “姜大人所虑极是!这两个老东西,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 转过身,对着身后亲兵喝道: “去!把夜不收的兄弟们都给老子叫过来!挑一百个最精锐的!要快!” “姜大人,我麾下这支夜不收,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精通追踪、潜伏、刺探,更兼武艺高强,经验丰富。” “有他们护送,你此行路上,安全当可无虞!“那庞奎和王恕就算想动手脚,也得掂量掂量!” 姜星河闻言,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苏恒这是把他的心尖子部队都派出来了啊! 夜不收,乃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寻常将领都轻易调动不得。 苏恒能如此不假思索地拨给自己,这份情谊,不可谓不重! “苏将军,大恩不言谢!” 姜星河郑重地抱拳行礼。 苏恒哈哈一笑,上前扶住他: “姜大人,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为国奔波,冒此奇险,我苏恒若是连这点忙都帮不上,还算什么大楚的将军!此去大乾,路途艰险,万事小心!这些夜不收,你尽管使唤,就当是自己人!谁敢不听话,你回来告诉我,老子扒了他的皮!” 很快,百余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彪悍的夜不收便集结完毕,静静地站在帐前。 身上都带着一股沙场上磨砺出来的肃杀之气,一看便知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姜星河看着这支队伍,心中豪气顿生。 再次向苏恒道谢,也不再多言。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 只简单收拾了些必要的银两和文书,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便服。 苏恒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 “那庞奎和王恕,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明着跟我的夜不收叫板!姜大人,你尽管放宽心!”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百名身着黑色劲装,背负弓弩,腰挎弯刀的汉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帐前。 他们一个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队列整齐,鸦雀无声,仿佛一百尊蓄势待发的杀戮机器。 这就是苏恒麾下最精锐的夜不收! 苏恒指着他们,对姜星河道: “姜大人,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兄弟们!个顶个的好汉!有他们在,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能护你周全!” 姜星河看着眼前这支精悍的小队,心中也是暗自点头。 这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 “有劳苏将军费心了!此番恩情,姜星河铭记在心!” 苏恒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姜星河的肩膀: “姜大人,你这就太客气了!你为国操劳,我苏恒身为大楚将军,出点力算什么?” 姜星河再次道谢。 苏恒亲自将姜星河送到营门外。 一百名夜不收已经跨上了战马,精神抖擞,只待一声令下。 “姜大人,保重!” 苏恒沉声道。 姜星河点点头,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对着苏恒一抱拳: “苏将军,告辞!” 说罢,他马鞭一扬。 “驾!” 一百零一骑,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卷起漫天烟尘,朝着北方官道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只留下一路尘烟。 苏恒站在营门口,目送他们远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庞奎,王恕……你们最好安分点,否则,别怪我苏恒不讲情面!” …… 与此同时,京城。 户部尚书府,书房内。 香炉里升腾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淡雅的檀香。 户部尚书庞奎,正与吏部尚书王恕相对而坐,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 “王兄,那姜星河小子,这次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在朝堂上顶撞我等,还真以为陛下会一直护着他?” “哼,毛头小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 王恕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鸷。 “庞兄此言差矣。那小子虽然年轻,但心思诡诈,不可小觑。这次陛下派他出使大乾,名为合纵,实则也是一种敲打。” 就在他们商议得热火朝天,仿佛已经看到姜星河身首异处的场景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庞奎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一名管家模样的心腹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连滚带爬,气喘吁吁。 “老……老爷!不……不好了!” 庞奎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脸色一沉: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慢慢说!” 那心腹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急声道: “老爷!王大人!刚……刚得到消息,那……那姜星河,已经离京了!” 第七十八章 苏恒定是与姜星河有勾结 “什么?!” 庞奎霍然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声音尖锐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心腹。 “你……你再说一遍!姜星河那小子怎么了?” 那心腹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重复道: “回……回禀老爷,王大人……姜……姜星河,他……他已经带着人,离……离开京城了!” “姜星河!这个黄口小儿!竖子!竖子敢尔!” 怎么可能这么快!这小子属泥鳅的吗?滑不留手! 原本还和王恕在这里悠哉游哉地品着茶,商议着如何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连姜星河客死异乡的种种“意外”都已经在脑中盘算过几遍了。 老夫的布置……老夫那些还没来得及撒下去的网……难道就这么白费了?! 想到自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暗中联络的那些人手,许下的那些好处。 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憋屈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姜星河!姜星河!好个小畜生!竟敢如此戏耍老夫!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就这么走了?!老夫沿途布下的天罗地网,那些精心准备的‘惊喜’,岂不是……岂不是都他娘的成了摆设?!” “狡猾的竖子!奸诈的小贼!他一定是早就盘算好了!故意在朝堂上跟老夫叫板,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暗度陈仓!这个小王八蛋!真是气煞老夫也!” 一旁的王恕,虽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不轻,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 几滴茶水险些洒出,但他毕竟比庞奎要沉得住气。 “庞兄,息怒。现在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庞奎哪里听得进去,他指着门口的方向,破口大骂。 “息怒?王兄,你叫老夫如何息怒!这小畜生,简直是把我们当猴耍!当傻子骗!” “我们的人呢?安插在驿馆的眼线呢?都是死人吗?!这么大的动静,姜星河带着人跑了,他们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庞奎越说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些办事不力的人拖过来活剐了。 “老爷息怒!那……那姜星河走得非常隐秘,几乎是……是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城!而且……而且小的还打探到,是……是城阳伯苏恒,亲自送他出城的!他还……他还调拨了一百名最精锐的夜不收,护送姜星河北上!” “苏恒?!” 听到这个名字,庞奎的咆哮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那股冲天的怒火,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一个更让他忌惮的宣泄口,却又不敢轻易爆发。 与王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和惊疑。 “苏恒……他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陛下应该不会授意他这么做。苏恒此人,向来桀骜不驯,手握兵权,自成一派,与我等也不是一路人。” “他护送姜星河……哼,恐怕是那小子巧舌如簧,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或者是……苏恒也想看看我们的笑话,故意给我们添堵!”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冰冷: “姜星河提前离京,身边还有苏恒的精锐夜不收护送……这说明,事情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棘手得多。” “那小子,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部署,或者至少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苏恒……苏恒…… 这莽夫,向来只认军功,不屑于朝堂争斗,更与我等不是一路人。他凭什么会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姜星河,做到如此地步? 亲自送出城?还调拨一百精锐夜不收护送?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庞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底的疑云越来越浓。 难道……姜星河那小子,给了苏恒什么天大的好处?不可能! 姜星河一个刚刚冒头的毛头小子,能拿出什么让苏恒甘愿为他鞍前马后的东西?除非…… 除非……苏恒早就和姜家有所勾结!甚至……他本就是姜家安插在军中的一枚棋子?!当年姜相权倾朝野,在军中培植一些心腹,也并非没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那这姜星河,就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好个姜星河!好个苏恒!竟然联起手来算计老夫!他们这是……把老夫当成了踏脚石?! 越想越觉得心惊。苏恒的介入,不仅仅是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么简单。 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机竟如此深沉!若苏恒真是他的人,那他所图谋的,必然极大!今日之辱,来日他若得势,岂会与我等善罢甘休?! “王兄,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个姜星河,也小瞧了他和苏恒之间的关系!” “这个苏恒!莽夫一个!竟敢坏老夫的好事!早晚有一天,老夫要让他知道厉害!”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但语气中明显少了几分刚才的嚣张。 “现在怎么办?王兄,你快想想办法!” “难道就真的眼睁睁看着那姜星河小儿,大摇大摆地去大乾国耀武扬威,然后回来继续跟我们作对?!” 庞奎一想到那种场景,就觉得胸口堵得慌,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王恕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对着那名心腹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你先下去,记住,今天听到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若是敢泄露半个字,你知道后果!” 那心腹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王恕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支正在疾驰的队伍。 “庞兄,事已至此,再追究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刻补救!” 庞奎也冷静了一些,急切地问道: “如何补救?那小子现在恐怕已经跑出百里之外了!苏恒的夜不收,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我们沿途那些安排,恐怕……” “哼。” 王恕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庞兄,你太小看我们经营多年的势力了。” “姜星河以为提前溜走,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他以为有苏恒的百十号人护着,就能一路畅通无阻了吗?” 第七十九章 落马镇 “苏恒那百十号人,在明处,自然是棘手。可我们的人,在暗处!大乾王朝路途遥远,他姜星河总不可能日夜不休,不吃不喝吧?” “只要他敢停下来,只要他敢露出一丝破绽,我们的人,就能像跗骨之蛆一样缠上去!” 庞奎眼睛一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王兄的意思是……我们动用‘那些人’?” “不错!这一次,我要确保万无一失!苏恒的夜不收再厉害,还能挡得住真正的死士吗??” “我会立刻传令下去,调集我们手中最精锐的力量,在姜星河前往大乾国都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重重埋伏!无论是下毒,暗杀,还是制造意外,总之,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让他在抵达大乾国都之前,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王恕的眼神如同深渊一般,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而且,这一次,务必做得干干净净,天衣无缝!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哼,苏恒不是要保他吗?我倒要看看,他能保到几时!他能猜到我们会在哪里动手吗?” 庞奎听得心头一阵发寒,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期待。 王恕这老狐狸,果然还有后手! “好!好!王兄果然高明!” 庞奎一拍大腿,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笑意。 “就让那姜星河小儿,再得意几天!等他到了黄泉路上,就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了!” “只是……调动那些‘影子’,代价可不小啊……” 庞奎有些迟疑。那些人,可是他们这些世家门阀暗中培养的死士,轻易不会动用,一旦动用,便是雷霆一击,但消耗也是巨大的。 “代价?跟姜星河活着带给我们的威胁相比,这点代价算什么?只要能除了这个心腹大患,一切都值得!庞兄,你我两家,唇亡齿寒。此事,还需你我同心协力才是。” 庞奎立刻表态: “王兄放心!我庞家,必定全力配合!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银钱,王兄尽管开口!” …… 与此同时,姜星河一行人,正顶着漫天星斗,在官道上疾驰。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孤独的影子。 连日的奔波,即便是苏恒精挑细选出来的夜不收精锐,也已经人困马乏。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 姜星河虽然也感到疲惫,但精神却始终紧绷着。 王恕和庞奎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趁他们有所动作之前快速抵达乾国。 这百名夜不收,更多的是一种震慑,一种姿态。 明面上自己没什么可怕的。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天知道背地里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大人,前方不远,应该就是落马镇了。” 一名夜不收校尉凑近姜星河,低声禀报。 姜星河勒住马缰,眺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灯火。 “嗯,传令下去,到落马镇休整一夜,补充粮草饮水,明日一早,进入大乾国境。” “是!” 校尉领命而去。 队伍的速度稍稍放缓,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落马镇,一个听起来就不太吉利的名字。 据说此地地势险要,常有悍匪出没,过往商旅的马匹也时常在此处失蹄受伤,故而得名。 不过,这里也是进入大乾王朝之前,最后一个可以大规模补给的城镇了。 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了落马镇。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稀稀拉拉地分布着一些店铺和民居。 此刻夜深,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只有镇上唯一一家还算像样的客栈,“迎客来”,还亮着昏黄的灯笼。 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军爷,吓得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迎了出来。 “各位军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姜星河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一名夜不收,淡淡地说道: “住店,把你们这里最好的上房都腾出来。另外,准备足够一百多号人和马匹的吃食,要快。” “是是是!军爷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客栈老板点头哈腰,连忙招呼伙计们忙活起来。 夜不收们训练有素,一部分人负责警戒,一部分人负责照料马匹,一部分人则跟着姜星河进了客栈。 客栈的大堂里,零星坐着几个还在喝酒的客人,见到这阵仗,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多看。 姜星河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目光却不时扫过窗外漆黑的街道。 就在众人刚刚落座,酒菜还没上齐的时候,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突然从镇子外面传来!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隐约的呼喝叫骂声! “杀——!”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重重有赏!” 客栈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夜不收们纷纷按住了腰间的兵器,眼神警惕地望向门口。 姜星河眉头一挑。 “嗯?” 放下手中的茶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姜星河对着身旁的一名夜不收吩咐道。 “是!” 那名夜不收身形一晃,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 客栈老板吓得面色如土,哆哆嗦嗦地说道: “军……军爷,这落马镇不太平,经常有……有匪人过路的……” 姜星河没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厮杀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客栈不远处。 很快,派出去查探的夜不收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 “大人,镇外有一伙黑衣人,大约二三十骑,正在追杀一个……一个看起来像是富家公子的人。” “那富家公子带着几个护卫,但明显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护卫已经死伤殆尽,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富家公子?被追杀? 姜星河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岭,上演这么一出追杀戏码,倒是有趣。 可不信这只是普通的劫匪。 “大人,我们要不要……” 一名夜不收低声请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姜星河,不想节外生枝。 姜星河略一思索,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救下来。” “啊?” 夜不收们都有些意外。 这位相府公子,一路上都表现得十分低调谨慎,怎么突然要多管闲事了? 第八十章 这趟旅程怕是不会无聊了 “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而且,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地追杀。” “是!” 虽然不解几名夜不收立刻领命,身形如电般冲出了客栈。 客栈老板和那几个酒客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快,外面的厮杀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短促的惨叫。 片刻之后,几名夜不收押着一个浑身狼狈,衣衫上沾满尘土和血迹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男子的束发纶巾,此刻已经歪歪斜斜,几缕头发散乱地贴在额前和脸颊上,遮住了大半面容。 她身上穿着一件看似华贵的锦袍,但也已经破了好几处,沾染了不少污泥。 “噗通”一声,那人被夜不收推搡着,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抬起头来。” 姜星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人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身体微微颤抖着,缓缓抬起了头。 当他脸上的尘土和汗水被夜不收用湿布巾稍稍擦拭干净后,客栈内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人生的是真好,算是个带着阴柔气的小帅哥。 但姜星河却看的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富家公子! 分明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俏丽女子! 虽然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额角也有些擦伤,但依旧难掩其清丽的容颜。 柳叶眉,杏核眼,琼鼻樱口,肌肤胜雪。 只是此刻,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恐。 “你是什么人?为何被追杀?” 姜星河打量着她,语气平静地问道。 那女子咬了咬嘴唇,似乎还在犹豫。 但看到周围那些面色冷峻,杀气腾腾的夜不收,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装出几分镇定。 “我……我叫赵平,是……是大乾广安府人士,家父是做绸缎生意的。近来家道中落,不慎得罪了……得罪了生意上的对头,他们……他们便派人追杀于我,想要夺我家产……” 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微微垂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姜星河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家道中落?仇家追杀? 看着女子那双虽然沾了些尘土,但依旧能看出保养得极好的手,再看看她身上虽然破损,但用料和做工都属上乘的衣袍,心中冷笑一声。 这女子的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姜星河是何等人物? 看她眼神躲闪,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也绝非普通富户之女所能拥有。 更何况,那些追杀她的黑衣人,身手矫健,下手狠辣,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普通的生意仇家,能调动这样的人手? 笑话! 这女子的身份,绝非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其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姜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大乾之行,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客栈老板和那几个酒客,更是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呢,赵公子,既然你我在这荒郊野岭的有缘相遇,也算是你的运气好到家了。我这儿呢,别的不敢说,安全那是绝对有保障的。你看,外面那些追杀你的苍蝇蚊子,现在不都躺平了,连哼哼都不哼哼一声了嘛?” 姜星河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 小样儿,还“赵平”?广安府绸缎商的儿子?呵,编,接着编。 这身段,纤细有余,却无男子的硬朗骨架。瞧那脖颈,光洁细腻,喉结……呵,根本就没有嘛! 还束发纶巾?以为把头发包起来,再弄得脏兮兮的,就能瞒天过海了? 这演技,放在戏班子里,估计连个跑龙套的都混不上。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小丫头片子,费尽心思女扮男装。既然她这么喜欢演,那本公子就陪她好好演一演,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股玩心从姜星河心底悄然升起。 他最喜欢看这种自作聪明的人,在他面前一点点暴露真实面目的样子。 让她自己把这戏唱下去,唱到破绽百出,唱到无地自容,那才叫有趣。 “眼下天色已晚,赵公子你也奔波劳累了一整天,担惊受怕的,神经都绷得跟拉满的弓弦似的了吧?我看你这身上又是泥又是汗的,黏糊糊的肯定不舒坦。不如这样。” 姜星河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我让人备了上好的汤浴,香喷喷的热水,保管能洗去你这一身的疲乏和晦气。赵公子若是不嫌弃,咱们……一同沐浴一番,好好放松放松这紧绷的神经,然后早些安歇,养足了精神,明日也好继续赶路。你看如何啊?” “一、一同沐浴?!你……你……” 登徒子!无耻!下流胚子! 恨不得立刻指着姜星河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这混账东西!他莫不是……莫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见我……见我“这副模样”生得还算周正,就……就起了这等龌龊心思?!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胃里就一阵翻腾,恶心得差点当场吐出来。 朗朗乾坤!他……他怎么敢如此孟浪!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简直……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 可……可我明明是个女儿身啊! 跟一个陌生男子一同沐浴?!亏他说得出口!这要是传出去,我……我还怎么有脸见人?!清白名节还要不要了?! 脸颊烫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如果地上有条缝,她恨不得立刻钻进去! 这人看着仪表堂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内里竟是如此不堪! 真是瞎了我的眼!早知如此,刚才就该拼死反抗,也好过受这等奇耻大辱! 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彻底激怒这个喜怒无常的登徒子。 “你……你……你胡说八道!简直是……是……荒唐! “我……我乃堂堂男子!怎……怎能与你……与你这般……这般……” 说到“这般”二字,她再也说不下去,一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甚至连脖颈都泛起了一层羞愤的粉色。 这副模样,落在姜星河眼中,更是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哦?一同沐浴怎么了?” 姜星河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赵公子,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光着膀子泡个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说……赵公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莫非……是怕水?或者……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疾,怕被本公子瞧见了笑话?” 第八十一章 赵公子果然想跑 “噗——” 客栈老板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凉茶给喷出来。 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却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瞥角落里那几个同样吓得魂不附体的酒客。 只见那几人此刻的模样,比死了爹娘还要难看。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几个大老爷们的尾椎骨直冲后脑勺。 几乎是出于本能,不约而同地夹紧了双腿,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 我的娘欸!这……这些天杀的贵人,玩得也太……太花了吧?! 早听说贵圈真乱! 怪不得!怪不得要出手救下那个“赵公子”!长得那般俊俏,原来……原来是早就看上了人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完了完了,听到了这种不该听的秘密,今天不会被杀人灭口吧?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公子哥儿看着就是权势滔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一个清秀少年郎提出……邀请?! 看这架势……这位公子爷好这口,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手下这些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称“赵平”的女子脑中“嗡”的一声。 本能的双手猛地交叉护在胸前,惊得向后缩了一大步。 “不、不用!真的不用了!我……我……我身子骨弱,见不得风,出门在外,着了凉!不妨事,不妨事,脏些无妨,不用讲那些” 心中咆哮的确实:身上脏点,哪有清白重要?! 那点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粗嘎男声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赵公子”的影子? 分明就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小姑娘。 完了!完了!这是在做什么?! 心中警铃大作,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他……他一定看出来了!故意在耍我,在羞辱我! 那“赵公子”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男儿气概。 姜星河看着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笑意更深。 “行了行了,本公子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嘛。” 姜星河见火候也差不多了,摆了摆手。 带上一股子“宽宏大量”的意味。 “看把你给吓的,脸都白了。一点都不经逗。不过,赵公子,你刚才也说了,你是被生意上的对头追杀。” “我手下这些人的本事,想必你刚才也亲眼见识过了,对付几个不成气候的商贾仇家,那还不是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明日咱们进入大乾国境后,你给我指个方向,本公子可以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广安府,帮你把那些个不开眼的所谓‘生意对头’,一个不落地,全都给你‘请’出去!保证让他们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打你的半点主意,永绝后患!你看,本公子对你,够不够意思?够不够仗义?” 听起来像是古道热肠。 配合着姜星河此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周围那些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夜不收。 落在女子耳中,无异于最赤裸裸的威胁! 什么狗屁绸缎商人之子,有几个不共戴天的生意对头。 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生意对头! 一旦这个男人真的派人去了广安府,漏洞百出谎言,顷刻之间就会被戳穿! 姜星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莫测的精彩表情。 心中对其真实身份的猜测,已然多了七八分的肯定。 这妞儿,身份绝对不简单,背后牵扯的事情,恐怕也比预想的还要复杂有趣。 既如此,送上门的助力,不用白不用。 想必这女子家中大概是什么乾国高官,说不定能在这次结盟中帮到自己。 “今晚,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保证,这里比你餐风露宿、四处躲藏要安全得多,也舒服得多。” “去,给这位‘赵公子’收拾一间最好的上房出来,被褥用具都要新的,再准备些精致的点心和热茶,好生招待,不得有丝毫怠慢。记住,是‘贵客’,听明白了吗?” “是,公子!属下明白!” 客栈老板见状,也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点头哈腰地表示自己这里有最好的客房,绝对让“贵客”满意。 待那夜不收和客栈老板走远,姜星河又小声对另一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斥候低声交代了几句。 那手下眼中精光一闪,默默点了点头。 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姜星河悠哉悠哉地坐在客栈大堂里,昨夜的一切似都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插曲。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公子,一切如您所料。昨夜三更时分,‘赵公子’试图从客栈后窗翻出,被我们的人堵了回去。” “哦?” 姜星河连头都没回,只是用勺子轻轻撇去粥面的浮沫。 “她可有反抗?” “有。但属下等并未伤她,只是将她‘请’回了房间,并告知她,再有下次,就不敢保证她的手脚是否还那么利索了。” “嗯,知道了。” 姜星河淡淡应了一声,将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 “吩咐下去,准备上路。” “是!” 没过多久,那位“赵公子”就被两名夜不收“请”下了楼。 换回了那身不合身的男装,头上的帽子压得更低了。 脸上没有血色,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看到姜星河,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散发着“别惹我”的冰冷气息。 姜星河也不在意,只觉得好笑。 这妞儿,还挺有脾气。 “赵公子,看你这脸色,可是昨夜没休息好?也是,想来是这小地方的床铺太硬,不比广安府的大宅子。要不要来碗热粥暖暖胃?咱们今天,可是有不少路要赶呢。” 那女子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姜星河。 那眼神像是在说“无耻”、“下流”、“王八蛋”。 话到了嘴边,还是化作了客套。 生硬地拱了拱手。 “多谢恩公美意。昨夜叨扰,已是万分过意不去。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再多做耽搁,我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说完,连片刻都不想多待,转身就想往客栈外走。 “哎——” 一个懒洋洋的音节响起。 姜星河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莫要着急嘛。赵公子身负血海深仇,孤身一人在外,多有不便。正好咱们也顺路,你大可随我们一同前往大乾国都。有本公子在,自可保你一路无虞,平安抵达。至于你那些个仇家,更是不在话下,如何?” “保你一路无虞”这几个字,就是警告:跟着我,你才能安全;若是想走……后果自负。 这哪里是邀请,分明就是挟持! 第八十二章 老子可是大楚的使臣 队伍一路向北,朝着大乾国的边境关隘进发。 越是靠近关隘,路上的气氛就越是凝重。 那自称“赵平”的女子,或者说,真正的赵青雀。 就这么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在队伍之中。 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从姜星河说出那句“保你一路无虞”开始,退路都已被彻底斩断。 试图用“在下另有要事”来做最后挣扎时,姜星河只是笑了笑。 站在她身侧的两名夜不收便如两座铁塔般。 不着痕迹地上前了半步。 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或者脚下有任何异动。 迎来的绝不会是什么“邀请”。 反抗?拿什么反抗? 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脆弱得像一张纸。 只能在满腔的屈辱,眼睁睁地看着客栈老板点头哈腰地送走这群瘟神。 被“安排”上了一匹马,位置不好不坏,恰好在整个队伍的中央。 前后左右,都是那些沉默如铁的侍卫。 一路上,赵青雀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抿着唇。 那个罪魁祸首、那个无耻的登徒子,就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偶尔还会传来他与手下低声交谈的声音,轻松惬意。 原本还算常见的商队和旅人变得稀稀拉拉。 巡逻的乾国士兵,他们个个盔明甲亮,手持长戈,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过路人。 关隘前,更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城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弓箭手,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盘查极其严苛,几乎是掘地三尺的架势。 每个过关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被仔細搜身,携带的货物更是被翻得底朝天。 姜星河敏锐地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 不对劲,这里有古怪。 自己选的这个出使乾国的时机是不是不对? 早知道该看看黄历。 这不像是常规的边防戒备,更像是在……搜捕什么人。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侧。 果不其然。 那位“赵公子”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将身体缩了又缩。 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护卫队的影子里,将那顶宽大的帽子死死地按在头上。 生怕被人多看一眼。 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简直是不打自招。 姜星河心中了然。 看来大乾国要找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啊。 终于,轮到了这支“楚国使团”。 一名身披重甲,面容粗犷的守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眼神像鹰隼一样在队伍里扫了一圈。 “什么人!?” 姜星河催马上前,姿态从容,从怀中取出一份烫金的文书,随手递了过去。 “大楚使臣,姜星河,奉我朝陛下之命,出使贵国。” 那守将接过文书,粗略地看了一眼,脸上的警惕并未消减分毫。 “原来是楚国来的使臣大人。不过,军令在身,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例外。为了边防安全,我们需要对您的整个使团,包括您的每一位护卫,进行彻底搜查!”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就尴尬了。 搜查使团这事儿可大可小,说是有意轻慢使臣都不为过。 姜星河的目光在那守将脸上转了一圈。 慢悠悠地扫过他身后那些如临大敌的士兵。 最后落在了那个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的“赵公子”身上。 搜捕的目标,百分之百就是这个妞儿。 姜星河身后的夜不收们,眼神齐刷刷地冷了下来,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 那守将身后的士兵们也立刻紧张起来。 姜星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搜查?你再说一遍?” 那守将眉头一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重复道。 “使臣大人,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必须……”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搜查本公子的使团!?” 一夹马腹,胯下骏马向前逼近一步。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名守将,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本公子乃大楚使臣,代表的是大楚的国威与颜面!我身后的护卫,每一个都是我大楚的精锐!你说搜就搜?你这是在搜查吗?你这是在打我大楚的脸!是在羞辱我大楚的皇帝陛下!” 对付这种只懂奉命行事的蠢货,就得比谁更横! 姜星河脸上却是一派雷霆震怒。 跟我讲规矩?老子就跟你讲国威! 你跟我讲搜查?老子就给你扣上挑起两国争端的大帽子! 把动静闹得越大,把姿态摆得越高,你一个区区边关守将就越不敢动分毫! 真要是低声下气地跟你解释,反而显得心虚。 所谓的“搜查”,不过是仗着地利和“军令”这两个虎皮扯大旗。 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责任,无限放大,放大到他根本不敢想象的地步。 想通了这一点,姜星河的气焰愈发嚣张。 “还是说,小小的边关守将,就想挑起两国争端?!“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啊?!” 最后一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守将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只是奉命严查所有过往人员,捉拿一个朝廷钦犯,哪儿想过会跟什么“两国争端”扯上关系? 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守将,就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也扛不住啊! “不……不敢!使臣大人息怒,末将绝无此意!” 守将慌了,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体谅……” “体谅?” 姜星河冷哼一声,马鞭遥遥一指,点着守将的鼻子。 “本公子看你不是奉命行事,是脑子不好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大楚的使团!是来与你们大乾国商议结盟大事的!你今天敢搜我的人,明天是不是就敢扣我的关?后天是不是就敢直接向我大楚宣战了?!” “我……我没有……” 守将彻底懵了,被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晕头转向。 周围的士兵和排队的百姓们也都看傻了眼。 何曾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使臣,竟敢当着这么多乾国士兵的面。 指着守将的鼻子破口大骂! 姜星河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气势汹汹地喝道: “滚开!耽误了本公子的大事,我要你的脑袋!” 守将浑身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有半点迟疑。 挑起两国争端这个罪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背。 “是……是!使臣大人请!请!” 连滚带爬地让到一旁,对着身后的士兵们连连挥手。 “快!快让开!让楚国使团的大人们过去!” 第八十三章 乾国的变故 姜星河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一抖缰绳,大摇大摆地率领队伍穿过关隘。 在经过那位“赵公子”身边时,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飘飘地说了句: “瞧见没,以后学着点。” 那“赵公子”猛地抬起头,帽子下的那双眼睛里。 看着姜星河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无数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姜星河带着他那位“烫手”的“赵公子”。 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大乾国的国境。 …… 穿过关隘后,队伍的速度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乾国的风光与楚国迥异,山势更为雄奇,道路也更显崎岖。 姜星河骑在马上,脸上的嚣张得意还没完全褪去。 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时不时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身后的那名“赵公子”,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姜星河估摸着已经彻底远离了边关守军的视线,他勒住马,朝身侧的一名亲卫招了招手。 那亲卫立刻催马上前。 “张猛。” “属下在!” 姜星河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那股玩世不恭瞬间褪去,变得锐利如鹰。 “你现在立刻脱离队伍,换上便装,抄小路赶到前面最近的那座大城,给我查清楚三件事。” “大人请讲!” “第一,乾国朝堂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第二,边关搞得这么鸡飞狗跳,到底是在抓谁?第三,把那人的画像,或者详细的体貌特征给我弄到手。” 姜星河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塞给他。 “别怕花钱,消息要快,要准。我们在前面的丰林镇汇合,我在那儿等你。” “是!” 张猛接过银票,毫不拖泥带水,拨转马头。 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很快便消失在了一旁的密林之中。 姜星河脸上的凝重又变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着整个队伍大声宣布。 “都别着急赶路嘛!本公子瞧着这乾国的山水,也别有一番风味!咱们走慢点,就当是游山玩水了!权当是给你们放假了!” 队伍里的护卫们面面相觑,搞不懂自家这位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发了话,也乐得清闲,行进的速度愈发慢了下来。 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游山玩水”的时候,另一队人马。 正沿着一条更为崎岖艰险的山间小路,日夜兼程,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的前方。 “头儿,消息确认了,姜星河那小子进了丰林镇的方向。” 刀疤脸冷笑一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很好。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务必在他们之前赶到丰林镇,给那位姜大人,准备一份大礼!” …… 两天后,丰林镇。 作为进入乾国腹地的第一座大镇,丰林镇远比想象中要繁华热闹。 使团一行人刚进城门,立刻就引来了无数道好奇的目光。 姜星河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来了似的,将那面“楚”字大旗招展得愈发显眼。 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驻足,嘈杂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都低了下去。 “快看,那是什么人?好大的阵仗!” “旗上是个‘楚’字!是楚国人!看这气派,莫不是楚国来的使团?” “楚国使团?最近边关不是查得正严吗?听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看他们一个个骑的都是好马,身上的甲胄兵器也都是精良货色,不像是样子货。” 在镇中心最气派的悦来客栈整个包了下来,安顿好众人后,便把所有人召集到了大堂。 “弟兄们!” 姜星河站在一张八仙桌上,居高临下,意气风发。 “咱们这次来,代表的是谁的脸面?” “大楚的脸面!” “说得好!咱们是来跟乾国结盟的,空着手像话吗?不像话!” 指向门外繁华的街道。 “现在,本公子宣布,咱们去采买!把这丰林镇最好的东西,最贵的东西,都给本公子买回来!咱们要让乾国人瞧瞧,我大楚的使臣,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有钱!” 一名副使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大人,咱们……咱们经费有限啊……” 姜星河眼一瞪,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谁跟你说经费有限了?本公子有的是钱!都给我听好了,买!给我往死里买!钱不够,我这儿有!” 所有人都被这豪气冲天的场面给镇住了。 唯有角落里的“赵公子”,将头埋得更低了,仿佛想把自己缩进影子里。 姜星河嘴角一勾,特意扬声道: “尤其是你,赵公子!你也跟着去!长长见识!别一天到晚跟个闷葫芦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楚的公子哥儿,都上不了台面呢!” 那“赵公子”的身子明显一僵。 一整个下午,丰林镇的百姓们都见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挂着“楚”字旗的使团成员,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席卷了镇上所有最昂贵的店铺。 “这家玉器店,最好的那对玉如意,给我包起来!” “什么?一千两?你瞧不起谁呢!本公子要的是贵的,不是最便宜的!把你们老板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 “这家绸缎庄,所有云锦、蜀绣,每样来十匹!对,所有颜色!” “那边的首饰铺子!那个金步摇不错,还有那个点翠的簪子!哎哎哎,别一个个拿了,那一匣子,我全要了!” 姜星河走在最前面,手里摇着一把骚包的折扇。 所到之处,只留下店家们又惊又喜的结巴声。 “我的天……这是哪来的活财神?” “你没看到旗子吗?楚国来的使臣!” “乖乖……楚国这么有钱的吗?买东西跟抢东西一样……” “赵公子”被硬拽着跟在人群中,头上的斗笠压得极低,浑身都透着一股不自在。 姜星河这番惊天动地的操作,几乎是把聚光灯死死地打在了他们这群人身上。 对于一个想要隐藏身份的逃亡者来说,就是噩梦。 直到夜幕降临,这场疯狂的采买才算告一段落。 悦来客栈的后院里,堆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的礼盒,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姜星河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关上门,一道黑影便如同鬼魅般从房梁上悄然落下,单膝跪地。 正是派出去的斥候张猛。 “大人。” 张猛的声音嘶哑,脸上满是风尘与疲惫。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 “怎么样?查到了吗?” 张猛一口将茶水饮尽,这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汇报道: “查到了。大人,乾国京城……出大事了。半月前,乾国皇帝突发恶疾,卧床不起。随后宫中便传出消息,说是太子赵玄,私下行巫蛊之术,用木偶人诅咒皇帝!” 第八十四章 使团过境寸草不生 “人证物证俱全,据说是在太子东宫的床底下搜出了写着皇帝生辰八字的木偶人。如今太子已经被废,打入了天牢。据说,太子行巫蛊之术时,被人撞破,而帮他藏匿木偶人的,正是他的同母妹妹,大乾的长公主,赵、鸾!” 这套路,也太他娘的老掉牙了。 姜星河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巫蛊之术?床底下搜出木偶人? 这乾国朝堂上的人都是没长脑子吗?还是说觉得乾国太子是个纯种的傻子? 简直要被这拙劣的宫斗戏码给气笑了。 太子!那是太子!第一顺位继承人!老皇帝龙驭上宾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坐等龙椅送到屁股底下就行了。 吃饱了撑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搞这种见不得光的诅咒? 这不是纯纯的有病吗?图什么?图死得不够快? 能被立为太子的人,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那么……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种了。 这是栽赃陷害,买通了朝堂上下一大批人的大阴谋。 能干出这种事,还能把事情办得这么“人证物证俱全”的,除了太子的那几个兄弟,还能有谁? 看来这乾国的朝堂,早就被某个藏在暗处的皇子给渗透成筛子了。 从禁军到言官,怕是都成了人家的棋子。 嘶…… 奉命来与乾国结盟,可现在该跟谁打交道?那个躺在床上随时可能咽气的老皇帝?还是那个藏在幕后,连脸都没露,却能翻云覆雨的神秘皇子? 亦或是…… 如果要找那个名正言顺的太子赵玄……阶下之囚。怎么谈?隔着牢门跟商量两国结盟的大事吗? 总不能……真得想办法先把人从天牢里弄出来吧? “事发后,长公主赵鸾便从宫中离奇失踪。现在整个乾国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所有禁军、府兵,都在秘密搜捕这位逃亡的长公主!这是属下花重金从一个禁军小头目那里买来的……公主的画像。” 张猛正要从怀中掏出那卷画轴,姜星河却连看都懒得看,直接摆了摆手。 “哎,没必要。猜也知道,那画像上的人,是不是跟咱们那位‘赵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张猛掏画的手僵在了半空,满脸错愕。 “还是说,你觉得我跟大乾朝堂上那帮只会用下三滥手段的杀才一样傻?” 赵鸾……赵公子……好一个“赵公子”! 难怪了!难怪她一个“公子哥”,却细皮嫩肉,举止间总有股挥之不去的矜贵与戒备。 难怪听自己大张旗鼓时会那般惊慌失措。 从边关顺手捞回来的,不是什么小鱼小虾,而是这条被整个大乾王朝追捕的真龙! 不过,这帮人也真是废物点心。 太子和公主是同母兄妹,长相有几分相似再正常不过。 女扮男装,稍微遮掩一下,只要自己不暴露,谁能想到堂堂长公主会混在大楚的使团里? 那些禁军怕是把丰林镇翻个底朝天。 也想不到目标就在眼皮子底下,招摇过市呢! 这个惊天的发现,非但没有让姜星河感到棘手,反而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现在手里捏着的,已经不仅仅是结盟的筹码,更是足以颠覆乾国朝堂。 让那个幕后黑手投鼠忌器的王牌! “知道那人是谁就行了!”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 既然要高调,就要高调到让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越是这样挥金如土,声势浩大,就越像一个纯粹来炫富的傻子。 闹出的动静越大,那个藏在暗处的皇子就越坐不住。 必然会派人来探。到那时,才是真正好戏开场的时候! 对还愣在原地的张猛一挥手。 “走吧!愣着干什么?通知下去,咱们也去‘采购’一番!说好的,要把声势造大,可不能半途而废!我要让整个丰林镇,都听到我大楚的金钱落地的声音!” …… 几十名亲卫开道,后面跟着抬着一箱箱白花花银子的士兵。 浩浩荡荡地涌上了丰林镇唯一那条还算像样的街道。 整个丰林镇,炸了。 “我滴个老天爷!那是啥?银子!全是银子!” “这……这是哪来的活菩萨?不,是活财神啊!” 街边的百姓们伸长了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鸾跟在姜星河身后,感觉自己脸上的那层伪装都快要烧穿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叫什么事? 堂堂大乾长公主,现在像个跟班小厮一样,跟着一个疯子在街上招摇过市,接受所有人的围观。 这跟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有什么区别?! “老板!你这布庄里所有的布,全要了!” 姜星河一脚踏进镇上最大的布庄,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大手一挥,豪气冲天。 布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正拿着鸡毛掸子打瞌睡。 被这一嗓子吼得差点从柜台后面滚下来。 揉了揉眼睛,看着鱼贯而入的士兵和那一箱箱刺眼的银光,整个人都傻了。 “全……全要了?” “对,全要了!赶紧的,算算多少钱!” 姜星河不耐烦地催促道。 老板哆哆嗦嗦地拿出算盘,手指头开启了震动模式,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承……承惠,一共……二百三十七两银子……” 这是他店里所有存货的价钱了。 姜星河听完,眉头一皱。 老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对方嫌贵要反悔。 谁知姜星河撇了撇嘴。 “才这么点?真他娘的穷。” “给他三百两!不用找了!” “哐当”一声。 一个士兵直接将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元宝扔在了柜台上,砸得木头柜台都跟着颤了三颤。 布庄老板两眼一翻,差点幸福得晕过去。 赵鸾跟在后面,脚步都有些虚浮。 二百多两银子,在京城,不够那些王孙公子在酒楼里喝一顿花酒。 可在这个边陲小镇,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 而这个姜星河,就为了买一堆自己根本用不上的粗布,眼都不眨一下。 炫富?给谁看?给这镇上的泥腿子看吗? 接下来,姜星河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赵鸾,什么叫真正的丧心病狂。 “米行是吧?所有的米,面,油!打包!” “这家铁匠铺?锅碗瓢盆,菜刀剪子,能买的全买了!” “药铺?行,人参鹿茸估计你们这也没有,把你们的甘草、当归、板蓝根全给我包起来!” 整个队伍就像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第八十五章 把太子哥哥介绍给姜星河 赵鸾的脸色越来越白。 每多一分张扬,危险就多一分。 就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姜星河突然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 那摊子小得可怜,上面摆着些工艺粗糙的银簪子、铜镯子,最贵的一支,大概就是那支用料可疑,造型浮夸的“金”钗了。 那金钗还做成了一只凤凰的模样。 姜星河饶有兴致地捏起了那支凤凰金钗,在指尖转了转,然后笑眯眯地回头看向赵鸾。 “赵公子,过来。” “姜公子,有何吩咐?” 姜星河举着那支金钗,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赵鸾。 “啧啧,赵公子这皮肤,这眉眼,真是……可惜了。” 赵鸾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下一秒,姜星河拿着那支凤凰金钗,伸向了她的头顶,在束起的发髻上比划了一下。 “你看,这要是插在你头上,多配啊。” 是什么时候发现了破绽!是在警告? 看着姜星河那张带笑的脸,却觉得比恶鬼还要可怕。 “开个玩笑,赵公子别当真啊!这么个破玩意儿,怎么配得上你呢。走了走了!把这堆破烂也给本将军收起来!” 看着姜星河转身离去的背影,赵鸾还愣在原地。 不对……如果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嚣张的性子,恐怕早就直接摊牌。 怎么可能还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 刚才那番举动,还有那个眼神…… 难道…… 不是在试探我的性别……而是在……欣赏自己的“男色”? 这货有龙阳之好? 赵鸾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皇兄赵玄的脸。 皇兄容貌俊美,冠绝京华,是公认的大乾第一美男子。 如果…… 如果这个姜星河真的好男风……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将计就计? 用皇兄的美色,去换取这个楚国使臣的支持? 只要他肯出手帮助皇兄洗刷冤屈,重登太子之位,那别说结盟,就算大乾付出再大的代价,也…… 不! 这是在拿皇兄的清誉和尊严做赌注! 而且这个姜星河,心思深沉,喜怒无常,谁知道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抵达皇城,弄清楚所有情况之前,绝不能暴露身份! …… 夜深人静。 喧闹了一天的丰林镇终于沉寂下来。 姜星河包下的客栈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屋顶,悄无声息地落在客栈的后院。 黑衣人身法极快,动作轻盈如猫,他灵巧地避开了所有明面上的岗哨,目标明确地朝着客栈最好的那间上房潜去。 那里,住着大楚使团的首领,姜星河。 就在手即将触碰到窗户纸的瞬间! 院子里的阴影中,毫无征兆地射出数道寒光! 是淬毒的短矢! 黑衣人大惊,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手臂上依旧被划开了一道血口。 刚一落地,四面八方的阴影里,便同时扑出了五六个同样身着夜行衣的身影。 这些人,正是姜星河麾下最精锐的斥候! 来袭的黑衣人武功极高,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但姜星河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配合默契,结成战阵,攻防一体。 一时间,院中只有兵刃碰撞的闷响和利器入肉的微声。 黑衣人以一敌众,越战越心惊。 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人机器! 再拖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虚晃一招,逼退身前一人,同时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的药丸,猛地掷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一股刺鼻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趁着斥候们屏息后退的瞬间,黑衣人强忍着身上的数处伤口,用尽全力,翻身上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片刻后,张猛敲响了姜星河的房门。 姜星河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听不出丝毫的意外和紧张。 “人跑了,伤得很重。属下无能。” “他的武功路数,看清了么?” “看清了。身法和匕首的用法,不是乾国这边的路子……是咱们大楚的手段。” 原来如此……大楚朝堂里那帮老东西,这是压根就没想让自己活着回去啊! 只要死在了大乾国境内,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或是“刺杀”,那么所有的罪责,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大乾的头上。 那帮坐在庙堂之上的老狐狸,恐怕此刻正一边假惺惺地盼着马到成功,一边早就磨好了刀,只等着身死异乡的“噩耗”传来。 好上演一出兔死狐悲、义愤填膺的好戏! 扔进大乾这个狼窝里,再从自己家里放一条疯狗出来咬死我……是觉得我姜星河蠢得像猪,还是觉得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可惜啊……派来的狗,不太会咬人。自己这颗棋子,也不太听话。 既然你们这么想看戏,那我就陪你们好好演一出。 只不过,这戏的内容和结局,就不是你们能说了算的了! “大楚……呵,朝堂里那帮老东西,比我想的还要急啊。行了,受伤的兄弟好生休养,剩下的人,今晚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 姜星河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镜中的自己。 眉眼带笑,像一只正准备戏弄老鼠的猫。 既然有人来了,那不借机玩一玩,有什么意思 径直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赵鸾正心神不宁地在地上踱步。 刚才院子里的动静虽然不大,但习武多年,耳力过人,隐约的兵刃交击声,听得一清二楚。 出事了! 是冲着姜星河来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当心乱如麻之际,敲门声响了起来。 赵鸾浑身一激灵,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压低了声音,厉声问道。 “谁?!” “是我,姜星河。” 这深夜,姜星河来干什么? 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姜星河一脸凝重地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姜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赵鸾故作镇定,语气也尽量模仿着一个世家公子的沉稳。 姜星河侧身挤进了房间,顺手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咔哒”一声轻响,赵鸾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姜大人,你这是何意?” “赵公子,别紧张。就在刚才,客栈里进了刺客。” 第八十六章 俩男人睡一起没事的 “刺客?目标是你?” “不好说。来人武功极高,而且是冲着我们使团来的。我思来想去,我们这一路上,除了我这个大楚使臣之外,就你最容易被人惦记,你又不肯跟我说实话……” 故意拖长了声音,一步步逼近赵鸾。 什么玩意儿?冲我来的? 这理由也太他妈扯淡了吧! 自己身份都是假的好吧?! “姜大人的意思是,刺客的目标……是我?” “很有可能!” 姜星河斩钉截铁,一脸“我为你安危操碎了心”的表情。 “你想想,杀了我,大乾朝廷脱不了干系,会引起两国纷争。但若是你这位富商之子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被劫财害命,那可就简单多了。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出来!” 赵鸾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似乎……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个屁的道理! 我堂堂大乾公主,哪里来的什么富商赵公子? 可这话不能说。 “那……依姜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姜星河等的就是这句话。 沉吟片刻,露出一副深思熟虑后做出艰难决定的模样。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万全之策了。”为了方便保护赵公子你的周全,避免刺客再次偷袭……今晚,我与你同住一屋,同睡一床。” 空气,瞬间凝固了。 赵鸾的眼睛猛地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我睡这儿。” 姜星河指了指房间里那张唯一的床榻,语气不容置疑。 “我睡你旁边,这样无论发生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在第一时间保护你。” 赵鸾的脸,瞬间从白到红,再从红到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你我皆是男子,怎能……怎能同榻而眠!这于理不合,成何体统!” “哦?” 姜星河挑了挑眉,脸上写满了“没想到你还挺封建”的诧异。 “赵公子,现在是计较这些繁文缛节的时候吗?是你的清白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 “我……” “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我也是一个大男人,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挤一挤又不掉块肉。姜星河一片好心保护你,你莫非还怀疑我……会对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不成?” 姜星河理直气壮。 一边说眼神上下打量着赵鸾。 看得赵鸾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混蛋!是什么意思! 不会真的…… 赵鸾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给恶心到了,激烈地反驳。 “我不需要!我有能力自保!” “是吗?刚才的刺客,我手下六个精锐斥候围攻,还被他带伤逃了。你觉得,凭你一个人,能是他的对手?” 赵鸾语塞。 当然不是对手,可她也不能承认啊! “这是我的事,不劳姜大人费心!总之,同床共寝,绝无可能!” “赵公子,我再强调一遍。作为使团首领,我有责任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执行我的保护方案。否则,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无法向你的家人交代!” 搬出了“家人”两个字,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赵鸾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怎么办? 答应他?跟他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不答应?万一借题发挥,强行查探自己的身份,那一切就都完了! 权衡利弊之下,赵鸾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退无可退。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但是,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可以,你说。” 姜星河见鱼儿上钩,心情大好,十分大度地一挥手。 “第一!和衣而睡,谁也不许脱衣服!” “当然。” “第二!一人一半,中间必须留出空隙,你不许过界!” “没问题。” “第三!你不许……不许碰我!” 说到最后一句,赵鸾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姜星河看着副宁死不屈又不得不屈的憋屈模样,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强忍着笑意,板着脸,义正言辞地点了点头。 “赵公子请放心,我姜星河对男人没兴趣。” 赵鸾:“……” 信你个鬼!花花纨绔坏的很! …… 夜,更深了。 客栈的房间里,只留下一盏昏黄的油灯。 赵鸾僵硬地躺在床的最里侧,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去。 旁边的被子动了动,姜星河躺了下来。 瞬间被一股属于男性的气息包围。 赵鸾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姜星河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窘迫,还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行了,睡吧,兄弟养足精神,明天还要赶路呢。” 说完,他便翻了个身,背对着赵鸾。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就响了起来,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赵鸾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自己给掐灭了。 不可能!这个混蛋绝对没安好心! 就这么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帐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旁边的人会突然化身为狼。 就在赵鸾的眼皮开始打架,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 旁边的人,动了。 姜星河在“睡梦”中,似乎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朝热源,也就是赵鸾这边,挪了挪。 一条胳膊,就这么“不经意”地搭在了赵鸾的腰上。 “!!!” 赵鸾浑身一颤,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瞬间睡意全无! 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混蛋!真的碰我了! 羞辱和愤怒的火焰,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真想尖叫,一脚把这个无耻之徒踹下床去! 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忍着。 过了好一会儿,姜星河的胳膊才慢悠悠地收了回去。 赵鸾刚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姜星河又翻了个身,这次是面朝她了。 一条腿,又“不经意”地,搭在了自己腿上。 虽然隔着两层衣裤,但那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重量,还是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赵鸾感觉快要疯了! 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愤怒和羞耻而不断颤抖。 这个夜晚,对她而言,简直是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煎熬。 姜星河就像一个磨人的鬼,在“睡梦”中,一会儿把手搭过来。 一会儿把腿伸过来,甚至翻身的时候,整个胸膛都贴上了后背! 温热的呼吸喷在后颈,激起一阵阵战栗。 第八十七章 果然有人来结交了 禽兽!无耻!下流!断袖之癖! 等等…… 断袖之癖?! 对啊! 这个姜星河,他以为我是男人! 可他还是对我动手动脚,纠缠不休!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喜欢的是男人啊! 既然他好男风…… 那…… 既能摆脱这个变态的纠缠,又能让大楚的使臣,和未来的大乾国君,建立起一种“特殊”的、牢不可破的友谊! 对!就这么办! 黑暗中,赵鸾的眼睛,亮得吓人。 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来骚扰我! 身边这个不断占她便宜的混蛋,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 忍! 为了太子哥哥,为了大乾,也为了自己! 今晚的这点委屈,就算是对未来大计的一点小小投资! 想通了这一点,赵鸾紧绷的身体,都似乎放松了一些。 …… 第二天一大早。 赵鸾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给吵醒的。 睁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眼皮,只觉得头痛欲裂。 浑身像是被十几头牛轮流碾过一样,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顽固地挂在脸上,让原本清丽绝伦的脸蛋,此刻看起来憔悴万分。 反观罪魁祸首姜星河,却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品着香茗。 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鸾恨得牙根都在发痒。 这个混蛋!禽兽! 昨晚,一会儿说冷,非要自己把被子给他盖上;一会儿又说热,让自己给他扇风;再一会儿又说口渴,让自己去倒水;水倒来了又嫌烫,烫完了又嫌凉…… 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就没让她安生过一刻! 但一想到自己昨晚于绝境中悟出的那条惊天妙计。 赵鸾心中的熊熊怒火又被她强行按了下去。 忍住! 不气,不气。 就让他再得意几天!等到了都城,见到了太子哥哥……哼哼! 赵鸾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和善的微笑。 “姜大人,早啊。” “赵公子这是怎么了?昨晚又没睡好?瞧这眼圈,黑得都快赶上咱们带的墨宝了。” 赵鸾的拳头,在袖子里捏得咯吱作响。 “……托大人的福,睡得很好,许是有些认床罢了。” “是吗?” 姜星河放下茶杯,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一张俊脸凑得极近。 “我还以为,是赵公子思春心切,夜不能寐呢。” 温热的呼吸喷在赵鸾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却让赵鸾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猛地后退一步,强忍着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咬着后槽牙说道: “大人说笑了。” …… 使团的队伍,再次启程。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夸张。 几十辆大车上,堆满了昨天采买的各种“礼物”,绫罗绸缎、珍玩玉器、名贵药材,琳琅满目,金光闪闪,连遮盖的油布都懒得盖严实。 故意露出边边角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被刻意拖慢,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在招摇过市地巡游。 从官道上经过的商队、旅人,无不驻足侧目,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爷,这是哪家的商队?把整个城都搬空了吗?” “什么商队!你没看见前面的仪仗吗?那是大楚来的使团!” “使团?我滴个乖乖,大楚皇帝是派他儿子来送嫁妆的吗?这也太有钱了吧!” 议论声、惊叹声此起彼伏,很快,“大楚使团富可敌国”的消息。 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朝着下一座城池飞去。 当队伍抵达下一座名为“清河城”的城池时,城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全都是来看热闹的。 姜星河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勒住马,对着身后的张猛朗声下令。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猛!” “属下在!” “本官瞧着,咱们给大乾陛下准备的礼物,似乎还是单薄了些。这显得我大楚没有诚意。” 姜星河皱了皱眉,一脸“苦恼”地说道。 “你再带些人,去城中最好的铺子,把那些上等的货色都给本官包圆了!钱不是问题,咱们大楚,最不缺的就是钱!千万不能失了礼数,堕了陛下的威名!”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还买?! 这车上的东西,都够买下半座城了! 张猛心领神会,一挺胸膛,洪亮地应道: “遵命!大人放心,属下就算把这清河城的市集买穿了,也绝不给咱们大楚丢人!” 说完,便带着一队护卫,大摇大摆地朝着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去了。 整个清河城都为之震动,城中的各大世家、各方势力。 无不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金钱风暴”给砸晕了头。 接下来的半日,姜星河便带着“贴身伴读”赵鸾,开始挨家挨户地拜访城中的头面人物。 每到一处,都是厚礼开道,言辞恳切。 “王员外,久仰大名!听闻员外的船队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本官佩服!待我大楚与大乾结盟之后,两国通商,关税全免,到时候员外的生意,怕是要做到大楚的都城去喽!” “李城守,您辛苦了!这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只盼日后两国永结同好,再无兵戈之扰,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你我这等为官者最大的功绩啊!” 姜星河长袖善舞,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画出了通商结盟的巨大好处。 又捧得那些地方士绅心花怒放。 赵鸾,则全程扮演着一个沉默寡言、略带羞涩的“贵公子”角色。 么静静地跟在姜星河身后,看着他口若悬河,看着他用金钱和画出来的大饼,将这些乾国的地方势力一个个拉拢腐蚀。 心中虽然鄙夷,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混蛋的手段,确实高明。 夜幕降临。 驿馆内,灯火通明。 就在姜星河准备休息时,一名下人前来通报。 说门外有位先生求见,不肯通报姓名,只说带来一件薄礼,想请大人一观。 “哦?” 姜星河眉毛一挑,“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华服,却头戴一顶宽大斗笠,将大半张脸都遮住的男人。 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进来。 第八十八章 赵公子可知来人是谁 “在下,冒昧来访,还请姜大人见谅。” 来人将木盒轻轻放在桌上,对着姜星河躬身一揖。 声音嘶哑,明显是刻意伪装过。 姜星河坐在主位上,神色不变,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 “先生客气了,请坐。不知先生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那人却不坐,只是打开了木盒。 一道温润的白光瞬间从盒中溢出,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亮了几分。 盒中,赫然是一尊用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麒麟摆件,玉质细腻,毫无瑕疵,雕工更是鬼斧神工,麒麟的鳞片、鬃毛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如此品相的玉雕,价值连城! 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赵鸾,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我家主人,久闻大人风采,心向往之。奈何身份不便,不能亲至,特命在下送来这件小玩意儿,聊表心意。” 神秘人缓缓说道。 姜星河的目光从玉麒麟上移开,落在那人身上。 “你家主人,真是太客气了。只是,这份礼太重,本官受之有愧。总得让本官知道,该向谁道谢吧?” “大人不必介怀。” 神秘人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语调。 “我家主人说了,真正的知己,不在于言语,而在于心。待大人抵达都城之后,一切,自会明了。” “是吗……” 姜星河拖长了声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对方都守口如瓶,只是反复强调,自家主人是大乾国中,最能欣赏姜星河才华的人。 神秘人留下礼物,再次躬身行礼后,便悄然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烛火跳动,将那尊玉麒麟映照得流光溢彩。 姜星河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尊玉麒麟,在手中细细把玩,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鸾,此刻心中却是波涛翻涌。 这手笔……太大了。 会是谁?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姜星河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玉麒麟。 “赵公子,见多识广。不如你来告诉我,这大乾国里,除了你们那位太子殿下,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又这么藏头露尾啊?” 赵鸾的心,咯噔一下。 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那尊玉麒麟上。 温润的玉石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麒麟昂首挺胸,脚踏祥云。 每一个细节都雕刻得完美无瑕。 这东西……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尊“踏云麒麟”,是父皇在她四皇兄赵璋十八岁生辰时,亲自赏赐的。 当时父皇还笑着说,麒麟乃仁兽,主太平、长寿,希望四皇子能如麒麟一般,温润如玉,与世无争。 四皇兄也确实做到了。 那货自幼体弱,性子恬淡,从不参与皇子间的明争暗斗。 莫说储君之位,就连几个富庶藩地的争夺,都主动退让,最后只选了京畿附近一个最贫瘠的小郡作为封地。 整日里不是读书作画,就是侍弄花草,是所有皇子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在所有兄弟姐妹眼中,四哥赵璋,就是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一个纯粹的好人。 可现在…… 府上最珍贵的摆件,竟被一个神秘人当成敲门砖,送到了楚国使臣姜星河的面前! 这他妈的……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四皇兄怎么会跟姜星河这种人扯上关系? 还送上如此重礼,言语间尽是拉拢讨好之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个连跟太子多说两句话都会脸红的四皇兄,怎么会做出这种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事情? 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偷了四皇兄的东西来栽赃陷害? 还是说……她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四皇兄,根本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赵鸾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尊玉麒麟,生怕自己的情绪泄露得更多。 这细微的反应,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姜星河的眼睛。 姜星河笑了。 伸出手指,轻轻在那玉麒麟的犄角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嗡鸣。 “看来,赵公子是见过这玩意儿了?” “……不曾亲眼见过。只是……” “只是什么?” 姜星河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 赵鸾咬了咬牙,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了。 与其让他胡乱猜测,不如抛出一个方向,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抬起头,迎上姜星河的目光,缓缓说道: “我曾听闻……我们大乾四皇子府上,好像……也有一尊这样的踏云玉麒麟。” 赵鸾故意说得模棱两可,用了“听闻”、“好像”这种不确定的词眼,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四皇子?” 姜星河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越发玩味。 将玉麒麟放回桌上,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赵鸾。 “有点意思。” 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下全对上了! 大乾太子看似风光,实则被架在火上烤,屡屡犯错,背后要是没人推波助澜,鬼都不信。 现在看来,这股藏在暗处的力量,八成就是这位所谓的“四皇子”了。 一个送得出如此重礼,又懂得藏匿身形,派个哑巴一样的下人来试探,心思深沉到了极点。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对手啊! 那个太子,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靶子罢了。 姜星河心中瞬间就有了判断。 他妈的,这大乾国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不过……越深越好!水越混,他这条鱼才越能摸得爽! 姜星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随即又被他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哎,我说赵公子。这位四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跟你们那位太子比起来,如何?” 姜星河这个混蛋,明显是想从嘴里嘴里套话,来印证他的猜测。 以姜星河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万一真跟四皇兄搅和到一起,那大乾的储位之争,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四皇子?他能跟太子殿下比?” 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这个问题的鄙夷,仿佛在说“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我们那位四皇子殿下,就是个书呆子。整天就知道吟诗作对,摆弄些花花草草,性子比姑娘家还软。见到生人都会脸红,更别提参与朝政了。” 第八十九章 四皇子藏得很深啊 “不瞒姜公子说,我父亲……也曾动过心思。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嗯……有时候行事是急躁了些。我父亲便想着,是不是可以提携一下四皇子,让他帮着分担一二,也能平衡一下朝局。结果呢?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啊!” 赵鸾一摊手,表情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 姜星河这个人,心思深沉,亦正亦邪。 如果我直接点破四皇兄可能是送礼的人,他会怎么做? 在摸清他的底牌之前,必须误导他,将水搅得更混! 塑造成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不为过,世人眼中的四皇兄,不也正是这个样子吗? 只是把这个印象夸大了说出来,谁也挑不出毛病! 那个见到父皇都会脸红的四哥……那个总是温和地笑着,递给我点心的四哥……原来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这尊玉麒麟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自己的脸上。 我过去十几年所认识的那个兄长,原来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 “我父亲派人递了好几次帖子,想请他过府一叙,你猜怎么着?人家一次都没来过!不是说身体不适,就是说要潜心作画,闭门谢客。搞得我父亲好没面子,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姜星河。 姜星河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但心里,已经快要笑出声了。 妈的。 这小娘们,把他当傻子耍呢。 还书呆子?还扶不起的阿斗? 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伸到楚国来? 一个胆小怕事的软蛋,会用自己府上最珍贵的宝贝来当敲门砖?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过,她越是这么拼命地把四皇子往废物堆里踩,就越说明这个四皇子不简单。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位四皇子赵璋,绝对是个影帝级别的人物! 太子那个蠢货,不过是仗着自己母族的势力和嫡长的身份罢了。而这位四皇子,才是真正藏在水面下的巨鳄! 看来,这次大乾之行,最大的变数,不是太子。 也不是秦国,而是这位从未谋面的四皇子殿下。 姜星河心中有了计较。 等正式进了乾都,一定要想办法会一会这位“书呆子”王爷,亲手撕下他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具,看看底下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太子这支潜力股已经快跌停了,或许,这位四皇子,才是真正值得投资的绩优股! …… 翌日清晨。 姜星河谢绝了驿馆官员的陪同,带着两个护卫,轻车简从地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府邸前。 门楣上书“陈府”二字,笔力雄浑。 便是致仕归乡的大乾太傅的府邸。 递上拜帖,不多时,管家便亲自将他迎了进去。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雅致的书房。 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书案后,手捧一卷书,看得入神。 “学生姜星河,拜见太傅大人。” 姜星河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陈望山放下书卷,抬眼打量着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楚国来的少年英才,不必多礼,坐吧。” 两人分主宾落座,下人奉上香茗。 一番寒暄,陈望山忽然指着墙上的一副画,问道: “姜公子,你看老夫这首题画诗,如何?” 姜星河顺势望去,只见画上是壮丽山河,诗句更是气势磅礴。 他当即引经据典,从平仄对仗到意境气魄,将那首诗好好地吹捧了一番。 但又在细微处提出了几点自己的看法,说得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陈望山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欣赏之色愈发浓郁。 两人以诗词开局,越聊越是投机。 陈望山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才思敏捷,见识更是远超同辈,心中喜爱不已。 “哈哈哈,好!好一个姜星河!” 老太傅抚掌大笑,忽然话锋一转。 “老夫有一孙女,年方二八,性情温婉,样貌也是百里挑一。不知姜公子,可曾婚配?” 我靠,怎么聊着聊着还推销起孙女来了? 连忙起身,再次拱手行礼。 “承蒙太傅厚爱。只是如今秦国虎狼之心昭然若揭,天下未定,小子何以家为?待驱逐强敌,河清海晏之日,再谈儿女私情不迟。” 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义正言辞。 陈望山听完,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更是高看了他一眼。 “好!有志气!不愧是能担当使臣重任的国之栋梁!” 眼看气氛烘托到位,姜星河也不再绕弯子,直接点明了来意。 “太傅大人,小子今日前来,是为促成我大楚与大乾联盟,共抗强秦一事。” 将唇亡齿寒的道理,以及秦国吞并六国的野心,条理分明地剖析了一遍。 陈望山捋着胡须,默默听着,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你说的,老夫都明白。” 老太傅叹了口气。 “陛下太过看重眼前的利益,却忘了卧榻之侧,还睡着一头随时会吃人的猛虎啊!联盟抗秦,势在必行!此事,老夫会向陛下进言的。” 得到老头的承诺,姜星河心中一喜。 状似无意地端起茶杯,像是随口闲聊般问道: “说起来,小子对贵国皇室也颇为好奇。听闻贵国的四皇子殿下,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不知太傅您……是如何看的?” 话音刚落,姜星河敏锐地察觉到,陈望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老太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四皇子?” 老太傅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看似与世无争,实则精于藏拙。” “哼,一个为了往上爬,连自己亲娘舅都能毫不犹豫推出去顶罪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东西?” “心术不正!” 这四个字的评价,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姜星河的心上。 这……这跟赵鸾说的,简直是两个人啊!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这位四皇子,到底藏着多少副面孔? 第九十章 太傅的指点 “太傅大人。小子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有意探听皇家秘辛,还望太傅恕罪。不过……听您这么一说,小子心中反倒更添了一分担忧。” “哦?” 陈望山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两国联盟,事关国运,乃是千秋大业。若是这其中,有心术不正之辈为了个人私利,暗中作梗,从中破坏……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姜星河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自己忧虑的不是四皇子这个人,而是联盟大计可能会因此受到的潜在威胁。 这话,正说到了陈望山的心坎里。 老太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疲惫。 “你说的,老夫何尝不知。这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有些人,为了头顶那顶乌纱帽,为了手中的那点权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陈望山越说越是愤慨,干脆把茶杯往旁边一推。 姜星河见时机已到。 立刻起身,对着陈望山深深一揖。 “太傅大人!小子远道而来,对乾国朝局两眼一抹黑,如盲人摸象。为免我一片丹心错付,也为免联盟大计旁生枝节,还请太傅不吝赐教!” “这朝堂之上,究竟谁人可为我大楚臂助?小子又该着重提防哪些暗流汹涌之处?” 陈望山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思路清晰,目标明确,不被细枝末节所迷惑,直指问题核心。 好小子! 是个能成大事的料! 老太傅心中赞许,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倾囊相告。 “你坐下说。”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你要记住,在乾国,要想促成联盟,最大的阻力,并非来自陛下,而是来自当朝丞相——李斯业!” “李斯业?” 陈望山重重冷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一个只看重眼前蝇头小利,主张对秦国摇尾乞怜的老匹夫!他仗着自己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在陛下面前最是会花言巧语,巧舌如簧!总是说什么秦国强大,不可力敌,不如割地赔款,换取一时安宁!简直是无耻之尤!懦夫之见!” 姜星河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光听这声冷哼,就知道这位老太傅对当朝丞相的积怨有多深了。 朝堂斗争,最怕的就是铁板一块,无从下手。 只要有裂痕,有派系,有私怨,那就有自己上下其手、纵横捭阖的空间。 而眼前这位太傅大人和丞相李斯业之间的这道裂痕。 比想象的还要深。 这位陈望山老太傅,看似德高望重,实则是个性情中人,爱憎分明。 对付这种人,一味地讲大道理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和他拥有同一个“敌人”。 当陈望山将李斯业视为联盟最大的“阻力”时。 李斯业,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自己的“敌人”。 只要表现出对这位李丞相同样的“警惕”,老太傅自然会把自己引为知己。 “所以,你在京城行事,第一要务,就是要避开李斯业和他那些党羽的耳目。这些人,就是联盟最大的绊脚石!” “小子记下了。那……可为臂助之人呢?” 陈望山的神色稍缓,眼中流露出一丝敬重。 “若说这满朝文武,有谁能真正与李斯业抗衡,又有谁是真心实意想抗击强秦的……唯有镇守北疆,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大将军——蒙天放!”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这位可是乾国真正的军方第一人,国之柱石! 即便自己一个楚国人都听过将军的名头! “蒙大将军乃国之干城,铮铮铁骨,平生最是痛恨秦国那等狼子野心之辈。他,是坚定的主战派,也是我们最有可能争取到的强大盟友。” 陈望山说到这里,脸上总算有了些许欣慰。 但紧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难处。 陈望山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头疼。 “但是!这个蒙天放的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又臭又硬!他是个纯粹的军人,最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朝堂上耍嘴皮子、玩弄权术的文官。寻常的游说之法,对他根本没用。” “你若是敢在他面前掉书袋,讲什么唇亡齿寒的大道理,他怕是能一脚把你从将军府里给踹出来!他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只信沙场上见真章的实力和胆魄。” 姜星河闻言,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他默默地将“丞相李斯业”和“大将军蒙天放”这两个名字,刻在了心里。 一个是要极力避开的敌人。一个是要设法攻克的堡垒。 自己的任务,已经非常清晰了。 避开丞相的眼线,想办法见到那位性格耿直、脾气火爆的大将军。 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叮嘱的也都叮嘱了。 姜星河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陈望山深深一揖。 “太傅今日教诲,星河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陈望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上下打量着姜星河,越看越是满意,心里那点小九九又开始活泛起来。 老头儿脸上挤出个笑容,搓了搓手。 “那个……星河啊。” “老夫跟你提的,关于我那孙女的婚事……你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那孙女,模样那是一等一的,性子也好,保证你见了就喜欢!” 又来了。 姜星河心里一阵无奈,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 “太傅厚爱,小子愧不敢当。如今楚乾联盟之事尚未有半点眉目,小子身负国君重托,实在不敢分心于儿女私情。家国大事为重,还望太傅体谅。” 见老头儿的脸色似乎要垮下来,姜星河眼珠一转,立刻又补上了一句。 “不过,小子在此向太傅承诺。待到此间事了,若是……若是太傅届时仍有此意,小子返程之时,必定再次登门拜访,在谈不迟!”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己以国事为重的立场,又给足了老太傅面子,还画了个大饼。 果然,陈望山一听这话,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好好好!” 他连连点头,捋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不急,不急,先办正事,先办正事!” 第九十一章 有人放火 老头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等这小子把联盟的事办成了,那就是乾楚两国的大功臣! 到时候再当上自己的孙女婿,那简直是亲上加亲,完美! 看姜星河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自家的宝贝孙女婿了。 “罢了,老夫也不强留你了。” 陈望山站起身,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 上面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 “这里有两封拜帖,你且收好。这一封,是给我那在京中任职的犬子陈廷的。他在吏部任个侍郎,官不大,但还算有些薄面。你们到了王城,人生地不熟,若是没有落脚之处,大可去他府上暂住,也免得被李斯业那些爪牙盯上。” 姜星河心中一暖,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郑重地接过拜帖。 “多谢太傅!” 陈望山又拿起另一封,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一封,是给蒙天放大将军的。不过老夫要提醒你,我这张老脸,在蒙天放那里,未必好使。他那人,六亲不认,只认死理。这封拜帖,最多只能让你有机会进将军府的大门,至于能不能见到他,见到了又该如何说服他,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姜星河双手接过第二封拜帖,如同接过了千钧重担。 将两封拜帖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再次对着陈望山行了大礼。 “太傅今日之恩,星河没齿难忘!” “去吧,去吧。” 陈望山挥了挥手,亲自将他送到了府门外。 ……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姜星河回到使团下榻的客栈时,大部分人都已经歇下了。 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大楚护卫还在尽忠职守地巡逻。 简单询问了几句,确认一切安好,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奔波了一天,又在太傅府上耗费了大量心神,姜星河只觉得身心俱疲。 吹熄了蜡烛,合衣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明日的行程和到了王城后的种种计划。 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走水啦!!” “快来人啊!着火了!!” “救命啊——!” 凄厉的尖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猛地将姜星河从睡梦中惊醒! 一个激灵坐起身。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已经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窗外,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该死!” 姜星河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绝不是意外! 是冲着他们来的! 迅速抓起床边的长剑,一脚踹开房门,外面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整座客栈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 熊熊烈焰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疯狂地吞噬着木质的梁柱和走廊。 浓烟滚滚,夹杂着灼热的空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所有人!不要乱!用湿布捂住口鼻!往楼下冲!” 姜星河运起内力,声音如洪钟般在混乱的客栈中炸响。 使团的护卫们听到声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开始有组织地疏散使团成员。 姜星河一边指挥,一边挥剑斩断一根燃烧着坠落的横梁,为众人开路。 就在大部分人都已经安全撤到楼下时,目光一扫,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赵公子”! 赵鸾! 目光急切地扫向二楼的客房。 只见赵鸾的房间方向,火势最为凶猛,整个屋顶都已经被烧塌了一半,烈焰从窗户里喷吐而出,宛如一条火龙! “赵兄!” 姜星河高喊一声,无人应答。 来不及多想,随手从水缸里扯出一块湿透的桌布,蒙在脸上。 转身便逆着逃生的人流,再次冲进了那片火海之中! “大人!危险!” “姜大人!” 护卫们的惊呼声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人的皮肤烤焦。 姜星河屏住呼吸,凭借着记忆,在浓烟和烈火中摸索着冲向赵鸾的房间。 “砰!” 一脚踹开早已被烧得焦黑的房门。 房间内的景象惨不忍睹,到处都是燃烧的木料和坠落的灰烬。 而在屋子的一角,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地上,一根断裂的房梁正压在他的腿上,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正是女扮男装的赵鸾! “赵鸾!” 姜星河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猛地抬起了那根沉重的房梁,将她从下面拖了出来。 怀中的身躯柔软纤细,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那不同于男子的曲线。 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一把将昏迷的赵鸾横抱而起,转身就往外冲。 头顶上,一块燃烧的屋顶“嘎吱”作响,摇摇欲坠。 姜星河眼神一凝,脚下发力,抱着赵鸾在屋顶坍塌的前一瞬间。 如离弦之箭般从门口冲了出去! 轰隆! 身后的房间彻底化为一片废墟。 当姜星河抱着“赵公子”从烈火中冲出来,出现在客栈外众人面前时。 所有人都惊呆了。 浑身被烟熏得漆黑,头发和眉毛都带着一股焦味,衣衫也多处被火星燎破。 看上去狼狈不堪。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接应大人!保护大人安全!” “出……出来了!大人他真的出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天爷啊,刚才那根主梁掉下来的时候,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大人他……他居然真的能躲开!” “何止是躲开!你们没看见吗?大人是抱着赵公子冲出来的!在那种地方,他非但自己没倒下,还救了个人出来!” “咳……咳咳……” 怀中的赵鸾被外面的冷空气一激,悠悠转醒,剧烈地咳嗽起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被熏黑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 以及那双在火光中亮得惊人的眸子。 是姜星河!救了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涌上了赵鸾的心头。 是被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巨大冲击,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看着姜星河手臂上被灼伤的痕迹,看着他为了救自己而奋不顾身的狼狈模样 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一刻,什么男女之别,什么伪装身份,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在烈火中向她伸出援手的男人。 少了之前那种玩弄人心的疏离感,更没有了初见时那副纨绔子弟的轻浮。 第九十二章 截杀 姜星河……他抱得好紧…… 赵鸾的脑中一片空白,所有伪装都在这滚烫的怀抱中瞬间融化。 能清晰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是何等的坚实有力。 隔着几层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物,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坚实触感和灼人温度。 鼻息之间,满是浓烈的烟味、汗味,还有一种独属于他…… 独属于男子的气息。 赵鸾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比刚才被烈火炙烤还要滚烫。 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使不出一丝力气。 感激是真的,救命之恩大过天。 这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所带来的羞赧,却压倒了一切。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剧烈的咳嗽带来的沙哑嗓音里。 “咳咳……姜……姜大人……多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我……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快放我下来吧。” 徒劳地在姜星河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但这柔软的挣扎,反而更像是一种……撒娇。 “你的腿被房梁压了,确定能站稳?” 姜星河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说话间,他已经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她轻轻放在了地上。 双脚落地的瞬间,赵鸾如蒙大赦,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左脚刚一用力,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身子一软。 惊呼一声便要向侧面倒去。 一只大手及时而有力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即将摔倒的身体稳稳拉住。 “小心。” 姜星河皱了皱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站不稳就别乱动。” 被他扶住手臂,赵鸾才勉强站稳,心中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让赵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刚刚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全员就地修整,天亮启程,我们该加速了!” 刺杀不成就变成了放火,去大乾王城的路上,多耽搁一天,看来就会多几分风险!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姜星河迅速安顿好了受伤的使团成员,托付给当地官府照料。 随后,召集了所有还能行动的人,站在满目疮痍的客栈废墟前吩咐道。 “所有人,立刻启程!我们,直奔王城!” 马蹄声急促如鼓点,卷起官道上的滚滚尘土。 使团一行人押运这一路采购的“国礼”。 奔着大乾王都急速前进。 赵鸾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男装,骑着马跟在姜星河身侧。 腿在火灾中被砸伤,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此刻依旧隐隐作痛。 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时不时地,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偷偷瞥向身边的男人。 这小子可是营救太子哥哥的关键! 必须要仅仅跟着他回皇城! 昨夜那场大火,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大楚那些想坑自己的老东西! 想玩,我奉陪到底。 …… 一路行了几日眼见快到大乾都城的时候。 眼见着距离都城不足百里。 队伍行进的速度猛地慢了下来。 姜星河勒住缰绳,抬眼望去。 前方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足有数百人之多,将本就不宽阔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这些人衣衫褴褛,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有锄头,有柴刀,也有生了锈的破烂长矛。 为首的一个,是个满脸横肉的独眼壮汉,肩上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开山大刀,正一脸狞笑地看着他们。 “哟呵,前面可是大楚来的使团?” 独眼龙的声音粗嘎难听,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大哥,你看他们那怂样,就这么几个人,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 “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不知道口袋里有没有油水啊?” “管他有没有油水,先把脑袋砍下来再说!” 随行的斥候们一个个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只等一声令下。 姜星河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面无表情地策马上前几步,与那独眼龙遥遥相对。 “你们是什么人?拦住我大楚使团,想干什么?” 声音不大,却让山贼们的笑声都为之一滞。 独眼龙显然没把姜星河的冷脸放在眼里,将开山刀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巨响。 “干什么?我们是这黑风山的好汉!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在这儿专程等你们的!有人出了大价钱,要买你们这帮楚狗的脑袋!特别是你,那个什么狗屁正使姜星河的脑袋,最值钱!” 此话一出,姜星河身后的赵鸾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又是冲着姜星河来的! 先是放火,现在又是当街截杀! 姜星河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 “谁派你们来的?” 独眼龙哈哈大笑起来。 “你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么多干嘛?兄弟们,给我上!男的杀了,女的……呃,好像没女的,那就全杀了!一个不留!” 独眼龙大手一挥,数百名山贼嗷嗷叫着,挥舞着手里的破烂武器,如同一股污浊的浪潮,朝着使团冲了过来。 姜星河看着这群乌合之众。 看来,从这个蠢货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动手。留几个活口。”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的斥候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冰冷的刀光!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山贼,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脖子上就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随即,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数十名斥候如虎入羊群。他们的动作简单、高效、致命。 劈、砍、刺。 没有一丝一毫的花哨。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山贼,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后断裂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条官道。 鲜血染红了黄土,断肢残臂四处飞溅。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刚才还叫嚣着要砍人脑袋的独眼龙,此刻已经彻底傻眼了。 扛着开山大刀,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人被一面倒地屠杀,那几十个人影在他的瞳孔中,化作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第九十三章 你们这群男人真怂 这……这是他妈的什么人? 这哪里是什么使团护卫? 这分明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跑……快跑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剩下的山贼们如梦初醒,瞬间崩溃了。 丢掉手里的武器,哭爹喊娘地转身就逃,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什么赏钱,什么脑袋,在死亡的恐惧面前,都成了狗屁! 然而,斥候们并没有就此罢手。 追了上去,刀光闪烁间,又放倒了一大片。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官道上,已经躺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姜星河自始至终都只是冷冷地看着,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斥候们提着几个吓得屁滚尿流、浑身发抖的俘虏回来,才策马缓缓上前。 “噗通!” 那几个俘虏被扔在地上,其中一个正是那嚣张的独眼龙。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威风,整个人瘫软如泥,裤裆里湿了一大片。 散发着难闻的骚臭。 “我再问一遍。谁派你们来的?” 独眼龙浑身一颤,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带着哭腔。 “好汉饶命!大人饶命啊!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是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他找到了我们山寨,给了我们一大笔定金,让我们来截杀大楚使团……他说事成之后,去王城南门的一个米铺里,用您的信物就能领到尾款……” 姜星河的眉头微微皱起。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对方行事如此谨慎,显然早有准备。 “你们的山寨,在什么地方?” 他又问道。 独眼龙不敢有丝毫隐瞒,哆哆嗦嗦地将山寨的位置、人员部署、暗道机关,全都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这伙山匪的老巢黑风寨,就在这官道旁不到三十里的黑风山上。 姜星河听完,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王城方向,又看了看地上的俘虏和满地的尸体。 就这么进王城,怕是得落得个被人围杀的下场。 既然对方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自己若是不回敬一下,岂不是太失礼了? 翻身下马,走到赵鸾身边,声音低沉地说道: “王城,我们暂时不进了。” “不进了?那我们去哪?” 姜星河的目光转向黑风山的方向。 “去抄了他们的老窝。既然有人想让我们死在路上,那我就先把他的爪牙,一只一只地,全部掰断!” 要让幕后那个人知道,他姜星河,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 黑风寨。 寨门紧闭。 寨墙上,几个山贼探头探脑地往下看,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斥候们将独眼龙等一干俘虏用麻绳串成一串,像拴狗一样绑在木桩上。 “喂——!上面的人听着!” 一个嗓门奇大的斥候扯着脖子喊道。 “你们的独眼龙爷爷在这儿呢!快开门出来认领啊!再不来,可就要臭死在这儿了!” 另一个斥候走上前,一脚踹在独眼龙的屁股上。 “噗通。” 独眼龙直接被踹了个狗吃屎,疼得嗷嗷叫,却连头都不敢抬。 “黑风寨的缩头乌龟们!你们他娘的就这点出息?” “只会躲在女人裤裆里吗?” “爷爷们把刀架在你们兄弟脖子上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寨。 寨内,聚义厅。 气氛压抑得可怕。 几十个从官道上侥幸逃回来的山贼,个个带伤,浑身哆嗦得像筛糠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 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地狱般的场景。 太可怕了。 那根本不是人,是一群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恶鬼! 聚义厅首座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他就是黑风寨的大当家,冯奎。 “大哥!外面都骂成这样了!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火红色劲装,身段妖娆,面容却带着一股英气的女人大步走了进来。 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手里还提着一条九节鞭,眉眼间满是煞气。 因为寨中琐事,并未参与截杀行动,此刻听着外面的叫骂声,一张俏脸早已气得通红。 扫了一眼地上那群吓破了胆的残兵败将,眼中满是鄙夷。 “一群废物!人家都堵到家门口骂娘了,你们就只会在这儿哆嗦?我们黑风寨的脸,都快被你们这群怂货给丢尽了!” 被她骂的山贼们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冯奎停下脚步,沉声道: “四妹!不可鲁莽!你问问他,对方是什么来头!” 冯四娘冷哼一声,根本不屑去问。 “能有什么来头?不就是一群官兵护卫?我们黑风寨什么时候怕过官兵了?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再不开门迎战,我们黑风寨以后还怎么在这黑风山立足!” 冯奎的脸色愈发难看。 “我说了!不许去!” “老二带了几百号弟兄过去,回来的也就这几十个!你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群人是怪物!是杀神!” 冯四娘哪里听得进这些。 自幼习武,在黑风寨中,除了大哥冯奎,谁也不服。 定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二哥指挥失当,才落得如此惨败。 “我不管!我只知道,谁敢在我黑风寨门前撒野,我就要谁的命!你们这群男人不敢上,我上!” 说罢,冯四娘猛地一甩手中的九节鞭,转身就往外走。 “传我命令!召集寨中还能喘气的爷们儿!跟我出寨杀敌!” “四妹!” 冯奎怒吼一声,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冯四娘的亲信拦住。 “大当家,四当家也是为了山寨的颜面!” “是啊大当家,不能再让他们这么骂下去了!” 就这么一耽搁的工夫,冯四娘已经带着一队约莫五六十人的山贼,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寨门。 “开门!!” 沉重的寨门缓缓打开。 冯四娘一马当先,在姜星河一行人面前排开阵势。 勒住马缰,目光在对面几十人身上扫过。 视线落在为首的姜星河身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好一个俊俏的郎君! 只见那年轻人端坐于马上,一身白衣胜雪,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份从容淡定的气度,与这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 第九十四章 抢姜星河当压寨相公 冯四娘混迹山林,见过的都是些粗鄙汉子,何曾见过如此风神俊朗的人物。 心头一热,舔了舔嘴唇,手中的九节鞭遥遥一指姜星河,娇声笑道。 “哟,长得还挺俊俏。小白脸,你现在跪下求饶,姐姐我就饶你一命,把你抢回去当我的压寨相公,怎么样?” 四娘身后的山贼们发出一阵哄笑。 斥候们则个个面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偷偷看向自家公子,想知道姜星河会作何反应。 只见姜星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想当本公子暖床丫鬟的女人,能从大乾的皇城排到我们大楚的皇城。” 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冯四娘。 “你?算老几?” 冯四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黑风寨一枝花,更是说一不二的四当家,向来是众星捧月。 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的羞辱!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你找死!” 冯四娘厉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如一团烈火般冲了出去。 手中的九节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破风之声,直取姜星河的面门! 姜星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猛。” “末将在!” 一直沉默地立于他身侧的张猛应声而出。 只见手中大刀一横,不闪不避,直接迎上了那条毒蛇般的长鞭。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冯四娘心中大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张猛已经欺身而近。 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冯四娘慌忙收鞭再攻,可鞭法在张猛那大开大合、朴实无华的刀法面前,显得花里胡哨,毫无用处。 张猛根本不理会她那些虚招,只是一刀! 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 “啊!” 冯四娘惊呼一声,狼狈地侧身躲过,却被张猛抓住空隙,一脚踹在马腹上。 战马吃痛悲鸣,人立而起。 冯四娘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不等她起身,一道黑影已经压了上来,冰冷的刀锋瞬间贴上了她雪白的脖颈。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不过三两个回合。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四当家,此刻已经成了阶下之囚。 跟着她冲出来的山贼们全都看傻了。 一个个呆若木鸡,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张猛拎着冯四娘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拖回到姜星河马前,扔在地上。 姜星河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屈辱与不甘的冯四娘。 抬起头,目光越过呆滞的山贼,望向那洞开的寨门和寨墙上惊恐的面孔。 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地喝道。 “黑风寨的大当家!这小娘皮怕也是个重要人物把?现在在我手上!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带上你的人,滚出来!否则,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姜星河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霸道。 寨墙上一片死寂。 那些刚才还探头探脑的山贼,此刻一个个都把脑袋缩了回去。 生怕被那个煞星盯上。 过了好一会儿,寨墙上才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脸的络腮胡,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皮甲。 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威势。 冯奎扶着墙垛,死死地盯着被摁在地上的妹妹。 又看了看立马于阵前,神态悠闲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的姜星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小子!你他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冯奎色厉内荏地咆哮起来,声音大得像是要靠吼声把姜星河吓退。 妈的!这个蠢丫头! 冯奎扶着墙垛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心中焦急。 老子早就跟她说过多少遍了!别仗着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整天往外跑! 怒的是妹妹的鲁莽,恨的是自己没有强行把她关在山寨里。 现在好了?!让人一招就给擒了! 那把冰凉的刀子就架在她脖子上!这下怎么收场?! 黑风寨不是没见过官府的人,也不是没和硬茬子交过手。 但眼前这个小白脸,和他身边那个一招就制住四娘的彪形大汉。 都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气场。 尤其是那个年轻人,面对自己几百号山贼,非但没有半分惧色。 他身后那些人,哪里是普通的商队护卫?多半是真上过战场的! 真要冲出去跟他们拼了?这边的人一动,那把刀立马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要是不打……难道真要老子带着几百号兄弟,给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跪下? 传出去,黑风寨的脸往哪搁?以后还怎么在这片山头立足?! 一冯奎陷入了两难境地。 该死的!这他妈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尊瘟神! “这里是黑风寨!老子是冯奎!你敢动我妹妹一根汗毛,老子发誓,一定把你剁成肉酱喂狗!让你死无全尸!” 旁边的山贼喽啰们也跟着壮胆,纷纷举起手里的刀枪,虚张声势地呐喊助威。 “剁了他!” “没错!让这小子知道咱们黑风寨的厉害!” 听着这些毫无营养的叫骂,姜星河甚至都懒得搭话。 只是轻笑了一声。 甚至没有抬头看墙上的冯奎,只是对着身旁的张猛,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一个眼神,足矣。 张猛心领神会。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毫无波澜,摁着冯四娘的手臂纹丝不动。 另一只手里的开山大刀,刀锋微微一转。 那冰冷、锋利的刀刃,就这么在冯四娘那白皙光滑的脖颈上,轻轻地……划了过去。 动作很轻。 一道纤细的血线,瞬间从皮肤上渗了出来,像一条蜿蜒的红色小蛇,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啊——!” 一直咬着牙,试图保持自己四当家尊严的冯四娘。 在冰冷的刀锋和温热的血液双重刺激下,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再也没有了半分四当家的悍勇。 寨墙上冯奎的心口上。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 从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住手!!” 冯奎几乎是吼破了嗓子,声音都带着颤抖。 “你他妈的快给老子住手!” 第九十五章 打不过就加入 “然后呢?” 冯奎看着姜星河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自己碰上硬茬了。 这个年轻人,是个说到做到的疯子! 真的会杀了四妹! 所有的尊严、脸面、山大王的威风,在亲妹妹的性命面前,一文不值。 冯奎,他颓然地垂下手臂,对着身旁已经吓傻了的山贼头目,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开……开寨门!妈的!都聋了吗!给老子把寨门打开!”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沉重声响,黑风寨那扇紧闭的寨门。 缓缓地向内打开。 姜星河脸上笑容不变,一抖缰绳。 “走,进去坐坐。” 一马当先,闲庭信步般地走进了寨门。 张猛则像拎垃圾一样,单手将魂不附体的冯四娘提溜起来,跟在后面。 斥候手持利刃,目光冰冷地跟随着他们的主家,鱼贯而入。 沿途的山贼们纷纷避让,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煞神长驱直入,直奔他们的聚义厅。 聚义厅内。 冯奎已经从寨墙上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正中央那张虎皮大椅上。 双手紧紧握着扶手,试图给自己找回一点大当家的气场。 发白的脸色和不断抖动的双腿,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姜星河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扔给一名斥候。 径直走到大厅一侧,随手拉过一张椅子。 然后,当着所有山贼的面,一只脚直接踩了上去。 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说吧。 “谁让你们来的?” 冯奎额头上冷汗直流,嘴唇哆嗦着,眼神下意识地瞟向被张猛用刀架着脖子的妹妹。 “没……没人……” “噗嗤!” 张猛手腕一动,刀锋又在冯四娘的脖子上添了一道新伤口。 “啊!哥!” 冯四娘再次叫起来。 “我说!我说!别动手了!我说! “是……是一个神秘人!” “他没有露面!是派了一个中间人来联系我的!给了我们一大笔金子!足足五千两!” 冯奎急切地解释道,生怕说慢了半句,妹妹的脖子就断了。 “那人只说,要我们在这里截杀一队从楚国方向过来的人,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还给了我们画像!就是……就是公子您!” 姜星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五千两黄金,只为杀他。 好大的手笔。 “那个中间人呢?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冯奎哭丧着脸,拼命地摇头。 “不知道啊公子!那人蒙着脸,声音也像是故意伪装过的,根本听不出来!交易完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见过!我只知道,能拿出这么多金子,还要在乾国境内杀一个大楚的贵人……这……这背后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冯奎小心翼翼地揣测道。 “我猜……我猜肯定是京城里某个……某个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想要您的命啊!” 姜星河听着这番屁话,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京城里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能花五千两黄金买他命的,难道还能是街边卖烧饼的王大爷? 这种情报说了等于没说,对姜星河来说,价值为零。 缓缓地把脚从椅子上放了下来,站直了身子。 就像在看一只已经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的垃圾。 “走了。” 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转身就向聚义厅外走去。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张猛会意,手里的刀一横,就准备送冯四娘上路,然后跟上主帅的步伐。 这两个字,对冯奎来说,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走了? 就这么走了? 那我怎么办?我妹妹怎么办?我这黑风寨怎么办? 等等…… 这货不是来剿匪的吗?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端了我的寨子? 只是来问话的! 问完了话,他就走了! 这意味着,从始至终,他,冯奎,以及整个黑风寨,在这位贵公子的眼里,。 都不过是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 甚至懒得动手去碾! 一股比死亡更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冯奎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全都想通了! 任务失败了! 可现在,姜星河活得好好的,毫发无伤! 金主会怎么想? 会觉得我冯奎无能?还是会觉得我拿了钱不办事,甚至……甚至已经投靠了姜星河?! 无论他怎么想,结果都只有一个! 灭口! 能随手扔出五千两黄金的大人物,要捏死他一个小小的山贼头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黑风寨完了!这里已经不是安乐窝! 跑? 往哪儿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跑到哪里去?只要金主一句话,恐怕全大乾的黑白两道都会像疯狗一样追杀他! 死定了! 横竖都是死! 不! 还有一个活路! 冯奎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即将走出大门的背影! 唯一的活路……就在他身上! 金主要杀他,那他身边,反而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想通了这一切,冯奎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噗通!” 连滚带爬地从虎皮大椅上摔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聚义厅外的所有山贼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所有人都给老子听着!从今天起,黑风寨……解散了!愿意回家的,拿上自己的东西滚蛋!愿意留下来的……就他妈跟老子一起赌命!” 这一声吼,让整个山寨瞬间炸开了锅。 “啥?” “大当家的,你疯了?” “解散?我们……我们去哪儿啊?” 山贼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姜星河的脚步顿住了。 饶有兴致地转过身,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在瑟瑟发抖。 后一秒却状若疯魔的匪首,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冯奎根本不理会手下们的哗然。 红着眼睛,对身边几个心腹手下吼道: “去!把寨子里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都给老子搬出来!快!” 那几个心腹虽然也懵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执行了大当家的命令。 很快,十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被抬了出来,在聚义厅前的空地上一字排开。 “砰!砰!砰!” 箱盖被一一打开,金灿灿、白花花的光芒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黄金、白银、珠宝、玉器……堆积如山! 这是黑风寨盘踞多年,搜刮来的全部家底! 做完这一切,冯奎猛地冲到张猛面前,一把将已经吓傻了的妹妹冯四娘拽了过来。 然后,拖着妹妹,“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姜星河面前的尘土里! “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罪该万死!但小的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任务失败,金主绝不会放过我!这黑风寨,马上就会变成一片血海!小的不想死!我妹妹也不想死啊!” 冯奎猛地抬起头,那张沾满了鼻涕眼泪和泥土的脸上,充满了求生欲。 “公子!求您收下我们吧!” 第九十六章 使团入城 “这些,是我们黑风寨所有的家当!全都孝敬给公子!还有我,冯奎,手底下还有几十个敢打敢杀的兄弟,只要公子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说着,冯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砸在坚硬的黄土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瞬间就见了血。 冯四娘心有不服,还是想跟姜星河拼命,却被哥哥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只能跟着跪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姜星河。 整个山寨,鸦雀无声。 黑风山说一不二的活阎王,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磕头如捣蒜,只为求一条活路。 这画面,比刚才姜星河的人在山贼中冲杀还要震撼人心。 赵鸾微微蹙眉,凑到姜星河身边,压低声音道: “姜兄,此人反复无常,心狠手辣,不可信。” 姜星河当然知道冯奎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人,所谓的忠心,比春天的雪还靠不住。 但…… 一条会咬人的狗,有时候确实比一个正人君子有用。 尤其是在接下来的王城。 那个地方,可比这黑风寨凶险万倍。 姜星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冯奎那张沾满血和泥的脸。 “想当我姜星河的狗?” “是!是!小的愿意!” “狗,可是要听话的。” “不听话的狗,下场一般都是被炖成一锅肉。” “小的明白!小的绝对听话!公子让小的咬谁,小的就咬谁!绝无二话!” “很好。” 姜星河松开手,站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 转身对张猛说道: “张猛将军,挑二十个看起来机灵点的,跟我们走。剩下的,把这些金银分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再让我知道他们干山贼的勾当,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张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扫过山贼。 冯奎顿时如蒙大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姑且算是活下来了! …… 数日后,前往乾国王城的官道上,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在前行。 最前面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姜星河和“赵公子”。 中间是驾着马车的张猛。 队伍的最后面,则跟着二十个刚刚脱下山贼服,换上粗布衣裳,但依旧掩盖不住满身匪气的壮汉。 冯奎牵着姜星河的马,亦步亦趋。 至于他的妹妹冯四娘,则被安排进了马车里。 经过了数日的跋涉,一座雄伟到令人窒息的巨城,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就是乾国的都城——王城! 城墙高逾十丈,通体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砌成,宛如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黑色巨龙,连绵不绝,看不到尽头。 城墙上,旌旗招展,甲士林立,森严的箭垛和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宽阔的护城河如同一条玉带,环绕着整座城池。 巨大的吊桥早已放下,城门洞开,宛如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吐着川流不息的人潮和车马。 “乖乖……这就是王城?” 张猛仰着脖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城,就是大楚的王城,可跟眼前的大乾王城一比,简直就是个小土堆。 姜星河勒住马缰,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座巨城。 繁华!气派!但也……压抑! 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繁华的表象之下,似乎涌动着一股看不见的暗流。 城门口的守卫,比寻常州府的要多上一倍不止,一个个盔明甲亮。 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如鹰,盘查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街道上的行人虽然熙熙攘攘,但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少了几分安逸,多了几分警惕和麻木。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太傅说的没错,这王城,果然不是个太平地儿啊。” 姜星河轻声自语。 一行人排队进城,因为人多,还带着冯奎这帮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家伙。 自然引起了守城官兵的重点盘查。 一名小校上前来,手按刀柄,厉声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来王城做什么?” 冯奎刚想上前搭话,被姜星河一个眼神制止了。 姜星河从怀中取出一份盖着大印的文书,递了过去。 “大楚使团,奉命前来乾国,商议两国事宜。” 那小校闻言一愣,狐疑地接过文书。 当他看清上面的大楚使团国印和乾国鸿胪寺的印信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原来是……是大楚使团来的大人!小的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小校连忙躬身行礼,双手将文书奉还。 身后的士兵们也都收起了戒备的神色,好奇地打量着姜星河一行人。 “大楚使团的使臣?不是说早就到了吗?” “谁知道呢,看这架势,不像假的。” “啧啧,这领头的年轻人,气度不凡啊。” 姜星河没理会周围的议论,收回文书,淡淡地问道: “请问,吏部侍郎,陈廷陈大人的府邸,在哪个方向?” “陈侍郎?” 小校听到这个名字,神情又是一肃,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不敢怠慢,连忙指着城内最宽阔的一条主街。 “大人,您顺着这条朱雀大街一直往北走,过了三个路口,再向东拐进青石巷,巷子里第三座府邸,门口有两只石狮子的,便是陈府了。” “多谢。” 姜星河点了点头,一抖缰绳,带着队伍缓缓驶入了王城。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喧嚣和繁华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两侧店铺林立,酒楼、茶肆、当铺、绸缎庄……应有尽有。 但姜星河的心思,却不在这繁华之上。 一边催马前行,一边留心观察。 街道上巡逻的禁军队伍,几乎每隔一炷香就会经过一队,盘查之严密,远超想象。 几乎所有高门大院的门口,都站着神情彪悍的护院,警惕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整个王城,就像一个巨大的、紧绷的弦,稍有外力,就可能彻底崩断。 按照那名小校的指引,他们很快找到了青石巷。 相比于朱雀大街的热闹,这里要清净许多。 第九十七章 被丞相盯上了 姜星河在巷口第三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府邸门口,果然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陈府”二字。 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反而透着一股子文官特有的内敛。 张猛上前,抓起门上的铜环,“咚咚咚”地敲了几下。 很快,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青衣小帽的门房探出头来,警惕地问道: “你们找谁?” 姜星河翻身下马,递上太傅的书信。 “大楚使团姜星河,受人之托,前来拜会陈侍郎。” 门房接过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火漆印记,脸色微变,不敢怠慢,连忙道: “几位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说罢,便关上门,匆匆而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紧闭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一名身穿藏青色常服,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 在几名家仆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大概五十岁上下,眼神锐利,步履沉稳,虽然脸上带着的微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陈廷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姜星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随即又扫了一眼姜星河身后的赵鸾、张猛,以及那二十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 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呵呵,阁下便是姜星河姜公子吧?老夫陈廷,早已收到家父手书,恭候多时了。” “陈大人客气了,晚辈一路风尘,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姜星河也回了一礼,不卑不亢。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都在暗中评估着对方。 “哪里的话,姜公子远来是客,快快请进。” “家父在信中对姜公子可是赞不绝口啊。只是……不知公子身后这些……是?” “哦,一些路上收的护卫,王城治安不靖,多些人手,也多些安全。” 姜星河轻描淡写地回道。 陈廷闻言,眼皮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呵呵,姜公子,考虑得周到。” 陈廷呵呵一笑,那笑声在安静的庭院里显得有些干巴。 领着众人穿过抄手游廊,脚下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廊外精心修剪过的花木。 “姜公子说笑了,王城之内,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不靖的?只是老夫有些好奇,太傅在信中只说你会孤身前来,怎么……”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怎么你小子不仅没死,还他妈拖家带口地拉来一支队伍? 姜星河的脚步不停,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路上不太平,遇到些蟊贼。晚辈侥幸有几分说服人的本事,他们便弃暗投明,愿意跟着晚辈混口饭吃。” “哦?” 陈廷的眉毛向上挑了挑,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说服? 把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山贼说服成了护卫? 这话说出去,三岁小孩儿都不信。 这年轻人,要么是在吹一个天大的牛皮,要么就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陈廷混迹官场半生,更倾向于后者。 不动声色地将姜星河一行人引到一处僻静的跨院。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雅致,几间厢房错落有致。 “姜公子,便在此处歇脚。至于你的护卫们,老夫已命人安排在府外的偏院,饮食起居,绝不会亏待。” 陈廷的语气客气,但态度却不容置喙。 这是要把他和张猛那帮人分开关押啊。 张猛刚想张嘴,就被姜星河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如此甚好,有劳陈大人费心了。” 姜星河拱手道谢,仿佛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见姜星河如此配合,陈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是个聪明人。 “那老夫便不打扰了。晚些时候,老夫在正厅备下薄宴,为公子接风洗尘。” …… 与此同时,相国府。 书房内,檀香袅袅。 当朝丞相李斯业,正端坐在书案后,闭目养神。 年近六旬,头发已然花白,但面色红润,不怒自威。 一张国字脸,线条刚硬,仿佛刀削斧凿。 一名心腹幕僚正躬身站在下方,低声汇报着。 “相爷,消息确认了。大楚那个叫姜星河的人,已经住进了吏部侍郎陈廷的府邸。” 李斯业的眼皮动了动,但没有睁开。 “哦?陈廷那个老狐狸,肯收留他?” “是。据我们的人说,是太傅的手书。而且……那姜星河不是一个人来的。” 幕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还带了百十多号人,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像善类。” “哼。” 李斯业终于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冷得像冰。 “本相早就收到了消息,他途径一处山贼山寨被付之一炬。现在看来,不是被烧死了,而是被他收编了。” “相爷,这姜星河,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会不会是太傅布下的什么棋子?” “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手段?无非是太傅在背后给了他些金银,让他拿钱砸人罢了。” 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不过,他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这么安生待着。” “这小子,一路过来又是大火,又是收编山贼,动静搞得这么大,不敲打敲打,还真以为我大楚使团的王城是他家后院了?” “去,传鸿胪寺的少卿过来。” 幕僚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自家相爷的意思。 鸿胪寺,掌管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的衙门。 让鸿胪寺的人出马,这是要在规矩和礼法上找茬了! “相爷英明!” …… 陈府,客院。 房门一关上,张猛就憋不住了。 “老大,那老小子什么意思?把咱们和兄弟们分开,这是防贼呢?”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 赵鸾则冷静地检查了一下房间的陈设,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朝外看了看,低声道: “他不是防贼,是防我们。这陈廷是太傅的人没错,但他也是大楚使团的官。我们身份不明,还带着一群山贼,他敢把我们和他的家眷放在一起才怪了。” 第九十八章 蒙将军会是破局的关键 姜星河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赵公子说得对。他收留我们,是给太傅面子。把我们隔离开,是怕我们惹事连累他。这种人,正好。” 姜星河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越是怕事,我们就越安全。至少在摸清我们的底细之前,他会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还会帮我们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咱们接下来咋办?就这么干等着?” “等。” 姜星河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等今天晚上的饭局。我要从陈廷嘴里,把李斯业和那个蒙天放的老底,都给掏出来。” 他正说着,房门突然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敲门声急促而无礼。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眉头一皱。 一个陈府的家仆推门而入,脸色煞白,气喘吁吁。 “姜……姜公子,不好了!” “外面……外面来了几个官爷,说是鸿胪寺的,指名道姓要见您!” 家仆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说……说您身为外邦来客,既无通关文牒,也无国书信物,擅入王城,形同奸细!要……要把您带走问话!” 张猛“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蒲扇大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盖子乱跳。 “他娘的!鸿胪寺?什么玩意儿?俺去会会他们!” “坐下。” 姜星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张猛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虽然还瞪着眼,但还是气呼呼地坐了回去。 赵鸾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眼神冰冷地盯着门口。 “公子,来者不善。” “废话。” 姜星河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出去看看看看李斯业派来的狗,是怎么叫的。” 三人走出客院,只见主院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穿着鸿胪寺的官服,下巴抬得快要翘到天上去,正用鼻孔对着匆匆赶来的陈廷。 陈廷满头大汗,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张少卿,误会,这绝对是误会啊!姜公子是家父的客人,怎么可能是奸细呢?” 那个被称为张少卿的山羊胡冷哼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哼,陈大人,你这是想包庇奸细吗?太傅位高权重,难免有被小人蒙骗的时候!此人来路不明,无凭无证,擅闯王城,按我大楚使团律法,就该拿下审问!你再多说一句,休怪本官连你一起带走!” 陈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就在这时,姜星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 “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信步走出,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无关。 张少卿斜眼瞥向他,眼中满是轻蔑。 “你就是姜星河?大胆狂徒,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姜星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为何要跪?我乃太傅之客,论身份,与你鸿胪寺少卿平级。按大楚使团礼制,同级官员相见,拱手为礼即可。怎么,张少卿想让我坏了规矩?” 张少卿被噎得一滞,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你……你强词夺理!你没有通关文牒,就是身份不明!来人,给我拿下!” 身后的几个差役立刻“哗啦”一声,抽出了腰刀。 陈廷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张猛和赵鸾也瞬间绷紧了身体,准备动手。 “慢着。张少卿,你好大的胆子。我问你,你想抓我,是奉了谁的命令?” “自然是奉公办事!” “奉公?” 姜星河呵呵一笑。 “我再问你,抓人需要什么?” “需要刑部签发的捕票,或者三法司会审的文书,再或者,是陛下的圣旨。” “请问,张少卿你有哪一样?” 张少卿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姜星河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转冷。 “你一样都没有!鸿胪寺的官,管的是礼仪迎来送往,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刑名之事了?无凭无证,无旨无令,带着差役闯入朝廷命官的府邸,意图强行掳人。张少卿,你这是想造反吗?还是说,这是你们相爷李斯业的意思?” “李斯业”三个字一出口,张少卿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年轻人非但没被吓住,反而三言两语就把他逼到了墙角。 甚至直接点出了幕后的相爷! 这要是承认了,就是把相爷拉下水。 要是不承认,那今天这事就是他自己假公济私,擅闯官邸,罪过更大! 姜星河看着他煞白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怎么,说不出来了?既然说不出来,就带着你的人,滚。” “我晚上还要和陈大人吃饭,没空陪你们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转身就朝客院走去。 那份从容,那份不屑,仿佛张少卿等人就是几只路边的苍蝇。 张少卿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握着拳头,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带来的差役们面面相觑,更是不敢动弹。 最后,张少卿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走!” 一群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陈廷呆呆地看着姜星河的背影,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衫。 他这才明白,太傅看重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毛头小子。 这哪里是毛头小子,这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小怪物! …… 晚上的饭局,气氛有些微妙。 陈廷再也不敢小瞧姜星河,态度变得恭敬了许多。 几杯酒下肚,姜星河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陈大人,今日之事,多谢您周旋。只是看来,那位李相爷是盯上我了。我一个外乡人,实在是不懂这京城的门道。敢问大人,在这王城之中,有谁是连李相爷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吗?” 陈廷借着酒劲,话也多了起来。 “唉,姜公子有所不知。李斯业如今权倾朝野,党羽遍布,谁敢轻易得罪他?”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要说真有他啃不动的硬骨头,那满朝文武,也就只有一位了。” “大将军,蒙天放。” “蒙天放?” “对!” 陈廷提起这个名字,脸上露出又敬又怕的神色。 “手握京城三十万禁军,陛下的心腹。那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又臭又硬!最是瞧不上我们这些文官,说我们动嘴皮子的都是些阴险小人。李斯业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只是……” “想让他帮忙,比登天还难。此人油盐不进,只认军法和圣旨。想走他的门路,那是自讨苦吃。” 姜星河的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 又听到这个名字了,看来这蒙将军倒是破局的关键,老太傅一家人似乎都对这蒙将军看重有加! 茅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 这石头,还就非得揣进怀里不可! 第九十九章 将军不见客 第二天一早,姜星河便向陈廷讨要了一份拜帖。 陈廷倒也爽快,并未多问,很快便让管家送来。 上面是吏部侍郎陈廷的官衔与名讳。 张猛凑过来看了一眼,满脸不解地挠了挠头。 “老大,咱们不是有陈老太傅的手书吗?那玩意儿不比这吏部侍郎的管用?那可是当朝太傅,皇帝的老师!拿着他的信,咱们在王城里横着走都行!干嘛还多此一举,用他这个门生的?” 在他看来,有最大最硬的靠山不用,反而去用一个次一等的,实在是想不通。 赵鸾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清冷的眸子里也带着一丝询问。 显然也认为,直接亮出太傅这块金字招牌,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姜星河将那张拜帖拿在手里,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烫金的字迹。 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用太傅的手书?不,不,那太浪费了。 王炸,从来都不是开局就打出去的。 陈老太傅,是我在这大乾王城里最大的底牌,也是我最后的护身符。 这张牌一旦亮出来,就等于告诉了所有人。 尤其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对手李斯业,我姜星河,就是太傅的人。 这样一来,虽然行事会方便很多,但同样也会让我彻底失去伪装和缓冲的余地。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张猛和赵鸾。 “陈老太傅的手书,就是咱们的王牌。是用来在生死关头保命,或者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李斯业致命一击的。现在,我们连对手的牌路都还没摸清,怎么能轻易把底牌亮给别人看?” 赵鸾冰雪聪明,瞬间就领会了姜星河的意图,清冷的嗓音接道。 “姜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要用陈侍郎这张拜帖作为试探?” “正是。” 姜星河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陈廷的身份,妙就妙在不高不低,不远不近。 他是吏部侍郎,是朝廷重臣,有分量;但他又是太傅的儿子,这个身份半明半暗,人尽皆知,却又没有摆在台面上。 用他的拜帖去敲门,既能代表我们背后有人,让对方不敢小觑,又不会直接扯出太傅这面大旗,显得咄咄逼人。 他“拿着陈侍郎的拜帖,我们去拜访别人。对方如果肯见,说明他给陈侍郎面子,或者说,是给陈侍郎背后的太傅面子,那他至少不是李斯业的死忠。如果他闭门不见,那他的立场也就一目了然了。” “进可攻,退可守。用这张帖子去试探人心,远比直接亮出底牌要高明得多。” 陈廷一脸为难地将拜帖交给他,千叮咛万嘱咐。 “姜公子,那蒙天放不好见啊!你此去,怕是要吃闭门羹……” 姜星河只是笑了笑,接过拜帖,带着张猛和赵鸾便出了门。 大将军府坐落在城西,和文官府邸的精致典雅截然不同。 府门前没有花团锦簇,只有两尊石狮子,威严地镇守着。 朱红的大门上,门钉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门楣上悬挂的“大将军府”四个大字,笔锋锐利,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门口站岗的卫兵,身形笔挺如枪,盔甲上带着斑驳的划痕。 眼神锐利得像鹰隼,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 姜星河刚一走近,一声爆喝就响了起来。 “站住!军事重地,闲人免入!” 张猛被这气势震得一愣。 姜星河却面色如常,拱了拱手。 “在下姜星河,求见蒙大将军。” “将军不见客。” “在下有吏部侍郎陈大人的拜帖。” 姜星河说着,便将拜帖递了过去。 卫兵只是扫了一眼,根本没有接的意思,嘴里还是那句话。 “将军不见客。” 张猛的火气又上来了。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陈大人的拜帖你没看见吗?耳朵聋了?” “锵!” 卫兵腰间的佩刀瞬间出鞘半寸,一股冰冷的杀气锁定了张猛。 “再敢喧哗,按冲撞军府论处,格杀勿论!” 姜星河立刻按住张猛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看着那纹丝不动的卫兵,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姜星河没有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退后了几步。 站到街对面的一棵大槐树下,双手负后,静静地看着将军府的大门。 张猛急了。 “老大,咱就这么干等着?” “等。” 姜星河只说了一个字。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从东边升到头顶,又慢慢向西滑落。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都好奇地看着这奇怪的三个人。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站岗的卫兵都换了两班,姜星河却像一尊雕像,动都未动。 终于,将军府那沉重的大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穿轻甲,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汉子走了出来,他目光如电,扫过姜星河三人。 “你就是拿着陈大人拜帖的那个?” 声音粗粝,像是砂纸在摩擦。 姜星河抬起眼,平静地回答。 “正是在下。” 刀疤脸冷哼一声。 “回去吧。将军在校场练兵,没空见你这种动嘴皮子的文人。” “我不是来和将军动嘴皮子的。” “那你来干什么?” 姜星河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来,是给将军送一份大礼。一份他绝对无法拒绝的大礼。” 刀疤脸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满眼神都是不耐烦。 “大礼?” 上下打量着姜星河。 “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们大将军见过多少奇珍异宝,听过多少阿谀奉承吗?就凭你?也配说送大礼?” “我劝你赶紧滚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将军府的耐心,是有限的。” 张猛气得脸都红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要不是姜星河一直用眼神压着他,他早就冲上去跟这刀疤脸理论了。 姜星河却笑了,笑得风轻云淡。 “将军见过的,是别人捧到他面前的。而我这份礼,是将军自己求,都求不来的。” “你!” 刀疤脸被他这狂妄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刚要发作,忽然,不远处的街角传来一阵喧哗。 第一百章 攻城从来都非上策 “这根本行不通!你这是让弟兄们去送死!” “蒙昭!你懂什么!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方能制胜!” “我呸!你这叫诡道?你这叫拿人命当儿戏!” 激烈地争吵声,夹杂着器物碰撞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街角围了一大圈人,中间似乎有几个穿着劲装的年轻人在争论着什么。 情绪异常激动。 刀疤脸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头疼。 没有再理会姜星河,而是快步朝着人群走去。 “都干什么呢!在将军府门口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刀疤脸一声怒喝,声音中气十足,围观的百姓吓得纷纷后退。 人群散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正围着一张临时摆在街边的沙盘。 争得面红耳赤。 为首的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剑眉星目,面容俊朗。 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骄横之气。他指着沙盘上的一个模型,唾沫横飞。 “强攻!必须强攻!以重甲步兵为前驱,弓弩手在后压制,云梯车从四面合围!我就不信,拿不下这小小的鹰愁关!”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年连连摇头。 “蒙昭公子,万万不可!鹰愁关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此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能攻下,我方也必然损失惨重!” 被称作蒙昭的少年,正是大将军蒙天放的幼子。 仗着父亲的威名,在王城里向来是横着走,身边也聚集了一帮狐朋狗友。 不知从哪搞来了鹰愁关的布防图和沙盘模型,硬要在这里和朋友们推演战局,一展自己的“军事才华”。 刀疤脸看到是蒙昭,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语气也缓和下来。 “小公爷,这……这是大将军府门口,您看是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王副将,你别啰嗦。我爹不是总说,兵法要多思多练吗?我这就是在演练!等我推演出破敌之策,我爹肯定会夸我的!” 那个刀疤脸,一脸的无奈。 只是将军的亲卫副将,哪管得了这位小祖宗。 就在这时,一个悠悠然的声音飘了过来。 “用一群绵羊去撞铁门,就算撞开了,羊也死绝了。这不叫战术,这叫屠宰。”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刺破了现场嘈杂的气氛。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姜星河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脸上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张猛和赵鸾跟在后面,一脸紧张。 老大这是要干什么?那可是大将军的儿子啊! 蒙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在这王城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当面的奚落? “你他妈谁啊?一个穷酸书生,也敢评价本公子的兵法?”。 “你懂什么叫打仗吗?你知道什么叫排兵布阵吗?信不信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在王城里待不下去!” 姜星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走到沙盘前,扫了一眼。 那沙盘做得颇为精致,山川、河流、关隘,一应俱全。 鹰愁关模型,被牢牢地卡在两座高山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地势险要,宛如天堑。 姜星河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根小树枝,轻轻在沙盘上划拉了一下。 甚至没有碰到任何模型,只是在关隘前方的一片空地上,画了一个圈。 “你的重甲步兵,还没冲到关下,就会被两侧山崖上的滚石和火箭覆盖,死伤过半。” “你的弓弩手,射程根本够不到城墙上的守军,只会被动挨打。” 最后,他的树枝落在了那些云梯车模型上,轻轻一拨。 几辆小车模型就翻倒在地。 “至于你的云梯车,在这种狭窄的通道里,根本施展不开,只会互相拥堵,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蒙昭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因为姜星河说的,全是对的。 这些问题,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也隐约提过,但没人敢像姜星河这样。 说得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 “你……你……你胡说!那你说!你说该怎么打!” 蒙昭恼羞成怒,嘴硬道。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亲卫副将王五,都聚焦在了姜星河身上。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口出狂言的书生,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计策来。 姜星河笑了。 扔掉树枝,环顾四周。 “打?为什么要打?” 反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打?不打你在这推演个什么劲儿? 蒙昭也懵了。 “不打怎么攻下鹰愁关?” 姜星河伸出两根手指。 “攻城,从来都非上策。尤其是鹰愁关这种死地。” “要破此关,有两个办法。” 看着众人屏息凝神的样子,才缓缓开口。 “其一,绕。此地山脉连绵,必有不为人知的密道可以绕到关后。派精锐斥候,花费数月时间,总能找到。” 蒙昭不屑地撇了撇嘴。 “废话!这谁不知道?要是能找到,还用你教?” “所以,还有其二。” 姜星河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沙盘上的鹰愁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水。” “水?” 众人更迷糊了。 鹰愁关地势高耸,周围哪来的大江大河? 姜星河走到沙盘旁,指着鹰愁关后方的一片区域。 “这里,地图上标注的是一片山谷盆地,是鹰愁关守军的屯粮和驻扎之地。而这盆地的上游,有一条山涧溪流。这条溪流,水量不大,平时根本没人注意。” “但是……如果,我们在上游,用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秘密修筑一座土石大坝,将这溪流截断,会怎么样?”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 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截断溪流,筑坝蓄水! 等到水位足够高,再一把火烧掉大坝…… 那积蓄了半个月的滔天洪水,会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冲垮下游的山谷盆地! 到那时,鹰愁关内的守军,粮草被毁,后路被淹,军心大乱,不攻自破! 甚至……根本不需要攻城,只需要派兵堵住唯一的出口,就能将他们活活困死、饿死在里面! 好……好毒的计策! 第一百零一章 将军的待客之道真别致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姜星河。 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根本不是阳谋,也不是诡计,这他妈是天灾! 蒙昭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之前还想着怎么拿人命去填,可眼前这个人,谈笑间,就要水淹数万大军! 两者相比,他的那些想法,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最震惊的,莫过于那位亲卫副将王五。 盯着姜星河,那道刀疤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身为蒙天放的亲卫,自然有些见识。 这条计策的可行性极高,而且阴狠毒辣到了极点! 这哪里是什么穷酸书生? 这分明就是一个深谙兵法,心如蛇蝎的绝世奇才! 王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再看向姜星河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半点轻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 终于明白,姜星河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来,是给将军送一份大礼。一份他绝对无法拒绝的大礼。” 这份大礼…… 就是他这个人! 王五猛地转身,对着姜星河一抱拳,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先生……请在此稍候!” 说完,看都没看蒙昭一眼,转身就朝着将军府内,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脚步带着一股火烧眉毛般的急切。 蒙昭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看看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姜星河。 又看看王五火急火燎冲进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锅沸腾的粥,。 他娘的…… 这么个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蒙昭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小算盘,那些自以为是的“提携”,在人家眼里。 可能跟三岁小孩的涂鸦没什么两样。 姜星河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踱步回到原来的石凳上坐下 …… 没过多久,一阵沉重如山岳般的脚步声从内府传来。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坎上,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玄铁甲,身形高大得像一堵墙。 将门外的阳光都遮蔽了大半。 那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眉贯穿到右嘴角。 让本就威严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凶煞之气。 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一股铁血与杀伐交织而成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人,正是北境之王,蒙天放! 王五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蒙天放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先是扫了一眼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蒙昭。 眼神里闪过不满,随即,视线便直直地刺向了安然坐着的姜星河。 “就是你?一个白面书生,也敢跑到我蒙天放的府上,说什么……送大礼?” 蒙天放的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讥诮。 “我蒙天放戍边二十年,见过的京城贵客、说客、谋士,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他们每个人来,都说要送我一份大礼。结果呢?“要么是想让我蒙家军给他们当枪使,要么就是想从我这刮一层油水走。”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起惊雷! “说!你又是哪家派来的狗?!” 最后一句,声震屋瓦,院子里的落叶都被震得簌簌发抖。 蒙昭吓得一哆嗦,腿肚子都软了。 太清楚自己这位叔父的脾气了,这是真的动了怒。 面对这山崩地裂般的质问,姜星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迎上蒙天放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将军,火气这么大,容易伤身。” “……” 蒙昭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王五的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书生绝对是疯了! 这小子怎么敢……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将军说话?! 蒙天放眼中的寒光几乎凝成了实质。 死死地盯着姜星河,那道刀疤下的肌肉在疯狂地抽搐。 怒极反笑。 “好……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猛地一转身,从旁边亲卫的背上“唰”的一声,抽出一张铁胎硬弓! 弓身黝黑,泛着金属的冷光,一看就沉重无比。 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弦上,动作行云流水。 “小子,我蒙天放不信什么口舌之利!“我只信我手里的弓,和我眼前的胆!你说你给我送大礼?” 蒙天放拉开了弓弦,弓身被拉成一轮满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那闪着寒芒的箭头,直直地对准了姜星河的眉心! “那我就看看,你有没有命,把这份礼送到我手上!站着别动!你若敢动一下,或者眨一下眼睛,我现在就让你脑袋开花!若你没这个胆,就立刻给我滚出大乾!”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蒙昭吓得脸都白了,脱口而出: “叔父!不可……” “闭嘴!” 蒙天放一声暴喝,吓得蒙昭把剩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星河的身上。 在那锋利的箭头之下,他那身单薄的青衫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洞穿。 然而,姜星河依旧坐在那里。 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看着那对准自己眉心的箭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蒙天放的瞳孔猛地一缩。 从军多年,见过悍不畏死的勇士,也见过视死如归的豪杰,但从未见过一个文弱书生,能在他拉满的弓弦下,如此……平静。 这已经不是胆量的问题了。 这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漠然,一种对生死的绝对藐视! “有种!” 蒙天放低吼一声,扣着弓弦的手指猛然松开! “嗡——” 弓弦剧震,发出一声沉闷的蜂鸣! 那支狼牙箭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脱弦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姜星河! 蒙昭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王五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电光火石之间! 那支箭并没有射向姜星河的眉心,而是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一声闷响。 利箭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劲道,死死地钉在了姜星河身后那根一人合抱的槐树上! 箭矢的尾羽,还在剧烈地颤抖,发出“嗡嗡”的声响。 而那箭身,则堪堪擦过了姜星河的衣袖,将他宽大的袖袍,牢牢地钉在了树上! 一丝血迹,从被划破的布料下,缓缓渗出。 姜星河,从始至终,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侧过头,看了一眼被钉在柱子上的袖子,以及那颤抖的箭羽,然后又转回头,重新看向蒙天放。 “将军这待客之道,真是……别致。” 全场,鸦雀无声。 蒙天放缓缓放下手中的硬弓,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第一次褪去了纯粹的讥诮。 半晌,才沉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凝重。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究竟要送我一份什么大礼了。” 第一百零二章 开疆拓土的功劳 “将军的箭法,果然名不虚传。” 姜星河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根本没有把刚才的一箭放在心上。 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拽了拽被钉住的袖子。 纹丝不动。 又试着扯了一下,那箭矢钉得极深,将厚实的槐树皮都撕裂开来。 把他的袖袍牢牢锁死。 姜星河眉毛一挑,似乎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 干脆放弃了挣扎,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被“固定”在了原地。 “将军,现在我的手,可算是送到您手上了。 就是不知道,这礼,您收不收得下?” 这句带着几分调侃的话,让周围那些原本屏息凝神的亲卫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子……是疯了吗? 还是说,这货的胆子真是铁打的? 蒙天放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星河,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伪装。 但他失望了。 姜星河的眼神清澈而坦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催促? “哼。” 蒙天放冷哼一声,将铁胎弓扔给旁边的亲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没有去看姜星河,而是走到那棵槐树前,盯着那深入树干半尺有余的狼牙箭。 沉默。 压抑的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说。” 一个字,干脆利落。 姜星河笑了。 “我要送给将军的礼,很简单。” “一份,能让将军您开疆拓土,名垂青史的……泼天功劳!” 这句话的吸引力算是足够大了。 但凡那个将军不可望名垂青史、开疆拓土。 姜星河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以为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吗?张口就来? “哗——”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哗然。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他把咱们将军当什么人了?三岁小孩吗?这种鬼话也说得出口?” “还泼天功劳……我他娘的看他是想找个泼天的死法!” 蒙昭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个被钉在树上,却仿佛君临天下一般口出狂言的年轻人。 这个楚国的丞相之子……到底想干什么? 蒙天放却出奇地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宽阔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让人看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姜星河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那双被钉在槐树上的眼睛,始终锁定着蒙天放的背影。 “将军,大秦趁我大乾朝局未稳,悍然出兵,攻伐大楚。” “如今,秦军主力尽出,正与楚军在边境线上对峙。在所有人看来,这是秦楚两国之间的争霸,与大乾无关。” 姜星河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恰恰是上天赐予将军,赐予我大乾的绝佳良机!” 蒙天放依旧没有回头。 但姜星河知道,他在听。 这就够了。 “秦国自以为国力强盛,可以双线作战,既能吞并大楚,又能威慑我大乾……何其狂妄!何其愚蠢!他们将最精锐的部队都派去了楚国战场,如今的秦国本土,尤其是与大乾接壤的边境,兵力必然空虚到了极点!” “此时,若将军能率领一支奇兵,绕过正面防线,直插秦国命脉……您想过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吗?” 话音落下,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一些心思活络的亲卫,已经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蒙天放终于有了动作。 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此刻已经没有了半分戏谑。、 “继续说。” “是,将军。” “秦国边境,有一处雄关,名为‘飞鸟渡’。” “此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秦国东部的第一道屏障。只要拿下飞鸟渡,往西便是一马平川,乾国大军可长驱直入,直捣秦国腹地!” “飞鸟渡?” “那地方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城高墙厚,更有十万重兵把守,怎么可能拿得下来?” 姜星河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 “强攻,自然是痴人说梦。” “但若是……水攻呢?” 这两个字一出,连蒙天放的瞳孔都骤然一缩!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行伍出身,对兵法战策或多或少都有了解。 水攻之计,狠则狠矣,但实施条件也极为苛刻,必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飞鸟渡上游百里,有一条大河,名为‘盘龙江’。此江水流湍急,每年夏汛,都会泛滥成灾。” 姜星河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清晰无比。 “而我,恰好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轻易掘开盘龙江的堤坝,引滔天洪水,直灌飞鸟渡!一旦关口被洪水冲垮,城中守军必将大乱,届时将军只需率领精锐,趁势掩杀,拿下飞鸟渡,易如反掌!” “届时,开疆拓土,将军之名,将响彻整个天下!这份功劳,够不够大?!” 姜星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整个院子里,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姜星河描绘出的这幅宏伟蓝图给震慑住了! 攻破飞鸟渡! 长驱直入,直捣秦国腹地! 这是何等……何等疯狂而又诱人的功绩! 如果……如果真能实现,那蒙天放将军,不,整个蒙家,都将成为大乾的传奇! 蒙天放死死地盯着姜星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作为一代名将,他几乎在瞬间就判断出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以及其中蕴含的,那足以让任何一个将军都为之疯狂的巨大诱惑! 同样也在瞬间,就听出了这番话里隐藏的另一层意思。 好一招歹毒的围魏救赵! 这是要用大乾的兵马,去解大楚的围啊! 一旦大乾攻秦,秦国必然要从楚国战场抽调主力回防,楚国的压力将骤然减轻! 这个楚国丞相之子,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 “呵呵……” 蒙天放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沙哑而冰冷。 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到姜星河的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再释放任何杀气,但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却比任何愤怒的表情都更加可怕。 伸出手,没有去拔那支箭,而是轻轻地。 拂去了姜星河肩膀上的一片落叶。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好计策。” 第一百零三章 本将军为什么要帮你 “真是天衣无缝的好计策。用我大乾将士的性命,为你大楚解围。” 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 直直地望进姜星河的眼底。 “你倒是给本将军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蒙天放突然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支狼牙箭的箭杆。 “咔嚓!” 一声脆响! 那精钢打造的箭杆,竟被他硬生生从中掰断! 他随手拔出留在树干里的半截箭头,扔在地上,然后一把扯过姜星河那被划破的袖子。 “小子。” 他盯着姜星河的眼睛,沉声道: “我姑且信你一次。说出你的计划。如果你敢耍我……”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杀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星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撕破的,价值不菲的云锦袖袍,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半截箭头。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将军,一件衣服而已,撕了就撕了。可大乾的国运,要是被撕裂了,可就没那么好缝补了。” 姜星河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这话里的分量,却重得像山。 蒙天放瞳孔一缩,抓着他胳膊的大手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 骨节捏得咯吱作响。 “我的计划,很简单。它只有两个字。联盟。” “放屁!跟谁联盟?跟那些只会摇着扇子、喝着花酒的乾国软蛋吗?我蒙天放的兵,流血牺牲,守卫边疆,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向任何人低头!你现在让我去跟大楚那帮怂货称兄道弟?” 蒙天放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姜星河脸上了。 猛地松开手,将姜星河往后一推。 “滚!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回你的大楚去!” 旁边的蒙昭也是一脸鄙夷。 联盟? 亏这小子想得出来。 大乾立国数百年,何曾与人结盟过?只有万邦来朝! 然而,姜星河只是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领,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将军,发怒解决不了问题。我问将军一个问题,大乾,真正的敌人是谁?” 蒙天放一愣,想也不想地答道: “当然是北方蛮子!” “错。” 姜星河摇了摇头,斩钉截铁。 “北方蛮族,不过是癣疥之疾。真正的心腹大患,在西边。秦国。” 这两个字一出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蒙天放脸上的暴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凝重的阴沉。 就连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蒙昭,也收起了脸上的轻蔑。 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那个如同蛰伏的巨兽一般的国家,才是悬在每一个乾国人心头的利剑。 姜星河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像一把小锤,一下一下地敲在蒙天放的心上。 “将军您在这里跟蛮人拼命,一刀一枪,寸土不让。您觉得您是英雄,是护国柱石。朝堂上那些大人也觉得您是。可秦国人怎么看?” “他们在笑吗,他们在看戏,他们在看着我们大楚最精锐的军队,最勇猛的将军,在和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子,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耗尽最后一滴血,磨掉最后一分锐气。” “将军,您觉得,秦国那头喂不饱的狼,会一直这么安分地看下去吗?等乾国跟蛮人拼得两败俱伤,等我们的国库因为连年征战而空虚,等我们的百姓再也交不出半粒粮食……” “秦国的铁骑,就会踏过我们的边境。到时候,谁来挡?” “是用您这支打残了的疲敝之师去挡?还是靠京城里那些靠嘴皮子打仗的文官去挡?” 姜星河一步步逼近蒙天放,气势竟丝毫不落下风。 “与楚国联盟,不是向他们低头。而是找个人,帮我们分担压力!” “楚国富庶,他们的钱粮可以源源不断地运来,支撑战争。他们的强弓劲弩,天下闻名,可以装备我们的军队。” “更重要的是,楚国也怕秦国!我们结盟,等于是在秦国的南边和西边,同时插上了两把刀!让那头恶狼不敢轻举妄动!” “这,不是懦弱,这是策略!这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生机!将军,您是领兵打仗的人。两面夹击的道理,总不会不懂吧?” “……” 蒙天放彻底沉默了。 高大魁梧的身躯,此刻竟显得有些僵硬。 他不是不懂。 可这些话,在朝堂上,没人敢说。 说了,就是通敌,就是卖国,就是怯懦。 看着眼前的姜星河,这个来自敌国的使臣,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竟然将自己心中积郁已久,却又不敢言说的隐忧,赤裸裸地剖析了出来。 良久,才沙哑地开口。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没用。” 颓然地摆了摆手,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朝堂上,主战的声音太大了。以丞相为首的那帮人,天天在陛下面前叫嚣着要踏平西戎,一雪前耻。谁敢提一句议和,谁敢提一句联盟,谁就是大乾的罪人。” “我就是个武夫,陛下的刀而已。陛下指向哪,我就打向哪。我的话,在朝堂上,屁用没有。” 蒙放天透露出的信息,让姜星河心中一动。 看来,想促成联盟,最大的阻碍,就是这位丞相大人了。 “将军谦虚了。” “您不是屁用没有,您是定海神针。只要您这根针不倒,大楚的西境就乱不了。只要您愿意支持联盟,这件事,就成了一半。” “至于丞相那边……对付文官,自然有对付文官的法子。打打杀杀的,不体面。” 蒙天放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小子顺眼了不少。 尤其是那句“打打杀杀不体面”,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 他妈的,跟那帮酸儒打交道,比跟西戎人拼命还累。 “小子,你有点意思。” 蒙天放的态度,终于彻底松动了。 看着姜星河,眼神里不再是审视,而是多了一丝……期待? “我暂时,不会把你赶走。但是,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明确的支持。我,只看结果。” 赵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心,此刻已经不是震惊,而是翻江倒海。 竟然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说服了整个大楚最顽固。 最痛恨楚国的大将军蒙天放! 第一百零四章 俺就是个乡下穷哈哈 没有引经据典,没有空谈大义。 只是用最直白,最锋利的话语,剖开了大楚最血淋淋的伤口,然后。 又递上了一剂看似苦涩,却可能是唯一有效的良药。 赵鸾看着姜星河那并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单薄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魅力”的东西。 那是一种源于智慧和胆识的、无可抵挡的魅力。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可怕一百倍,也要……有趣一百倍。 姜星河迈出大将军府的门槛时,午后的阳光正好斜斜地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脸上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 搞定蒙天放这个硬骨头,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脑海里,浮现出黑风寨的提供的线索。 “我们在城南有个联络点,是个米铺!每次都是他们给我们送消息和银子!叫啥米铺来着……对,福顺米铺!就在南城门进去第三个巷子口!” 丞相李斯业。福顺米铺。 …… 王城南门,龙蛇混杂,是整个京城最热闹,也最混乱的地方。 挑夫的号子声,小贩的叫卖声,妇人的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带着汗味和尘土味的喧嚣。 姜星河换上了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麻衣,脸上还故意抹了两道灰,手里提着个空荡荡的布袋,活脱脱一个刚进城想买点便宜米的穷亲戚。 溜溜达达,很快就找到了那家所谓的“福顺米铺”。 铺子不大,门脸也有些破旧,牌匾上的“福顺”二字都掉了一半的漆。 门口堆着几袋敞开的米,看上去颜色发黄,米粒也大小不一,显然是陈米。 一个面色蜡黄、留着山羊胡的掌柜,正靠在柜台上打盹,对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视若无睹。 几个伙计懒洋洋地坐在米袋上,不是在斗蛐蛐,就是在拿草根剔牙,一点没有做生意的热情。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家濒临倒闭的正常米铺。 但姜星河只看了一眼,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太不正常了。 在街对面的一个馄饨摊坐了下来。 “老板,来碗馄饨。” “好嘞!” 他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馄饨,眼睛却像鹰隼一样,死死地盯着那家米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米铺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这很奇怪。南城这地方,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柴米油盐是每天的必需品。 这么大一个米铺,地段也不算偏,怎么会半天不开张?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来了第一个“客人”。 那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短打劲装,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练家子。 径直走进米铺,没有看门口的米,而是直接走到了柜台前。 打盹的掌柜立刻就醒了,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那汉子没有掏钱,掌柜也没有给他装米。 只见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掌柜,掌柜掂了掂,便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布包,交换给了汉子。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个呼吸。 汉子拿了东西,扭头就走,自始至终,都没看那些米袋一眼。 姜星河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他妈哪里是米铺,分明就是个情报交换站!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 无一例外,全都是脚步沉稳,眼神锐利之辈,进来之后,都是和掌柜交换东西,然后迅速离开。 没有人买米。 一粒米都没有卖出去。 姜星河心里冷笑。 这生意做得,真是清闲。 把最后一颗馄饨塞进嘴里,丢下几个铜板,起身朝着米铺走了过去。 要亲自去探一探这龙潭虎穴。 一脚踏进米铺,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老板,你这米怎么卖的?” 姜星河捏起几粒发黄的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嫌弃。 那昏昏欲睡的掌柜眼皮抬了抬,有气无力地报了个价。 “三十文一斗。” “什么玩意儿?” 姜星河当场就叫了起来,声音大得把那几个斗蛐蛐的伙计都吓了一跳。 “你这破米,比猪食还不如,敢卖三十文?你怎么不去抢啊!” 这嗓子,把街上好几个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掌柜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爱买不买,不买滚蛋!” “嘿!你这什么态度!” 姜星河把手里的米往地上一扔,叉着腰,摆出一副地痞无赖的架势。 “我今天还就跟你杠上了!把你们最好的米拿出来我瞧瞧!要是还这个德行,我就去报官,告你们以次充好,欺诈百姓!” 那几个原本懒洋洋的伙计,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不善地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肌肉虬结的伙计,更是把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姜星河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帮人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里有鬼。 他就是要闹,把事情闹大,看他们怎么收场。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店铺后堂传来。 “让他进来。” 围着姜星河的伙计们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像是老鼠见了猫,乖乖地让开了一条路。 山羊胡掌柜的脸色也变了变,对着后堂的方向恭敬地躬了躬身。 “是。” “算你小子运气好。我们东家要见你,跟我来吧。” 姜星河心里一乐。 鱼儿,上钩了。 跟着掌柜穿过堆满杂物的铺面,走进了后堂。 后堂的光线很暗,与前面的店铺只隔着一道布帘。 里面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 一个穿着锦缎长衫,手持折扇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们,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 “东家,人带来了。” 掌柜恭敬地说道。 年轻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姜星河打量着这个背影。 从身形和衣着来看,此人绝非寻常商贾,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一个公子哥,在这种地方开一家不卖米的米铺,图什么? “就是你要买米?” 年轻人终于转过身来。 当姜星河看清他脸的一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这张脸,他认识! 虽然只是在人群中惊鸿一瞥,但他绝不会认错! 这人,正是丞相李斯业的独子,李文博! 那个在朝堂上,站在李斯业身后,眼神阴鸷,一言不发的年轻人! 姜星河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家米铺,竟然是丞相之子在亲自坐镇! 李文博也在打量着姜星河。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仿佛要将姜星河从里到外刮一遍。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能吃得起细米的人。” 李文博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公子爷说笑了,我就是个乡下来的穷哈哈,听人说城里的米便宜,就想来买点。谁知道你家这米……” 第一百零五章 四皇子和丞相果然有勾结 “俺们乡下人虽然穷,可也不是傻子啊!你家这米,拿回去喂猪,猪都得嫌弃地摇摇头!” 李文博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甚至懒得再跟姜星河废话,只是轻轻地抬了抬下巴。 对着旁边的山羊胡掌柜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搜他的身。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派了这么个蠢货来我这儿捣乱。” “哎哎哎!你们干啥!” 姜星河夸张地向后跳了一步,双手护在胸前,活像个要被恶霸欺辱的小媳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买个米不成,还要被你们搜身不成?!” “少他妈废话!” 听到命令的伙计伸手就来抓姜星河的衣襟。 姜星河像是被吓坏了,胡乱地挥舞着手臂。 “不许碰我!救命啊!打人啦!” 一边叫嚷着,一边脚下“不经意”地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朝着旁边的八仙桌撞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 桌上的茶壶、茶杯摔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泼得到处都是。 更重要的是,一个放在桌角,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紫檀木小盒子,也被撞飞了出去。 盒子在空中翻了个个儿,盒盖应声弹开。 一块墨绿色的玉佩,从里面滚落出来,正好滚到了姜星河的脚边。 混乱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狼藉吸引了。 只有姜星河,眼角的余光在那块玉佩上停留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那玉佩通体墨绿,质地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但让姜星河呼吸一滞的,是玉佩上雕刻的纹样。 一条矫健的黑龙,盘踞在祥云之间,龙首若隐若现,威严而神秘。 玄龙穿云! 这个纹样…… 姜星河的脑海里“轰”的一声! 他想起来了! 在不久前的一次宫宴上,他曾远远地看到过! 大燕王朝的四皇子,赵乾!他腰间的玉佩,就是这个“玄龙穿云”的图样!这是他独有的私印纹样! 为什么四皇子的东西,会出现在丞相之子李文博的秘密据点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姜星河的脑海。 袭击使团,嫁祸大楚……这件事,难道不仅仅是李斯业的手笔? 背后,还有四皇子的影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姜星河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依旧是那副惊慌失措怂样。 “哎哟!我的妈呀!你看看你!你看看!把公子爷的东西都弄坏了!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是你推我的!” 李文博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块滚落在地的玉佩上。 脸上的嘲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惊慌! 快步上前,一把将玉佩从地上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看向姜星河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滚!” 李文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现在只想让这个碍事的乡巴佬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 多待一秒,风险就多一分。 “啊?我让你滚出去!” “是是是!我滚,我马上滚!” 姜星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 点头哈腰地退出了后堂。 踉踉跄跄地穿过店铺,逃也似的冲到了大街上。 直到跑出去了两条街,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姜星河才停下脚步。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着气。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惊恐和懦弱? 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朝堂党争了,这潭水底下,竟然还藏着皇子夺嫡的暗流! …… 回到使团下榻的驿馆,姜星河径直冲向后院。 赵鸾正在院子里,手里拿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打着院中的一棵老槐树。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好。 “跟我来!” “你干什么!放手!” 赵鸾挣扎了一下,但姜星河抓得很紧。 进了房间,姜星河反手就把门给闩上了。 “你发什么疯?” “出大事了。” “怎么了?那家米铺,查到什么了?” “那家米铺的东家,是李文博。” 姜星河说道。 赵鸾的眉毛扬了扬,冷哼一声。 “李斯业的狗儿子?这不奇怪。他们父子俩一向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奇怪的不是这个。” 姜星河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灌了下去,才稍稍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 重新拿起桌上的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凭着记忆。 飞快地画出了那块玉佩上的纹样。 一条盘踞在云中的墨色蛟龙。 “我在他那里,看到了这个。” 将纸推到赵鸾面前。 赵鸾的目光落在纸上。 只一眼,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纸上的图样,嘴唇哆嗦着。 “这……这是……” “你认识,对吧?” “这是……我四哥的……私印纹样。玄龙穿云……怎么会……李文博的手上,怎么会有我四哥的东西?我四哥……赵乾……他……” 姜星河向前倾了倾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那张因为惊慌而失色的脸。 “赵公子,你不是商人之子吗?怎么也会认识这皇家之物?” “什么时候,认了咱们大燕的四皇子当哥哥了?” 猛地抽回了自己那只还在发抖的手 仿佛被那张画着“玄龙穿云”的纸给烫了一下。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听不懂!” 赵鸾的声音在发颤,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 根本不敢再看姜星河的眼睛。 自己一时情急,竟然说漏了嘴! “听不懂?还要继续装下去吗?大乾王朝,以凤凰为尊,公主的名字里,大多带有一个‘鸾’字。而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小女儿,封号鸾阳,闺名一个‘鸾’字。前段时间因为太子的巫蛊案被牵连,出逃我说的,对吗?公主殿下。” “……” 赵鸾的呼吸都停滞了。 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姜星河。 伪装被撕得粉碎。再装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赵鸾深吸了一口气。 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慌乱褪去。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把我带在身边有何用意?” 第一百零六章 四哥好阴毒 “我的目的?” “公主殿下,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现在的问题不该是你那个好四哥,到底想干什么!这个‘玄龙穿云’,是赵乾的私印,没错吧?” 赵鸾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东西,是我在李文博,也就是丞相李斯业的狗儿子的秘密据点里发现的。” 姜星河的语速极快,像是一把重锤,一锤接着一锤地砸在赵鸾的心上。 “你的好四哥,想必遭遇丞相有牵连,不然你太子殿下也不会因为巫蛊之事下狱!” “不可能!绝不可能!四哥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姜星河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我的公主殿下,你是在皇宫里待傻了吗?为了那个位子,别说嫁祸自己亲哥了,就是让他亲手杀了你爹,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你住口!不许你侮辱我父皇!” “好好好,我不说你爹。” “那我问你,你觉得,你那个为了皇位不惜勾结权臣的好四哥,在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之后,他会怎么对你?他会当你是他最亲爱的妹妹,然后请你喝杯茶,跟你谈谈心,让你保守秘密吗?” 姜星河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讥诮。 “别做梦了!公主殿下!他们连自己国家的使团都敢下手,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这个知道内情的亲妹妹?你现在,就是他们计划里最大的变数!是他们必须要除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会杀了你,然后把你的死,也一并算到我们大楚的头上!到时候,两国开战,血流成河,他赵乾正好可以借着‘为妹报仇’的名义,捞取军功,收买人心!一石二鸟,多完美的计划!” 姜星河的话让赵鸾瞬间如坠冰窟。 是啊……太子都蒙冤入狱了 如果自己真的成了四皇子的绊脚石……他真的会…… 赵鸾不敢再想下去。 被至亲背叛的痛苦,让赵鸾几乎要窒息。 引以为傲的公主身份,在这一刻,反而成了催命的符咒。 “醒醒吧!”你再犹豫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我……我……我四哥他……在大乾,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闲散王爷,不问政事,终日只与文人骚客为伍,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就连父皇,也夸他性情淡泊,与世无争。怎么可能都是装的。” 姜星河的心沉了下去。 就知道,这种表面上人畜无害的皇子,切开来心绝对是黑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他比太子……比我那个蠢货大哥,要可怕一百倍!” 说到这里,一个恐怖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赵鸾的脑海。 赵鸾和姜星河,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四目相对。 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 “使团遇袭……四皇子还觉得一个巫蛊案不够,还要袭击使团嫁祸给太子……” 赵鸾接了下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挑起大楚与大乾的战端……边境一乱,武将就能趁势崛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掌握兵权……李斯业父子,投靠了他……所以,他们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这他娘的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变前奏! 是一场企图颠覆两国邦交,从中渔利的巨大阴谋! 那个叫赵乾的四皇子。 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尚书之位,甚至不是储君之位。 想要的是兵权,是整个大乾的江山!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赵鸾松开姜星河的衣袖,双手抱着头。 从小在王宫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但如此疯狂而大胆的计划。 还是让小姑娘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看着姜星河那副笃定甚至有些享受这般刺激的模样。 猛地冲上前,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我皇兄,太子殿下……三天前,宫中侍卫在父皇的寝宫里,发现了一个……一个施了巫蛊之术的木偶。那木偶上,刻着父皇的生辰八字。而木偶的背后……刻着我父皇的名讳!” 在大乾,不,在任何一个皇权至上的国度,这都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诅咒君父,意图谋逆! 赵鸾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紧紧攥住姜星河的衣袖。 “现在整个朝堂都乱了!我父皇当场就气得吐血,下令将皇兄入狱,严禁任何人探视!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栽赃陷害!我皇兄仁厚待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证据确凿,丞相李斯业带着一帮言官,天天在朝堂上哭嚎,请求父皇废黜太子,以正国法!” 姜星河的脑中,一道电光石火般的光芒闪过。 李文博,李斯业的儿子。 四皇子,赵乾。 巫蛊案,陷害太子。 袭击使团,嫁祸大楚。 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桩“巫蛊逆案”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好一招一石二鸟,不,是一石三鸟的毒计! 四皇子赵乾,先是在内,用巫蛊之术这种最阴毒,最无法辩驳的罪名,一举将太子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要太子一倒,他这个四皇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 而后在外,再指使李文博,袭击大楚使团,制造两国争端。 如果大楚和大乾因此交恶,甚至开战,那么边境必然不稳。 这一内一外两记重拳打下来,太子和他的所有羽翼,将被连根拔起,再无翻身之日! 而他四皇子赵乾,则能顺理成章地登上太子之位,丞相李斯业也能成为拥立新君的最大功臣! “原来是这样……公主殿下,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明白什么?” “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么‘安全’!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两个人,我们是掀翻四皇子所有阴谋的关键!”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鸾。 “你,是太子一派的代表。我,是大楚使团的幸存者,是他们栽赃嫁祸的直接证人。只要我们把这东西呈上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所有事情捅出来!你猜,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庶子一派胡言 “四皇子和李斯业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怕这两件事被联系到一起!他们巴不得我们像老鼠一样躲起来,然后派人悄无声息地把我们做掉,让所有秘密都烂在肚子里!” “可我们偏不!我们就要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见皇帝,让全天下的人都来当观众!别忘了,我可是使臣!” 赵鸾的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里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见皇帝……我……我怎么见?我连东宫都出不去!” “山人自有妙计。公主殿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等着看一出好戏。” …… 大乾,金銮殿,气氛压抑。 乾帝赵恒,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这几天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下去。 殿下,以丞相李斯业为首的一众官员,正声泪俱下,唾沫横飞。 “陛下!太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人神共愤!国本动摇,社稷将倾啊陛下!” “请陛下废黜太子,明正典刑,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巫蛊之术,乃前朝妖法,祸国殃民!太子私藏此物,其心可诛啊!” 一声声泣血般的控诉,敲在乾帝的心上。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丞相,看着那些曾经对太子赞不绝口的臣子。 如今却像是一群饿狼,迫不及待地要撕碎他最心爱的儿子。 乾帝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正欲开口。 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却突兀地打破了这片哭嚎。 “陛下!臣,兵部尚书蒙天放,有本启奏!” 蒙天放,这位掌管大乾兵马的大将军,一身武将朝服,身形魁梧如山。 此刻正大步从武将队列中走出,目不斜视,径直来到大殿中央。 李斯业的哭声戛然而止,眯起老眼,不悦地盯着这个不识时务的武夫。 “蒙将军,太子谋逆,此乃国之头等大事!你又有何事,竟敢在此刻打断朝议?” “陛下!臣要奏的,是关乎我大乾生死存亡的国之大事!远比某些捕风捉影的家事,要重要百倍!” “放肆!你说谁捕风捉影?人证物证俱在,你……” “陛下!” 蒙天放再次提高音量,直接盖过了李斯业的叫嚷。 “臣,斗胆请陛下宣大楚正使,姜星河,上殿!” “什么?楚国使臣?” “宣他上殿干什么?” “蒙将军搞什么鬼?现在哪有功夫理会楚国人!” 李斯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心里咯噔一下。 乾帝也睁开了眼,疲惫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 “宣他上殿,所为何事?” “为,楚乾联盟,共抗强秦!” 蒙天放一字一顿,声震梁瓦! 整个金銮殿,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八个字给砸懵了。 联盟? 跟大楚? 抗强秦? 这蒙天放是疯了吗?秦国是能随便抗的? 李斯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终于明白蒙天放想干什么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蒙天放!你一个武将,懂什么国策邦交!秦国之强,天下皆知!我大乾休养生息尚且不及,你竟敢鼓动陛下挑起战端,你是何居心!” “就是!丞相大人所言极是!秦国如日中天,我等避之唯恐不及啊!” “联楚抗秦?简直是引狼入室,自取灭亡!”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乾帝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显然,这个提议也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宣——大楚正使姜星河,上殿觐见——”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楚国使臣服饰的年轻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身形算不上高大,面容也只是清秀。 无视了两旁文武百官或惊诧的目光,径直走到大殿中央,与蒙天放并肩而立,随后对着龙椅上的乾帝,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 “大楚使臣姜星河,见过大乾皇帝陛下。” 李斯业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姜大人真是好大的架子,让你来我大乾议和,你倒好,一来就想拉着我们去送死!莫不是以为我大乾无人,能任由你在此巧舌如簧,搬弄是非?” 姜星河闻言,笑了。 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这位须发皆白的大乾丞相。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我不是来拉着贵国去送死,我是来给贵国指一条活路。至于巧舌如簧……比起某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手段,在下这点口才,恐怕还上不了台面。” “你!” 李斯业被他话里有话的讥讽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小子,竟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暗讽他构陷太子! “黄口小儿,伶牙俐齿!陛下!此人包藏祸心,企图将我大乾拖入战争泥潭,其心可诛!万万不可听信他的鬼话!” 姜星河却是不理他,反而转向龙椅上的乾帝,朗声说道。 “陛下,丞相大人说,秦国强大,不可为敌。敢问陛下,秦国究竟有多强大?” 乾帝眉头一皱,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不等他开口,李斯业便抢着答道。 “秦国拥兵百万,虎狼之师!势不可挡!这难道还不够强大吗?” “是啊,是很强大。” 姜星河点了点头,话锋却猛地一转。 “强大到,可以让堂堂大乾王朝的丞相,吓得未战先降,甚至想着要割地赔款,摇尾乞怜了吗?” “放肆!你……你血口喷人!老夫这是为国之大计着想!是为了保全我大乾的江山社稷!” “保全?” 姜星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丞相大人,你管这叫保全?恕我直言,你这不是在保全,你这是在喂狼!喂给狼一块肉,它会感激你吗?不!它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然后扑上来,把你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 姜星河那双清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李斯业,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却也更冷了。 “喂狼?” “丞相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狼,早就已经蹲在你家门口了,獠牙都磨得锃亮了。我不是来让你喂它,我是来告诉你,赶紧抄起你家的擀面杖,不然它下一口,咬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这番话粗鄙直白,却又形象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少武将出身的官员,眼中都冒出了精光,看向姜星河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李斯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星河的手都在哆嗦。 “你……你这竖子,一派胡言!” 第一百零八章 臣请诛杀楚国使臣 “一派胡言?” 姜星河脸上的笑意不减,反而向前又踏了一步。 “丞相大人,您是读书人,想必知道什么叫‘胡言’,什么叫‘灼见’。您觉得我说的是胡言,可殿上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军们,眼神可骗不了人。” 话音刚落,以蒙天放为首的一众武将,纷纷挺直了胸膛。 那眼神刷刷地往李斯业和他那帮党羽身上刮。 被这么多双带着杀气的眼睛盯着,李斯业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在“喂狼”这个理儿上,他辩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了! 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像个笑话! 既然讲道理讲不过,那就掀桌子! 李斯业心头恶念一生,猛地转身,对着龙椅上的乾帝“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陛下!臣,有本奏!此子!此子名为楚国使臣,实乃包藏祸心之奸佞!他巧言令色,危言耸听,句句不离战争,字字都在挑拨我大乾与强秦的关系!” 这一跪,声音之大,情感之充沛,让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静。 李斯业涕泗横流,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声音里充满了被构陷的悲愤。 “陛下您想,一旦我大乾真的听信他的鬼话,与楚国结盟,那便是公然与秦国为敌!秦国虎狼之师挥师南下,届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大乾数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啊!” “此人,根本不是来议和的!他是想将我大乾,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才是那头真正的恶狼!臣恳请陛下,为保我大乾江山社稷,为免我大乾子民遭受战火之苦,立刻将此妖言惑众之徒,就地斩杀!斩了此人,方能震慑宵小!方能向强秦表明,我大乾绝无与之对抗的愚蠢念头!” 话音落下,金銮殿上杀气骤然沸腾! “臣请陛下,下旨!” “臣附议!此等小人,口蜜腹剑,其心可诛!” “臣附议!不杀此獠,不足以安民心,不足以安邦国!” “请陛下下旨,斩杀此獠!” 一时间,以李斯业为首的文官集团,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看向姜星河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杀意。 杀了这个变数! 只要楚国使臣死了,“联楚抗秦”这个该死的念头。 就会随着他的尸体一起被拖出大殿,彻底烟消云散! 姜星河站在那片“请杀”声中。 甚至还有闲心,看着李斯业那张因为激动的老脸。 就在殿前武士握紧刀柄,只等乾帝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拿人之时,。 一个魁梧的身影猛地跨出一步,如同一座铁塔,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姜星河的身前。 是蒙天放! “李丞相,你好大的官威啊!” 蒙天放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怒目圆睁,瞪着跪在地上的李斯业,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张口闭口就要杀人,还是杀别国使臣!你这是想让我大乾,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吗?” “蒙天放!你这是何意?此獠蛊惑君上,祸乱朝纲,难道不该杀吗?你护着他,莫非是与他有所勾结?” “放你娘的屁!老子征战沙场半辈子,杀的敌人比你吃的米都多!什么叫勾结?老子只知道,什么叫忠言逆耳!陛下!古人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不仅是规矩,更是大国风范!如今秦楚尚未开战,我大乾若是先杀了楚国使臣,传将出去,天下英雄会如何看待我大乾?谁还敢再为我大乾献一言,献一策?” “李丞相说姜大人妖言惑众,但在臣看来,姜大人所言句句是金玉良言,是救我大乾于水火的存亡之策!若因为献上救国之策就要被斩,那以后,这朝堂之上,便只剩下歌功颂德的谄媚之音了!” 蒙天放的声音铿锵有力。 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龙椅上的乾帝,声音里带着悍不畏死的味道。 “臣,蒙天放!愿以我兵部尚书的官职,愿以我这颗项上人头担保!姜大人绝无祸心!恳请陛下明察!” “轰——” 蒙天放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响。 身后那群一直沉默不语的武将们,在这一刻,齐刷刷地跨前一步! “哗啦!” 甲胄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整齐。 “臣等,附议!” “臣等,愿为蒙尚书担保!” “请陛下明察!” 数十名手握兵权的将军,没有下跪,而是挺直了脊梁, 如同一片钢铁铸成的森林,与跪倒在地的文官集团,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峙。 一边是杀气腾腾,一边是战意凛然。 整个金銮殿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一根随时都可能断裂的琴弦。 龙椅之上,乾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目光,缓缓扫过殿下两派对峙的臣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得有些过分的楚国少年身上。 乾帝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了起来。 整个金銮殿,落针可闻。 乾帝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李斯业,也没有看单膝跪地的蒙天放。 目光穿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那个被蒙天放护在身后的少年身上。 姜星河依旧站着,不卑不亢,眼神平静如水。 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乾帝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楚国使臣。”朕,让你继续说。” 什么?! 李斯业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涕泪都忘了擦,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陛下……陛下竟然不治他的罪?还要听他妖言惑众?! 而蒙天放和一众武将,则是神情一振,紧绷的身体悄然松弛了几分。 姜星河对着龙椅上的乾帝,微微躬身,既不显得谄媚,也不失礼数。 “谢陛下。” 直起身,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了大殿侧面悬挂的一副巨大的疆域图上。 “诸位大人,觉得我大楚是想拉大乾下水,当替死鬼? 那姜某想问一句,唇亡,齿能独存乎?” 他走到地图前,抬手虚虚一划,将地图上三个最大的版块圈了出来。 “看!这就是如今的天下大势!西边的秦国,是虎,是狼!而东边的大乾与大楚,就是相邻而居的两只肥羊!” 第一百零九章 联楚!抗秦! “李丞相刚才的意思是,狼要吃隔壁楚国的羊,我们乾国只要关好自家的门,甚至可以帮着狼嚎两嗓子,等狼把楚国这只羊吃干抹净了,我们乾国就能安然无恙,甚至还能分一杯羹?” “天真!可笑至极!一只能吞下整个大楚的狼,只会变得更强壮,更贪婪!它的爪牙会更锋利,胃口会更大!今日亡楚,明日,秦国的铁蹄踏平的,就是我们大乾的万里江山!” “到时候,天下之大,再无大乾立锥之地!诸位大人,是想跪在秦国君主脚下,摇尾乞怜,还是想成为亡国之奴,任人宰割?!” “你!” 李斯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星河,却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大殿之上,许多之前保持中立的文官,脸色都开始变了。 交头接耳,看向秦国的版图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忌惮。 蒙天放更是双目放光,忍不住大喝一声。 “说得好!” 姜星河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手指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继续说道。 “当然,光喊口号是没用的。有人会问,就算我们两家联手,拿什么去跟如日中天的秦国斗?问得好!我们就凭这个!” 重重地落在了地图上那条贯穿东西,奔流入海的长江之上! “大楚水师,冠绝天下!一旦开战,我大楚数十万水师,千百艘战船,可沿江而上,如一柄利剑直插秦国腹心!断其粮道,毁其城池,让它南境烽烟四起,自顾不暇!” 这番话,让殿内的武将们个个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舳舻千里,旌旗蔽空的壮观景象。 姜星河的手指又猛地向上滑动,指向了与秦国接壤的北部和西部边境。 “而大乾!大乾有什么?有天下无双的铁骑!大乾的铁骑,可以从北、西两路同时出击!就像两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秦国的两肋!长驱直入,兵临城下!” “诸位将军试想一下!秦国南有水患之忧,北有兵锋之险,首尾不能相顾,疲于奔命!如此,何愁强秦不破?!” “好!好一个首尾不能相顾!” 蒙天放激动地一拍大腿,看向姜星河的眼神,已经从欣赏变成了惊叹。 这小子,简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去了! 就在武将集团群情激奋之时,李斯业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尖着嗓子喊道。 “一派胡言!” “说得倒是好听!打仗难道不用花钱吗?你楚国水师出动,难道要我大乾掏钱不成?我大乾铁骑出征,粮草军饷,又是一笔天文数字!如今国库早已空虚,拿什么来打这场仗?拿将士们的命去填吗?!” “不错!李丞相所言极是!空谈误国!没有钱,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楚使,非是老臣不信你。只是……楚人狡诈,史书上背信弃义之事,屡见不鲜。若是我大乾倾尽国力出兵,你大楚却在背后捅我们一刀,那该如何是好?届时我大乾,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一时间,刚刚被点燃的气氛,又被这些现实的问题浇上了一盆冷水。 钱和信任,这的确是两个最致命的问题。 然而,姜星河闻言却智珠在握。 “问得好。钱从哪来?信任如何建立?这两个问题,我来之前,就已经替陛下和大乾的诸位大人,想好了答案。” “第一,关于钱。打仗当然要钱,但钱,不一定非要从国库里刮!” “我提议,大楚与大乾,立刻开放两国边境,设立‘共同贸易区’!所有商旅往来,关税减免九成!大乾的战马、牛羊、皮毛、矿石,可以畅通无阻地运往大楚!而我大楚的丝绸、瓷器、茶叶、食盐,也可以源源不断地进入大乾!” “互通有无,两国的经济都会活起来!这流动的商业,平时,是充盈国库的税收!战时,就是我们两国联军用之不竭的军费!” “嘶——” 大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建立共同贸易区?减免九成关税?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太大胆了!简直闻所未闻! 姜星河根本不给他们消化吸收的时间,继续说道。 “第二,关于信任。口头盟约,确实如同一张废纸。所以,我们不用口头盟约!有的军事情报,完全共享!所有的作战计划,共同制定!” “这意味着,大乾的骑兵何时出击,大楚知道。大楚的水师打到哪里,大乾也知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军情捆绑,利益共享!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背叛?谁又能背叛?!” “背叛盟友,就等于将自己所有的军事部署,一五一十地,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屠刀之下!这种代价,谁能承受得起?!”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军事构想只是让武将们兴奋。 姜星河提出的经济与情报合作方案,则是让整个金銮殿所有的大臣,无论文武,全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这……这是一个何等宏大而又周密的蓝图! 环环相扣,逻辑清晰,将所有的弊端都变成了优势,将所有人都顾虑都化解于无形! 李斯业张着嘴,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所有的质疑,在这个年轻人的宏大构想面前。 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可笑、鼠目寸光。 龙椅之上,乾帝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死死地盯着姜星河。 从这个少年的计划里,看到了打破秦国封锁的希望! 看到了让大乾起死回生的希望!甚至……看到了反败为胜,问鼎中原的希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乾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畅快和决断。 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龙袍一甩,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轰然爆发! 声音如雷霆滚滚,响彻整个金銮殿! “就依楚使之言!联楚!抗秦!” “遵旨!” “陛下圣明!”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刚刚还激烈反对的官员,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众人一起跪拜。 大势已定! 第一百一十章 太子之事容后再议 “好!好一个楚国使臣!姜星河,你……” 乾帝满面红光,只觉得胸中郁结多年的恶气,一扫而空。 看着殿下那个身形单薄却脊梁笔直的少年,越看越是顺眼。 乾帝正要开口封赏, 李斯业一张老脸已经不是铁青,而是灰败。 踉跄了一下,瘫软地跪在那里,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清这货在说些什么。 处心积虑营造的局面,他联合朝中重臣布下的天罗地网。 就这么被一个黄口小儿,三言两语,彻底撕了个粉碎。 “陛下。联盟之事,陛下既已金口玉言,便算初步敲定。” 却见姜星河再次上前一步,对着他深深一揖。 “但……” 话锋一转,让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这小子,又想干嘛? 李斯业那死灰般的眼睛里,也猛地燃起一丝惊疑不定的火苗。 只听姜星河朗声道: “联盟需以诚为本,而国之根本,则在于内政安稳,国本稳固!” 这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在场的老油条们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一时间没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直视着龙椅上的乾帝。 “陛下,在下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我大楚使团入上京以来,时常听闻坊间议论纷纷,说……大乾的储君,太子殿下,因身陷‘巫蛊’奇案,被废黜圈禁。”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金銮殿,瞬间炸开了锅! “大胆!” “放肆!此乃我大乾皇家内事,岂容你一个外臣在此置喙!” “楚使,你过界了!” 官员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个都炸毛了。 之前支持姜星河的武将,此刻也皱起了眉头,觉得他这话实在不妥。 联盟归联盟,国事归国事,你一个使臣,跑来议论我们国家的太子废立? 这是想干什么? 李斯业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死死地盯着姜星河,嘴唇哆嗦着,准备随时发出致命一击。 姜星河对周围的怒斥和嗡鸣充耳不闻。 他的眼中,只有乾帝。 “陛下,我并非有意冒犯。我只是在为我们即将建立的盟约,感到深深的担忧。” “储君,乃国之根本。一国储君,都能被轻易构陷,身陷囹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乾的朝堂之上,有奸佞小人逍遥法外!有乱臣贼子霍乱朝纲!陛下试想,一个连自己国家的太子都能陷害的人,其心何其歹毒?其手段何其阴险?” “今日,他能为了私利,构陷太子!明日,他就能不能为了更大的私利,出卖我们两国的盟约?!大楚,如何能放心地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将整个国家的国运,交到这样一个……内藏奸宄的盟友手中?!” 寂静。 比刚才还要死寂! 如果说之前是震撼,那现在,就是彻骨的冰寒! 所有人都被姜星河这番话给镇住了。 竟然将太子案,和两国盟约的信用,直接画上了等号! 这他妈……这他妈也太狠了! 这根本不是在商量,这是在逼宫啊! “陛下!为巩固盟约基础,为向我大楚展示贵国结盟的最大诚意!更是为了大乾铲除内奸,稳固国本!” “外臣姜星河,恳请陛下——重审太子巫蛊案!查明真相!还太子清白!将幕后真凶,明正典刑,昭告天下!” “你……你……竖子!安敢如此!一个外臣!竟敢干涉我大乾储君废立!干涉我大乾皇家内事!你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猛地转向乾帝,老泪纵横地叩首。 “陛下!此子狼子野心!他这是要祸乱我大乾朝纲啊!万万不可听信他的鬼话!此例一开,我大乾皇室颜面何存?国家体统何在啊!?” “是啊陛下,楚使此举,太过出格了!” “结盟是国策,太子案是家事,岂能混为一谈?” “请陛下降罪楚使,以正视听!” 刚刚还觉得姜星河是天降奇才的官员们,此刻纷纷倒戈,开始指责姜星河。 这一下,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龙椅之上,乾帝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脸色比李斯业刚才还要难看。 联盟的兴奋,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重审太子案?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那个案子,牵扯太大了。 而且……他对那个儿子,也并非全无芥蒂。当初案发之时,种种“证据”摆在面前,他才会那般雷霆震怒。 如今若是重审,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自己这个皇帝,当初错了? 被奸臣蒙蔽了? 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乾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跪在下面的姜星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刚刚才下定决心,挥斥方遒,转眼间,又被这个年轻人推入了一个更加艰难的绝境。 良久。 久到所有人都觉得呼吸困难。 乾帝缓缓地坐了回去,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联盟之事,议定。传朕旨意。 “着礼部尚书牵头,会同兵部、户部,即日起,与大楚使团商议联盟细则。” 此言一出,人群中礼部、兵部、户部的几位大臣立刻出列,躬身领命。 乾帝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将一项项任务清晰地分派下去。 他的安排,滴水不漏,瞬间将姜星河之前那石破天惊的“逼宫”之举。 拉回到了一个正常的、繁琐的、属于朝廷官僚体系的轨道上来。 联盟可以谈,但必须按照我大乾的规矩来! 你姜星河虽然掀起了波澜,但想主导一切,还早了点! “楚使,朕已经展现了诚意。接下来,就看你们楚国的诚意,以及……你们这些负责议事的使臣的本事了。” 言下之意,联盟的框架我定了,但里面的内容,你们得凭真本事来争取。 说完,仿佛再也不想在这个令人心力交瘁的地方多待一刻,猛地一甩袖袍。 “至于太子一案……此事,乃朕之家事,与国策无关。容后再议。” “退朝。”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子之事不是没有转机 乾帝的身影消失在龙椅之后,文武百官这才松了一口紧绷到发麻的神经。 整个大殿瞬间像是炸开的油锅,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姜星河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目光越过人群,与那面色铁青、眼神怨毒如蛇的李斯业对上。 老狐狸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老东西,别急,这才刚开始。” 他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李斯业瞳孔骤然一缩,几乎要当场冲上来撕了姜星河。 姜星河率先迈步向殿外走去。 所过之处,大乾的臣子们像是避开瘟神一样,纷纷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那些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视和排斥。 一个外臣,竟敢在金銮殿上逼问他们的皇帝,干涉他们的储君废立之事。 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姜星河对此视若无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 陈侍郎府。 马车刚刚停稳,府门便“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一道倩影急匆匆地从门内奔出,正是早已等候多时、心急如焚的赵鸾。 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看到姜星河下车,提着裙摆,快步迎了上来。 自从身份暴露了,赵鸾便也换回女装,只是一副侍女的打扮,毕竟以自己的身份,但凡出现在王都,铁定是要被抓的! “姜……姜公子,如何了?陛下他……他可曾答应?” 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期盼。 姜星看着公主这副模样,张了张嘴。 “联盟之事,成了。乾帝已经下旨,命人与我们商议细则。” “真的?” 赵鸾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 没想到姜星河如此能言敢言,既能结盟,想必皇兄的案子也会有转机 语气更加急切地追问: “那……那我兄长的案子呢?陛下可有说……要重审?” “乾帝说,此事乃他之家事,容后再议。” “容后……再议……” 赵鸾脸上的光彩,就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瞬间,彻底熄灭了。 踉跄了一下,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鸾姑娘!” 姜星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赵鸾的手臂。 赵鸾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嘴唇翕动着。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家事……又是家事……” “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看着这个小公主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姜星河非但没有沮丧。 反而嘴角噙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将赵鸾扶进府中,关上大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待到客厅坐定,姜星河亲自为赵鸾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 “鸾姑娘,你觉得,今天这结果,是坏事吗?” “陛下……不肯重审,难道……还不是坏事吗?” “当然不是。” 姜星河笃定地说道。 “你真以为,我今天在朝堂上当众提出此事,是想让乾帝立刻点头答应?” 赵鸾愣住了。 姜星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不可能的。皇帝是什么人?是天底下最要面子的人。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自己当初判错了案子,杀了儿子,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要是当场答应了,那才叫有鬼。” “那公子你还……” “我就是要当众说出来!我不说,太子巫蛊案就是一件尘封的铁案!我说出来,就是往一池平静的水里,扔下一块巨石!“今天在朝堂上的每一个人,回去之后都会琢磨这件事。为什么大楚的使臣,要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为一个废太子翻案?是不是这案子,真的有什么天大的冤情?” 赵鸾怔怔地听着,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一丝明悟的光芒在她眸中亮起。 “怀疑的种子,我已经给他们种下了。乾帝想用一句‘家事’压下去?他压不住的。” “那……那接下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他不是让我们谈联盟细则吗?行啊,那就谈。” 赵鸾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 “公子,我懂了!您是要在谈判桌上……耍无赖?” “这不是耍无赖。” 姜星河白了他一眼。 “这是阳谋。我会把谈判拖入僵局,而且每一次,都会把谈不拢的责任,明里暗里地推到大乾的内政不稳上。我会不断地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没有诚意,是我们不敢有诚意!” “你们朝中有奸臣,太子都能被冤杀,我们怎么敢把数万将士的性命,交到你们手上?想要联盟顺利推进?可以!先把内奸给老子揪出来!先把太子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什么都免谈!我要让乾帝自己明白,太子这个案子,他翻也得翻,不翻也得翻!不翻案,联盟就得黄!这个锅,他得自己背!” …… 与此同时,相国府。 “砰!” 一只名贵的青瓷茶杯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斯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姜星河!竖子!竖子!!” 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今天在朝堂上,这辈子的脸,几乎都被那个黄口小儿给撕下来踩在了地上! 几名心腹官员噤若寒蝉地站在下首,连大气都不敢喘。 “相国大人,息怒啊……” “息怒?我怎么息怒!老夫纵横朝堂数十年,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也敢骑在老夫的头上拉屎!” 喘着粗气,来回踱步,眼中的杀机越来越浓。 “他不是要谈吗?他不是想拿太子案来要挟陛下吗?好!好得很!传我命令!召集所有我们的人!礼部、兵部、户部,一个都不能少!” “相国大人的意思是……” “谈判!那个小畜生不是想拿粮草兵权做文章吗?我们就跟他好好玩玩!他要谈,我们就跟他谈!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提出各种苛刻的条件!然后,我们就把这些条件,原封不动地捅到陛下面前,捅到满朝文武面前!”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他姜星河祸乱盟约,还是我大乾清除内奸!“我要让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我要让大乾所有人都看看,这个所谓的楚国使臣,究竟是来结盟的,还是来吞并我大乾的!” “我要让他在谈判桌上,身败名裂!”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谋逆的大罪 夜深。 陈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姜星河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总算把那个一惊一乍、兴奋得差点找不到北的赵鸾公主给打发回去了。 姜星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女人有时候真是个麻烦的生物。 尤其是这种自以为聪明的。 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 让头脑愈发清醒。 今日在朝堂上的交锋,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 李斯业那个老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然会动用所有力量,在谈判桌上给自己下绊子,挖大坑。 这些都只是术,而非道。 真正决定这盘棋走向的,是棋盘上最关键的那几颗子。 废太子,赵琰。 四皇子,赵乾。 姜星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救废太子赵琰? 这条路,难走。 巫蛊之案是乾帝亲自下的定论,想翻案,无异于指着乾帝的鼻子骂他是个昏君。 是在动摇国本。 这其中的阻力,大到难以想象。 而且天牢是什么地方? 人间炼狱。赵琰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就算没死,估计也已经废了。 捞一个废人出来,值不值得花这么大的力气? 但…… 姜星河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处也显而易见。 从地狱里被拉出来的废太子,一个被他亲手洗刷冤屈的储君。 将会成为自己……不,是整个大楚,在乾国最最大助力。 不一定是惟命是从,但感恩戴德肯定是有的。 而且这废太子给人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只要控制了未来的乾国皇帝,那所谓的联盟条约,还不是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那另一条路呢? 与四皇子赵乾合作。 姜星河的脑海中浮现出今天在朝堂上,那个站在角落里,眼神却如饿狼般闪烁的年轻皇子。 这个人,野心两个字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无疑是与虎谋皮。 今天能为了太子之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去死,甚至乐见其成。 那明天,他就能为了皇位。 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这个“盟友”卖个干干净净。 这种人,喂不熟,也信不过。 可选择四皇子,也有立竿见影的好处。 在朝中必然有自己的势力,急于上位,就会比任何人都要卖力地去扳倒太子残党。 自己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推他一把,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快棋。 究竟是选择一条好控制的狗,还是选择一头能暂时利用的狼? 姜星河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公子。” 门外传来斥候统领张猛的声音。 “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故人。” 故人? 姜星河眉毛一挑。 自己在这乾国,除了陈家,哪来的什么故人? 而且是深夜拜访,还不敢报上名号。 有意思。 “让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普通青色布衣,头戴斗笠,将大半张脸都遮住的身影。 在张猛的引领下,走进了书房。 张猛躬身退下,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姜星河和那个神秘的访客。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而英挺的脸,与大乾的皇帝有几分相像。 “深夜叨扰,还望姜公子恕罪。” 四皇子对着姜星河,深深地作了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 姜星河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 这小子动作倒是快,这么早就找到自己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四皇子殿下。” “殿下深夜造访,还穿成这样,就不怕被人当成贼给抓起来?” “为了能见上姜公子一面,冒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您今日在朝堂之上,真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啊!” 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走上前。 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吹捧。 “舌战群儒,字字诛心!尤其是那老匹夫李斯业,一张老脸都快被您给抽肿了!本王站在下面看着,心里那个痛快,简直比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还要舒坦!” 这番话说得极为露骨,甚至带着几分市井的粗鄙,但却恰恰能搔到痒处。 姜星河心中冷笑。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有水平。 既表达了崇拜,又毫不犹豫地骂了李斯业是老匹夫。 瞬间就将自己和他拉到了同一个阵营。 只不过李相不是四皇子的人吗? 细细盘算一下,也就明了,这四皇子不简单啊,压根没把李斯业当做自己人!这事要利用完就扔好给自己未来收权铺路! “四皇子过誉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倒是四皇子,对自己那位身陷囹圄的兄长,似乎也颇为关切啊。” 这话是在试探。 四皇子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 立刻听出了姜星河话里的深意,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戚。 “唉,大哥他……糊涂啊!竟会信了那些江湖术士的鬼话,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父皇震怒,也是情理之中。公子您为他鸣不平,这份义气,本王佩服之至。只可惜……木已成舟,大哥他,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既表现了对兄长的“痛心”,又点明了废太子已经没救了的事实。 暗示姜星河不要在太子身上白费力气。 姜星河笑了笑,不置可否。 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赵乾。 “四皇子,你我都是聪明人,就别绕圈子了。你今晚来,想做什么,直说吧。” 被姜星河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盯着。 赵乾的心头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本王想请姜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帮你?帮你什么?帮你痛斥李斯业那个老匹夫?” “助我,登上东宫之位!” 这句话,四皇子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紧紧地盯着姜星河,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姜星河才轻笑一声。 “四皇子,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我凭什么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你做这件事?就凭你刚才那几句不痛不痒的吹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皇子倒是大手笔 “当然不是!” 四皇子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只要公子能助我功成!日后,乾楚联盟,我大乾愿将与楚国接壤的云州、朔州、并州三州之地,划为共管!楚国可在此三州,自由驻军,通商行贾,我大乾绝不干涉!” 此话一出,饶是姜星河,瞳孔也不禁微微一缩。 割让三州之地的实际管辖权? 这赵乾,好大的手笔!真是敢卖啊! 然而,赵乾觉得还不够。 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 “此为国。于私,本王愿奉上黄金十万两,良田万顷!上京城内,但凡公子看上的宅院、商铺,本王拱手相送!” “除此之外……我皇室珍藏的美人图册,公子可随意挑选!无论宫中嫔妃,还是待选秀女,只要公子看得上,本王……必让公子得偿所愿!” 这条件,简直是把国格和价格都摆在了台面上,任君挑选了。 书房内,一片死寂。 烛火轻轻地跳动了一下,爆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姜星河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皇位已经彻底疯狂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四皇子的条件……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慷慨得多啊。” 四皇子听到这话,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狂喜。 就知道,没有人2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国之疆土,泼天富贵,绝色美人!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抵挡的王炸! 刚想躬身演一出礼贤下士的戏码。 却看到姜星河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 “四皇子啊四皇子。你说的这第一条,三州共管……你是在拿我姜星河当三岁小孩耍吗?” “公子何出此言!本王句句发自肺腑……” “肺腑?” “你那个皇帝爹还能活几年?看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怕是再来一阵风就得倒了。等他归了西,你那个废物太子大哥一上位,李斯业那个老东西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你觉得,就凭你们乾国现在这稀烂的德行,还能守得住那三州之地?” 姜星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赵乾的脸上。 “那三州,不用你送,迟早都是我大楚的。你现在拿一个注定要丢的东西来送人情,不觉得有点可笑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打下江山,然后你再把这个烂摊子顺理成章地丢给我大楚,让我帮你挡着北边的蛮族?嗯?” 赵乾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引以为傲的最大筹码,在对方眼里,竟然只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圈套,一个一文不值的笑话! 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星河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再说你这第二条。黄金十万两,良田万顷?”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四皇子,你知不知道我姜家在楚国,光是收租的庄子有多少个?我告诉你,数不过来。你这点金子、这点地,说句难听的,也就够我府里下人一个月的开销。你拿这点……碎银子,来收买我?” 姜星河的笑声停了,眼神变得极度轻蔑。 “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姜星河了?还是说,在你眼里,你未来的皇位,就只值这么点东西?” 赤裸裸的羞辱! 赵乾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是开了个染坊。 感觉自己的尊严,正被对方一层一层地剥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可他偏偏,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人家说的,全都是事实! 姜星河看他那副憋屈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伸出第三根手指。 “至于你说的最后一条……皇室美人?” 姜星河的语调变得又慢又冷,带着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你父皇玩过的女人,你也敢拿出来送人?你不嫌脏,我还嫌恶心呢。”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四皇子的脑海里炸响! 想过姜星河可能会拒绝,可能会讨价还价,但他做梦都没想到。 对方会用如此粗俗、如此不堪入耳的方式,来践踏他最后的颜面! 践踏整个乾国皇室的颜面! “就算是那些没被你爹碰过的秀女,眼巴巴送进宫里想攀龙附凤的货色,能有多金贵?” “我府里扫地的丫鬟,拉出去都比她们有风骨。” “四皇子,你到底是来跟我谈合作的,还是专门跑来恶心我的?” 赵乾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刺骨的疼痛都无法让他从这巨大的屈辱中清醒过来。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他以为这场噩梦般的会面即将结束时,姜星河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嘛……”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让已经心如死灰的赵乾猛地抬起了头。 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错愕。 只见姜星河原本满是嘲弄和不屑的脸上,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丝…… 真正的,兴致盎然的笑容。 “你提出来的这些东西,确实都是一堆垃圾。但是,你这个人,还有你说的这件事……我突然觉得,很有趣。” 赵乾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他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路。 前一秒还把他贬低到尘埃里,后一秒,又说觉得有趣? “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但不是帮你去抢那个破位子。” “我要你,先给我交个‘投名状’。投名状?你不是说,那个叫李斯业的老匹夫,是你最大的绊脚石吗?那个把你大哥当猴耍,把你父皇当傀儡,把持着整个乾国朝政的老东西?” 赵乾艰难地点了点头。 “行啊。 “你,去把他给我扳倒。” “什……什么?” 赵乾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扳倒李斯业? 这好歹也是自己的一把刀! 这……这怎么可能! “这……公子,您是在开玩笑吧?李斯业他……他根基深厚,党羽众多,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 “怎么?做不到?” “你连一个李斯业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你那个太子大哥?还想坐上那个龙椅?凭什么?凭你嘴皮子利索,卖国卖得又快又贱吗?我姜星河,从来不跟废物合作。” “用你自己的脑子,用你自己的手段,去把李斯业给我从太傅的位置上拽下来。不管是让他身败名裂,还是让他家破人亡,我不管过程,我只要结果。做到了,我们就是最坚实的盟友。” 姜星河顿了顿。 “那你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听见,你也什么都没说过。以后夹着尾巴好好做你的四皇子,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还得看看太子的情况 赵乾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干涩的声响。 引以为傲的隐忍,苦心经营的谋划,在姜星河眼里,竟然一文不值。 连李斯业都搞不定,还谈什么皇位? 赵乾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那最后一丝挣扎失得无影无踪。 “公子……说得是。是赵乾……太天真了。扳倒李斯业……我……我去做。” “哦?” 姜星河眉毛一挑,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他惬意地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用鞋尖轻轻地点着地面。 “这就对了嘛,这才像个想办大事的样子。”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扳倒李斯业,这只是你给我交的投名状,是我想不想跟你玩的‘入场券’,懂吗?” “……懂。” “光懂还不行。” 姜星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贪婪而露骨的笑容。 那样子,活像一个看到了肥羊的恶霸。 “咱们得先小人,后君子。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小子走了狗屎运,真把李斯业给干趴下了,我也点头答应帮你了,最后你还真就坐上了那个龙椅……那我能得到点啥好处?” 赵乾猛地一愣,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姜星河。 “公子……您……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那可就多了去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着,像是在规划自己的疆土。 “首先,乾国豫州,那片最富庶的地,得划给我做封地。记住,是封地,不是什么食邑,就是说,那块地以后姓姜,归我管,你别想插手!” “还有,国库里的金银珠宝,我得先挑,挑剩下的才是你的。” 姜星河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 赵乾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简直是惨白。 姜星河提出的每一个条件,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口上。 这哪里是合作? 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一个比李斯业还要好用的工具! 死死地盯着姜星河那张贪婪的脸,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可最终,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次深深地弯下了腰,这一次,头几乎要垂到地面。 “……好。只要公子肯助我……赵乾……全都答应!” “哈哈哈哈!好!爽快!” 姜星河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走到赵乾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现在,滚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赵乾身体一僵,随即默默地直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直到四皇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姜星河脸上的笑容才像潮水般褪去。 一直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的陈侍郎,此刻才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 “公子……您……您真的要扶持四皇子?” “扶持他?” “别闹,拿什么去扶?他给我的不过是些空口白话,你没发现我不管说什么他都答应?你们四皇子是那种容易屈服人?” 陈侍郎顿时恍然大悟。 “那……我们真正的计划是?” “陈侍郎,你在刑部多年,天牢那边,可有门路?我们今天见过四皇子了,还有个人需要见见” “天牢?!” “公子,您……您该不会是想……见太子吧?!” “没错。” “四皇子,可用,但不可信。太子毕竟当了二十年的储君。我想亲自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陈侍郎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天牢是什么地方?那是乾国守卫最森严的牢狱。 关押的都是皇亲国戚、朝廷重犯!私自探视,形同谋逆! “公子,这……这万万不可啊!天牢由禁军直接管辖,守备之森严,堪比皇宫大内!若是被发现……” “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姜星河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锐利如刀。 陈侍郎被他看得心头一颤,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咬牙。 “……有!蒙放天将军,既与公子交好,说不定能有办法,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下官也不敢保证他肯不肯帮忙……” …… 次日,天牢。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烂混合的恶臭。 长长的甬道两侧,关押着一个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物,如今却都成了披头散发的阶下囚。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牢狱中响起,格外刺耳。 蒙放天亲自在前方引路,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此刻却满脸紧张,额头微微见汗。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刑部侍郎官服的“陈大人”,以及一个身形高挑,同样穿着狱卒服饰,却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随从”。 正是改换了装束的姜星河与赵鸾。 “蒙将军,有劳了。” 陈侍郎压低声音道。 蒙放天回过头,苦笑了一下。 “陈大人,下不为例!这种掉脑袋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干!” “太子就被关在最里面的‘玄字号’天字第一房,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必须马上出来!” 几人穿过层层关卡,终于来到甬道尽头。 一扇厚重的玄铁大门挡住了去路,门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窥视孔。 蒙放天对看守的狱卒使了个眼色,那狱卒不敢多问,连忙上前,用一把巨大的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锁链。 “吱呀——” 玄铁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星河抬眼望去,只见昏暗的牢房深处。 一道身影正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一动不动,宛如死尸。 赵鸾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团蜷缩在角落里的东西,真的是人吗? 真的是那个曾经在宫宴之上,意气风发,接受百官朝拜的太子殿下吗? 一股混杂着震惊、怜悯与恶心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赵鸾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哥!” 一声极低的惊呼从她喉间溢出,下意识地就想冲进去。 刚迈出半步,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就死死地抓住了胳膊。 “嘶——” 赵鸾倒抽一口凉气,扭头便对上姜星河的眼睛。 “你想死?” 姜星河的声音压得极低。 “你现在冲进去,除了陪他一起烂在这里,还能做什么?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 第一百十五章 太子还有的救 冰冷的话语如同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浇下,让赵鸾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姜星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冲进去能干什么? 救太子哥哥?凭什么? 暴露身份,然后让蒙放天、陈侍郎,还有姜星河。 全都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而被砍头? 赵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才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波澜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姜星河这才松开手,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懒得给,只对旁边的陈侍郎和蒙放天道。 “你们在外面守着。” 说完,他便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了那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牢房。 脚下的地面湿滑黏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肉上。 空气中的霉味、血腥味、排泄物的骚臭味混杂在一起,浓烈到几乎能让人窒息。 姜星河却像是毫无所觉,径直走到了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茅草前。 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探向了太子那脏污不堪的脖颈动脉。 还有气。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但终究还吊着一口气。 “呵。” 姜星河轻笑一声,也不嫌脏,伸手便抓住了太子的肩膀,将他那轻飘飘、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身体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把太子扶正,让他靠着背后冰冷潮湿的墙壁坐好。 太子的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双目紧闭,嘴唇干裂,整个人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壳。 姜星河就这么蹲在他面前,静静地打量着这张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却比乞丐还不如的脸。 没有急着表明来意,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牢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喂。” 叫了一声,像是在唤一条路边的野狗。 太子毫无反应。 姜星河也不恼,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低,却清晰地钻入太子的耳中。 “前太子殿下,我刚从你四弟那儿过来。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了?” 这句话,让那具如同死尸般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姜星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 “他说啊,真是多谢你这个好哥哥,替他占了二十年的茅坑。现在轮到他坐上去了,感觉……还挺舒坦的。” “他还说,等他登基那天,一定会在你坟头多烧点纸钱,让你在下面也跟着高兴高兴。” 话音刚落。 “嗬……嗬……” 一阵如同破风箱般、沙哑干涩的喘息声,从太子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原本死寂无神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 浑浊的眼球艰难地转动着,空洞的瞳孔里,仿佛有两簇微弱的火苗。 被这句恶毒的挑衅给重新点燃了! 被污垢和乱发覆盖的头颅,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那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在了眼前这个陌生狱卒的脸上。 嘴唇翕动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你……是……谁……” 面对这虚弱至极的质问,姜星河不屑地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呵。” 姜星河没有回答。 反而,他俯下身,那张干净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脸、 姜星河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我是谁,重要吗?” “……” “重要的是,你现在是谁?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储君?还是……一个躺在这里等死,连蛆都懒得往你身上爬的废物?” 太子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 想反驳,想嘶吼,想像过去一样,下令将这个胆敢侮辱他的贱民拖出去千刀万剐。 可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什么都做不了。 姜星河满意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欠了你一样。我明确告诉你,我不是来做善事的。把你从这儿弄出去,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所以,太子殿下。你得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值得我把赌注,押在你身上的理由。你,现在还值这个价吗?” 太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眼中的怒火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现在自己只是一笔风险极高的投资。 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决定是否下注的赌徒。 还有什么价值? 权势?没了。 亲信?死的死,叛的叛。 父皇的宠爱?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的手。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看着太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姜星河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一个用干净油纸包着的馒头。 白白胖胖,还带着一丝温热的香气。 紧接着,他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水囊。 在这充满腐败气息的牢房里,那馒头的麦香和清水的诱惑。 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命。 姜星河没有把东西递给他。 只是弯下腰,将那个白馒头和水囊,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放在了一个太子伸直手臂,也绝对够不着的地方。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只是抬脚就能跨过的距离。 “想吃吗?” 姜星-河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无情。 “我需要看看,你这条命,到底还想不想要。如果你连爬过去,为自己争取一口吃的力气和本能都没有……那你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死在这里,是你最好的归宿。” 说完,姜星河便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牢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太子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那是活下去的机会!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太子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眼中的迷茫望,在这一刻被一种疯狂的、野兽般的光芒所取代! 要爬出这个鬼地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嗬……嗬……” 他用手肘支撑着地面,那早已被磨破的皮肉与粗糙的石板摩擦。 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第一百十六章 结盟谈判 鲜血和脓水混杂在一起,在粗糙的石板上拉出一条黏腻而丑陋的痕迹。 姜星河看着太子,发疯似的撕开油纸,甚至来不及咀嚼,就将一大块馒头硬生生塞进嘴里。 干硬的馒头划过他干裂的喉咙 太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顾不上这些,又手忙脚乱地去拧水囊的盖子。 很好。 这股子野兽般的韧劲,还没被磨灭。 老四那家伙,城府太深,心思太密。 跟那货合作,就像与蛇共舞,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咬一口。 四皇子想要的太多,多到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而眼前这个太子…… 姜星河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那个狼狈的身影上。 鲁莽,冲动,装不下半点计谋。 但也正因为他蠢,目标才足够纯粹。 太子的恨,是明晃晃摆在脸上的。 想杀谁,想报复谁,一目了然。 这种人就像一柄开了刃的重剑,虽然用起来笨重,一不小心就可能伤到自己。 可只要握紧了剑柄,将剑尖对准敌人,它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杀器。 比起老四那柄淬了毒、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太子这柄重剑,反而更“安全”一些。 这是一笔风险投资,至少能看清投资标的的底牌。 等到太子终于将整个馒头和半囊水都灌进肚里,恢复了些许力气,靠着墙壁粗重地喘息时,姜星-河才缓缓走了过去。 蹲下身,与太子的视线齐平。 “恭喜你,太子殿下。我决定了。这笔买卖,我做了。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 “真……真的?” “当然。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的计划,需要时间。在我动手之前,你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活下去。” “用尽你的一切办法,不管是用偷的,用抢的,还是摇尾乞怜,你都必须给我活到我来捞你的那一天。如果你在我来之前就死了,那只能证明我的投资打了水漂。到时候,我不会再为你多费半点心思,你的尸体,也只会在这里烂掉,被老鼠啃光。” 太子明白了。 这个人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个商人。 自己的命,在计划成功之前,只是他账面上的一笔资产。 “我……我明白!” 太子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星河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准备离开。 在经过一处更深的阴影时,他的手在腰间不着痕迹地一抹,一个小小的、用粗布包裹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滑落在稻草堆里。 里面是一些治疗外伤的金疮药,和几块干净的布条。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径直走向了地牢的出口。 沉重的铁门再次被拉开,又轰然关上。 光明被隔绝在外。 太子独自一人被留在了无边的黑暗中,但他却不再感到绝望。 挪动着身体,在刚刚姜星河站过的角落里摸索着。 很快,便触碰到了那个小小的布包。 太子紧紧地将布包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握成了拳。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复仇的曙光。 …… 老方外,刺眼的阳光让姜星河微微眯起了眼睛。 “太子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很不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 赵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不住地颤抖。 第一时间就迎上来了,亲眼看着自己大哥在牢里挣扎。实在忍不下心,但能救大乾太子的,现在想必只有姜星河。 “那……那我们……” “我会想办法救他出来。但是,这事儿能不能成,什么时候能成,我自己也没底。所以,赵鸾,你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收起你所有的小心思,不要轻举妄动。你任何一个愚蠢的举动,都可能让他死得更快,明白吗?” 赵鸾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我知道了……姜公子,我全都听你的!只要能救我大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姜星河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只留给赵鸾留下个背影。 姜星河不喜欢和情绪不稳定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女人。眼泪这种东西,除了能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毫无用处。 蒙放天早已在不远处等候,见姜星河出来,立刻大步迎了上来。 “姜小友,如何?” “太子还活着,但也就只剩一口气了。” 姜星河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帮混账……竟敢如此对待储君!” “行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带我去见你朝堂上那些大人吧。有些事,得当面锣对面鼓地谈。” “好!” 蒙放天重重点头,压下心头的怒气,领着姜星河穿过几重宫门。 直奔六部值房所在的官署区。 …… 大乾的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红木长案分列两侧,坐满了大乾朝臣。 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主位上的姜星河。 蒙放天坐在姜星河身侧,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 “姜公子。你说,你是奉大燕皇帝之命,前来与我大乾商议结盟,共伐暴秦?” 姜星河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正是。秦国狼子野心,吞并乾楚之意昭然若揭。如今大燕已与其交战,唇亡齿寒,若大乾能在此刻出兵相助,于两国而言,皆是百利而无一害。” 话音刚落,李斯业下首的一个官员便“噌”地站了起来,满脸讥讽。 “笑话!” “百利而无一害?姜公子,你这话也太轻巧了吧!” “我大乾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百姓疲敝,哪还有余力去帮你们大燕打仗?你这是想把我大乾拖进战争的泥潭,用心何其歹毒!”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大乾的将士,去为你们楚国流血牺牲?” “我看这根本就是楚国的阴谋!想让我们和大秦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向姜星河涌来,整个议事厅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唾沫星子横飞。 蒙放天脸色涨得通红,刚要开口辩驳,却被姜星河一个眼神制止了。 等到这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稳坐钓鱼台的老狐狸李斯业。 “李丞相,想必这些,也是您的意思吧?” “呵呵,姜公子,非是老夫不愿促成两国联盟。只是……出兵乃是国之大事,耗费钱粮无数,更关乎万千将士的性命。我大乾如今的状况,确实是……有心无力啊。国库空虚,劳民伤财。姜公子,你总不能让我大乾的百姓饿着肚子,去帮你们打一场看不到头的仗吧?” “说得好。” 姜星河鼓了鼓掌。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字——钱。既然诸位大人担心的都是钱的问题,那我们就不谈打仗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赚钱很容易 “不谈打仗?那姜公子想谈什么?” 姜星河环视一圈,目光从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现在却一脸错愕的官员脸上扫过。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们来谈谈生意。” “生意?” 那个最先跳出来发难的官员,户部侍郎张远,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 “姜公子,你莫不是在说笑?此乃国之议事厅,商议的是军国大事,岂是让你来谈论铜臭之事的菜市场?” “就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我大乾的国策,岂容你一个楚国使者在此指手画脚!” 议事厅内再次嘈杂起来,但这次的声浪明显比刚才弱了不少。 所有人都被姜星河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给搞蒙了。 姜星河根本不理会这些杂音,他只是盯着李斯业,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看各位大人,一个个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却连最基本的生财之道都不懂。守着金山要饭,真是可笑至极!” “你说什么?!” “放肆!” 整个议事厅瞬间炸开了锅! 户部侍郎张远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姜星河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污蔑我大乾朝臣!” “狂妄!简直狂妄至极!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李丞相!此子妖言惑众,必是楚国派来的奸细,意图扰乱我朝纲,当就地拿下,明正典刑!” 群臣激愤,唾沫星子乱飞。 蒙放天都快压不住火了,觉得姜星河这张嘴简直比秦国的攻城锤还厉害。 三言两语就能把大乾的朝堂给掀了。 可姜星河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还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 李斯业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姜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大乾守着金山要饭,老夫倒想听听,这金山……在何处啊?”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姜星河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整个议事厅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于他身上。 “金山,就在各位的脚下。只是你们,不会挖。之所以国库空虚,不是因为连年征战,而是因为你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创造财富!仗打完了,地盘抢过来了,然后呢?加税!再加税!除了从百姓身上刮地皮,你们还会干什么?这种竭泽而渔的蠢办法,国库能充盈才怪了!” 姜星河的话狠狠抽在在场每一个大乾官员的脸上。 看着这群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废物,姜星河心中冷笑。 抛出了他真正的杀手锏。 “今天,我就教教各位,怎么赚钱。” “我提议,在楚、乾两国的边境——徐州,建立一个‘自由贸易区’。” “自由……贸易区?” 李斯业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探究。 不只是他,满朝文武,包括蒙放天在内,全都愣住了。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姜星河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 “很简单。我们将徐州城划定为一块特殊区域。在这块区域里,凡是我大楚和大乾的商贾,无论你们带着多少货物进出,一律免除所有繁杂的过境关税!” “什么?!”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户部侍郎张远第一个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免除所有关税?!你疯了不成!关税乃国库重要来源,一旦免除,我大乾每年将损失多少税银?你这哪里是教我们赚钱,你这是要挖空我大乾的根基!” “蠢货。” 姜星河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你……!” 张远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姜星河懒得理他,继续说道: “我说的免除,是过境的关税。我们不收过路费,但我们收交易税!” “所有在自贸区内完成的交易,无论买卖的是什么,我们只在最后成交的时候,征收一笔极低极低的商税。比如,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 张远又笑了,这次是讥笑。 “才百分之一?姜公子,你是不是没睡醒?这点税银,连给守城门的兵丁发军饷都不够!” “所以我说你蠢。” 姜星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我来问你,现在你们乾国的上等药材、北地的良马,想要运到我大楚,要交多少税?” “按规矩,至少要抽三成利。” “三成利?听上去不少。可你算过账没有?” 他伸出手指,对着张远一下一下地比划着。 “一车药材,价值一百两银子。还没出城门,先被你刮走三十两。剩下七十两。从你大乾北地运到我大楚南境,千里迢迢,路上车马损耗、人员吃喝,要不要钱?路上遇到山匪路霸,打点孝敬,要不要钱?到了我大楚边境,我大楚的关税,再刮一层皮,要不要钱?” “等这车药材真到了买家手里,商人一算,嘿,忙活大半年,冒着杀头的风险,最后就赚个三瓜俩枣,说不定还他娘的亏本!你告诉我,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哪个傻子愿意干?!” “所以你们的关税,根本就不是什么国库来源!而是一道墙!一道把财富死死挡在外面的墙!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笨蛋税’!” “笨蛋税”三个字,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户部侍郎张远的脸上。 张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姜星河说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这些年,边境贸易看似税率极高,实则商旅寥寥,税收一年比一年少。 他们不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是没人敢说,更没人敢动这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姜星河环视一圈,将所有官员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你们总想着雁过拔毛,却从没想过,把毛养得更丰厚一些。你们的眼界,就只有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你们争夺的,不过是从一块小饼上掉下来的芝麻粒。”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徐州是块大蛋糕 “我,姜星河要教你们的,是如何烤出一块,比整个徐州城还大的蛋糕!” 给了这群蠢货一点点消化他话语的时间。 姜星河看到李斯业的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看到蒙放天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动。 很好,鱼儿开始感兴趣了。 “一旦我们免除了所有过境关税,你们想过会发生什么吗?天下的商贾,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了似的涌向徐州!无论是大乾的马匹、皮货,还是我大楚的丝绸、瓷器,甚至是西域的香料、东海的珍珠,都会被吸引到这里来!” “因为在这里,他们的成本最低!利润最高!徐州,将会在一夜之间,成为整个天下独一无二的商业中心!货物的集散地!财富的汇聚之所!” 姜星河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一个无形的帝国。 描绘的蓝图太过宏伟,太过震撼,让议事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远嗫嚅着,不甘心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可是……就算商贾再多,交易再频繁……百分之一的税,也……也收不上多少钱啊……所以我才说你蠢得无可救药!谁告诉你,我们要靠那百分之一的税收赚钱了?” “那点钱,是给天下人看的!是诱饵!真正的金山,在别处!第一笔钱,土地!当成千上万的商贾涌入徐州,他们要不要地方住?他们的货物,要不要仓库放?他们做买卖,要不要店铺?到时候,徐州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间店铺,价格会涨多少倍?十倍?一百倍?” 姜星河的眼神变得灼热,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而徐州的土地,归谁?归官府!归朝廷!我们可以把土地和店铺,或卖,或租!光是这一项收入,就足以把你们那点可怜的关税,秒得连渣都不剩!” “嘶——” 议事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少官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们都是人精,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这……这简直是一本万利啊! 可姜星河的疯狂计划,还远没有结束。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第二笔钱,配套服务!” “商人来了,要吃饭,要住店,要找乐子吧?我们可以由官府出面,或者官府参股,建立起全徐州最大、最豪华的客栈、酒楼、勾栏瓦肆!” “他们的货物需要储存、转运,我们可以建立官方的仓储中心,提供最安全、最便捷的服务!这些配套产业赚的钱,你们想过会有多少吗?那将是一条源源不断流淌着黄金的河流!” 整个议事厅,彻底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包括李斯业和蒙放天在内,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被姜星河这套组合拳彻底打懵了。 一个前所未见,却又似乎无比可行的宏伟商业帝国,就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地踩在了“钱”这个字上。 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姜星河缓缓放下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带着一丝神秘和诱惑。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看穿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各位大人。现在,我们来谈谈最关键的问题。自贸区建立起来,赚了这么多钱……这钱,怎么分?”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在场所有官员的心脏。 怎么分? 是啊,画的饼再大,要是吃不到嘴里,那也是白搭。 按照规矩,这些钱自然是上缴国库。 可就在众人心思浮动之际,姜星河抛出了他真正的,也是最歹毒的杀手锏。 “我知道,各位大人为国操劳,俸禄微薄,日子过得都很清苦。” 他的语气充满了“体谅”,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 “所以,我建议,自贸区产生的所有利润,除了上缴国库一部分,维持朝廷运转之外……剩下的,将作为‘红利’,按照各位大人在自贸区建设中的功劳大小,进行分发!” 所有人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炸开了。 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 只能听到一阵阵瞬间变得粗重无比的呼吸声。 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恨不得生吞了姜星河的官员们。 此刻全都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剩下一种最原始的光芒。 无尽的贪婪! 姜星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走到众人中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各位,别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贪那三瓜俩枣了,不值当。只要各位齐心协力,把徐州这个盘子做起来,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光明正大地,合理合法地,赚到比你们贪污一辈子还要多十倍、百倍的钱!” “所以,只要你们站在这条船上,你们就不是贪官,而是大乾的功臣!是开创一个新时代的英雄!” 姜星河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在每个人的心头盘旋、发酵。 英雄?功臣? 去他娘的!老子只想要钱! 光明正大地,合理合法地,把那些金山银山搬回自己家! 官员们的呼吸越来越重,胸膛剧烈起伏,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兴奋与贪婪的疯狂神色。 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像潮水一样向自己涌来。 淹没自己。 “我……我同意!” 一个户部的官员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脸涨得通红。 脖子上青筋暴起,嘶吼道。 “我户部第一个支持姜大人的计划!谁敢反对,就是跟我过不去!” “没错!我工部也支持!” “还有我吏部!” “算我一个!”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群情激奋,刚才还恨不得把姜星河千刀万剐的文官们。 此刻全都变成了他最忠诚的拥护者。 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仿佛姜星河不是在描绘一个商业蓝图。 而是在带领他们发动一场抢钱的圣战! 就在这群文官彻底陷入癫狂之时,姜星河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轻轻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那股疯狂的浪潮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议事厅里再次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信徒仰望神明一般,聚焦在姜星河身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争债券 可姜星河的目光,却越过了这群已经上钩的鱼,径直投向了角落里。 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两个人。 丞相,李斯业。 虎威将军,蒙放天。 和那些被金钱冲昏头脑的文官不同,执掌大乾兵权的武将,虽然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凝重。 姜星河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议事厅里回荡,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姜星河停在他们面前,脸上那股商贾般的蛊惑笑意悄然隐去。 “想必觉得,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术,是铜臭味熏天的玩意儿?” “姜大人,你这套东西,我们武将听不懂,也不想懂。我们只知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这又是开商区,又是分红利,把朝堂搞得跟个菜市场一样,成何体统!” “说得好。” 姜星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铁血味道。 “那我现在就告诉将军,也告诉在场的各位大人。” “我搞这么多钱,不是为了让你们吃喝玩乐,不是为了让你们骄奢淫逸。” 姜星河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凌厉,像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是用来打仗的!” “打仗?” 蒙放天猛地一愣。 李斯业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些刚刚还沉浸在发财梦里的文官们,更是一个个如遭雷击,脸上的贪婪和兴奋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与不解。 什么玩意儿? 刚画完分钱的大饼,怎么又要打仗了? 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是要花钱的!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姜星河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坦然地迎着李斯业和蒙放天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没错,就是打仗!” “我之前在徐州做的所有事,包括今天跟各位描绘的这个自贸区蓝图,都只是一个铺垫。” 姜星河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大乾疆域图,最终,落在了大乾西边的那个强大邻国之上。 “我承认我是要‘围魏救赵’!”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如果说刚才的商业计划是疯狂,那现在这个军事计划,简直就是疯癫! 秦国! 那可是虎狼之国! 大乾虽然近年来国力有所恢复,但跟秦国比起来,依旧差着一个档次。主动去招惹秦国,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姜星河!你疯了!” 一个文官失声尖叫起来。 “秦国兵强马壮,我们……” “闭嘴!” 姜星河猛地回头,一声暴喝。 那眼神里的杀气,让那个文官瞬间噤声,吓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脸色惨白。 姜星河的目光再次回到李斯业和蒙放天的身上。 “二位将军,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 李斯业终于开口了,他声音沙哑而沉稳。 “姜大人,秦国之强,非一朝一夕。其国内有精兵百万,名将如云。我大乾虽有北境天险,但也只能勉强自保。主动出击,恕我直言,无异于以卵击石。” “说得对。如果是在平时,确实是以卵击石。” 姜星河点点头,似乎非常赞同李斯业的看法。 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 “但现在,不是平时!” “二位将军久在军中,想必比这些只知道埋头算账的文官更清楚当下的天下大势!” “大楚,正在南线与秦国鏖战!” “秦国最精锐的百战穿甲军,最能征善战的王氏和蒙氏的将军,几乎全部被拖在了南境的泥潭里!秦帝嬴政的眼珠子,现在死死地盯着南边,他做梦都想一口吞掉楚国!”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姜星河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从大乾的北境,划向秦国的腹地! “楚国在南,我们在北!只要我们立刻发兵,从北线对秦国发动攻势,秦国将瞬间陷入两线作战的绝境!他秦国要么分兵,两边都打,那他的兵力就会被稀释,我们就有了战而胜之的机会!” “要么,他就必须放弃一边,向其中一方妥协求和!无论是哪种结果,对我大乾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这,是上天赐予我大乾开疆拓土,一雪前耻的千载难逢之机!” 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姜星河描绘的这幅波澜壮阔的战略图景给震慑住了。 就连最沉稳的李斯业,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而他身旁的蒙放天,双拳紧握,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战火! 作为将门之后,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姜星河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缓缓转过身,再一次面向所有人。 只不过这一次,笑容里除了诱惑,还多了一丝血腥味。 他幽幽地开口,像是魔鬼在所有人的耳边,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各位大人,各位将军。“你们想一想。徐州自贸区,一年能赚几百万两,上千万两,你们就已经觉得是天文数字了。” “可若是我们打下了秦国一座富庶的城池呢?那里的府库、粮仓、豪门大族……能搜刮出多少财富?那将是数千万两,甚至上亿两的真金白银!与此相比,徐州那点收益,又算得了什么?” “姜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啊!打仗……打仗是烧钱的行当!打造兵器,征发民夫,粮草转运,伤亡抚恤……哪一样不是天文数字般的开销?还没等我们摸到秦国的城墙,国库恐怕就要先被掏空了!” “说得好!谁说这笔军费,要从国库里出?我知道,让各位大人一下子拿出支持战争的钱粮,是强人所难。但如果,我能提供一个方法,不仅能让朝廷不费分毫地筹措到军费,还能让在座的各位,都从这场战争中……大赚一笔呢?” “大赚一笔?” “我称此法为,战争债券。” 姜星河心说,天真。 指望从这群已经被榨过一遍的官员和空虚的国库里挤出足够的军费,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要筹集到足以发动一场灭国之战的庞大军资,就必须换个玩法。 姜星河的心中,一个早已成型的、足以颠覆这个时代金融认知的计划浮出水面。 “很简单。朝廷以大乾的国力为担保,发行一种凭证,就叫‘战争债券’。诸位大人,以及天下所有富商,都可以用真金白银来购买这份债券。朝廷拿到这笔钱,便有了充足的军费,可以招兵买马,打造最精良的兵器,准备最充足的粮草,对秦国发动雷霆一击!” 第一百二十章 主战派在民进 “然后呢?”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狂热。 户部侍郎张谦,一个干瘦得像竹竿似的老头。 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他掌管大乾的钱袋子,天生就对一切需要花钱的事抱有警惕。 “姜大人,你这‘战争债券’,听起来是很好。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老夫是说万一,这一仗我们打输了呢?” “那我们卖出去的这些债券,岂不都成了一堆废纸?届时,不仅国库要赔个底朝天,朝廷的信誉也将荡然无存!天下富商群情激奋,那可是要动摇国本的大事啊!”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刚还热血沸腾的众人头上。 对啊! 打仗哪有必胜的道理? 秦国国力强盛,军队更是骁勇善战,号称虎狼之师。 万一输了,投进去的真金白银可就全打水漂了! 刚刚还眼冒金光的文官们,瞬间又冷静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审慎。 看着他们那副前怕狼后怕虎的德行,姜星河笑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把他们心底最深的恐惧挖出来,就没法把新的观念给他们种进去。 姜星河不急不躁,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一张患得患失的脸上扫过。 “张大人问得好。” “张大人,各位大人,你们觉得,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自然是兵精粮足,将士用命!” “说得对!” “那我再问各位,如何才能做到兵精粮足,将士用命?” “这……” “靠的是利益!是白花花的银子!是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的好处!” 众人面面相觑,这问题太大了,不知从何说起。 姜星河的声音陡然拔高。 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户部侍郎张谦。 “张大人,假如你花了一百万两白银,购买了战争债券。前线的粮草供应突然断了,你会怎么办?” “老夫……老夫自然是上奏陛下,催促相关衙门尽快解决!” “错!” “你会比我,比兵部尚书,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着急!你不会等什么狗屁的公文流程,你会亲自跑到粮商家里,用银子砸开他的门,让他用最快的马,最好的车,把粮食给老子运到前线去!谁敢耽搁一刻钟,你都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你,王大人!你若是买了两百万两的债券,听说前线需要紧急运送一批攻城器械,你会怎么办?你会等朝廷的调令吗?” “不!你他娘的会把你家所有能下水的船都开出来!你会亲自拿着鞭子站在码头上,抽打那些慢吞吞的船工!因为你知道,大军早一天打下秦国的城池,你那两百万两的本金和利息,就早一天落袋为安!” “各位,你们还没明白吗?一旦你们买了这战争债券,你们就不再是旁观者了!” “你们和这场战争,就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大乾的战车,就是你们自家的产业!你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你们所有的人脉、资源、手段,去确保这场战争的胜利!” “因为大军的胜利,就是你们的胜利!大军的缴获,就是你们的分红!到了那个时候,粮草运输?军械补给?这些还需要朝廷去操心吗?你们这些债券的持有者,会比任何人,都更高效、更主动地解决这一切!因为每一分钱的投入,都关系到你们自己的身家性命!” 死一般的寂静。 议事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之前还满腹疑虑的文官们,此刻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微张。 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是啊……姜星河说得没错! 这已经不是为国尽忠了,这是为自己赚钱! 一旦投了钱,谁敢在后勤上掉链子,那就是断自己的财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到时候,根本不用朝廷催,他们自己就能把那些供应商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逼着他们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风险当然有。 但和那承诺的数倍,乃至十倍的回报比起来…… 这风险,似乎也不是不能承受啊! 一瞬间,所有文官的眼神都变了。 怀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贪婪,是算计! 看向姜星河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尊活着的财神爷! 搞定了这群文官,姜星河这才缓缓转向另一侧。 那里,是以蒙放天为首的武将集团。 他们的表情和文官们截然不同。 不关心什么债券,什么利息。他们只关心一件事。 仗,到底要怎么打。 蒙放天站了出来,他身材魁梧如山,声音洪亮如钟。 “姜大人,你说的这些,俺老蒙听不太懂,也不想懂。” “钱粮的事,既然你们解决了,那是最好。” “但俺只问一句,秦国北境的函谷关,你打算怎么打?此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墙高达十丈,皆是巨石垒砌,固若金汤!我大乾铁骑再勇猛,也飞不上那十丈高的城墙!若要强攻,不知要拿多少儿郎的性命去填!”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武将们纷纷点头,神情凝重。 这是最现实的军事难题。 函谷关,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大乾通往秦国腹地的路上。 拔不掉这根钉子,一切都是空谈。 整个议事厅的气氛,再次由狂热转为凝重。 然而,姜星河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智珠在握的笑容。 悠然走到地图前,看着那个令无数将领头疼的函谷关,轻描淡写地说道: “蒙将军,谁说我们要去爬那十丈高的城墙了?” “嗯?” 蒙放天一愣。 不攻城,那怎么过去?绕道吗?那要绕到猴年马月去! 只见姜星河的手指,从函谷关旁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蓝色线条上。 “这是……渭水?” “没错。函谷关地势虽险,但它上游三十里处的渭水河段,地势却比关口高出足足数十丈。” “秦人为了农田灌溉,在渭水上游修筑了数道堤坝,蓄积了巨量的河水。=各位将军,你们想一想……如果,我们派出一支精锐小队,趁着夜色,潜入上游,将那些堤坝……尽数掘开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饼值得一吃 水……水攻?! 用渭水之怒,淹没函谷关?! 蒙放天呆呆地看着姜星河,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征战半生,想过无数种攻城的方法,火攻、强攻、围困、奇袭……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还能有这种毁天灭地般的打法! 姜星河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巨石垒砌的城墙,挡不住奔腾的洪水。数万守军,在天威面前,不过是蝼蚁。” “待到大水退去,所谓的天堑函谷关,只会剩下一片泥泞的废墟。” “到那时,我大乾的铁骑,将踏着这片废墟,长驱直入!” “请问蒙将军,这样的路,还好走吗?” “噗通!” 一声闷响。 所有人骇然望去。 只见那山一样魁梧的蒙放大将军,双膝一软,竟是直挺挺地对着姜星河跪了下去! 他双目赤红,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神……神计!此乃神计啊!姜大人!不!军师!请受末将一拜!” “蒙放天!愿为先锋!请军师将掘开堤坝的任务,交给末将!末将若不能引渭水淹没函谷关,愿提头来见!” 全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跪地的身影上。 大乾军神,蒙放天! 竟然给一个楚国来的毛头小子跪下了! 这画面带来的冲击力,比刚才那“水淹函谷关”的计策还要震撼人心! 姜星河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快步上前,双手用力,想要将蒙放天扶起来。 “蒙将军!万万不可!快快请起!” 然而蒙放天身如铁塔,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仿佛生了根。 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狂热的光。 “军师!此计可定乾坤!我蒙放天此生能亲眼见证函谷关被破,死而无憾!请军师受我一拜!” “军师之名,在下万万不敢当!” “蒙将军,诸位大人,请务必记住,在下姜星河,是楚国的使臣!代表的是我大楚的颜面!” “若我在此接受了乾国的官职,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说我楚国使臣,竟投效他国?”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清醒过来。 是啊! 姜星河是楚国人! 怎么能当大乾的军师? 可一想到“水淹函谷关”这等神鬼莫测的计策,就这么从指缝里溜走。 又心有不甘,那感觉就像是百爪挠心。 “那……那可如何是好?姜大人既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若不能为我大乾所用,实在是……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是啊!没有姜大人的奇谋,我们怎么去淹那函谷关啊?” “总不能让姜大人把计策写下来,然后就让他回楚国吧?万一我们哪里没弄明白,岂不是弄巧成拙?” 值房里,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要被一盆冷水浇灭。 看着众人患得患失的模样,姜星河微微一笑,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方案。 “各位大人,小子先前就有提到了个概念。” “哦?姜爱卿快快讲来!” “军师之名,有违礼制,万万不可。但在下可以作为楚国使臣,与大乾进行军事层面的深度合作。我提议,由楚、乾两国,在边境的徐州,设立一个‘联合参谋部’!” “联合参谋部?” “没错。”姜星河解释道,“此机构不设具体官职,只论军事。由我代表楚方,蒙将军可代表乾方,再选拔几位精通兵法谋略的将军一同参与。” “凡是对秦用兵的一切方略,从情报分析、后勤统筹,到具体的作战计划,都在这个联合参谋部中共同商议、共同制定。如此一来,在下既能为联盟贡献一份力量,又不违背使臣的身份。而大乾的将军们,也能全程参与,集思广益,确保万无一失。此计,各位以为如何?” “妙啊!妙啊!联合参谋部!这个法子好!” “既能得到姜大人的神机妙算,又名正言顺!简直是天衣无缝!” “此法可行!有姜大人坐镇参谋部,我大乾何愁秦国不灭!” 一时间,群情激昂,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国都城被攻破,无数金银财宝流水般运回大乾的景象。 然而,就在这其乐融融,仿佛庆功宴一般的氛围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此策!万万不可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丞相李斯业浑身都在发抖,指着姜星河,声音尖利而嘶哑。 “你们休要被这个楚国来的竖子给骗了啊!战争债券,是掏空我大乾民间的财富!联合参谋部,是引狼入室,将我大乾的军机命脉拱手让人啊!” “楚国人狼子野心!他们今天能帮我们打秦国,明天就能用同样的法子来对付我们大乾!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李斯业声泪俱下,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恳切。 此刻的乾国群臣,早已被姜星河画出的大饼给喂饱了。 在“水淹函谷关”和“亿万两白银”的诱惑面前,李斯业的忠言逆耳,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有些碍眼。 “丞相,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姜大人的才智,还是信不过我等的眼光?怕自己相位不保” “李丞相!你一介文臣,懂什么军国大事!姜大人的计策,乃是神来之笔!你屡次三番地阻挠,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是秦国的奸细?!” “你……你血口喷人!” 李斯业气得浑身发颤,指着蒙放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眼前这几乎要失控的场面。 时机,到了。 姜星河要在这熊熊烈火上,再浇上一桶油。 对着李斯业微微一拱手,脸上带着春风和煦般的笑容。 “丞相大人,稍安勿躁。” “其实,您说的,不无道理。” 嗯? 所有人都是一愣。 就连李斯业自己都懵了,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姜星河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丞相大人的担忧,无非是怕我们楚、乾两国联盟,貌合神离,不够真心。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大乾内部,君臣离心,猜忌重重,那这联盟,确实是建在沙滩上的高塔,一推就倒。”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巫蛊案就是诚意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呆呆地看着姜星河。 这……这是什么路数? 李斯业也彻底傻眼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唇枪舌剑,准备跟姜星河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对方上来就直接投降了? 还说自己说的有道理? 这让自己感觉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 憋屈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 李斯业指着姜星河,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星河却完全不理会众人惊愕的目光,反而向前一步,对着龙椅上的乾国皇帝深深一揖。 “陛下,丞相大人的顾虑,便是此番联盟最大的风险——信任!”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两国联军,最怕的便是互相猜忌,各怀鬼胎。我楚国兵马若是到了前线,乾国将军会不会担心我军临阵倒戈?我若献上一计,蒙将军会不会怀疑我暗藏祸心,是想借秦国之手,消耗大乾的兵力?”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蒙放天,又扫过殿上所有武将。 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因为,姜星河说的,正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担忧! 就连蒙放天,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他可以信任姜星河的才智,但他无法完全信任一个楚国人的立场。 “所以!为了表示我楚国的诚意,为了彻底打消诸位的疑虑,我提议,对‘联合参谋部’的权力,做出限制!” “联合参谋部所商议的一切军机要务,最终的决策权、拍板权,必须,也只能由陛下您,或者由蒙放天将军为首的乾方将领同意,方可执行!” 大殿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 所有人都疯了! 这……这是何等的气魄! 这相当于姜星河辛辛苦苦想出计策,搭好台子。 最后把斩将夺旗、建功立业的最终决定权,完全交到了乾国自己手里! 图什么? 图个名声?图个乐? “不仅如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甚至可以恳请陛下,让李丞相也加入联合参谋部,共同监督!丞相大人明察秋毫,目光如炬,有您在一旁盯着,想必任何阴谋诡计,都将无所遁形!” “……” “噗——” 李斯业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打了一拳,而是被一万头疯牛从身上活活踩了过去! 杀人诛心! 这他妈是杀人诛心啊! 让自己去监督? 就代表他默认了这个计划!代表他认可了这个联合参谋部! 要是不去,那就是不识大体,心胸狭隘,是他自己放弃了监督的机会! 所有的路,都被姜星河堵死了! 李斯业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看着那个笑得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此子是妖孽啊! 而值房里的其他人,此刻看向姜星河的眼神,已经从欣赏,变成了崇拜! “高!实在是高啊!” “姜大人此等胸襟!此等气魄!我等……我等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有姜大人如此诚意,我大乾若是再推三阻四,岂非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丞相大人!您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姜大人都把心窝子掏出来了,您还疑神疑鬼!” 蒙放天更是虎躯一震,大步流星地走到姜星河面前。 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姜兄弟!之前是俺老蒙想岔了!你这个兄弟,我蒙放天认了!从今往后,谁敢说你半句不是,就是跟我蒙放天过不去!” 姜星河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所有人都对他深信不疑的时候,他的话,才最有分量。 “在下已经用行动,证明了我楚国的诚意。现在,是否也该轮到大乾,展现一下……你们的诚意了?” 值房里的众臣眉头一挑,显然没料到姜星河会有这么一问。 “哦?姜大使此话何意?我大乾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够,也不够。” “我刚刚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一个国家,若是内部动荡,根基不稳,君臣离心,就算有再好的外部盟友,也终究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恕在下直言,如今的大乾,便有此隐患!” “放肆!姜星河,你什么意思!” 然而,姜星河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股压力一般。 依旧站得笔直,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诸位前辈,我并无冒犯之意。我只是作为一个即将与贵国并肩作战的盟友,提出我的担忧!一个连储君冤案都无法昭雪,任由国本动摇,人心浮动的国家,要如何让盟友相信,你们有决心、有能力打赢这场国战?!” “太子巫蛊案!” 当这五个字从姜星河口中吐出时,整个值房仿佛被时间冻结了。 所有大臣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这……这是大乾朝堂上最大的禁忌! 谁敢提,谁就得死! 这个姜星河,他是疯了吗?! 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开这个血淋淋的伤疤! “我楚国,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将联军的指挥权拱手相让。现在,我以盟友的身份,恳请诸位进言,重审太子巫蛊案!还太子一个清白!稳固大乾国本!安抚臣民之心!以此,作为大乾展现联盟诚意!” 李斯业没有说话。 只是坐在那里,一张老脸已经不是铁青,而是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灰败。 圈套! 这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从姜星河提出要将指挥权交由大乾的那一刻起,这个圈套就已经设下了! 先是用巨大的利益——联军指挥权,来收买人心,让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再用开放监军这种“掏心窝子”的举动,彻底瓦解了所有人的戒心。 甚至让蒙放天这种莽夫都对他称兄道弟。 当所有人都觉得他“诚意十足”的时候,他才终于图穷匕见,抛出了这个足以颠覆大乾朝堂的……“投名状”! 反对? 他李斯业若是敢说一个“不”字,那就是心虚! 那就是承认大乾国本不稳,储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刚才还在称赞姜星河“高义”的同僚会怎么看他? 楚国人会说:“看吧,我就说你们大乾内部有问题,连自证清白的勇气都没有,这盟,还怎么结?”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需要去军营暂住 他娘的!一群蠢货! 李斯业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死死地盯着姜星河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百个窟窿。 这个楚国来的杂种,竟然把大乾满朝文武的脸,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环视四周,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意动的脸。 户部尚书钱万山,那个见钱眼开的老狐狸,此刻正捻着自己的山羊胡,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吏部尚书张举,那个最擅长钻营的笑面虎,嘴角已经微微翘起,显然是在盘算着此事能带来多大的政治利益。 还有其他人…… 兵部的,工部的,刑部的…… 这些平日里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的家伙,此刻的眼神竟然在空中达成了诡异的默契。 联军指挥权! 这块肥肉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他们暂时放下一切分歧,甚至不惜去触碰那桩天大的禁忌! 一群被猪油蒙了心的废物! 被楚国人画的一张大饼就忽悠得找不着北了! 竟然被一个外臣,三言两语就给策反了! 李斯业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大势已去。 果然,户部尚书钱万山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先是对着李斯业拱了拱手,姿态做得很足,但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直插李斯业的心窝。 “首辅大人。下官以为,姜大使此言,实乃金玉良言啊!” “是啊!是啊!” 钱万山话音刚落,吏部尚书张举立刻跟上,那张胖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 “姜大使不愧是楚国栋梁,高瞻远瞩,这份为盟友着想的心,我等佩服!” “攘外必先安内,此乃千古至理!太子巫蛊案,确实是我大乾的一块心病,若不根除,何以让天下信服?何以让盟友安心?” “为了我大乾的江山社稷,为了能与楚国精诚合作,共同抵御北凉,臣恳请首辅大人,联名上书,重审太子巫蛊案!” 一时间,值房内群情激奋。 他们推出来当“诚意”的,不是曾经的太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祭品。 李斯业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忠心耿耿”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好。” 一个字,从他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既然诸位大人……都有此意。” “那便……联名上书吧。” …… 会议在一片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结束。 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去,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仿佛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 李斯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佝偻着背,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姜星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姜兄弟!高!实在是高啊!” 蒙放天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姜星河的肩膀上。 震得他一个趔趄。 姜星河稳住身形,回头笑道: “蒙将军过奖了。” “什么过奖!俺老蒙是个粗人,就佩服你这种有胆有识的汉子!今天这事儿,干得漂亮!” 蒙放天是真的高兴,他觉得姜星河简直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姜星河却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凑近蒙放天,压低了声音。 “蒙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 “嗨!咱俩谁跟谁啊!有事你直说,只要俺老蒙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我想……暂时搬到你的军营里去住。” “啥?” “去……去俺的军营?你没搞错吧?那地方都是一群臭烘烘的大老爷们,吃的粗茶淡饭,睡的硬板床,你一个使臣,金尊玉贵的,去那儿干啥?” “保命。” 蒙放天愣住了,铜铃大的眼睛瞪着姜星河,满脸都是问号。 姜星河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偷听后,才缓缓开口: 轻轻吐出两个字。 蒙放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虽然性子直,但不是傻子。 姜星河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蒙将军,你觉得,我今天把大乾最大的那块遮羞布扯下来,会得罪多少人?” 蒙放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那些人,盘根错节,权势滔天。他们不敢在明面上把我怎么样,毕竟我是楚国使臣。” “可暗地里呢?” “狗急了,可是会跳墙的。陈侍郎家虽然守卫也不错,但终究是在京城腹地,防不胜防。” “整个京城,要说最安全,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伸手的地方,恐怕就只有你蒙将军的大营了。” 光顾着爽快了,却忘了这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 是啊,太子巫蛊案,当年牵连了多少人? 如今的朝堂上,又有多少人是靠着踩着太子的尸骨爬上来的? 姜星河今天这一手,等于是要刨他们的祖坟! 这些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一想到这,蒙放天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他娘的!谁敢动你,就是动俺老蒙!别说了!俺这就带你回营!我倒要看看,在俺老蒙的地盘上,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敢来撒野!” “别!” 姜星河一把拉住蒙放天粗壮的胳膊。 “将军且慢。” “慢个屁!俺现在就带你走!” 蒙放天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姜星河脸上了。 姜星河抹了把脸,无奈地说道: “将军,您现在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把我带走,不就等于明着告诉那些人,我怕了他们,要去你那儿寻求庇护吗?” “怕了就怕了!这有啥丢人的!是他们不讲规矩在先!可我不想让他们这么得意。” 姜星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咱们得演一场戏。” 他凑到蒙放天耳边,如此这般地小声说了几句。 蒙放天听得一愣一愣的,铜铃大的眼睛眨巴了几下,随即一拍大腿。 “妙啊!还是你小子脑子活泛!” “就这么办!俺先走一步,去给你安排好!你小子也麻利点!” 说罢,蒙放天蒲扇般的大手又在姜星河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这才心满意足地,迈着八字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就知道要被针对 陈侍郎府。 姜星河回到府邸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府内的气氛明显不对劲,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出。 进了正堂,就看到陈侍郎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贤侄!你可算回来了!” “今日朝堂之事,老夫……已有所耳闻,你……你这又是何苦啊!” “陈大人。” 姜星河的表情很平静,他反手扶住陈侍郎的胳膊。 “我今日,算是把京城里的一大半权贵都给得罪了。为了不连累大人,也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我今夜必须得走了。” “走?贤侄你要去哪儿?那些人……他们……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啊!” “我已与蒙放天将军说好,暂住他的大营。” 听到蒙放天的名字,陈侍郎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但忧虑依旧。 长叹一口气,拍了拍姜星河的手背。 “蒙将军那里……确实是如今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也罢,也罢……贤侄,是老夫无能,护不住你……” “大人言重了。这些时日,多谢大人照拂。此恩此情,姜星河铭记在心。” 告别了陈侍郎,姜星河立刻找到了赵鸾和夜不收统领张猛。 “赵鸾,收拾些换洗衣物,越快越好,越简单越好。” “张猛,让你的人都换上便装,我们从侧门走,动静要小。” “是,公子!” 两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一刻钟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在几十名扮作普通家仆的“夜不收”护卫下,悄无声息地从陈府侧门驶出,汇入了京城黄昏的车流之中。 马车内,赵鸾紧张地攥着衣角,脸色煞白。 车轮滚滚,穿过喧闹的街市,逐渐驶向城郊的偏僻官道。 道路两旁的树林愈发茂密,光线也越来越暗,只剩下车前挂着的两盏灯笼,在晚风中摇曳出昏黄的光晕。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咻——!” “咻咻咻——!”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傍晚的宁静! 数十支淬着寒光的利箭,如同死神的请柬,从道路两侧的密林中爆射而出,瞬间将马车钉成了一个刺猬! “敌袭!” “结阵!保护公子!” 张猛的怒吼声石破天惊! 他一刀劈飞三支射向自己的箭矢,身形如电,瞬间挡在了车厢之前。 十余名“夜不收”卫士也在同一时间拔出兵刃,迅速组成一个紧密的圆形战阵。 将马车牢牢护在中央。 林中黑影绰绰,少说也有几百名手持利刃的黑衣蒙面人,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扑了上来!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声呐喊。 只有冰冷的杀意和挥舞的刀锋! 金铁交鸣之声瞬间响成一片,火星四溅! 张猛手中一把环首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光所及之处,必有黑衣人惨叫倒地。 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帮刺客,不对劲! 他们的身法、刀法,都带着一股子军中特有的狠辣与简洁,招招致命! 配合也是天衣无缝,三人一组,五人一队,攻守兼备,悍不畏死!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死士! “夜不收”的卫士虽然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但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转瞬之间,便有两名卫士被三名刺客缠住,身上瞬间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包围圈,正在被一点点地压缩! “噗嗤!” 张猛一刀捅穿一名刺客的胸膛,可他的左臂也被另一名刺客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袖子。 咬紧牙关,一脚将尸体踹飞,怒吼道。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 然而,刺客们攻势愈发疯狂! 眼看防线就要被彻底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苍凉雄浑的号角声,突然从他们来时的路上响起! “轰隆隆隆——” 紧接着,是如同奔雷般的马蹄声! 大地都在震颤! 刺客们的攻势为之一滞,纷纷惊疑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槊的骑士,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 正从后方风驰电掣般冲杀而来! 为首的一名将领声如洪钟,炸响在夜空之中! “蒙家军在此!尔等鼠辈,受死!” 这支骑兵,正是蒙放天的亲卫队! 像是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黄油里! 长槊穿透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黑衣刺客。 在重甲骑兵的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冲得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刺客的首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果断地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剩下的黑衣刺客毫不恋战,立刻抽身后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深邃的密林之中,撤退得干脆利落。 战斗,戛然而止。 张猛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受伤的弟兄,眼中满是后怕与愤怒。 亲卫队的领队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马车前,对着车厢一抱拳。 “姜先生,您没事吧?将军命我等在此接应,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车帘被掀开,姜星河面色平静地走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狼藉的战场,又看了看张猛和他手下带伤的卫士,最后将目光投向那名领队。 “有劳了。” …… 蒙放天的大营,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辕门口,蒙放天披着一身铠甲,背着手来回踱步,脸黑得像锅底。 当他看到那辆插满了箭矢、布满了刀痕的马车。 在两拨人马的护送下缓缓驶来时,双眼睛瞬间就红了。 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刚下车的姜星河的胳膊,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 “姜小友!没伤着吧?” “托将军洪福,毫发无伤。” 姜星河摇了摇头。 蒙放天的目光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那些浑身是血、抬着同伴尸体的“夜不收”卫士。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轰然从他胸中炸开! “他娘的!!!欺人太甚!!这帮藏头露尾的狗娘养的杂碎!!敢在老子的地界上动手!!” 他一把攥住姜星河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姜兄弟!你他娘的就给俺老老实实地在这营里住下!” “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敢再来动你一根汗毛!” “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一双,老子宰一双!” 第一百二十五章 长公主在我这里 “军医!他娘的军医呢!给老子滚过来!” 蒙放天一进帐就扯着嗓子咆哮,声浪震得营帐嗡嗡作响。 拽着姜星河,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主帅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央位置,墙上挂着兽皮地图和各式兵刃。 一股粗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把受伤的弟兄都给老子好好治!用最好的药!谁他娘的要是敢偷懒,老子扒了他的皮!” 扭头看向姜星河,那股子暴躁的火气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但眼神里依旧是压不住的杀意。 “姜兄弟,你先坐。” 指了指一旁的虎皮大椅,自己则在大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铁甲叶子随着他的动作哗哗作响,像一头被惹毛了的雄狮。 “说吧,这帮狗日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家那个老匹夫,还是皇城里那个笑里藏刀的四皇子?” 蒙放天一屁股坐下,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姜星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神色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都有可能。李家那老头子,巴不得搅黄了和谈。杀了我这个楚国使者,嫁祸给将军你,说是你蒙家军从中作梗,破坏和谈。这买卖,划算。” 蒙放天重重地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 “那老狗干得出这事儿!” “至于四皇子嘛……他的心思,可就更深了“他也可以是想杀了我,嫁祸给里丞相,借机打压政敌。甚至,他可以单纯地想把这盆脏水,泼在将军你的头上。” “毕竟,大乾北境三十万兵马,可都只听你蒙将军一个人的。这对于一个急于上位的皇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蒙放天听得眼皮直跳,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娘的……这帮在京城里待着的,心都脏!” “不过,不管他们是谁,他们的目的都落空了。他们想离间我们,结果,反倒让我们站得更近了。” 蒙放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雄浑,充满了不屑和豪迈。 “说得对!他娘的!想离间俺和你?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也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更加紧密。” “我决定,再送将军一个天大的秘密。” “或者说,给将军引见一位……真正尊贵的人物。” 蒙放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疑惑地看着姜星河。 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姜星河走到帐门口,对着外面低声吩咐了一句。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怯生生地走进了大帐。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侍女服饰的女子,身形纤弱,一直低着头。 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似乎被这大帐里的肃杀气氛吓得不轻。 正是之前一直跟在姜星河队伍里,毫不起眼的赵鸾。 蒙放天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 “姜兄弟,你这是……” 姜星河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看着赵鸾。 然后又将目光移回蒙放天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蒙将军,这位,便是因太子案牵连,从都城出逃,至今下落不明的大乾长公主。” “赵鸾殿下。” 仿佛一道天雷,在蒙放天脑子里炸开! 猛地从虎皮大椅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死死地盯着那个低着头的纤弱女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长公主?! 太子案里那个失踪的长公主?! 而赵鸾,在姜星河说出她身份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猛地抬起头,一张俏脸瞬间血色尽失,煞白如纸。 “你……”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满眼的惊恐和慌乱。 下意识地就想往姜星河身后躲。 怎么也想不到,姜星河会在这里,当着蒙放天的面。 如此突兀地揭开她最大的秘密! 这……这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蒙放天的呼吸变得粗重,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 在赵鸾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扫过,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几年前,回京述职时,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长公主一面。 虽然时隔多年,但那份独一无二的皇室贵气,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是寻常女子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来的! 是他娘的真的! 真的是长公主殿下! 短暂的震惊过后,蒙放天那张粗犷的黑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激动! “都给老子滚出去!!”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他娘的敢靠近大帐十步之内,杀无赦!” 帐外的亲卫们被这声爆喝吓得一哆嗦,赶紧远远退开,将主帅大帐彻底隔离开来。 做完这一切,蒙放天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凌乱的铠甲。 然后快步走到赵鸾面前。 在赵鸾惊恐未定的目光中。 这个手握三十万大军、威震北境的铁血将军,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 “末将,蒙放天!” “参见长公主殿下!” “末将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粗声大气,而是充满了无比的郑重与沉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砸出来的,带着金石之声。 赵鸾彻底懵了。 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蒙放天。 看着这个传说中杀伐果断、性如烈火的将军,此刻却像最忠诚的臣子一样对自己行此大礼。 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这段时间以来的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蒙放天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着赵鸾。 “殿下放心!有末将在,就有殿下在!从今往后,谁敢动您一根头发,先从末将的尸体上踏过去!” “四皇子那小子,心术不正,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太子殿下仁厚谦和,乃是国之储君,却遭此奸人陷害!” “他娘的!这帮小人!” “殿下,您且安心在此住下!他日,末将必会设法,助太子殿下沉冤昭雪,重掌东宫!” 这一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赵鸾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不是娇弱,而是在绝望中看到了最炽热的光。 连忙上前,想去扶起蒙放天。 “蒙将军……快请起……快请起……多谢将军……多谢姜先生……” 转头看向姜星河,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歉意,更多的。 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终于明白,姜星河不是要害她,而是在用一种最直接、也最冒险的方式。 为她,也为她远在天涯的皇兄,争取到一个最强大的盟友! 赵鸾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对着蒙放天和姜星河,郑重地行了一礼。 “若有一日,皇兄能重见天日,洗刷冤屈。” “我大乾赵氏皇族,定与楚国,与将军,结为最坚实的盟友!” “永世不负!”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审太子案 蒙放天亲自将赵鸾安顿在了帅帐旁的亲卫营里。 这里是整个大营最核心、最安全的地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帐篷里,熏香袅袅,驱散了军营中固有的铁锈和汗味。 地上的毛毯厚实柔软。 案几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奶茶和精致的糕点。 蒙放天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便被姜星河给支了出去。 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姜星河与仍有些魂不守舍的赵鸾。 姜星河自顾自地提起铜壶,给赵鸾面前的空碗里倒满了温热的奶茶。 “喝点吧,暖暖身子。” 赵鸾捧着温热的木碗,手掌的颤抖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是太子哥哥?” “四皇子,如今在京中权势滔天,几乎一手遮天,你若是选择与他合作,不是更容易吗?” 姜星河闻言,嗤笑一声,往自己嘴里丢了块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容易?公主殿下,跟一头饿狼谈合作,那不叫容易,那叫与虎谋皮,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当夜宵。” “四皇子那个人,我见过。眼神里全是赤裸裸的欲望和不加掩饰的野心,为了往上爬,他能把亲爹都卖了,你信不信?” “跟他合作,今天他能帮你,明天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把你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赵鸾的脸色白了白。 姜星河又给自己倒了碗奶茶,慢悠悠地继续说。 “可太子就不一样了。” “他仁厚?或许吧。但在我看来,他最大的优点,不是仁厚,而是他有一群像蒙放天这样,愿意为他卖命的‘蠢货’。” “你看,蒙放天手握三十万大军,镇守北境,皇帝老儿都得让他三分。可他心里念着的,还是那个被打倒在地的太子。” “这叫什么?” “这叫人心,也叫大势。” “四皇子靠阴谋诡计得来的权势,是沙子堆的楼,看着高,风一吹就散了。而太子殿下这边,才是真正的根基深厚。”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逆流而上,去跟疯狗抢食。而是顺水推舟,帮那艘快要沉底的船,重新扬起帆来。” 话语通俗直白将赵鸾心中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敲得粉碎。 是啊,太子哥哥身边,从来都不缺忠肝义胆之士。 只是他们之前,群龙无首,被四皇子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 “你……你就不怕失败吗?” 赵鸾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姜星河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痞气。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烂命一条。” “再说了,我赌的,可不止是太子和你,还有龙椅上那位的心思。” “他现在或许是被猪油蒙了心,偏袒四皇子。但等他清醒过来,发现一个儿子要靠着构陷兄弟才能上位,你猜他会怎么想?” “皇帝,最怕的就是不可控的儿子啊。” 姜星河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的一角。 外面,星光璀璨,军营里一片寂静肃杀。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 “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吃好喝好,养足精神。京城那边的好戏,差不多也该开场了。”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 次日,大乾王朝。 京城,金銮殿。 天还未亮透,文武百官便已身着朝服,鱼贯而入。 整个大殿庄严肃穆,气氛却有些诡异的压抑。 四皇子,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亲王蟒袍,站在百官之首,身姿挺拔,面带微笑。 身后的党羽们,也个个春风得意,眉宇间满是藏不住的喜色。 太子已经彻底倒台,被废黜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便是他们论功行赏,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刻了。 朝堂之上,几个属于太子一派的官员,此刻则面如死灰,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大局,已定。 四皇子的目光,甚至已经开始若有若无地瞟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仿佛在丈量着,自己与那至尊之位的距离。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细的唱喏,身着龙袍的乾国皇帝。 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上御阶,在龙椅上坐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一名四皇子一派的官员立刻迫不及待地出列。 正准备就“废黜太子”一事,进行最后的逼宫。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却抢在了他的前头。 “臣,御史大夫王德庸,有本启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那个颤巍巍走出队列的老者身上。 王德庸! 当朝御史大夫,清流一派的领袖! 出了名的老顽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从不站队,只认死理,连皇帝都敢当面顶撞,是朝堂上一个谁都不想招惹的异类。 他这个时候站出来干什么? 四皇子四皇子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见王德庸手捧一卷奏折,高举过头顶。 “陛下!臣,恳请圣上,重审太子巫蛊一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金銮殿,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重审? 案子不是已经铁证如山了吗? 四皇子四皇子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了。 他身后的党羽们,更是面面相觑,一脸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王大人!你这是何意!” “太子巫蛊案,人证物证俱在,太子本人也已画押认罪!此乃铁案!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为罪人翻案不成?!” “陛下!此案,疑点重重!” “其一!所谓的人证,乃是东宫一名小太监,此人平日嗜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就在案发前三日,他的赌债却被一笔神秘的巨款尽数还清!臣请问,这笔钱,从何而来?!” “其二!所谓的物证,那个刻着陛下生辰八字的木偶,做工粗劣,其上的字迹,看似模仿太子笔迹,实则笔锋虚浮无力,形似而神不似!太子殿下自幼苦练书法,笔力雄健,岂会写出如此孱弱之字?!”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发现木偶的地点,乃是东宫花园的一处假山之下!东宫守卫森严,堪比皇宫!一个外人,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中,埋下这等物件,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传太子上殿 王德庸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 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喧嚣的四皇子党羽,此刻一个个面色发白,额头见汗。 这些疑点,他们不是不知道! 只是在四皇子的大势之下,被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而已! 可现在,被王德庸这个老顽固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的面,如此清晰地撕开,摆在了台面上! 性质,就完全变了! 四皇子四皇子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个老不死的! 正要开口驳斥,将这一切都扣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帽子。 突然! “哐当!”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只见数名身穿重甲、腰挎战刀的武将,竟是齐刷刷地走出队列! 为首的,正是手握京畿卫戍之权的镇军大将军! 还有几位,也都是在军中威望极高的宿将! 他们不说话,只是走到王德庸的身后,齐齐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之声,在大殿中回荡不休! “末将附议!” “恳请陛下,重审太子一案!” “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声音整齐划一,声震屋瓦!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的铁血煞气,瞬间席卷了整个金銮殿! 文臣弹劾! 武将逼宫! 这……这他娘的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整个朝堂,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吓傻了! 四皇子四皇子,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手脚冰凉! 千算万算,算计了太子,算计了朝臣,甚至算计了父皇的心思! 却唯独没有算到! 这些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从不参与党争的武夫! 和那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王德庸! 竟然会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联起手来,给了他这致命的一击! 所有的部署,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被彻底打乱! 高高的龙椅之上。 乾国皇帝那张本就疲惫的脸,此刻已经变得无比凝。 四皇子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高坐于龙椅之上的乾国皇帝,终于动了。 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缓缓抬起,目光如同实质般。 扫过底下跪倒一片的武将,扫过脸色煞白的四皇子,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文臣。 “够了。”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让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巫蛊一案。” 皇帝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清,也极冷。 “暂停审议。” “传太子赵启,上殿问话!” 王德庸和那一众武将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惊愕。 陛下终究还是松口了! 而四皇子,则是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身后的党羽们,更是一个个面如死灰。 传太子上殿? 这……这跟他们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被那帮武夫给吓住了? 四皇子死死地咬着牙 不可能! 父皇雄才大略,怎么可能被几个武将威胁! 这一定是想出的权宜之计!对,一定是这样! 只要太子一上殿,亲口“认罪”,那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里,四皇子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病态的希望。 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怨毒与期待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大殿的入口。 很快,殿外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的,是铁链在地上拖拽时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 那声音,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众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金銮殿那高大的门口。 片刻之后。 两名身形魁梧的金吾卫,架着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当看清那道身影的瞬间,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之中! 那……那是太子?!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储君,此刻竟是这般模样! 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太子朝服,而是一件破烂不堪、沾满了污血与秽物的囚衣! 原本束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如同一团枯草般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被两名侍卫半拖半拽地架着,双脚无力地在金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侍卫似乎是故意的一般,手一松,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太子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条被人丢上岸的濒死之鱼,微微抽搐着。 “太子,带到!” “抬起头来!” 一声冷喝,从龙椅之上传来。 太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嘶——!” 大殿之上,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是一张怎样惨白的脸啊! 毫无血色,白得像一张宣纸,嘴唇干裂,布满了细小的血口。 而真正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太子裸露在外的皮肤! 破烂的囚衣下,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新的叠着旧的,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甚至在脖颈和手腕处,还能看到几个被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焦黑丑陋的印记! 这哪里还是什么储君! “殿下!” 王德庸一声凄厉的悲呼,老泪纵横! 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踉跄着冲上前去。 想要将赵启扶起,却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畜生!畜生啊!!” 那几位跪地的武将,此刻更是双目赤红,目眦欲裂! 镇军大将军猛地拔出腰间的战刀,刀锋直指四皇子。 那股子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杀气,再无半分掩饰,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四皇子! “四殿下!天牢乃皇家重地!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储君用此等酷刑!!” “说!!!” 一声暴喝,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四皇子赵被这股杀气一冲,吓得连退数步。 这下是真的完了! 只想着要屈打成招,让太子“认罪”,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手底下那帮急于邀功的蠢货,竟然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把太子折磨成这副鬼样子,还怎么“认罪”? 这副惨状摆在父皇和满朝文武面前,就算真的是巫蛊案的真凶,现在也成了受尽折磨、屈打成招的无辜受害者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楚国使臣因太子案遇袭 这不是在帮他,这是在把他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推啊! 四皇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愤怒、或鄙夷、或惊惧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射来。 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乾国皇帝看着自己儿子那不成人形的模样,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 那双藏在宽大龙袍下的手,猛然攥紧! 这帮逆子! 目光,缓缓从赵启身上移开,冷冷地扫过惊怒交加的王德庸和武将。 扫过魂不附体的四皇子,最后,落在了那些垂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文臣身上。 仅仅凭四皇子这个废物,绝没有这个胆子! 也绝没有这个能力,能在天牢那种地方,将当朝太子折磨成这样! 天牢,名义上归刑部管辖,实则,一举一动都在他这个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能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情…… 这背后,必然还有一只手! 一只更隐蔽,更强大,也更歹毒的黑手! 废黜太子? 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储位之争了! “陛下!” 一声沉雄如洪钟大吕般的断喝,骤然响起! 镇军大将军蒙放天,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再度越班出列。 手还按在刀柄上,虎目圆瞪,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硬生生打断了皇帝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乾国皇帝眼中的杀意微微一滞,冰冷的目光转向了这位军方重臣。 若非天塌下来一般的大事,蒙放天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断他。 蒙放天单膝跪地,声若惊雷。 “臣,有万分紧急之事,必须立刻禀报!”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件能让镇军大将军如此失态,甚至不惜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也要禀报的事? 那会是什么事? 皇帝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蒙放天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石之声。 “昨日,楚国使臣姜星河,在结束谈判、返回驿馆的途中,遭遇伏击!” “什么?!” “楚国使臣遇刺?!” “这……这怎么可能!” 那些原本还沉浸在夺嫡内斗、太子惨状中的文臣们,此刻一个个脸色剧变! 废立太子是皇家内部事务,他们最多也就是站站队,押押宝。 可刺杀外国使臣,尤其是在两国刚刚结束一场关键谈判的节骨眼上,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不再是家事,而是国事!是能引发两国大战的滔天祸事! 蒙放天没有理会周遭的哗然,他双眼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继续沉声说道: “刺客皆为精锐死士,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若非姜星河身边护卫拼死抵抗,恐怕……” “他早已是一具尸体!” “姜星河本人,也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话音未落,蒙放天猛地抬起头,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愤慨! “陛下!臣敢问,姜星河为何会在这时遇刺?!” “因为他昨日在朝堂之上,仗义执言,力陈太子殿下绝无可能行巫蛊之事!” “因为他挡了某些人的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闪电劈进了所有人的脑海! 跪在地上的四皇子,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骇。 刺杀姜星河? 不……不是自己干的啊!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对方这是要杀人灭口!” “更是赤裸裸的警告!” “警告所有还敢为太子殿下说一句话的人!警告我等这些忠于陛下、忠于大乾的臣子!” “看看吧!这就是下场!” “陛下!” 蒙放天猛地一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行刺他国来使,此等恶行,一旦坐实!楚国必将问罪!届时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这分明是有人唯恐我大乾不乱,要将我大乾拖入万劫不复的战争深渊啊!” “此等居心叵测之徒,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 最后四个字,蒙放天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在大殿之上久久回荡。 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之前还在为站队而暗自盘算的文臣们,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皇子争位了。 这是有人在动摇国本! 龙椅之上,乾国皇帝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他眼中的杀意,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那是一种比万年玄冰还要冷上千倍万倍的寒意,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冻结。 他的脑海中,两幅画面在飞速地交织重叠。 天牢里,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浴血的太子。 驿馆外,那个遭到精锐死士伏击、险死还生的楚国使臣。 这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此刻却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串联在了一起。 好大的手笔! 终于,那股冰冷的死寂被打破了。 龙椅上的乾帝,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坐直了身体。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一座万丈高山拔地而起。 无形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太和殿,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大乾与楚国结盟,乃是国之大计,神圣不可动摇。” “自即日起,凡有任何言行,试图挑拨、破坏两国邦交者……” 乾帝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下方的人群。 “皆以叛国论处!” “斩!” 一个“斩”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轰! 朝堂之上,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形的炸雷! 那些之前还叫嚣着要对楚国强硬的言官,此刻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官服。 风向,彻底变了! 四皇子派系的大臣们,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他们隐隐感觉到。 事情正在朝着一个最坏、最恐怖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乾帝似乎根本没兴趣看他们的反应,他那冰冷的目光转向殿外。 “来人!” 两名侍卫立刻跨入殿中,单膝跪地。 “传宫中所有太医!立刻!马上!给太子医治!惜任何代价!用上所有珍稀药材!若是太子有任何闪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子勉强救回来了 “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最后一个字落下,乾帝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那股子森然的、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杀意不加掩饰。 足以压垮整个太医院! 所有大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皇帝这次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太子真的死了,太医院上上下下,从院使到药童,一个都活不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威胁,而是用整个太医院的性命,给太子续命! 乾帝靠在龙椅上,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下方,那群之前还在互相攻讦。 此刻却噤若寒蝉的臣子。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温度,却比刚才的雷霆之怒更加令人心悸。 众人心中猛地一跳! 还有?! “太子秉性纯良,仁孝宽厚,此番乃是遭奸人构陷,蒙受不白之冤!” 平反了! 陛下亲口为太子平反了! 四皇子的身体猛地一晃,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身边的几个核心党羽,更是双腿一软。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皇帝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辩解和挣扎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 这比任何罪名都来得可怕! 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是清算! “着,大将军蒙放天!会同大理寺、刑部,即刻成立专案组!彻查楚国使臣遇刺案,以及,构陷太子一案!朕,赐你尚方宝剑!” 话音刚落,太监总管已经颤颤巍巍地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走到了蒙放天面前。 盒子打开,一柄古朴的长剑静静地躺在其中,剑柄上的龙首,散发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寒光! 上斩昏君,下斩馋臣! “凭此剑,你可调动京城三大营,可随意出入任何官署府邸,包括皇子府!凡涉案之人,无论官阶高低,宗室与否……准,先斩后奏!”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 赋予一个臣子先斩后奏的权力,这在大乾立国以来,屈指可数! 上一次,还是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为了清剿前朝余孽! 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杀心! 蒙放天双手颤抖地接过尚方宝剑,重重地磕头。 “臣,蒙放天,领旨!蒙爱卿,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牵扯到谁。” “朕只要一个结果。” “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算计朕,算计朕的儿子,算计我大乾江山社稷的臭虫、老鼠……只一只,给朕揪出来!” 乾帝说完最后两个字,猛地一甩龙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和殿。 留下满朝文武,和一地的冰冷与恐惧。 “退——朝——” 李福安尖细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却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四皇子姜星云的身体晃了晃,被身旁的户部尚书眼疾手快地扶住。 “殿下!” “走!回府!” 四皇子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甚至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 四皇子府。 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砰!” 一个名贵的青花瓷瓶被姜星云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废物!全都是废物!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不是说父皇最忌惮楚国吗?不是说太子这次死定了吗?” “现在呢?!先斩后奏!蒙放天那条老狗拿到了先斩后奏的权力!” “你们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书房内,一群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朝廷大员,此刻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殿……殿下,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只有弃车保帅了!” “把……把刑部那几个动手的,全都推出去!” “只要我们死不承认,蒙放天没有铁证,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放你娘的狗屁!” 兵部尚书张韬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横飞地骂道。 “推出去?你当蒙放天是傻子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推几个替死鬼出去,不就等于告诉他,我们心里有鬼吗?” “到时候他顺藤摸瓜,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等死吗?” “等死?”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父皇他已经老了!他现在的心里只有那个废物太子!我们再等下去,迟早是个死!” “殿下!调动我们安插在京营的人手,直接……直接逼宫!” “疯了!你疯了!” “这可是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都给本王闭嘴!!!” 四皇子一声怒吼,总算压下了所有声音。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丝冰冷的理智取代。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传令下去!” “所有跟楚国使臣案有关的卷宗、信件、证物,立刻!马上!全部销毁!” “一点灰都不能剩下!” “还有,所有经手过这件事的人,尤其是刑部天牢里那几个自作聪明,对太子动了重刑的狱卒……” “处理干净点。” “别让蒙放天,抓到任何活口。” …… 与此同时。 大乾东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死寂。 太医院院使李德全,亲自领着十几个当值的御医。 身后跟着抬着一个个珍贵药箱的太监,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守门的狱卒看到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 几个年轻的御医当场就变了脸色,差点吐出来。 李德全皱着眉,挥了挥手,率先走了进去。 看清太子的惨像时,饶是他行医一生,见惯了各种惨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那……那还是一个人吗? 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一身的太子蟒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和皮肉粘连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十根手指的指甲盖全被掀开,血肉模糊。 浑身上下,遍布着鞭痕、烙印,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那张曾经俊朗无双的脸,此刻肿胀得像个猪头。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额头划到下巴,皮肉外翻。 “这……这就是太子殿下?” “畜生!简直是畜生啊!” 李德全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 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能下如此狠手! 这已经不是审讯了,这分明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折磨! “还愣着干什么!” “救人!” “快!千年人参!立刻熬成参汤!先给他灌下去吊住命!” “剪刀!把衣服剪开!小心点!别撕扯到伤口!” “银针!快拿银针来!老夫要先护住殿下的心脉!” 第一百三十章 是时候回楚国了 一阵鸡飞狗跳的忙乱之后,东宫总算暂时稳住了局面。 而城外,蒙放天的大营中。 姜星河悠闲地在主帐内,。 帐外是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和将士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声,整个京城仿佛一口被烧开的滚水锅,那股子焦灼和混乱,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没过多久,帐帘被人猛地掀开。 一股夹杂着血腥气和寒气的风灌了进来。 蒙放天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奔波了一夜的疲惫。 “姜老弟!” 一屁股坐到姜星河对面,抓起桌上的茶壶,连杯子都顾不上用。 直接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凉茶。 “哈——爽!” 蒙放天抹了把嘴,粗声大气地说道。 “成了!全他娘的成了!” “太子殿下已经接回东宫,太医院那帮老家伙全都围着转呢,命是保住了!” “哦?皇帝怎么说?” “怎么说?老皇帝气得当场就把龙案给掀了!” “现在,老皇帝已经下令,让我全权彻查此事!任何人不得阻拦!” 蒙放天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 “你是没看见老四那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跟开了染坊似的!他手底下那帮狗腿子,一个个跟死了爹娘一样,就差当场尿裤子了!” “现在他们正满世界地销毁证据呢,估计连夜里拉的屎都得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写着太子坏话的纸条!” 姜星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么说,太子的冤屈,很快就能洗清了。” “那是自然!有我蒙放天在,不出三天,我就让老四那帮杂碎哭爹喊娘地把所有罪过都认了!” “人证物证,我早就给你备好了,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往老皇帝面前一送!” 姜星河点了点头。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既然太子殿下已无性命之忧,大乾的内乱也即将平息。” “那么,蒙将军。” “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不是也该谈谈了?” 蒙放天脸上的兴奋之色微微收敛,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姜兄,这次若不是你,太子殿下恐怕……我蒙放天,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绝无二话!” “我要的,不是你蒙将军的人情。” 姜星河淡淡地说道。 “我要大乾,与我大楚结盟,共同出兵,讨伐秦国!” 蒙放天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拍桌子。 “好!” “就这么办!” “秦国那帮狼崽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些年仗着兵强马壮,屡屡犯我边境,杀我百姓!这笔账,早该跟他们算算了!” “姜兄你放心!等太子殿下的事情一了,我立刻就向陛下面陈此事!” “太子殿下那边,我也会去分说!他受了秦国暗算,险些丧命,这口恶气,他比谁都想出!” “此事,必成!” 蒙放天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姜星河站起身。 “很好。” “既然如此,我也该回楚国复命了。”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蒙将军了。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是在秦国的都城咸阳,把酒言欢。” “这么快就走?” “事情已经办完,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姜星河的回答干脆利落。 事情谈妥,他便不再拖泥带水。 在离开大营之前,他拐了个弯,去往了安置赵鸾的营帐。 赵鸾一夜未眠,正焦急地在帐中踱步,听到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看到是姜星河,眼中顿时燃起一丝希冀。 “姜公子!太子殿下他……” “他没事了。” 姜星河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赵鸾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险些站立不稳。 “太好了……太好了……” “我准备即刻返回楚国。” 姜星河看着她,继续说道。 “临走前,有几件事要嘱咐你。” 赵鸾立刻收敛心神,认真地看着他。 “姜公子请讲。” “第一,你暂时还不能公开露面。” 姜星河的眼神变得深邃。 “现在,你是太子手中最重要的一张底牌,是证明四皇子构陷他的最直接、最有利的证据。你必须藏好,直到最关键的时刻,再站出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赵鸾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第二……” “你虽然不能露面,但也不能彻底销声匿迹。” 姜星河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赵鸾一怔,有些不解。 “这是何意?” “我要你,想办法,放出风声去。” 姜星河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像一只谋划着偷鸡的狐狸。 “我要让整个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一件事——” “乾国的小公主,还活着。” “不仅活着,而且这次成功营救太子殿下,她也出了大力。” 赵鸾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姜星河的用意。 这简直是……诛心之计! 公开露面,证据就摆在了明面上。 四皇子一党反而可以针对性地去想办法反驳、污蔑。 可现在,招联就像一个藏在暗处的幽灵。 四皇子知道她存在,却不知道在哪,不知道她手里到底还掌握了多少他们不知道的证据。 这种未知的恐惧,高悬在他们所有人的头顶! 让四皇子日夜不宁,食不下咽,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生怕一不小心,这个“女鬼”就跳出来索命! “让他们猜,让他们怕。让他们自己,把自己逼疯。” 姜星河说完,便不再看赵鸾脸上的惊愕,转身就准备掀开营帐的门帘。 “姜公子,我……” 赵鸾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但姜星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对这种小丫头片子的感激,没什么兴趣。 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楚国都城,在那些老东西发难之前,把赏赐先拿到手。 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刚一出帐,就迎面撞上了蒙放天。 这位乾国大将军显然是专门等在这里为他送行的。 “姜兄,这就走了?” “嗯,归心似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乾的后续安排 “不多留两日?也好让兄弟我尽尽地主之谊,给你摆酒庆功啊!” “酒什么时候都能喝。” 姜星河点了点头。 蒙放天一脸的可惜。 “等咱们把秦国那帮龟孙子打得跪地求饶,我请你喝楚国最好的酒。”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 蒙放天豪爽大笑。 就在此时,营地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士兵的呵斥声和一阵粗犷的叫嚷。 “让开让开!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老子要见姜老大!” 蒙放天眉头一皱,正要发火,就看见一伙人已经推开了拦路的卫兵。 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匪气十足的山贼头子,冯奎。 冯奎和他身后那几十号兄弟,一个个风尘仆仆。 一看到姜星河,冯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瞬间就垮了,噗通一声。 一个猛虎落地式就跪在了姜星河面前。 身后那帮山贼也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老大听说您要回楚国了?您可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我们这帮兄弟可怎么办啊!” 他砰砰地磕头,额头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闷响。 身后的几十号兄弟也跟着齐声大吼,声势震天,把周围的乾国士兵都给看傻了。 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悍匪,怎么跟见了亲爹似的? 姜星河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冯奎,脸上没什么表情。 当然知道这帮家伙是真心实意。 但带他们回楚国? 开什么玩笑。 回去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明枪暗箭,身边带着一群来路不明的山贼,那不是上赶着给政敌送把柄吗? “起来吧。” 冯奎却跪着不肯动,抬起一张混着泥土和眼泪的脸,执拗地看着他。 “老大若是不答应,我们……我们今天就跪死在这里!” “行啊。” “那你就跪着吧,我走了。” 说完,真的就抬脚要走。 冯奎顿时傻眼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位老大压根不吃这一套。 “哎,老大,别,别啊!” 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把抱住姜星河的大腿,死活不松手。 “我们兄弟是真心想跟着您啊!” 跟在姜星河身后的张猛,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一脚把这个无赖给踹飞。 听到动静的赵鸾也从营帐里走了出来,看到这副场面,不由得愣住了。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抱着自己大腿的冯奎,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好奇的赵鸾。 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冯奎。 “你想报恩?” “想!做梦都想!” “跟着我,没前途。” 姜星河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回了楚国,不过是被人针对的纨绔,你们跟着我,顶多就是当个看家护院的家丁,一身的本事,都得烂在肚子里。” “可是……” “没有可是。” “想出人头地,跟我没用。” “跟她,才有。” 这话一出,不光冯奎懵了,连赵鸾和一旁的蒙放天都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姜星河没理会众人的错愕,他一把将冯奎从自己腿上撕下来,推到赵鸾面前。 “公主殿下。” “临走之前,送你一份大礼。” “这些人,悍不畏死,忠心不二,最关键的是,他们不属于乾国任何一个派系,干净得很。” “你现在是藏在暗处的幽灵,可幽灵也需要爪牙。这支力量,就是你最锋利的爪牙。” “让他们帮你查探消息,帮你清除障碍,帮你做所有你不能在明面上做的事情。” 赵鸾的呼吸猛地一滞。 看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匪气冲天的山贼,又看了看姜星河。 瞬间就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礼物,这分明是一把递到她手里的刀! 冯奎也傻了,看看姜星河,又看看眼前这个娇滴滴、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小公主。 “老大……您……您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她?” 让一个杀人如麻的山大王,去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当手下? “怎么,不愿意?” “我问你,这次救太子,是谁的功劳?” “是……是老大您的……” “放屁!” “是公主殿下!是她冒着生命危险,逃入楚国才能遇到我们!” “保护她,就是保护我们这次所有努力的成果!就是帮我!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冯奎的脑子嗡的一下。 对啊! 老大说得对啊! 保护公主殿下,就是在帮老大办事啊!这不还是一样吗? 而且这任务听起来……好像比跟着老大回楚国当个看门护院的要重要得多! 想通了这一层,冯奎脸上的不情愿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肃穆和激动。 他猛地转身,再次对着赵鸾,“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次比刚才跪姜星河还要标准。 “冯奎,携黑风山兄弟,拜见主上!” “从今往后,但凭主上驱使,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赵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看着眼前这个跪得无比真诚的悍匪。 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搞定收工”表情的姜星河。 就这么……白得了一支私人武装? 做完这一切,姜星河再无半分留恋。 冲着蒙放天和赵鸾随意地拱了拱手。 “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 张猛和那几十个楚国夜不收也早已准备就绪,齐齐上马。 “驾!” 姜星河一抖缰绳,坐下那匹从赵军中挑选出来的最优良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 四蹄翻飞,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张猛等人立刻策马跟上,一行人卷起漫天烟尘。 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一行人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卷着尘土,脱离了官道的束缚。 战马的鼻孔里喷出灼热的气息,马蹄踏在荒野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雷鸣。 一行人没有片刻的迟疑,径直冲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 狂奔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官道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 姜星河才猛地一勒缰绳。 “吁——”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他身后的几十骑也随之齐刷刷地停下,动作整齐划一。 没有半点杂音,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进林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能走官道 姜星河言简意赅,调转马头,率先冲进了一片枝叶繁茂的密林。 林中光线陡然一暗,夏日的燥热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种阴翳的凉意。 众人纷纷下马,牵着马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姜星河将缰绳随意地系在一棵树上,转身扫视着他带出来的这几十号人。 这些都是楚国夜不收中的精锐,一个个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常年刀口舔血的煞气。 -“都过来。” 姜星河的声音不大。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半圆,将姜星河和张猛围在中间。 “聊两句。” 姜星河靠在一棵大树上,姿态放松,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咱们把乾国太子给捞出来了,这事儿,你们觉得乾国四皇子那小子现在在干嘛?” “他要是还有点脑子,现在肯定已经下了死命令。所有通往楚国的官道、渡口、关隘,现在估计都布满了眼线和兵马,就张着一张大网,等着我们这几十条小鱼一头撞进去。” “封路算是客气的。换了我是他,我直接下令,任何形迹可疑的队伍,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不光是乾国人。” “咱们楚国那边,也不是人人都盼着我回不去。说不定,现在正有人巴不得我们死在乾国,。” 众人心中又是一凛。 这比被乾国人追杀还要可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张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瓮声瓮气地开口: “老大,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荒郊野外待着吧?” “为什么不能?” 姜星河反问。 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我们只有几十个人,跟乾国的正规军硬碰硬,那就是拿鸡蛋碰石头。所以,从现在开始,所有人给我记住!” “放弃所有进城补给的念头!任何城镇、村庄,都给老子绕着走!别说进去歇脚,就是靠近都他妈不准!” 这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进城? 那吃什么?喝什么? 张猛第一个提出了现实问题。 “老大,咱们的干粮撑死还能吃一天,水囊也快见底了。人不吃可以,马不吃草不喝水,跑不了多远就得趴下!” “是啊,将军,马是咱们的命根子,没马咱们走不出这乾国地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不怕死,但怕就这么窝囊地饿死、渴死在荒野里。 面对众人的疑虑,姜星河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忧色,反而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走到队伍中间,用脚在松软的土地上画了一个潦草的地图。 “谁告诉你们,只有城里才有吃的?” 他用树枝指了指东边连绵的山脉。 “从这里往东,穿过这片山,再趟过那边的沼泽,就能绕开乾国布防最严密的几个州府,直接插到咱们楚国的边境线。” “这条路,地图上没有,官府的文书里更不会有。” “城池关隘对我们来说是死路,但这深山老林,对我们来说是什么?” “是我们的家!” “你们一个个都是在山里、在林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顶尖斥候!狩猎、追踪、找水、辨别方向,这些东西都他妈还给你们的师傅了?” 姜星河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块石头。 “这危机四伏的荒野,才是我们最好的掩护!乾国的那些大头兵,进了这林子就是睁眼瞎!而我们,就是这林子里的狼!” 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眼中的迷茫和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兴奋和自信。 对啊! 他们是夜不收! 是大楚最精锐的斥候! 野外生存,本就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张猛!” “在!” “你带十个人,负责队伍的警戒和防御!” “是!” “剩下的人,分成三组!一组去找水源,一组去打猎,另一组去探查前方路线,天黑之前,我要见到水和肉!” 姜星河的命令干脆利落。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几十人齐声应诺,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密林中激起一阵回响。 短暂的休整结束。 队伍重新上马,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之前的仓皇逃窜,变成了如今目标明确的潜行。 姜星河一马当先,拨开身前的枝叶,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朝着那片看起来深邃、阴暗,充满了未知的深山之中,一头扎了进去。 没有官道,没有路标。 只有参天的古木,和脚下厚厚的落叶。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归国之路,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 乾国,都城。 一处外表平平无奇的宅院,内里却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每一处都透着毫不掩饰的奢靡。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锦袍、体态浑圆的胖子。 手指上硕大的翡翠扳指在烛光下泛着油润的光。 在他下首,坐着几位在乾国商界跺跺脚都能引起一阵骚动的大人物。 钱有德端起面前的鎏金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话,我就不多说了。” “楚国那位的意思,诸位都清楚。姜星河,必须死在乾国。” “无论花多少银子,动用多少人手,他的命,必须留下!” “砰!” 一个经营着私盐生意的瘦高商人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溅了出来。 “钱东家!这事儿不好办啊!” 他一脸的肉疼和懊恼。 “上次在驿站,咱们布的局多周密?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买通了驿丞,调开了巡逻队,还准备了一场大火,想把他和他那几十个亲卫烧成焦炭!” “结果呢?” “那姓姜的狗崽子,鼻子比狗还灵!他妈的,硬是跑了!火是着了,但人也跑出来了!” “没错,这个姜星河,邪门得很。他年纪轻轻,心思却比咱们这些老家伙还深。让他活着回到楚国,咱们这些年跟‘那位’的生意,怕是都要被他给掀出来!” “到时候,咱们的脑袋,还有咱们全家的脑袋,都得挂在楚国都城的城门楼子上!” 此话一出,暖阁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 在座的商人,哪一个不是手眼通天,在乾国官场商场都经营着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定要阻拦姜星河 商人们的富贵,很大程度上都来自于和楚国“那位”的秘密交易。 走私、贩卖情报、甚至……资助“那位”在楚国的势力。 这些事,任何一件捅出去,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钱有德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身边只剩下几十个残兵败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已经传令下去,动用我们在东线官道上的所有力量。驿站、关卡、沿途的山贼水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动起来!” “就算是用人命去填,也要把他给我堵死在路上!他不是能跑吗?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钱有德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姜星河被乱刀砍死的场景。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狠厉之色。 姜星河就算再聪明,也只有几十个人。 而他们,能调动的人手和资源,足以在官道上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正当他们商议着在哪处隘口设伏,用什么手段截杀时。 暖阁的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和慌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东……东家!不……不好了!!”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没规矩的东西,拖出去打死!” “东家饶命!是……是蒙将军大营那边传来的消息!眼线说……说那姜星河……他……他带着人出营了!” “出营了?正好!算他有种,没当缩头乌龟!他往东走了?” 下人拼命摇头,脸色比纸还白。 “没……没有!他没走东边的官道!” “他……他带着人,直接朝着南边去了!!” “什么?!” 钱有德猛地站了起来,肥胖的身躯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暖阁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商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南边? 这他妈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死寂之中,钱有德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先是震惊,随即转为一种被戏耍后的暴怒。 “好……好一个姜星河!” 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猛地一巴掌拍在身前的红木桌上,坚实的桌面应声出现一道裂纹。 “他以为自己先跑了,就能躲开老子的天罗地网了?!” “蠢货!天真的蠢货!” 钱有德的眼睛里迸射出疯狂的光芒,他非但没有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气馁,反而被激起了一股更为残暴的凶性。 “传我命令!” 他对着门外嘶吼道。 “启动所有在南方商路上的暗桩!所有!” “我们的商队、货栈、镖局,还有那些拿了我们银子的地方豪强、山中土匪!告诉他们,生意来了!” “一千两黄金,买姜星河的脑袋!” “活捉,赏金翻倍!” 钱有德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不是喜欢钻山沟吗?那老子就把整个南方的山脉都给他翻过来!不是自作聪明吗?那老子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网!” “他自己一头扎进来的,那就别想再出去了!” 钱有德的声音在暖阁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他要是命大,能一路躲过追杀,活着走到边境。那就把最终的决战之地,定在楚乾边境!老子要让他亲眼看着楚国的土地,然后绝望地死在关口前!” …… 南方的山区,潮湿而闷热。 林间的雾气像化不开的浓痰,黏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姜星河一行人寻了一处隐蔽的背风山坳,暂时安顿下来。 火堆被严格控制着,只升起一小丛,冒出的青烟很快就被繁茂的枝叶打散。 消融在浓雾里。 队伍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擦拭着兵器,或者嚼着干硬的肉脯。 只有偶尔响起的咳嗽声和林中不知名鸟类的怪叫。 气氛压抑得像块浸了水的石头。 姜星河靠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终于,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鹧鸪叫,三长一短。 是暗号。 几个负责警戒的亲卫精神一振,握紧了手里的刀。 片刻后,一个穿着破烂短打,肩上扛着一捆湿柴的“樵夫”从密林中钻了出来。 脸上抹着锅底灰,看起来跟山里最穷苦的汉子没什么两样。 “头儿!” 那“樵夫”一见到姜星河,立马扔了柴火,几步冲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急切。 “情况怎么样?” 姜星河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 “樵夫”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上礼仪了。 “妈的,头儿,你猜的真准!” “前面那个叫‘望山县’的破地方,城门口贴满了咱们的画像!” “画像?” “画得像吗?把我画得英不英俊?” “樵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英俊个屁!画得跟个被吊死的鬼一样!关键不是这个!” 他转头看向姜星河,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不是官府的通缉令,是……是钱氏商行发的悬赏令!” “悬赏令上说,提供咱们行踪的,赏银百两!能拿下咱们任何一个人的,赏银千两!要是能……” “要是能活捉或者杀了头儿你,赏黄金……一千两!” “我操!” 周围的亲卫们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两黄金! 这个数字砸下来,足以让任何一个亡命徒彻底疯狂。 这已经不是钱了,这是能改变一辈子命运的诱惑。 没过多久,另外几个方向的斥候也陆续回来了。 一个打扮成行脚商的亲卫带回来的消息更让人心惊。 “头儿,所有的大车店、酒馆,到处都是探子!我假装歇脚,喝了碗最便宜的茶,就听见旁边桌的两个家伙在嘀咕,说是在找一伙从乾都方向过来的人。” “南边那条道上的几个大山头,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都接到消息了!钱有德那个王八蛋,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那些平日里互相砍得你死我活的山大王,现在都联合起来了,在各个山口设了暗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楚国就在眼前 “他娘的,这钱有德是真下了血本了!官府、商路、地头蛇、连山里的土匪都买通了!这是把整个南方都变成一张网了啊!” 山坳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之前甩开追兵的那点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数双贪婪眼睛盯上的窒息感。 他们就像一群闯进了屠宰场的肥羊,而外面,磨刀霍霍的声音已经响成了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姜星河身上。 姜星河听完所有汇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他只是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出了几条歪歪扭扭的线,代表着他们目前所知的官道和商路。 然后,他用树枝在那些线上,重重地点了几个点。 “望山县、清河驿、三岔口……” “这些地方,现在都是张着嘴的陷阱。” “任何一个我们可能经过的城镇,任何一个可以补给的驿站,现在都布满了钱有德的眼线和杀手。”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自己手下的弟兄们,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我们只要一露头,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疯狗一样扑上来。” “也就是说,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平静地陈述着这个绝望的事实。 亲卫们的心都沉了下去。 “那……那怎么办?头儿?” “咱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山里当野人吧?粮食和水也撑不了多久啊!” 姜星河的目光从那张简陋的地图上移开,投向了南方那片一望无际、墨绿色的原始山脉。 那片区域,在他的地图上,是一片空白。 没有道路,没有村庄,只有连绵不绝的、未知的崇山峻岭。 “谁说我们要走‘路’了?” 姜星河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姜星河用手里的树枝,在那几条代表官道的线之外,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开始,直接划出了一条笔直的、粗暴的直线。 那条直线,蛮横地穿过了地图上所有的空白区域,穿过了那些代表着高山和密林的标记,直指遥远的楚国边境。 “从现在开始,我们放弃所有已知的道路。” “我们走这里。” 他用树枝重重地点了点那条代表着荒野的直线。 王二麻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条线,结结巴巴地说道: “头儿……你……你没开玩笑吧?这……这他娘的连条羊肠小道都没有啊!全是深山老林!” “是啊,头儿,这得走多久?里面瘴气、毒虫、野兽……咱们这点干粮,根本不够啊!” 另一个亲卫也忍不住说道。 姜星河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树枝扔进火堆里,溅起一串火星。 “不够,就去猎。” “没有水,就去找。” “没有路……” “我们就用脚,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钱有德以为他撒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但他忘了,野兽,从来不走人走的路!” …… 数日之后。 关北城。 夕阳的余晖将这座边境重镇的城墙染上了一层血色。 “噗通。”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野人”从城外的一处山林里滚了出来。 他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 挣扎着爬起来,贪婪地呼吸着山林外带着人烟气息的空气,随即。 又有几个、十几个、几十个同样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跟了出来。 就是姜星河和他的亲卫们。 历经数日的荒野求生,这支曾经的精锐之师。 如今看上去比一群逃荒的乞丐还要凄惨。 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旧伤叠着新伤,原本合身的劲装早已被荆棘和山石撕扯得不成样子。 他们付出了七人重伤、两人断腿、物资耗尽的代价,硬生生地用双脚。 在那片连飞鸟都罕至的原始山脉中,踏出了一条血路。 姜星河靠在一棵树上,看着远处高大的关北城墙,眼神平静得可怕。 “头儿,咱们……到了。” 副将张猛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的一条胳膊用布条吊在胸前。 脸上还有一道新添的、深可见骨的爪痕,那是三天前为了从一头黑熊嘴里抢食留下的纪念。 姜星河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仅剩的一小块硬得硌牙的肉干。 掰了一半递给张猛。 “进城,按计划行事。” …… 半个时辰后,几波穿着粗布麻衣、推着独轮车、看上去风尘仆仆的行商。 混在入城的队伍里,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进了关北城。 他们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就像是几滴水。 夜幕降临。 城南一处废弃的货栈后院,阴影里,几道黑影悄然汇合。 “头儿。” 王二麻子第一个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掩饰不住那股子焦躁。 “情况不对劲,很他娘的不对劲!” “东、西、北三个城门,现在只开东门,而且盘查得跟筛沙子似的!我亲眼看见一队伙计出关,车上的货被那些当兵的用长枪捅了个遍,连车轴底下都没放过!” “我打听了,说是为了防范敌国奸细。狗屁的奸细!我看到守城的那个都尉,跟一个一看就像是钱家账房先生的人在城楼上喝酒!” “头儿,这关口,怕是早就被钱有德那老狗用银子给堵死了!别说人了,现在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气氛再一次凝固。 好不容易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本以为天高任鸟飞,结果一头撞上了一个更加坚固的笼子。 强闯?那是找死。城墙上明晃晃的守军和寒光闪闪的床弩不是摆设。 伪造身份蒙混过关?人家连货物都要用枪捅,藏个人在里面,不等出城就得变成刺猬。 “那……那我们怎么办?” “咱们现在就是瓮里的鳖,早晚被那姓钱的找出来剁了……” “闭嘴!慌什么!头儿,你拿个主意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星arhe。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耳倾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喧嚣声。 那是丝竹管弦之声,混杂着女人的娇笑和男人的纵情呼喊。 就在刚才,一队巡逻的城防军从他们藏身的货栈外走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找个地方过夜 “头儿?” 姜星河静静地听着那远处的嘈杂声。 张猛又叫了一声,嗓子干得像沙子磨过一样。 不知道姜星河在听什么。 那种声音,除了热闹和靡靡之音,还有啥? “听见了?那他娘的……是青楼吧?” 王二麻子接话了,脸上带着点苦笑。 都这德行了,还能听见这声儿。 真是讽刺。 “对。去那里。” 他这话一出口。 原本还能站着的几个精锐,脚都崴了一下。 去青楼? “头儿,你没病吧?”咱们这模样,去青楼?” “别说去了,门口那龟公,怕是瞧见咱们就得把咱们当叫花子给轰出来!” “就是啊头儿,客栈都不能住,青楼那种地方,三教九流的更乱!要是被钱有德的人发现……” 他没说下去。 那后果,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姜星河没理会他们的质疑。 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 “客栈是明面上的地方,官府想查,轻易就能翻个底朝天。” “青楼呢?” 他反问了一句。 众人愣住了。 是啊,青楼那种地方。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官府除非是上面铁了心要扫荡,平时根本懒得管里面的破事。 就算来查,也是走个过场。 谁知道藏在哪个包厢里的是个什么人物? “而且,青楼里,消息最灵通。” “来往的客人,各行各业的都有,嘴碎的更多。” “钱有德在这里布置了天罗地网,咱们要破局,光靠硬闯是没用的。” “得知道他的布置,得找到破绽。” “青楼,是个好地方。” “人多,乱,是最好的掩护。” “没人会想到,咱们这群人,会藏进青楼里。” 这话听着是有点道理。 但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 “可是头儿,咱们没钱啊。身上值钱的东西,早他娘的在山里换吃的了。” “去青楼,别说住下了,喝口水都得花钱吧?” 姜星河沉默了一下。 这是个问题。 但这问题难不倒他。 “这样。” 他开始布置。 “王二麻子,你带着老吴、大刘,你们三个,身子骨还算利索。” “进城的时候,你们几个混进去了,没人注意。” “现在,你们出去一趟。” “找个地方,把身上还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不够,就想别的办法,但不能暴露身份。” “弄到钱后,去打听一下城里最大的那几家青楼。” “记住,要大,要热闹,越乱越好。” “然后……找到管事的,或者老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告诉他们,咱们要‘包场’。” “不,不是真包场,是租下他们一个偏僻的院子,或者几个空置的房间。” “要隐蔽,要绝对不让人知道。” “价钱,可以谈。” “越快越好。” 王二麻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包场? 租院子? 这听着怎么像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头儿,咱们这……真能行吗?” “行不行,都得试。咱们没有别的路走了。记住,见机行事,钱能办到的事,尽量用钱。办不到,就……用咱们的方式。” 最后那句话,让王二麻子打了个冷颤。 他知道“咱们的方式”是啥。 那是刀口舔血的方式。 “成!” 他咬了咬牙。 “头儿,你信我!我王二麻子就算豁出这条命,也把这事儿给你办了!” “别豁命,命留着办正事。去吧,小心点。” “是!” 王二麻子、老吴、大刘三人互相看了看。 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点泥土,看着就像普通的进城做买卖的农夫。 在货栈的阴影里,他们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融入了夜色。 剩下的几十人,大部分都带着伤。 只能在货栈后院找了点干草,互相依偎着休息。 张猛看着那三个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家兄弟们狼狈的样子。 心里堵得慌。 “头儿,咱们就这么等着?” “等。等王二麻子他们带消息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色越来越浓。 关北城的喧嚣似乎并没有因为夜深而减弱。 特别是南边,那丝竹管弦之声反而更清晰了些。 月亮爬上了夜空。 三个小时后。 货栈后院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是王二麻子回来了。 他看上去更狼狈了,脸上带着一股子疲惫和兴奋。 “头儿!成了!” “钱……钱弄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里面是散碎的银子和几块金子。 “我把老家传下来的玉佩当了,老吴把婆娘给他打的金戒指也当了,大刘把他最后那点宝贝人参也卖了。” “够用了!” 他说着,眼睛里有点发红。 那是家底儿啊。 “怎么样?青楼那边呢?” 张猛急忙问。 “打听了,城里最大的,叫‘凤来楼’。我一个人去的,装成个暴发户,去了找了他们的徐管事。” “那老东西,眼睛都长在钱眼里!” “我跟他说,咱们是外地来的大买卖人,要在关北城避避风头,想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要租下他们后院一个闲置的小院子,或者几间不显眼的客房,要住一段时间。” “价钱不是问题,只要地方隐蔽,没人打扰。” “那老东西一开始还嫌咱们寒酸,不肯搭理。” “后来我把这个袋子往桌子上一墩!” 王二麻子说着,把手上的布袋又掂了掂。 “哗啦一声,把里面金子露出来一块。态度立马就变了!跟孙子似的!嘴里头哈着腰喊‘爷’!我告诉他,只要这事儿办得妥当,往后还有更多打赏。” 王二麻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子,递给姜星河。 姜星河接过牌子,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哑巴老刘?” “嗯,徐管事说那是他心腹,嘴巴严实,不会乱说。” “好。” 姜星河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钱你先收着,咱们还有用。现在,准备进城。” “告诉兄弟们,把能收拾的都收拾一下,衣服再弄得破烂点,脸上多抹点灰。” “待会儿进城,咱们分批走。” “记住,都把头低着,别跟人对视,眼神不要乱瞟!” “把关北城的封锁情况,钱有德的行踪,还有出城的路,都给老子摸清楚了!” 众人齐声应道,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带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士气。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探查出路 夜色下。 数十个身影,开始在货栈后院里忙活起来。 他们用破布条把伤口缠得更紧一些。 用地上湿润的泥土把脸和手涂黑。 互相检查着,让彼此看上去更像逃荒的,或者干脆就是来城里混日子的穷苦人。 没有人说话。 只有压抑的咳嗽声和偶尔传来的、轻微的呻吟。 半个时辰后。 第一批人员出发了。 姜星河和张猛带着十几个精锐,从货栈后门溜了出来。 他们走得很慢。 混在深夜还在城里晃悠的人群里。 朝着南边那片灯火通明、传来阵阵喧闹声的区域走去。 越靠近青楼,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脂粉、酒水和汗水混合的复杂味道。 还有那种带着媚意的笑声和粗野的叫骂声。 “凤来楼!” 高大的牌匾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醒目。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绸缎的龟公,正扯着嗓子吆喝拉客。 旁边还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时不时地冲着路过的男人抛媚眼。 姜星河他们低着头。 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们像最普通的客人一样,跟着前面的人流往里走。 “爷!里边请啊爷!” 一个龟公凑了上来。 闻到他们身上带着点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那龟公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屑。 不过看他们人多,还是勉强挤出个笑容。 “里面姑娘多得是!保管您满意!” 姜星河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眼神太冷。 那龟公像是被冰水浇了一头,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打了个哈哈,退到了一边。 心里嘀咕着:这帮人看着穷酸,眼神倒挺吓人,不会是哪个大户家的打手吧? 姜星河带着人走进凤来楼的大门。 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更浓烈的香气。 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中间的舞台上,有女子在弹唱,身姿妖娆。 周围的桌子边,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 有的在划拳行酒令,有的在低声说着什么。 还有不少穿着轻纱的女子穿梭其中,或是倒酒,或是陪笑。 姜星河他们没有在大堂停留。 按照王二麻子打听到的路线,穿过大堂。 绕过几条挂满红灯笼的回廊。 径直往后院走。 一路上的歌舞喧嚣、欢声笑语,跟他们这群人的沉默和疲惫,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有好事的客人看到他们这群沉默寡言、衣着朴素的男人往后院走。 眼神里带着点好奇。 “这帮人谁啊?看着不像寻常客人。” “许是来找哪个姑娘的吧?或者送货的?” “嘿,送货送来青楼后院?送啥?不会是……那种货吧?” 旁边的人一阵哄笑。 姜星河听着那些污言秽语,眼神更加冰冷。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拐过最后一道弯。 他们来到了一扇不起眼的侧门前。 门边站着一个身形矮胖的男人。 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点傻笑。 这应该就是王二麻子说的哑巴老刘了。 姜星河上前一步,把木牌递给了他。 哑巴老刘接过牌子看了看,又看了看姜星河。 冲着姜星河傻笑了一下。 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打开了那扇侧门。 门后面是一条狭窄、漆黑的通道。 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个院子。 “进!” 姜星河低声说了一句。 带着他的人,迅速闪进了门里。 哑巴老刘在他们进去后,又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了。 外面依旧是凤来楼的喧嚣。 院子角落里,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看到他们出来,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 身上穿着凤来楼杂役的衣服,但眼神却精明得很,没有半点杂役的浑浊。 “姜爷?” 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 姜星河点了点头,没有废话。 男人也不多言,指了指旁边一个盖着破麻布的木箱。 “衣服在里面,只有两套。其他人,委屈一下,在这里等着。里面还算干净,别出声就行。” 姜星河回头看了一眼张猛。 “你跟我来。他人,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是!” 弟兄们没有任何异议,鱼贯而入,消失在柴房的阴影里。 瘦高男人看着这群人令行禁止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姜星河和张猛走到木箱前,掀开麻布。 里面是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一套是月白色暗纹锦袍,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 另一套是深紫色团花绸衫,同样用料考究,袖口和领口都有精致的刺绣。 “嚯!这料子,滑溜!” 张猛伸手摸了一把,咧嘴笑了笑。 姜星河没那么多感慨,直接脱下身上沾满泥土和汗渍的粗布衣。 换上了那套月白锦袍。 再把头发用配套的发冠束起,整个人气质瞬间大变。 张猛也三下五除二换好了那身紫衫,他本就身材魁梧,穿上这身华服。 更像是个有钱人家养的豪奴或者膀大腰圆的恶少。 瘦高男人递过来两把折扇。 “从这条路出去,直接就是大堂的另一侧。你们的身份,是刚从江南来的丝绸商人。” 姜星河接过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在胸前轻轻扇了扇。 “知道了。” 他带着张猛,大摇大摆地从后院另一条干净些的小路,重新往灯火辉煌的前堂走去。 刚一露面,立刻就有眼尖的龟公迎了上来。 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见到一群穷光蛋时谄媚了十倍。 “哎哟!两位爷,面生得很啊!是第一次来我们凤来楼吧?” “怎么?你们这凤来楼,还要查户口不成?” “不敢不敢!爷您说笑了!小的看您二位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特来伺候!” “算你有点眼力见!爷今天高兴!给爷找个最好的位置,把你们这儿最贵的酒、最好的菜都给爷端上来!” 龟公接住银子,眼睛都直了。 “好嘞!爷您就瞧好吧!贵客两位!上好的雅座伺候着!” 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声音之大,瞬间吸引了大堂里不少人的目光。 众人看到姜星河和张猛一身华服,出手阔绰,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探究和羡慕。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走私用的小路 在龟公的引领下,姜星河和张猛被带到了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正好能将大半个堂子尽收眼底。 “爷,还缺点什么?” 姜星河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用扇子敲着桌面。 “缺个美人给爷倒酒。“把你们这儿的头牌,叫什么……给爷叫过来陪酒!” “那可是凤来楼的头牌啊,轻易不见客的!” “这人谁啊?口气这么大!” 龟公也面露难色。 “爷,这……红袖姑娘她……” “怎么?爷的银子,请不动你们的头牌?” “请得动!请得动!” 龟公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哪还管什么规矩,屁颠屁颠地就往楼上跑。 很快,酒菜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一个身段妖娆、眉眼含春的红衣女子也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正是红袖。 盈盈一拜。 “奴家红袖,见过公子。” “不错,坐。” 边与红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喝着酒,在堂内所有的客人身上扫过。 很快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 那桌坐了五六个男人,个个都穿着行商的衣服,但料子都是顶好的。 正在高谈阔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桌上杯盘狼藉,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姜星河对张猛使了个眼色。 张猛心领神会。 端起酒杯,装作喝高了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嗝……喝!继续喝!几位大哥!看着面善!小弟敬你们一杯!” “好说好说!兄弟也是同道中人?”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商人打着酒嗝问道。 张猛一屁股坐下,大大咧咧地说: “是啊!跟我们家公子,从江南贩了点丝绸过来,结果你娘的,这关卡查得也太严了!差点没把老子底裤都给扒了!” 这话立刻引起了那几个商人的共鸣。 “可不是嘛!现在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谁说不是呢!官府那帮孙子,跟饿狼似的!” 就在这时,姜星河也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愁容,对着那桌人拱了拱手。 “舍弟无状,打扰各位雅兴了。” “哎,这位公子客气了!出门在外,都是朋友!” 姜星河顺势坐下,叹了口气。 “唉,各位有所不知,我这趟来,不光是为了寻常生意。” “我手上,还有一批‘急货’,必须尽快送到楚国去。可这关卡盘查得跟铁桶似的,真是愁死我了。” 嘴上说着愁,眼神却紧紧盯着那个喝得最多的胖商人。 那胖商人一听“急货”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酒劲上头,正是喜欢吹牛的时候。 一把搂住姜星河的肩膀,喷着酒气,得意洋洋地说道: “兄……兄弟!你这算问对人了!” “你们走官道,那能行吗?那是给老实人走的!” 胖商人神神秘秘地凑到姜星河耳边。 “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啊……咱们……有路子!往西十里,有个叫黑风口的地方,那里……嘿嘿……有条小路,别说查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直接就能绕到楚国境内去!专门走咱们这种……‘急货’的!” 姜星河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大喜过望、感激涕零的模样。 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哎呀!大哥!你这可真是我的活菩萨啊!大哥,就冲您这句话,这杯酒,小弟我必须敬您!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说着,他立刻抓起酒壶,亲自给那胖商人满满地斟上了一杯酒,双手捧着,姿态放得极低。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胖商人被他捧得是飘飘然,感觉自己此刻不是个走私的商人。 挺着浑圆的肚子,得意地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说!好说!出门在外,互相帮衬嘛!嗝……” “大哥,那……那个黑风口,具体是个什么走法?您也知道,小弟我人生地不熟的,这要是走岔了道,撞到官兵手里,那可就……那可就全完了啊!您再给小弟说道说道,让小弟心里有个底。等这趟货平安送到了,兄弟我必有重谢!” “谢就不用了!” “看好了!” 胖商人被虚荣心和酒精冲昏了头,大手一挥,显得豪气干云。 伸出肥硕的食指,蘸了蘸桌上洒出来的酒水,就在油腻的桌面上画了起来。 那动作,仿佛是在指点一盘价值连城的棋局。 “你看啊,从西城门出去,别走大路,顺着那条土路一直往西,大概走个十里地。你会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树,那树长得邪性,跟个要上吊的人似的,脖子歪得老大,好认得很!” 他又用手指在“歪脖子树”旁边点了点。 “从那儿往左拐,钻进林子里,再走个一里多地,就能看到三块大石头堆在一起,像个小山包。路口就在那石头堆后面,隐蔽得很!” “我跟你说,这条路,官府那帮废物蛋子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就知道守着官道收过路费,脑子里装的都是屎!这条道,可是咱们这些‘行家’的专用通道,安全得很!” 姜星河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简陋的酒水地图,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脑子里。 歪脖子树……三石堆…… 很好。 情报到手了。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今晚就得行动,必须亲自去探一探这条路的虚实。 端起酒杯,正准备找个借口,说自己不胜酒力,带着张猛先行告退。 就在这时,一道香风袭来。 一直在一旁安静侍立,如同背景般存在的花魁红袖,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 “几位爷的酒杯空了,奴家为各位添上。” 姜星河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周围的环境。 看似在全神贯注地听着胖商人吹牛,实际上,整个大堂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眼睛。 看到红袖袅袅婷婷地走来,姿态优雅地拿起酒壶。 就在她俯身,为姜星河的酒杯添酒的那一刹那。 那宽大飘逸的红色衣袖,如同垂下的帷幕,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姜星河的视线,透过杯沿和衣袖之间的微小缝隙,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红袖那只握着酒壶的手,小指轻轻一弹。 一撮极细的、无色无味的粉末,如同飞絮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她的指甲缝里弹了出来,精准地落入了姜星-河的酒杯之中,瞬间便溶于酒水,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娘们儿要下药 若不是姜星河一直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根本不可能发现。 做完这一切,若无其事地抬起身,又用同样的手法,在宽袖的遮掩下,往张猛的酒杯里也加了料。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冲着红袖微微点头致意。 但他的心里,却已是警铃大作,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操! 这娘们儿下药! 是谁的人? 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这几个走私商人来的? 不,不对。 只给自己和张猛下了药,那几个商人,她分毫未动。 目标明确,就是他们两个! 无数个念头在姜星-河脑中闪过,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张猛那个憨货,正咧着嘴听商人吹牛,已经端起了刚刚被加满的酒杯,准备一口闷了。 “来!大哥!我再敬你!” “妈的!” 姜星河心中暗骂一句。 右脚在桌子底下,用鞋尖不轻不重地、极有节奏地踢了张猛的脚踝一下。 这是他们之间早就约定好的暗号,代表着最高级别的危险警告,闭嘴,别动,有诈! 张猛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僵。 那被酒精烧得有些迟钝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半。 出事了! 张猛的脸上依然是那副醉醺醺的憨厚模样。 但眼神深处,已经掠过一丝警惕。 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看向姜星河。 姜星河没有看他,而是哈哈一笑,仿佛喝高了,身子猛地一晃,手肘“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拐。 “砰!” “哐当!” 两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 姜星河的胳膊肘,精准地撞在了自己和张猛的酒杯上。 两只盛满了“加料”美酒的杯子,瞬间被扫翻在地,摔得粉碎。 琥珀色的酒液混着碎瓷片,溅了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桌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胖商人被打断了吹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红袖的眼中,也飞快地闪过惊愕和懊恼,但随即便被完美的职业素养掩盖了过去,换上了一副关切的神情。 姜星河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满脸歉意地拱着手。 “哎呀!罪过!罪过啊!他娘的,这酒……上头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几位大哥,实在是对不住,扫了你们的兴致!” 演得惟妙惟肖,就是一个不胜酒力、丑态百出的酒鬼。 张猛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站起身,一脸懊恼地挠着头。 “是啊是啊,我这……也喝得差不多了,这酒杯都端不稳了。” “大哥们,你们看这……这酒也喝不成了,还弄得一片狼藉。我们兄弟俩,实在是没脸再待下去了,就先告辞了!“改日!改日一定由我做东,在城里最好的酒楼,给各位大哥赔罪!” “店家!碎了的杯子,还有弄脏的地,都算我的!” 说完,他拉着还在“演戏”的张猛,头也不回地就往凤来楼外走。 姜星河拉着张猛,脚步看似踉跄,实则飞快。 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几步,一道香风就扑面而来。 红袖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那里,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像一堵五彩斑斓的墙,把姜星河和张猛堵得严严实实。 “哎哟,两位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红袖依旧是那副媚骨天成的模样。 声音娇滴滴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她身后的姑娘们也立刻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 伸出纤纤玉手,有的拉扯姜星河的衣袖,有的去拽张猛的胳膊。 “公子,这么快就走,姐妹们可都还没跟您喝上一杯呢!” “就是啊,爷,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给点赏钱再走嘛!” “是啊是啊,奴家给您唱个曲儿好不好?” 香粉味混杂着酒气,瞬间将两人淹没。 张猛眉头一皱,身上肌肉绷紧,一股煞气就要压不住了。 他娘的,这些娘们儿还敢拦路? 刚想开口呵斥,却被姜星河不着痕迹地按住了手腕。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笑靥如花的脸庞,最后落在了为首的红袖身上。 这是软硬兼施,不给钱,不给个说法,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硬闯? 不行。 这里是凤来楼,鱼龙混杂,一旦动手,把事情闹大,惊动了官府。 反而更麻烦。想查清是谁在背后搞鬼,就更难了。 姜星河的脑子飞速转动。 既然你们想把我留下来,那索性就遂了你们的愿! 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下一秒,姜星河脸上那副急着要走的慌张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带着七分酒意三分邪气的笑容。 “走?谁说本公子要走了?” 周围的喧闹瞬间一静,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那些拉扯他的姑娘们也停下了手,一脸错愕。 只见姜星河一把推开身边纠缠的女子,醉眼朦胧地伸手指着红袖。 舌头都大了半圈。 “老子……老子是看上这位红袖姑娘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角落里喝酒的,远处看热闹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集了过来。 红袖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僵,似乎没想到姜星河会来这么一出。 姜星河却不管不顾,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红袖面前,一股酒气喷到她脸上。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啪!” 随手就将钱袋扔给了旁边看傻了的老鸨。 老鸨下意识接住,那沉重的分量让她差点没拿稳,打开一看,眼睛瞬间就直了。 里面不是碎银,而是一锭足足五十两的大银元宝! “今晚!” “红袖姑娘,我包了!” “不管是喝酒还是听曲儿,都给老子在房间里!” “谁他娘的也别来打扰!”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五十两! 包一个姑娘一夜,这在边境小城都算得上是天价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姜星河。 就连那几个刚刚还在一起喝酒的商人,此刻也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小子……疯了吧? 红袖也是一愣,但她反应极快,眼中的惊讶迅速被一抹得计的喜色所取代。 随即又化为万种风情。 第一百三十九章 楚国来的刺客 红袖对着姜星河盈盈一拜,声音愈发娇媚。 “那……奴家就在房中,恭候公子大驾了。” 说完,她转身,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款款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姜星河哈哈大笑着,跟了上去。 在与张猛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道。 “猛子,你就在楼下喝,给老子看好场子!” “谁他娘的敢上楼打扰老子的好事,你就给老子打出去!” 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急色的醉鬼在对自己兄弟下达的霸道命令。 但张猛瞬间就懂了。 “看好场子”的意思是,守住楼梯口,警惕四周。 “打出去”的意思是,无论楼上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许任何人上来。 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 “好嘞!大哥你放心玩!” 张猛憨笑着,一屁股坐回楼梯口最近的一张桌子旁。 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往自己碗里倒。 看似在喝酒,但眼角的余光,却像鹰一样,死死地锁住了整个大堂和楼梯口的所有动静。 …… 姜星河跟着红袖,走进了楼上尽头的一间闺房。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房间里点着熏香,一股甜腻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布置得极为雅致,纱幔低垂,妆台精致,处处透着女子的温婉。 红袖转过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完美的笑容。 “公子,请坐,奴家……为您更衣……” 的话还没说完。 “咔哒!” 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星河反手就将房门从里面死死锁上了。 红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猛地回头,只见刚刚还醉眼惺忪的姜星河,此刻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清醒得可怕! 红袖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就想后退呼救。 但,晚了! 姜星河的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就欺近了她的身前!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右手化作手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红袖的后颈! 这一击又快又狠,若是劈实了,寻常女子当场就会晕死过去。 然而,就在手刀即将命中的瞬间,红袖做出了一个让姜星河都感到意外的动作! 红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腰肢以向旁一扭。 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同时,她的右手闪电般地探向身旁的妆台之下! “铮!” 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已经被她抽了出来 反手就朝着姜星"河的心口刺了过来! 动作干脆利落,角度刁钻狠辣! 操! 果然是练家子!而且还是个中好手! 姜星河心中一凛,脚下猛地一错,身体向后急退。 匕首的锋刃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一片布料的碎屑。 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在狭小的房间内对峙着。 红袖手持匕首,再也没有了半分青楼女子的柔媚。 “你不是商人。” “你也不是清倌人。咱们彼此彼此” “有意思,一个杀手,伪装成花魁,给我下药,是想从我嘴里套点什么?还是想直接送我上路?” 红袖没有回答,眼神一沉,握着匕首再度攻了上来! 小小的房间,瞬间成了搏命的战场! 匕首在她手中如同毒蛇的信子,招招不离姜星河的要害。 桌椅、屏风、花瓶……在两人的打斗中不断被撞翻、破碎! “铛!” 姜星河抓住一个空当,猛地一拳砸在红袖握刀的手腕上。 红袖吃痛,闷哼一声,匕首差点脱手。 急忙后撤,想要重整旗鼓,但姜星河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如影随形地跟上,欺身而入,左手化掌为爪。 扣住了她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骨节错位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 剧痛之下,红袖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呼,匕首再也握不住。 “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得手了! 姜星河顺势一拉一推,同时膝盖狠狠顶在她的腿弯处! “噗通!” 红袖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前扑倒在地。 不等她起身,一只大脚已经重重地踩在了她的背上,让她动弹不得。 姜星河弯下腰,闪电般出手,将她的双臂反剪到背后,死死地压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刚才还风情万种、持刀逞凶的花魁,此刻发髻散乱,被屈辱地按在地面上,只能徒劳地挣扎。 姜星河的脸凑到她的耳边,冰冷的气息吹得她汗毛倒竖。 “说!谁派你来的?不说,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红袖被死死地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木地板。 剧痛让她身体不住地颤抖。 但嘴却比骨头还硬。 “呸!” 费力地扭过头,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向姜星河的靴子。 “有种就杀了我!” “嘴还挺硬。” 姜星河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踩得红袖背部的骨骼“咯咯”作响。 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啊……!” 红袖的痛呼被压抑在喉咙里,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这女人的反应,太激烈了。 疼痛的反应是真实的,恐惧的眼神也是真实的。 但一个真正的死士,面对死亡,应该是麻木的,或者是狂热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愤怒来掩盖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怕死。 这就好办了。 用暴力撬开一块顽石,只会得到一地碎渣。 但如果这块顽石的内核是软的,那就有的是办法。 姜星河的脚下忽然一松。 红袖猛地喘了一口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巧劲翻了过来。 “给你个机会。告诉我,谁是你的主子,目的是什么。说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荣华富贵?还是……帮你摆脱那个控制你的人,让你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红袖狼狈地躺在地上,散乱的发丝贴在沾满灰尘和泪痕的脸上。 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你一个将死之人,也配说这种大话?” “呵。将死之人?你搞错了,该死的人,是你。” 第一百四十章 将计就计 “你费尽心机,扮成花魁,引我入局,不就是想阻止我回京吗?” 红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 姜星河将她脸上那细微的震惊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我猜对了。” “小小的边境城市,藏龙卧虎啊。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身手不凡,还玩起了刺杀的把戏。”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刺杀的对象,到底是谁?” “你真以为,我只是一个有点小钱的商人?”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我,姜星河,乃楚国丞相嫡子!” “!” 红袖整个人都僵住了,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丞相……的……儿子? 那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楚国丞相? 怎么可能! 不是说自己拦截的就是个行商人吗?他…… 红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拼命地回想,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来历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出手阔绰,是个从外地来的富商。 可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那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刺杀前丞相的儿子?! 这已经不是杀头的罪了,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那个名字,只是一个为了掩人耳目的化名! 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被东主捏在手里的家人…… 红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和满身的狼狈,重重地跪在了姜星河的面前。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奴婢该死!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求公子看在奴婢也是被人胁迫的份上,饶奴婢一条狗命吧!” “被人胁迫?说来听听。” “是……是户部尚书,厐奎!是厐大人!” “奴婢的家人……我的爹娘和弟弟,全都被他关了起来!他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让我来淮南办事!” “他的目的,就是不让您回到京城!他说……他说只要您回不去,朝中的局势就不会变,他就……他就能高枕无忧!” 厐奎? 姜星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老狗,果然按捺不住了。 “就这些?” 姜星河的语气依旧冰冷,听不出喜怒。 红袖被他这冷漠的态度吓得浑身一哆嗦。 光是这些,还不足以换回自己的命。 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猛地抬起头。 红袖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墙壁听了去。 “这次的行动,真正负责的……不是我!我只是一个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一个幌子!” 姜星河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哦?那真佛是谁?” 红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门外。 “是……是我带来的那个侍女!那个看起来最不起眼,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那个!她叫青儿!” “她才是厐奎真正的心腹死士!我……我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她的监视之下!如果我刚才的任务失败,或者是我有任何异动,她……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然后亲自完成任务!”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落叶的红袖。 “想活命?” “想!奴婢想活!” 红袖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很好。那就配合我,演一出好戏。” 姜星河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勾了勾。 红袖一脸茫然,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敢有丝毫违逆。 姜星河的眼神瞟向紧闭的房门。 “一出……引蛇出洞的戏。你,现在,就按你原计划的,来刺杀我。” “公……公子……这……” “别废话!” “照我说的做!不然,你和你那个躲在门外的‘好姐妹’,现在就一起下去作伴。” “待会儿,我会掀翻桌子,你只管大声尖叫,喊一些‘你去死吧’之类的蠢话,懂了吗?” 红袖惊恐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懂……懂了……” “很好。先去把我那个朋友喊来。” 红袖只能应下,再回来的时候。 张猛也跟了进来 姜星河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张猛使了个眼色。 张猛会意,身形微微一弓,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藏入了门侧的阴影里。 气息瞬间收敛到了极致。 姜星河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一张小几旁,对红袖使了个眼色。 “开始吧。” 红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光一样。 抓起地上那把之前被姜星河打掉的匕首,颤颤巍巍地冲了过来。 “啊——!你去死吧!” 她的声音尖利,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音。 就在她冲到近前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 姜星河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小几,上面的茶具杯盘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碎裂声刺耳无比。 “呃啊!” 紧接着,姜星河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身体顺势向后倒去,身影恰好被一张屏风挡住,消失在门外人的视线里。 估摸着时间,路过红袖闺房的青儿自然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声音。 红袖那个贱人,竟然真的得手了! 虽然动静大了点,但无所谓了! 只要目标死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但这个蠢货,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已经惊动了守卫,必须速战速决! 而且…… 青儿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红袖这个废物,也该上路了。 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手腕一翻,一柄闪着幽光的短剑已从袖中滑入掌心! “砰——!” 一声比刚才更加沉重的巨响! 房门被她一脚从外面狠狠踹开,木屑纷飞! 青儿冲入房内,短剑直指屏风后方,准备对那个可能还没死透的目标补上致命一击! 然而…… 冲进房间的下一秒,青儿整个人都僵住了。 屏风后面,空无一人。 那个本该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此刻正安然无恙地坐在房间正中的八仙桌旁。 桌上,一杯热茶正冒着袅袅青烟。 姜星河甚至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好整以暇地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这是一个陷阱! 青儿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猛地就要抽身后退! 但,已经晚了。 一道黑色的残影,宛如鬼魅,从她身侧的阴影中扑出! 那速度快到青儿根本来不及反应! 还不等她做出下一个动作,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死死扣住了她的后颈。 将她整个人狠狠地按趴在地上! 青儿的脸与冰冷坚硬的地板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 撞得她眼冒金星,满嘴血腥。 “你看,这不就出来了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这条命我暂时收下了 “你就是青儿?厐奎的死士?” “啧啧啧,瞧瞧这眼神,可比你那个废物同伴狠多了。” 姜星河伸出手,捏住青儿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对吧?是不是觉得,红袖是个靠不住的废物,最后还得你亲自出马,来收拾残局,顺便把她这个‘证人’也一并灭口?” 青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他全都知道!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想法,他都了如指掌! 姜星河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笑意更浓了。 “可惜啊,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吗?越是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越容易出岔子。” “尤其是,当你的对手,比你想象中……要聪明那么一点点的时候。” 他松开手,站起身,对张猛吩咐道。 “搜。” “是。” 张猛毫不客气地在青儿身上摸索起来。 青儿剧烈地挣扎起来,眼中满是绝望和羞愤。 很快,张猛从她怀里一个极为隐蔽的夹层中,摸出了一个细小的竹筒。 将竹筒恭敬地递给姜星河。 姜星河接过竹筒,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卷被蜡封好的小小纸条。 他慢条斯理地捻开火漆,展开纸条,对着地上的两个女人,轻声念了出来。 “‘青儿亲启,目标姜星河返程,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截杀于乾楚边境,事成之后,即刻了结红袖,携信物速归。’” 姜星河念完,将那张纸条在青儿眼前晃了晃。 “你看,这下面还有你主子厐奎的私印呢。你说,这份东西,要是呈到我爹,或者……呈到陛下的面前。你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子,户部尚书厐大人,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青儿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一种信念崩塌后的极致空洞。 不是怕死。 作为死士,从被选中的那天起,死亡就是她唯一的归宿。 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 自己所效忠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笑话。 姜星河看着她那张写满绝望的脸。 “怎么?觉得很委屈?你以为你为主子尽忠,他就会给你立个牌坊,把你当英雄供起来?” “别做梦了。看看你怀里的密令,‘了结红袖,速归’。等你把红袖的脑袋带回去复命的时候,你猜猜,你这位好主子会怎么处置你这个知道了他所有秘密的‘功臣’?” “你啊,不过是比红袖那个废物,能多活几天的工具罢了。用完了,自然就要扔掉。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不是吗?” “不……不可能……” 青儿的嘴唇哆嗦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猛地一咬牙,便要咬舌自尽! 张猛眼疾手快,一记手刀狠狠地劈在她的后颈上。 青儿闷哼一声,整个人软了下来,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姜星河嫌恶地皱了皱眉。 “拖下去。处理干净点。” “是,公子。” 张猛拎小鸡一样拎起昏迷的青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可能传来的一切声响。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姜星河,和抖得像风中落叶一样的红袖。 姜星河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松开手那张写着庞奎密令的轻薄纸条。 正好落在红袖的面前。 “看清楚了么?你的好主子。你为他卖命,为他周旋,为他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演这么一出大戏。可在他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姜星河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照出红袖惨白而扭曲的脸。 “任务成功,青儿杀了你灭口。任务失败,就像现在这样,你被我抓住,把柄落在我手里,他第一个就会把你推出来当替死鬼。横竖,都是个死。你说,你图什么呢?” 这一字一句,将红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最后一点对庞奎的幻想,撕得粉碎。 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甚至还会被自己人补上一刀的笑话! 红袖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彻底崩溃的模样。 “现在,你的主子要你死,你的同伴也想杀你。可惜啊,她先一步去见了阎王。” 姜星河踱了两步,慢悠悠地说道。 “那么,问题来了……我,又该怎么处置你呢?”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红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或者,换个问法。在你那位好主子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你这条捡回来的命,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处?想活命,就得拿出活命的价值来。” 红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听懂了姜星河的言外之意。 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姜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很欣赏她这副“聪明”的样子。 “我……” 红袖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炭,又干又涩。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此刻却满是惊恐的脸,看着姜星河。 “我说!我都说!只要公子饶我一命,奴家什么都愿意说!” 她像是怕姜星河反悔似的,根本不需要他再多问一句。 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庞奎在城东、城西、城南各有一处秘密粮仓,囤积的粮食足够三万兵马吃上一年!私底下和乾国四皇子有书信往来,图谋的绝不仅仅是边境的生意!” “他在王都的相好不止一个,其中一个还是户部侍郎的小妾,他通过那个女人,拿到了许多朝廷的机密账目!” 红袖语速极快,生怕说得慢了,自己这条命就没了。 她一边说,从自己贴身的衣物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卷轴。 她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公子,这是……这是庞奎麾下我们这一线的暗桩和秘密产业的名单,包括人名、地址、接头暗号……奴家……奴家把它献给您,作为投名状!” 姜星河没有立刻去接。 直到红袖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将那份名单捏在了指间。 姜星河发出一声轻笑。 “有点意思。你这条命,我暂时收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姜星河的考验 姜星河的指尖捏着那份薄薄却分量十足的名单,并没有立刻收入怀中 而是在指间轻轻掂了掂。 “这上面的人名、地址、接头暗号……倒是齐全得很。可我有些好奇,庞奎那只老狐狸,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一个……随时准备丢弃的棋子来保管?” 红袖刚刚因为那句“暂时收下”而稍稍放下的心。 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浑身一颤,刚刚才挺直一丝的腰杆,又一次垮了下去。 “回……回公子……这……这不是庞大人给奴家的……” “哦?” 姜星河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文。 红袖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眼中却是一片凄然。 “是……是奴家自己,花了几年功夫,偷偷整理记下的。奴家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命如草芥,不知哪天就会被当成弃子扔掉。奴家……奴家在老家还有爹娘和幼弟。奴家就想着,平日里多留个心眼,把经手过、听到过的事情都记下来。万一……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奴家这条贱命没了也就没了,只希望这份东西,能……能换他们一个平安。”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不是伪装。 而是深埋心底多年恐惧的真实流露。 听完这番话,姜星河脸上的审视慢慢褪去。 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 “心眼挺多的啊!为了家人留后路,未雨绸缪,不错,不错。真是个聪明人!” 然而,这句看似夸奖的话,对红袖而言,却不啻于一道催命符! “唰”地一下脸色煞白,猛地一抖! 聪明人?不!完了! 在这些手握权柄的大人物眼中,“聪明”从来不是什么好词! “聪明”意味着有自己的想法,意味着不安分,意味着难以掌控! 一个工具,最重要的是听话和忠诚! 他会觉得我既然能背叛庞奎,将来也一样会背叛他! “噗通”一声,红袖想也不想,再次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力道之大,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奴家不敢!奴家不是什么聪明人!奴家只是个想活命的蠢女人,耍了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求公子千万不要误会!” “奴家对天发誓,对公子绝无二心!奴家这条命是公子捡回来的,从此以后,愿为公子做牛做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求公子给奴家一个机会,一个当牛做马的机会!” 姜星河静静地看着她在地上卑微乞命的模样。 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杀意。 当然明白红袖在恐惧什么。 这个女人,确实很聪明。 聪明到不仅为自己留了后路,更能瞬间理解“聪明”二字背后潜藏的杀机。 等她磕得额头都见了血丝,才慢悠悠地开口。 “起来吧。聪明不是坏事。只要……用对地方就行。” 红袖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她正要磕头谢恩,却被姜星河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星河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既然你想投靠我,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光靠一张嘴和一张纸,可不够。现在,你立刻回去。就告诉庞奎,说我被你算计,虽然侥幸逃脱,但已经身受重伤。” “记住,要演得像一点,最好让你自己也挂点彩。然后,你再‘无意中’向他透露,我正带着人,沿着官道,拼了命地往楚国方向逃。明白了吗?” 红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姜星河的意图。 这是要……将计就计! 利用她这个“已死”之人,去给庞奎传递假消息,把他引到错误的路上! “奴家……奴家明白!” 红袖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狠厉。 庞奎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姜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对了,刚才在楼下拦着我的那些姑娘,跟你是一伙的吗?” “有没有脑子灵光点,身家清白,嘴巴又牢靠的?” “要是有,我不介意多收几颗钉子。毕竟,我以后可能还会再来逛逛。” “回公子,她们……她们大多是被生活所迫的可怜人,并非都是庞奎的死忠。只是……人心隔肚皮,奴家需要时间去分辨和拉拢。请公子给奴家一点时间,奴家一定尽力为您办妥!” “嗯。” 姜星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那几个商人说的,去往楚国的那条走私小路,你知道吗?是真的还是假的?” 红袖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歉意。 “回公子,那几个商人并非我们的人,奴家也是第一次见。他们所说的小路,奴家……奴家确实不知真假。” “行了,我知道了。” 姜星河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在拉开房门的前一刻。 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会走那条小路回楚国。” “如果你真心想为我做事,等处理完这边的手尾,就自己回楚国王都。然后,去相府找我。” 话音落下,房门被拉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红袖一个人,呆呆地跪坐在原地。 相府…… 楚国相府! 红袖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狂跳不止,一股比刚才得知自己要被灭口时。 她赌对了! 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攀上了一棵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参天大树! 那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 楚国相府! 这四个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在底层泥潭里挣扎的人的神经。 她,红袖,一个青楼女子,一个随时可能被当成弃子捏死的蝼蚁。 竟然……竟然有机会踏入那权力的中枢! 庞奎! 还有……她被扣在庞奎手里的家人! 一想到父母弟妹那一张张期盼又惶恐的脸。 红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喜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狠意。 想救家人,想活下去,想真正地站起来做个人,就不能再有半分犹豫! 姜公子,是她唯一的希望,是能将她和她的家人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唯一救命稻草! 必须死死地抓住!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什么忠诚?什么道义? 在庞奎拿她家人性命威胁的那一刻起,这些东西就他娘的是个屁! 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冷笑。 演戏? 要演得像一点? 好,那就演一出大的! 她走到墙边,从靴筒里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这是她防身用的,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她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臂,没有丝毫犹豫,银牙一咬,手起刀落! “嘶——”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裂开,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袖。 剧痛让她浑身一颤,但她只是闷哼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不够! 这点伤,怎么可能像是从那位姜公子手底下死里逃生的样子? 她转动匕首,又对准了自己的大腿外侧! 噗嗤! 又是一道血口! 为了让伤口看起来更像是打斗中留下的,她甚至还刻意转动手腕。 让伤口边缘变得参差不齐,皮肉外翻。 鲜血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她脚下积了一小滩。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这还不是结束。 红袖扔掉匕首,踉跄着后退两步,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一头朝着坚硬的墙壁狠狠撞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响。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眼前金星乱冒。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额角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 她扶着墙,身体摇摇欲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差不多了…… 这副惨状,应该足够逼真了。 她扯乱自己的头发,撕破自己的衣衫。 将地上的血迹随意地抹在脸上和身上。 最后,她对着铜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镜中的女人,头破血流,浑身是伤,眼神里充满了惊恐、怨毒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完美。 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一个血印,艰难地拉开房门,朝着庞奎暗桩的院子,跌跌撞撞地走去。 …… 次日,清晨。 天色微亮,晨雾尚未散尽。 一条偏僻的土路上,姜星河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前面。 身后,只跟着张猛等寥寥数名亲信。 “公子。” 张猛催马赶上,与姜星河并行,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 “我们……真的要走这条小路?” “怎么,怕了?” “属下不是怕,只是……这条路来得太蹊跷了。那几个商人,怎么看都不对劲。万一前面有埋伏……” “而且,您不是让那个红袖去告诉庞奎,说我们走的是官道吗?我们现在走这条小路,岂不是……白费了公子的计策?” “张猛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脑子还是这么一根筋?我告诉红袖我会走这条小路,这本身,就是计策的一部分。” 以为自己真的就信了那几个来历不明的商人? 又或者,我真的对那个刚刚投诚,还热乎着的红袖,就推心置腹了? 天真。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没有经过考验的所谓“忠诚”,比窗户纸还要薄。 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一时的誓言上。 告诉红袖我会走这条小路,根本就不是信任,而是一场赤裸裸的试探。 一道我为她量身定做的考题。 这个女人,有脑子,这是她的优点。 懂得为自己留后路,懂得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但光有脑子不够,我需要的是一把‘听话’且‘锋利’的刀。 忠诚,才是她唯一的活路, 也是她对自己最大的价值。 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是成为我安插在黑暗中的第一颗钉子,从此一步登天。 还是成为这条小路上无人问津的亡魂,给我提个醒。 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啊?公子,属下愚钝,实在不明白。” “我问你,如果红袖那个女人,对我阳奉阴违,转头就把我的真实计划告诉了庞奎,会发生什么?” “那庞奎的人,此刻应该就埋伏在这条小路上,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没错。” “那我再问你,如果她真心投靠我,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又会发生什么?” “那……庞奎的人马,现在应该都往官道的方向去了。这条小路,反而是安全的。” “我明白了!公子这是在考验那个女人!她到底是真的投诚,还是假意归顺,我们只要走上这条路,一看便知!” “孺子可教。” 姜星河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真的以为,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商人,还有这条所谓的走私小路,是庞奎的手笔?” 张猛脸上的恍然再次变成了错愕。 “难道……不是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心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逃生之路,而是一个鱼饵。” 与其这样被动地、永无休止地防备着,整日提心吊胆。 倒不如……我自己来掀了这张桌子! 一直躲在暗处,多没意思? 偏要走到最亮的地方去,我自己当成诱饵,光明正大地摆在这里。 就是要用这个法子,逼着他们现身!) 这条所谓的‘走私小路’,就是自己扔出去的第一块香饵。 无论是想拉拢我的人,还是想除掉我的人,只要他们对我有所图谋。 就必然会在这里有所动作。 倒要好好看看,到底都有谁这么‘关心’自己这个置仕丞相的长子。 也让自己……好好地给他们每个人,都记上一笔账! “一个想把我这条鱼,从庞奎那片小池塘里,钓到他们那片更深的水域里去的鱼饵。”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小路的尽头。 那里雾气昭昭,看不真切,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那几个商人,是第三方势力派来的棋子。他们故意泄露这条小路,就是想把水搅浑,看看能不能乱中取利。” “他们以为我是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急于寻找任何一条可以活命的道路。” “所以,他们就‘恰好’递上了这么一条路。” 张猛听得心惊肉跳,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条小路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那公子您这……您这岂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等是来营救公子的 “不,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个唱戏的台子。戏台已经搭好了,观众也该就位了,我这个主角,再不登场,岂不是要冷了场子?” 姜星河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玩味。 张猛深吸一口气,将满心的惊骇惑压了下去。 不懂那些复杂的算计,但懂一件事,公子让他往东,就绝不往西。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先替公子趟平了! 毕竟城阳伯下了死命令,要是这位姜公子出了事,城阳伯那边可没法交代。 两人不再多言,顺着泥泞湿滑的小路继续前行。 后续夜不收远远坠在后面,随时可以接应 周遭的雾气越来越浓,仿佛有生命一般,缠绕在树干和枝丫上。 让本就阴森的林间小道更添了几分诡异。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浓雾中,隐隐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吱嘎”声。 还夹杂着几声马匹的低嘶。 张猛立刻警惕起来,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将姜星河护在身后,压低声音道: “公子,有情况!” 姜星河却只是轻轻推开他,示意他不必紧张。 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 很快,一队人马从雾中缓缓现身。 至少,看起来像是一支商队。 几辆马车上堆着高高的货物,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赶车的车夫,跟在车旁的护卫,都作寻常商贾打扮。 可张猛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不对劲! 那些所谓的护卫,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行走之间步伐沉稳,气息悠长。 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实则始终没有离开过刀柄分毫。 这分明是一支百战精锐! 就在张猛全身肌肉紧绷,准备拼死一搏时,商队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约莫四十来岁,身材微胖,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一身绸缎衣衫,看起来像是个富商大户的管事。 这管事快走几步,来到姜星河面前。 隔着三五步的距离便停下,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小的钱通,见过公子!” 他的声音洪亮,态度谦卑至极,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星河。 姜星河的“表演”在这一刻开始了。 先是下意识地向后缩了半步,躲到张猛的身侧。 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魂未定和高度警惕的神色。 那张本就俊秀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苍白和疲惫。 眼神里充满了对陌生人的戒备和怀疑,活脱脱一个刚刚逃出生天、惊魂未定的落魄贵公子。 “你……你们是什么人?”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名叫钱通的管事笑容愈发和煦,语气也愈发恭敬。 “公子受惊了!您千万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小的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意在此等候,前来营救公子!” “营救我?你家主人是谁?我……我不认识你们!” “唉,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人乃是相国大人的故交,一直对相国大人敬仰有加。听闻公子在云州落难,我家主人心急如焚,这才派小人带人前来接应,务必要保公子周全!” “我们已经为公子备下了一处绝对安全的庄园,只要公子跟我们走,保管再没人能伤到公子一根汗毛!”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出了丞相的身份。 又表达了“善意”,还许下了承诺。 若是换个真的落难公子,恐怕早就感激涕零,跟着他们走了。 姜星河心中冷笑。 好一个“敬仰相国的大人物”。 这不就是请君入瓮的戏码么? 把自己骗过去,是生是死,还不是全凭他们背后那人一句话? 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反而将那份戒备和动摇演得淋漓尽致。 先是沉默,眼神在钱通和那些精锐护卫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权衡利弊。 张猛在一旁,手一直紧紧握着刀柄,浑身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死死地盯着钱通。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他们……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说得又直白又无礼。 像极了一个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在撒气。 钱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公子说笑了。我家主人担心路上不太平,这才特意派了些身手好的护卫,都是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全啊!” “再说了,公子您想想,您现在孤身一人,身后还有庞奎的追兵。官道是万万走不得了,这荒郊野岭的,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跟我们走,是您眼下唯一的活路了。我家主人对您绝无恶意,他只是……单纯地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 姜星河心里都快笑出声了。 跟你家主人交朋友的代价,怕不是要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吧。 看了一眼身旁如临大敌的张猛,又看了看对面笑里藏刀的钱通。 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他的目光在对方的马车上停留了片刻,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父亲……我父亲的朋友遍布朝野,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大人府上的?是兵部的王尚书?还是镇国公府上的李将军?我小时候还见过他们……” 他故意报出几个与自家老爷子政见不合、甚至可以说是死对头的名字。 这就是个套。 如果对方顺着杆子往上爬,承认了其中一个,那立刻就能戳穿他们的谎言。 钱通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脸上的笑容却更加谦卑了。 “公子说笑了,王尚书、李将军那都是国之栋梁,我家主人怎敢与他们相提并论。”我家主人闲云野鹤惯了,不过是一介白身,只是与相国大人神交已久,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好一个“一介白身”! 能调动这样一支精锐人马的,会是普通人? 姜星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他决定,这出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长长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一副彻底放弃抵抗的样子。 “罢了……罢了……” “我现在,还有得选吗?既然如此,那就……带路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和厐尚书不是一路的 “哎哟!公子英明!公子实在是英明啊!” 钱通一听这话,那张原本就堆满谄媚笑容的脸,更是瞬间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腰都快弯成了虾米,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 毕恭毕敬地指向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公子,张壮士,请!请上车!小人已经备好了上好的茶点和软垫,保证这一路安安稳稳,舒舒服服!” 身后的那些精锐护卫,紧绷的神经也似乎在这一刻稍稍松弛了下来。 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的站位,但那股子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 总算是收敛了几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此而重新流动起来。 然而,就在钱通满心以为大功告成,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该如何领赏的时候。 姜星河迈出的脚步,却在那辆马车的车帘前,突兀地停了下来。 钱通的引路手势还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只见姜星河根本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在光滑的楠木车壁上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发出一声沉闷的“叩叩”声。 随即,走到车门边,微微俯身,朝着车厢里探头看了一眼。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这位姜公子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鼻翼翕动了几下,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一抹浓烈的、像是闻到了什么腐烂臭鱼般的嫌弃之色。 “啧。” 一声轻啧,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钱通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公……公子,这……这是怎么了?” “就这?这也叫马车?” “本公子不习惯坐别人的车,尤其是这种又小又闷,还不知道什么人坐过的破车。” “一股子霉味儿,熏得人头疼。” 此言一出,现场刚刚缓和下去的气氛,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再次凝固! 甚至比之前还要冰冷,还要压抑! “唰!” 那些看似护卫的精锐人马,几乎是出于一种野兽般的本能,齐齐往前踏了一步! 原本只是松散合围的队形,瞬间收拢,如同一张铁网,不动声色地将姜星河和张猛死死困在了核心。 “锵……锵……” 细微而又清晰的金属摩擦声接连响起,那是他们的手掌,已经不只是按在刀柄上,而是五指紧扣,拇指已经顶开了刀鞘的卡扣! 冰冷的杀意,如潮水般再次汹涌而起! 这一次,再无任何掩饰! 钱通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寒冬的冷风给吹裂的廉价面具,一块块剥落下来,只剩下铁青的底色。 他的眼皮子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快步上前,几乎是贴到了姜星河的面前。 他压低了声音,那语气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谦卑,只剩下一种被戏耍后的恼怒和压抑的质问。 “姜公子!你这是何意?!有舒适的马车不坐,非要自己骑马受这风吹日晒的罪?你可知道,前路漫漫,这么做会平白消耗多少体力?” 话语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 言下之意很明白:你别给脸不要脸,乖乖上车,大家都省事! 然而,姜星河像是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威胁。 反而将那副纨绔子弟的德性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 翻了个白眼,一脸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本公子乐意,你管得着吗?说了坐不惯就是坐不惯,听不懂人话?”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被张猛牵在手里的那匹神骏非凡的白马。 “再说了,我的‘踏雪’,那可是万金难求的宝马良驹,性子傲得很。它离了我可不行,会闹脾气的。” “本公子得亲自骑着它,安抚它。” 这理由,简直是荒唐到了极点! 把一匹马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已经不是纨绔了,这简直就是脑子有坑! 钱通被他这番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死死盯着姜星河,眼神阴鸷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实在想不通,这个传闻中被丞相宠上天的草包儿子,怎么会如此的……难缠?! 而姜星河,却仿佛嫌这火烧得还不够旺。 彻底无视了钱通那张快要气炸的脸,也无视了周围那一圈已经将刀刃半拔出鞘的护卫。 他只是懒洋洋地冲着身后的张猛一摆手。 “张猛。牵马过来。咱们自己走,跟在他们后头就行。别让他们这破马车的臭味儿,熏到了我的‘踏雪’。” 这他妈算什么?! 把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精锐,跟一群马车的臭味儿相提并论? 而且听这口气,他们还得离远点,免得玷污了那匹畜生! “头儿!” 一名护卫终于忍无可忍,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手腕微微一旋,刀刃便“噌”地一声,彻底出鞘半尺,森然的寒光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然而,张猛对此恍若未闻。 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那么顶着数十道几乎能将人凌迟的目光,迈开了步子。 “都给我住手!” 钱通的喉咙里。 猛地抬起手,不是一个平和的制止手势,而是一个用力下劈的动作。 手掌带着风声,仿佛要将眼前这凝固的空气都给劈开! 那几个已经拔刀的护卫,身体猛地一僵。 但命令就是命令。 几声极不情愿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出鞘的刀刃,被推回了鞘中。 钱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太阳穴上的青筋一突一突,像是随时会爆开。 绝对不能动手! 上面下的,是死命令! 要活的! 只要伤了这小王八蛋一根汗毛,回去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这一切被姜星河用眼角的余光尽收眼底。 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百无聊赖的欠揍模样,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太有意思了。 自己都把他们逼到这份上了,这帮人居然还能忍住不动手? 三番两次地激怒,换来的都只是拔刀威胁,却迟迟没有等来那句“格杀勿论”。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不敢杀我! 他们投鼠忌器,而自己,就是那个“器”。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找条出路 姜星河很容易看出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绑架! 这帮人不是厐奎的人。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自己的命,而是要用自己这个“金疙瘩”。 去要挟自己,在朝堂上换取某种利益! 想通了这一层,姜星河心中那最后一丝不确定,也随之烟消云散。 怕什么? 既然暂时死不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真有个万一,自己还有百十号斥候跟着自己。 自己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这帮“绑匪”得像祖宗一样把他供起来。 好吃好喝地送到目的地。 一瞬间,姜星河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嚣张,还有七分是装出来的试探。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是十分的、纯粹的、发自内心的……为所欲为! “公子,马来了。” 张猛已经牵着“踏雪”走到了跟前,恭敬地递上缰绳。 “嗯。” 姜星河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接过缰绳,动作潇洒地一蹬马镫,翻身而上。 稳稳地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钱通。 “啧。我说,你们这就不准备走了?” “我们这就为姜公子……带路。” 钱通深吸一口气。 已经认栽了,只求这个小祖宗赶紧上路,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可姜星河偏不让他如愿。 “就这条路?坑坑洼洼的,尘土又大,想把本公子的新衣服弄脏吗?还有我的‘踏雪’,它最讨厌走这种破路了,会伤到它金贵的蹄子!” “姜公子,这是通关的唯一山道,路况已是最好……” “我不管!” “走那边!那条路看着就平坦!” 钱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钱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哪里是什么“路”? 那分明是通往楚国的平坦官道! 路面是用黄土和碎石夯实过的,足以容纳四驾马车并行。 比他们脚下这条崎岖不平、尘土飞扬的羊肠小道,不知道气派了多少倍! 又猛地转回头,看向马背上那个一脸“我说的没错吧”表情的姜星河。 整个人都快疯了。 我滴个亲娘祖宗!这货心里头是真没点逼数吗? 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是被当朝户部尚书庞奎,下了死命令要灭口的啊! 官道的尽头就是楚乾边境的关卡!那是驻扎着上万精兵的军事要塞! 庞奎的势力早就渗透进去了,关口的城墙上,怕是早就贴满了咱们的画像! 咱们这一行人,只要一露面。 都不用等庞奎的杀手,守关的军爷们就能把咱们当场射成刺猬!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打算让我们这区区几十号人,去跟人家上万人的关隘守军硬碰硬吗? 他以为他是天神下凡,还是觉得我们都是刀枪不入的铁疙瘩? “公……公子爷!我的好公子!那条路……那条路咱们走不得啊!” 姜星河闻言,故作讶异地挑了挑眉。 “哦?为何走不得?你看,这路多宽敞,多平坦,总比咱们现在走的这条破土路强吧?快马加鞭,不出半日就能到关口,多省事。” 还省事?是省了去投胎的功夫吧! 钱通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摆手。 “公子爷,您有所不知!官道虽快!那里有重兵把守,盘查极严!我们……我们这身份,去了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看他这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不似作伪。 看来,这伙人果真和厐奎没有关系。“自投罗网?钱掌柜这话从何说起?我乃楚国质子,奉旨归国,手持国书。他们是楚国的兵,难道还敢拦我不成?” 他听着姜星河这番“何不食肉糜”的天真言论。 终于确定了,这位公子爷是真的……不懂! “哎哟我的公子爷啊!”国书?现在那玩意儿比草纸还不顶用啊!庞尚书要的是您的命!守关的将军要是他的门生,看到国书只会杀得更快!公子,您就信小人一回吧!官道是死路一条,真的不能走啊!” 姜星河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个涕泪横流的商人。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满意的冷光。 “哦?官道是死路,那你说,我们该走哪条路,才能回到都城呢?” 钱通闻言,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一下就落了地。 脸上却挤出了一副为难至极、左右思量的挣扎表情。 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姜星河。 见对方正用一种“全靠你了”的殷切眼神望着自己,心中更是大定。 演,我接着给你演! 钱通一咬牙,一跺脚,仿佛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 “公子爷!既然您如此信得过小人……那……那小人就豁出去了!” “实不相瞒,咱们这些常年在边境跑商的,确实有那么一两条……嗯,私下里走的道儿。” “哦?” 姜星河的眼睛亮了,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俯下身子,侧耳倾听。 钱通见他这副模样,心中鄙夷更甚,嘴上却说得越发诚恳。 “这条道,难走是难走了点,但胜在隐蔽!绝对不会有任何关卡盘查!是以前一些老前辈为了躲避重税,特地开辟出来的走私商道!” “咱们从这里进去,往东南方向翻过那座最高的山头,再沿着山背后的‘一线天’峡谷走上个两三天,就能绕开所有关隘,直接进入楚国腹地!虽然辛苦些,但绝对安全!” 钱通说得是信誓旦旦,唾沫星子横飞,眼里的“真诚”几乎要溢出来。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那条路哪是什么狗屁商道! 那是当地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路! “公子爷,您看……” 钱通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姜星河,等着他采纳自己的“金玉良言”。 姜星河脸上那双原本带着几分天真和憨傻的桃花眼。 嘴角那丝纨绔的、漫不经心的微笑,也缓缓收敛。 钱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他不是个傻子? 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 姜星河动了。 甚至没有多看钱通一眼,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林,轻轻地、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返回楚国 山道两侧的密林里,草丛中,岩石后,如同鬼魅般。 无声无息地站起来数十道黑色的身影! 这些人出现的悄无声息,仿佛他们本来就是这山林里的一部分。 是树木的影子,是岩石的化身。 钱通和他手下的几十个护卫,瞬间被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夜不收”围了个水泄不通。 “啊!” “这……这是什么人?!” “妈呀!有埋伏!” 钱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迅速濡湿了一片。 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骗局……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什么不懂世事的公子爷! 全他妈是装的! 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蠢货! 人家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往里钻! “留活口。” “是!” 数十名夜不收齐声应喝,声音低沉而整齐,充满了金属的质感。 话音未落,他们动了! 如同一群扑向羊群的饿狼,数十道黑影以雷霆之势,瞬间冲入钱通的护卫当中。 没有惨叫,只有兵器入肉的闷响和骨骼断裂的脆响。 钱通带来的这些护卫,也并非寻常的乌合之众。 他们能被委以“绑架”丞相之子的重任,本就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不少人甚至是退役的边军老卒,手上都沾过血。 “结阵!背靠车厢,结圆阵!” 一名看似头领的刀疤脸护卫在最初的震惊后,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幸存的二十多名护卫迅速反应过来,背靠着马车。 将手中的朴刀和盾牌组成了一个简陋而坚固的防御圈,刀光闪烁。 一时之间竟将夜不收们的第一波攻势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这些护卫配合默契,一人持盾格挡,另一人则从盾牌缝隙中猛然出刀,颇有章法。 但夜不收,是城阳伯麾下最锋利的刀,是行走于黑暗中的死神。 他们从不进行无谓的对峙和僵持。 一击受挫,黑影们如潮水般退开,却又在下一瞬间,从更加刁钻的角度发起了攻击。 钱通的护卫虽勇。却大多只知道蛮干。困兽犹斗,临死前的反扑最为凶狠。 护卫眼见同伴纷纷倒下,目眦欲裂,放弃了所有防御,竟硬生生顶着一名夜不收劈来的刀,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朴刀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名夜不收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僵,便没了生息。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场中便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钱通护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场面宛如修罗地狱。 但姜星河的夜不收,也并非毫发无伤。 地上同样躺着七八具他们同伴的尸体。 马背上,姜星河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这些人……都是城阳伯麾下最忠诚的战士。 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他们跟着自己出使乾国,一路上披荆斩棘,没有死在敌人刀下,却折损在了我这小小的试探之局里。 “公子。” 张猛策马来到他身边,声音有些低沉。 姜星河看着那些正在被抬走的、自己人的尸体。 “张猛……我让城阳伯的手下精锐如此折损,回去之后,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伯爷交代。” 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自责。 张猛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沉声安慰道: “公子,您不必自责!我们本来就是当兵的,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怕死,就不会跟着公子您出使乾国!弟兄们从跟着您离开楚国那天起,就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能为您清除前路的障碍而死,是他们的荣耀!伯爷若是知道了,也绝不会怪罪公子,只会为他们感到骄傲!” 钱通也被两名夜不收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姜星河的马前。 姜星河缓缓翻身下马,动作优雅地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走到钱通面前,蹲下身,用马鞭轻轻拍了拍钱通那张肥腻且沾满泥土的脸。 “钱掌柜,现在,能告诉我真正的路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情人耳边低语。 但听在钱通的耳朵里,却比九幽地狱的恶鬼咆哮还要恐怖。 “我……我说!我说!公子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真正的路……在……在断魂崖下面,有一条废弃的矿道……可以……可以直接通到楚国境内的黑水镇……” 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走私密道。 接头暗号,沿途的补给点,全都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姜星河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 等钱通说完,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正是从钱通那里缴获的。 地图上仔细比对着,用手指划出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 “很好。” “处理掉。” “是!” 两名夜不收拖着已经吓晕过去的钱通,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姜星河重新跨上他的宝马“踏雪”,对着身后整齐肃立的夜不收下令。 “出发。” 一行人没有丝毫停留,调转马头,踏上了那条由钱通用性命换来的、真正通往生路的密道。 山路崎岖,密林幽深。 他们穿过隐蔽的崖壁,潜入废弃的矿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穿行。 两天后。 当第一缕属于楚国土地的阳光,照在姜星河脸上时,他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了固若金汤的楚乾边境。 “公子,我们已经进入楚国境内。” 一名夜不收递上水囊。 姜星河喝了一口水,再次摊开那张地图。 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远离都城。 也远离所有庞奎势力范围的偏远州郡上。 “从这里走,绕一个大圈,回都城。” …… 楚国,徐州,青阳县。 这是一个远离楚国权力中心的小地方,小到在地图上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点。 姜星河一行人,风尘仆仆,换上了一身从沿途村镇买来的粗布麻衣。 牵着几辆破旧的板车,车上盖着油布,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活脱脱一支走了霉运的商队。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让地头蛇拦住了 走在青阳县的集市上。 只是这支“商队”里的人,个个身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像鹰。 尤其是为首的几人,哪怕穿着最破烂的衣服。 也掩盖不住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肃杀之气。 简直比穿着盔甲还显眼。 “公子,咱们这伪装,是不是……有点问题?” 张猛凑到姜星河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别扭。 他身上那件麻布短褂紧紧绷在肌肉上,感觉一用力就能撑破。 姜星河面色平静,瞥了他一眼。 “有什么问题?” “去,买些干粮和清水回来,记着,讲讲价。” “啊?” 张猛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比让他去冲杀一阵还难受。 讲价? 他这辈子除了跟敌人讲过刀子,就没跟人讲过别的。 可公子的命令不能不听,他硬着头皮,拉着两个手下。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一个卖饼的摊子。 那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正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张猛往摊子前一站,高大的身影像座小山,直接把阳光都给挡了。 “老头,你这饼,怎么卖?”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结果一开口。 那股子军中喝令的味儿就冲了出来,吓得摊主一哆嗦。 摊主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三个凶神恶煞的“壮士”,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两文钱一个。” 张猛旁边的夜不收甲,牢记着姜星河“讲价”的命令,立刻瞪圆了眼睛,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两文?你怎么不去抢!一文钱!卖不卖!” 夜不收乙也跟着帮腔,眼神死死盯着摊主。 仿佛对方要是不答应,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 摊主老头“哇”的一声,差点哭出来。 “卖……卖卖卖!好汉爷,您别动手!我给,我全给您!” 说着,手忙脚乱地把摊子上所有的饼都往一个布袋里装。 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周围的百姓和商贩纷纷投来惊恐的目光,悄悄地往后退,给他们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张猛看着手里那一大袋子饼,又看了看摊主那快吓晕过去的表情。 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来讲价的吗?他娘的是来收保护费的! 尴尬地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重重地拍在案板上。 然后一把拽住还在耀武扬威的两个手下,低吼道: “走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三人灰溜溜地回到了姜星河身边。 姜星河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笑出声。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不远处一座酒楼二楼的雅间里。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这群奇怪的“商人”。 “周哥,您看那帮人,真他娘的怪。” 青年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谄媚地笑着。 这青年,正是青阳县令之子,周璞。 在青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土皇帝。 周璞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怪?” “当然怪了。你见过哪个跑商的,走路跟军营里操练出来似的?你见过哪个落魄商队,牵的那几匹马,比我爹的坐骑还神骏?”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队伍后面那几匹神俊非凡的战马上。 那些马匹虽然也用泥水涂抹过,但那神骏的骨架、油亮的皮毛。 还有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根本不是普通驮马能比的。 “一群披着羊皮的狼……不,是一群披着破布的肥羊。” “这帮人,要么是犯了事跑路的官兵,要么就是黑吃黑得了手的江洋大盗。不管是哪种,身上肯定都带着硬货!” “周哥英明!” 跟班连忙拍马屁。 “那咱们……” “去,多叫点人。等他们进了客栈,把前后门一堵,来个瓮中捉鳖。” “明白!” …… 姜星河一行人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悦来客栈”住下。 刚刚在大堂坐定,点了些饭菜,准备让弟兄们好好歇歇脚。 突然,客栈的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紧接着,二十多个手持棍棒、腰挎短刀的地痞流氓,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锦衣青年周璞。 “都给本公子滚出去!今天这客栈,我包了!” 周璞摇着一把折扇,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眼神轻蔑地扫过大堂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客人们。 客栈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一看到周璞,脸都白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 “哎哟,周公子!您怎么来了,快,快楼上请!” “不用了。本公子今天,就想在这儿坐坐。” 周璞一脚踹开他,径直走向姜星河那一桌。 身后的一众恶奴立刻会意,将姜星河等人团团围住,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和伙计,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从后门溜了。 整个大堂,瞬间只剩下两拨人。 张猛等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已经握住了桌下的兵器。 眼神冰冷,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只要姜星河一声令下,他们能在三息之内,把眼前这群土鸡瓦狗全部剁成肉泥。 “都坐下。” 姜星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甚至没抬头看周璞一眼,依旧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着菜。 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无关。 “小子,挺狂啊?” “本公子看上你们的马了,开个价吧。哦,对了,还有你们车上拉的货,也一并留下。本公子心情好,或许能赏你们条活路。” “哦?你要我的马,还要我的货?” “没错!” “识相的,就乖乖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动手!” 懒得再废话,折扇一合,下达了命令。 身后的恶奴们狞笑着,挥舞着棍棒就朝姜星河等人头上砸去! 就在棍棒即将落下的一瞬间。 姜星河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只听到一连串“咔嚓”“咔嚓”的骨骼错位声和压抑的惨叫声。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二十多个恶奴,下一秒,已经全部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一个个抱着自己的胳膊或者大腿,疼得满地打滚,却连大声叫喊都做不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上门讨债去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些恶奴们倒在地上。 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呻吟。 周璞脸上的得意和嚣张,还凝固在嘴角,没有来得及褪去。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来的二十多个打手,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 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倒下。 那个人,那个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的家伙,还坐在那里,慢悠悠地用一块布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咕咚。” 周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不是他想跪,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姜星河终于擦完了手,将布巾随手扔在桌上。 俯下身,捡起了周璞掉落在地的折扇。 “唰”的一声,扇面展开,画的是一幅俗不可耐的“美女嬉春图”。 “啧。” 姜星河嫌弃地撇了撇嘴,又将折扇合上。 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周璞面前。 姜星河用手中的扇骨,不轻不重地拍打在周璞煞白的脸颊上。 那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脆刺耳。 “喂。现在,你还想要我的马和货吗?” 这句问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璞求生的阀门。 浑身一个激灵,被扇骨拍打的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 猛地抬起头,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片,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 “不!不想要了!我不要了!我错了!大爷!爷爷!我错了!你不能杀我!你不能动我!我爹!我爹是周泰安!是这县城之主!你动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他会把你碎尸万段!!” 以为搬出自己老爹的名号,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毕竟在这县城一亩三分地上,县尊就是天! “我的娘诶……真打了……我活了三十年,头一回见有人敢在青阳县动周家的人!” “何止是动人,你看那地上躺着的,胳膊腿儿没一个好的!这下手,是往死里得罪啊!这帮外乡人是不知道周公子的厉害吗?他们……他们是想死吗?” 谁知,姜星河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反而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哦?县尊的儿子?” 他直起身子,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哎呀,这可真是……太巧了。我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正愁着该怎么去拜会一下本地的父母官呢。这不,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周璞听着这话,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什么拜会?什么机会? 下一秒,就明白了。 只听姜星河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张猛。” “在!” “把他给老子绑了,结实点儿。” “是!” 张猛二话不说,从腰间解下备用的牛皮绳。 三下五除二就把还在发懵的周璞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是在捆一头待宰的猪。 “你……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爹是县尊!” 周璞终于反应过来,疯狂地挣扎起来,嘴里还在徒劳地威胁着。 姜星河理都懒得理他,径直走到早已缩在柜台后面。 抖得快要散架的客栈老板面前。 那老板一见姜星河过来,两眼一翻,差点直接吓晕过去。 “大……大爷……饶……饶命啊……小……小店什么都不知道……求大爷高抬贵手……” 姜星河用扇子把那掌柜的拍醒。 “别紧张。” “我又不吃人。借你店里的纸和笔用用。” “啊?” “啊什么啊,拿纸笔来,快点!” 张猛在一旁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吓得老板一个哆嗦。 连滚带爬地从柜台下摸出了文房四宝,双手颤巍巍地奉上。 姜星河满意地点点头,将宣纸在柜台上一铺,提起毛笔,蘸饱了墨。 手腕悬空,笔走龙蛇。 客栈老板偷偷瞄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几行大字: “闻令郎周璞,甚爱吾之宝马与货物,本欲相赠,奈何囊中羞涩。今暂请令郎一叙,以作盘缠。烦请县尊大人备足十倍于马匹货物之金银,前来赎人。迟则,恐令郎有性命之忧。落款:路过的姜星河。” 写完,姜星河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满意地将这张纸折好,塞进一个信封。 他随手将信封拍在柜台上,对老板说道: “这封,是给你们县尊大人的‘拜帖’。找个机灵点的人,送过去。” “记住了,是‘拜帖’。” 特意加重了“拜帖”两个字的读音,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老板哪敢说个“不”字,点头如捣蒜。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做完这一切,姜星河把那把画着“嬉春图”的折扇往腰间一插,大手一挥。 “走了!上门讨债去!” 张猛,像拎小鸡一样,架起被堵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周璞。 一行人就这么踩着满地呻吟的恶奴。 在客栈老板和一众伙计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悦来客栈。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姜星河一行人,押着县尊家的公子,就这么迎着满街行人惊诧的目光。 径直朝着灯火最通明的县衙方向,大步走去。 这条通往县衙的青石板路,在今夜注定无法平静。 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哥,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 手里还像拎着货物一样,提溜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的人。 这副怪异的组合,瞬间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欸,你们看,那被绑着的人,怎么那么像……周家的那位小霸王?” “像?那就是!你看他身上那件蜀锦的袍子,整个青阳县,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穿?” “我的老天爷!这是哪路神仙下凡了?敢把周璞给绑了?不想活了?” 议论声像是燎原的野火,瞬间传遍了整条街。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出百年难遇的大戏。 周璞被张猛提着,双脚离地,脸上火辣辣的。 能清楚地听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呜呜”地挣扎着,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姜星河的背影。 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千刀万剐。 第一百五十章 欺人太甚 姜星河一行人直奔县衙。 门口一排手持长矛、腰挎佩刀的府邸护卫。 看到这伙来意不善的人,尤其是看到他们手里拎着的周璞。 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什么人!站住!” 为首的护卫头子厉声喝道,十几根长矛“唰”的一声,齐齐对准了姜星河。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周围的百姓们吓得纷纷后退,但又不愿离去。 远远地围成一个大圈,将县衙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姜星停下脚步,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张猛吩咐道: “去,旁边那家酒楼瞅见没?给本公子搬张太师椅过来。” “啊?” 张猛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椅子干嘛? 姜星河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 “啊什么啊,让你去就去。就说本公子要在这儿晒晒月亮,听听曲儿。” “得嘞!” 张猛应了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拨开人群就朝旁边的酒楼大步走去。 那酒楼的掌柜正趴在二楼窗口看热闹,冷不丁看见这么个煞星冲自己来了。 吓得腿都软了。 没等他反应,张猛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不由分说地扛起一张最气派的红木太师椅,又在满楼食客惊掉下巴的目光中,扛着椅子下去了。 太师椅被重重地放在了县衙大门的正中央,正对着那块“青阳县衙”的牌匾。 姜星河满意地点点头,掸了掸衣袍下摆,就这么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 顺手从张猛手里接过还在“呜呜”挣扎的周璞,像摆放一件待售的商品一样。 把他立在了自己的椅子旁边。 做完这一切,姜星河施施然地从腰间抽出那把“嬉春图”折扇。 “哗”地一声展开,悠哉悠哉地扇起了风。 整个县衙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姜星河这番骚操作给震懵了。 在县衙门口,绑着县尊的儿子,搬来椅子坐下,还悠闲地扇着扇子? 这是疯子?还是活腻了? 护卫头子脸色铁青,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却愣是不敢下令上前。 周璞还在对方手里,万一……自己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的宴会厅内。 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县令周乾正高坐主位,满面红光地接受着满堂宾客的吹捧。 今天心情很好,刚刚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又收了几个孝敬颇丰的下属。 “周大人真是年富力强,治理有方啊!这青阳县在您的治下,那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老爷,悦来客栈派人送来的,说是……一位姓姜的公子的‘拜帖’。” “哦?姜公子?本官不记得认识什么姓姜的……” 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在座的宾客们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然而,周乾的目光刚落在信纸上,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了。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红润转为铁青,再从铁青转为酱紫。 呼吸变得粗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岂有此理!” “砰!” 周乾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手中的琉璃酒杯被他生生捏碎!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但他却恍若未觉。 满堂宾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噤若寒蝉,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能让这位县尊大人失态至此。 还没等周乾发作,宴会厅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和汗水,声音都变了调。 “老……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啊!” 周乾猛地转头,眼神凶戾得像要吃人。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老爷!是公子……是公子啊!” “公子他……他被人用绳子捆着,就立在……立在咱们府门外示众啊!” “什么?!” 此言一出,周乾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自己府邸的大门口,被人绑着示众?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周乾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一脚踹翻面前的酒桌,碗碟碎裂声响成一片。 “来人!给我抄家伙!” “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狂徒,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后院。 周乾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宾客,带着一群怒气冲冲的护卫。 杀气腾腾地朝着府门外冲去。 “爹!爹救我啊!!” 被绑在木桩上的周璞,一见到他爹带着大批人马杀到。 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破锣嗓子疯狂尖叫起来。 周乾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像一头待宰的牲口一样被捆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嘴里塞着破布,呜呜地叫着,狼狈到了极点。 而在他儿子旁边,那个始作俑者,那个不知死活的狂徒。 竟然还他妈优哉游哉地坐在太师椅上! 那悠闲的模样,仿佛不是在县衙门口,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乘凉! 这是泼天的奇耻大辱! “杀了他!” 周乾的理智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他抬起肥硕的手臂。 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姜星河,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咆哮。 “给本官宰了这个杂碎!把他剁成肉酱!!” 身后上百名护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朝着姜星河猛扑过去! 整个街道上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围观的百姓们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卷入这场风波,脸上满是惊恐。 完了,这年轻人死定了! 敢这么羞辱县尊大人,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然而,面对这股足以将人撕成碎片的杀气。 姜星河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看不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坑爹的好大儿 姜星河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看不到。 甚至还有闲心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太师椅那坚硬的红木靠背。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他衣角的刹那。 他身后的阴影,活了过来。 一直如同雕塑般立在他身后的张猛等人,动了。 十几道黑色的幻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姜星河的身后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主动迎上了那上百名护卫组成的洪流。 如果说,县衙的护卫是一群冲下山的猛虎。 最前方的张猛,身形如铁塔,动作却快如闪电。 只是用那蒲扇般的大手,迎着当先一名护卫劈来的刀锋,侧身一撞!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名护卫连人带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横飞了出去,人在半空。 鲜血已经从口中狂喷而出,瞬间砸倒了身后的一片同僚。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到极致的收割。 夜不收们如同一柄柄烧红的利刃,切入了黄油之中。 围观的百姓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汹涌的攻击浪潮,就像撞上了一座无形的礁石,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人影翻飞,血肉横飞,场面化作一片血腥的修罗地狱! “护……护驾!拦住他们!给本官拦住他们!” 周乾终于从儿子被绑的愤怒中惊醒。 转而被眼前这地狱般的屠杀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尖叫着,连连后退。 杀猪般的嚎叫,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戛然而止。 “你……你们……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山贼悍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冲击县衙,屠戮官兵,挟持朝廷命官!你们这是要谋反!这是要诛九族的弥天大罪!” 姜星河听着这番色厉内荏的叫嚣,嘴角甚至微微向上牵了一下。 “周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本官乃朝廷命官!尔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周乾梗着脖子,试图用官威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但那微微颤抖的肥肉。 却早已出卖了他。 先前周乾身后的护卫们,正如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惨叫声,骨裂声,兵器落地的哐当声,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周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再不跑,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不再叫嚣,肥胖的身躯猛地一个转身,提着官袍的下摆,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就想往县衙内院冲去! 只要能躲回后院,通过密道逃出去,天高海阔,总有他的一线生机! 姜星河甚至都懒得抬眼。 只是朝着身边的张猛,递过去一个淡漠的眼神。 下一刻,张猛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砰!” 一声闷响。 正拼命迈动着两条小短腿的周乾,只觉得后领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瞬间双脚离地! “啊——!” 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肥硕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毫无尊严的抛物线。 随即,被张猛像拎一只待宰的肥鸡一样,提溜着,拖了回来。 周乾的官帽歪到了一边,华贵的官袍在满是尘土和血污的地面上拖行。 沾满了肮脏的痕迹。 整个人,就像一条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死狗。 张猛随手一扔,周乾那二百多斤的身体便重重地摔在了姜星河的脚下。 激起一片尘土。 姜星河依旧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没有起身。 “周乾。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这些年,在这青阳县做下的好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瘫倒在地的周乾,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额头上的冷汗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糊了一脸。 但他还是强撑着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这位好汉……你……你肯定是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啊!本官……本官在青阳县为官数载,一向是两袖清风,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啊!” 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摆出自己县太爷的架子。 “本官所作所为,皆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无半点不法之事!你们这群乱党,休要在此血口喷人!识相的,就快快放了本官!否则,待本官上奏朝廷,定要派天兵天将,将你们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周乾以为,搬出朝廷和律法,就能吓住眼前这个年轻人。 姜星河轻轻摇了摇头,失去了耐心。 不再理会地上还在叫嚣的周乾,缓缓站起身,踱步走到了另一边。 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周璞面前。 周璞早就被眼前这血腥的场面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裤裆里一片湿热。 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看到姜星河朝自己走来,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把塞他嘴里的东西拿掉。” 姜星河冷冷地吩咐道。 一名夜不收立刻上前,粗暴地扯掉了周璞嘴里的破布。 “嗬……嗬……” 周璞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却因为恐惧,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星河蹲下身,与周璞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对视。 “你爹,是个蠢货,骨头倒是挺硬。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硬?我这人,没什么耐心。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说,还是不说?” “说了,你活。不说……我就让人,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喂给你爹吃。”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溃,周璞几乎是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 声音凄厉。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爹!都是我爹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为了活命,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父子亲情。 “我爹……我爹他强占了城东王麻子家的三十亩良田,把人活活打死,伪造成失足坠崖!去年朝廷拨下来修河堤的五万两赈灾银,也被他私吞了三万两,全换成了金条藏在后院的枯井里!” “还有……还有张屠户家的女儿,就是被我看上了,我爹就找了个由头,说张屠户通匪,把他们全家都下了大狱,屈打成招,秋后问斩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本官便要替天行道 “还有李记布庄的掌柜,因为不肯把铺子低价卖给我们,我爹就派人放火烧了他们的仓库,还嫁祸给他的对家!” 周璞像是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和父亲周乾这些年来的恶行。 一桩桩一件件,毫无保留地全部吐了出来。 每一件事,都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发出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些曾经只敢在私底下流传的,被压抑在心底的恐惧。 此刻全都被血淋淋地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瘫在地上的周乾,听到儿子这毫不犹豫的背叛,整个人都傻了。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当周璞说到吞没赈灾银时,脸色开始发白。 当周璞说到诬陷良善,草菅人命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当周璞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时。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你这个逆子!!!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老子……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忠不孝,卖父求荣的畜生!“闭嘴!你给我闭嘴啊!!!”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瞪着周璞,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仿佛要从眼眶里爆裂开来。 周乾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 “你……你这个逆子!畜生!我打死你!我周家的脸面,我周家百年的基业,全让你这个不孝子给败光了!”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撕咬那个彻底背叛了他的儿子,可手脚都被捆着。 姜星河对这副父子反目的丑陋戏码没有丝毫兴趣。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周乾。 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或惊恐、或愤怒、或麻木的脸庞。 提高了音量,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长街。 “各位父老乡亲!刚才这个畜生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 “听得一清二楚啊!!” “这个天杀的周家父子!原来王麻子真是被他们害死的!可怜他婆娘和娃儿啊!” “我的老天爷!赈灾的银子都敢吞!这帮畜生!他们不怕遭天谴吗!” 突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猛地冲出人群。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姜星河面前,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 “青天大老爷啊!求求您,求求您为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啊!我女儿就是张屠户家的……就是被这个小畜生看上,被他们全家屈打成招,死在了大牢里啊!我可怜的女儿啊!死得冤枉啊!” 老妇人的哭声凄厉,字字泣血,听得人心都碎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冲了出来,纷纷跪倒在地。 “大人!我就是李记布庄的伙计!我们掌柜的仓库就是被他们放火烧的!我们掌柜的活活被气死了啊!” “大人!求您为我们申冤啊!”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一时间,哭声震天,一张张布满泪痕的脸,一双双充满期盼和血泪的眼睛。 全都聚焦在了姜星河身上。 百姓被欺压了太久,忍受了太久。 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姜星河深吸一口气,扶起了面前的老妇人。 是时候了。 清了清嗓子。 “各位乡!亲!请!静!一!静!想必各位心中都有疑惑,我到底是何人,为何要管这闲事。那本官今日,便让你们看个清楚,听个明白!” “本官,乃大楚当朝丞相之子!官拜大楚户部左侍郎!” 又是一声惊雷!户部侍郎!那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此番,奉我大楚皇帝陛下圣谕,作为正使,出使乾国!今日只是路过此地!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能容此等腌臢泼才,在此鱼肉乡里,草菅人命!今日,本官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百姓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百倍的欢呼! “青天大老爷啊!” “原来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民心可用,民意已沸! 姜星河不再犹豫,当众下令! “夜不收听令!” “在!” 几十名夜不收齐声应喝,声势骇人。 “即刻派出一队人马,前往周府!根据此獠供述,去他家后院的枯井之中,起获赃银三万两!” “遵命!” 一队夜不收领命,正要动身。 姜星河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慢着。抄家这种事,偷偷摸摸地干,多没意思。” 转身面向全城百姓,张开双臂,发出了振奋人心的邀请。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本官就带着你们,一同前往周府!” “让你们亲眼看看,这周家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到底有多少!” “本官要让这周家的罪行,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无所遁形!” 这话一出,全场彻底沸腾! “好!” “抄他家!抄他家!” “我们要亲眼看着这帮畜生家破人亡!” 而被绑在地上的周璞,听到姜星河不仅要抄家,还要带着全城百姓去抄。 吓得魂飞魄散。 一旦这些证据被当众搜出来,他就彻底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他。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说!我全都说!” “除了枯井里的银子!书房!我爹的书房里第三排书架后面,有个暗格!里面全是他伪造的田契和害人的罪证!” “还有!还有我娘的卧房,床底下第三块地砖下面,藏着一箱珠宝,都是他敲诈勒索来的!” “还有地窖里……” 周璞为了活命,彻底疯了,把周家隐藏的所有秘密,一个不剩地全部抖了出来。 只求能戴罪立功,换自己一条狗命。 “你……你这个……畜生……” 周乾听着儿子将自己苦心经营半生的家底,像倒垃圾一样全部出卖。 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辛苦谋划的一切,引以为傲的家业,未来的荣华富贵…… 全完了。 全都被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亲手毁掉了。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噗——” 周乾一口老血喷出,两眼猛地一翻。 脑袋一歪,竟是当场气得昏死过去。 “呵,废物。来人,把这两个东西先押起来,严加看管。” 第一百五十三章 恭送钦差大人 “出发!前往周府!抄家!取证!” 姜星河转身,大手一挥。 有夜不收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周家父子拖到了一边。 一声令下,姜星河率先迈开脚步,身后跟着杀气腾腾的夜不收,再后面,是黑压压的人群。 钦差大人亲自带领,由全城百姓组成的“抄家大队”。 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中那座最是宏伟气派的府邸,进发! …… 周府朱漆大门紧闭,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仿佛在嘲笑着门外衣衫褴褛的百姓。 往日里,这扇门是他们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存在。 而今天,他们却跟着一位煞神,要将这扇门彻底踏平。 “轰!” 不等姜星河下令,一名性急的夜不收已经飞起一脚,卯足了劲撞开大门。 门后的景象展现在众人面前。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县衙气派了何止十倍。 院子里的家丁丫鬟们听到动静,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看到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和杀气腾腾的夜不收,顿时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 “别理会这些下人!按照周璞的供述,分头行动!张猛,你带一队人,跟我去地窖!” “是!” 夜不收们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瞬间化作几股洪流,涌入周府的各个角落。 百姓们也跟着涌了进来,他们好奇、愤怒、又带着一丝畏惧地打量着这座他们世代痛恨的府邸。 “他娘的,这柱子都是金丝楠木的吧?老子家里的房梁都没这么粗!” “看那假山!那石头都他妈是从南边运来的太湖石!一块就够我们吃一年的!” “周乾这个狗官!他睡的床都比我们住的房子大!” 怒骂声此起彼伏。 很快,各个方向都传来了动静。 一箱箱沉重的银子被抬到了院子中央,打开箱盖。 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摞摞泛黄的契约文书堆成小山,最上面的一张。 正是一个老农痛哭了半辈子的那三十亩水田。 珠宝箱子更是珠光宝气,玛瑙翡翠,金簪玉镯,随意一件都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衣食无忧。 百姓们死死地盯着这些东西,眼神里有贪婪,但更多的是刻骨的仇恨。 “我的地……那就是我的地契啊!周乾这天杀的,说我欠了他家高利贷,硬生生抢走的!” “那支金钗!是我家传的!被周璞那个小畜生看上,带人上门强抢了去!”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哭声、骂声、控诉声响成一片。 等院子里的东西越堆越多,地窖里搬出的粮食、绸缎、古玩字画几乎堆满了半个院子时,姜星河才抬了抬手。 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父老乡亲们!这些,都是周家从你们身上刮下来的血肉!今日,本官在此做主!所有抄没赃银,将全数分发给全县百姓!以弥补尔等多年所受之苦!凡是被周家巧取豪夺了田产家业的,拿着旧契,来此登记!本官一一为你们发还!” 此言一出,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 “万岁!!钦差大人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院子里黑压压的百姓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朝着姜星河拼命地磕头。 “青天大老爷啊!”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山呼海啸般的感激声浪,几乎要将周府的屋顶掀翻。 夜不收们挺直了胸膛,看着眼前这万民敬仰的一幕。 心中也涌起一股豪情。 跟着这样的大人,何愁大事不成! 趁着众人情绪激动,张猛凑到姜星河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肉疼。 “大人……这么多银子……咱们……就真这么全分了?” “这可是好几万两啊!” 姜星河瞥了他一眼。 同样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丝戏谑。 “张猛,我问你。咱们今天从这周府,一共抄出来了多少银子?” “枯井三万两,地窖还有不少散的,加起来怕是有五万两……” “错。今天,我们,只抄出来了一万两白银。” 张猛是个粗人,但不是傻子。 他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张了张,瞬间就明白了姜星河的意思。 是啊! 总共抄出来多少银子,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百姓们只看到一箱箱的银子,谁能知道里面具体有多少? 分出去一万两,就说总共抄出来一万两,剩下的四万两……那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的军费了吗? “高!大人实在是高!” 张猛恍然大悟,对着姜星河竖起了大拇指,脸上的表情从肉疼变成了狂喜。 姜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办正事。 分发银两和归还田契的过程虽然繁琐,但在夜不收的维持下,倒也井然有序。 领到银子和失而复得地契的百姓们,对姜星河更是感恩戴德,一个个恨不得给他立生祠。 疲惫的夜不收们将周府简单清理了一下,便在此地住下休整。 偌大的周府,如今成了他们的临时行辕。 …… 深夜,书房内灯火通明。 姜星河坐在周乾曾经最爱的那张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温润的玉扳指。 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一个身影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正是本县的县丞。 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 “下官……下官,拜见钦差大人!” “起来吧,赐座。” “本官找你来,是想问你几件事。” “大人请讲!下官……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国都城,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回大人,我们这地方偏,最近的消息还是半年之前。” “那……楚秦边境的战事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倒是知道些,战事……战事吃紧啊大人!秦国大军势如破竹,已经连下我大楚三座城池!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城阳伯临危受命,已经率军前往边境,阻击秦军主力了。” “城阳伯?” 姜星河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 次日清晨。 休整了一夜的夜不收们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姜星河走出周府大门,现成正恭敬地等在门外。 “大人,您……您这就要走了?” “本官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从今日起,这清河县的县令,就由你暂代。好好干,别让本官失望,也别让这满城的百姓失望。” “谢大人提携!谢大人提携!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姜星河没再理他,翻身上马。 当他们的队伍行至城门口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从城门内到城门外,长长的官道两侧,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全县的百姓,几乎都自发地赶来了。 他们没有吵闹,只是静静地站着,用最淳朴也最真挚的目光,目送着他们的恩人。 当姜星河的马队经过时,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恭送钦差大人!” 百姓们自发地跪了下去,为这支即将远行的队伍,献上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本官要来个大清洗 蹄声如雷,烟尘滚滚。 姜星河率领着夜不收部队,如同一柄离弦的利箭,在官道上疾驰。 身后的青阳县城,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最终化作地平线上的一个墨点。 张猛勒着缰绳,与姜星河并驾齐驱,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激动与感慨。 “大人……俺……俺当兵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着这种场面。万民相送啊……乖乖,这可是书里才有的事儿!” 张猛的脸上洋溢着自豪感,仿佛那些百姓送的不是姜星河,而是自己一样。 “大人,那可是朝廷命官,虽说只是个七品县令,可毕竟是陛下亲点的。咱们就这么……这么给拿下了!这事要是传回都城,被御史弹劾,对您的大业,怕是不利啊!” 姜星河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怕个球?一个鱼肉百姓、罪证确凿的贪官污吏,杀了也就杀了。”姜星河勒了勒缰绳,让马速稍缓,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嘲弄,“莫说他一个小小的青阳县令,就算是京城里那些穿着三品四品官袍的大员,若是挡了我的路,你看我敢不敢动他?” 张猛被姜星河那番话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杀……杀京官?乖乖!大人这话……这话说得也太吓人了! 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 心中那点对规矩和王法的敬畏,正在被一种更加狂热的崇拜和追随感所取代。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大业”的理解。 实在是太浅薄了。 “你看着吧,张猛。这回老子回王都,没那么简单!青阳县,只是个开始。从这里到都城,这一路上,想让我死的人,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扑过来。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抵达都城之前,把这些苍蝇,一只一只,全部拍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时代变了!” 张猛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担忧和疑虑被彻底扫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沸腾的热血。 公子爷根本就不是在“回国”,他这是在“征伐”! 这一路,注定是尸山血海! 而他们夜不收,就是公子手中最锋利的那柄!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身后那座已经看不见的城池,而是扫视着官道两旁的景象。 田地荒芜,杂草丛生。 偶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农人,在田埂上麻木地张望,眼神空洞,仿佛行尸走肉。 路边甚至能看到倒毙的尸骨,被野狗啃食得只剩下零散的白骨。 “对付一个周乾这种货色,也配用‘神’字来形容?” “张猛,你看到了什么?” “路……还有荒地?不。我看到了一个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的楚国。一个周乾倒下了,可这大楚,又有多少个周乾?他们就像是附着在这棵大树上的蛆虫,贪婪地吸食着最后的养分,把好好的一个国家,蛀得千疮百孔!” “此番若是能顺利回到王都,我姜星河定要将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从朝堂之上揪出来!我要杀尽这楚国所有的贪官!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都给我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姜星河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番话掷地有声,宛如惊雷,炸响在张猛的耳边。 杀尽天下贪官! 这是何等的豪情壮志! 正要开口,用尽自己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姜星河却突然微微侧过头,低声咕哝了一句。 那声音,与刚才的慷慨激昂判若两人,带着一丝懒洋洋的、不爽的腔调。 “再说了,这帮蠢货把国库都给掏空了,老子还贪个屁啊?他们刮的那点仨瓜俩枣,老子可看不上。” 秋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沙尘。 张猛只听清了前半句那金石之声,后半句姜星河这句轻飘飘的嘀咕,。 被风声吹得七零八落,他只隐约听到了“……看不上”几个字。 自动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大人您连天下都看得。 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些贪官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呢? 瞬间,张猛眼中的崇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大人高义!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卑职……卑职能追随大人,实乃三生有幸!“有您在,实乃我大楚的擎天柱石啊!” 面对张猛这番发自肺腑的吹捧,姜星河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昨夜县丞带来的消息。 秦军势如破竹。 城阳伯临危受命。 这两个消息单独看,只是普通的军情。 但联系在一起,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楚国军中出了名的硬骨头,那可是少数跟自己亲近的人。 自己可不能让这个底牌被人坑掉。 一个腐朽的朝廷,一支溃败的军队,一个临危受命却未必能得到全力支持的老将…… 必须争分夺秒! “吁——!” 姜星河猛地一勒缰绳,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整个队伍的行进节奏,瞬间被打断。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他。 姜星河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声音冷厉,不带一丝感情。 “传我命令!” “全军听令!” 张猛等人神色一凛,立刻挺直了腰杆。 姜星河的马鞭指向东南方的一条崎岖小路。 “全军轻装简行,取道小路,日夜兼程!” “目标——王都!军情有变,十万火急!我们必须在秦军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赶回王城!” 没有过多的解释,但那股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已经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遵命!” 休息了一夜的夜不收们齐声怒吼,没有半分迟疑。 迅速调整方向,战马的铁蹄踏上颠簸的小路,朝着王都的方向。 进入楚国境内,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 没了厐奎在暗中使绊子,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姜星河一行人的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 马蹄翻飞,烟尘滚滚。 日夜兼程,人马皆疲。 姜星河算准了日子,特地挑了一个大朝议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王都的文武百官,只要不是快咽气的。 都得老老实实地杵在金銮殿上,听女帝训话。 这正是他一网打尽,或者说,当着所有人的面。 将那条最大的蛆虫揪出来的最好时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冲关回朝 时隔一月,熟悉的王都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高大,巍峨,却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队伍在城门外百丈处停下,马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鼻孔里喷出白色的热浪。 姜星河眯着眼,打量着城门口那些与往日不同的景象。 城门守卫的数量,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个个盔明甲亮,手持长戈,盘查得异常严苛,进城的百姓排起了长龙,怨声载道。 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着城门。 “大人,情况不对。” 张猛策马靠近,压低了声音。 “看来,这最后一关,不好过啊。” “不好过?老子从乾国杀回来,还怕他几个看门狗?既然是最后一关,那就打穿它!” 姜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话语中的狂傲与杀气,让身边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大人,对方人多势众,还占据地利,硬冲怕是……” “硬冲?我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 没有立刻下令冲锋,而是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手势。 身后疲惫的夜不收们,眼神瞬间变了。 看似松散的队形,实则已经组成了一个随时可以化作利箭的冲锋阵型。 每个人的手,都悄然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张猛,你带两个人,随我上前。其他人,原地待命。只要看城门那边的情况……一旦有变,你们就给我把这扇破门,连同门里的人,一起撕碎了!” “遵命!” 交代完毕,姜星河脸上那股凌人的杀气尽数收敛。 又变回了那个略带几分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模样。。 一夹马腹,带着张猛等三人,不紧不慢地朝着城门口的长队行去。 随着距离拉近,城门口的紧张气氛愈发明显。 那些守城军兵的眼神,不像是在盘查百姓,更像是在搜寻特定的目标。 很快,一名看似百户的军官注意到了他们。 无他,这四人骑乘的皆是神骏的北地战马,风尘仆仆却难掩其精锐之气。 与周围那些面有菜色的普通百姓格格不入。 “站住!“你们是何人?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 “从乾国而来,回王都述职。我乃当朝户部左侍郎,姜星河。” “姜星河”三个字一出口,那名百户的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他很快就用一声冷笑掩饰了过去,但这千分之一刹那的异动。 又怎能逃过姜星河的眼睛。 果然有鬼! 只见那百户脸上堆起满是恶意的假笑。 “原来是姜大人回来了!真是辛苦了!不过,如今王都戒严,任何人进出,都必须经过严格盘查,还请殿下下马配合!” 说话间,他身后的士兵“唰”的一声,齐齐上前一步。 手中的长戈隐隐对准了姜星河的战马。 城墙之上,也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数十个弓箭手的身影在墙垛后若隐若现。 箭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这哪里是盘查,这分明就是一张已经拉开的网! “哦?是吗?若是……不配合呢?” “那可就由不得姜大人了!庞尚书有令!姜星河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一声令下,埋伏在城门两侧的数十名刀斧手怒吼着冲出!城墙上的弓箭也瞬间绷紧,眼看就要万箭齐发! 然而,他们快,姜星河比他们更快! 就在那百户喊出“拿下”的瞬间! “动手!” 一声冰冷的低喝,响彻云霄! 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十名夜不收,如同开闸的黑色洪流,瞬间发动! 马蹄雷动,大地轰鸣! 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黑色长矛,狠狠地刺向了那看似坚固的城门防线!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刀斧手,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迎面而来的战马撞得骨断筋折。 所谓的重兵防守,在这群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真正精锐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夜不收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城门! 他们组成一个锥形阵,硬生生地从数百名守军中犁出了一条血路! 那名发号施令的百户,此刻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想要躲进人群。 但他已经被盯上了。 “哪里跑!” 一声暴喝,张猛如猛虎下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庞大的身躯直接撞飞了面前的几名士兵,蒲扇般的大手无视了劈砍在身上的刀剑,径直伸向那名百户! 百户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提离了地面! “呃……呃……” 窒息的恐惧让他拼命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 而此时,姜星河已经率领着夜不收的主力,杀透了守门军兵的阻拦。 冲入了城门之内。 “带上他!直奔皇城!” 姜星河的命令在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响起。 张猛单手提着那半死不活的百户,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一行人不做丝毫停留,卷过王都的长街,在无数百姓惊骇的目光中。 朝着那座象征着楚国最高权力的皇城,狂奔而去! …… 王城,金銮殿。 殿内气氛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垂首而立。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女帝萧玉卿,凤眸微垂,听着下方大臣们枯燥无味的奏报。 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户部尚书厐奎,正站在队列前排,唾沫横飞地弹劾着城阳伯调度失利。 言辞恳切,仿佛忧国忧民的忠臣典范。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而又惊惶的通传声,从殿外猛地传来。 尖锐得刺破了整个大殿的宁静。 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 “陛……陛下!不好了!姜……姜星河……姜星河他……他杀进来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大臣都懵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姜星河? 不是出使乾国了吗?怎么会突然杀回来? 还杀进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正慷慨陈词的厐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怎么回来了? 女帝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眸,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她猛地坐直了身体。 “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庞贼当诛 金銮殿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轰然推开! 刺眼的阳光涌入大殿。 为首的,正是姜星河! 甚至连身上那件满是征尘与血污的衣服都没换,就这么大步流星地跨过了门槛。 姜星河身后,跟着张猛和百余名同样狼狈不堪。 却煞气凛然的夜不收。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汗臭味和马骚味,瞬间冲散了殿内缭绕的熏香。 粗暴地钻进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臣鼻子里,呛得他们纷纷皱眉。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青年身上。 这哪里是出使归来的使臣? 这分明是刚从修罗场里杀出来的魔王! 姜星河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在距离龙椅十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抬起头,迎上女帝探究的视线,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响彻整个大殿。 “臣,户部左侍郎,姜星河。” “幸不辱命!” “已与乾国达成盟约,乾国出兵,助我大楚共抗强秦!且,未割让寸土!”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开!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什么? 和乾国结盟了? 没割地?还让乾国出兵二十万?! 这……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姜星河和厐奎之间来回扫视。 厐奎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额头上冷汗涔涔,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然而,姜星河根本没理他。 缓缓站起身,那双充血的眸子,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锁定了队列中的厐奎。 “陛下!臣此行出使,九死一生!非是乾国苛刻,也非路途艰险!而是因为,我大楚朝堂之内,出了国贼!户部尚书厐奎,此獠狼子野心,意图卖国求荣!他暗中与秦国勾结,在臣出使路途之上,设下重重埋伏,数次欲取臣的性命,阻挠两国结盟!此贼,当诛!” “你……你血口喷人!” 厐奎从队列中猛地冲了出来,指着姜星河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对女帝哭诉道。 “陛下明察啊!姜星河这是污蔑!是赤裸裸的污蔑!” “臣对他屡次陷害于我的事情怀恨在心,这才编造谎言,想要构陷忠良啊!臣对大楚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么可能做出此等叛国之事?请陛下降罪于这口出狂言的竖子!” 面对厐奎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忠臣蒙冤”戏码,姜星河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那是一种看跳梁小丑在生命最后时刻。 用尽全身力气进行滑稽表演的冷漠的、讥讽的笑。 甚至懒得跟厐奎争辩半句。 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吵的? 姜星河的目光越过厐奎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 重新落回到龙椅上那道威严的身影上。 “陛下。臣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从不口出狂言。自然是带来了人证物证。”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厐奎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 难以置信地回头,死死盯着姜星河,眼珠子瞪得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不是刚从乾国回来吗?怎么可能…… 不等厐奎想明白,姜星河已经朝身后的张猛,递过去一个眼色。 根本不需要言语。 张猛那张黑脸上立刻露出个笑容。 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得嘞”,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外。 满朝文武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张猛的背影移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很快,张猛就回来了。 手里还拖着一个东西。 被麻绳反绑着双手,穿着一身守城兵丁服饰的男人。 像一条死狗一样被张猛粗暴地拖拽在大理石地面上。 “砰”的一声。 那人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大殿中央。 身上的官服早已是污秽不堪,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正是先前奉命阻拦姜星河进城的那个守门百户! 看见那高高在上、面沉如水的女帝。 看见那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龙椅,再看见两旁站着的。 那些平日里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王公大臣…… “啊!” 百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筛糠般地抖了起来。 一股骚臭味,迅速从他身下弥漫开来。 竟是当场吓尿了裤子。 “你……” 姜星河刚准备开口发问。 那百户已经彻底崩溃了,手脚并用地往前爬,拼命地朝着龙椅的方向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不是小人的错!不是小人的主意啊!” 根本不需要姜星河引导,就像是怕说得晚了立刻就会人头落地一样。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都吼了出来。 “是……是户部尚书!是厐奎厐大人!派人给小人传话,让小人无论如何都要把姜侍郎的使团拦在城外!!他说……他说只要拖住姜侍郎,等他办完事,就……就给小人升官发财!给小人白银五百两啊!“小人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求陛下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这番话,在大殿里回荡。 所有大臣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面色惨白如纸的厐奎。 厐奎浑身剧震,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百户,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胡说……”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陛下,这只是开胃小菜。” 再次朝张猛示意。 张猛心领神会,从背后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张猛扯开包裹的系绳。 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几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 泛着金属冷光的腰牌。 还有一张……用上等羊皮绘制,上面用朱砂标注了密密麻麻记号的地图! 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嘶——那……那是秦国专用的火漆印!” “天哪!那个腰牌!上面刻着‘户部’的字样!是尚书府的腰牌!” “那地图……那不是我大楚北境通往乾国的舆图吗?上面的标记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户部吏部一锅烩 姜星河弯下腰,不急不缓地捡起那些东西。 先拿起一封信,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上面的火漆印。 “厐尚书,这封信,是派心腹送往乾国的吧?” “这块腰牌,是从刺杀我的刺客头目身上搜出来的。尚书府的腰牌,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乾国刺客身上,厐尚书可否为本官,为陛下,为满朝同僚解惑一二?” 最后,展开了那张地图。 那上面,从楚国都城到乾国边境的整条路线,都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而在沿途的山谷、隘口、渡口等险要之地,都用朱砂画上了一个个血红的叉。 “至于这个……” 姜星河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是从另一名刺客身上搜出的伏击地图,上面详细记录了我们使团可能途径的城镇。厐尚书,你真是算无遗策啊!为了杀我,动用了乾国的杀手,还搭上了你尚书府的精锐,不仅想让我死,更想让大楚与乾国的盟约彻底泡汤!” “你动用户部银两,雇佣江湖草莽;你勾结秦国密探,出卖国家利益!你做的这一切,不叫叛国,什么叫叛国?!” 姜星河手持铁证,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向厐奎。 每说一句,他的声音就冷一分,身上的杀气就重一分。 一条天衣无缝的证据链,被姜星河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清楚楚地呈现了出来。 “不……不是的……” 厐奎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看着姜星河手中的信件、腰牌、地图。 将厐奎所有的侥幸,砸得粉碎。 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一声。 户部尚书厐奎,这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权势熏天的大人物。 就这么双腿一软,面如死灰地瘫软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个瘫软在地,如同烂泥一般的人影身上。 那可是户部尚书厐奎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着大楚国库的钱袋子,跺一跺脚,整个朝堂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现在,他就那么毫无尊严地瘫在那儿,双目失神。 完了。 所有人心头都冒出了这两个字。 彻底完了。 人证物证俱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任他有三头六臂,也休想翻身。 然而,姜星河的脚步并未因此停下。 他甚至连多看地上的厐奎一眼都欠奉,仿佛那只是一滩不值得在意的垃圾。 他转过身,对着龙椅上那位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皇帝,再一次躬身行礼。 动作标准,一丝不苟。 “陛下。” 他清朗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金石交击。 “扳倒一个叛国的厐奎,只是第一步。” 这句话,比刚才扔出的所有证据加起来,还要有分量! 所有大臣,刚刚才稍微缓过来一点的心神,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意思? 只是……第一步? 还有? 不少人的脸色“唰”地一下,比刚才的厐奎还要白。 姜星河直起身子,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太和殿。 “臣在出使乾国之前,就已经秘密查访!” “户部上下,在厐奎的带领下,早已烂到了根子里!他们利用职权,上下其手,贪墨巨额税银,侵吞军饷,倒卖官粮,中饱私囊!” “其详细账目与罪证,臣已整理成册,在离京前,便呈交给了陛下!厐奎这条蛀虫固然可恨,但他身后的整张贪腐大网,更是国之祸害!恳请陛下,趁此时机,将户部贪腐大案一并清算,彻底根除毒瘤,还我大楚一个朗朗乾坤!” “当然,国家的蛀虫,又何止户部一条?王大人,你说是吧?” 吏部尚书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姜……姜大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老夫不懂……” “不懂?好,那本官就让你懂懂!吏部,掌管天下官员的选拔、任免、升迁、调派,位高权重!可孙尚书你,又是怎么做的呢?你将官职明码标价,一个县令要多少银子,一个知州要多少银子,甚至一个郎中的位置,又要送上什么样的奇珍异宝,你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 “多少有才之士因为家境贫寒而被你拒之门外!又有多少溜须拍马、草包一个的纨绔子弟,因为送足了银子,便被你委以重任,鱼肉百姓!钱权交易,卖官鬻爵!你吏部,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粪坑!你王大人,就是这粪坑里最大的那条蛆!” 王大人的脸,已经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眼中的惊恐,变成了绝望。 这些事,自问做得天衣无缝…… “噗通!” 又是一声闷响。 和刚才的厐奎如出一辙。 吏部尚书王大人,双腿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幸好被身后的同僚手快扶住,才没有像厐奎一样直接摔在地上。 但此刻的他,与瘫在地上又有什么区别? 整个人抖如筛糠,面无人色,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身后的官员队伍里,凡是与他,与厐奎有所牵连的。 此刻一个个都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自己的官袍里。 冷汗顺着他们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却没有人敢抬手去擦。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之中。 姜星河对那滩烂泥似的吏部尚书王大人,连眼角都懒得扫一下。 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官袍袖中,又摸出了一本册子。 这册子不大,看着毫不起眼。 可当这本册子出现在姜星河手中的那一刻。 大殿内所有还站着的官员,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还他妈有?! “王大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没关系。本官,帮你回忆回忆。” “少帝七年,三月初五,夜,子时。时任礼部员外郎的刘景,为求外放富庶之地,于城西百花巷王大人外室居所,献上东海夜明珠两颗,赤金佛像一尊,共计白银八千两。” 随着话音落下,姜星河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 精准地射向了官员队伍中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刘大人,本官可有说错?” 那位被称为“刘大人”的官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趴在地上抖个不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朕名姜卿彻查弊案 “少帝七年,六月十九,午时。兵部主事孙祥,为求兵器采办之肥差,于尚书府后门,以‘贺寿’为名,送上和田暖玉玉佩三块,另有银票一万两,藏于礼盒夹层之内。那玉佩上,还刻着一个‘福’字,对吧,孙大人?” 兵部队列里,一个矮胖的官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连玉佩上刻的字都知道! 这他娘的是怎么查到的?! 他身子一晃,差点也跟着倒下去。 姜星河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手中的册子“哗啦啦”地翻着页。 “永安八年,正月十五……” “永安八年,四月初二……” 一条条,一桩桩,一件件。 时间,地点,人物,缘由,所送礼物的具体形制,价值几何…… 桩桩件件,详尽得令人发指! 这已经不是罪证了! 这他妈是当时行贿现场的录像回放啊! 原本已经瘫软的王尚书,在听到这愈发清晰、愈发详细的罪状时,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脑袋一歪,眼珠子翻了上去。 这次,是彻底地、干脆地昏死了过去。 扶着他的两个官员,吓得手一抖,任由他那肥硕的身子“砰”的一声。 像一袋子死肉一样砸在了金砖地上。 这一下,仿佛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陛下!”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大殿的死寂! 之前被点名的刘大人,突然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从人群中爬了出来。 一路爬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的方向拼命磕头。 “陛下饶命啊!臣有罪!臣知错了!都是王文海!都是王文海这个老贼逼臣的啊!!” “臣要戴罪立功!臣要举报!!” “工部侍郎周德!他也给王文海送钱了!送了一座黄金打造的珊瑚树!就是为了让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能进国子监!” 被点名的工部侍郎周德,瞬间面如金纸。 指着刘大人破口大骂: “刘景你个王八蛋!你血口喷人!你他娘的想死还拉个垫背的!” “我拉你垫背?你敢说你没送?!” 刘景彻底疯了,他知道自己完了,唯一的生路就是把更多的人拖下水! “还有你!刑部的钱大人!你为了平掉一桩人命官司,给你外甥脱罪,给王文海送了五千两!就在你家后花园的亭子里!我亲眼看见的!” “你放屁!” “我放屁?那你敢对天发誓吗!” 整个朝堂,彻底炸了! 一时间,攀咬之声,咒骂之声,哭嚎之声,求饶之声,此起彼伏! “陛下!臣也要举报!户部侍郎赵钱孙,他才是厐奎背后最大的帮凶!户部亏空的账目,他全都参与了!” “王八蛋!你诬陷我!” “肃静!” 旁边的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可在这如同菜市场一般混乱的场面里。 他的声音渺小得可怜。 就在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龙椅上,那位从头到尾都像是置身事外的年轻女帝,终于有了动作。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 一个冰冷、沉稳,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吵够了?” 刚才还如同疯狗般相互撕咬的官员们,瞬间噤声,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这才意识到,在这金殿上,真正的主宰者,是谁。 “殿前禁卫。” 殿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一队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禁卫军。 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涌入了大殿。 甲叶碰撞,杀气森然。 皇帝的手指,随意地在龙椅扶手上敲了敲。 “刚才,所有被姜星河点到名字的。” “所有,自己跪下认罪的。” “还有,所有相互攀咬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如死灰的官员。 “有一个,算一个。” “全部给朕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审理!” “遵旨!” 禁卫军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根本不管那些人嘴里喊着什么“冤枉”、“饶命”,直接一脚踹翻。 反剪双手,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是拖死狗一样往外拖。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拥挤的大殿,瞬间空了一小半。 剩下的官员们,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皇帝的下一个眼神就落到自己身上。 整个金殿,安静得可怕。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从始至终都平静地站在那里的姜星河身上。 “姜星河。” “臣在。” 姜星河躬身。 “这朝堂上的污垢,比朕想象的还要多,还要脏。朕要你,把这些污垢,给朕彻彻底底地,刮一遍!刮干净!即日起,朕擢升你为督查御史,总领此案!成立专案组,凡涉案官员,不论品级高低,不论亲疏远近,一概由你调查、审理!” 此言一出,剩下的官员们齐齐一颤! 督查御史!总领此案! 这权力,太大了! 然而,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还在后面。 女帝看着姜星河。 “为方便你行事,朕,再赐你一样东西。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先斩后奏!”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金銮殿上每一个幸存官员的天灵盖上! 他们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国朝建立数百年来,何曾有过如此先例? 这已经不是权力,这是生杀予夺的屠刀! 姜星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再次躬身。 “臣,领旨谢恩。” 平淡的五个字,却像是一记重锤,砸醒了几个还没被吓傻的老臣。 以须发皆白的当朝丞相为首,三四个老臣颤颤巍巍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万万不可啊!” 老丞相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 “先斩后奏之权,有违祖制!自太祖皇帝起,便定下国法,凡事需三司会审,方可定罪!如今陛下赐此权于一人之手,恐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国本动摇啊!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身后几个老臣也跟着磕头,声泪俱下。 龙椅上,女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那是一种仿佛能将人血液都冻结的寒意。 甚至没有让他们起身,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祖制?你是想告诉朕,看着这些蛀虫把国库蛀空,把民脂民膏吸干,把大楚的江山当成自家的钱袋子,就是遵守祖制?” “老臣……老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国本动摇?他们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视国法为无物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国本动摇?如今朕要刮骨疗毒,你们反倒跳出来,跟朕讲祖制,讲国本了?” “是觉得朕的刀,不够快,还是觉得,这把刀,很快就要落到你们自己头上了?!” “臣……臣绝无此意!臣只是……” “只是什么?朕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姜星河办案,便是奉朕的旨意!凡有胆敢阳奉阴违,暗中阻挠,甚至通风报信者……一律,以贪腐同党论处!朕,说到做到!”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网打尽 女帝萧玉卿的话音落下,金殿内死寂一片。 那几个跪地求情的老臣,像是被抽走了浑身骨头,瘫软在地,连头都不敢再抬。 “退朝!” 尖锐的嗓音划破死寂,太监高声唱喏。 宣告了这场血腥朝会的结束。 女帝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但那股彻骨的寒意和杀伐之气。却依旧笼罩着整座大殿。 姜星河缓缓直起身,面色无波无澜。 他转身,迈步。 这一刻,殿内所有幸存官员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齐刷刷地钉在了姜星河的身上。 敬畏,恐惧,怨毒,嫉恨…… 姜星河却恍若未觉。 黑色的官靴踩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穿着户部侍郎官服的中年胖子,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急忙从队列里钻出来,抢上两步,对着姜星河的背影就是一个九十度的躬身。 “姜大人!姜大人留步!下官……下官有几件关于户部亏空案的要事,想向您……当面禀报!”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试图用这种方式向新贵示好,划清界限。 周围的官员有的露出鄙夷之色,有的则是一脸紧张地看着。 想看看这位新晋的“阎王”究竟是什么反应。 然而,姜星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那个胖子一分一毫。 就那么径直地,从躬身行礼的户部侍郎身边走了过去。 户部侍郎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涨成了猪肝色。 那是一种比当众被扇了一巴掌还要难堪的羞辱。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位姜大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不是来拉拢谁,也不是来分化谁的。 是来杀人的。 一时间,再也无人敢上前搭话,众人纷纷像避瘟神一样。 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姜星河目不斜视地走出了金殿。 阳光刺眼,他微微眯了眯眼。 …… 新赐的督查御史府,就在皇城边上,原先是一座闲置的王府。 此刻门前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牌匾,上面“督查御史府”五个大字龙飞凤舞。 墨迹未干,还透着一股森然的气息。 府门前,一队队身着玄甲的禁军正在清场,将府邸团团围住。 姜星河一出现,为首的禁军统领立刻上前,单膝跪地。 “参见督查御史大人!末将奉陛下旨意,在此听候大人调遣!” “嗯。” 姜星河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直接迈步走进了府门。 府内空旷,除了几个正在忙碌的小吏,再无旁人。 径直走到主堂,在一张刚刚搬来的紫檀木大案后坐下,连口茶都没喝。 第一时间招来张猛。 没有废话,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名册,扔在了桌案上。 “这是第一批名单。两派,在京六品以上核心党羽,共计四十七人。所有人的府邸位置,密室暗格,家眷亲信,情报网都标注清楚了。” “属下明白。” “今夜子时,全城宵禁。我要你,亲自带队。天亮之前,名单上所有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有府邸内的账本、信函、金银财宝,一根毛都不能少,全部封存,运到这里。能做到吗?” “大人放心,天亮之前,京城里,再也找不出这四十七号人。” …… 子时。 “当——当——当——” 厚重的宵禁钟声响彻京城上空。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百姓们吹灯闭户,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股肃杀之气,笼罩了整座都城。 就在这时,数十座高门大院的府邸,几乎在同一时间,迎来了他们的末日。 吏部侍郎府中。 “姜星河……先斩后奏……疯了,皇帝真是疯了!” 府中的护院,都是花重金请来的江湖好手,机关暗道更是请了名家布置,固若金汤。 就不信,那姜星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连夜抄家不成?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窗外,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是利刃刺穿喉咙的声音。 吏部侍郎猛地一惊,刚要高喊。 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 数十道身着黑色劲装、头戴恶鬼面具的身影。 涌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披玄色铁甲,身形挺拔,手中握着一把仍在滴血的长刀。 “你们是何人!好大的胆子!本官乃朝廷二品大员,你敢私闯我的府邸!” 吏部侍郎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姜星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身后的张猛偏了偏头。 “书架后,第三排,第七本,转动机关。” 张猛领命,身形一闪,来到书架前,精准地找到了那本书,轻轻一扭。 书房的地面裂开一道口子,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道赫然出现。 吏部侍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不!不——” 发疯似的想扑过去,却被两名夜不收队员死死按在地上。 而夜不收的队员们,则抬着一口口沉重的箱子鱼贯而出。 箱子被打开,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不是金条,就是银锭,还有一沓沓厚厚的银票和地契。 最上面,是几十本黑皮账册。 “带走。” 姜星河冷冷吐出两个字。 同样的场景,在京城大大小小四十七座官员府邸同时上演。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们,他们引以为傲的护院、家丁、机关,在如狼似虎的夜不收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 哀嚎声,求饶声,咒骂声,响彻了半个京城。 但很快,一切又都归于沉寂。 天,蒙蒙亮。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在京城冰冷的青石板路上时。 一队长长的队伍,正沉默地穿过朱雀大街。 队伍的最前方,是身披玄甲,策马而行的姜星河。 他的身后,是四十七名曾经高高在上,此刻却披头散发,戴着镣铐,如同丧家之犬的朝廷大员。 再往后,是一辆辆装满了罪证和金银的大车。 街道两旁的窗户后,无数双眼睛,正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快意的复杂目光,注视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个晚上。 仅仅一个晚上。 盘踞朝堂数十年,根深蒂固的两大文官集团,核心人物,被一网打尽! 第一百六十章 火线提拔 百姓们只敢从门缝里、窗户缝里,偷偷地窥视着。 那长长的队伍,就像一条沉默而致命的巨蟒,缓缓爬过京城的腹地。 队伍的尽头,是督查御史府。 当姜星河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地扔给一旁的夜不收时。 御史府门口的守卫们腿肚子都在发软。 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这个煞星的眼睛。 “大人……” 一名守卫壮着胆子,声音都在发颤。 姜星河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府内。 “把人都押进大牢,分开关押。罪证,金银,全部清点入库,一文钱都不能少。” “关门,审案。” 督查御史府厚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将外界的喧嚣和无数道窥探的目光,彻底隔绝。 府内,是堆积如山的案卷,血腥味和墨香味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几十名被提拔上来的御史、主簿,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从各府抄来的账册和信件。 他们看到姜星河走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大人!” 姜星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没有去看那些能让整个大楚朝堂天翻地覆的罪证。 甚至连一眼都懒得瞧。 径直走到主位上,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坐下。 张猛默契地为他研好了墨。 姜星河却没拿那些堆积如山的户部案卷。 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名册,摊开在桌上。 然后,他提起了笔。 笔尖饱蘸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吏部员外郎,李德全,此人耿直,不善钻营,在吏部坐了十年冷板凳,可升任吏部左侍郎。” “户部主事,王恪,精于算学,曾上书指出国家税赋之弊病,被户部尚书压下,可升任户部右侍郎。” “大理寺司直,陈平,断案如神,不畏权贵,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至今未得升迁,可任大理寺少卿。” “……” 他下笔极快,一个个名字,一条条评语,一个个推荐的职位,行云流水般从笔下倾泻而出。 这些名字,全都是自己安插在朝廷各个角落的棋子。 他们有才华,有抱负,却因为不属于任何党派,或是性格过于耿直,被两大文官集团联手打压,常年得不到重用。 如今,这盘死水,被姜星河一脚踹开。 正是他们这些潜龙出渊的大好时机! 写完最后一个字,姜星河将奏疏吹干,折好,递给一旁的张猛。 “立刻,马上,送到宫里去,亲手交给陛下。” “是!” 张猛接过奏疏,只觉得重若千钧。 这薄薄的一张纸,将决定未来数十年大楚朝堂的格局。 …… 皇宫,养心殿。 女帝萧玉卿一夜未眠。 身着一袭素色常服,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天边一点点泛起鱼肚白。 贴身女官青鸾端着一碗参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陛下,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他……有消息了吗?” 青鸾心中一紧,知道陛下在问谁。 “回陛下,还没有。” 萧玉卿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一夜,姜星河要做的事情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启禀陛下!姜督查派人送来急奏!” “呈上来!” 张猛大步流星地走进养心殿,将奏疏高高举过头顶。 萧玉卿一把夺过,迅速展开。 当她看到上面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 这些名字,她大多都在暗中调查过。 全是些被埋没的金子。 “好,好一个姜星河!” 她没有丝毫犹豫,走到御案前,拿起那方代表着至高皇权的玉玺,重重地盖了下去! “传朕旨意!” “即刻拟诏!” “任命李德全为吏部左侍郎……” “任命王恪为户部右侍郎……” “任命……” 一道道令人瞠目结舌的任命诏书,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从皇宫发出。 如同一道道惊雷,劈向了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的京城。 无数双眼睛都看傻了。 前脚刚把侍郎们抓进大牢,后脚新的侍郎就任命了? 这他妈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一些原本还在观望,准备上书弹劾姜星河滥用职权的老臣。 瞬间把刚写好的奏折给烧了。 这哪是姜星河一个人的意思? 这分明是皇帝的意思!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官场,噤若寒蝉。 那些刚刚被火线提拔的官员们,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几乎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吏部一个偏僻的档案房里,年过半百的李德全看着前来传旨的太监 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在这故纸堆里了此残生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出头之日!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姜星河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他给女帝的奏疏里,故意空出了六部中另外几个侍郎的位置。 比如兵部、工部。 这些都是手握实权的关键职位。 萧玉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傍晚时分,亲自派人传召姜星河入宫。 “你为何要空出那几个位置?” 萧玉卿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煞气,却眼神清明的男人。 姜星河微微一笑。 “朝堂需要平衡,陛下也需要真正属于您自己的亲信。这些位置,是臣留给陛下的。由陛下亲自提拔皇室宗亲或心腹之人,一则可以安抚人心,二则可以与臣形成制衡。” “如此,陛下的江山,才能坐得更稳。” 萧玉卿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以为姜星河会如其父亲一样,趁机将所有关键位置都换上自己的人,大权独揽。 却没想到,竟然主动将一部分权力交还给了自己。 甚至主动为自己未来的敌人留出位置。 这个男人,心胸和格局,远超自己的想象。 “朕,明白了。” 刚经历了一场朝堂大换血的女帝萧玉卿,正倚在凤座上。 姜星河静立于殿下,身上那股刚从督查御史府带来的血腥和肃杀之气。 与皇宫的威严华贵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诡异地融洽。 “陛下,庞奎一党虽已剪除,朝中蛀虫也清理大半,但大楚国库空虚,积弊已深,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组建徐州自贸区 萧玉卿凤眸微抬,看着他,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姜星河绝不会满足于只当一把清除政敌的刀。 清洗过后,必然是他的真正图谋。 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臣此次从乾国归来,除了陛下所知的那些条件外,当初与乾国皇帝签订的协议中,还有一项,臣未曾对第三人言及。” “哦?是何条款,竟让你如此慎重?” “乾楚自由贸易区。” 萧玉卿的瞳孔瞬间收缩! 作为帝王,她立刻就明白了这六个字背后所蕴含的。 足以改变国运的巨大价值! “自由贸易区?你的意思是……在两国边境,设立商埠,互通有无,减免关税?” “陛下圣明。乾国苦于战马过剩而丝茶短缺,我大楚则恰恰相反。若能开放贸易,不仅能为我大楚换来急需的战马,增强军备,更能通过丝绸、瓷器、茶叶等物,源源不断地从乾国赚取真金白银,充盈国库!” 萧玉卿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还在为如何填补庞奎等人留下的财政窟窿而头疼,姜星河却直接给她画了一座金山! 但毕竟是帝王,短暂的激动过后,理智迅速回归。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乾国皇帝是只老狐狸,会这么好心送钱给大楚? 这贸易区,怕不是那么简单。而姜星河此刻提出,其目的…… “此事体大,你想说什么?” “陛下,此协议乃臣一手促成,其中诸多细节,只有臣最清楚。而且,此事必然会触动许多靠走私和边境贸易为生的世家门阀的利益,朝中派去的任何官员,要么能力不足,被乾国占了便宜;要么心志不坚,被利益腐蚀,最终只会让好事变成坏事。所以,臣恳请陛下,准许臣亲自前往筹办此事!” 姜星河想做什么? 在京城,就算再跋扈,终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可一旦让他出京,手握贸易大权,自成一方势力,那不就是放虎归山?! 萧玉卿沉默了,飞速地权衡利弊。 拒绝他?理由呢?这个计划对大楚的诱惑太大了,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答应他?风险太大。一个不受控制的姜星河,比十个庞奎还要可怕。 姜星河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他抬起头,迎着女帝审视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 “陛下是否在担心,臣会拥兵自重,脱离掌控?” 萧玉卿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陛下,臣若想反,在北狄手握兵权之时,便可自立为王,何必千里迢迢回到这漩涡之中?臣要的,是陛下治下的一个煌煌盛世,一个再也无人敢欺的大楚!臣请陛下准许,让臣前往徐州,设立贸易区!” “徐州?” “是,徐州。徐州地处南北要冲,水陆交通便利,是承接乾国与我大楚腹地贸易的最佳地点。在那里设立贸易区,可以将利益最大化。” 更是最适合自己建立势力的龙兴之地! 这后半句话,他藏在了心里。 萧玉卿死死地盯着姜星河。 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姜星河这头猛虎,是关不住的。与其把他关在京城这个笼子里。 让这小子时刻对自己产生威胁,倒不如将他放到外面去,让他为自己去撕咬敌人,开拓疆土。 至于掌控…… “准了。” “不过,朕会派户部与内务府的官员随行,协助你,也监督你。贸易区所有收益,七成归国库,三成……由你自行支配,作为督查御史府和筹办此事的经费。” 这是一个帝王的手腕。 既给了他权力,又安插了眼线,更用利益将他与朝廷捆绑在了一起。 姜星河心中了然,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立刻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响彻大殿: “臣,姜星河,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为我大楚,开万世太平!” 等着吧。待我掌控了天下钱粮,这大楚的江山,究竟是谁的,可就说不准了。 萧玉卿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内心深处的声音却在提醒自己。 姜星河,朕给了你舞台,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更不要,逼朕亲手毁了你。 …… 在初步稳定了京城的局势之后。 一道关于建立乾楚自贸区的正式圣旨,也送到了督查御史府。 姜星河看着圣旨,知道自己该动身了。 连夜召集了那些新上任的心腹官员。 昏黄的烛光下,姜星河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落在了徐州的位置。 “本官不日将启程前往徐州,督办自贸区一事。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你们手里的活,不能停。”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次倒下的,只是最肥、最蠢的鱼。水下,还有更多更狡猾的大鱼。你们的任务,就是把网给我撒出去,把鱼饵放下去,继续查,继续审!” 姜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把下一批该死的人的名单,给我准备好。” “等我从徐州回来,再收一次网!” “是,大人!” 一众心腹齐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狂热的光芒。 跟着姜大人,有肉吃,有功立! …… 三日后,京城东门外。 晨光熹微,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旌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姜星河跨坐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身披玄色大氅。 面容冷峻,目光如刀,正在清点着自己的夜不收精锐。 这些人,都是跟他去过乾国的,要么身手不凡,要么心思缜密,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 就在此时,两支人马自远处官道上行来,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最终在姜星河的队伍前停下。 左边那支队伍的为首者,是一个年过半百、身材微胖的官员。 身着户部侍郎的官服,正是钱文博。 眯缝着一双小眼睛,下巴微微扬起,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看人的时候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右边则是一个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中年宦官,内务府总管,孙德胜。 他手里捏着一柄拂尘,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眼神在姜星河身上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子阴柔与算计。 这两人,便是女帝萧玉卿派来“协助”与“监督”的京官。 钱文博捋了捋自己保养得宜的山羊胡,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开了口。 “哎呀,姜大人,你这可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大的事,陛下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杀鸡儆猴 “可不是嘛。咱家在宫里伺候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着姜大人这般年纪,就身负皇恩的。不过啊,这去徐州路途遥远,事务繁杂,可不比在京城动动嘴皮子,姜大人年轻,经验上怕是有些欠缺,还得咱们这些老骨头多帮衬帮衬才是。” 两人一唱一和,明着是客套,暗地里却是在给姜星河上眼药。 言下之意,你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年轻,没我们点头,你什么事也办不成。 身后的随从们,也个个昂首挺胸。 用挑剔和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姜星河这边的人马,那股子京官天生的优越感,毫不掩饰。 姜星河坐在马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两人的阴阳怪气。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带来的人。 “人都到齐了?到齐了!我户部此次派出二十名精锐,都是账房好手!孙总管这边想必也准备妥当了吧?” “那是自然,咱家内务府的人,个个都是机灵的,保准把姜大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伺候?孙总管怕是搞错了。本官此行,是去为陛下开拓财源,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不需要人伺候。” 孙德胜脸上的笑容一僵。 姜星河的目光又转向钱文博。 “钱侍郎,你的人,懂不懂规矩?” “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户部的人,自然都是懂规矩的!倒是姜大人你,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可别太气盛了!” 就在这时,钱文博身后一个管事模样的青年,像是得了什么示意。 故意大大咧咧地策马向前几步,挤开了一名督查御史府的护卫。 “哎,让让,让让!别挡着道儿!我们户部的文书金贵着呢,碰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青年一脸的嚣张,下巴抬得比钱文博还高。 被挤开的护卫脸色一沉,刚要发作。 却被姜星河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钱文博和孙德胜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让下面的人闹起来,然后他们再出来“主持公道”,名正言顺地敲打姜星河。 把这支队伍的指挥权给夺过来。 姜星河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没有愤怒,没有呵斥,甚至没有看那个嚣张的青年一眼。 “拖下来。” 校尉应声而出,身形快如闪电。 那户部的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 整个人就被从马背上硬生生拽了下来,像扔死狗一样摔在地上。 “你……你们干什么!反了天了!我可是户部的人!” 青年挣扎着尖叫,满脸的不可置信。 钱文博脸色大变,猛地喝道。 “姜星河!你敢!” 姜星河终于正眼看向他,眼神里却是一片森寒。 “来人。军法处置。按我大楚军律,临阵喧哗,不听号令者,当众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督查御史府的几名护卫立刻上前,将那还在破口大骂的青年死死按在地上。 扒了外袍,露出了中衣。 “姜星河!你疯了!住手!快给本官住手!” 钱文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星河的鼻子大骂。 孙德胜也尖叫起来: “大胆!姜大人,你可知他是谁的人?打了我们的人,就是打我们二人的脸!这事咱家一定要上奏陛下!” 然而,行刑的护卫却充耳不闻。 他们只听姜星河的命令。 粗大的军棍,带着风声,狠狠地抽在了那青年的背上! 沉闷的击打声和皮肉绽开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青年起初还在咒骂,几棍子下去,就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和求饶。 “大人……钱大人救我……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钱文博和孙德胜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煞白。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血肉模糊,哀嚎声越来越弱。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给镇住了。 尤其是户部和内务府带来的人,个个噤若寒蝉,脸上的优越感和嚣张气焰。 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幸进之臣。 这是个疯子!是个杀神! 五十军棍打完,那青年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背后一片血肉模糊。 眼看是只剩半条命了。 两名护卫将他像拖一条破麻袋一样,扔回了户部的队伍前。 姜星河这才慢条斯理地从马上下来,踱步到脸色惨白的钱文博和孙德胜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钱文博的肩膀,吓得后者一个哆嗦。 “钱侍郎,孙总管。出发前,陛下给了本官一道密旨。陛下说,此行前往徐州,路途艰险,人心难测。为防宵小作祟,耽误国之大计,特赐本官先斩后奏之权。凡有不遵号令、阳奉阴违、结党营私、阻挠公务者,无论其官职高低,背景深浅……” 姜星河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声音陡然转冷。 “……皆可就地正法!在本官这里,没有户部的人,也没有内务府的人,只有奉皇命办事的人。谁要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军法更硬,大可以试试。” 钱文博和孙德胜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汗,已经浸透了官服。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能从楚国爬回来,还能在京城搅动如此大的风浪。 这他妈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龙! 姜星河冷冷地看着他们被吓破了胆的怂样。 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尖向前,直指通往徐州的方向。 “全队听令!” “开拔!” 声音洪亮,传遍四野。 督查御史府的亲信们齐声高喝: “是!” 声势震天。 整支队伍开始缓缓开动,浩浩荡荡地向着东方进发。 只留下被彻底镇住的户部和内务府人马,呆立在原地,和那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倒霉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征用县衙 钱文博和孙德胜两人,憋得满脸通红,却一个屁都不敢放。 自那日之后,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变了。 户部和内务府那帮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官吏和太监们,一个个都夹起了尾巴。 走路都贴着边,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了那位煞神不快。 钱文博和孙德胜更是安分得像两只鹌鹑。 再也不敢在姜星河面前摆什么侍郎和总管的架子。 只是,那份被压抑在心底的怨毒,却像是深埋在地下的种子。 在黑暗中疯狂地滋长。 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连日的高压行军,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马匹也累得直吐白沫。 终于,在即将进入徐州地界的前一天,一座繁华的县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丰裕县。 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富庶之地。 远远望去,城墙高大,街道宽阔,往来的商旅百姓络绎不绝。 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队伍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 “总算能他娘的睡个安稳觉了!” “是啊,再这么跑下去,我这屁股都要颠成八瓣了。” 亲兵们也跟着哄笑起来,气氛难得地轻松。 然而,队伍里的钱文博和孙德胜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硬碰硬,他们是不敢了。 但这里是繁华县城,不是荒郊野岭。 在这里,讲的是规矩,是人情,是财力。 姜星河再横,还能在城里撒野不成? 早在队伍抵达的前半天,二人就已经派了心腹快马加鞭,提前进了丰裕县。 靠着户部和内务府的金字招牌,还有大把撒出去的银票。 一个阴损的计划悄然展开。 当姜星河率领着疲惫的队伍缓缓驶入丰裕县主街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张猛奉命去寻找客栈安排众人住宿,可他接连跑了好几家城里最大最气派的客栈,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模一样的。 “客官,实在对不住,本店已经被人包下了。” “这位军爷,真不是小的不给面子,是楼上楼下所有房间,一个时辰前就被人全定了。” “别说上房了,就连柴房都没了!” 夜不收们晦气地跑回来,对着马上的姜星河禀报: “大人,邪了门了!城里所有像样点的客栈,什么‘悦来客栈’、‘福满楼’、‘同福客栈’,全他娘的被人包了!” 此话一出,队伍里一阵骚动。 就在这时,街对面最大的一家酒楼“天香楼”二楼的窗户被推开。 钱文博和孙德胜的身影出现在窗边,他们身后,站满了户部和内务府的人。 钱文博端着一杯茶,居高临下地看着街上风尘仆仆的姜星河一行人。 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孙德胜更是捏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喊道: “哎哟,这不是姜大人嘛!怎么,这么大阵仗,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着呀?” “啧啧啧,这丰裕县的客栈,生意也太好了些。要不,咱家匀一间柴房给姜大人?” 他们身后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姜大人威风八面,不会要露宿街头吧?” “我看城西有个破庙,倒也宽敞!” 这些天积攒的怨气和恐惧,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他们不敢跟姜星河动刀子,但用这种方式恶心他。 姜星河这边的亲兵们个个气得脸色铁青,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妈的,这帮阉人和酸儒,找死!” “大人,让兄弟们冲进去,把他们从楼上扔下来!” 张猛更是气得哇哇大叫。 所有人都看着姜星河,等着他下令。 姜星河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楼上那群小人得志的嘴脸。 “县衙在何处?” “县……县衙?大人,您问这个干嘛?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就是。” “走,去县衙。” “啊?” 张猛和一众亲兵都懵了。 去县衙干什么?报官吗? 这点破事,还用得着报官? 不等他们想明白,姜星河已经一马当先,带着一队亲兵,径直朝着县衙的方向行去。 被晾在原地的钱文博和孙德胜也愣住了。 “他……他去县衙干什么?” 孙德胜有些不解地问。 钱文博呷了口茶,冷哼一声: “还能干什么?黔驴技穷了呗!找县令哭诉?还是想让县令帮他找地方住?哼,丰裕县的县令,是我门生故吏的远房亲戚,他去了也得吃闭门羹!” 一想到姜星河在县衙门口碰一鼻子灰的狼狈模样,钱文博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姜星河一行人马蹄声急,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口。 门口的衙役见这阵势,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官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在师爷和一众衙役的簇拥下,满头大汗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正是丰裕县的县令,张富贵。 “下……下官丰裕县令张富贵,不知是哪位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张县令一边擦汗一边点头哈腰,心里直打鼓。 这又是哪路神仙过境啊? 姜星河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在他眼前一晃。 “奉旨办案,督查御史府,姜星河。” 金牌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和“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差点晃瞎了张县令的狗眼。 督查御史府! 张县令吓得魂飞天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身后的师爷衙役也跟着跪了一地。 “不……不知钦差大人驾到,下官罪该万死!” 姜星河收回令牌,声音冷得像冰。 “本官奉皇命前往徐州。现征用丰裕县县衙,作为临时行辕,供全队人员驻扎休息。你,立刻将衙门上下清空,所有闲杂人等,一律迁出!” 征用县衙?! 这……这自古以来也没这个规矩啊! 县衙乃是朝廷法度之地,怎么能说征用就征用? 可他一对上姜星河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所有想说的话瞬间都咽了回去。 那眼神告诉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 今天这顶乌纱帽,乃至这颗脑袋,都可能保不住。 “是……是!下官遵命!下官遵命!” 张县令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着身后的衙役们尖着嗓子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快!把所有公房、后院、厢房,全都给本官腾出来!快!” 第一百六十四章 知县好大的手笔 衙役们如同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在县衙里乱窜。 卷宗、笔墨、私人物品,抱得动的抱着,抱不动的拖着,一时间。 平日里威严肃穆的县衙大堂,变得跟遭了贼的菜市场一样。 张猛和一众亲兵们,叉着腰站在大堂门口。 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我操……头儿,大人这是……这是直接把县衙给抢了?” 旁边一个亲兵凑过来,小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抑制的兴奋。 “什么叫抢?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这叫征用!懂吗?奉旨征用!哈哈哈哈!牛逼!大人简直是太他娘的牛逼了!” “不住客栈,直接住衙门!我张猛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玩的!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这群人,跟着姜星河从京城一路北上,风餐露宿不说,还处处受气。 今天在丰裕县,更是被两个随队的官员,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现在看到姜星河这石破天惊的一手,那股子憋屈劲儿。 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扬眉吐气的爽快! 姜星河没理会身后亲兵们的惊叹。 自顾自地踱步走进已经基本清空的大堂,目光在堂上扫了一圈。 径直走到那张属于县令的虎皮的太师椅前,一撩袍角,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 亲兵们立刻分列两旁,原本属于衙役的位置。 瞬间被这些气息彪悍的京营锐士所占据。 “把张县令请过来。” 姜星河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很快,被“请”过来的张知县,已经换下了一身官袍,穿着常服。 那张胖脸上,汗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一进大堂,看到高踞堂上的姜星河。 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下……下官张富贵,拜……拜见钦差大人……” “张大人,不必多礼。” 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指了指旁边师爷刚刚搬出来,还没来得及收走的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 “这茶不错。” 张知县心里“咯噔”一下。 这套“阳羡名陶”,可是他托人花了大价钱从江南弄来的心头好。 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多用。 “大……大人要是喜欢,下官……下官这就给您包起来……” “不必了。” 姜星河打断了他,自顾自从一个亲兵手里接过刚刚烧开的热水,慢条斯理地开始洗茶、烫杯。 “本官只是有些好奇。丰裕县,真是个好地方啊。人杰地灵,民风淳朴。” 姜星河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用一种聊家常的语气说道。 张知县站在堂下,浑身的肥肉都在发抖,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完全摸不准这位钦差大人的路数。 “是……是啊,托朝廷的洪福……” 姜星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缓缓放下。 杯底与紫砂托盘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知县的心口上。 “托朝廷的洪福?” 姜星河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不再看张知县,而是伸出手,指腹在身下那张斑斓的虎皮上缓缓摩挲着。 感受着那顺滑而又充满力量感的皮毛。 “张大人,本官看这虎皮,油光水亮,怕是正当壮年的吧?猎这样一头猛虎,可不容易。” 张知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青石板上。 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是……是猎户孝敬的……” 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姜星河的手指离开虎皮,又随意地指向堂上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条案。 条案木质深沉,雕工精美,在昏暗的堂内泛着幽幽的光泽。 “这紫檀条案,也是猎户孝敬的?这……这是下官祖上传下来的……” “哦?祖传的?” “那这幅前朝王大家的《秋山行旅图》,想必也是祖传的宝贝了?” 一连三问,一句比一句轻飘,却一句比一句更像索命的绳索。 勒得张知县几乎喘不过气来。 “张大人,本官斗胆猜一猜,你家里……是不是还经营着什么一本万利的大买卖啊?否则,光靠这丰裕县的产出,怕是养不起张大人这般的身家吧?”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张知县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张知县再也支撑不住,肥胖的身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膝盖骨和坚硬的青石板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大人!大人饶命啊!!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下官出身贫寒,十年寒窗苦读,才侥幸得了功名!为官以来,兢兢业业,两袖清风,一心只为百姓,绝不敢有半分贪念啊!这些……这些东西……都是……都是朋友赠送,是雅好,是雅好啊大人!” 一边哭喊,一边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 很快就见了血。 看着他这副丑态,姜星河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姜星河的鼻腔里哼出。 “张大人,别急着喊冤。本官,替你算一笔账。” “大周律例,七品县令,年俸禄银四十两,禄米二十石。对吧?” 张知县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星河的手指,又点向了那张虎皮大椅。 “就这张虎皮,品相完好,出自关外,市面上没有三百两银子,拿不下来。这张条案,用料是上等的金星紫檀,还得是从南洋用船运来,光是这料钱,就得四百两往上。再加上请名家雕刻的工钱,没有五百两,怕是连木屑都见不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副字画上。 “王大家的真迹,有价无市。就算这是幅高仿的赝品,光是这装裱的绫罗,这做旧的手艺,也得值个一百两吧?” 姜星河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张知县最后一丝侥幸。 “张大人,光是本官眼前看到的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就值小一千两白银了。“你一个七品县令,不吃不喝,把俸禄攒上二十年,够吗?还是说,你张大人的朋友,都跟你一样‘两袖清风’,就喜欢送你这种价值千金的‘雅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收集证据 “你告诉本官!你的钱,是哪里来的!” 张知县彻底崩溃了,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嘴里发出“呃……呃……”的嗬嗬声。 屎尿的骚臭味瞬间从他身下弥漫开来。 “张猛!” “末将在!” 一直按刀肃立在旁的张猛,闻声猛地一挺胸膛,声如洪钟。 “立刻带人,查封县衙账房!所有账簿、文书、卷宗,一律给本官收缴!封存审查!敢有反抗者,损毁账簿者,格杀勿论!” “是!” 张猛兴奋地大吼一声。 大手一挥,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夜不收,靴声“咔咔”作响。 直冲后堂的账房而去。 堂上剩下的几个衙役,吓得脸色惨白,缩在墙角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姜星河的目光,又落在了地上那滩烂泥似的张知县身上。 “来人!” “在!” 两名亲兵立刻出列。 “把这位‘为民做主、清正廉洁’的张大人,给本官拖出去!拖到县衙大门口,那面鸣冤鼓前!” 两名亲兵上前,一人抓着张知县的一条胳膊,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 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 张知县双脚离地,在地上拖出两道湿漉漉的痕迹。 嘴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姜星河背着手,一步步地走向衙门大堂的门口。 “去!敲锣!告诉这丰裕县的百姓!本官,钦差大臣姜星河,今日就在这县衙门口,公开审案!但凡有冤屈的,有状要告的,尽管来!无论是被夺了田产,还是被抢了妻女,又或是被屈打成招,含冤入狱!今天,本官就在这里!给你们做主!” …… 亲兵手持铜锣,在县衙门口奋力敲响。 锣声穿透了丰裕县的大街小巷。 “听着!都听着! “钦差大臣姜星河大人有令!今日于县衙门口,公开升堂!凡有冤屈者,皆可前来鸣冤!大人在此,为尔等做主!” 这声音传得又快又远。 起初,街上的行人只是远远地探头探脑,不敢靠近。 但很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县城。 “啥?钦差大人要在门口审案?” “真的假的?哪个钦差?” “就是把张知县给抓了的那位大人!听说可威风了!” “走走走!去看看!”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县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 他们看到了被两个亲兵像拖死狗一样架着的张知县。 这位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父母官,此刻裤裆湿透。 浑身散发着恶臭,双眼翻白。 百姓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老天开眼了!这张扒皮也有今天!” “该!活该!让他再鱼肉我们百姓!” 可是,欢呼过后,场面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姜星河负手立于台阶之上,目光冷峻地扫过每一个人。 身后是那面布满灰尘的鸣冤鼓。 那些百姓今天告了状,明天这位钦差大人一走。 张知县的党羽就会回来,变本加厉地报复他们。 这些年,他们见过的“青天大老爷”来了又走,可丰裕县的天,始终是黑的。 谁敢第一个站出来? 谁敢拿自己全家的性命去赌? 人群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姜星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座不会动摇的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人群忽然像被分开的潮水,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一个头发全白,身形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虾米的老者,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一步一颤地走了出来。 他太老了,老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老者无视了周围所有的视线,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台阶上那个年轻的身影。 他走到姜星河面前,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那一声闷响,像是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 “老朽……老朽王富,叩见钦差大人!” 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份被体温捂得发热的状纸,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老朽……要状告这天杀的张知县!” 一句话说完,两行浊泪已经滚滚而下。 “他……他为了霸占我王家三代人攒下的百亩良田,竟罗织罪名,说我那可怜的独子通匪!将他……将他活活打死在了大牢里啊!我那孩儿……才二十岁啊!连个后都还没留下……我王家……绝后了啊!青天大老爷……求您……求您为我儿做主啊!” 老者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整个身体伏在地上。 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野兽哀鸣般的哭嚎。 姜星河的眼神动了动。 亲自走下台阶,弯下腰,用双手将老者搀扶起来。 “老人家,地上凉,快起来。来人,给这位老丈看座,上热茶。” “是!” 亲兵立刻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老者身后,又有人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姜星河亲自将茶杯塞进老者的手里。 又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状纸。 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展开状纸。 “老人家,你放心。本官向你保证,此案,必会彻查到底!” “你儿子的冤屈,本官,一定替他还回来!” 人群,瞬间被点燃了! 姜星河的行动,像是一颗火星,落入了早已堆满干柴的火药桶! “大人!我也要告状!张知县的内弟,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了我的女儿啊!” “还有我!县衙的钱师爷,说我家风水不好,要强买我家的祖宅!我不卖,他就派人天天上门打砸!” “我爹就是被他们屈打成招,死在牢里的!” 压抑了多年的怨气和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哭喊声、控诉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汇成一股滔天的声浪,几乎要将县衙的屋顶都掀翻。 几个穿着绸缎,贼眉鼠眼的乡绅混在人群里。 还想跟以前一样,压低声音威胁身边的人。 “闭嘴!不想活了?” “告状?你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先杀一个立威 “把那几个东西,给本官抓起来!” 话音未落,几名亲兵如猛虎下山,瞬间冲入人群。 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那几个乡绅恶霸的脖子一掐。 直接拖了出来,按倒在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们……我们就是看看热闹……” 姜星河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堵上嘴,先打二十军棍,再跟这张知县一起审!” “是!” 亲兵抽出军棍,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和凄厉的惨叫声,让所有人心头一凛,随即是更大的快意! 这位钦差大人,是来真的! “来人!立刻在门口设案!所有冤情,一一登记在册!一个都不许漏!” 姜星河再次下令。 几张桌子被迅速搬了出来,亲兵们拿出纸笔,开始为蜂拥而至的百姓登记冤情。 整个县衙门口,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申冤现场。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 张猛一脸兴奋,手里高高举着一本书册,快步跑到姜星河面前,单膝跪地。 “大人!大喜啊!末将在那张知县书房的墙壁暗格里,搜到了这个!这是一本黑账!上面详细记着这些年,他所有贪污受贿的款项,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姜星河的目光落在那本黑漆漆的账本上。 接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 随手翻开一页。 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需要的东西 …… 姜星河一页一页地翻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越来越冷。 堂下的百姓们屏住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姜星河和他手里的那本账册。 那是他们的血,他们的泪,他们被夺走的活路! 终于,姜星河“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 抬起眼扫过堂下瘫软如一滩烂泥的张知县。 “张德全。本官宣判,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鱼肉乡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罪证确凿,死有余辜!” 短短几句话,没有一句废话,却字字诛心! “不……不!冤枉!冤枉啊钦差大人!那……那账本是伪造的!是他们陷害本官!本官是冤枉的啊!” 姜星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对一旁的张猛吩咐道。 “立刻去将随行的孙公公,还有户部的钱大人,都给本官‘请’到这公堂上来!” 姜星河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 张猛心领神会,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是!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把二位大人‘请’得客客气气的!” 没过多久,一阵更加急促和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孙德胜和钱大人被张猛“簇拥”着,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来到了公堂前。 孙德胜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白得像纸,尖细的嗓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钱大人则是一脸铁青,好歹是户部侍郎,几时受过这种被军士裹挟的待遇? 可当他们一踏入公堂,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两个人瞬间都懵了。 这是县衙公堂? 这他娘的分明是菜市场! 不,比菜市场还乱! 乌泱泱的人群挤满了整个院子,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悲愤与激动。 公堂门口,几名亲兵正满头大汗地为百姓登记着状纸。 而不远处,几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乡绅恶霸像死狗一样被扔在地上。 嘴里塞着破布,呜呜地惨叫着。 “姜……姜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德胜捏着兰花指,声音都变了调。 从京城跟着来,只当是走个过场,哪曾想会见到这般阵仗? 钱大人更是眉头紧锁,沉声道。 “姜星河!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如此聚众,若是激起民变,你担待得起吗?” 姜星河冷笑一声。 看都没看二人,手臂一扬,手中的那本黑色账册便化作一道黑影。 径直朝着二人飞了过去。 账本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钱大人的胸口,又掉落在地。 “!” 钱大人脸色一变,又惊又怒。 孙德胜更是吓得往后一缩。 “自己看。看看这位‘爱民如子’的张知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钱大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弯腰捡起了那本账册。 孙德胜也凑了过来。 两人只翻看了几页,脸色就从铁青变成了煞白。 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特别是看到“赈灾粮”那一笔时,钱大人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这要是捅到皇上那里,别说这个小小的知县。 就连他们这些随行监察不力的官员,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这个畜生!这个混账东西!姜大人,此獠罪大恶极,断不可恕!下官以为,应即刻将其押解回京,交由三法司会审,明正典刑!”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也符合朝廷法度。 然而,姜星河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押解回京?三法司会审?太慢了。这个张德全,就是本官给整个徐州官场送上的第一份大礼!“为了整肃吏治,震慑宵小,本官决定,就地,将此獠斩首示众!” “什么?!不可!万万不可啊姜大人!” 孙德胜第一个跳了出来,急得直跺脚。 “姜大人!你虽是钦差,可并没有不经复核,便擅杀朝廷命官之权啊!张德全是七品知县,是朝廷亲封的命官!你……你这是僭越!这是大罪啊!” “姜星河!你冷静一点!将在外,当恪守法度!擅杀命官,此例一开,国法何存?官箴何在?你这是要将朝廷的法度视若无物吗?你这是在动摇国本!” 他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说的话不可谓不重。 换做任何一个官员,听到“动摇国本”这四个字。 都得吓得腿软。 可姜星河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两个不懂事的傻子。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官只知道,民怨滔天,恶贼当死!至于什么法度,什么规矩,到了本官这里,本官的话,就是规矩!” “你们两个,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本官不介意把你们两个也绑起来,一起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行刑 “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钱大人指着姜星河,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孙德胜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兰花指都忘了翘。 哆哆嗦嗦地躲到了钱大人身后,连个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姜星河嗤笑一声,根本懒得再跟这两个废物多费口舌。 猛地一甩袖袍,转身面向堂外。 “来人!” “在!” 两名身披玄甲、腰挎长刀的斥候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地上已经瘫软如泥的知县,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将罪官,拖出去,就地斩首!” “什么!” 知县猛地抬起头,原本已经绝望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以为,最多就是被押解回京,路上还有转圜的余地,家里人还能花钱打点。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姜星河,这个疯子,竟然要当场杀了他! “不!不要!姜大人饶命!钦差大人饶命啊!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求饶声戛然而止。 两名亲兵根本不给他任何废话的机会,一人抓住一条胳膊。 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直接将他往公堂外的空地上拖去。 “姜星河!你敢!” 钱大人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怒吼,想要上前阻止。 “锵!” 一声清脆的刀鸣。 雪亮的佩刀出鞘,横在了钱大人和孙德胜面前,刀锋上反射的寒光。 刺得他们眼睛生疼。 手持佩刀的张猛面无表情。 “姜大人有令,任何人胆敢阻挠行刑,格杀勿论!” “……” 钱大人和孙德胜瞬间僵在了原地。 看着那柄近在咫尺的长刀,和那名亲兵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 毫不怀疑,只要他们再敢往前一步,这把刀立刻就会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帮人……这帮人都是疯子! 跟着姜星河一起疯了! 此时,府衙外的百姓们也炸开了锅。 “什么?要杀……要杀知县?” “当场就杀?就在这儿?” “我的天爷啊!真的假的?青天大老爷啊!” 短暂的震惊过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杀得好!杀得好啊!” “我儿就是被这知县的狗腿子活活打死的!青天大老爷!你可算为我们小老百姓做主了啊!” “还有我家的地!就是被他强占了去的!”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 “杀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民怨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无数百姓涌向公堂前的空地,将临时开辟出来的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眼中闪烁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孙德胜和钱大人看着眼前这副群情激奋的场面,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他们被百姓们的怒吼声吓得面无人色。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兵们将面如死灰的知县按跪在地上,摘掉了他的乌纱帽。 钱大人哆哆嗦嗦地凑到孙德胜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孙公公……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姜星河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这是要捅破天啊!” “咱家……咱家哪知道他敢这么干啊……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跟着来趟这浑水了。 就在这时,姜星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罪官知县的罪状,念给丰裕县的百姓们听听!让他们都听清楚,本官今日,杀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名师爷模样的文士走上前来,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本黑色的账册。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读起来。 “罪官知县,在任丰裕县知县三年,贪赃枉法,鱼肉乡里!其罪一,侵吞朝廷下拨赈灾粮五千石,致使丰裕县大旱,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此言一出,人群彻底沸腾了! “什么?赈灾粮被他吞了?” “我说那年大旱怎么没见一粒官府的粮食!原来是被这个狗官给吃了!” “畜生啊!那可是我们的救命粮啊!我家老娘就是那年饿死的啊!” 哭喊声,咒骂声,响彻云霄。 文士没有停顿,继续高声念道。 “其罪二,强占民田三千亩,逼死佃户一十七人!” “其罪三,纵容家仆恶奴,当街行凶,草菅人命,三年间,死于其手下者,有名有姓的便有三十余人!” “其罪四……” 一条条罪状,一句句血泪控诉,像是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丰裕县百姓的心上。 也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钱大人和孙德胜的脸上。 听得心惊肉跳,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官服。 这些罪名,随便挑一条出来,都够知县死上十次了! 这要是传回京城,皇上怪罪下来…… 两人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终于,文士念完了最后一条罪状,合上了账册。 整个刑场,除了百姓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声,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星河身上,等待着他最后的命令。 姜星河缓步走到知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看了看天色。 “本官在此宣布!从今天起,本官将彻查整个丰裕县官场!凡与知县狼狈为奸,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者,本官,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钱大人和孙德胜心头猛地一颤! 这个疯子不只是要杀知县! 他要掀了整个丰裕县的官场!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和惶恐。 自己也不干净! 若是真让姜星河这么查下去,下一个跪在这里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不行!必须阻止他!必须想办法扳倒他! 上书!立刻向京城上书!弹劾姜星河擅杀命官,目无法纪,图谋不轨! 就在两人暗中打定主意之时,姜星河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刑!” “噗嗤!” 手起,刀落。 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 一颗大好的人头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两圈,重重地摔落在地。 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好!杀得好!” “青天大老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会一直盯着丰裕县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混杂着百姓们狂喜后的粗重喘息。 人头滚落在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钱大人和孙德胜的方向。 两人的腿肚子一阵发软。 姜星河对那颗人头视若无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刑场上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官吏。 那目光所及之处,官员们无不低下头。 冷汗涔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视线定格在人群中一个瑟瑟发抖的胖子身上。 那是丰裕县的县丞。 此刻他正努力地缩着脖子,试图将自己庞大的身躯藏在别人身后。 恨不得当场遁地消失。 “你。丰裕县县丞,出列。” 县丞浑身一哆嗦,差点尿了裤子,两腿发软地挪了出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像捣蒜。 “下……下官在!下官在!大……大人饶命!下官……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从即刻起,丰裕县知县一职,由你暂代。” “啊?” 县丞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肥硕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仿佛听到了什么比杀了他还可怕的消息。 让他接这个烂摊子?不想死啊!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下官万分愿意!” 县丞吓得一个激灵,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忙又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下官定当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记住。丰裕县,离徐州很近。“本官的眼睛,会一直盯着这里。若是让我知道,你敢有任何懈怠,或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伸出穿着黑靴的脚。 轻轻地在那颗死不瞑目的知县人头上,碾了碾。 县丞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股尿意直冲天灵盖。 那只靴子仿佛就踩在自己的脑袋上。 “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负大人嘱托!” 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姜星管不再理会他,径直转身,带着一众亲卫。 在一众百姓敬畏交加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返回了县衙。 …… 夜。 县衙大堂之内,灯火通明。 姜星河端坐主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堂下,站着他此行带来的几名心腹幕僚。 气氛有些凝重。 “都说说吧,对下一步去徐州,有什么看法?” “大人此番丰裕县之事,虽说大快人心,但也等同于彻底得罪了朝中那帮人。我们接下来去徐州,恐怕会寸步难行啊。” “怕个鸟!主公,末将以为,咱们就该像今天这样!谁敢挡路,就一刀砍了!徐州那些官,我看也没几个干净的!一路杀过去,看谁还敢不服!” “莽夫!你懂什么!徐州不比丰裕县,那里水深得很!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背后都是京城里的大人物,真要都杀了,你这是想逼着主公造反吗?” “你!” “好了。杀,是手段,不是目的。我此去徐州,不光是为了整肃吏治。我要在徐州,建一个‘经济特区’。”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姜星河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徐州的位置。 “徐州地处要冲,北通大乾,北接大楚。我要以此为据点,开放商路,组织我们自己的乾楚贸易。办我们自己的事!”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整顿吏治了,这是要另起炉灶。 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独立王国! “此事,阻力会非常大。徐州的世家大族,盘踞的商会,还有当地的驻军,都不会轻易让我们插手。更别说,京城那边,一旦得到风声,弹劾的奏折怕是会堆满陛下的龙案。” “所以,我们才要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用雷霆手段,先在徐州站稳脚跟!谁敢伸头,就砍掉谁的头!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大势已成!” “至于京城……”让他们弹劾去吧。只要我们手里有钱有兵,皇帝老儿也得掂量掂量!” …… 次日清晨。 姜星河一行人收拾行装,离开了丰裕县。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姜星河掀开车帘,看着窗外。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 放下车帘。 这样的根基,太脆弱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会成为最忠诚的力量。 徐州,我来了。 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与此同时,在丰裕县城内一处隐秘的宅院里。 钱大人和孙德胜正凑在一起,两人熬了一夜,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却异常亢奋。 在他们面前的桌案上,一份刚刚用快马送来的密信。 和一份他们连夜草拟的奏折,并排摆放着。 “钱大人,都联络好了!” “京城那边,我已经通过内兄,联系上了都察院的李御史!他已经答应,一收到我们的奏折,立刻联合其他御史,弹劾姜星河这个疯子!” “好!” “光是弹劾还不够!还得给他上点眼药!你告诉李御史,就说姜星河拥兵自重,擅杀命官,意图割据徐州,图谋不轨!让他往大了说!往死了说!” “还有,通知徐州那边我们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给姜星河的‘经济特区’好好添点堵!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跟整个徐州官场斗!” “他不是要建功立业吗?老子就让他变成一个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阴狠。 …… 车队卷着尘土驶入徐州城时,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百姓们只是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见是官家的队伍。 便又缩回了脖子,继续着手头的营生。 在这片三不管的边境地带,官,有时候还不如匪。 姜星河撩开车帘,冷眼打量着这座灰扑扑的城池。 街道还算宽敞,但坑坑洼洼,两旁的店铺大多门庭冷落。 行人的脸上也带着一种警惕。 “呵,真是个好地方。” 放下车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一旁的张猛瓮声瓮气地问: “大人,咱们是直接去府衙?”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抵达徐州 “不然呢?还能去哪儿?安顿下来,然后,开会。” 姜星河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 “把徐州所有能喘气的官,都给我叫来。” 徐州府衙的议事厅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十几个徐州本地的官员,大大小小,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主位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钦差。 姜星河一到徐州,屁股还没坐热,就把他们全都薅了过来。 什么路途劳顿,什么接风洗尘,统统没有。 人刚到,刀就要出鞘了。 姜星河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吹着气,眼神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大人,本钦差初来乍到,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了。只为办一件事——搞钱。” 搞……搞钱? 满堂官员面面相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想过无数种开场白,什么安抚民心,什么整顿吏治,什么加强边防,唯独没想过这位钦差会把“搞钱”两个字如此直白地甩在脸上。 这……这也太粗俗,太不体面了! 一位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像是众官之首的老者。 徐州知府钱德光,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大人,徐州……徐州贫瘠,百姓困苦,府库……亦是常年亏空,恐怕……” “钱大人是吧?”本钦差知道徐州穷,所以才要带着大家发财。” 站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 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徐州。 “本钦差决定,在徐州,建立一个‘经济特区’!” “经……经济特区?” 又一个新词儿从这位钦差嘴里蹦了出来。 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 “所谓经济特区,简单来说,就是一块法外之地,一块只认钱不认人的宝地!” “在本钦差的特区里,朝廷的那些苛捐杂税,本钦差给你们免了!那些繁琐的通关文牒,本钦差给你们废了!本钦差还要全面开放商路,和对面的大乾做生意!”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小小的议事厅里炸响。 和……和大乾做生意?还要免税?还要废除文牒? 这简直是疯了!这是通敌叛国! 钱德光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大人!万万不可!此举……此举与祖制不合,与国法相悖啊!私通外敌,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对啊,大人,三思啊!” “乾人狼子野心,与他们通商,无异于与虎谋皮!” 一时间,反对之声四起,整个议事厅像是炸了锅的菜市场。 姜星河冷眼看着这群跳脚的官员,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 “祖制?国法?在本钦差的地盘上,我,就是祖制!我,就是国法!你们只需要告诉我,想不想发财?想发财的,就乖乖闭上嘴,跟着本钦差干。本钦差保证,你们的家产都能翻上十倍百倍。不想发财,还想在背后给本钦差使绊子的……” 姜星河拖长了声音,走到钱德光面前,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本钦差不介意,让徐州的官员换换血。毕竟,死人,是不会反对的。” 钱德光浑身一颤,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 姜星河直起身子,重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了,本钦差的计划说完了。同意的,就留下喝杯茶。不同意的,现在就可以滚了。” 施施然地走回主位,端起茶杯,不再看任何人。 议事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滚?谁敢滚? 这位钦差摆明了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现在滚出去,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官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还是钱德光第一个哆哆嗦嗦地坐了回去。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纷纷落座,只是那屁股,仿佛只沾了椅子一个边。 随时准备逃命。 一场会议,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官员们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府衙,每个人的后背都湿透了。 “疯了!真是疯了!” “这钦差是来要我们的命啊!” “钱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钱德光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对身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匆匆上了轿子。 ……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徐州的每一个角落。 徐州最大的豪宅,天宝商会的总部,一间密室之内,灯火通明。 会长周万金,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正捏着一枚玉胆,听着手下的汇报。 “经济特区?开放与大乾的商路?这位钦差,口气倒是不小。他以为徐州是谁的地盘?他以为钱,是那么好搞的?” 徐州的贸易,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走私生意。 九成九都攥在他天宝商会的手里。 姜星河这一手,等于是要从他周万金的嘴里抢食吃。 “会长,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颜色?当然要给。不过,不能我们自己动手。他不是要当土皇帝吗?那就让他当。” “表面上,我们全力配合,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但是暗地里……他要修路,我们就让石头滚下来砸死几个工人。他要建港口,我们就让地痞流氓去天天捣乱。他想跟乾国人做生意?好啊,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天宝商会的船,他的货怎么过江!” “派人去查,把这位钦差的底细给我查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他一个从京城来的娇贵钦差,还能有什么三头六臂!”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京城。 都察院内,左都御史李成儒,正展开一封用蜜蜡封口的密信。 信,是他的门生,徐州知府钱德光和太监总管孙德胜联名送来的。 看着信上那触目惊心的内容,李成儒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拥兵自重,意图在边境裂土封王,私通外敌,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笔墨伺候!老夫要立刻上奏,弹劾这个不忠不孝的孽障!” 风暴,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徐州汇聚。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姜星河,此刻却悠闲地躺在府衙后院的躺椅上。 张猛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汇报着。 “大人,不出您所料,那些官员回去之后,就和本地的世家、商会勾搭上了。尤其是那个天宝商会,跳得最高,已经派人到处打探我们的消息了。还有,钱德光埋在驻军里的暗线也开始活动了,估计是想在我们推行政策的时候,搞点兵变什么的戏码。” 姜星河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意料之中。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以为玩点阴谋诡计就能把我吓住?想打蛇,就得打七寸。想让这群土狗听话,就得先把叫得最凶的那条,腿给打断。” 姜星河坐起身,对张猛下令。 “你亲自带人,把那个天宝商会给我查个底掉!账本、生意往来、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全都要!另外,派我们的人出去,沿着商路给我布下眼线,不管是乾国的还是楚国的,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第一百七十章 貌合神离的世家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保证把他们祖宗十八代穿什么裤衩都给您查出来!” 说完,张猛转身就走,步履如风,转眼就消失在了院门外。 姜星河重新躺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天宝商会? 很好,就从你们开始。 …… 第2天,钦差府衙的几名亲兵,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烫金的请柬。 奔赴徐州城内的各大商会和世家府邸。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引爆了整个徐州上层圈子。 “什么?钦差大人要召见我们?” “议题是……商讨建立经济特区和开放商路事宜?” “他这是要干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要烧到我们头上?” 一时间,徐州城内人心惶惶。 接到请柬的各大商会会长、世家家主,一个个面色凝重,坐立不安。 他们就像一群习惯了在自己池塘里称王称霸的鱼。 突然被告知,有人要在池塘边上开一个通往大海的口子。 是机遇,还是灾难? 没人说得清。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次的会面,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天宝商会。 周万金把玩着手里的烫金请柬,肥硕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冷笑。 “呵呵,鸿门宴啊。这位钦差,动作还真快。昨天刚把钱知府的脸打了,今天就要对我们这些商人下手了。” 管家躬着身子,低声道: “会长,那咱们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要去!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位爷到底想唱哪一出。他不是要商讨吗?我们就跟他好好商讨商讨。吩咐下去,让所有接到请柬的人,明天都给我准时到场。记住,态度要恭敬,要表现出我们徐州商人对朝廷政策的无限支持!” “是,会长。” 管家应声退下。 周万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支持?老子支持你去死啊!小王八蛋,在老子的地盘上搞事,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等摸清了你的底细,看我怎么玩死你!” …… 府衙,正堂。 姜星河高坐主位,神情淡然地喝着茶。 堂下,几十个衣着华丽的商人、家主正襟危坐 为首的,正是天宝商会会长,周万金。 肥胖的身躯挤在一张太师椅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姜星河放下茶杯,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诸位。本官奉陛下之命,巡查徐州,意在振兴地方,富国强民。今日请大家来,是想听听大家对于建立徐州经济特区,全面开放与大乾商路一事的看法。” 话音刚落,周万金第一个站了起来。 对着姜星河一躬到底,声音洪亮,充满了激动。 “钦差大人!您这简直是为我们徐州百姓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我周万金,代表天宝商会,第一个拥护您的决定!全面支持您的政策!大人您但凡有任何需要,无论是钱还是人,我天宝商会绝无二话!砸锅卖铁,也要支持大人您把这经济特区建起来!” 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姜星河失散多年的亲爹。 其他商人见状,也纷纷站起来表态。 “我等附议!全力支持钦差大人!” “大人英明!此乃利国利民之举!” 一时间,正堂内马屁声、表忠心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姜星河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对这一切十分满意。 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好,很好。看来诸位都是深明大义之士,本官深感欣慰。”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的章程,本官会尽快拟定出来,届时还需要各位的大力配合。尤其是周会长,天宝商会是我徐州第一大商会,到时候,可要多出点力啊。” 周万金立刻拍着胸脯,肥肉乱颤。 “大人您放心!我周万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人多!只要您一句话,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哈哈哈!好!说得好!” 姜星河笑得格外开怀,似乎被周万金这番“忠心耿耿”的表态彻底打动了。 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那笑容亲切得如同邻家弟弟。 “既然诸位都如此支持本官,那本官也就不绕弯子了。今天的会,就到这里。” 众人一愣,这就完了?雷声大雨点小啊? 他们裤子都脱了……啊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就等着这位钦差大人亮出真刀真枪,结果就这么轻飘飘地结束了? 周万金心里也是一阵嘀咕,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当商人们面面相觑,准备起身告辞时,姜星河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他人可以散了。周会长,还请留步,本官有些体己话,想与周会长单独聊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周万金那张肥硕的脸上。 能被钦差大人单独留下谈“体己话”,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说明在大人心里,天宝商会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 但也可能……是第一个要被开刀的倒霉蛋。 周万金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抖了抖,但笑容却堆得更浓了。 “是是是!大人的吩咐,万金莫敢不从!能与大人私下请教,是万金三生有幸啊!” 对着姜星河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其他商人不敢多留,纷纷躬身告退,走出正堂时。 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低声议论着。 “这周胖子,要走大运了啊!” “我看未必,钦差大人笑得越和善,下手可能就越狠!”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很快,诺大的正堂内,只剩下了姜星河和周万金二人。 气氛瞬间从刚才的热闹喧哗,变得有些压抑。 姜星河重新坐回主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自己没有开口,周万金也不敢先说话。 只能弓着腰,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谄媚笑容,站着等待。 汗珠,已经开始从他油腻的额角渗出。 这年轻人,明明年纪不大,身上的气场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姜星河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周会长,请坐。” “哎,不敢不敢,小人在大人面前站着就好,站着精神!”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给地头蛇挖个坑 “周会长,刚才你那番话,说得真是让本官感动啊。砸锅卖铁,也要支持本官。这话,本官可是记在心里了。” “为大人分忧,为朝廷效力,乃是我等商贾应尽的本分!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周万金连忙摆手,腰弯得更低了。 心头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连忙挤出笑容。 姜星河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向周万金。 “好一个应尽的本分。既然如此,本官现在就有件事,需要周会长你来尽一尽这个本分了。” 来了! 周万金心中警铃大作。 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您尽管吩咐”的忠犬模样。 “大人请讲!只要万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你也知道,要建这经济特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前期的投入,可不是个小数目。修路、建港、平整土地、建造官署……桩桩件件,都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朝廷的拨款,流程繁琐,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位。本官寻思着,不能因为等钱,就耽误了这利国利民的大事。” 说到这里,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周万金的脸。 “所以,本官想请天宝商会,先行垫付这笔款项,把这特区的基础架子给搭起来。你放心,这笔钱,朝廷不会让你白出。等特区建成,开始盈利之后,本官做主,免去天宝商会未来三年的商税,作为补偿。你看如何?” 让他垫钱? 还是修路建港这种无底洞一样的投入? 这他妈跟直接抢钱有什么区别! 那可不是几万几十万两银子,那可能是上百万,甚至数百万两的巨款! 而且,免税三年? 听起来很美好,但谁知道这狗屁特区猴年马月才能建起来? 能不能盈利?到时候他这个钦差还在不在这里都两说! 这他妈就是一张空头支票啊! 周万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想破口大骂“你他妈做梦”,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刚才在几十个同行的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要“砸锅卖铁”地支持。 现在要是反悔,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传出去,他周万金在徐州商界还怎么混? 最关键的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是钦差!是皇帝派来的! 拒绝他,就是抗旨! 周万金的脑子飞速运转,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肥羊,前面是万丈深渊。 后面是虎视眈眈的饿狼。 姜星河看着他那副便秘一样的表情,也不催促。 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叶沫子,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周万金捧上云端,让他自己说出那些豪言壮语。 然后再把他狠狠地按在地上。 让你当出头鸟! 许久,周万金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大……大人……这……这笔款项……数目巨大,小人……小人需要回去和商会里的人……商议一下……” “哦?怎么?周会长这是有难处?还是说,刚才那番话,只是说给外人听听的场面话?” 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周万金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万金对大人、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啊!万金的意思是,这么大的好事,我天宝商会必须全力以赴!小人这就回去召集人手,商议具体出多少钱,出多少人!保证!保证在一个月内,就把方案呈给大人!请大人放心,我天宝商会,绝对不会让大人失望!砸锅卖铁!一定砸锅卖铁!” “哈哈哈!好!有周会长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徐州能有周会长这等深明大义的商人,何愁不兴旺啊!去吧,本官等你的好消息。” 周万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正堂。 走出府衙大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怨毒。 回头看了一眼那威严的府衙,眼神像是要吃人。 “姜星河……小王八羔子……你给老子等着!” …… 正堂内。 看着周万金狼狈离去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猛上前一步。 “大人,这周万金一看就是口服心不服,恐怕会暗中使绊子。” “我就是要他口服心不服。这只肥羊,不把他逼到绝路,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肉吐出来?派我们的人,去查。” “查这个天宝商会,查这个周万金。他能在徐州一家独大这么多年,屁股底下不可能干净。我要知道他所有的生意往来,所有的黑料,所有的仇家。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的把柄找出来。” 姜星河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付这些地头蛇,光有政策和身份是不够的,必须手里攥着能随时捏死他的东西。” “是,大人!” 张猛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喜欢跟着这样的公子,够狠,够直接! 姜星河转过身,继续说道: “另外,放出风去。就说本官对中小商户,另有扶持政策。凡是愿意积极参与特区建设的,除了税收减免,本官还会亲自出面,帮他们从官办钱庄拿到低息贷款,甚至可以直接与大乾的皇商对接。” “这个周万金不是想搞商会联盟对抗我吗?我就先把他这个联盟,从内部分化瓦解。我要让那些小鱼小虾们看到,跟着周万金这条大鳄鱼,只能喝点残羹冷炙。而跟着我,才有肉吃!” “属下明白!这一招釜底抽薪,高!” …… 张猛一走,正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姜星河背着手,在堂中踱了几步。 走到书案前,亲自研墨,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 提笔,蘸墨。 笔尖在纸上悬停片刻,随即龙飞凤舞地落下。 写的不是什么官样文章,而是大白话。 是那种街边识字不多的贩夫走卒都能看懂的大白话。 “告徐州父老乡亲、各行商户书!新任徐州知府姜星河,为振兴徐州,特设经济特区,诚邀诸位共襄盛举!”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定要抗拒到底! “凡入特区者,首年赋税全免!次年减半!第三年减三成!” “凡入特区者,若有资金融通之需,可向官办钱庄申请低息贷款,官府作保,利息一分!绝无盘剥!” “凡首批响应官府号召,积极入驻特区之商户,本官将择优举荐,与大乾皇商直接对接商路!” 每一条,狠狠地砸在徐州商界这潭死水里。 写完,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告示递给一旁的衙役。 “拿去,多抄录几份,给我贴满徐州城!东市、西市、南门、北门,所有看得见人的地方,都给我贴上!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本官的诚意!” “是,大人!” 衙役领命,匆匆退下。 姜星河的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深邃。 周万金,你的戏台,我已经给你搭好了。 现在,轮到我请的角儿们登场了。 …… 另一边,天宝商会。 “哐当!”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万金气得满脸涨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活像一只被激怒的公牛。 “小王八羔子!黄口小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的咆哮声在华丽的会客厅里回荡,吓得几个心腹掌柜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会长……息怒……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息怒?我他妈怎么息怒!”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老子架在火上烤!一个月!砸锅卖铁!我砸他娘的锅!卖他娘的铁!“这个姜星河,一来就要动我们的根基!他搞那个什么狗屁特区,减税?低息贷款?还要对接皇商?他这是要把那些泥腿子都扶起来,跟我们抢饭碗!” 自己在徐州经营了一辈子,从一个小小的货郎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什么? 的是心狠手辣,靠的是每一个铜板都要算计到极致! 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一句话就要我倾家荡产。 去给他修什么狗屁特区? 自己不是傻子,比谁都清楚姜星河那张告示背后,藏着多么阴狠的杀招。 减税?低息贷款?对接皇商?好……好毒的计策! 周万金之所以能成为徐州商界的霸主,靠的从来不是货物品质有多好。 而是他垄断了渠道和资金。 那些小商户,没本钱就得求他,利息高得吓死人。 有好货想卖到外地,也得看他天宝商会的脸色,被他层层盘剥。 可现在,姜星河来了。 他一出手,就直接给了那些“泥腿子”另一条活路! 官府作保的低息贷款,直接就断了他周万金最赚钱的财路之一! 那些以前只能跪着求他的小掌柜,现在可以挺着腰杆去官府借钱了! 姜星河不是要跟我们抢饭碗……他是要直接砸了我们的饭碗。 掀了我们的桌子,再把我们这些吃饭的人,一个个活活饿死! 不能让他得逞!绝不能! “会长,这小子来者不善啊!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想釜底抽薪,咱们就得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说!有什么屁就快放!” “会长,他不是想拉拢那些小商户吗?咱们就让他拉不成!他不是说要给好处吗?咱们就告诉全城的人,他给的不是好处,是毒药!” “咱们派人出去,到处散播消息!就说这个姓姜的是个京城来的空头骗子,在京里混不下去了才被发配到咱们徐州来!他说的那些减税、贷款,都是画大饼,是空头支票!” “尤其是那个低息贷款!咱们就说,那是驴打滚的印子钱!今天借一两,明天就得还十两!谁借谁家破人亡!还有那个皇商!哼,皇商的门槛是那么好进的?就说这姓姜的跟皇商有仇,这是要把徐州的商户都骗进去,然后打包卖给皇商,让大家血本无归!” “对!就这么办!他不是要玩阴的吗?老子就陪他玩!我要让他知道,这徐州城,到底是谁说了算!” “你们几个,立刻去联络城里其他几家大商号的当家!就说我周万金请他们喝茶!告诉他们,姜星河这把火,今天能烧到我天宝商会,明天就能烧到他们家门口!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他想搞特区,我们就联合抵制!我看他一个人,能唱出什么戏来!” 几个心腹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整个天宝商会,像一台生了锈却又被强行启动的机器,。 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散播着恶毒与阴谋。 …… 府衙的告示很快就贴满了徐州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整个徐州城都炸开了锅。 东市的布告栏前,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哎哟我的天!赋税全免?真的假的?” “还有这个……官府作保,低息贷款?利息才一分?这……这比我从钱庄借钱便宜了不知多少倍啊!” “最厉害的是这个!能跟皇商搭上线!乖乖,要是真能搭上,咱们的货还愁卖不出去?那得赚多少钱啊!” 人群中响起一片兴奋的议论声,许多中小商户的眼睛都亮了。 被天宝商会这样的大鳄鱼压榨了太久,每天起早贪黑,也就赚个辛苦钱。 现在,新来的知府大人,竟然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机会!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摩拳擦掌的时候,几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切,你们也信?天上会掉馅饼?” “我跟你们说,我表哥的二舅在府衙里当差,他偷偷告诉我,这个姜大人,在京城得罪了人,是空着手被贬到徐州来的!府库里一两银子都没有!” “他搞这个特区,就是想把咱们的本钱都骗进去,好填他自己的窟窿呢!” “就是就是!还低息贷款?你们想得美!我听说啊,这叫‘钓鱼贷’!先把你们骗进来,等你们的铺子、家当都投进去了,他再把利息一涨!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这些话就像一盆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众人的热情。 “啊?是这样吗?” “听着……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官府的话,也不能全信……” 人群中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兴奋变成了猜疑,渴望变成了犹豫。 周万金的谣言,像瘟疫一样,迅速在徐州城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官府财政公示 府衙后堂。 姜星河听着手下心腹带回来的各种消息。 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或者愤怒,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空头骗子?掏空府库?钓鱼贷?有点意思,这套路,比我想象的还要老土一点。” “大人,现在城里人心惶惶,不少本来有意向的商户都打了退堂鼓!周万金这一招,釜底抽薪,着实恶毒啊!” 姜星河闻言,却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周万金这种盘踞一地的土财主,眼界终究是太窄了。 以为靠着泼脏水、制造恐慌就能挡住大势? 自己最不怕的,就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谣言。 谣言这种东西,之所以能蛊惑人心,是因为它利用了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损失的厌恶。 但谣言终究是虚的,是没有根的浮萍。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会被砸得粉碎! 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去说服全徐州的商户。 只需要找到第一个,那个最胆大,或者说……已经被周万金逼到最走投无路的人。 “慌什么。”他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让他们去喊,喊得越大声越好。这样,等他们将来回头看的时候,脸才会更疼。” “恶毒?这才哪到哪?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他要是不动,我才觉得奇怪。他们以为在暗处散播谣言,就能让我束手无策?传我的命令,召集府衙所有主事以上的官吏,一刻钟后,到正堂议事!” …… 一刻钟后,府衙正堂。 气氛凝重,底下的官吏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安。 城里的风言风语,他们自然也听到了。 姜星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直接坐到主位上,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诸位,想必城里的谣言,大家都听说了吧?有人说,本官是京城来的骗子。本官要用低息贷款坑害百姓,让大家家破人亡。府库空虚,本官这是在画大饼,开空头支票。” 姜星河每说一句,堂下官吏们的头就低一分。 “既然他们说我们是骗子,那我们就把底裤都亮给他们看,让他们瞧瞧,我们到底是怎么‘骗’的!” “从即刻起,在城内所有布告栏旁,增设临时咨询处!抽调精干吏员,现场给所有商户、百姓答疑解惑!什么叫特区,什么叫减税,什么叫低息贷款,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我讲清楚!谁敢敷衍了事,或者自己都说不明白,立刻给我滚蛋!” “把府衙的账册,给我搬出去!就在咨询处旁边,给我张榜公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公开府衙账目?这……这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啊! 户房的一名主事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大人,万万不可啊!府库账目乃是机密,岂能公之于众?这……这不合规矩啊!” “现在最大的规矩,就是让老百姓信我!他们不信,我所有的政令都是废纸一张!我就是要让全徐州的人都看看,我姜星河的兜里到底有没有钱!我给他们许诺的低息贷款,到底是不是空头支票!” 这番话掷地有声,震得所有官吏都蒙了。 这新来的知府大人,路子也太野了! 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姜星河的目光落在那几个他从京城带来的心腹护卫身上。 “还有你们几个,脱了这身官服,换上便装,混进人群里。我不要你们动手,我只要你们听,只要你们看。去给我把那些上蹿下跳,煽风点火最厉害的苍蝇,一个个都盯死了!我要知道,这些苍蝇,到底是从哪个粪坑里飞出来的!” 几个护卫眼神一凛,抱拳沉声应是。 布置完一切,姜星河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备马,本官要亲自去城里转转。” 自己要亲自去会会那些被谣言蛊惑的中小商户。 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己这个“骗子”,到底长什么样。 …… 与此同时,城西的一座豪奢宅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天宝商会的周万金,正与徐州城内其他几家大商号的当家们推杯换盏。 “周兄,你这次把我们都叫来,所为何事啊?” 绸缎庄老板,放下酒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周万金冷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各位,明人不说暗话。姓姜的那小子贴出来的告示,你们都看到了吧?一旦他的特区搞起来,那些贱民都跑去跟他混,谁还来租我们的铺子?谁还来我们这借高利贷?我们的生意,至少要少一半!” 这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都是靠着垄断和高利贷盘剥中小商户为生的。 姜星河的政策,确实是动了他们的命根子。 “那……那周兄的意思是?抵制!联合起来,全面抵制!我已经派人散布消息,把他那套说辞给搅浑了。但这还不够!我们得加把火!” “府衙里,总有几个见钱眼开的不是?花点银子,让他们在执行的时候,故意制造点混乱!比如,把贷款的文书弄得复杂无比,让那些大字不识的泥腿子根本看不懂!” “高!周兄这招实在是高!” “釜底抽薪,再添油加醋!哈哈哈,我看那姓姜的还怎么收场!” “就这么办!我们几家联合出钱出力,一定要把他这个特区,扼死在摇篮里!” 一群人阴笑着,举起了酒杯,仿佛已经看到了姜星河焦头烂额。 灰溜溜滚出徐州的场景。 …… 第二天一早,徐州城的布告栏前,果然出现了新的变化。 旁边不仅多了几张桌子,坐着几个府衙的吏员。 墙上还贴出了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用最通俗易懂的图画和文字,写着府衙的账目! “我的乖乖!府衙启动资金……五……五十万两白银?!” 一个识字的账房先生,指着那张纸,声音都在发抖。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五十万两?!真的假的?这么多钱?” “快看!下面还写了,这笔钱是姜大人从京城户部特批的专款,专门用来扶持咱们徐州商户的!” “还有这个……低息贷款的总额度,一百万两!天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给官府的工程添添乱 “我没听错吧?一百万两?拿来给咱们放贷?” “疯了吧!这姜大人是把户部的银库给搬空了?” “你看你看,上面写着呢,利息……我的娘,利息只有一分!这……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一个平日里靠给街坊邻里代写书信为生的老秀才,揉了揉自己昏花的老眼。 凑到布告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 “凡徐州城内,持有正经铺契、行商许可之商户,无论大小,皆可凭文书前来府衙申请……审核通过,当场放款……乖乖,这……这是真的要把钱往咱们怀里塞啊!” “兄弟,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咱们这种小本买卖,也能去府衙借钱?还是一分的利?” “你没做梦!你看那桌子后面坐着的,不就是府衙的主簿吗?这事儿假不了!” 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几张桌子后面。 几个府衙的吏员正襟危坐,虽然脸上也带着一丝没缓过劲儿来的恍惚。 但腰杆子挺得笔直。 这可是钦差大人亲自下的令,谁敢怠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将信将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了进来。 “各位乡亲,各位老板,看来大家对本官的这份‘礼物’,还有点不敢相信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姜星河一袭便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身后只跟了两个同样穿着便装的护卫,看起来就像个出来闲逛的富家公子。 “姜……姜大人!” 有人认出了他,惊呼出声。 “扑通”一下,最前面的一片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参见钦差大人!” “本官今天又不是来升堂问案的,就是出来随便走走,听听大家伙儿的真心话。本官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这一百万两,就是给你们这些有手艺、有力气,但是没本钱、没门路的人准备的!你们想开更大的店,想走更远的路,想赚更多的钱,府衙就给你们撑腰!” 说完,不再看众人,而是径直走到城东一家绸缎铺门口。 这家铺子不大,门面也有些旧了,老板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人。 看到姜星河走过来,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戒备。 姜星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拿起一匹湖蓝色的缎子摸了摸。 “老板,你这料子不错,是苏杭那边过来的吧?” “大人好眼力,正是。” “这么好的料子,卖给城里的富户,可惜了。” 姜星河放下缎子,淡淡地说道。 老板一愣。 “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的意思是,你想不想把你的绸缎,卖到乾国去?” “乾国?!” “大人,这可使不得!但边境上乱得很,商道也不通,这……这要是货被劫了,小人全家老小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谁说商道不通?” “本官已经派人,即刻起开始修缮徐州通往乾国边境的官道,清淤河道!不出两个月,就能让满载货物的大车跑得飞起!” “不止如此,本官还会派府兵沿途护送,确保你们的货物,万无一失!” “而且……本官已经和乾国那边谈妥了,徐州将成为联合自贸区。你的绸缎运过去,那边会有专门的官员接洽,直接卖给乾国的大商号。” 老板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姜星河看着他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怎么样,老板,这个生意,做不做?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跟乾国人做生意?那不是引狼入室吗?!到时候钱没赚到,把命搭进去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正站在人群里,一脸不屑地嚷嚷着。 姜星河的目光扫了过去,眼神微冷。 周万金那些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没有发怒,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这位兄台,说得好啊!引狼入室!说得太好了!” 他拍了拍手,似乎在为对方的言论叫好。 所有人都被他这反常的举动搞懵了。 那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也是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姜星河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我问你,狼可怕不可怕?” “当……当然可怕!” “那饿狼呢?” “更……更可怕!”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锐利如刀。 “说得对!饿狼才最可怕!我们徐州,现在就像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羊!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饿狼!不想着冲出去找草吃,难道就守着笼子里这点干草,等着被饿死,或者被别的狼冲进来吃干抹净吗?” “跟乾国人做生意,是,有风险!但我们赚的是他们的真金白银!是用我们的丝绸、瓷器,去换他们口袋里的钱!这不叫引狼入室,这叫与狼共舞!这叫虎口夺食!你怕狼,可以!你躲在家里,没人逼你!但是,你别拦着想吃肉的人!” “府衙近期就会张贴了新的告示!修路,清淤,需要大量的工匠和劳力!只要你肯干,府衙就给你发工钱,管你一日三餐!工钱绝对比你在城里打零工高得多!” 人群中,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百姓和劳力,眼睛瞬间就亮了。 有活干,有钱拿,还管饭!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干!大人,我去!” “还有我!我以前就是石匠!” “算我一个!我有一身的力气!” 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 天宝商会。 周万金脸色铁青地听着手下的汇报,气得将手里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管家吓得浑身发抖。 “老爷……那……那姓姜的太不是个东西了……他……他直接把府衙的账本给贴出来了!五十万两的启动资金,一百万两的贷款……这……这谁还信咱们的话啊……” “账本?!” 周万金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星河会用这么一招。 简单,粗暴,但却有效得可怕! “好……好一个姜星河!算你狠!不是要修路吗?他不是要跟乾国人做生意吗?去!给我联系城西的‘黑蛇’!告诉他,我出钱,让他找人去‘活动活动’!记住,别闹出人命,但一定要让那些去干活的泥腿子知道,这碗饭,不好端!”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赵鸾来了 三天后。 徐州城门外,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 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北边朝着徐州城而来。 队伍最前方,是几十名身披精甲、手持长戟的乾国骑兵,一个个气势汹汹,眼神锐利如鹰。 被护在队伍中间的马车,装饰得金碧辉煌,车顶的华盖随风摇曳,四角悬挂的琉璃风铃叮当作响,彰显着车内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 “我的乖乖……这是哪来的大官啊?这排场,比知府大人上任的时候还大!” “看旗子!是乾国的旗子!是乾国人来了!” “乾国使团?!他们来我们徐州干什么?难道真要跟咱们做生意了?” 城门口的百姓和守城士兵,全都伸长了脖子,满脸震惊地看着这支队伍。 这股扑面而来的强盛气息,让他们既感到新奇,又有些莫名的畏惧。 姜星河早已带着府衙的一众官员等候在府衙门口。 马车缓缓停下,一名侍女先一步跳下车,恭敬地掀开车帘。 一只绣着金凤的云纹锦鞋,轻轻地踏在了脚凳上。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车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身穿一袭华贵的宫装,凤钗珠环,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的容貌极美,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 清亮,锐利,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审视。 当那双眼睛望过来,精准地落在姜星河身上时,那股锐利与高傲瞬间融化了。 赵鸾的心,在那一刹那漏跳了半拍。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真的跨越千里,再次亲眼看到这个男人的身影时。 激动还是瞬间涌上了心头。 一个月前,还像一只惊弓之鸟,在这小子那支使团队伍里。 惶惶不可终日地重回乾国王都。 是他,用匪夷所思的手段,在乾国朝堂上翻云覆雨。 洗刷了自己和皇兄的冤屈。 赵鸾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像以前那样,带着几分依赖和雀跃。 喊他一声“姜大哥”。 但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后那些乾国大臣们审视的目光。 感受着自己身上这身代表着乾国皇室威仪的华贵宫装。 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小郡主了,是乾国派来的使臣。 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的颜面。 强行将心中的激动按捺下去,挺直了脊梁,脸上挂起一抹无可挑剔的微笑。 她迈着莲步,缓缓走下脚凳,在一众徐州官员惊艳的注视下,对着姜星河的方向,盈盈一拜。 动作标准,仪态万方,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 “姜大人,有礼了。” 姜星河也在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本以为乾国会派来一个老奸巨猾的皇室宗亲,或者一个满腹经纶的户部大臣。 他连应对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七八套。 可他万万没想到,从那辆华丽马车里走出来的,竟然是她。 赵鸾?这小丫头怎么来了? 姜星河的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闪过惊讶。 对这个倔强又聪慧的少女印象颇深。 一转眼,当初那个狼狈逃亡的小郡主,眉宇间竟有了几分皇家威仪。 有意思。 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公主来主持这么大的事,看来乾国那边是对自己极度信任。 派自己最亲近的人来,反而最放心。 “公主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下官姜星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鸾顺势起身,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瞬,飞快地又移开了。 怕自己再多看一秒,眼中的那份熟络和感激就会藏不住。 姜星河还是老样子,嘴上说着客气话,那双眼睛却好像能把你看穿一样…… 赵鸾心中暗道,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姜大人言重了。本宫奉我皇兄之命,前来共商自贸区事宜。早就听闻姜大人在徐州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名不虚传。” 这番话既点明了来意,又捧了姜星河一句,说得滴水不漏。 姜星河听了,心中暗笑。 小丫头片子,还学会打官腔了。 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诚恳模样。 “公主殿下谬赞了。不过是奉我们陛下之命,在这徐州混口饭吃罢了。殿下,此地人多眼杂,风也大,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入府衙奉茶,我们再详谈合作细节,如何?” “混口饭吃”四个字,让赵鸾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轻佻又自信的语气,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姜星河。 心中一松,点点头,端庄地应道。 “好,那便叨扰姜大人了。” 就在这时,一名府衙的护卫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冲了迎接乾国使团的人群。 “大……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迎接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护卫。 赵鸾的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弧度。 姜星河的眉头微微一皱,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何事惊慌?慢慢说。” “城……城西修路的地头上,来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地痞流氓!他们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已经……已经有十几个弟兄被打伤了!他们还放话说,谁敢给府衙干活,就打断谁的腿!” 徐州这边的官员们,一下子全站了起来,个个脸色大变。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乾国使团面前出这种事! 这不光是打府衙的脸,这是把整个徐州的脸都按在地上摩擦啊! 姜星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周万金…… 这条老狗,终于还是忍不住伸爪子了吗? 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缓缓站起身。 对赵鸾歉意地拱了拱手。 “让公主殿下见笑了,徐州城内有些宵小之辈作祟,下官去去就回。”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赵鸾却突然开口了。 “等等。” 姜星河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只见赵鸾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姜大人,本宫对这等‘地方风情’,也颇感兴趣。不如,就让本宫随你一同前去,开开眼界?” 赵鸾清脆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玩味。 “姜大人,本宫对这等‘地方风情’,也颇感兴趣。不如,就让本宫随你一同前去,开开眼界?”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给姜星河撑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徐州这边的官员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祖宗哎!那可是地痞流氓打架斗殴的现场,刀剑无眼,血肉横飞。 您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跑去凑什么热闹? 这要是蹭破一点皮,他们把整个徐州城卖了都赔不起啊! 而赵鸾身后的乾国大臣们,也是一脸错愕,刚想开口劝阻,却被赵鸾一个不动声色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开眼界是假,给我撑腰是真。这丫头…… 姜星河心中不禁失笑,同时又升起一股暖意。 好啊,真是好得很! 本宫的脚才刚踏上徐州的地界,就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帮有眼无珠的蠢货!他们以为这只是在跟一个大楚钦差作对吗? 现在,有人要砸了这个盘子。这已经不是在打姜星河的脸了,这是在打自己的脸,是在打我们整个大乾皇室的脸! 今天就是要以乾国公主的身份,大大方方地站到星河哥哥身边! 倒要让全徐州的人都看看,谁敢动他,就是与乾国为敌! “既然公主殿下有此雅兴,下官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区区几十个宵小之辈,还翻不了天。殿下只需要跟在我身后,看一出好戏便是。” 这话说得霸气侧漏,让那帮心惊胆战的徐州官员稍稍定了定神。 也让赵鸾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姜大哥永远都是这样,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 有他在,怕什么? “好!有姜大人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点五十人,随我来!” 随即,便与赵鸾并肩而行,在一众官员呆若木鸡的目光中。 两人身后跟着杀气腾腾的卫队,就这么浩浩荡荡地。 朝着那处混乱不堪的工地,径直杀了过去! 车马辚辚,铁甲铮铮。 当姜星河带着五十名杀气腾腾的卫队抵达工地时,现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哐当!” “操你娘的!给老子砸!” “还敢还手?打死他!” 几十个赤着上身、满是刺青的壮汉,正手持棍棒。 肆意地打砸着已经初具雏形的工棚和脚手架。 他们下手极狠,动作之间隐隐有章法,攻防进退竟颇有章法。 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市井无赖。 工地上原本的几百名工人,此刻被冲得七零八落。 一些试图反抗的,早已被打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管事正带着十几个护院,手持木棍,结成一个简陋的阵型,苦苦支撑。 却被对方逼得步步后退,眼看就要崩溃。 “住手!”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是姜星河。 翻身下马,目光如电,扫过整个混乱的场面。 那帮闹事的壮汉动作一滞,下意识地循声望来。 只一眼,他们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只见姜星河身后,五十名身披玄甲、手持环首刀的精锐卫士。 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无声地散开。 将所有闹事者死死地困在了中央。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壮汉们,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手里的棍棒都有些握不稳了。 这是哪来的军队?徐州卫所的兵,也没这么吓人啊! 赵鸾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几名乾国侍卫。 一脸嫌恶地用手帕掩着口鼻,看着这片狼藉。 很好奇,面对这种局面,姜星河会怎么做? 是直接大开杀戒,还是有别的法子? “把领头的,给我带过来。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 两名卫士立刻出列,扑向那群壮汉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刀疤脸。 刀疤脸身边的几个同伙还想阻拦,却被卫士一脚一个。 直接踹翻在地。 那刀疤脸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两名卫士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像是拎小鸡一样,直接拖到了姜星河面前,“噗通”一声按倒在地。 “你……你他妈是谁?知道老子是谁的人吗?敢管我们兄弟的闲事!” 刀疤脸跪在地上,却还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对着包围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哟,这是哪位大官来了?好大的阵仗!” “看那旗号,好像是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来给咱们做主了!这帮天杀的混蛋,天天来捣乱!” 姜星河压根没理会刀疤脸的叫嚣,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了吗?或者,你想让我把你押回大牢,把你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一件一件,全给你抖落出来?” 刀疤脸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整个人抖如筛糠。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人群外围,突然响起了一阵鼓噪声。 “官府凭什么随便抓人啊!” “就是!人家就是要工钱,官府不给公道,还帮着黑心商人打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 几个看起来像是普通百姓的人,突然在人群中高声煽动起来。 试图挑起围观群众的情绪。 朝着包围圈挤过来,眼神交汇间,分明是想趁乱制造更大的混乱。 好把刀疤脸等人救出去。 周万金,你还真是准备周全啊。 姜星河眼中寒芒一闪,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图谋。 先派打手来闹事,如果被压制住,就立刻发动第二波人。 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把水彻底搅浑,让他投鼠忌器。 姜星河嘴角微扬,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正要下令,让卫队将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也一并揪出来时,身边的赵鸾却忽然动了。 只见她向前一步,站到了姜星河的侧前方,清越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肃静!大乾国安乐公主在此,尔等刁民,还敢喧哗!” “什么?乾国公主?” “天哪,那个仙女一样的人……是公主殿下?” “我的老天爷,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赵鸾身上。 穿着华贵的宫装,气质高华,容颜绝美。 “本宫乃大乾国安乐公主,奉我国陛下之命,出使大楚。今日,是与大楚钦差姜星河大人,一同前来视察这利国利民的工程。尔等聚众闹事,打砸抢掠,如今还想煽动民意,对抗官府!” 第一百七十七章 背后有人撑腰 “你们是想做什么?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们大楚徐州,就是这么对待盟国使节的吗?!” “还是说,你们想挑起两国争端,让这徐州,成为战场吗?!” 挑起两国争端?让徐州成为战场? 这个罪名,谁担得起?! 围观的百姓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后退,惊恐地看着那些之前煽动他们的人。 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畏惧。 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周万金的人,此刻彻底暴露了。 被周围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干得漂亮! 姜星河赞许地看了赵鸾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赵鸾这一手,直接釜底抽薪,把周万金的第二步棋,彻底废了。 现在,该他来收尾了。 姜星河的目光,重新落回了瘫软在地的刀疤脸身上,声音冷得像冰。 “拖延时间,是寄希望于外面的人能救你?” “可惜啊,他们自身都难保了。” 他抬起脚,轻轻地踩在了刀疤脸的手掌上,缓缓用力。 “咔嚓!” 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刀疤脸撕心裂肺的惨嚎,响彻全场。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谁,派你来的?” 刀疤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死死地抓着地面。 围观的百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现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背后的人,让你来送死,可没告诉你,死之前会这么痛苦吧?说,还是不说?” “我……我说……我说……是……是周老爷!是徐州城的周万金周大善人!”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说得慢了,另一只手也保不住了。 “周万金?” 姜星河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刀疤脸痛得浑身抽搐,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吼了出来。 “是周万金老爷!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让我们来这里闹事!” “他说……他说只要把这里搅黄了,让这个什么路修不成,就再给我们双倍的钱!……让我们假扮成拿不到工钱的民夫来闹事啊大人!大人饶命!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姜星河松开了脚。 目光却缓缓转向了周围那些面面相觑、满脸震惊的百姓。 “大家都听到了吗?这件事,从头到尾,周万金,一手策划的阴谋!”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周万金?那个每年都施粥的周大善人?” “不可能吧!周老爷怎么会干这种事?” “可是……可是这人亲口说的啊,听他叫得那么惨,不像是假的。” “我的天!这周万金是疯了吗?这可是朝廷的工程,他也敢破坏?!” 姜星河冷眼看着这一切,声音再次响起。 “周万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不惜收买地痞流氓,打砸工地,殴打官差,甚至妄图煽动你们,对抗朝廷!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这是在断我们徐州数十万百姓的生路!他这是在公然挑衅朝廷的威严!” “此事,本官必定会彻查到底,并且即刻上奏天子!像周万金这等丧心病狂、目无王法的奸商,朝廷,绝不姑息!严惩不贷!” 围观的百姓们彻底沸腾了! 原先的些许怀疑,瞬间被滔天的愤怒所取代。 “狗日的周万金!原来是他搞的鬼!” “我说呢!路修好了,是天大的好事,怎么会有人来捣乱!” “这个杀千刀的!他自己有钱,就不让我们活了吗?!” “打死他!抄了他的家!” 群情激奋,无数人攥紧了拳头。 对着空气怒骂着那个他们曾经以为的“大善人”。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赵鸾再次站了出来。 清亮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各位乡亲,请安静!请大家相信官府,相信姜大人!姜大人已经说了,此事必会严查,朝廷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坏民生、对抗国法的恶徒!” “这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更是关系到我们在场每一位,以及子孙后代福祉的根本。今日之事,更让我们看清了,总有一些黑心之人,不希望我们过上好日子。所以,本宫恳请大家,支持官府,支持姜大人!共同维护工地的秩序,让这利民之渠,早日建成!让那些跳梁小丑的阴谋,彻底粉碎!” 赵鸾的话,瞬间将百姓们的怒火。 转化成了一股同仇敌忾的力量。 “公主殿下说得对!” “我们支持姜大人!支持官府!” “谁敢再来捣乱,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百姓们高声呼应着,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姜星河看着身前那道倩影,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暖流。 这个女人,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最完美的助攻。 他不再犹豫,对着身后的卫队一挥手。 “把这些人,全部押回府衙,严加看管!本官要亲自审问!” 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将刀疤脸和他那些已经吓傻了的同伙一个个捆得结结实实。 像拖死狗一样拖走。 姜星河又叫来一名亲信,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派几个机灵点的人,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着周府,还有他名下所有的商铺,记住,是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这条狗被逼急了,会跳到谁家的墙头上去。” 亲信领命而去。 现场的混乱,终于渐渐平息。 姜星河走到赵鸾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着重新恢复秩序的工地。 “你倒是越来越有公主的架子了。” 姜星河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鸾偏过头,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你也不赖,踩人手的样子,比地痞还像地痞。” “过奖。”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短暂的沉默后,赵鸾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个周万金,恐怕不简单。一个商人,就算家财万贯,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朝廷的工程对着干。这背后要是没人撑腰,打死我都不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商业规划 “何止不简单。周万金这只养在徐州的肥猪,怕是早就被人当成了看门狗。只是他自己还以为,自己是这徐州城里能呼风唤雨的人物。” 两人一前一后往府衙方向反,亲兵已经识趣跟后面。 自家大人和公主殿下的事哪里是他们能听的。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派人去把他府邸围了!直接抓人,上大刑!我不信撬不开他那张臭嘴!” 重新当上公主,赵鸾做事也变的没那么瞻前顾后。 对付周万金这种货色,根本用不着讲什么规矩。 姜星河却摇了摇头。 “不行。现在动他,动静太大了。” “动静大?他都敢派人冲击朝廷的工地了,这动静还不够大吗?难道非要等他把咱们的府衙给点了,才算动静大?” “你听我说完。你想想,周万金是什么身份?徐州首富,徐州商会的头头。他和这里大大小小的商户,哪个没有点生意上的往来?哪个没欠过他的人情?”咱们今天,刚刚才在工地上抓了他派去的人。这会儿要是连夜就把他本人给办了,靠什么?就凭那个刀疤脸的一面之词吗?” “到时候,徐州其他的商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我姜星河初来乍到,这是要拿他们这些地头蛇开刀立威了。今天能凭一个混混的口供就抓了周万金,明天是不是就能随便找个由头,抄了他们的家?” 赵鸾想反驳,仔细想想,还是星河哥想的周全 赵鸾是冲动,但不是傻子。 姜星河这番话,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官府的公信力,一旦崩塌,再想重建就难如登天了。 “那……那就这么算了?白白便宜了那个王八蛋?”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那条狗也被我踹了一脚,他现在肯定比谁都急。我们就等着,看他会慌不择路地跑去咬哪个主人的裤腿求救。” “动周万金,不是不行,但必须一击致命。不但要把他办了,还要把他背后那条更大的鱼,也一起从水里给我拽出来。到时候,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我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赵鸾看着他运筹帷幄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下去。 这个男人,看似玩世不恭。 实则心有丘壑,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行吧,听你的。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耐心有限,你别让我等太久。” “放心,好戏很快就会开场。走吧,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今天还有正事要办。” “请乾国使团吃饭。大老远的来了,总不至于连口热乎饭都不让你们吃吧?!” …… 入夜,徐州城内最豪华的酒楼“望江楼”,天字号雅间内,灯火通明。 姜星河做东,宴请以赵鸾为首的乾国使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随行的使团成员一个个放下手中的玉箸,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 “姜大人,今日在城外工地,本使可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姜大人不仅文采风流,这手腕……也是相当的硬朗啊。” 这话明着是夸奖,暗地里却带着几分试探。 言下之意,你连自己地盘上的刁民都搞不定,还想跟我们乾国搞合作? 姜星河哈哈一笑,端起酒杯。 “让大人们见笑了。徐州民风淳朴,但也难免有几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蠢货。不过是些疥癣之疾,随手拍死就是了,不影响大局。” “既然姜大人这么有信心,那我们便谈谈正事。关于自贸区,姜大人的想法,本使很感兴趣。但有几个问题,我们乾国商人非常关心。其一,便是这运输。徐州虽是交通要冲,但据本使所知,运河水道时有淤塞,陆路也算不上平坦。这货物进出若是不畅,时间成本太高,可是商贾大忌啊。” 姜星河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透出几分赞许。 总算来了个懂行的。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大部分的对话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互相吹捧,试探底线。 而眼前这位老者提出的,却是第一个真正切中要害。 说一千道一万,减税也好,对接皇商也罢,都是政策上的利好。 可如果货物运不进来,又销不出去,堵在路上,那所有的优惠政策都是镜花水月。 姜星河早已将整个徐州的地图推演了无数遍。 “这位大人所言,句句都说到了关键之处。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下官,大乾户部侍郎,王正清。” 户部侍郎?难怪了。 姜星河心中了然。搞经济和财政的,看问题就是务实。 端起酒杯,遥遥向王正清示意。 “原来是王大人,失敬失敬。王大人刚才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好啊。在未来三个月内,以工代赈,全面疏浚徐州境内的运河水道,确保五十料的大船亦可畅行无阻。同时,以府衙牵头,引官商资本,修建一条从特区直通南北主干道的‘通衢大道’!路面以三合土夯实,宽可容四驾马车并行!” “诸位可能有所不知。今日上午,我与公主殿下前往的那个工地,名为‘利民渠’,实则只是我整个徐州交通改造计划的冰山一角。” 这番炸得雅间内众人一震。 连赵鸾都惊讶地睁大了美目。 早知道姜星河有计划,却没想到计划竟如此宏大! 疏通运河,修筑官道,这可都是耗资巨大、工程浩繁的大手笔! “王大人,以及诸位大人请放心。商贾大忌,我懂。所以,这前期的运输成本,绝不会让未来的合作伙伴们承担一分一毫。等这路通了,河开了,我们再来谈后面的生意,岂不更有诚意?” 自己可从不做打补丁的事。 那必须是直接给徐州这辆破车,换上一副全新的轮子和车轴! “我姜星河画的饼,或许很大,但我会亲自把烙饼的锅和面,都先搬到各位的面前来。” “其二,税收。恕本使直言,贵国的关税,可不算低。若是没有足够的诚意,我们乾国的商人,恐怕很难下定决心,来此投资啊。” “我的提议是,自贸区成立之后,凡是在区内注册的乾国商号,头三年,所有关税,只收两成!” 这几乎等于白送!诱惑太大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姜星河这是要徐州独立 “这税收,其中还有一成,会作为专项基金,专门用于维护自贸区的道路、码头以及治安。这叫什么?这叫取之于商,用之于商!保证各位的钱,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让你们的生意,做得更顺心,更安稳!” 这个姜星河,简直是个妖孽! 不仅给出了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还把后续的服务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已经不是诚意了,这简直是把金山直接推到了他们面前!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鸾,忽然开口了。 “姜大人,光是在两国之间倒买倒卖,终究只是赚个辛苦钱。若是能在徐州,直接开设工坊,利用我们大乾相对低廉的人力与丰富的原料,将货物制成成品,再运往诸城,这其中的利润,岂不是要翻上好几番?” 前店后厂! 这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 姜星河立刻接上话头,给这把火又添了一把柴。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为表诚意,本官在此承诺,凡是愿意在徐州开设工坊的乾国商人,官府除了给予同样的税收优惠外,还会以极低的价格,提供建厂的土地!并且,官府将亲自出面,协助各位招募足够多的、手艺精湛的工人!我们,要的是双赢!王大人,我的诚意,你看到了吗?” 王正清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 因为激动,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看到了!姜大人的诚意,本使看得清清楚楚!好!姜大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此事,我回去之后,一定如实禀报我王!这合作,我王正清……不,是我们整个乾国,都干了!” …… 酒宴喧嚣渐渐散去,宾客们带着满身的酒气和心中的盘算,三三两两地离席。 王正清喝得满面红光,正要拉着身边的同僚再说几句场面话。 却被姜星河不着痕跡地拦了下来。 “王大人,留步。还有几位大人,也请稍等片刻。” 姜星河的脸上依旧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伸手点了几个看起来眼神活络、官阶不高但显得精明干练的乾国官员。 又对自己这边的徐州知府和几名楚国代表递了个眼色。 众人不明所以,但看姜星河这架势,知道正事儿才刚刚开始。 很快,无关人等尽数离去,雅间内只剩下被特意点名留下的十来个人。 气氛瞬间从刚才的热烈喧闹,变得有些凝重和微妙。 赵鸾安静地坐在姜星河身边,这家伙又要开始“作妖”了。 姜星河没让他们等太久,示意下人关上门。 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坐,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和气生财的商人模样。 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 “诸位,刚才酒桌上说的,都只是开胃小菜。” 一句话,让刚刚才放鬆下来的众人,心又提了起来。 尤其是王正清,酒都醒了大半。 “姜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光搞个自贸区,还是太小家子气了。咱们要玩,就玩个大的!我提议,在徐州,成立一个全新的部门,就叫‘乾楚联合州府筹备处’!我,姜星河,亲自来当这个总负责人!” “什么玩意儿?联合州府?!” 楚国这边的徐州知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把徐州从大楚的版图上单独拎出来吗?!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这个筹备处,将作为我们乾楚两国行政体系的一个……嗯,一个试点。一个全新的,不受两国旧有条条框框束缚的试点!” “在这个试点里,我要求,徐州必须拥有独立的教育体系!我们要办自己的学堂,不教之乎者也,就教怎么算账,怎么识货,怎么管理工坊,怎么造出更好的东西!咱们需要的是能干活的人才,不是一群会背书的废物点心!” “我要求,徐州必须有独立的官员选拔机制!不管你是乾国人还是楚国人,不管你爹是王公贵族还是街边小贩,只要你有本事,能为徐州的发展出工出力,考试合格,你就能当官!什么举孝廉,什么恩荫制,在我这儿,全都不好使!” “我要求,徐州必须有独立的官府监管机构!这个机构,由我们乾楚双方共同派人组成,专门盯着州府的钱袋子和官员的乌纱帽!谁敢贪,谁敢拿,别管是哪国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直接拖到菜市口给我砍了!” 一连三个“独立”,说得整个雅间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姜星河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已经不是改革了。 这他妈的是要另立中央啊! 把徐州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国中之国”,一个法外之地! 王正清的嘴巴张了又合,脸上的红晕已经彻底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想说这太荒谬了,简直是痴人说梦,可自己也特么心动了。 如果真能这样,那徐州未来的潜力……简直不可想象! 楚国那位知府大人更是吓得浑身哆嗦。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他想立刻跪下高呼“姜大人此言大逆不道”。 理智告诉他这很危险,但他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叫嚣着。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看着众人那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姜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话锋一转,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当然了,光有政策还不行,得有能下金蛋的鸡。刚才公主殿下说了,要在徐州开设工坊,这个提议,非常好!但是,这工坊怎么开,也是有讲究的。” “我的想法是,咱们不搞以前那一套,官府办官窑,商人自己开小作坊。咱们搞个新花样,叫‘招标股份制’!” “股份制?” 又是一个全新的词汇,众人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姜星河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官府出地皮,出技术,占一部分股份。然后呢,我们把剩下的股份拿出来,公开招标!不管是乾国的商人,还是楚国的商人,谁有钱,谁想干,谁就来买股份!” 第一百八十章 股份制的徐州 “买了股份,你就是这工坊的东家之一!工坊赚钱了,大家就按股份分红。工坊做得越大,你们的钱就越多!官府和商人,从今天起,不再是管和被管的关系,咱们是合伙人!” “这……这……官府和商人,同为东家?” 王正清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刷新。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官府什么时候看得起商人?不都是变着法子地从商人身上刮油水吗? 现在,姜星河居然说要跟他们当“合伙人”? “没错!我们第一批,就开放五大产业!” “冶金!炼铁炼钢,打造农具兵器,这玩意儿多赚钱不用我说了吧?” “纺织!乾国的棉,楚国的丝,结合起来,做出最好的布,卖到全世界去!” “第三,制糖!第四,制盐!这两样,都是朝廷专营的暴利行当,现在,我把它拿出来,大家一起发财!” “第五,物流!路修好了,运河通了,咱们得有自己的船队和马帮,把货运出去,把钱运回来!这叫一条龙服务!” 每说出一个产业,在场商人和官员的眼睛就亮一分。 这五大产业,无论哪一个,都是能日进斗金的买卖! 而姜星河,现在居然要把这五座金山,全都向他们敞开! 气氛瞬间从刚才的惊恐和凝重,变得无比炙热。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姜星河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忽然又换上了沙雕表情,摊了摊手。 “哎呀,瞧我,一不小心又画了个大饼。大家别紧张,就当我喝多了说胡话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胡话要是变成了现实,在座的各位,以后出门可就不是坐马车了,得坐金车,不然都配不上你们的身价啊。” “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酒就行,我这人要求不高,来两坛最贵的,再找几个漂亮姑娘陪着,就行了,哈哈哈!” 这番话说的粗俗又直接,却让原本紧绷到极点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个姜星河,前一秒还像个指点江山的帝王。 下一秒就变成了市井里混吃混喝的无赖。 但这番话,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陈词都更能让人信服。 因为他把那遥不可及的宏伟蓝图,和最实在的利益,赤裸裸地摆在了一起。 短暂的沉默后,雅间内彻底炸开了锅。 乾国和楚国的官员们再也顾不上什么敌对立场,凑在一起。 压低了声音,用最快的速度激烈地讨论起来。 “王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这等于是在徐州重立新法啊!” “我知道!可你想过没有,若真能如此,我乾国商路等于彻底打开,这其中的利润……” “可是陛下那边……能同意吗?”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陛下为什么不同意?再说了,天高皇帝远,这里是徐州!是这个姜星河说了算!” 另一边,楚国的官员们也乱成了一团。 “张大人!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独立教育,独立选官……这是要谋反啊!” “闭嘴!什么谋反!” 徐州知府张大人低声呵斥道,脸色变幻不定,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你没听到吗?制盐、制糖!这些朝廷的禁脔他都敢拿出来!只要我们抓住了,徐州……不,是我们,就能一飞冲天!” “可……可朝廷若是问罪下来……” “问罪?等我们把金山银山都搬回去了,谁还敢问罪?到时候我们就是大楚的功臣!” 姜星河端起茶杯,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接下来,就是看这些鱼儿,如何为了他抛下的诱饵,在这小小的徐州池塘里。 掀起滔天巨浪了。 姜星河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 抬起眼皮,看着满屋子因为他画出的大饼而陷入狂热的官员们。 “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光说不练假把式,空口画饼不是我的风格。我姜星河吹出去的牛,那必须得能落地,画出来的大饼,也必须得让大家伙儿都能咬上一口,吃个满嘴流油才行。所以呢,我决定了。明天晚上,就在徐州府衙的大堂,咱们正式搞一场招标会!” “招标会?” 这个新鲜词汇让众人一愣。 姜星河懒洋洋地解释道: “对,招标会。意思很简单,我刚才说的那五大产业,都拿出来!不管是你个人想投钱,还是你们的商号想入股,都可以来!咱们明码标价,公开竞标,谁出的价高,谁的诚意足,谁就能拿到股份,成为这五座金山的主人之一!” 如果说刚才姜星河画下的大饼是点燃了众人心中的一把火。 那这番话,就是直接往火上浇了一大桶滚油! 公开竞标! 这意味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 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蓝图,而是明天晚上就能抓在手里的,实实在在的利益! 姜星河特意看向乾国使团的方向,声音提高了几分。 “尤其是乾国的朋友们,你们远道而来是客,我可不能亏待了你们。我建议你们啊,赶紧回去,跟你们使团里那些真正的有钱人,那些大商贾,好好合计合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 乾国官员们一个个激动得面色通红。 已经不只是在考虑利润了,这简直是在乾国之外,开辟第二条生命线! 紧接着,姜星河话锋一转。 “哦对了,还有个事儿。大家也知道,修路、挖河、建学堂,这些可都是吞金的巨兽,花钱如流水。光靠大家入股的这点钱,前期建设可能有点紧张。” 众人心头一紧,难道还有什么变数? 只见姜星河嘿嘿一笑。 “所以,为了让咱们徐州的建设速度快马加鞭,我决定,再发行一种好东西。这玩意儿,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徐州建设债券’!” “债券?这又是何物?” 楚国的一位官员忍不住问道。 “简单!说白了,就是你们信得过我姜星河,信得过徐州的未来,就掏钱买这个‘债券’,等于把钱借给我搞建设。我呢,给大家伙儿立下字据,白纸黑字,盖上我的大印!等到了约定的时间,你们拿着字据来找我,我连本带利,一文不少地还给你们!至于利息嘛……肯定比你们把银子埋在后院实在。!”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赚钱的事不能只让乾国知道 在钱庄存银,不是都该给钱庄银子吗? 有利息! 还是姜星河亲自盖印做保! 如果说入股五大产业是为了一场豪赌,赌的是徐州的未来。 那这个“债券”,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哪里还有收利息的。 “疯了!这姜星河真是个疯子!” “王大人!此事必须立刻上报!不!不能上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这五大产业,我们乾国至少要拿下两个!” “两个?你未免太小看我大乾的财力了!依我看,至少要拿下三个!” “还有那个债券!稳赚不赔的买卖!马上派人回驿馆,把所有商人都给我叫过来!连夜商议!能凑多少银子就凑多少!” 乾国人彻底陷入了狂热。 而楚国的官员们,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能让乾国人抢了先!” “对!这里是大楚的土地!好处怎么能全让外人占了!” “张大人!您快拿个主意啊!” 徐州知府此刻的脸色变了又变。 看了看那个坐在主位上,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姜星河。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这是天大的机遇! 什么朝廷法度,什么官场规矩,在这一座座金山面前。 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万一……万一朝廷追究下来,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悄悄对着身后的心腹师爷招了招手,压低声音。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吩咐道。 “你,立刻出城!备最好的快马,八百里加急,赶赴京城!” “记住,见到兵部尚书大人后,就说我……就说我徐州发现巨大利源。” “大人,那姜星河……” “闭嘴!” 张大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信里一个字都不许提姜星河!就说这一切,都是本官的发现和谋划!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师爷心头一颤,立刻躬身退下。 知府大人看着师爷离去的背影,拳头在袖子里握得死死的。 只要朝廷的批文下来,这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姜星河算个什么东西? 老狐狸,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耍花招了。 不过,自己并不在意。 要的就是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水越浑,他这条龙,才能游得越自在。 看着那些已经开始三五成群,悄悄拉拢盟友,商议着如何瓜分利益的官员。 对着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亲卫头领,轻声吩咐道。 “去,通知下面的人,连夜把府衙大堂给布置出来。灯笼挂亮点,桌椅板凳摆整齐了,笔墨纸砚,一样都不能少。对了,再派些机灵点的人手,把今晚所有人的动向都给我盯紧了。尤其是那些串门走动得最勤快的,把他们的名字和谈话内容,都给我记下来。” 亲卫头领抱拳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酒宴,本就已经结束。 乾国和楚国的官员们,纷纷起身告辞,一个个行色匆匆,恨不得肋生双翼。 立刻飞回去调兵遣将,筹措资金。 小小的徐州城,因为姜星河抛下的几句话,注定将迎来一个不眠之夜。 雅间内便只剩下姜星河和他的几个亲信。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合上,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张猛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一个没动过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呸!公子,俺就想不明白了!那帮狗官,尤其是那个姓张的知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珠子都快掉进钱眼里了!他刚才明显是想把您的功劳全给吞了!您怎么还由着他们去?您就该一拍桌子,告诉他们,这徐州,是您说了算!谁敢伸手,就剁了谁的爪子!” “剁爪子?张猛啊,爪子剁了还会再长,而且会让你沾上一手的血腥味,麻烦。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自己把爪子伸进滚油里,自己炸熟了,连油带肉,一起端到我们的餐桌上。” “公子,您这话……啥意思?” “他们想抢功劳,是吗?那就让他们去抢。想吞下这块肥肉,是吗?那就让他们张开嘴,看看自己的嘴到底有多大,能不能吞得下。那个张知府,现在八成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信了,信里肯定会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公子!那怎么行!这……” 张猛急得又要站起来。 姜星河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急什么?皇帝是傻子吗?朝廷里那些人精是傻子吗?一个常年业绩平平的徐州知府,突然之间就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又是修路,又是开矿,又是发债的,谁信?他们不信,就会派人来查。等他们查到我头上的时候,这张知府和他背后的人,就已经骑虎难下了。” “到时候,他们为了保住自己,就只能死死地保住这个项目,保住我。因为,只有我,才能让这一切变成现实。我不仅要让他们帮我做事,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银子和人脉都给我送过来。” 张猛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更糊涂了。 努力地想要理解公子刚才说的那番。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自己就糊涂了。 张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抢功劳……对啊,那个姓张的老狐狸,现在肯定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自己又没本事把事办成,到时候怎么办?他只能回头来求公子! 不!不是求!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官位和脑袋,他必须死死地抱住公子的大腿。 把公子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还得主动把银子和人手都送上来,求着公子把事情办成! “张猛,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公子请吩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 “你去,把你手下最机灵、嗓门最大的兄弟都给我叫上。连夜!把我们今天说的所有计划,给我写成大字报,贴满徐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从城门口到菜市场,从衙门墙根到茅房门口,只要是人能看见的地方,都给我贴上!就写明了,我姜星河,要在徐州修路、兴商、利民!所有工程,优先雇佣徐州本地百姓,工钱日结,概不拖欠!所有商机,欢迎徐州本地的中小商户参与,官府会提供支持,保证他们不被豪商欺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徐州财富盛宴 姜星河没再理会张猛的纠结,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他。 “张猛,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公子请吩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姜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光芒比窗外的月色还要亮。 “你去,把你手下最机灵、嗓门最大的兄弟都给我叫上。连夜!把我们今天说的所有计划,给我写成大字报,贴满徐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从城门口到菜市场,从衙门墙根到茅房门口,只要是人能看见的地方,都给我贴上!就写明了,我姜星河,要在徐州修路、兴商、利民!所有工程,优先雇佣徐州本地百姓,工钱日结,概不拖欠!所有商机,欢迎徐州本地的中小商户参与,官府会提供支持,保证他们不被豪商欺压!” 乾国人很激动,张知府很激动,他们都看到了眼前的金山,都想扑上来分一杯羹。 这正是自己要的效果。但他们都搞错了一件事…… 自己费尽心机,布下这个惊天大局,可不是为了给乾国做嫁衣。 更不是为了喂饱一两个贪婪的楚国蛀虫。 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振兴大楚!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真正富裕起来! 乾国的银子,只是引水的渠;乾国的皇商,只是销货的通路。 水要流到楚国的田里,货要从楚国的商户手中卖出去!这利益的大头,必须留在徐州,留在大楚! 那些盘根错节的大商户,比如周万金之流,他们根深蒂固,自成体系,不见兔子不撒鹰,甚至会因为害怕冲击他们的垄断地位而成为我的阻力。 想让他们乖乖听话,需要时间,也需要更猛烈的手段。 但徐州,还有成千上万,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中小商户! 这,才是真正的根基! 自己要做的,就是用‘钱’这根最结实的绳索,把三方势力,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民心为基,商利为脉,官威为用。 三者以金钱为纽带,拧成一股绳。到那时,整个徐州就不是一盘散沙,而是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利益共同体。 而自己,就是这个共同体唯一的核心! “公子,这……这不就把咱们的底牌全亮出去了吗?那帮豪商,还有那个周万金,知道了还不得跟咱们拼命?” “就是要让他知道。” “周万金以为,他控制了徐州的地头蛇,就能跟我叫板。我要让他看看,谁才是徐州真正的主人。” “我要让全城的百姓和那些被他压榨的小商人知道,跟着我,有肉吃。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仅要贴告示,还要让你的人,挨家挨户地去说,去讲!把话给我说明白了!就说这是我姜星河的承诺!” “公子放心!天亮之前,我保证让徐州城里,连狗都知道这事儿!” 张猛这次听懂了,他双眼放光,猛地一拍胸脯。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转身就冲了出去。 …… 与此同时,周府。 “砰!”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瓶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万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姜!星!河!” 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老爷……外面……外面到处都贴满了官府的告示……那姜星河……他要把所有好处都分给那些泥腿子和小商贩……” “我看见了!他这是在挖我的根!他这是在要我的命啊!” 周万金在徐州经营多年,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垄断!靠的就是压榨! 他把持着粮食、布匹、盐铁等命脉行业,让那些小商人根本没有活路,只能依附于他,被他吸血。 现在姜星河要把利益分出去,还要扶持那些小商人,这不等于直接抄他的家吗? “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他以为贴几张破纸,就能收买人心了?做梦!给我找人!把城里能用的人手都给我找来!去外面给我散布消息!就说姜星河是个骗子!他画的那些大饼都是假的!他就是想把徐州的银子全都骗光,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再告诉那些小商贩,谁敢跟姜星河合作,就是跟我周万金过不去!等姜星河滚蛋了,我让他们一个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还有!立刻去联系城外的黑风寨,还有李家庄的那几个老东西!告诉他们,我出重金!只要他们肯帮忙,在关键时候给我找点乱子,价钱好商量!” “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周万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姜星河,你想在徐州站稳脚跟?下辈子吧!老子不把你弄死,就不姓周!” …… 夜,越来越深。 徐州城内,无数人因为姜星河的计划而彻夜难眠。 而在徐州城外,通往楚国和乾国各州府的官道上,一队队车马正星夜兼程。 卷起滚滚烟尘,朝着这座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城市,疾驰而来。 楚国南阳府的商队,乾国颖川郡的官员…… 听到了风声,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只知道,一个天大的机会,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赌场,已经在徐州摆开了。 而他们,绝不能错过这场盛宴。 天色刚蒙蒙亮,喧嚣声从每一条街巷里弥漫开来。 昨夜张贴的告示,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成了全城百姓口中最热的话题。 “听说了吗?新来的姜大人要给我们发钱,扶持我们做生意!”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好的官?” “告示都贴到城门口了!白纸黑字,还盖着官府大印呢!还能有假?” 然而,另一边的茶馆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一个穿着绸衫的胖子,一看就是周万金手下的管事。 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桌人“辟谣”。 “我跟你们说,都别被那姓姜的给骗了!” “他一个外地来的毛头小子,懂个屁的生意?还扶持?我看是扶到他自己腰包里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客商云集的徐州 “你们想想,天上能掉馅饼吗?他就是画个大饼给你们看,等把你们兜里最后几个铜板都榨干净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周老爷在徐州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亏待过大家?跟着周老爷,才有安生日子过!”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城中交织,像两股看不见的暗流,搅得人心惶惶。 有人信了姜星河,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也有人被周万金的威胁吓住了,毕竟周家的势力在徐州盘根错节,得罪了他,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更多的人,则是在观望,在犹豫,在等待。 …… 城西,一处破旧的杂货铺里。 老板老李愁眉苦脸地看着门口,手里攥着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 正是姜星河告示的抄本。 “当家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老板娘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老李叹了口气。 “好机会?你没听见外面传的话吗?周万金放话了,谁敢跟姜大人合作,就是跟他作对!他会让我们家破人亡的!”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不然呢?我们斗得过周万金吗?” 正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张猛那魁梧的身影堵住了大门。 “李老板,想什么呢?这么好的事儿,还犹豫?” 张猛大马金刀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凳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老李吓了一跳,连忙挤出个笑脸。 “张……张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打气的!我知道你们怕那个死胖子周万金。但你们想想,他再横,他横得过官府吗?横得过我家公子吗?我家公子,是朝廷钦差!他周万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土财主罢了!以前没人治他,他才能作威作福。现在我家公子来了,就是来收拾他的!” 老李还是满脸愁容。 “张爷,话是这么说……可周家的势力……” “狗屁的势力!今天,公子会在东市口的戏台子上,当众宣布第一批扶持的名单和具体法子!到时候,你只要站出来,振臂一呼,应和我家公子!我保证,你就是这徐州城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公子说了,第一个站出来的,好处加倍!” “你怕周万金报复?你站出来,就是官府的人!他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家公子就敢抄他满门!” …… 与此同时,城中的另一条小巷里。 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正围着一个卖馄饨的小摊。 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踹翻了滚烫的锅,热汤和馄饨洒了一地。 “老王头,听说你昨天挺兴奋啊?还想跟着新来的知府大人发大财?” 刀疤脸阴恻恻地笑着。 卖馄饨的老王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不……不敢……小的就是听个热闹,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告诉你!在这徐州城,天大地大,周老爷最大!那姓姜的小子,蹦跶不了几天!你要是敢背叛周老爷,我让你这馄饨摊,变成给你自己烧纸的火盆!” “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 地痞们发出一阵哄笑,扬长而去。 而这样的场景,正在徐州城的各个角落里上演。 …… 城外官道。 两支队伍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了徐州城门口。 一支是楚国南阳府的商队,车上满载着丝绸和瓷器,领头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如鹰。 另一支则是乾国颖川郡的官差,护送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里的人,身份显然不低。 两拨人马在城门口相遇,彼此打量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照不宣的意味。 南阳府的商队管事对着马车遥遥一拱手。 “在下楚国南阳府王谦,见过乾国的朋友。”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正是颖川郡的郡丞刘大人。 “原来是王老板,久仰大名。没想到王老板也对这小小的徐州感兴趣。” “哪里有钱赚,哪里就有我们商人。倒是刘大人,公务繁忙,怎会亲临此地?” “听说这里换了个新主人,我奉上官之命,特来拜会一下。顺便……看看这徐州的风,究竟要往哪边吹。”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是闻着血腥味来的鲨鱼。 这徐州城里的争斗,对他们来说,不是灾难,而是天大的商机。 …… 申时。 徐州府衙前,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连旁边的巷子都挤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期待的燥热气息。 成百上千的中小商户,揣着半辈子的积蓄,也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聚集在这里。 他们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望着府衙门口临时搭起的高台。 “哎,老李,你说这事儿靠谱吗?官府真的会带我们发财?” “谁知道呢?不过告示都贴出来了,总不能是骗咱们玩的吧?” “我可听说了,周家那边放了话,谁敢跟姜大人合作,以后就别想在徐州城混了!” “怕什么!周家再横,还能横得过官府?” 人群中,几个穿着体面,眼神倨傲的家伙。 正是周万金派来的人,他们冷笑着,准备随时跳出来搅局。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 “来了!姜大人来了!” 只见姜星河一身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在一队衙役的护卫下,缓缓走上高台。 他身后,跟着面色冷峻的李寒。 姜星河的眼神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 没有多余的废话,清了清嗓子,在个铁皮大喇叭的加持下,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各位徐州的乡亲、商友们!今天请大家来,只为一件事!” 姜星河伸出一根手指。 “发财!” 简单粗暴的两个字,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台下的人群像是炸开的油锅,瞬间沸腾了! “我姜星河,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从今往后,徐州的五大支柱产业,不再是一家独大,而是属于所有徐州人的!本官决定,将这五大行业,以股份的形式,向全徐州的商户公开募集资金!无论你是开米铺的,还是卖布头的,哪怕你只是个推车叫卖的小贩,只要你出钱,就能成为股东!”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有钱必须挣 “股东?” “股份?”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让他们一时有些发懵。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出钱,官府出力,我们合伙做生意!以后这五大行业赚了钱,就按你们出的钱,给大家分红利!不仅如此!本官还将以徐州官府的名义,发行‘徐州建设债券’!你们买了这个债券,就等于把钱借给官府,官府用这笔钱修路、挖河、建码头!等工程完了,官府不仅把本金还给你们,还会支付高额的利息!”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不就是把钱放出去,等着收钱吗?还是官府做的保! 人群彻底疯狂了! “我的天!还有这种好事?” “官府带我们做生意,还给我们利息?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大人!我买!我出一百两!” “我出三百两!我把家底都拿出来!” 就在众人情绪最高涨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家不要信他!” “他就是个骗子!什么股份,什么债券,都是他编出来骗钱的玩意儿!” “等他把大家的钱都骗到手,他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徐州人找谁哭去?” “对!周管事说的对!他一个外地官,凭什么信他!” 几个托儿跟着起哄。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狂热的目光都汇聚在姜星河身上,带着审视和怀疑。 姜星河看着那几个跳梁小丑,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 “问得好。你们凭什么信我?就凭我身后这块‘徐州府’的牌匾!就凭我身上这件朝廷的官袍!今日,我姜星河在此立誓!所有入股和购买债券的资金,将全部由府衙设立专门的库房统一管理!每一笔账目,都会张榜公示,人人可以查验!” “所有参与者的权益,由我徐州官府一力承担!本官在,你们的钱就在!本官若是有半句虚言,你们随时可以来这府衙,摘了我的乌纱帽!我再问你们一句!这些年,是谁在抬高粮价,让你们吃不起饭?是谁在垄断布市,让你们穿不起衣?是谁让你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却要看别人的脸色才能活下去?”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的机会!你们是愿意继续被人当牛做马,还是愿意跟着我姜星河,堂堂正正地站着,把钱挣了!” 这番话,字字诛心! 彻底点燃了所有中小商户心中积压多年的怒火和不甘! “跟着姜大人干!”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对!干他娘的!老子再也不想给周家当狗了!” “我出五百两!” “我出一千两!” 群情激奋,声浪滔天! 那几个周家的管事被这股气势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姜星河双手虚按,待到声浪稍歇,再次开口。 “我知道,大家还有最后一个顾虑。那就是,就算我们挣了钱,也会有人不让我们安生!城里有泼皮无赖骚扰,城外有山贼草寇劫道!“所以,本官要在徐州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严打!传我令!从即刻起,全城戒严!” “你亲率三百府兵,对城内所有泼皮、地痞、流氓,进行拉网式清剿!但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同时,昭告全城!即日起,凡提供城外黑风寨等山贼窝点线索者,赏银百两!凡协同官府剿匪者,论功行赏!本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我姜星河治下的徐州,没人可以为非作歹!我要给各位创造一个,可以安心做生意,放心把钱揣进兜里的朗朗乾坤!” 此令一出,全场死寂。 随即,爆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无数倍的欢呼! 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定心丸!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此刻也彻底疯狂了!安全,才是所有财富的基石! 招标会,变成了狂欢会。 …… 而此时,周府之内。 “砰——!” 一个名贵的青花瓷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万金喘着粗气,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刚刚从府衙前逃回来的管事,跪在地上。 筛糠般地抖着,将招标会的盛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废……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场子都砸不了!还让他出尽了风头!老爷饶命……那……那姜星河他……他不是人啊!他太会煽动人心了!而且……而且他还当场下令要清剿城里的泼皮和城外的山贼……” “什么?!” 周万金瞳孔猛地一缩。 清剿泼皮?清剿山贼? 这不就是在砍他的左膀右臂吗! “好……好一个姜星河!好一个釜底抽薪!” 周万金气得反而笑了,笑声阴冷而怨毒。 “他以为这样就能赢了老子?做梦!传我的话!让黑风寨的人提前动手!既然他想剿匪,老子就先给他送一份大礼!再联系李家庄,截断徐州的一切物资供应!他想玩?老子就陪他玩到底!看看谁先死!” 周万金的命令,飞速地离开了徐州城。 姜星河的雷霆手段,则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市! 招标会结束次日,徐州城的百姓就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城西最大的赌场“金满堂”的大门,被一脚踹得粉碎。 “官府办案!所有人,抱头蹲下!” 张猛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府兵,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 赌场里,那些平日里横行霸道,对百姓动辄打骂的打手和赌徒们,一瞬间全都懵了。 一个满脸横肉,号称“西城一霸”的家伙,仗着自己是周万金的远房亲戚。 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他妈的!哪来的狗东西,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知道这里是谁罩的吗?!” 张猛懒得跟他废话。脚踹在“西城一霸”的膝盖窝。 “噗通!” 壮汉惨叫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惊恐。 “你……你们敢动我?我可是……” 府兵反剪他的双臂,直接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另一人则用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赌场里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有半点反抗,一个个乖乖地抱头蹲在地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徐州严打 东城的狗皮膏药,南城的混混头子,北城的泼皮无赖…… 徐州城的各个角落开始清缴泼皮。 但凡是在衙门里挂了号的,或者被百姓私下里指认过的,一个都没跑掉。 姜星河身披甲胄,亲自骑马巡视。 街道两旁的百姓,从门缝里,从窗户后,探出头来。 “这……这是动真格的了?” “我的天,那个不是‘活阎王’吗?他也被抓了?” “快看!姜大人!是姜大人亲自带队!” 一队队府兵押解着一长串哭爹喊娘的地痞流氓,从大街上走过。 这些人往日里威风八面,此刻却像一群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狼狈不堪。 这画面,比任何告示都管用! 短短三天。 徐州城内的风气焕然一新。 街上吵架的都少了,更别提打架斗殴。 商铺门口再也见不到收保护费的地痞,百姓们走在路上,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 府衙门口,张贴剿匪告示的墙壁前,更是围满了人。 “提供黑风寨线索,赏银百两?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你看城里那些泼皮,说抓就抓,姜大人那是言出必行的人!” “唉,要是真能剿了黑风寨,咱们以后出城做生意,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民心,就像一锅慢慢烧开的水,开始沸腾。 …… 周府。 书房内,香炉里飘着袅袅青烟,周万金闭目养神,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一个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老爷,都安排好了。黑风寨的‘黑旋风’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今晚就会带人动手,目标是东城门外那条商道上最大的一批货。” “嗯。” 周万金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家庄那边呢?” “也办妥了。李庄主已经下令,封锁所有粮仓,从今天起,一粒米都不会流进徐州城。最多十天,徐州粮价必然飞涨,城内必乱。” “一个毛头小子,也敢跟老夫斗?清剿泼皮?剿匪?老夫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罗地网!你剿一个匪,老夫就让你生出一百个匪!你安抚一群商户,老夫就让你面对全城的饥民!今晚,先断了你的财路,让你那些新收的走狗们血本无归!我看他们还怎么信你!” …… 与此同时,徐州府衙。 姜星河正看着一份汇总上来的清剿报告,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几日,城外商队的入城记录,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大人明察!的确如此!按理说,城内治安好转,入城的商队应该增多才对。可这三天,从东边和南边来的商队,反而比平时少了两成。属下已经派人去问过,都说路上不太平,不敢走。” “不太平……” 姜星河冷笑一声。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他清剿城内之后出事。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周万金这条老狗,动作还真快。他想从外部给我施压,让我首尾不能相顾。” “大人,那我们……” 张武有些担忧,府兵主力都在城内维持秩序。 若是城外匪患四起,兵力恐怕会捉襟见肘。 “派一队最精锐的探子,去黑风寨附近摸摸情况。记住,要活的,不要死的,我需要准确的情报。” “是!” 探子派出不到半天,就带回了惊人的消息。 “大人!大事不好!” 一名探子浑身是土,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堂。 “黑风寨正在大规模集结人手!看样子至少有三四百号人!他们全都带着兵刃,往东边的蛇盘岭方向去了!那里……正是东城商道的必经之路!” “三四百人?” 姜星河眼神一凛。 这已经不是小打小小闹的劫掠了,这是准备干一票大的! 他瞬间就明白了周万金的毒计。 这是要一棍子打死那些刚刚投靠自己的中小商户,彻底摧毁他们在招标会上燃起的希望! “好,好得很!” 姜星河不怒反笑。 “既然周老板这么热情,给咱们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咱们要是不收,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张武听得一头雾水:“大人,您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秘密召集在招标会上出了钱,并且家中原本就有护院家丁的商户代表,来府衙议事!就说,我姜星河,要带他们去发一笔横财!” …… 夜幕降临。 府衙后堂,灯火通明。 十几名商户代表局促不安地站着,他们都是这次招标会的核心支持者。 其中一个姓王的布商,硬着头皮问道:“姜大人,您……您深夜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姜星河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各位,我问你们,想不想把被黑风寨抢走的钱,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众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 “想!做梦都想!” “可是大人,黑风寨人多势众,我们……” “人多?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待宰的肥羊罢了!” “根据可靠情报,今夜,黑风寨主力会在这里,劫掠东路商道。而他们的老巢,此刻必然空虚!”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去抄他们的老家?!” “没错!” “府兵主力,会由我亲自带领,在蛇盘岭设下埋伏,等着黑风寨那群蠢货自投罗网!而你们,则由张武统领,带领你们的家丁护院,组成一支奇兵,直捣黄龙,端了他们的老窝!” “黑风寨盘踞徐州多年,劫掠的财物堆积如山!今晚,谁参与行动,缴获的财物,除了上缴官府三成,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 “我只要他们的粮仓和兵器库,金银珠宝,你们拿走!” 此言一出,整个后堂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了! 这些商户,哪个不是被黑风寨欺压多年? 如今有机会报仇雪恨,还能发财,谁不激动?! 更何况,还有官府带头! “干了!” “他娘的!老子早就看那群山贼不顺眼了!” “我家里有十个练家子护院!都带上!” 就连那个之前一直有些犹豫的王布商,此刻也双眼通红,大吼道: “算我一个!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别的不会,打架一个比一个狠!正好让他们去见见血!” 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姜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的就是这股气! 一股敢于向旧势力亮剑的血性之气! “好!今夜,就让我们给周大善人,和黑风寨的兄弟们,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两支队伍,一明一暗,悄无声息地刺向了徐州这块腐肉上最顽固的毒瘤。 蛇盘岭。 地如其名,山路蜿蜒曲折,如同巨蛇盘踞。 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是东路商队的必经之地。 也是天然的伏击场。 姜星河一袭黑衣,融入了夜色之中他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岩上,冷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身后是自己带来的百余夜不收,一个个屏息凝神,,潜伏在草丛与岩石的阴影里。 “大人,一队、二队已经按计划就位。” 张猛悄然来到姜星河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林中的飞鸟。 “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就算是蚊子落在脸上,也得给我忍着!” 张猛领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姜星河将手中的佩刀轻轻抽出寸许。 府兵分成了三队。 第一队,埋伏在蛇盘岭的入口,由弓箭手组成。他们的任务是等黑风寨的人马全部进入山道后,万箭齐发,先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断其退路。 第二队,是府兵的主力,由长枪手和刀盾手组成,埋伏在山道中段最狭窄的位置。一旦开战,他们将正面冲锋,将敌人的阵型彻底冲垮。 第三队,是他亲自带领的精锐,埋伏在山道出口。负责截杀漏网之鱼,并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向外求援。 这是一个完美的口袋阵。 自己这待着夜不收准备来第一波冲锋。 只要黑风寨的人敢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一个。 周万金,以为送自己一份“大礼”,就能让自己焦头烂额? 可惜,那货送的不是礼,是催命符!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赵鸾带着一支成分复杂的队伍,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行。 这支队伍,说好听点叫“奇兵”,说难听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领头的是乾国护卫走在队伍前面开路。 中间的,则是各个商户家的家丁、伙计,甚至还有几个游手好闲、但打架出了名的儿子。 这些人,一个个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有的是制式长刀,有的是朴刀,有的干脆就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 他们兴奋、紧张,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 “王二麻子,你他娘的能不能走稳当点!踩老子脚了!” “闭嘴!你想把山贼都招来吗?” 赵鸾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听着身后传来的细碎声响,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手下的护卫首领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双虎目在黑暗中凶光毕露。 “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谁他娘的再敢发出一点动静,别怪老子先把他扔下山崖喂狼!” 队伍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那护卫首领的气势给镇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那个被称作“王布商”的胖大商人,此刻也气喘吁吁地跟在队伍里。 捅了捅身边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 “老大,听见没?让你那几个弟弟都老实点!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知道了,爹!” 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回头瞪了一眼身后几个同样壮实的兄弟。 指望这群人像府兵一样令行禁止,纯属做梦。 只要把这股火引到黑风寨的头上,就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带路的护院突然停了下来,做了一个手势。 护卫首领立刻伏低身子,凑了过去。 “张统领,前面就是了。” 顺着护院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山坳里。 一片灯火若隐若现,正是黑风寨的老巢! 整个山寨依山而建,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可以通行。 寨墙高耸,看上去易守难攻。 但是,此刻的寨墙上,只有寥寥几个巡逻的喽啰,一个个哈欠连天,无精打采。 寨子里隐约传来划拳行酒令的声音,显然,留守的山贼们也正在快活。 “他娘的,跟大人说的一模一样!” 一个商户的儿子激动地低声骂道。 “寨子里果然空虚!”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复仇的希望,发财的渴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张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开始布置任务。 “王护院,你带十个人,从左边摸上去,解决掉那几个哨兵!” “李护院,你带十个人,从右边包抄!听我号令,一起动手!” “剩下的人,跟着我!一旦寨门打开,直接冲进去!记住大人的话,我们的目标是粮仓和兵器库!烧光他们的粮食,抢光他们的兵器!至于金银财宝,谁抢到就是谁的!” 众人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是一群饿了三天的野狼,看到了肥美的羔羊。 …… 蛇盘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山风越来越冷,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就在府兵们快要等到不耐烦的时候,派出去的斥候终于回来了。 “报——!” 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人!黑风寨的人来了!约莫三百多人,正朝着这边过来!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还在吹牛,说今晚要抢个盆满钵满!” “来得正好!传令各队,准备收网!”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埋伏在山道中的所有府兵,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杀戮”的紧张气息。 很快,山道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哈哈哈!三当家的,你说那个新来的姜大人,要是知道咱们把他治下的商队给劫了,会不会气得尿裤子?” “尿裤子?就他那小白脸的样子,怕是直接吓晕过去了!” “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来咱们徐州当官?真是不知死活!” 一群山贼扛着大刀,勾肩搭背,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 骂骂咧咧,言语中充满了对姜星河的轻蔑。 丝毫没有察觉到,在道路两旁的黑暗中,有几百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姜星河站在高处,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再深入一些。 直到黑风寨的最后一个人,也踏入了蛇盘岭的入口。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攻克黑风寨 姜星河缓缓举起右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收网!” 一声令下!寂静的蛇盘岭,瞬间活了过来! 无数支早已上弦的弩箭,从山道两旁的黑暗中爆射而出。 像是一群嗜血的蝗虫,瞬间覆盖了整支山贼队伍! 利箭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前一秒还在吹牛打屁的山贼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前面领头的山贼的胸口被三支箭矢同时贯穿,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嘴里喷出一大口混着酒气的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敌……敌袭!” 反应快些的山贼凄厉地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声音很快便被惨叫声的浪潮所淹没。 “啊——!” “我的腿!” “有埋伏!是官兵!” 三百多人的队伍,在第一轮箭雨之下,就倒下了一大片。 剩下的山贼,酒意瞬间被冰冷的死亡恐惧所驱散。 惊慌失措地想要寻找掩体。 可这蛇盘岭的山道,狭窄崎岖,两边是陡峭的山壁,根本无处可躲! “杀!” 随着一声爆喝,埋伏在山壁上的府兵和夜不收们。 手持环首刀,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黑风寨的三当家,此刻也是一脸煞白。 刚刚躲过一轮箭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就人影一闪。 张猛贴到他身前,手中的短刀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直取他的咽喉! “狗娘养的!” 三当家怒吼一声,好歹还有几分悍勇,挥舞着手中的大环刀,堪堪挡住了这一击。 “锵!”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的大刀差点脱手飞出! “你们是谁?!” 三当家惊骇地吼道。 回答他的,是另一名从侧面杀出的府兵,一刀劈向他的后背。 前后夹击! 三当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几个回合下来。 身上就已经多了数道血口。 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兄弟,看着那些如同杀戮机器一般的官兵。 心中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姜星河!是你!?” …… 与此同时,黑风寨。 夜色如墨。 王护院和李护院带着各自的人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寨墙之下。 两支早就准备好的袖箭。 精准地射中了寨墙上那两个打着哈欠的哨兵的脖子。 那两个倒霉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身体挂在墙垛上,微微抽搐。 解决了哨兵,几名身手矫健的护院立刻用飞爪勾住墙头,三两下便翻了上去。 他们利落地打开了沉重的寨门。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动手!” 张武压低声音,猛地一挥手! 早已按捺不住的众人,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瞬间涌入了黑风寨! “杀啊!” 寨子里,还在赌钱喝酒的留守山贼们听到动静,一个个醉眼惺忪地探出头来。 “什么动静?” “他娘的,谁在大呼小叫?” 光着膀子的山贼提着裤子刚走出屋门,一柄雪亮的钢刀就迎面劈来。 只看到一道寒光,然后整个世界就天旋地转。 乾国公主赵鸾,一马当先。 手中握着一柄乾国制式的长剑,剑身轻薄,剑光灵动。 虽然她的剑法更多是宫廷中的华丽招式,缺少沙场上的铁血杀气。 但在乾国护卫和富户护院们的簇拥下,倒也无人能近她的身。 有山贼挥舞着板斧,怪叫着朝她冲来。 赵鸾柳眉一竖,不退反进,手腕一抖,长剑如灵蛇出洞,点向山贼的手腕。 那山贼只觉得手腕一痛,板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未等他反应过来,旁边一名富户护院已经一步上前,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别跟这些杂碎浪费时间!你们几个,跟我来!放火!烧光这里!” 几名乾国护卫和被她气势所慑的富户护院立刻应声。 跟着她直奔旁边的房屋和草料堆。 很快,火把被扔进了木质的房屋和干燥的草料堆里。 火苗迅速窜起,借着山风,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走水啦!走水啦!” 凄厉的喊声在山寨中此起彼伏。 原本就稀疏的抵抗,在冲天火光和浓烟的威慑下,彻底土崩瓦解。 留守的山贼们乱成一锅粥,有的忙着救火,有的想冲杀出来。 却被早已等候的众人乱刀砍死,更多的则是被大火困在屋子里,发出绝望的惨嚎。 张武已经带着大部队,势如破竹地冲到了山寨深处。 “粮仓在这边!” “兵器库在那!” 他们一脚踹开粮仓的大门,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麻袋,所有人都红了眼。 “搬能带走多少算多少!” 张武怒吼道。 同时,另一队人马也砸开了兵器库的门锁。 里面,刀枪剑戟,铠甲弓弩,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众人一拥而上,疯狂地将这些武器装备往自己身上套,往怀里塞。 一些商户的儿子,更是直接冲向了旁边的几个像是头目居住的院子,开始翻箱倒柜。 “哈哈哈!发财了!是金子!” “我这有银票!” 贪婪的叫喊声,与山贼的惨叫声,火焰的噼啪声,交织在一。 赵鸾站在一处高地,看着整个山寨陷入火海,看着那些人疯狂地抢夺财物。 眉头微蹙,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对付这些亡命徒,需要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她只是冷静地指挥着自己的护卫,守住几个关键路口。 防止有漏网之鱼,同时也让整个队伍不至于因抢夺财物而彻底失控。 火光映照着她白皙的脸庞,让她平日里那份娇贵的公主气淡去了几分, 平添了一股英姿飒爽。 “妈的,这把刀是老子先看到的!” “放你娘的屁!明明在我脚下!” 两个富户的护院为了一柄镶着宝石的弯刀扭打在了一起,周围的人非但不拉架。 反而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把刀,只等他们两败俱伤就好上去抢夺。 赵鸾的脸色冷了下来。 “够了!” 几名乾国护卫立刻会意,上前两步。 冰冷的刀锋直接架在了那两个扭打的护院脖子上。 森然的寒意,让两人瞬间清醒。 “再敢为私利内斗,就地斩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发银子 “公主殿下说得对!” 张武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鬼头刀,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一脚踹在一个正往怀里猛塞金银器的家伙屁股上。 “操你大爷的!没看到粮仓吗?金子能当饭吃?!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把所有粮食都装车!快!” 张武的吼声比谁都管用,这些富户护院平日里最怕的就是这位狠人。 “粮食!对对对!先搬粮食!” “快快快,那边的车推过来!” 众人如梦方醒,在张武的组织下,终于不再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抢。 而是开始有序地将一袋袋沉甸甸的粮食往山下运。 赵鸾见状,也对自己的人下令。 “你们几个,去清点头目大院里的财物,全部装箱,重点看管!” “兵器库里的甲胄和弓弩,优先搬运!刀枪先不用管!” 指令清晰而准确,乾国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效率极高。 很快,一辆辆临时征用的大车被装得满满当当。 粮食的车队在前,由张武和大部分护院护送,他们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脸上都洋溢着狂喜。 赵鸾则带着自己的精锐护卫,押送着装满金银财宝和精良兵器的几辆马车。 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火已经将整个黑风寨吞噬,山顶亮如白昼,滚滚浓烟甚至遮蔽了星月。 整个队伍沿着来时的山路,迅速撤离了这个燃烧的地狱。 下山的路,远比上山时要轻松。 …… 一个时辰后,队伍抵达了山脚下那片约定的隐蔽山谷。 谷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与山上那震天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公子呢?” 张武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黑灰,警惕地四下张望。 就在这时,前方的林子里,几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一身青衫,纤尘不染。 与周围这些刚从火场里冲杀出来的“叫花子”们格格不入。 正是姜星河。 “姜公子!” 赵鸾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 看着姜星河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略微有些复杂。 “山寨已破,所有物资都在这里了。” 赵鸾言简意赅地汇报。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那一长串看不到头的车队,尤其是那些被压得吱嘎作响的粮车。 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干得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多。” 点了点头,对赵鸾的临场指挥表示赞许。 张武也凑了过来,兴奋地嚷嚷道: “姜公子!你可不知道,上面那帮龟孙子藏了多少好东西!咱们这下发了!” “不过,可惜了,估计还是跑了几个,没能一网打尽。” 张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姜星河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片刻之后,林中传来一阵骚动。 十几个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家伙,被绳子捆得像粽子一样。 被姜星河的人粗暴地推了出来,扔在地上。 张武定睛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被推出来的这群人,正是黑风寨里那些真正核心的头目和精锐悍匪! 个个脸上惊恐,哪还有半点在山上的威风。 赵鸾也愣住了,美目中闪过一丝惊异,看向姜星河。 姜星河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走到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前,拍了拍一个装满了银锭的箱子。 然后,他转身,面对着所有浴血奋战归来的人,朗声宣布。 “各位!这些东西,不是我们抢来的横财!” “这是我们重建徐州城的第一笔钱!是我们所有人的血汗钱!从现在开始,启程!我们回家!” 对啊,他们打了胜仗,带着数不清的战利品,该回家了! 张武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的护院们吼道。 “都听到了没!回家!把车给老子看稳了!这他娘的都是咱们的命根子!” “噢噢噢!” 护院们爆发出惊人的欢呼,推着车,拉着马。 整个队伍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 天色蒙蒙亮时,徐州城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消息,比他们这支疲惫的队伍跑得更快。 当车队距离城门还有数里之遥时,官道两旁,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有衣衫褴褛的百姓,有探头探脑的商贩,更有那些坐着马车、衣着光鲜的富户家眷。 都伸长了脖子,朝着队伍的方向张望。 “来了!来了!我看到旗子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一队长长的车队,正缓缓驶来。 最前面的是那些扛着刀枪,身上还带着血迹和硝烟味的护院和官兵。 他们虽然个个带伤,却挺直了腰杆,脸上写满了骄傲。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辆被货物压得几乎要散架的大车。 最前面的车上,装的是一袋袋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粮食。 “天呐!是粮食!真的是粮食!” 百姓们激动地议论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而那些世家富户们,他们的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后面的车队。 当他们看到那一箱箱沉甸甸的、从缝隙里甚至能看到银锭反光的箱子。 以及那些闪烁着寒光的精良甲胄和弓弩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的老天爷……这是把黑风寨的底裤都给扒下来了啊!” “何止是底裤,连祖坟都给刨了!你看那几辆车,装的全是硬通货!” “这次……咱们赌对了!” “快!快回去告诉老爷!就说姜公子凯旋了!大胜而归!” 人群彻底沸腾了。 而当被绳索捆成一串,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黑风寨头目们被押着走过时,。 群的欢呼声达到了顶峰。 “是黑风寨的二当家!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还有三当家!我认得他!他抢过我的牛!” “打死他们!打死这帮畜生!” 愤怒的百姓捡起地上的石子和烂菜叶,疯狂地朝着那些悍匪砸去。 官兵们也没有阻拦,只是象征性地维持着秩序。 姜星河骑在马上,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赵鸾跟在他身侧,看着眼前这万人空巷、群情激奋的场面,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车队在万众瞩目下,缓缓驶入徐州府衙。 府衙的空地上,早已清出了一大片地方。 姜星河翻身下马,第一件事便是下令。 “张猛!清点战利品!粮食入库,兵器入库,财物登记造册,一样都不许错!” “赵鸾姑娘,劳烦你的人帮忙看管,以防有失。” 两人立刻领命而去。 随后,姜星河又对身边的管事说道。 “传我的话,今晚在府衙大摆庆功宴!所有参与此战的将士、护院,以及当初出钱出力的各家代表,一个都不能少,全都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徐州盐场 夜幕降临,徐州府衙灯火通明。 大堂之内,几十张桌子座无虚席。 左边坐着的是那些浑身煞气未消的官兵和护院,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吹嘘着自己在山上的英勇事迹。 右边坐着的,则是徐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富户代表们,他们虽然也在笑,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主位,显然是心事重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姜星河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各位。” 姜星河环视一周,朗声道。 “今天这顿酒,是庆功酒!也是分赃……咳,分红酒!黑风寨的财物,已经清点完毕。我姜星河说话算话,所有浴血奋战的兄弟,所有慷慨解囊的东家,人人有份!” 说着,他拍了拍手。 立刻有下人抬着几口大箱子走了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哐当”一声打开。 箱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在灯火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大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些富户代表的眼睛都直了。 “此战,斩首三百余,俘虏悍匪头目一十七人!缴获粮食三万石,金银珠宝折合白银二十万两!精良甲胄五百副,强弓硬弩三百张!” 姜星河每报出一个数字,堂下众人的心就跟着狠狠地跳一下。 “我决定!所有缴获财物,拿出三成!也就是六万两白银,用来犒赏三军!所有参战的将士、护院,按功劳大小,现场发放!” 话音刚落,张武那边已经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至于各位东家,你们的钱,不仅一分不少,我还会按照当初的约定,支付利息。” “不仅如此,我宣布,后续徐州城的城墙修缮、道路铺设、商铺重建等所有项目,各位都拥有优先参与权和股份认购权!” “诸位投的不是钱,是徐州的未来!而我保证,这个未来,绝对能让诸位赚得盆满钵满!” 这一番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所有富户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谈笑风生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信服与狂热。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回本了,这是搭上了一艘即将起航的巨轮! …… 与此同时。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乾国颖川郡和楚国南阳府。 关于徐州大捷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在黑市上传播。 “听说了吗?那个姜星河,真的把黑风寨给平了!” “何止是平了!听说缴获的财物堆成山!徐州府衙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真的假的?我手上的徐州债券是不是要涨了?” 一个消息灵通的商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涨?何止是涨!我告诉你,现在黑市上,一张面值一百两的徐州建设债券,已经炒到一百一十两了!而且有价无市!” “什么?!” 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快!快去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徐州债券和股份全都给我收了!有多少要多少!快去!” 一时间,两地的黑市都陷入了疯狂。 无数投机者挥舞着银票,歇斯底里地争抢着债券”。 徐州的未来,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未来。 而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分红大会的热潮还未褪去,姜星河便趁热打铁,召集了所有富户和商贾。 抛出了一个更加宏伟的计划。 “诸位,分红只是开胃小菜。” “我要在这里,建一座大乾最大的盐场!还要在城西,建一座能日产千斤精铁的冶金高炉!” “姜公子,这……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 “是啊,建盐场和高炉,那可是无底洞啊!投入巨大,而且朝廷对盐铁专营,我们私自搞,怕是不妥吧?” “朝廷?如今的朝廷,连自己的裤腰带都系不紧,哪还管得了我们徐州?”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黑风寨一战的分红还热乎着呢,谁要是再怀疑姜公子的赚钱能力,那就是跟自己的银子过不去! 然而,当这些真金白银砸下去,工程热火朝天地开工后。 所有投资的东家们心里都开始犯起了嘀咕。 想象中那种架起无数大锅。 用熊熊烈火煮沸海水,熬出盐巴的壮观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海边被挖出了一大片奇形怪状的池子,一个连着一个。 用石板铺底,还修了各种引水的小沟渠。 “这……这是在干啥?养鱼吗?” 一个绸缎庄的东家看得满头雾水,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人。 “谁知道呢,我问了工头,工头说这叫什么……晒盐法?把海水引进来,让太阳晒干,盐就出来了。你说这不是扯淡吗?” “用太阳晒?老天爷要是十天半月不下雨,那还行。可要是连着下雨,这海水不就又淡回去了?这银子……怕不是要打水漂了。” 再去城西看高炉。 那玩意儿更是邪门。 不是他们熟悉的那种矮胖的土炉子。 而是一个用耐火砖砌成的、足有三四丈高的庞然大物,像个直愣愣的烟囱戳在地上。 “这么高,火怎么烧得上去?” “就是,风一吹,火不就灭了?这铁水还能炼得出来?” 一帮东家围着那古怪的高炉转了好几圈,越看心里越没底。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疯狂发芽。 开始只是私下议论,后来便有人忍不住去找赵鸾打探消息。 赵鸾虽然也看不懂,但选择无条件相信姜星河。 “各位稍安勿躁,姜公子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众人忧心忡忡的脸,她心里也捏着一把汗。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和惴惴不安中,盐场率先完工了。 姜星河亲自带着所有入股的东家,来到了海边。 阳光正好,海风习习。 那些被挖出来的盐池,经过多日的曝晒,最后一格池子里。 池水已经完全蒸发,只留下一层厚厚的、白花花的东西。 工人们拿着特制的木耙,开始在池底刮了起来。 “出盐了!出盐了!” 随着一声高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 只见那刮出来的东西,被堆到了一起,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第一百九十章 眼皮子太浅 那不是他们常见的、带着苦涩味的灰黑色粗盐。 而是……雪! 比雪还要白!比冰还要透! 一颗颗,一粒粒,晶莹剔透,毫无杂质! 有胆大的东家忍不住伸手捻起一点,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像是看到了鬼。 “咸!是咸的!而且一点都不苦!天呐!这是盐!这是上好的精盐啊!” 人群彻底沸腾了! 这还没完。 工人们一耙接着一耙,池底的“白雪”被不断地刮出来,越堆越高,越堆越多…… 很快,一座小山般的盐堆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仅仅是第一批,一个池子里的产量。 就比他们想象中一个大型煮盐作坊一年的产量还要多! 而这样的池子,这里有上百个! 所有人都傻了,呆若木鸡地看着那座白花花的盐山。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思考。 这哪里是盐场? 这分明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山啊! 赵鸾站在人群中,用手捂着嘴,美眸中写满了震撼。 知道姜星河会成功,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惊天动地的成功! “发了……发了啊!!” 一个姓钱的布商,五十多岁的人了,此刻状若疯癫,嗷地一嗓子。 甩开膀子就冲了过去,整个人“噗通”一声扑进了那座盐山里。 他像个孩子一样在盐堆里打滚,又哭又笑,抓起大把的盐撒向天空。 “老子的钱!老子的钱都变成盐山了!哈哈哈!” 众人被他这滑稽的举动逗得回过神来,都想跟着冲上去感受一下。 就在这时,姜星河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对着在盐堆里撒欢的钱老板喊道。 “钱老板,悠着点。” “这玩意儿虽然是宝贝,可吃多了……是会咸死人的。” 钱老板在盐堆里扑腾得正欢,冷不丁听到姜星河的话,动作一僵。 他嘿嘿傻笑着,从盐堆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盐粒。 “姜公子说的是,说的是!老钱我……我就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哎哟,钱老板,你瞧你这一身,跟刚从盐罐子里捞出来似的!” “快起来快起来,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几人连拉带拽,总算把钱老板从盐山里弄了出来。 可一扶之下,众人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雪白的精盐从钱老板的袖口里、裤腿里、甚至是衣襟里,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原本鼓鼓囊囊的口袋,此刻更是被撑得快要裂开。 里面塞满了亮晶晶的盐粒。 “……” 空气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钱老板和他脚下那一小滩盐上。 钱老板一张老脸“唰”地一下,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爆笑声响彻了整个盐场。 “哈哈哈哈!钱老板!你这是干嘛呢?怕姜公子不给你分红啊?” “你这是……把本钱都给揣身上了啊!哈哈哈哈!” 钱老板窘迫地又是掏口袋又是抖袖子,嘴里嘟囔着: “我……我这不是想着带点回去……给家里婆娘尝尝鲜嘛……” 这解释非但没用,反而让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一个个东倒西歪,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姜星河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也忍俊不禁。 清了清嗓子,等笑声稍歇,才朗声开口。 “各位,静一静。钱老板不必如此。” 姜星河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郑重。 “今天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这座盐场,是我们大家伙儿的!不是我姜星河一个人的!所以,犯不着为这一点点盐,失了体面。” 指了指那座盐山,又指了指远处上百个盐池。 “这里的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今天起,我们不但要自己赚钱,我还要让这天底下所有的老百姓,都吃得起咱们这雪花一样的精盐!我要让这盐价,低到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地步!”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钱老板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是啊,有这么大一座金山,自己刚才那点举动。 跟个偷鸡摸狗的贼有什么区别? 丢人!太丢人了! 姜星河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火候到了,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但是!有一条规矩,所有人,都必须给我刻在骨子里,记在心里!” “这晒盐之法,乃是我们所有人发家致富的根本!是天大的机密!” “今日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若有谁敢把这个法子泄露出去半个字,动了大家的饭碗……” “那他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死敌!不死不休!” 众人心头一凛,看着那座白花花的盐山,再想想日后那数不尽的银钱。 谁敢动歪心思?那不是断自己财路,是刨自己祖坟啊! “姜公子放心!” “我等对天发誓!若泄露半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谁敢砸大家的锅,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指天画地,立下毒誓。 …… 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徐州城。 可刚到城里,还没等找个酒楼好好庆贺一番,姜星河就被另一拨人给堵住了。 这些人,正是投资了冶炼作坊的商户。 为首的是个姓李的绸缎商,一脸的焦急。 “姜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我们这心里……实在是没底啊!” “是啊姜公子,您建的那个炉子……它……它也太奇怪了!那么高,跟个塔似的,下面还留那么多洞,那铁水烧出来,不得全漏光了?” “我们投进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这要是打了水漂……” 一群人七嘴八舌,全是质疑和担忧。 姜星河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 跟在后头的钱老板第一个不乐意了,刚在盐场丢了面子。 正想找机会挽回形象,此刻挺身而出,脖子一梗。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你们懂个屁!跟着姜公子,你们就擎等着在家数钱吧!还担心打水漂?我告诉你们,到时候那铁出来的时候,比他娘的河水都多!”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冶金工坊不太对劲 “就是!钱老板说得对!” “急什么?好饭不怕晚!” 铁坊的李老板等人被这帮人的态度搞懵了。 这帮人去的时候不也跟他们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吗? 怎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一个个对姜星河信心爆棚。 李老板忍不住追问: “钱老板,各位,你们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盐场成了?” 钱老板得意地哼了一声,却不正面回答,只是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呐,现在什么都别问,也别瞎操心。” “就安安心心地等着,等到那高炉出铁的那一天,你们自然就会明白,姜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另一个盐场商户也凑了过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李老板的肩膀。 “李老板,你们的格局啊,小了!” “眼光要放长远!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姜公子庞大计划里的冰山一角!懂吗?冰山一角!”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神神叨叨。 李老板被他们这番故作姿态气得不轻,又实在是好奇心爆棚,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 “钱老板!各位!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说?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那盐场……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对啊!你们就给透个底,也让我们心里踏实踏实!” “莫非……莫非那盐场真能日进斗金?” 钱老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不可说,不可说啊!” “我只能告诉你们一件事,从今往后,我们这群人,就跟着姜公子混了!他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他让我们打狗,我们绝不撵鸡!” “跟着姜公子,有肉吃!大口吃肉!” 旁边的盐商们纷纷点头,表情庄重肃穆,仿佛在谈论什么神圣的信仰。 “没错!钱老板说的就是我们大家的心里话!” “姜公子乃是天降奇才,神仙下凡!区区一座高炉,对姜公子来说算得了什么?” 这帮人越是这么吹捧,李老板他们心里就越是发毛。 这他娘的,怎么感觉像是入了什么邪教? 可偏偏,钱老板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那种发自肺腑的狂喜,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群人僵持在街上,一边是满腹狐疑的铁坊商户,一边是故作神秘的盐场商户。 就在这乱糟糟的当口,姜星河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诸位。” 只说了两个字,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姜星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些争论都与他无关。 “我知道各位心里有疑虑。” “空口白话,说再多也无用。” 他环视了一圈铁坊的商户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三天后,高炉开炉,是骡子是马,到时候一看便知。现在,谁还有问题?” 现场一片寂静。 李老板张了张嘴,看着姜星河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又看了看旁边钱老板等人恨不得把胸脯拍烂的模样,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 事已至此,钱都投进去了,还能怎么办? 再信他一次! “好!姜公子快人快语!那我们就再等三天!” 李老板一咬牙,算是代表众人表了态。 “就等三天!” 见安抚住了这批投资者,姜星河也不再废话。 点了点头,直接对身边的钱老板等人说道。 “你们先各自回去,庆功宴,等高炉出铁之后再办。” 说完,他便径直朝着城外冶炼作坊的方向走去。 李老板等人对视一眼,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们倒要亲眼看看,那个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炉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城外的冶炼作坊,此刻已经大变了模样。 一座足有三四丈高的巨大高炉,如同一座灰黑色的巨塔。 矗立在作坊中央,带着一种粗犷而又令人敬畏的气势。 工匠们来来往往,脸上既有疲惫,也有藏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姜星河一到场,所有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围了过来。 “公子!” 姜星河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绕着高炉走了一圈。 他时而俯身查看炉底的风口,时而抬头估算着炉身的高度和角度。 甚至还伸手在粗糙的炉壁上摸了摸,感受着耐火砖泥的质感。 跟在后面的李老板等人,完全看不懂他在干什么,只觉得这高炉傻大黑粗,除了高,一无是处。 “出渣口的角度再调整一下,高半寸。” “风口检查过了吗?确保每一个风口通畅,风力要均匀。” “告诉负责添料的师傅,注意观察火焰的颜色,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炉温,这个回头我会给你们一张对照表。” 姜星河一边检查,一边随口指点。 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听了。 都是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敬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李老板他们或许不懂,但这些干了一辈子冶炼的工匠们。 却能听出姜星河话里的分量。 这位年轻的公子,是真的懂行!而且懂得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深! 检查完毕后,姜星河站定在高炉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所有人朗声宣布: “高炉建造,到此为止,一切顺利!” “现在,传我命令!” “即刻开始烘炉!木炭、柴火都备足了!先用小火,慢慢升温,务必将炉内湿气完全烘干!” 工匠们齐声应和! 随着姜星河一声令下,整个作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炽热起来。 工匠们开始忙碌地搬运柴火和木炭,准备点燃这开天辟地的第一把火。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几辆大车吱吱呀呀地被推了过来。 车上装载的,却不是众人想象中那种赤红或赭色的铁矿石。 而是一车又一车的……灰色石头。 那石头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看起来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废石。 李老板等人彻底傻眼了。 “这……这是什么?” “不是要炼铁吗?怎么拉了一车石头过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们要退股我们就敢收 人群中,一个家里也开过小铁坊、颇有见识的商贾,死死地盯着车上的灰色石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颤抖着伸出手指,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 “石……石锻……这他娘的是要炼石锻啊!” 那商贾的惊呼声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石锻?那是什么玩意儿?” “听着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那商贾见众人还是一脸茫然,急得直跺脚。 唾沫星子横飞地解释起来。 “什么玩意儿?就是烧石灰啊!各位老板!” “把这破石头扔进炉子里烧,烧出来就是石灰!盖房子糊墙用的玩意儿!这东西能值几个钱?一车也卖不出一两银子!” 他指着那高耸入云的巨大高炉,声音都变调了。 “用这么大一个炉子……烧石灰?这……这不是拿银子往水里扔,连个响声都听不见吗?” “我们家以前修猪圈,就是这么烧的!这玩意儿,连最低等的生铁都比不上!铁还能打菜刀呢,这石灰能干嘛?拌猪食吗?!”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新入股的李老板等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傻子。 投入了毕生积蓄,就为了建起这座雄伟的高炉,结果…… 结果他娘的就是为了烧一堆一文不值的破石头? “姜星河!” 李老板猛地转过身,一双眼睛因为愤怒和惊恐而变得血红。 死死地瞪着姜星河,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你他娘的耍我们?” “这就是你说的能日进斗金的买卖?这就是你说的能改变北溪县未来的神物?啊?!” 一步步逼近姜星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老子把全部身家都投进来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就拿我们的血汗钱,烧石灰玩儿?!” “必须退钱!” “姜星河!你这个骗子!今天不把我们的股金还回来,你别想走出这个作坊!” 其他新股东也反应了过来,瞬间炸了窝,潮水般地围了上来。 将姜星河团团围住。 愤怒的叫骂声,绝望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我的钱啊!我棺材本啊!” “姓姜的,你不是人!你还我钱来!” 场面彻底失控了。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姜星河,却平静得有些诡异。 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状若疯狂的商人。 “各位,稍安勿躁。谁告诉你们,我要炼的是石灰?” 李老板气得发笑,指着那几车石头。 “那你告诉我们!这不是石灰石是什么?难道还能是金矿石不成?!” “它确实不是金矿石,但炼出来的东西,在我看来,比黄金更有价值。我要炼的,不是石灰,而是一种全新的东西。我称之为,水泥。” “水……泥?”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 李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火。 “水泥?水和泥?你他娘的还在耍我们!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编!你接着编!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没错!别跟他废话了!退钱!” 人群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此时,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都给老子住口!”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体面,气度不凡的中年商人。 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为首那人,是盐场的股东,钱老板! 李老板等人看到来人,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钱老板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姜星河面前。 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姜公子,我们听说高炉建成了,特来道贺。” “有劳钱掌柜挂心。” 钱掌柜转过身,冷冷地扫了一眼李老板等人。 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 “一群没见识的东西,在这里吵嚷什么?现在,我们靠着盐场,一天赚的钱比你们一辈子见的都多!” “怎么?这才过了几天,记吃不记打?现在姜公子又要弄新东西了,你们这群蠢货又跳出来质疑?你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钱掌柜的话像一记记耳光,扇在李老板等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老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辩道: “钱掌柜,那不一样!晒盐我们认了!可这次……这次他用这么好的炉子烧石头啊!这……这不是胡闹吗?” “胡闹?姜公子的本事,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看透的?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你们不是要退股吗?行!冶炼作坊股份,我们几个老家伙,全收了!” “按你们入股的原价,再加两成!” “谁想卖,现在就过来签文书,画押拿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话音落下,整个作坊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砸蒙了。 加价两成收购? 叫嚷得最凶的李老板,此刻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退? 现在退股,不仅能拿回本钱,还能白赚两成,稳赚不赔。 可……可万一呢? 万一这“水泥”,真的又是一个像盐场一样,能点石成金的宝贝呢? 那他们现在退股,岂不是又一次,亲手把泼天的富贵,推出门外? 一时间,所有闹着要退股的人,都僵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他们看着一脸平静的姜星河,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笃定的钱掌柜等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自己……是不是又一次看走眼了? 李老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钱掌柜那张笑眯眯的胖脸,此刻在他看来比恶鬼还可憎。 加两成?这是在施舍他吗? 是在嘲笑他有眼无珠! 可烧石头啊!这可是烧石头!万一真就烧出一堆没用的废渣,那他投进去的真金白银可就全打了水漂! 姜星河,缓步走到众人面前。 “各位,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觉得我用这么好的高炉烧石头,是在败家,是在胡闹。我今天不妨跟各位交个底,烧制这‘水泥’,首要的用处,就是为了咱们冶炼作坊自己。”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水泥看着也不行啊 “为……为咱们自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了这种新材料。” 姜星河指了指那座巍峨的高炉。 “我们就能建造出比这座更大、更高、更耐高温的新式高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更大的高炉,意味着一次能炼更多的铁!更耐高温,意味着我们能炼出杂质更少、韧性更好的钢!到那时,我们的钢铁产量能翻多少倍?质量能提升多少?各位都是行家,自己心里算算这笔账!” 如果这“水泥”真能用来造更好的炉子,那不还是回归了本行?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李老板紧锁的眉头也稍稍松开了一些,但他依旧嘴硬。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能造新炉子,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前期的投入谁来担?” “问得好。” 姜星河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严肃。 “这第二件事,也是我今天要告诉各位的。一旦水泥试制成功,我们冶炼作坊生产出的所有水泥,将由徐州官府,作为唯一买家!以一个,绝对优厚的固定价格,全额收购!” 全场哗然! “啥?!官府全收了?!” “我的天爷啊!” “不……不可能……官府要这烧出来的泥巴干什么……” “干什么?用这水泥,铺设连接徐州各县的官道!让以往泥泞难行的土路,变成平坦坚固、风雨无阻的通天坦途!还要用这水泥,加固城防,修筑新的城墙工事!让徐州的城墙,固若金汤!” 这代表着何等庞大的利益,何等恐怖的需求量! 这已经不是他们这群商人能想象的生意了! 这是……这是通了天的富贵! 钱掌柜等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骇然。 本以为盐场已经是天大的手笔,没想到这位姜公子,玩得更大了! 又一次的沉默。 但这一次,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那……那我们……我们……不退了!” “对!不退了!打死也不退!” “李老板,你退不退?你要退,你那份,我收了!我加三成!” 瞬间,刚才还同仇敌忾的盟友,立刻开始内讧。 李老板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谁他娘的说要退了?!姜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我们……我们就是……就是有点心急……” 尽管嘴上服了软,但他们心里,那份对“石头烧成泥”的怀疑,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这玩意儿……真能铺路?真能盖城墙? 别是这位姜公子和知府大人合起伙来,画了个天大的饼。 就为了坑他们这点本钱吧? 一众股东,就在这种对泼天富贵的无限憧憬,和对水泥本身功效的巨大疑虑中,暂时按下了所有的心思。 他们决定,留下来。 亲眼看看,这所谓的“水泥”,究竟是能创造奇迹的神物。 还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作坊外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李老板用袖子捂着口鼻,皱着眉,凑到钱掌柜身边。 “老钱,你瞅瞅,这像话吗?好好的石头,非得磨成粉,烧成灰……这小子到底要干啥?” “再看看,再看看……反正都到这份上了。” 几个时辰后,窑火渐熄。 工匠们小心翼翼地从窑里扒拉出来的,不是什么宝贝。 而是一堆黑乎乎、奇形怪状的疙瘩。 众人围上去,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的疑惑更浓了。 这就是……水泥? “这玩意儿……跟烧废了的炭渣有啥区别?” 一个股东小声嘀咕。 姜星河仿佛没听见,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捡起一块疙瘩敲了敲,点点头。 “合格。继续,把这些全部磨成最细的粉末。” 于是,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研磨声。 最终,一堆灰扑扑的粉末,堆在了众人面前。 李老板捻起一点,在手指间搓了搓,除了感觉扎手,啥也没感觉出来。 心里的那点侥幸,彻底凉了半截。 这玩意儿,真能铺路?骗鬼呢! 姜星河根本不理会他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接大手一挥。 “来人!再去城里招一批泥瓦工!就在作坊外,给我圈出三丈宽,十丈长的一块地!” 命令下达,人手很快到位。 在所有股东的注视下,姜星河亲自上阵,指导工匠们将那灰扑扑的粉末,与沙子、小石子,还有水,按照严格的比例,倒进一个大坑里,用长长的木耙来回搅拌。 很快,一坑湿漉漉、灰蒙蒙,散发着土腥气的泥浆就和好了。 “铺上去!” 姜星河一声令下。 工匠们用木板将泥浆一板一板地摊铺在圈好的土地上,再用工具抹平。 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烂泥扶不上墙,现在这烂泥直接摊在了地上,软趴趴,湿哒哒,跟乡下雨后的烂泥塘没有任何区别。 股东们的心,随着那泥浆被摊开,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 彻底完了。 这回是真被坑了! 李老板的脸都绿了,嘴唇哆嗦着,指着那片泥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投进去的真金白银,就这么变成了一滩谁踩一脚都会陷进去的烂泥。 他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打水漂了……全打了水漂了……” “我的钱啊……” “把这里围起来,用绳子拦住!今晚派人看守,不许任何人、任何牲畜靠近!明早,我们再来检验!” 说完,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就走,留下了一群面如死灰的股东。 对着那片烂泥地唉声叹气。 那一夜,对钱掌柜和李老板等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一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就聚集在了冶炼作坊门口。 神情憔悴,目光却都死死地盯着那片被绳子围起来的试验场地。 他们倒要看看,这一夜过去,那滩烂泥能变出什么花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乾国也想买水泥 “我算是想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个败家子,拿咱们的钱听响儿呢!” “可不是嘛!石头烧成灰,灰和成泥,这叫什么事儿!” “等会儿要是那摊烂泥没变化,咱们必须让他把银子吐出来!一文都不能少!” 众人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咒骂,眼神里是同仇敌忾的绝望。 然而,当他们转过作坊的拐角,看清那片试验场地时,所有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那片昨天还软烂不堪、泥泞一片的空地,此刻,变了。 是一片平整光滑的……地面? 阳光洒在上面,甚至还有些微弱的反光。 “这……这是啥?” “怎么……怎么回事?泥呢?” 李老板的嘴巴,呆呆地看着那片陌生的地面,大脑一片空白。 昨天那滩恶心巴拉的烂泥浆呢?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么个玩意儿? 姜星河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上前,抬脚,稳稳地踩在了那片青灰色的地面上。 “咚。” 一声沉闷而坚实的轻响。 又走了几步,皮靴踩在上面,发出清脆响。 “上去……上去看看!” 钱掌柜喉结滚动了一下,颤巍巍地抬起脚,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 脚底传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感。 用力跺了跺脚。 地面稳如磐石,反倒是震得他脚底板有些发麻。 “我的娘诶!” 钱掌柜一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骇然。 这比城里用大青石铺就的官道还要硬!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壮着胆子走了上去。 一时间,场地上响起了一片“咚咚咚”的跺脚声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硬!真他娘的硬!” “这玩意儿……怎么会这么硬?!” 李老板更是夸张,直接趴了下去,用手掌使劲地摩挲着地面。 又用指甲去抠,结果只留下一道白印,指甲盖却疼得厉害。 再抬起头,眼神呆滞地看着姜星河。 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昨天那滩烂泥,和他现在摸着的这个东西,真的是同一种玩意儿? 这他妈是仙术吧?! “来人。去,取一把大铁锤来。” 很快,一名身材壮硕、膀大腰圆的工匠扛着一把巨大的铁锤走了过来。 这工匠正是昨天搅拌泥浆,又亲自铺设的工人之一。 他看着脚下这片匪夷所思的地面,眼神比那些股东还要迷茫。 “公子,这……” “砸。” “啊?真……真砸?” 工匠有点懵,这地面看着就结实得邪乎,万一…… “用你最大的力气,对着这里,砸下去。” 姜星河指了指脚下的空地。 工匠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姜星河平静的脸。 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将那沉重的大铁锤高高举过头顶。 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 “喝啊——!” 伴随着一声暴喝,铁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狠狠地砸向地面! 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洪钟被撞响! 紧接着,那柄势大力沉的大铁锤,竟然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高高地弹了起来! “哐当!” 铁锤脱手而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而那名用尽全力的工匠,虎口直接被震裂,鲜血直流,捂着发麻的手臂。 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那里…… 那里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这……这……这……是我昨天……用泥巴糊的?” 他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能把大铁锤弹开的怪物,是出自自己之手。 这彻底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发了……” 李老板突然像梦呓一样,吐出两个字。 “老……老钱……” “老钱!你看到没有!这东西!这东西要是用来修城墙……” “别说城墙了!用这个盖房子,盖仓库!什么他娘的盗匪能闯进去?!” “修桥!用它来修桥,能过千军万马!百年不倒!” “天呐!天呐!我们……我们投的不是路……是天底下最坚固的宝贝啊!” 周围的股东们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他们看向那片地面的眼神。 瞬间变了。 “姜公子!姜公子!!” “哗啦”一下,刚才还站得远远的股东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瞬间将姜星河围得水泄不通。 “姜公子!这……这神物!老夫……老夫要再加投!十万两!我再加十万两!” “滚你娘的!十万两就想打发姜公子?姜公子,我王家!我王家愿意再拿出十五万两!不!二十万两!只要您点头,现在银票就送到府上!” “我出三十万两!我把家里地窖的底都给您掏出来!姜公子,求您了!给个机会!” “契约!我们得重签契约!公子,这份额咱们得重新算算啊!” “对对对!重签!必须重签!” 他们现在哪里还想着那点修路的蝇头小利? 这他妈是点石成金的仙法! 别说追加投资了,就是让他们现在把全部身家都押上来。 他们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已经不是生意了,这是在抢夺一个家族未来百年的气运! 谁能抢到更多的份额,谁的子孙后代就能一步登天! 看着这群状若疯魔的商人,姜星河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直到张猛带着一众夜不收,将人群强行隔开。 这片疯狂的场面才稍稍得到控制。 “诸位,诸位!听我说一句!” “追加投资可以,但不是现在。想要更多的份额,也可以。” “那就看诸位,接下来能为徐州的发展,出多少力了。”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更亮的光芒。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只要跟着姜公子干,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公子放心!我等,唯公子马首是瞻!” “没错!以后徐州之内,公子您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就在这群情激昂之际,一道清冷而独特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群。 “姜公子。” 众人回头,只见赵鸾带着婢女,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近前。 没有看那些激动的商人,一双清亮的眸子。 严肃地凝视着姜星河。 “此物,可否销往我大乾?”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大乾该招姜星河为婿 不以“鸾儿”的自称,而是用上了“我大乾”的名号。 这事儿可不小。 已经不是朋友间的询问,而是乾国公主的正式质询。 周围的喧闹声瞬间小了下去,所有商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纷纷闭上了嘴,紧张地看着两人。 姜星河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坦然迎上她的目光。 “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赵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只听姜星河继续说道: “此物名为水泥,乃是开山筑路,建城修墙的神物。但目前产量有限,必须优先满足我徐州自身的需求。” “公主殿下,你可以想象一下。未来的徐州,会有无数条这样坚固平坦的道路,连接每一座城池,每一个村庄。会有更加高大坚固的城墙,固若金汤。会有万吨大船可以通行的运河,会有百丈高楼……” 那番景象,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赵鸾在内,都感到一阵心神激荡。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姜星河话锋一转。 “待徐州建成,水泥的技术更加成熟,产量足以覆盖天下之时。无论是大楚,还是大乾,甚至是西域诸国,北地蛮族,只要他们出得起价钱,我姜星河的水泥,都可以卖给他们。” “我要让天底下的路,都变成坦途。我要让天底下的城,都坚不可摧!” 赵鸾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看着眼前的男人,描绘的蓝图是如此的宏伟,口气是如此的狂妄。 可偏偏看着脚下这坚不可摧的地面。 这些都可能变成现实。 这个男人,他想要的,根本不只是一州一地的富贵。 眼光早已投向了整个天下! 若是……若是能让他成为我大乾的驸马…… 有了他,有了这水泥,父皇的江山何愁不固? 兄长的大业何愁不成?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这小子的父亲可是大楚的前丞相。 父皇和朝中那些老臣,绝不可能同意将一位公主嫁给这样一个人。 强求,只会适得其反。 赵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涛,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退一步,选择了另一条路。 “姜公子,既然如此,鸾儿想问另一个问题。你,可愿全力支持我兄长,争夺大统?” 这已经是将最后的底牌,彻底摊开在了姜星河的面前。 姜星河笑了。 笑得理所当然。 “公主殿下,你以为,我当初为何要帮你兄长洗刷巫蛊案的冤屈?” “难道那不是……” “那不仅仅是为了还他清白,更是为了今天。从我决定插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大皇子最坚定的盟友。” 一句话,让赵鸾彻底呆立当场。 姜星河早就开始布局了! 自己所以为的合作,不过是棋盘上早已落下的一颗棋子。 这个男人的心机,深得可怕! 看着彻底被自己震慑住的赵鸾和一众股东,姜星河知道,火候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所有人,朗声宣布: “诸位!水泥的潜力,你们已经看到了。但这,仅仅是第一步!从今日起,我们将动用所有的资金和人力,在徐州城外,建造一座史无前例的巨大市场!” “我称之为——徐州大市场!它将由水泥浇筑,坚不可摧!它将拥有最宽阔的道路,最巨大的仓库,最完善的设施!它将成为整个徐州,不,整个淮南,最大的货物集散地、商业中心、物流中枢!” “所有想在徐州做生意的人,都必须进入我的市场!” 姜星河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徐州大市场!” “所有想在徐州做生意的人,都必须进入我的市场!”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就连刚刚还心潮澎湃的赵鸾,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霸道,何等疯狂的宣言! 这是要垄断整个徐州的商业! “姜……姜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把全城的铺子,都……都搬到城外去?” “这……这怎么可能?光是那些老字号,哪个不是盘踞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他们凭什么听您的?” “凭什么?” “就凭我能让他们赚到比现在多十倍、百倍的钱!” “也凭我手里的刀,够快,够利!” 毫不掩饰的杀气! 在场的商人,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姜星河的意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进我的市场?可以,别怪生意不好做就行。 赵鸾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姜星河值得信任。 贝齿轻咬红唇,第一个站了出来,声音清脆而决绝。 “姜公子,我兄长名下的所有产业,以及我个人的全部私产,任你调动!” “鸾儿只有一个要求,给我大皇子府留一个最大的铺位!” 她这一表态,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所有人的犹豫。 公主殿下都赌了! 大皇子都下场了! 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怕?怕个屁!这是天大的富贵! “算我一个!我老李家的布庄,愿意全部迁入大市场!” “还有我!我张家的粮行!姜大人,求您给个好位置!” 一时间,群情激奋,所有股东都跟疯了一样。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蝗虫,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徐州城。 “听说了吗?新来的那个钦差疯了!” “何止是疯了!他是要刨咱们所有商户的根啊!” “在城外建什么狗屁大市场,还让所有人都搬过去?他以为他是谁?玉皇大帝吗?” “官府下场,与民争利!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 徐州城内的茶馆酒肆,到处都是义愤填膺的商人,咒骂声、拍桌声不绝于耳。 一个刚刚上任的钦差,凭什么敢如此倒行逆施? 他就不怕激起民变,被全城的商人联合抵制,最后灰溜溜地滚出徐州吗? 然而,姜星河对城内的沸反盈天,置若罔闻。 回到徐州刺史府的第二天,便直接带着一队亲兵和几个工匠,策马出城。 在无数双或惊疑、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徐州城西门外,圈下了一大片荒地。 那片土地的面积,能抵得上小半个徐州城! “天哪……他……他要干什么?建一座新城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徐州大市场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姜星河的痴人说梦时,第二天清晨,更加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天刚蒙蒙亮,数不清的人流,扛着锄头、挑着箩筐。 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那片被圈定的空地。 足足数千名劳工! “开工!” 随着一声令下。 数千把铁锹、锄头,同时狠狠地砸进了脚下的土地! “吭!吭!吭!”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沉闷而有力,仿佛大地的脉搏,震得城墙上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起颤抖。 尘土飞扬,人声鼎沸。 一个无比宏大,足以载入徐州史册的工程,就以这样一种粗暴而直接的方式。 在所有人眼前拉开了序幕。 紧接着,一张巨大的图纸,被竖立在了工地最显眼的位置。 姜星河站在一张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手持一个用纸卷成的喇叭,对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宣布着市场的规划。 “诸位!看这里!我们未来的徐州大市场,将划分为四大区域!” “重工区!轻工区!餐饮区!日化区!给老子分开了!先划线!我说了多少次了?用石灰画好线再开挖” 一连串闻所未闻的名词,从姜星河嘴里蹦出来。 把底下围观的商户们全都给砸蒙了。 “重工区?啥玩意儿?” “轻工……区?是说活儿比较轻松的区吗?” “日化……日化又是个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 看着台下一张张茫然的脸,姜星河笑了清了清嗓子,用更通俗的话解释起来。 “所谓的重工区,就是给你们这些打铁的、冶炼的、卖铜器铁器的准备的!地方大,随便你们怎么敲打,怎么烧火!” “所谓的轻工区,就是给你们这些织布的、卖衣料的、做成衣的准备的!地方干净,采光好!” “餐饮区,那就更好懂了!酒楼、饭馆、小吃摊,甚至青楼楚馆,都给你们划拉到一块儿去!让客人吃喝玩乐一条龙,懂不懂?” “至于日化区嘛……卖粮油的铺子、卖胭脂水粉的、卖文房四宝的,以后就都归到这个区!” 这么一解释,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名字古怪,但这么一划分,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最后,姜星河扔出了一个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么大的地方,建起来得猴年马月?” “我告诉你们,很快!” “从今天起,市场建设,是徐州的头等大事!为了追求最快的速度,我们初期,不修建围墙!” “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建围墙?那我们的货物怎么办?” “是啊!这不等于把金子扔在大街上,等着人来抢吗?” 姜星河冷眼扫过骚动的人群,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血腥味。 “从今天起,府兵,三班轮换,日夜巡逻!我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敢在这片工地上偷一根钉子,抢一块木头……我不仅要他的命,我还要让他全家,都从徐州的地界上,彻底消失!” 姜星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水,浇在每个人的头顶,让那股沸腾的喧哗瞬间冷却了半截。 杀全家! 这三个字,从这位新任刺史的嘴里说出来,没人觉得是句玩笑话。 那股子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可……恐惧归恐惧,生意归生意。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再次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像是无数只苍蝇在盘旋。 “疯了,真是疯了!不建墙,靠府兵巡逻?府兵才多少人?这么大块地,他们看得过来吗?” 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商人,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同伴猛摇头。 “就是啊,万一晚上来了伙亡命之徒,府兵就算赶到,我们的货也早就被抢光了!这跟把肉包子送到狗嘴边有啥区别?” “还有那个什么分区,听着是挺好,可他娘的,我既卖铁器又卖粮食,我该去哪个区?难不成让我开两个铺子?” “对啊!我的酒楼里也卖些自家的胭脂水粉,这又怎么算?” 质疑声,抱怨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股不信任的暗流,再次冲击着高台。 他们承认姜星河够狠,也承认他有胆子。 可做生意,不是光靠狠就行的! 这简直是在胡闹! 他只是轻轻一抬手。 “把图,展开给他们瞧瞧。” 话音刚落,四个彪形大汉吃力地抬着一卷巨大的图纸走上了高台。 “哗啦——” 图纸被猛地展开,迎风招展,固定在了高台后方的木架上。 刹那间,台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住了那张图。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 “我的老天爷……” “这……这是人画出来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草图! 那是一张……一张精细到令人发指的平面图! 巨大的白麻布上,用黑色的墨线,清晰无比地勾勒出了整个市场的轮廓。 四大区域,用不同的颜色标注,泾渭分明。 更可怕的是,图中不仅有区域划分,更是将每一个商铺的位置、尺寸,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长几尺,宽几尺,分毫不差! 商铺与商铺之间,是宽阔的公共通道。 主干道有多宽,次干道有多宽,甚至连人行的小径,都画了出来。 最让一个眼尖的老商人头皮发麻的是。 竟然在图纸的角落里,看到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细线,旁边还标注着两个小字——“排水”! “他……他连下水道都给咱们想好了?” 一个商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他妈哪里是在建一个临时的市场?这分明是在建一座城! 一座前所未有的商业之城! 所有之前关于“胡闹”、“外行”的腹诽,在看到这张图的瞬间,都被击得粉碎。 这张图背后所代表的远见、规划和心血,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最后,说一下规矩。这个市场里所有的商铺,只租,不卖。入驻全凭自愿,我姜星河,绝不强求。” 人群再次炸了锅! “什么?只租不卖?”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帝居然也有铺子 “这……这是什么道理?我花钱建的铺子,产权不是我的?” “闻所未闻!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不是把刀柄送到他手上,以后想怎么拿捏咱们,就怎么拿捏咱们吗?” 商人们瞬间激动了起来。 对他们而言,地契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家业。 只租不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姓姜的,图谋甚大啊! 看着他们又一次激动起来的模样。 他也不解释,只是缓缓抬起手,用马鞭指向了图纸上几个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黄金地段。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只见那几个金角银边的绝佳位置上,赫然用朱砂红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大字 “已租!这……” “谁?谁他娘的动作这么快?”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姜星河的声音便清晰地传遍全场。 “图上西北角,重工区最大的一块地,徐州矿业,租了!” “东南角,轻工区采光最好的位置,徐州布坊,租了!” “餐饮区正中央,临近主干道的旺铺,徐州糖厂,租了!” “日化区入口处,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徐州盐场,租了!” 四大官方产业! 徐州所有人都知道的,官家的买卖!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每个商贾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 官家自己都下场了? 这……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简直是明示! 然而,真正的震撼,还在后面。 姜星河的马鞭,缓缓移动到了整张地图最核心,最显眼,堪称“铺王”的位置上。 那里,同样用朱笔标注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乾国皇室精品店。” 姜星河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这个位置,是给乾国公主预留的。” “哗——” 如果说刚才只是惊愕,现在,所有商贾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一道天雷劈中了! 那可是皇亲国戚! 还没等他们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姜星-河的马鞭又指向了旁边几个同样优越的位置。 “哦,对了,还有这几个。” “是女帝陛下……为自己预留的。” 商户的脑子里,只剩下“女帝陛下”四个字。 如滚滚天雷,反复炸响。 他们所有的理智、算计、精明,全都劈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一个布商的脸色,在短短几息之间,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就在一炷香之前,还唾沫横飞地指责姜星河。 说这“只租不卖”是断子绝孙的毒计,是把他们这些商贾当猪宰。 猪…… 现在感觉自己连猪都不如。 竟然在辱骂一个女帝陛下亲自参与的项目? 什么狗屁的地契!什么传给子孙后代的家业! 跟女帝陛下做邻居比起来,那些算个屁! 这哪里是租铺子? 这他妈是通天的梯子啊! 只要能在这里租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哪怕只是个卖针头线脑的摊子。 那也是在天子脚下! 以后出去跟人说,自己的铺子开在女帝陛下的产业隔壁,那是何等的荣耀? 这已经不是赚钱的问题了,这是光宗耀祖! 而他们……他们这群蠢货,刚才竟然还因为“只租不卖”这种小事。 差点把这个天大的机缘给亲手推开! “我租!姜大人!我租啊!” “我也要租!给我一个位置!求求您了!” “姜大人!看看我!我老王家三代都是良商啊!” “钱!我有钱!多少租金我都付!” 场面瞬间失控。 推搡,叫骂,哀求声混杂在一起。 “滚开!别挡我的路!” “是我先来的!姜大人,您看我一眼!” 之前那个骂得最凶,说姜星河图谋不轨的布商赵四,此刻挤在最前面,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拼命地伸长了胳膊,试图抓住姜星河的衣角。 “姜大人!姜青天!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是猪油蒙了心啊!” 他声泪俱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蠢货一般见识!我那布庄里最好的云锦,我给您送一车!不!两车!只求您给我一个铺位!最小的都行!让我挨着女帝陛下的铺子扫地都行啊!” 这番话,让周围同样在挤的商人们纷纷对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真他妈不要脸! 但是,下一秒,他们喊得比赵四更大声。 “姜大人!别听他的!他家的布料会掉色!我家才是真正的百年老店!信誉保证啊!” “我愿意出双倍的租金!不!三倍!” 整个场面,变成了一场滑稽而又疯狂的闹剧。这些平日里在各自地盘上作威作福的商贾们,此刻全都放下了尊严,像一群争抢食物的饿殍,丑态百出。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姜星河,却稳如泰山。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这群疯狂的人,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他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直到这股疯狂的浪潮即将拍上高台,他身后的亲卫们已经握紧了刀柄。 姜星河才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 一个很轻,很慢的动作。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手上。 那只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喧嚣的,疯狂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吵嚷声,竟然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地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喘着粗气,用一种混杂着期盼、恐惧和狂热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等待着他的宣判。 姜星河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涨红的,布满汗水的脸。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想要租,可以。”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如释重负的抽气声。 姜星河顿了顿,给了他们一丝希望,然后,又慢悠悠地抛出了下一句话。 “正式的租赁章程,三日后,会在县衙门口张贴公布。届时,统一办理。” 众人一愣,随即心中盘算起来。 三日后,县衙……行!等着! 然而,姜星河似乎并没有说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再次开口,而这一次,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狂热之上。 “不过……” 姜星河故意拉长了声音,享受着众人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 “鉴于此市场的特殊性,为保证品质,不堕了女帝陛下的威名……所有想要入驻的商户,必须先通过资格审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市场招商和城管队 资格审查? 刚刚才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得只剩下几缕青烟。 “审……审查什么?” 一个声音颤巍巍地响起,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很简单。” 姜星河竖起一根手指。 “其一,身份文书。” “其二……验资。” “何为验资?” 底下顿时嗡嗡作响,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过陌生。 “验资,就是查验你们的家底。想入驻大市场,就得证明你有这个实力。别到时候租了铺子,却连进货的钱都没有,那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浪费了女帝陛下恩赐的好位置吗?” 这话糙理不糙,却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一些家底殷实的大商贾,瞬间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看向旁边那些小商贩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优越感。 而那些本钱不多,只想来凑个热闹、捡个便宜的小商人。 脸色则“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查家底? 这他妈不是要了他们的亲命吗! “这……这不公平!” “做生意哪有先查家底的道理!这不是把我们这些小本经营的往死路上逼吗?” “就是!难道钱少就不能为女帝陛下效力了吗?姜大人,您这是嫌贫爱富啊!” 一时间,群情再次激动起来。 然而,这一次,没等姜星河开口,那些大商贾们就不干了。 “嚷嚷什么!” 一个穿着金丝锦袍的胖子,是城里最大的粮商钱万金,他指着那个带头叫嚷的人破口大骂。 “没钱你来凑什么热闹?这可是女帝陛下的门面!要是让你们这些穷鬼混进去了,卖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岂不是丢了陛下的脸?” “就是!姜大人说得对,验资!必须验资!没个万儿八千两的,就别在这儿碍眼了!” “我钱万金第一个支持姜大人!” 刚才还同仇敌忾的商人们,瞬间分裂成了两个阵营。 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攻讦,骂得比刚才还难听。 姜星河冷眼旁观,看着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直到他们吵得差不多了,他才再次施施然开口。 “好了。” 他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 “本官的规矩,就是规矩。有意见的,可以不租。” 一句话,噎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不租?谁他妈舍得不租! 姜星河满意地看着他们憋屈的表情,继续说道: “现在,市场开放,各位可以自行进去勘察地势,选定自己心仪的铺位。” “记住,只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工地关闭。” “三日之后,带着你们的身份文书和验资证明,到县衙登记。过期不候。” 话音刚落,人群“轰”的一声就炸开了,再也顾不上争吵,所有人像潮水一样。 疯了似的朝大市场的入口涌去。 “别挤!我的鞋!” “王老三!你他妈敢踩我脚!” “那个拐角的位置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但姜星河的话还没说完。 “诸位,别急。还有最后一条规矩。这市场里的铺位,位置有好有坏。若是同一个铺位,有多位商户同时看中,该当如何呢?”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是啊,这可怎么办? “很简单。” 姜星河一拍手,给出了答案。 “公开竞价,价高者得。” “价……价高者得?”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姜星河,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还能……这么玩? 这已经不是租了,这是抢啊!用银子明火执仗地抢!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看向身边昔日的酒肉朋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估量和敌意。 每个人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的家底,同时也在猜测着对手的底牌。 整个广场,弥漫着一股名为“金钱”的硝烟味。 “当然,本官也并非不近人情。凡是此次,首批成功入驻的商户,待租约到期,未来若是续租,将享有绝对的优先之权!” 优先权! 这三个字,像一剂猛药,瞬间注入了所有商人的心脏! 这已经不是一锤子买卖了!这是一本万利的传家宝啊!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一个胆子大的商人,颤抖着举起了手。 “姜……姜大人,小人还有一个顾虑。” “我等在此投下如此巨额的家产,万一……万一有那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或是宵小之辈前来滋扰……这安全……”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 姜星河闻言,非但没有不耐,反而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问得好。为保大市场长治久安,护卫诸位商户的财产人身安全,本官决定,将面向全县,公开征募一支千人规模的护卫队!” 一千人!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那可是一千个壮丁啊!县衙的衙役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人! “这支队伍,将负责市场的日常巡逻、维持秩序、惩治流氓、处理纠纷!” 姜星河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本官将亲自为其命名,曰:城市管理!”简称,城管!有‘城管’在,我保大家,在大市场内,高枕无忧!” 商户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姜大人英明!” “姜青天圣明啊!!” “有‘城管’大人在,我们还怕什么!我这就回家取银子去!” 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和保障,却无人知晓,在这片喧嚣和狂热之中。 一张以市场为名,以金钱为饵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而那支即将诞生的所谓“城管”,将会成为姜星河手中最锋利,也最忠诚的刀。 姜星河待商户们的欢呼声稍稍平息。 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原本喧嚣鼎沸的广场,竟奇迹般地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汇聚在他身上。 “关于这支护卫队,本官还有几条章程要说。为体现公平、公正、公开。护卫队的招募,将与商铺的竞价同步,于三日后,就在这府衙一同举行!”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商人们摩拳擦掌,心里盘算着三天时间够不够凑钱。 而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汉、身强力壮的脚夫,还有一些混迹在人群中。 气质明显不同于常人的江湖客,则是个个竖起了耳朵。 姜星河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顿了顿,继续说道: “凡欲应募者,需满足几个条件。” “其一,必须是我安平县户籍的良民,身家清白,无有案底。” “其二,身体强健,无有残疾。” “其三……”凡退役的军士,或身怀武艺的江湖好汉,优先录用!”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本事你也涨饷银啊 姜星河的话,引得人群中那些自忖武力不凡的人。 更是个个挺直了腰杆,眼神中迸发出渴望的光芒。 这条件,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姜星河对这种效果十分满意。 “凡入选者,试用期一月,每月俸银……每月俸银五两!另有餐补、衣物、伤药发放!若因公负伤,由县衙全权负责医治!若不幸殉职,一次性发放抚恤金一百两!” 如果说之前竞拍商铺是商人们的狂欢。 那此刻,就是属于所有平民百姓的地震! “五……五两?我没听错吧?!” 一个在码头扛大包的汉子,使劲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没听错!就是五两!比他娘的府兵都高!府兵一个月才多少?一两银子!还得是精锐!” “我的乖乖!五两银子啊!老子在码头累死累活,一个月都挣不来一两!” “还管饭管衣服?受伤了还给治?死了还给一百两?这……这他娘的是去当护卫还是去当大爷啊?” “别拦着我!三天后老子第一个来报名!谁抢我跟谁急!” “滚你娘的!就你那瘦猴样?人家要的是壮丁!” 那些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商人们,此刻也都被这手笔给震住了。 一个月五两银子,一千人,光是俸禄一个月就要支出五千两! 一年就是六万两! 这还不算其他的嚼用开销! 这位姜大人,是把自家金库给搬来了吗?! 这个消息,根本不用等到三天后。 当天下午,就随着那些往来各地的商队和百姓,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扩散到了整个徐州府。 “听说了吗?安平县新来的那个县令,要招一千个‘城管’!” “城管是啥玩意?” “管他啥玩意!你知道人家开多少钱吗?一个月五两白花花的银子!” “啥?!五两?!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骗你干啥!我二舅家的表侄子当时就在现场,亲耳听见的!千真万确!还管吃管住,受伤给治,死了给一百两安家费!” 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在疯狂地谈论着这件事。 安平县,那个在徐州府地图上毫不起眼的小地方,一夜之间,成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 徐州府,府兵大营。 气氛压抑得可怕。 一群刚操练完的府兵,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嘀咕着。 “喂,听说了吗?姜大人哪里招人,一个月五两银子。” “早他娘的传遍了!五两!老子在这儿当牛做马十年了,现在一个月才一两五钱!人比人,气死人!” “可不是嘛!咱们这儿,饷银拖个一两个月是常事,克扣军饷更是家常便饭。受伤了,自己掏钱买药,死了,给口薄皮棺材就算天大的恩赐了。” “他娘的,越说越来气!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来当这个兵!”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士兵紧张地四处看了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满和抱怨,就像病毒一样,在整个府兵大营中疯狂蔓延。 原本还算稳定的军心,在这“五两月俸”的巨大冲击下。 变得摇摇欲坠,人心惶惶。 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脱离军籍,跑去姜大人那里博一个前程。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州知府赵秉坤的耳朵里。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赵秉坤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姜星河!他好大的胆子!他这是在做什么?啊?他这是在公然挖本官的墙脚!!” “大人息怒……息怒啊……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小事?!现在整个府兵大营都快炸锅了!人人都想着跑!你管这叫小事?!本官要是再不出面,这徐州府的兵,怕是都要跑光了!” 师爷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赵秉坤在房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倒要当面问问他姜星河,他到底想干什么!” …… 府衙后堂。 姜星河正优哉游哉地品着新茶,听着张猛汇报着最新的宣传情况。 “大……大人!不好了!徐州知府赵大人……他……他来了!” 姜星河端着茶杯的手,稳如泰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 “哦?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肥硕的身影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姜星河!你给本官出来!” 赵秉坤人未到,声先至,那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怒火。 姜星河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 “不知知府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赵秉坤哪里有心情跟他客套,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姜星河面前。 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姜星河!我问你!你那‘城管队’,为何要开出五两银子一月的高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徐州府兵的军心都乱了!你这是在动摇我徐州府的根基!” 面对赵秉坤的咆哮,姜星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甚至还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大人,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坐下说,坐下说。” “坐什么坐!你今天必须给本官一个解释!” “解释?赵大人想要什么解释?本官招募城管队,所用银两,皆是姜某的私人产业,一分一厘,都未曾动用府衙的公款。这……也需要向赵大人解释吗?” 一句话,直接把赵秉坤后面的话全都堵死了。 是啊,人家花的是自己的钱,你管得着吗? 赵秉坤的脸瞬间憋得通红,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姜星河嘴角微微上扬,轻飘飘地又补上了一刀。 “再者说,赵大人若是觉得徐州府兵的俸禄太低,军心不稳……那大人大可以自己想办法,为他们涨涨俸禄嘛。毕竟,如何安抚军心,稳定大局,这可是知府大人的分内之事啊。” 赵秉坤被姜星河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府库里什么情况,他赵秉坤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 别说给府兵涨俸禄了,能按时把那点可怜的饷银发下去,都得谢天谢地了! 第二百章 城管队要独立执法权 刚刚那通咆哮,不过是仗着自己知府的身份,色厉内荏地咋呼一通罢了。 哪成想,这姜星河油盐不进,一根软钉子直接扎在了死穴上。 赵秉坤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肥硕的脸颊滑落。 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姜星河,那份从容不迫。 “咕咚。”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之前挺得笔直的腰杆,不自觉地就弯了下去。 那副兴师问罪的架势,顷刻间土崩瓦解。 换上了一副几乎可以说是谄媚的笑容,肥肉堆在一起,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姜……姜大人……您说笑了,说笑了。下官……下官这也是……唉!也是没办法啊!” 赵秉坤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奈,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边说,还一边用袖子擦着汗。 “您是不知道,这府库……实在是空虚得很呐!我……我哪有那个银子给府兵们加饷啊!我要是有钱,我能让他们闹腾吗?” “姜大人,您就高抬贵手,发发慈悲吧!您再这么挖下去,我这徐州府可就真成一个空架子了!求求您了,别跟我这儿抢人了……” 姜星河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貌似诚恳的关切。 亲自提起茶壶,给赵秉坤面前空着的茶杯续上水。 “赵大人,言重了。你我同朝为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姜星河又怎会真的看着徐州府的防务陷入瘫痪呢?” 赵秉坤愣愣地看着姜星河递过来的茶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姜星河继续说道: “府兵军心不稳,根源在于缺钱。赵大人既然有难处,不如……你我合作一番,如何?” “合作?” 赵秉坤眼皮一跳,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姜星河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不错,合作。” “府兵的军饷,我来出!”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秉坤的脑子里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 “我说,府兵们的俸禄,我来补贴。保证他们的月钱,不比我城管队的差。如此一来,军心浮动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赵大人的燃眉之急,也算是我这个同僚,帮你分忧了。” 赵秉坤的心脏狂跳起来。 不用自己出一分钱,就能解决府兵闹事这个天大的麻烦?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巨大的诱惑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但姜星河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当然,我出钱,也不是白出的。我需要赵大人,下一道正式的官文。承认我组建的‘城管队’,为官方认可的辅助治安力量。并赋予他们,在城内巡查市容、维持秩序、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轻微治安纠纷之权。” 赵秉坤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 呆呆地看着姜星河,脑子飞速地运转着。 这个交易……太诱人了。 解决了钱的问题,这个知府的位置就能坐得更稳。 可代价…… 代价就是,必须亲手下发官文,给姜星河的这支私人武装一个“合法”的名分! 一旦城管队被官方承认,那就不再是姜星河的私兵了,而是名正言顺的“官差”! 巡查市容?维持秩序?处理纠纷? 这不就是把徐州城一半的管理权,拱手让给了他姜星河吗?! 今天他敢要巡查权,明天是不是就敢要税收权? 后天是不是连这知府的位子他都想要?! 赵秉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看着姜星河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只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橄榄枝。 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来回拉扯,让头痛欲裂。 迟迟无法做出决断,只能死死地盯着姜星河。 姜星河看着他那副快要窒息的模样,像是终于于心不忍了似的,悠闲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啪嗒。” 一声轻响,却让赵秉坤浑身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 姜星河叹了口气,身体往后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赵大人,你看你,这汗都把官服浸湿了。是我强人所难了,不该让你如此为难。” 赵秉坤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希冀? 难道……他要松口了? 只见姜星河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副“我为你着想”的诚恳表情。 “这样吧,既然赵大人觉得下这道官文,实在是有碍观瞻,那我姜星河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我退一步。” “这城管队,往后我保证,只从民间招募良家子弟,绝不再去挖你徐州府的一兵一卒。你看如何?” “这事儿,也就不必劳烦赵大人你,亲自下发什么官文了,全当我姜星河自己闹着玩,行不行?” 姜星河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的是在做什么巨大的让步。 赵秉坤的脑子嗡的一声。 退一步? 这他妈叫退一步?! 这他妈是直接把脚踩到老子的脸上了啊! 不挖府兵,听起来是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可代价呢? 今天他不挖府兵,明天他就能把全城的青壮都招走! 这支“城管队”就能在徐州城里横着走,而他这个知府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因为你已经“默许”了! 这个姜星河…… 有毒吧! 给出的两个选择,根本就不是选择题! 而是一左一右,两个把他往死路上逼的绞索! …… 三天后。 徐州府衙门口。 天还没亮透,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府衙那庄严肃穆的石狮子。 此刻被两条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挤得只剩下两个脑袋露在外面。 府衙正门前,被硬生生开辟出了两块场地。 左边,扯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 “大市场招租,先到先得!” 右边,同样扯着一条横幅,字迹更加刚劲有力,透着一股杀气: “城管队招募,月饷五两!” 人群鼎沸,议论声冲天而起,几乎要把府衙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五两!一个月五两银子啊!我没看错吧?” 第二百零一章 平板支撑选拔 “你没看错!”老子在兵营里,一个月才一两半!还他妈经常拖欠!不干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挤进去!” “就是!当兵的钱拿不到,还得被那些鸟官当狗使唤!给姜大人办事,听说顿顿有肉吃!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没错!姜大人仁义!” 而在另一条队伍里,商贩们的议论也同样热烈。 “李掌柜,你也来了?你城西那铺子不开了?” “开个屁!”一个胖掌柜抹了把汗,“天天被那帮地痞无赖骚扰,交的保护费比我赚的都多!我听说了,姜大人的大市场,有他自己的城管队巡逻!谁敢闹事,直接打断腿!这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姜大人真是咱们徐州百姓的活菩萨啊!”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赞美,一句句充满渴望的议论,穿透了府衙厚重的大门。 府衙内,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正堂,声音带着哭腔。 “大……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快反了天了!” 赵秉坤面如死灰地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根本不需要下人通报。 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每一句“姜大人仁义”,都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看着两条望不到头的长龙,看着那些百姓脸上洋溢的。 姜星河赢了。 用=最无法反抗的方式,赢了。 民心。 这把最锋利的刀,此刻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吱呀——” 一声沉重的门轴转动声,仿佛一道命令,瞬间压下了场间所有的嘈杂。 府衙厚重的朱漆大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只见姜星河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负着手,慢悠悠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跟着面色严肃的张猛和一队精神抖擞的夜不收。 径直走上了府衙门前临时搭建起来的一座半人高的木台。 这木台不大,但足以让他俯视底下黑压压的人群。 姜星河站定,目光先是扫向了左边那条商户的长龙。 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闭上了嘴巴。 “诸位乡亲,诸位掌柜。感谢大家对大市场的支持,姜某在此谢过。” 微微一抱拳。 人群中响起一阵善意的回应。 “姜大人客气了!” “我们都盼着呢!” 姜星河抬手,虚按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说明白。大市场初建,规模有限。第一批入驻的商铺,都是些能带动徐州经济的大商户,所以需要验资,各位准备好验资资料就可以填写报名报了。” 这话一出,商户队伍里顿时炸开了锅。 失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眼看就要失控,姜星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大家稍安勿躁!大商户有大商户的铺面,其他人,自然也有你们的去处!我姜星河建大市场,不是为了让几个有钱人赚更多的钱,而是为了让所有想在徐州安安稳稳做生意的人,都有饭吃!” “在那边,我已经预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专门用作流动摊位区!不收你们一文钱的租金,只要你们的货物干净、买卖公道,随时可以去摆摊!至于后续的固定铺面,等市场扩建,会再次公开招募,届时一定优先考虑今日到场的各位!” 人群先是一静。 紧接着,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不收租金?我的天老爷!” “姜大人万岁!” “这才是为我们小老百姓着想的好官啊!” 那些原本还满腹怨气的商贩,此刻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姜星河千恩万谢,然后三三两两地主动散去了。 原本拥挤不堪的场地,瞬间空出了一大半。 只剩下右边那条应征城管的队伍,显得更加雄壮。 二楼茶馆的雅间里,赵秉坤透过窗户缝隙看着这一切,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三言两语,一场随时可能激化的矛盾,就这么被他化解于无形。 而且,还让他又收获了一波民心。 这个姜星河……简直是个妖孽! 此时,高台上的姜星河,将目光完全转向了剩下的这群人。 眼神更加炙热。 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谋生的机会,而是一个改变命运的身份! 姜星河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声音变得沉凝有力。 “想必,你们都是冲着‘城管队’这三个字,还有那五两月饷来的。” 底下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夹杂着激动。 “没错!” “姜大人,收下我吧!我力气大!” 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拍着胸脯吼道。 姜星河却摇了摇头。 “力气大?我姜星河要建的城管队,不是一帮只知道挥拳头的地痞流氓!” “徐州城里,这样的杂碎,已经够多了!” 这句话,让不少自恃武力的人脸色一变。 “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是能明辨是非的爷们儿!是能保护弱小,维护公道的卫士!所以,我的选拔,不只看你的拳头有多硬!” “更要看你的心,是不是正的!”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 “选拔,共分三关!” “第一关,体能!连自己身体都管不好的人,没资格管别人!这一关,会淘汰掉大部分的弱者!” “第二关,实情模拟!我会设置各种你们将来可能会遇到的情况,看你们如何应对!心术不正、脑子愚笨的,全都给我滚蛋!” “第三关,我亲自面试!只有通过前两关的人,才有资格站在我面前!” 人群一片哗然。 这选拔方式,闻所未闻! 什么叫实情模拟? 还要亲自面试? 当官的招人,不都是看谁塞的钱多,看谁的拳头大吗? 姜星河没理会他们的议论,继续高声道: 张猛立刻带着几个护卫,抬上来一块长长的木板。 姜星河亲自走下台,将木板放在地上,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双肘撑地,脚尖点地,身体绷成一条笔直的线,纹丝不动。 “这个姿势,我称之为‘平板支撑’。” 姜星河的声音从地面传来,清晰无比。 “现在,所有想参加选拔的人,立刻!马上!就地做出这个动作!” “规则很简单,一炷香。” “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通过第一关!” 第二百零二章 城管队不收意志薄弱之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姜星河那个古怪又看似简单的姿势。 这是什么考核? 趴在地上不动? 也太简单了吧! 赵秉坤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这……这他妈是在干什么?!” “这算什么考核?趴在地上学王八吗?!” 他身边的师爷也是一脸懵逼。 “大人……看不懂,属下完全看不懂啊……” 而底下的人群,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巨大的热情。 “哈哈哈!就这个?我能撑一天!” “太简单了!姜大人这是白送我们进第一关啊!” 数以百计的汉子,哄笑着,学着姜星河的样子,纷纷趴在了地上。 起初,每个人都信心满满,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可十个呼吸之后。 第一个人的笑容僵住了。 二十个呼吸之后。 开始有人身体发抖,汗珠从额头滚落。 三十个呼吸之后。 “哎哟……不行了……我的腰……” 一个胖子最先怪叫一声,轰然塌了下去,像一滩烂泥。 紧接着,仿佛是连锁反应。 此起彼伏的倒地声和惨叫声响起,一个又一个壮汉面色涨红 浑身抽搐着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广场,此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那些围观的百姓和刚刚散去的商贩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脸上的嘲笑,渐渐变成了震惊和敬畏。 茶楼上,赵秉坤脸上的讥讽也早已消失不见。 看不懂这个姿势的原理。 但他看得懂结果! 仅仅几十个呼吸,就淘汰了近半的人! 淘汰掉的,都是那些看起来虚胖、意志力薄弱之辈! 这……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广场上那根高香,火头一点点往下吞噬着香身,香灰簌簌落下。 趴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少。 剩下的每一个,身体都抖得像筛糠。 汗水早已浸湿了他们身下的土地,汇成一滩滩小水洼。 他们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扭曲在一起,青筋像蚯蚓一样在脖子和额头上乱爬。 支撑他们的,已经不是肌肉,而是一口气。 一口不服输,不甘心就这么倒下的气! 终于,最后一截香身被火舌吞没,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时间到!” 张猛洪亮的声音如同天降纶音,让那些苦苦支撑的人精神猛地一松。 剩下的两三百号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齐刷刷地瘫倒在地。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是溺水之人刚被捞上岸。 姜星河则像是没事人一样,双臂一撑,轻巧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他的目光扫过场上那些瘫倒在地,却最终坚持下来的人。 这几百号人里,有几个是本地卫所的军户,身板结实,一看就是常年操练的。 还有几个是走南闯北的练家子,太阳穴高高鼓起。 这些人能通过,在姜星河的意料之中。 但他的目光,很快被两个特殊的人吸引了。 一个,是面色苍白如纸的瘦弱书生。 此刻,他正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汗水将他单薄的儒衫完全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更显得他形销骨立。 可他撑在地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中,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另一个,是个沉默寡言的猎户。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瘫倒,而是默默地翻过身,坐在地上,平静地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 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刚才那场酷刑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这两个人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我……我没看错吧?那个病秧子书生……他居然也撑下来了?” “他娘的,老子一个能打他十个!怎么我就趴下了,他却没事?” “还有那个黑炭头,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就撑到了最后!” 那些被淘汰的壮汉们,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们看着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嫉妒。 围观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看向姜星河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和好奇。 “这姜大人,真乃神人也!” “是啊,谁能想到,就这么趴一会儿,就能把人的骨头和性子都给看透了?” 姜星河缓步走到那群通过考核的人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目光在那个书生和猎户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赞许。 “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体格强壮,固然是优势。但比体格更重要的,是你们的骨头够不够硬!” “张猛!” “在!” “把通过之人的名字,籍贯,全都给我一一记下!” “是!” 张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开始登记。 姜星河又道: “明日辰时,县衙后院,进行第二关考核。迟到者,视为放弃!”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县衙。 那些被淘汰的汉子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灰溜溜地离开了广场。 而通过考核的数十人,则在登记完信息后,互相搀扶着,拖着酸痛的身体,在百姓们敬佩的目光中离去。 茶楼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 赵秉坤手中的青瓷茶杯,应声而碎。 滚烫的茶水混着瓷器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但他却毫无所觉。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楼下那个正挣扎着站起来的瘦弱书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妖法……这绝对是妖法!” 他想不通,他完全想不通! 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趴地动作,能有如此奇效? 它精准地筛掉了那些外强中干的废物,留下的,全是些意志如铁的硬骨头! 尤其是那个书生! 看他那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居然也能撑到最后! 这让赵秉坤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忌惮,从心底疯狂地涌了上来。 猛地转过头,对着身旁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师爷,用一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命令道: “去!给我查!把今天通过的这几十个人,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个底朝天!特别是他!那个弱不禁风的酸秀才!” 第二百零三章 来场古代版剧本杀 府衙后堂。烛火摇曳。 张猛捧着一本刚刚登记好的名册,恭敬地递了过来。 “大人,都记下了,一共二百零七人。” 姜星河接过名册,入手微沉。 一页页地翻看着,指尖在那些墨迹未干的名字上缓缓滑过。 …… 姜星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满意,又不满意。 他妈的,一个小小的平板支撑,居然就干掉了九成的人。 来之前他还以为这帮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练家子,结果连核心力量这最基础的一关都过不了。 这徐州的武备,简直废弛到了根子上。 但反过来想,能撑下来的这些,绝对是沙子里淘出来的金子。 至少在意志力这方面,是顶尖的。 宁缺毋滥,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两个名字上。 “文彦,书生。” “石猛,猎户。” 那个叫文彦的书生,瘦得跟根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脸色苍白得像抹了层粉。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愣是咬着牙撑到了最后,那股子狠劲儿。 连姜星河都看得有点侧目。 这不正常。 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强,也得有最基本的身体底子撑着。 这文彦,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就是藏着什么秘密。 还有那个叫石猛的猎户,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黑黢黢的,往人堆里一站就找不着了。 别人要么瘫软如泥,要么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他倒好,就跟刚睡醒伸了个懒腰一样,云淡风轻。 这也不正常。 这平静的背后,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张猛。” “属下在。” “你对这两个人,有什么看法?” 姜星河指了指名册上的两个名字。 张猛凑过来看了一眼,挠了挠头,一脸的实在相。 “大人,那个叫石猛的猎户,我瞅着像是个练家子,手上和虎口的老茧厚得很,眼神也跟鹰似的,是个狠角色。” “至于那个书生……属下看不懂。他趴在那儿的时候,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汗水把地都浸湿了一大片,我好几次都以为他要断气了。可他娘的……他就是不倒。” “越来越有意思了。” …… 与此同时,赵家府邸。 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冰冷得像是腊月的寒潭。 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 “老爷!查……查到了!” 赵秉坤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一把揪住家丁的衣领,双目赤红。 “说!那个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回……回老爷,他叫文彦,就是城南一个破落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平时就靠在街边卖字画为生……街坊邻居都说他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连桶水都提不动……” 家丁把连夜打探来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赵秉坤非但没有松一口气,脸上的阴霾反而更重了。 眼神里的惊疑和狠戾几乎要化为实质。 “手无缚鸡之力?” 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一个连水都提不动的病秧子,能在那妖法之下撑到最后?”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将家丁扇得原地转了两圈,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 “废物!一群废物!” 赵秉坤一脚将家丁踹翻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如果这文彦是个隐藏极深的高手,反而还没这么慌。 可偏偏查出来的结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这里面一定有鬼! 那个姓姜的,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书生,他们绝对是一伙的! “继续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去收买,去恐吓,去跟踪!我要知道这个文彦最近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甚至跟谁多说了一句话!” 姜星河却对即将到来的暗流浑不在意。 他正拿着一支毛笔,在一张白纸上涂涂画画,神情专注而兴奋,像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第一关,筛掉的是软骨头。 那第二关,就该筛掉蠢货了。 要玩一个这个时代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游戏。 一个考验观察力、判断力,以及……团队协作能力的游戏。 姜星河的笔尖在纸上停下,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场景布局图。 嘴角,扬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 “就来一场古代版的‘剧本杀’吧。” “让我看看,是孤胆英雄能笑到最后,还是懂得合作的聪明人,能揭开谜底。” ……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二百来号人就被张猛带着差役,从临时搭建的营帐里粗暴地赶了出来。 昨夜那非人的折磨,依旧是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众人被领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前。 这宅院看着不大,白墙黑瓦,朱红色的木门紧闭着,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却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看着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 “进去吧,大人在里面等着你们。” 张猛面无表情地推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带着一丝恐惧和茫然,但还是硬着头皮,鱼贯而入。 是个标准的三进院子。 院中杂草丛生,石桌石凳上布满了青苔,处处都透着一股荒凉和破败。 姜星河就坐院子正中央的一张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脸上挂着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他放下茶杯,轻轻拍了拍手。 “诸位,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的考核。”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没一个敢吭声的,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有敬畏,有恐惧,但更多的是疑惑。 “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第二关要考什么。” “别急,我这人最喜欢玩点新花样。” 张猛立刻会意,从身后捧出一个木盘,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用麻绳系好的纸卷。 “现在,每人上来领一份。”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胆子稍大的汉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人……这……这是什么?是军令吗?” “你可以把它当成军令,也可以不当。我只告诉你们这场游戏,分组,每组二十个人,这上面写着你们接下来在这座宅院里的新身份,以及你们需要完成的任务。” 第二百零四章 文彦很有意思 新身份?任务? 所有人都懵了,这他妈算哪门子的考核? 难道不是应该考骑马射箭,排兵布阵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一头雾水的时候。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 他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语气轻松得像是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就在刚才,这宅子的主人,王老爷,在自己的书房里被人杀了。” “尸体,都还没凉透呢。”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死人了?” “杀人案?这……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去查案不成?我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当捕快的啊!” 面对众人的喧哗,姜星河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眼神锐利如刀。 “在今天天黑之前,找到杀害王老爷的真凶。” “而那个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这话一出,所有人如遭雷击,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好了,游戏开始。祝你们好运。” 姜星河宣布完规则,便转身走上了一旁的二层小楼,悠哉悠哉地观起戏来。 底下的人彻底乱了套。 他们手忙脚乱地解开手里的纸卷,看着上面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我是府上的厨子?让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少了菜刀?这他娘的是什么鬼?” “我是王老爷的远房表弟,因觊觎家产而心生歹念……我靠!这不直接说我是凶手吗?!” “我是看门的家丁,昨夜听到书房有异响……狗屁!我昨晚明明在营帐里疼得死去活来!” 石猛也拿到了自己的那份“剧本”。 他粗大的手指笨拙地展开纸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上面写着:“你是王老爷重金聘请的护院,武艺高强,忠心耿耿,负责保护王老爷的安全。你的任务是:找出杀害老爷的凶手,并找到凶器。” 护院?凶手?凶器? 石猛把这几个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了好几遍,还是没搞明白这到底是要干嘛。 这不就是过家家吗? 茫然地看向四周,却发现大部分人和他一样,都是一脸的抓瞎。 只有一个人例外。 文彦。 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此刻正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那张薄薄的纸。 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呼小叫,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困惑。 看完纸上的内容后,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其折好,塞进了袖子里。 然后,他开始观察。 他的目光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流淌过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从布满青苔的石阶,到半开半合的窗棂,再到院墙上剥落的墙皮。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周围那些“同伴”的脸上,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都尽收眼底。 就在此时,宅院外围。 几个扮作小商贩和行人的身影,正从不同的角度,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院内。 “头儿,那小子进去了。” 一个卖糖葫芦的压低声音,对身边一个看似在打盹的算命先生说道。 算命先生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似昏昏欲睡,实则余光一直锁定着院内的动静。 “看清楚了,他进去之后有什么异常举动?” “没有……他太镇定了,镇定得根本不像个正常人!其他人都在那鬼叫,就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那东张西望,好像在自己家后花园散步!” 算命先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继续盯紧了!老爷说了,哪怕他放个屁,你们都得给我记下来是什么味的!” 宅院二楼,姜星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甚至注意到了外围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赵秉坤那点小动作,在他眼里就跟三岁小孩的把戏一样可笑。 现在的全部兴趣,都在那个叫文彦的书生身上。 “有意思……” 姜星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所有人都被规则束缚,在原地打转,只有你,第一时间跳出了棋盘,开始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审视一切。在这场信息完全不对等,甚至连规则都是我临时编造的游戏里。” “我他娘的看明白了,这姓姜的王八蛋在耍我们!” 一个壮汉将手里的纸卷狠狠摔在地上,唾沫横飞。 “对!把我们当猴耍!这是把我们关起来了?” “放我们出去!老子不玩了!” 石猛也被这气氛搞得心烦意乱,他攥着那张写着“护院”的纸。 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根本理不出头绪。 就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心,文彦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响了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冷静的针,瞬间刺破了鼓噪的声浪。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一瞬,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书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 “吵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和体力。” “有人说这是姜公子在耍我们,或许是。但各位有没有想过,他耍我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目的?就是看我们出丑呗!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都这点恶趣味吗?” 附和声此起彼伏。 文彦却摇了摇头,嘴角甚至还挂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如果只是为了看我们出丑,那他大可不必费这么大的周章。” 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卷。 “他给了我们每人一个‘身份’,给了我们一个共同的‘事件’,王老爷被杀。甚至,还给了我们一个明确的‘目标,找出凶手。” “这说明什么?” 文彦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明,这不是一场耍猴戏,而是一场……考验。” “他娘的……考验我们什么?考验我们谁的嗓门大吗?” “我们每个人手里的信息,都是残缺的。就像瞎子摸象,只凭自己手里的这一小块,永远也拼不出全貌。” 第二百零五章 城管大队代理队长 “我建议,我们暂时放下各自的猜忌和抱怨,合作一次。” 文彦看向那个自称是“远房表弟”的男人。 “比如,你的身份是什么?你又被告知昨夜在何处?” “我是……王老爷的远房表弟。纸上说我……觊觎家产。” “他是家丁,说昨晚听见书房有动静。” 文彦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骂骂咧咧的厨子。 “你呢?” “我?我是厨子!让我去厨房看看!” 文彦的思路越发清晰,他环视众人,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大家明白了吗?厨子去厨房,家丁守着书房,每个人都有自己被设定好的行动范围和观察视角!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共享这些非秘密的信息!” “我提议,所有人,说出你的‘身份’,以及你被告知的‘案发时’所在的位置或听到的消息。至于你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像这位兄台一样‘觊觎家产’的心思,可以暂时不说。” “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大致拼凑出这桩‘命案’发生前后的基本情况!”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不少人头脑中的火焰。 人们面面相觑,虽然还有些犹豫,但眼中的慌乱已经褪去了大半。 是啊,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骂,不如按这个书生说的试一试! 石猛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本就不是什么有主见的人。 此刻文彦的一番话让他茅塞顿开。他把胸脯拍得“嘭嘭”响,瓮声瓮气地说道。 “俺……俺是护院!俺的任务是找出凶手!” “俺觉得这位兄弟说得对!俺听你的!” 有了石猛这个壮汉带头,剩下的人也纷纷松了口。 “我是丫鬟,昨夜在夫人房里伺候……” “我是账房先生,老爷昨晚还找我对过账本……” “我是马夫……” 文彦满意地点了点头,立刻开始指挥。 “好!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 “还有你!你是护院,武艺最高,负责宅内的巡查和警戒,保护好各位‘证人’的安全,有任何发现,立刻来向我汇报!” 一番安排下来,原本乱糟糟的一群人,竟真的被他三言两语调动起来。 化作一个个小组,朝着宅院的各个方向奔去。 混乱的场面,奇迹般地变得井然有序。 文彦则蹲下身,随手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就在那满是尘土的院子地面上,开始画了起来。 他用一颗大石子代表死者“王老爷”,然后根据刚才收集到的信息,在周围摆上代表“远房表弟”、“账房先生”、“丫鬟”、“厨子”的小石子。 他又用树枝,在石子之间画上长长短短的线条,代表着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时间线。 一个简陋但清晰的人物关系图和案发时间轴,就在他的手下,一点点地被勾勒出来。 二楼之上。 姜星河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眼中的玩味,已经彻底被一种名为“欣赏”的光芒所取代。 原以为,这书生只是比别人聪明一点,冷静一点。 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强的组织和领导能力。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群互不相识、心怀鬼胎的乌合之众,迅速拧成一股绳,并且各司其职。 这不是普通的聪明,这是帅才! 能洞察局势,能分析人心,更能化繁为简,直指核心。 姜星河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几乎咧到了耳根。 “此人,我姜星河要定了!行了,别看了。” 姜星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场闹剧,可以提前收场了。” “公子,这……这才刚有点意思,不再看看了?” 姜星河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 俯视着院子里那群还在“认真办案”的应试者,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看什么?看这群蠢货怎么继续丢人现眼吗?” “一群人连脑子都凑不齐一个囫囵的。” “一点屁大的突发状况,就慌得跟死了亲爹一样,除了哭爹喊娘、互相指责,还会干什么?也就是这个叫文彦的,还算是个惊喜。” 姜星河的目光落在那个蹲在地上,用石子推演案情的文弱书生身上。 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转过身,不再看楼下的景象。 “传我的话下去,第二轮测试,到此结束!所谓的第三轮,也他妈的别搞了,浪费老子时间。” 亲信连忙应道: “是,公子!那这些人……” 姜星河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打发一群苍蝇。 “刚才听那个文彦指挥的,大概有那么两百来号人吧?就是那个叫什么石猛的莽夫带头的那批。” “让他们留下,算是个预备役,勉强能用。” 亲信领了命,正要退下,又被姜星河叫住。 姜星河的嘴角勾起笑意。 “把那个文彦,单独带到我面前来。我要亲自见见,我预定的这位‘城管大队代理大队长’。” …… 楼下,气氛正热烈。 在文彦的调度下,众人分头打探来的“消息”越来越多。 “找到了!王老爷昨晚吃的饭菜,还剩了点在厨房!” “账房先生说,王老爷昨晚看的最后一本账,是关于城南那批丝绸的!” “不对!我听小道消息说,王老爷的远房表弟,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石猛带着两个临时“手下”,像模像样地在院墙边巡逻。 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俨然一副尽忠职守的护卫队长模样。 文彦则蹲在地上,不断地将新的信息,用石子和树枝。 标注在他那简陋的“案情分析图”上,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逼真的“破案游戏”中时,姜星河的亲信带着几名家丁,从楼上走了下来。 “都停一停!” 一声断喝,打断了院子里的嘈杂。 众人纷纷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那亲信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宣布道: “奉公子之命,‘徐州城管队’招募测试,第二轮,到此结束!” “什么?” “结束了?” “这……这不是还没查出凶手吗?” 第二百零六章 姓文背后有秘密 “搞什么名堂!耍我们玩呢?” “就是!老子案情刚有点头绪,你跟我说结束了?这不是坑人吗!” “在徐州,姜大人的话,就是道理!恭喜各位,暂时入选为‘城管队’预备役。明日辰时,在此地集合,不得有误!” 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了从始至终都蹲在地上。 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文彦。 “你,就是文彦吧?” 文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学生正是。” “我们家公子,要见你。请随我来。”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文彦身上。 羡慕、嫉妒、不解、怨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文彦吞噬。 凭什么这个穷酸书生,能得到姜家公子的单独召见? 没人想得通。 文彦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跟着那亲信,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 一步步走上二层小楼。 木质的楼梯在文彦的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楼下那几百道目光,如芒在背,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的布衣烧出几个洞来。 但文彦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亲信将他引至一间雅间的门口,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己则识趣地退到一旁,像个影子般立着,眼观鼻,鼻观心。 文彦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雅间内,陈设雅致,檀香袅袅。 姜星河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 文彦正要躬身行礼,口中的“学生文彦,拜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声轻响。 姜星河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打断了文彦的动作。 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前来应募的书生。 “别拜了,省省吧。我不好奇你叫什么,我更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用词,毫不客气。 文彦的动作僵在半空,随即缓缓直起身,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微笑。 仿佛没听出话里的侮辱。 “公子说笑了,学生不过一介穷书生。” “穷书生?” 姜星河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站起身,踱步到文彦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如刀,一寸寸地刮过文彦的身体。 “我见过的穷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要么酸腐固执,要么胆小如鼠,要么就是只会死读书的呆子。” “可你呢?” 姜星河停在文彦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脸,低声说道。 “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一个‘穷书生’,是如何想到用几颗破石子,几根烂树枝,在地上画出堪比官府卷宗的案情图的?” “嗯?” “你再给我解释解释,一个‘穷书生’,是如何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将两百多个互不相识的乌合之众,指挥得井井有条,分派任务清晰无比,连先后顺序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文彦啊文彦,你告诉我,这些本事,是哪本书教你的?《孙子兵法》还是《三十六计》?你这书,读得可真是活泛啊!”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直扑文彦面门。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雅间内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姜星河死死地盯着文彦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冰冷。 “你是哪个世家派来我这儿探路的?王家?李家?又或者……你是哪个倒了血霉的将军手底下,侥幸活下来的落魄军师,想在我这儿另谋出路,换个东家?” 面对这几乎是定罪的猜测,文彦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他没有躲闪姜星河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 良久,他才缓缓地拱起手,深深一揖。 “回公子话。学生并非任何世家的棋子,更非什么落魄军师。家中遭逢变故,家道中落,藏书万卷也换不来一顿饱饭。为求生计,不得不绞尽脑汁,将书中读过的些许道理,笨拙地用在这世事之中罢了。” “所谓案情图,不过是效仿沙盘推演。所谓分派任务,也只是将《考工记》中百工协作之法,略作变通。至于石猛大哥……莽直之人,性情纯粹。以诚待之,晓之以理,而非以势压人,自然能得其信赖。这并非什么高深谋略,只是为人处世的一点浅薄心得。”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行为,又将一切归功于“读书”和“求生”,姿态放得极低。 姜星河眯着眼听完,不置可否。 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知道,再逼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种人,嘴比蚌壳还硬。 突然,姜星河笑了。 “好一个‘活学活用’!好一个‘以诚待之’!” 转身走回桌边,拿出一块黑铁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 随手一抛,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文彦怀中。 “既然你这么能耐,光当个预备役,太屈才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徐州城管队’的代理大队长。”那两百号人,都归你管。我给你人,给你权,也给你钱。” 他抬起眼皮,玩味地看着一脸错愕的文彦。 “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你这脑袋,究竟能给我唱出怎样一出好戏来。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才知道。别让我失望。” 文彦攥着那块冰凉的铁牌,指尖甚至能感觉到兽头雕刻的粗糙纹路,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是被架上去了,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 消息嗡的一下就在那两百多号应募的城管预备役中炸开了锅。 “啥玩意儿?!那个姓文的小白脸,当了咱们的头儿?” “千真万确!刚才有人看见了,公子爷亲手给了他一块黑铁令牌,就是管咱们的官印!”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穷酸秀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凭啥管咱们?就凭他那张嘴皮子利索?” “就是!咱们是来跟着公子爷吃香喝辣,当官兵的!不是来给一个书呆子当孙子的!” 人群里顿时怨声载道,吵吵嚷嚷,比菜市场还热闹。 第二百零七章 城管的训练任务 看着文彦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那块代表着权力的黑铁令牌。 刚才还想着,这文秀才脑子好使,跟着他准没错。怎么一转眼,他就成了咱们的头儿了?还是个“代理大队长”? 周围的议论声和不满的吵嚷声,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 “凭什么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咱们的头儿?” “就是!老子在战场上砍人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念之乎者也呢!” “肯定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讨了公子欢心!我不服!” “一个连刀都拿不稳的软蛋,怎么带我们?等着被他害死吗?” 这些话,句句都带着刺,扎得人心里发慌。 石猛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文彦,对方还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仿佛周围的千夫所指都与他无关。 心里跟明镜似的。 刚才要不是文秀才,这案子别说查了,咱们连该干啥都搞不清楚! 他说的话,俺听得懂,也知道该怎么干! 这就够了!不像以前跟过的那些鸟官,说半天都是废话,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还得挨鞭子! 他娘的!有本事的人当头儿,天经地义!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石猛猛地往前踏出一步。 这声暴喝,如同虎啸山林,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文彦身上,转移到了这个煞气腾腾的壮汉身上。 石猛环视一周,铜铃般的眼睛里满是凶光。 “俺石猛,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脑子也不好使!但俺知道,谁是真有本事,谁是装模作样的草包!”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指向文彦,但动作里没有丝毫恶意。 反而像是在为他正名。 “刚才,是谁让咱们这群没头苍蝇知道该往哪儿飞的?是他,文秀才!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谁没听懂吗?” 石猛往前逼近一步,吓得前排几个人连连后退。 “俺就信这种识文断字的!因为他能让俺这笨脑子,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像你们这帮废物,除了嚷嚷,还会干个屁!” “现在,公子慧眼识人,让文秀——不,让文大队长带我们,俺石猛第一个服!” 他猛地一拍自己梆硬的胸膛,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谁要是不服,想为难文大队长,那就是跟我石猛过不去!”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森然,“俺这板斧,砍不了字,但砍人脑袋,快得很!” 一番话,说得粗鄙直接,却又掷地有声!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满腹牢骚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一脸凶相的石猛,一个个都把脖子缩了回去。 或许不服文彦这个文弱书生,但他们绝对不敢惹石猛这个杀神! 文彦站在石猛身后,看着这个壮汉宽阔如山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用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支持自己的。 竟然是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莽汉。 对着石猛的背影,郑重地拱了拱手,没有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星河紧跟着文彦下楼。 笑容更盛了,抬手虚按了一下。 “别急嘛,谁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了?他的能耐,可比你们加起来都大。不过,你们很快就有机会‘领教’了。接下来,我说说训练的事。” 姜星河话锋一转。 “第一,体能和队列。每天跑多少里,做多少俯卧撑,站多久的军姿,这些,都会有标准。达不到的,没饭吃。”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安静了不少。 听着就吓人,但也说明公子爷是来真的,不是闹着玩。 不少人心里反而踏实了点,至少这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看着众人稍稍安定的神情,姜星河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像一只准备捕食的狐狸。 “第二嘛……除了练身子骨,你们还得练练脑子。从明天起,所有人,每天必须上一个时辰的文化课。学什么呢?很简单。识字,还有算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院子里两百多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识字?算术? 几秒钟后,爆发出山洪般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让我们去读书?老子这辈子拿过刀,拿过棍,拿过女人的肚兜,就是他娘的没拿过笔啊!” “可不是嘛!我连我爹的名字都写不全乎,让我识字?杀了我吧!” “公子爷,您这是要咱们去考状元吗?” 嘲讽声,怪叫声,此起彼伏。 姜星河也不生气,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直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笑够了?”你们以为城管是干嘛的?光会打架就完了?蠢货!” 他厉声骂道。 “以后出去巡街,官府的告示你们看不懂,是不是得找个三岁小孩给你们念?要去丈量违建的商铺,你连一二三四都数不明白,是打算用手指头比划吗?” “开张罚单,结果连人家的名字都写错,是想让整个徐州城看你们的笑话吗?一群只会用拳头的莽夫,我要你们何用?徐州城里多的是!”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盆盆冷水,把所有人的热情和嘲笑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面面相觑,发现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姜星河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再次指向文彦。 “这些课,就由你们的文大队长亲自来教。三个月后,统一考核。体能,队列,识字,算术,四门功课,但凡有一个人,有一门功课通不过……” “我就罚你们的文大队长。” 整个院子,刹那间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姜星河身上。 转移到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如同一尊雕像般站立的文彦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怀疑,有嘲弄,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死人般的同情。 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让这群连自己名字都写不顺溜的文盲无赖,在三个月内学会读写算术?还要达到考核标准? 这不是要他的才,是要他的命啊! 第二百零八章 连坐制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文彦终于有了动作。 向前一步,对着姜星河,对着台下这两百多号神情各异的“学生”。 缓缓地、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 他直起身,清冷如古井的目光扫过底下每一张幸灾乐祸的脸。 “姜大人的军令,文某,接了。”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仿佛不是接下了一道催命符,而是领受了一份无上的荣耀。 底下看热闹的混混们愣了一下,随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嘿,这书生还真敢接啊?脑子坏了吧?” “装的呗,还能怎么办?当着公子爷的面,他敢说个不字?” “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嘛。反正怎么都是个死,不如死得体面点。” 文彦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清了清嗓子,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 居然扯出了一丝极不自然的、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既然由我来教,那便要按我的规矩来。” “从现在起,所有人,十人一队,自行组队。我不管你们是按地域分的,还是按交情好的分的,一炷香之内,分好队伍,站到我面前来。”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乱糟糟地开始拉帮结派。 很快,二百多号人分成了二十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团体。 文彦的目光如同标尺,在这些队伍里扫过。 “很好。” 他点了点头,声音陡然转冷,像腊月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公子爷仁慈,说一人不过,只罚我一人。” “但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从今天起,我教的东西,以队为单位进行考核。若一队之中,有一人考核不过……” “全队,受双倍惩罚!别人跑十里,你们跑二十里!别人俯卧撑做一百个,你们做两百个!别人有饭吃,你们全队,喝西北风去!”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刚刚还同情文彦的眼神,此刻全都变成了惊恐和愤怒! “凭什么啊!他学不会,干嘛要罚我们?” 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跳了出来,指着自己身边一个瘦得跟猴似的兄弟。 “就他这熊样,让他多跑一步都得喘半天!他要是拖累了老子,老子不是冤死了?” “就是!我旁边这个傻子,一加一等于几都得想半天,这不是坑人吗!” 抱怨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称兄道弟的“好兄弟”,现在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 都充满了嫌弃和猜忌,仿佛身边站着的不是队友,而是随时会引爆的炸药桶。 文彦冷笑一声,完全不为所动。 “觉得不公平?觉得他会拖累你?” “那就给我玩了命地教他!帮他!监督他!他要是学不会,你们就一起滚蛋!”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是打也好,是骂也罢,总之,你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他们突然明白了。 文彦这是把拴在他脖子上的绳子,分给了他们每一个人。 他死,大家也别想好过! 看着台下瞬间转变的气氛,从看戏变成了人人自危。 姜星河满意地拍了拍手。 “文队长说得很好嘛。” “有罚,自然也有赏。” “每个月,学得最快、考核成绩最好的那一队,全体放假一天!另外,赏好酒一坛,酱牛肉十斤!” 如果说刚才的惩罚是地狱,那这奖励简直就是天堂! 放假!喝酒!吃肉! 这三个词,对这群混日子的泼皮无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队友,眼神从嫌弃变成了盘算。 “喂,二狗子,你他娘的给我机灵点,要是敢拖累老子吃不上肉,老子把你腿打断!” “李麻子,你不是自诩记性好吗?到时候可别掉链子!” 原本松散的团伙,在“连坐”的威胁和“酒肉”的诱惑下。 内部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 姜星河冲文彦使了个眼色。 文彦会意,转身从身后搬出一个木箱子,“啪”地一声打开。 众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没有想象中的《三字经》或者《百家姓》。 箱子里装的,是一叠叠巴掌大的小木牌,还有几个装着细沙的浅口木盘。 姜星河随手拿起一块木牌,展示给众人。 木牌的一面,画着一把长刀,画工虽然简单,但惟妙惟肖。 另一面,则刻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笔画极简的字,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注音符号。 “这玩意儿,不认识吧?” 姜星-河晃了晃手里的木牌,笑得像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没关系,我教你们。” “你们看,这画的是什么?” “刀!”底下有人喊道。 “对,是刀!”姜星河指着背面的字,“这个字,就念‘刀’。跟着我念,刀——!” “刀——!”众人稀稀拉拉地跟着喊。 姜星河又拿起一块画着米饭的木牌。 “这个,念‘饭’!吃饭的饭!” “还有这个,”他拿起一块画着一个王八的木牌,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这个念‘王八’!骂人的王八!” “噗嗤!” 底下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原来识字是学这个?这可比摇头晃脑念“之乎者也”有意思多了! 文彦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拿起那些木牌和沙盘,分发给各个小队的队长。 “这些,就是你们的课本。每天,我都会教你们十个字,五个词。” “图形,是为了让你们记住它是什么。文字,是让你们学会怎么写。沙盘,就是给你们练字的。” 他一边写,一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念着姜星河教他的口诀。 “一横一撇,下面带个钩,就是一把杀人刀!” 这口诀简单粗暴,又带着一股子匪气,瞬间就让这群混混们记住了。 他们看着手里的木牌,有的画着弓箭,有的画着酒坛子,有的画着铜钱,甚至还有画着骰子的。 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生活中最常见,最熟悉,甚至是最渴望的东西。 刚才还觉得识字比登天还难的混混们,此刻一个个抓耳挠腮,捧着那些新奇的“课本”,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好奇”和“好胜”的光芒 第二百零九章 大市场一期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新加入城管队的人来说,简直是活在地狱和天堂的夹缝里。 清晨,天还没亮透。 文彦那张死人脸就会准时出现在他们睡觉的大通铺门口。 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就那么敲着铜盆里。 “一炷香!穿衣!洗漱!集合!” “迟到者,全队饿肚子!” 屋里瞬间鸡飞狗跳。 有人裤子穿反了,有人鞋子套错了脚。 还有人迷迷糊糊地把洗脸水直接往嘴里灌。 “二狗子!你他娘的快点!” “李麻子!别磨蹭了!再慢一步,今天全队都得跟你喝西北风!” 半个月前还称兄道弟的一群人,现在为了一个馒头、一碗稀粥。 恨不得把拖后腿的队友直接踹飞。 训练场上,更是惨绝人寰。 “站直了!谁让你们东倒西歪的?没长骨头吗?” 文彦的声音不大,但冷的像冰碴子。 “左!右!左!……张三!你是猪吗?左右不分?全队,向后转!绕场跑十圈!” 哀嚎遍野。 识字课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个字念‘盐’!官府卖的盐!你们平时抢……买的盐!” 大老粗们抓耳挠腮,在沙盘上划了半天,最后画出了一个扭曲的“土”字。 上面还多了几个点。 旁边的小队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蠢货!是‘皿’字底!器皿的皿!装东西的!你画个土疙瘩,是想吃土吗?” “老大,我……我忘了。” “忘了?老子看你是想让大家一起忘掉中午的肉包子!” 小队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抓着他的手。 在沙盘上一笔一划地教。 这种基于生存本能和口腹之欲的学习,效果出奇地好。 半个月下来,这群原本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文盲。 竟然真的认识了上百个常用字。什么“盐、米、油、钱、酒、肉”。 甚至连“违章罚款”四个字,都写得有模有样。 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始懂得什么叫“队列”,什么叫“服从”。 文彦喊“立正”,他们就能站成一排,虽然还歪歪扭扭,但至少不会再交头接耳。 就在这群未来城管被操练得脱胎换骨的同时。 徐州城西门外,那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 一座巨大的市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姜星河贯彻“建成一块、开放一块”的流氓……不,高效策略。 半个月后,当泼皮们第一次走出训练营,看到眼前景象时,全都傻了眼。 “我……我的天……这是啥?” 一个混混指着眼前一排排崭新的青砖瓦房,结结巴巴地问道。 房子整齐划一,中间是宽阔得能跑马的石板路,屋顶上覆盖着油亮的黑瓦。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空气中不再是泥土的腥气,而是石灰和新木料的味道。 “徐州大市场,一期。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干活的地方。这边,盐、糖、粮食交易区。已经完工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十间巨大的铺面已经落成。 大门敞开,只等着商家入驻。 “看到那边的空地了吗?”姜...河又指向另一侧。 “那里,是二期。准备盖日化用品区,就是卖些胭脂水粉的地方。还有书店,文具店。” 他又指了指靠近西城门的一片区域,那里已经打好了地基。 “还有那儿,专门留给那些推车摆摊的小生意人,叫小吃一条街。租金便宜,只要他们把卫生搞好就行。” 泼皮们听得云里雾里。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和一些穿着朴素的妇人。 拿着大扫帚和水桶,正在清扫着市场里的道路。 她们干得很卖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姜公子心善呐,给我们这些老婆子一口饭吃。” “是啊,以前只能捡些烂菜叶子,现在每天都有工钱拿,心里踏实多了。” 那些妇人的低语,飘进泼皮们的耳朵里。 姜星河没理会他们的心思,走到市场入口处一块新立的巨大木板前。 扯下了上面的红布。 “市场管理处!” 姜星河从身后招了招手,几个健硕的夜不收抬着几个大木箱走了上来。 “哐当”一声,箱子被打开。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衣物。 深青色的短打劲装,料子是厚实的棉布,耐磨又精神。 最上面,是一排排泛着黄铜光泽的腰牌。 “这些,是你们的制服和腰牌。” “从今天起,你们是徐州大市场的城市秩序管理员,简称,城管。” “这是个啥官?” 那帮人这辈子,只知道有官兵,有衙役,从没听说过什么“城管”。 听起来……好像还挺像回事儿? “愣着干什么?过来领你们的东西!” 文彦在一旁喝道。 眼看那群刚刚还有了点雏形的大老粗们,一听到有新装备要领。 瞬间故态复萌,纪律荡然无存,一窝蜂地朝着堆放物资的角落涌了上去,。 生怕自己抢不到似的,场面瞬间又变回了菜市场般的混乱。 文彦的脸色,由晴转阴。 “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这几天,费尽口舌,软硬兼施。 好不容易才让他们记住了“队列”和“服从”这两个词。 结果一丁点甜头就让他们原形毕露! 文彦只是默默地走到那堆物资旁,从一个刚打开的箱子里。 抽出了一根新配发的制式装备。手臂粗细、打磨光滑、头部浑圆的硬木短棍。 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壮汉狠狠砸下去 那壮汉整个人都往前一个趔趄,发出一声痛呼。 错愕地回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文彦已经错身而过。 手中的木棍落在了那群乱糟糟的汉子身上。 木棍抽在身上的闷响,接连不断地响起。 伴随着一阵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哎哟!我的娘哎!” “谁他娘的打我……” 被抽的汉子骂骂咧咧地回头,正看到文彦那张宛如恶鬼般的脸。 后面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那帮糙汉子都知道文秀才下手黑! 不打要害,专挑肉多骨头少、打起来最痛却又不会造成重伤的地方下手。 “纪律呢?都喂狗了?领东西的时候,队列呢?都给我滚回原地!站好!” 第二百一十章 有几分模样的城管队 “教你们的队列!天天强调的服从!你们都就这红烧肉吃了吗?!” 文彦厉声喝道,手中的木棍“啪”的一声抽在地上。 溅起一小片尘土,吓得所有人都是一个哆嗦。 对付这群人,道理是说不通的。 刚才还乱哄哄的一群人,此刻全都白着脸,哆哆嗦嗦地按照记忆中的位置。 重新站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列。 看向文彦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这个秀才,会杀人! 文彦看着眼前这群终于安静下来的队员。 将那根已经立下赫威的木棍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现在,听我口令!重新报数!” 那顿狠辣无情的棍棒,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这群兵痞地痞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桀骜。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来了不少胆大的百姓在探头探脑地围观。 “看,那不是城西的赌鬼王二麻子吗?怎么站那儿跟个木桩子似的?” “还有那个,东市收保护费的李疤瘌!哟,这帮人渣凑一块儿了!” “听说是新来的钦差大人组建的什么‘城管队’,就这群货色?天哪,这怕不是引狼入室,咱们徐州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百姓们的议论声充满了鄙夷和担忧。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闹剧,一群地痞流氓换了身皮。 骨子里还是那副德性,甚至可能因为有了官方身份而变本加厉。 文彦对外的议论充耳不闻,对他们勉强站出的队形依旧不甚满意。 但总算有了个雏形。 “现在,开始发放物资!每人一套制服,一根巡城棍,一双新靴!石猛,你带你那队,第一个上前领取!” 听到有新东西领,不少人眼中下意识地躁动起来,似乎想往前凑。 然而,文彦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木棍在青石板上顿了一下。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个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屁股上的疼痛仿佛又加剧了三分。 连忙收回了不安分的眼神和脚步,把胸膛挺得更高了,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娘的,忘了这煞星还看着呢…… 这秀才比军营里的督军还狠!老子再也不敢乱动了! 石猛大步出。 他走到物资前,没有半分杂乱。 从负责分发的书吏手中接过全新的转呗。 没有立刻查看,而是抱着东西,跑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将东西放在脚边,重新站得如松如柏。 后面的人有样学样,虽然动作远不如石猛标准。 但也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上前,领取,归队。 “咦?快看!他们……他们还真排上队了?” “嘿,邪门了!你看王二麻子那怂样,大气都不敢喘!刚才那个书生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别说……这队排的……比衙门口那些衙役都整齐!一个个站得跟枪似的,还真有几分样子!” 百姓们的风评,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从彻头彻尾的鄙夷。 转变成了混杂着惊讶、好奇和一丝不可思议的观望。 队列中的队员们,感受着周围百姓们变化的目光,心中也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刚领到制服的汉子,忍不住偷偷摸了一下那结实的布料,心里嘀咕着: 这衣服……料子不赖啊。还有这靴子……底子真厚实。 他们有了统一的服装,统一的装备,有了必须遵守的纪律。 当他们站在一起时,似乎真的成了一个整体。 这是一种……归属感? 虽然这份归属感,是用屁股上的剧痛换来的,但却该死的人感觉还不赖。 所有人领取装备之后,文彦才一声令下。 “换装。” 那帮老粗们,笨拙地将那身青色劲装套在身上。 拿起那块沉甸甸的铜牌,上面用隶书刻着六个大字——“徐州市场管理”。 小心翼翼地把腰牌挂在腰带上,低头看了看,又挺了挺胸膛。 原本流里流气的站姿,竟然不自觉地变得板正了几分。 “嘿,二狗,快看老子!帅不帅?像不像个官儿?” 冲着旁边的同伴显摆。 那个叫二狗的瘦猴也换好了衣服,正拿着腰牌翻来覆去地看,闻言嘿嘿一笑。 露出一口黄牙。 “狗屁的官儿,不过……还真他娘的带劲!” 其他人也纷纷穿戴整齐,整个队伍的气质瞬间就变了。 虽然还是那群人,但统一的着装,腰间晃荡的铜牌。 让他们看起来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一支有模有样的队伍。 就在这时,姜星河走上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清了清嗓子。 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不仅是新上任的“城管”,还有那些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小商贩、路过的百姓。 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今天,我宣布,徐州大市场管理章程!” “第一条!市场内所有摊位,租金明码标价,按月缴纳,绝不加价!价格表就在那块板子上,谁都可以看!” 他指向入口处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用大字清晰地写着不同位置、不同大小的铺面租金。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真的假的?这铺面一个月才三百文?” 一个卖炊饼的小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在城里租个小角落,每个月都要被那些管事盘剥掉五百文,还得看人脸色。 “第二条!市场统一提供标准度量衡!看到那边没?以后在市场里做买卖,必须用官发的秤!谁敢缺斤少两,一经发现,立刻清出市场,并处罚金十两!绝不姑息!” 这话一出,围观的小商贩们彻底炸开了锅。 缺斤少两,这是多少人心里的痛! 他们这些小本生意的,没少被那些大米铺、大粮行用九两秤、八两秤坑害。 告官都没用。 “第三条!市场卫生、秩序,由市场管理处负责!也就是他们!乱扔垃圾、随地吐痰、打架斗殴、强买强卖,他们都有权管!不听劝告者,罚款!情节严重者,直接扭送官府!” “第四条!设立纠纷投诉处!在市场里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别自己动手,去那里!我保证,给你们一个公道!” “姜……姜公子,您说的……都是真的吗?俺要是来这儿摆摊,王记米行的管事再来收俺的‘孝敬钱’,你们……你们真的管?”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火爆的盐糖交易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充满了期盼和不安。 姜星河看着他,笑了。 “你只要按时交租,遵守规矩,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多收你一个铜板!”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 “姜公子仁义啊!” 越来越多的小商贩涌向那块写着租金的木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而在这片热闹景象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绸衫,贼眉鼠眼的管事模样的男人。 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冷哼一声,挤出人群,快步朝着城内一座豪宅走去。 “一群蠢货,真以为一个毛头小子和一群地痞,就能翻了天?” “等着吧,没有我们这些大商行的货,我看你那市场里能卖出个什么东西来!” …… 隔日后,徐州大市场,正式开业。 这热闹是姜星河自己花钱请来的锣鼓队制造的。 放眼望去,偌大的市场广场。 除了几十个穿着崭新制服、腰挂铜牌的“城管”在四处巡逻。 以及一些实在无处可去、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前来观望的零散百姓外。 九成九的摊位都空空如也。 冷清得像个笑话。 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聚在一起,正是徐州城内几家大商行的管事。 聚在大市场外对着空旷的场景嗤笑一声。 “呵,我还以为他姜星河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呢。” “搞了这么大阵仗,又是立规矩,又是招地痞,结果呢?” “雷声大,雨点小。一个来捧场的都没有!” “王哥说的是,这做生意啊,靠的是人脉,是货源。他把我们这些大户都得罪了,真以为那些穷棒子能撑起这么大的场子?你看他那市场,除了卖他自己,还能卖什么?卖空气吗?哈哈哈!” “等着瞧吧,不出三天,这所谓的徐州大市场就得关门大吉,到时候,咱们看他姜星河怎么哭着来求我们!” 几人相视大笑,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 在他们看来,这场仗,他们已经赢了。 广场上,那些抱着最后希望的小商贩。 脸上的光彩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完了,完了,一个人都没有……” “我就说嘛,斗不过那些大老爷的。” “唉,白高兴一场。” 气氛低迷到了极点。 然而,站在高台上的姜星河,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焦虑。 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挥。 “时辰到,开市!”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随着他一声令下,徐州盐场和徐州糖业预先分配的两间店铺同时开业! “那……那是盐?” 人群中,一个大婶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这辈子吃的盐,都是官府专卖的粗盐,又黑又黄,里面还混着沙子石子。 苦涩不堪。 眼前这东西,白得晃眼,细得像面粉,真的是盐吗? 姜星河拿起一小撮,高高举起,任由那雪白的粉末从指间滑落。 “诸位乡亲!此为精盐!不含一丝杂质,洁白细腻!最重要的是……二十文钱一斤!不限量!敞开供应!” “官府的粗盐都是按两买的!还到处都买不到!” “天呐!我没听错吧?不限量?” 之前还冷清得能跑马的广场,瞬间被点燃了。 百姓们疯了! 盐! 这是活命的东西! 谁家离得了盐? 以往被盐商和官府把控着,价格高得离谱,还得限量供应。 百姓们买盐比买药还难。 现在,品质好上百倍的精盐,价格却便宜的离谱,还敞开供应! 这哪里是卖盐,这分明是在送钱!送命! 人群像是潮水一般,疯狂地涌向那几个卖盐的摊位。 “城管队”的人立刻上前,手拉手组成人墙,大声呼喊着维持秩序。 “排队!都他娘的给老子排队!” “谁敢插队,直接赶出去!” 几个徐州老商户的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他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盐?还是这种成色的……盐引呢?他有官府的盐引吗?!” “慌什么!不过是些贱民罢了!就算他有盐,又能怎样?我们徐州城的富户,可不吃他这一套!” 话音未落,只听广场上的姜星河,再次朗声开口。 “诸位,别急!” “今天开业大吉,好东西,可不止一样!” 说着,指向旁边刚刚揭开幕布的摊位。 如果说,刚才的精盐是白色的山。 那这几个摊位上摆着的,就是一座座用冰晶雕琢而成的宝塔! 晶莹剔剔,颗颗分明,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股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这又是什么神仙玩意儿?” “是琉璃吗?太美了……” 一个跟在主家夫人身边出来看热闹的丫鬟,眼睛都看直了。 姜星河微微一笑,拿起一块,放在手心。 “此物,名为雪花白糖!” 如果说精盐的出现,是给了平民百姓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么这雪花白糖的出现,则是给了整个徐州城的富贵人家一记响亮的耳光! 谁不知道,糖霜金贵,只有那些顶级的贡品。 才能有如此纯净的色泽和形态。 他们平日里花大价钱买来的所谓“上品糖”,跟眼前这个一比,简直就是路边的泥块! “快!快去禀报老爷!就说市面上出现了神仙糖!” “别挤啊!让我过去!夫人吩咐了,不管多少钱,都要买到!” “天杀的!你们这些下人挤什么!这等珍品,是你们能碰的吗?” 闻讯而来的富户家仆、管家们也彻底疯狂了,他们挤开普通百姓。 挥舞着手里的银票,拼命往里冲。 王管事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们引以为傲的货物封锁,在姜星河这两样惊世骇俗的商品面前。 成了笑话。 看着万头攒动的火爆场面,王管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完了……全完了……” 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没把他们商会放在眼里!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对等的较量! 结果人家随手就掏出了两样王炸,直接把他们的底牌炸了个粉碎! 然而,姜星河似乎觉得,这样的刺激还远远不够,清了清嗓子,声音再次盖过了全场的喧嚣。 “诸位乡亲,父老!今日来我这捧场的,都是客!盐,够!糖,也管够!”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以点带面吸引客流 “但咱们开业大酬宾,光有吃的怎么行?” 话锋一转,手指猛地指向旁边一排还盖着巨大红布的店铺。 “来人!揭幕!”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伙计飞身而上,猛地拽下那几块巨大的红布! 红布飘落,露出了后面几家店铺的真容! 如果说盐和糖是震撼,那眼前出现的景象,就是梦幻! 左手边第一家店铺,门楣上用异域风格的文字和乾国汉字共同书写着“鸾鸣妆”。 店铺门口,站着一位身穿乾国宫装的绝色女子。 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神情清冷,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贵气。 正是乾国公主,赵鸾! 店铺里头,一排排琉璃柜台擦得锃亮。 里面摆放着一个个精致得不像话的小盒子、小瓷瓶。 光是看这包装,就足以让全徐州城的女人发疯! 而右手边,则是数家连在一起的绸缎庄。 门头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江南织造”、“锦绣阁”等名字。 几个气质儒雅的江南商人,正含笑拱手。 店铺里,一匹匹丝绸布料像是流动的彩虹,挂满了整个屋子。 那颜色,那光泽,那花样! 赤橙黄绿青蓝紫,没有一种是他们见过的! “我的天……” “那……那是乾国的胭脂水粉?是给宫里娘娘们用的东西吗?” “你看那布!那颜色!我活了四十多年,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布!” 人群再次炸锅! 刚才还在为盐糖疯狂的百姓们,此刻也看傻了眼。 而那些富户的管家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是来买糖的! 主家夫人们最爱的就是糖! 可……可还有什么比最新款的胭脂水粉和独一无二的绫罗绸缎。 更能讨夫人小姐们欢心的吗? 刚刚挤破头买到了五十斤雪花白糖,正美滋滋地准备回去领赏。 回头,就看到了“鸾鸣妆”门口的赵鸾公主,和柜台里那些神仙玩意儿。 “我滴个亲娘啊……来都来了……” “二狗!你!带几个人去那个什么‘鸾鸣妆’看看!问问价!不管多少钱,先给夫人抢一套回来!” “还有你!三麻子!去那几家布庄!挑几匹最显眼的料子!快去!” 这样的场景,在广场上此起彼伏。 刚刚完成购糖任务的管家们,没有一个离开的。 指挥着手下的家仆,兵分几路,冲向了那些崭新的店铺。 “鸾鸣妆”的门口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公主殿下!这盒子怎么卖?” “我要这个!这个叫什么‘口脂’的,给我来十支!” “这香粉闻着也太香了吧!比我从京城买的‘玉容散’还好闻!” 赵鸾身边的侍女们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赵鸾却依旧从容。 只是淡淡地报着价格。 而每一个价格报出来,非但没有吓退众人,反而引来了更疯狂的抢购。 另一边的绸缎庄,同样人满为患。 “老板!这匹‘孔雀蓝’,我全要了!” “放屁!是我先看上的!掌柜的,我出双倍价钱!” “这‘双面绣’怎么卖?什么?一匹要五两银子?嘶……买了!不就是五两吗!我家老爷有的是钱!” 整个广场,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销金窟。 之前积累在盐糖铺的庞大客流,被姜星河轻而易举地引向了整个商业街区。 以点带面,盘活全局! 王管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姜星河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和他抢什么盐糖生意。 这小子是要把整个徐州城的消费力,一口吞下! 王管事的脸色,从涨红,到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王管事!” “快!王管事晕过去了!” 身边的人一阵手忙脚乱。 而高台之上,姜星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这才哪到哪? 好戏,才刚刚开始。 广场上,喧嚣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金钱流动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一切。 看到那些刚刚在奢侈品店里一掷千金的富户管家们,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耕者跟着大人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被这泼天的富贵晃得眼晕,喉咙里却干得直冒烟。 太阳越升越高,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有的人开始用袖子扇风,有的人则四处张望着,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喝口水。 机会来了。 姜星河对身边的张猛使了个眼色。 “去,把城里那些走街串巷卖吃食的小摊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请’过来。记住,要客气点。” “少爷,叫那些人来干嘛?又脏又乱的,别冲撞了贵客。” 姜星河笑了。 “贵客也是人,是人就得吃饭喝水。去吧,我有大用。” 张猛办事效率极高,不出半个时辰。 一群神情惶恐的小贩就被带到了商业街后方的一片空地上。 这些人平日里推着个破车,挑着个破担子,见到穿官服的就跑,见到管事的就躲。 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被几十个手持棍棒的汉子“请”来,一个个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以为是新来的大老爷要清场,砸他们的饭碗。 “完了完了,这下没活路了……” “这……这是徐州大市场吧?听说老板可厉害了,咱们是不是占了他的地界了?” 一个卖馄饨的老汉哆哆嗦嗦地问着,差点把自己的担子给扔了。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之际,姜星河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张猛他们退下。 “各位乡亲,别怕。今天请大家来,不是要砸你们的饭碗,而是要给你们一个更大的饭碗。” “从今天起,这里,就叫‘徐州大市场小吃街’!你们,就是第一批入驻的商户!” 小贩们面面相觑,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一个卖炊饼的壮汉壮着胆子问道: “东家……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儿摆摊?不收钱?还不赶我们走?” 姜星河点点头。 “不但不赶你们走,我还要给你们统一做新的推车,统一搭棚子,遮阳挡雨。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按我说的规矩来。你们现在卖的东西,太单调了。今天,我教你们几样新东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市场附属建筑 商业街旁边另一块更大的空地上,聚集着十几个徐州城里最有名的园林工匠和木匠。 这些人个个都是行业里的大拿,平时眼高于顶。 寻常商贾的活计,他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此刻被姜星河用重金“请”来,心里其实都憋着一股气,脸上也挂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傲慢。 在徐州城园林造景圈里被尊称为“袁大师”的老者,捻着山羊胡。 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热火朝天的商业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哼,不就是盖些铺子,卖些俗物吗?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叫来?真是杀鸡用牛刀。” 他身边,一个被誉为“鲁班再世”的木匠大师傅,也是一脸沉郁。 最擅长的是精巧的榫卯结构和雅致的亭台楼阁,让他来给市场搭架子。 觉得掉价。 这新来的亲差大人,怕不是个有几个臭钱就瞎折腾的败家子。 等会儿他要是让我造些俗不可耐的东西,老夫我扭头就走,这钱不赚也罢! 就在这群大拿们腹诽不已,互相使着眼色的时候。 姜星河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然后一挥手,几个伙计立刻将一张巨大无比的图纸。 在空地中央的几张长桌上“哗啦”一声铺开! 那群工匠大师们本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们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预想中那种简单粗暴的店铺布局图,根本没有出现!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他们从未见过的的宏伟蓝图! “这……这是……” 袁大师再也绷不住脸上的傲慢,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那里,画着一片占地极广的园林!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亭台水榭,假山叠石……其布局之精妙,构思之大胆,完全不输于他平生所见的任何一座名园!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如此喧闹繁华的集市旁,造一处可供千百人游逛休憩的静谧园林? 这……这是何等的手笔!何等的心思! 袁大师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毕生的技艺,仿佛瞬间被点燃了! 而那位鲁师傅,则被图纸的右半边彻底吸引了。 那里画着一片更加古怪的区域,里面是一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特造物。 有高高悬挂的板凳,有两头可以上下起伏的长木板,还有一座造型奇特的、有着光滑斜面的木头“小山”。 “大人,这……这些奇形怪状的,是何种机关?又是何用途?” “鲁师傅,这不是机关,我称之为‘儿童乐园’。是专门给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给……给孩子玩?” “没错。我要建的,不只是一个买卖东西的市场。我要建的,是一座城中之城!我要让那些跟着父母前来购物的孩子们,来了就不想走,哭着喊着下次还要来!” “我要让那些逛街逛累了的夫人小姐、商贾老爷们,有一个可以坐下来喝茶赏景、谈天说地的地方!让他们在这里消费,更要让他们在这里享受!”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工匠的脑海中炸响! 眼中的轻视和不屑,瞬间被一种叫做“震撼”的情绪所取代!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败家子! 格局,大到他们无法想象! 这人不是在盖市场,他是在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这边的动静,也很快吸引了那些在商业街血拼完,正意犹未尽的客人们。 “快看!那不是给张知府修后花园的袁大师吗?他怎么也来了?” “还有鲁师傅!我家老爷想请他做一套家具,排队都排到明年了!姜公子竟然能把他也请动?” “他们围着那张大图纸在看什么?天哪,姜公子这是还要建什么?” …… “姜公子!这园子!这园子必须老夫来建!除了老夫,整个徐州,不,整个江南!没人能建出图纸上这三分神韵!” “去去去!你个糟老头子就知道你的花花草草!这‘儿童乐园’才是神来之笔!” “姜公子!这个什么……秋千!还有这个……跷跷板!还有这个滑梯!闻所未闻!见所未闻啊!这等巧思,这等精妙的木工活计,您交给我!我保证给您做得又结实又好玩!不收您钱都行!” “呸!鲁老头你还要不要脸了?” “你才不要脸!袁扒皮,你敢跟我抢?” 还没等姜星河发话,这群刚才还同仇敌忾,端着架子的大师们,自己先内讧了起来。 “姜公子,那几处茶楼水榭,请务必交给我王某人!我做的飞檐斗拱,保证是徐州一绝!” “我!我来砌那假山!我李石头垒的假山,能以假乱真!” “还有那曲水流觞的引水渠,我……” 一群在徐州城里跺跺脚,建筑行当都要抖三抖的大师傅。 此刻像是一群在菜市场抢白菜的老太太。 围着姜星河,争得面红耳赤。 姜星河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轻轻抬了抬手。 “诸位大师,莫急。这图上的每一处,都有各位施展才华的地方。” 姜星河不疾不徐,将图纸上的每一部分,都指派给了最擅长的工匠。 被点到名的大师,个个喜上眉梢。 没被点到的,则一脸期待,生怕自己被落下。 …… 在徐州城最豪华的望江楼雅间内,几个外地来的大布商,脸色却异常凝重。 “你们还笑得出来?”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这个姜星河,他根本不是在做买卖!他是在圈人!圈住所有来徐州的人!” “试想一下,你带着夫人孩子来买东西,孩子闹着要去那个什么乐园玩,你夫人逛累了想去园子里喝茶歇脚。你们一家人进去了,吃喝玩乐,一天的时间就耗在他那儿了!你们还有时间和闲钱,去别家店里逛吗?” “钱老板说的是……这……这太可怕了!他这是要把所有客人都从我们手里抢走啊!” “何止是抢走!他是要断我们的根!”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不能让他这个‘城中之城’建起来!” “派人去打探!把他那图纸弄一份过来!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我们学不会的生意经!” “对!找人混进他的工地,能拖延就拖延,能搞破坏就搞破坏!”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全城人的议论和猜测中,徐州大市场的二期工程,悄无声息地完工了。 这一次,开放的区域,是书寓和文人聚集的文化用品去。 特别是经培训的小商贩,正是入驻“小吃街”。 开业那天,整条街上人山人海,比商业街开业时还要热闹。 因为一股股闻所未闻的奇异香味,从街口一直飘到街尾,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打滚。 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热气腾腾的麻辣烫、金黄酥脆的炸鸡排、甜糯可口的糖炒栗子…… 整条街,仿佛成了一个美食的仙境。 徐州城的百姓们彻底疯狂了! 活了半辈子,从不知道原来吃食还能有这么多花样!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姜公子建的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的魔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 拼死一搏 福满楼。 曾经是徐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此刻却冷清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掌柜的刘全缩在柜台后,看着门外。 街上不是没人。 人多得很。 但那些人,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连个斜眼都不往他这儿瞟。 店里的小二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用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面。 那桌面干净得都能照出他那张苦瓜脸了。 “掌柜的……今天……还开张吗?” “开,怎么不开?开着门,好歹让外面的人知道,我福满楼还没死透!”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死透,不过是早晚的事。 自从姜星河那个该死的小吃街开业,店里的流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 到了今天,这都快中午了,连个闻味儿的鬼影子都没有。 全徐州的酒楼食肆,全都一个德行。 哀鸿遍野。 …… 望江楼的雅间内,气氛比福满楼的大堂还要压抑。 钱老板阴沉着脸。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让你们派人去学艺,学回来了什么?” 福满楼的刘掌柜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钱老板……不是我们不尽心啊……我把我店里最好的厨子,王大厨,都派出去了。把那小吃街的东西,每一样都买了好几份回来,关在后厨里研究了三天三夜!” “结果呢?” 钱老板冷冷地盯着他。 刘掌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结果……屁都没研究出来……那烤羊肉串,用的是什么料,那炸鸡排,为什么外面那么脆里面那么多汁水,还有那个叫麻辣烫的,汤底红彤彤的!王大厨说,他做了三十年菜,闻所未闻!” “那些摊贩用的香料和酱料,根本不是单一的几种调料配出来的,而是一种……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物!少一味,多一味,味道就天差地别!” “废物!连别人用什么料都尝不出来,还敢自称大厨?” 刘掌柜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心里却在叫屈。 那王大厨在徐州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可谁能想到姜星河那小子那么邪门! 其他掌柜也哭丧着脸开口了。 “钱老板,学艺不行……那挖人呢?” 这话一出,房间里更安静了。 负责去挖角的管事,脸上还带着几块淤青,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 “钱……钱老板,各位掌柜……的……小的去了,也照您的吩咐,开了高价。我去找那个卖烤串的,跟他说,只要他肯过来,我们给他开的工钱,是他现在的五倍!不,十倍!” “然后呢?” “然后那摊主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说他跟姜公子签了合同,每天的利润分成,比我开的死工钱高多了!而且……而且他说那烤串的秘方根本不在他手里!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去大市场后面的工坊里,领定量的羊肉和一罐罐密封好的酱料。他只负责烤,连那酱料里有啥都不知道!” “我不信,还想再劝劝,结果周围的摊主和吃饭的客人全围上来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骗子,说我想偷人家的手艺……然后……然后就把我给打出来了……” “噗——”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 就连钱老板自己,嘴角都抽搐了几下。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派最好的厨子去偷师,结果连配方都尝不出来。 管事去挖人,结果被人当成骗子给打了回来。 这脸,丢到全徐州城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说他们这群外地商人和本地酒楼。 被一个毛头小子玩得团团转,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 “笑!你们还有脸笑!” 钱老板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的笑声都给震了回去。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阴沉了,而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狰狞。 “看来,用做生意的法子,是斗不过他了。” 他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声音变得又低又冷,像是毒蛇在吐信子。 “这个姜星河,滴水不漏,把所有核心的东西都捏在自己手里。我们想模仿,没门。想挖人,更是找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我们的生意全抢光,让我们关门大吉吗?” 钱老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关门大吉?既然正常的手段不行,那就别怪我们……用点不正常的手段了。生意场上赢不了,那就让他……在别的地方,输得一败涂地!” “那就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张!” 钱老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鱼死网破的疯狂。 “我花钱!雇他几十个地痞无赖!咱们徐州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为了几个钱什么都敢干的!咱们兵分两路!找几个机灵点的,装成食客,在人最多的时候,吃了东西就给老子躺地上!口吐白沫,满地打滚!就喊,他娘的食物有毒!” “另一拨人,趁着乱,把家伙事儿给我扔进去!死老鼠,烂蟑螂,有什么恶心就用什么!直接扔进他们锅里,菜里!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他姜星河怎么翻身!” “这……这是不是太毒了点?” “毒?他断我们财路的时候,就不毒了?我们辛辛苦苦经营的酒楼,就快被他一个毛头小子搞垮了!这时候你跟老子讲仁义道德?你要是想滚,现在就滚!别耽误老子发财!” 那掌柜立刻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最终,贪婪战胜了恐惧。 “钱老板说得对!干了!” “没错!不把他搞死,死的就是我们!” “我出五十两!” “我出一百两!” …… 三日后,午时。 徐州大市场正是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时候。 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 炸鸡的酥香和麻辣烫那霸道的辛香。 混杂在一起,勾得人馋虫大动,口水直流。 就在“王嫂炸鸡排”的摊位前,一个穿着破旧短衫的汉子刚接过一块金黄酥脆的鸡排,狠狠咬了一大口。 咀嚼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其古怪。 汉子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双眼猛地瞪圆。 手里的鸡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着,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清理最后的反对声 “毒……有毒……肉串里有毒……” 不远处,一个正在吃烤串的瘦高个也应声倒地。 动作和表情与第一个人如出一辙,嘴里同样含糊不清地喊着。 “死人啦!” “食物有毒啊!” 食客们惊恐地扔掉手里的食物,尖叫着四散奔逃。 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中毒的人。 摊主们则是个个面如土色,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不是的!我的鸡排没问题啊!” “我的肉绝对是新鲜的!怎么可能有毒!” 然而,辩解声,瞬间就被淹没在群众的指责声中。 “黑心商家!为了赚钱草菅人命啊!” “快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两个“中毒者”吸引时。 另外几个不起眼的汉子,正悄悄地挤向几个最火爆的摊位。 他们手里都揣着一个油腻腻的布袋。 眼神阴鸷地盯着摊位上冒着热气的汤锅和堆积如山的食材。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眼看其中一人的手就要摸到麻辣烫的锅边。 准备将那袋恶心的东西神不知鬼鬼不觉地倒进去。 尖锐刺耳的哨声,猛地划破了嘈杂的空气! 紧接着,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 “所有人!原地站好!不许乱动!” 人群的骚乱为之一滞,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一支队伍,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市场入口处冲了进来。 他们个个身穿统一的青色短褐,腰间束着宽皮带。 队伍行动迅捷,步伐整齐划一,明明只有二十来人,却带着一股千军万马的气势。 为首的,正是文彦! “秩序维护队!拉警戒线!把闹事者和围观百姓隔离开!” 队员们训练有素地应声散开,两人一组。 迅速用粗麻绳在混乱的中心区域拉起了一道隔离带。 原本乱作一团的场面,瞬间被这道简单的警戒线分割得井井有条。 百姓们被拦在外面,虽然依旧议论纷纷,但恐慌的情绪却平息了不少。 而那几个正准备搞小动作的地痞,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了原地。 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文彦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还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的汉子面前。 蹲下身子。 没有去探那人的鼻息,也没有去摸他的脉搏。 那汉子虽然闭着眼,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但眼皮子底下。 眼珠子却在飞快地转动,显然是在偷偷观察周围的情况。 伸出两根手指,在那汉子的嘴角沾了一点白沫,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皂角味。 文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演技不错,下次记得换点别的,皂角水这玩意儿,味道太冲了。” 什么?!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还在地上打滚的汉子,动作猛地一僵! 围观的百姓们也傻眼了。 “皂角水?他是装的?” “我的天,这是要干嘛?碰瓷?” 文彦根本没理会众人的议论,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正悄悄往后退的地痞。 “你们几个!” 用手里的圆头木棍,遥遥一指。 “站住!” 那几个地痞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想跑! 但他们快,城管队队员比他们更快! 几道青色的身影瞬间移动,直接将那几人团团围住,手里的木棍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文……文先生,您这是干什么?我们……我们就是看个热闹……” 文彦冷笑一声,根本不跟他废话,直接下令。 “搜!” 两个队员立刻上前,粗暴地在那几人身上摸索起来。 “住手!你们凭什么搜我们的身!” “哎呦!别碰我!” 反抗和叫骂声中,一个队员从为首地痞的怀里。 掏出了一个沉甸甸、油乎乎的布袋子! 队员将袋口解开,往地上一倒! 污秽之物,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呕——” 离得近的百姓当场就吐了!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再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群瞬间炸了! “我的娘啊!是死老鼠!” “他们想把这玩意儿扔进锅里!太他娘的歹毒了!” “这是栽赃陷害!这是要毁了整个大市场啊!” 地上的两个“中毒者”也顾不上装死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脸色比真中毒了还要难看。 文彦一步步走到那几个地痞面前,眼神冷得像冰。 “栽赃陷害到我徐州大市场的头上来了?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地痞被文彦看得心底发毛,但常年混迹街头的经验让他强行撑住了场面。 脖子一梗,啐了一口唾沫。 “你他娘的吓唬谁呢!老子们就是路过,看个热闹,谁知道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 “就是!你凭什么搜我们的身?还往我们身上赖死老鼠?你安的什么心!” “我看你才是想栽赃陷害我们吧!” 这几人摆明了是要死扛到底。 反正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要把老鼠扔进去。 只要咬死不承认,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围观的商户和百姓们也有些骚动。 然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人家就是不认,这事儿恐怕还真不好办。 文彦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气。 没有再跟那几个地痞多费半句口舌,而是转过身,面向所有围观的百姓和商户,朗声开口。 “诸位!借此机会,我文彦代表徐州大市场管理处,向大家宣布一条刚刚拟定的新规矩!” 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想知道这位年轻的文先生,又要搞出什么新花样。 文彦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 “此规矩,名为《商业不正当竞争惩戒条例》!” 啥玩意儿? 一连串的新鲜词汇砸下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砸蒙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每个字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就连那几个地痞也愣住了,嚣张的气焰都弱了三分。 文彦完全不理会众人的懵逼,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那几个地痞。 “本条例第一条,明确规定:凡在大市场内,通过捏造、散布虚伪事实,以投掷污秽之物、制造中毒假象等手段,损害竞争对手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的行为,皆属栽赃陷害!” 第二百一十六章 徐州大市场的力量 “一经查实,按本条例第三条处理,肇事者,每人处以五十两白银罚款!以儆效尤!” 五十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好吃好喝过上好几年了! 这罚得也太狠了! 那几个地痞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五十两?把他们卖了也凑不齐啊! 可这还没完。 只听文彦继续用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说道。 “罚款之后,人证物证将一并打包,送交官府!同时,我大市场管理处,将依据本条例,判处肇事者,一年以上,三年以下,苦役!” 轰! 如果说五十两罚款是晴天霹雳,那这“建议判刑”简直就是天雷滚滚! 一个市场里的破规矩,居然还能建议官府怎么判案? 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地痞们彻底慌了,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混迹市井,最怕的就是官府,尤其是被送去做苦役,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围观的百姓们也彻底被镇住了。 看向文彦的眼神,已经从好奇变成了敬畏。 这位文先生,手段真是又新又硬! 就在那几个地痞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文彦又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我大市场也并非不讲人情。” “条例第七条补充规定:凡主动坦白,并供出幕后主使者……” “可免除罚款,并向官府请求从轻发落。” “记住,这个机会,只给第一个开口的人。” 几个地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充满了猜忌和恐惧。 那个为首的地痞还想硬撑,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同伙。 用眼神警告他们不许乱说。 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所谓的“义气”,脆弱得不堪一击。 最瘦小的地痞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指着为首那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尖叫道。 “是他!是他!是他让我们干的!” “我坦白!我第一个坦白!” “是我先坦白!大人!是王麻子!是他指使我们的!” “钱也是他分的!” 为首的那个地痞,整个人都傻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为了争抢一个“减罪”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推了出来。 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与其被这群王八蛋卖了,自己扛下所有罪责,不如…… 王麻子猛地抬起头,冲着文彦撕心裂肺地吼道。 “我说!我全说!” “不是我的主意!是钱掌柜!是福满楼的钱掌柜!” “他给了我们二十两银子,让我们来闹事,把死老鼠扔进锅里,把姜星河的生意搅黄!”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生怕说得慢了。 那个“从轻发落”的机会就没了。 得到了想要的口供,文彦满意地点了点头。 “来人!将口供记录在案!把这几名人证,连同地上的物证,全部给我绑了!正式押送官府备案!” 队员们齐声应喝,动作麻利地上前。 用绳子将几个瘫软如泥的地痞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袋散发着恶臭的死老鼠,也被小心地装进一个布袋里,作为物证。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有理有据。 周围的商户们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疑虑和担忧,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敬佩! 这位文先生,不仅有脑子,更有手段! 这支“秩序维护队”,也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真正能保护他们利益的守护神! 文彦一挥手。 城管队立刻行动起来。 两名队员在前开道,四名队员将王麻子一伙人夹在中间,文彦则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这阵仗,哪里是押送几个街头混混,分明像是押解朝廷钦犯! 徐州城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街边的行人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嘿,这是哪家的大爷出门了?排场这么大!” “看清楚点!后面绑着的是王麻子那伙泼皮!活该!整天偷鸡摸狗,终于被抓了!” “抓他们的是谁啊?穿的衣服好生奇怪,不是官府的衙役啊……” “你还不知道?这就是大市场新成立的什么……哦,秩序维护队!专门管市场里边的事儿!” 议论声中,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徐州府衙门前。 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看热闹的百姓,而是在府衙门前静静肃立的一队人马。 这些人大约有十来个,个个身材挺拔,面容冷峻。 他们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袖口和领口都用金线绣着奇特的纹样。 一半是乾国的云纹,一半是楚国的火焰纹。 腰间统一佩戴着制式相同的长刀,刀柄上还系着黑色的流苏。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自成一股气场,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的娘诶!这又是什么人?” “看他们那打扮,不像大乾的人啊……倒有点像……咱们楚国来的贵人护卫?” “他们站在这里干嘛?也是来看王麻子笑话的?” “文先生,‘乾楚商户联合行政机构’执法队,奉命前来协助会审。” 乾楚商户……联合行政机构? 这是什么玩意儿?! 百姓们脑子里一片问号,只觉得今天这事儿,越来越邪乎了。 就在这时,府衙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徐州知府身穿官服,面色严肃地亲自迎了出来。 “文先生,人犯可已带到?” 看到知府大人都亲自出来迎接,围观群众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幸不辱命。” “好!升堂!” 知府大手一挥,转身走入大堂。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口中高喊着“威——武——”。 但今天的公堂,却和往日大不相同。 公堂之上,不止有身穿官服的衙役。 在衙役的左侧,站着一排身穿大市场制服的城管队员 而在衙役的右侧。 赫然站着那一队来自“乾楚商户联合行政机构”的黑衣执法队。 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三方人马,三种服饰,三种截然不同的气势。 整个大堂的气氛,森严到了极点。 别说是跪在地上的王麻子等人,就连前来围观的百姓和各路商户,都感觉呼吸一窒,大气不敢喘一口。 第二百一十七章 萧玉卿来了 “带福满楼钱掌柜!” 知府一拍惊堂木,声音在大堂内回响。 很快,被紧急传唤的钱掌柜就被人带了上来。 觉得是衙门小题大做,不就是几个地痞闹事吗。 至于把他这个正经生意人传唤到公堂? 可当他一脚踏入大堂,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懵了。 官府的衙役,他认得。 大市场的维护队,他也见过。 可……可那群穿着黑衣服,腰上挂着刀,眼神跟要杀人一样的家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腿肚子一软,差点没站稳。 “钱、钱贵,拜……拜见知府大人……” 知府冷哼一声,看都没看他,而是对文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文彦上前一步,将记录好的口供,以及那袋散发着恶臭的物证,呈了上去。 “大人请看,此乃人证王麻子等人的画押口供,此乃物证,内有死鼠数只,正是他们试图投入姜氏夫妇摊位汤锅之物。” 王麻子此刻已经彻底没了脾气,看到钱掌柜,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的阎王,指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大人!就是他!就是福满楼的钱掌柜!是他给了我们二十两银子,让我们去砸场子!是他让我们害人的!” “你……你血口喷人!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 “大胆钱贵!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钱掌柜被这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可他依旧抱着一丝侥幸。 以为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官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就在这时,那名黑衣执法队的队长缓缓上前一步。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 令牌一半为乾国龙纹,一半为楚国凤纹,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商”字。 “奉乾楚商户联合行政机构之令,彻查此案!任何包庇、隐瞒、作伪证者,将以破坏两国商业邦交论处!届时,不止你福满楼要关门,你钱氏一族,都将被列入乾楚两国所有合作商户的黑名单,永不录用!” 这话一出,钱掌柜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什么福满楼,什么人脉关系。 在“两国邦交”这四个字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扑通”一声! 钱掌柜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我招!我全都招!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嫉妒姜星河的生意好!求大人开恩,求各位好汉饶命啊!” 看着在地上哭得像个三百斤孩子的钱掌柜,所有人都沉默了。 知府的判决很快下来了。 王麻子等人,作为从犯,因有坦白情节,判杖责五十,充军三年。 钱掌柜,作为主谋,意图用污秽之物害人,性质恶劣,判杖责而是。 没收所有不法所得,福满楼即刻查封,本人充军五年! 宣判之后,知府特意加了一句。 “此判决,已通报徐州大市场管理处,并得到乾楚商户联合行政机构之认可!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这一刻,所有前来围观的徐州百姓与各路商户,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个徐州大市场,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普通集市。 它的背后,站着的,是官府! 还是是乾楚两国联合起来的,一个谁也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钱掌柜被拖走的时候,裤裆湿了一大片。 骚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自此以后,徐州大市场成了整个徐州城,乃至是方圆百里内最奇特的地方。 再也没有地痞流氓敢在这里晃悠。 … 很快,徐州城的宁静被马蹄声撕碎。 一支队伍,从南城门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 清一色的黑甲骑士开道,盔明甲亮,马匹神骏。 队伍中央,是一架用紫檀木打造,镶嵌着金玉,四角悬挂着明珠的巨大车驾。 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车驾顶上,一面绣着金色凤凰的旗帜迎风招展 华贵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的娘诶!这是……这是哪位王爷来了?” “王爷?你看那仪仗!比知府大人出巡大了十倍不止!我看是京城里来的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也没这排场啊!你看那旗子,是凤凰!凤凰!” 所有人都傻眼了。 大乾国以龙为尊,这凤凰旗……难不成是楚国那边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在全城百姓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这支队伍没有去知府衙门,也没有去驿站。 而是直勾勾地,朝着徐州大市场的方向驶来。 那华贵得不像话的车驾,稳稳地停在了大市场的入口处。 整个市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排队买麻辣烫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忘了饥饿,只想看看这车里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万众瞩目之下,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 一个身影,从车驾上走了下来。 不是众人想象中的威严老臣,也不是满脸横肉的贵戚。 而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少女模样。 身着一袭淡紫色的便服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暗纹。 虽不张扬,却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辉。 少女未施粉黛,却容色绝丽,眉宇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 “天……天哪……楚国……女帝……是楚国的女帝萧玉卿!她怎么会来这里?!”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传说中,以女子之身登基,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甚至有人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的时候。 “吱呀——”一声。 徐州大市场那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衣,头发松松地用一根木簪束着,脸上挂着一丝还没睡醒的懒散。 正是姜星河。 “嚯,这么大阵仗?” 姜星河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被外面的阳光和金光闪闪的仪仗队给晃到了。 知府衙门的官差们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了,一个个脸色惨白,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这要是冲撞了圣驾,别说他了,整个徐州城都得跟着吃挂落! 只见姜星河打了个哈欠,径直走到了那位绝美女帝的面前,随意地拱了拱手。 “大乾钦差督造,姜星河,见过楚帝陛下。” 那些曾经在背后议论过姜星河,说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商户。 此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左右开弓扇了十几个大耳刮子。 而楚国女帝萧玉卿,那双凤眸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但很快就被一抹浅笑所取代。 目光落在姜星河那张懒洋洋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欣赏。 “姜督造,不必多礼。朕今日特来叨扰,不知是否欢迎?”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吃路边摊的女帝 “陛下能来,是我这小市场的荣幸。请吧,里面刚出锅的麻辣烫还热乎着呢。” 姜星河咧嘴一笑,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麻……麻辣烫?! 周围的人差点集体厥过去。 你请一国之君吃路边摊?! 萧玉卿的护卫们脸都黑了,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要不是女帝一个眼神制止。, 他们恐怕当场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砍了。 萧玉卿却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市场里那排得老长老长的队伍。 “哦?是吗?那朕,今日可要好好尝尝了。” 萧玉卿没有多看一眼身旁那些紧张到快要窒息的护卫和官员。 话音落下,她迈开脚步,莲步轻移。 坦然地朝着那烟火气十足的麻辣烫摊位走去。 “陛下三思啊!” 护卫统领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 堂堂楚国女帝,九五之尊,竟然要去吃这种……这种街头巷尾的吃食! 这要是传出去,楚国的脸面何在! 这要是吃坏了龙体。 他们这些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然而,萧玉卿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连头都未回。 那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所有劝谏的声音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周围的百姓们彻底傻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真的就这么走向了那个油腻腻的小摊子。 只有姜星河,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走在前面引路。 “老板,收拾个最干净的桌子出来!再烫一碗新的,要顶配的!” 姜星河冲着摊主喊了一嗓子。 老摊主已经懵了,手里拿着长筷子,哆哆嗦嗦地站在锅边。 只知道下意识地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又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从市场入口处传来。 “星河哥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道倩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来人正是赵鸾公主。 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 挤进人群,第一眼看到的。 就是姜星河正殷勤地为另一个女人拉开一张长凳。 而那个女人…… 赵鸾的呼吸猛地一滞。 身段窈窕,气质高华,一身看似寻常的紫裙,却流淌着寻常锦缎绝不可能拥有的光泽。 当那个女人缓缓侧过脸,一缕清风吹起她的发丝。 露出一张完美无瑕的侧颜时,赵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 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威仪与气度,绝非寻常贵女所能拥有。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缠绕住了赵鸾的心。 绝对不行! 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几步冲上前去。 恰到好处地挤在了姜星河和萧玉卿中间。 顺势挽住姜星河的胳膊,将一个精致的食盒举到了他面前,声音甜得发腻。 “星河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亲手做的芙蓉糕哦,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点心了吗?” 她一边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萧玉卿,眼神里充满了宣示主权的意味。 那意思很明显:看到没?我们才是一对!你这个外人,别想插足! 姜星河被她晃得一个趔趄,低头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赵鸾。 “你怎么来了?正好,饿了没?一起吃点?”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楚国的皇帝陛下。” “来,陛下,这位是乾国的鸾阳公主,赵鸾。” 赵鸾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楚……楚国皇帝陛下?! 这个女人怎么来了?! 赵鸾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挽着姜星河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进退失据,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萧玉卿,那双美丽的凤眸淡淡地扫过赵鸾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无比。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一边是君临天下的女帝,一边是备受宠爱的公主。 两个身份尊贵到极点的女人,就这么隔着一张油腻的木桌,目光交汇。 姜星河,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他一屁股坐下,又热情地拉了拉赵鸾。 “愣着干嘛呀?坐啊!” “陛下,你也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老板!再加两份脑花!两份!都算我账上!” 赵鸾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最让赵鸾无法忍受的是,对面坐着的,还是楚国的女帝! 赵鸾的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公主仪态。 姜星河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尴尬气氛。 目光一转,落在了赵鸾刚刚带来的那个食盒上。 “哎?这是什么?” 顺手就将食盒盖子掀开了。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十几块晶莹剔透的芙蓉糕。 这可是赵鸾起了个大早,亲手做出来的。 每一块都倾注了心血,也承载着她宣示主权的心。 姜星河随手捏起一块,看也没看,直接丢进了嘴里。 嚼了两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唔……太甜了。还有点腻得慌。” 摇了摇头,说是这么说,还是把一整块吃完了。 “我说鸾妹啊,这玩意儿真不行,比我这麻辣烫差远了。” “……” 赵鸾精心准备的一切…… 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沦为了一个笑话。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偷笑声。 与赵鸾的僵硬成鲜明对比的,是女帝萧玉卿。 那双淡然的凤眸,自始至终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 打量着面前那口热气翻腾的大锅。 姜星河立刻会意,狗腿地将一双干净筷子递过去。 “陛下,尝尝!这家的底料是一绝!别看地方破,味道好啊!” 楚国女帝,萧玉卿,竟真的伸出玉手,接过了那双寻常的竹筷。 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宫廷御宴上品尝山珍海味。 轻轻夹起一片浸满了红油汤汁的白菜,缓缓送入口中。 细细咀嚼。 片刻后,她对着姜星河,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赵鸾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凭什么?! 自己带来的,由皇宫御厨亲自指点的精致点心,被弃之如敝履。 就在赵鸾羞愤欲绝,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的时候。 “老板!我的脑花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赵鸾那妮子咋走了! “来来来,鸾妹,尝尝这个!” 摊主哆哆嗦嗦地端着两个小碗过来了。 碗里,是浸泡在红油辣汤里,形态完整,却又显得格外诡异的……猪脑。 姜星河热情洋溢地,将其中一碗冒着热气的脑花。 “Duang”的一声,推到了赵鸾的面前。 汤汁都溅出来几滴,落在了她华贵的裙摆上。 “这可是人间美味!补脑的!你得多吃点!” “……” 赵鸾死死地盯着面前碗里那坨白花花的东西。 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 看着赵鸾那副快要升天的表情,姜星河终于后知后觉地咂了咂嘴。 似乎是误解了什么。 “哦,你不喜欢吃这个啊?” 挠了挠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一拍大腿。 姜星河的目光又落回了那个被他嫌弃过的食盒上,脸上露出了几分真诚的同情。 “你这做糕点的手艺,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要不……我教你吧?” “别看我平时不怎么下厨,但我做糕点的水平,我觉得还算不错。” “我教你?” 这三个字,狠狠地扎进了赵鸾的心窝子里。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含情脉脉的杏眼,此刻瞪得溜圆。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姜星河!” 赵鸾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指着姜星河的鼻子。 “你……你这个混蛋!” “你是不是觉得羞辱我很有意思?!” 姜星河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吼得一愣,手里还捏着那双准备吃脑花的筷子。 “啊?我怎么羞辱你了?我就是看你做的糕点不好吃,想帮你改进一下嘛,这不都是好心……” “好心?!” 赵鸾尖笑一声,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滚滚滑落。 “我的芙蓉糕,是皇宫里最好的点心师傅手把手教的!你凭什么说它不好吃?!你宁愿吃这种路边摊上的猪下水,也不肯多看一眼我为你做的点心!现在,你还要教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将所有的委屈尽数倾泻而出。 周围的百姓们早就看傻了眼,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哎哟,这小姑娘……脾气也太大了。” “可不是嘛,姜大人也是好心吧?我看那糕点确实太甜了。” “嘘!你懂什么,这叫打情骂俏!小两口闹别扭呢!” “闹别扭?我看这姑娘是真伤心了,你看她哭的……” 这些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钻进赵鸾的耳朵里,变成了嘲讽。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站在戏台中央,任由所有人指指点点。 “姜星河!我恨你!” 丢下这句泣血般的话语,猛地一推桌子。 食盒里的芙蓉糕散落一地,沾满了灰尘和油污。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捂着脸,在一片议论声中,狼狈地冲出人群,消失在了街角。 姜星河举着筷子,呆呆地看着她跑走的方向,脑子彻底宕机。 “……不是,这咋回事啊?我说错话了吗?她做的糕点……它就是不好吃啊?” 茫然地看向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摊主。 摊主嘴角抽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这尴尬到冰点的气氛中,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悠悠响起。 “你说,你做糕点的水平,还算不错?” 姜星河闻声回头,只见女帝萧玉卿正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着嘴角。 那双凤眸里带着一丝探究的兴味,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不过是一出无伤大雅的助兴表演。 姜星河的脑子瞬间从“赵鸾为什么生气”的死循环里跳了出来。 对啊!正主在这儿呢! “略懂一二。” “是吗?” 萧玉卿放下手帕,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朕倒是不知,姜大人的厨艺,竟能胜过宫里的御厨。” “不敢不敢!陛下,光说不练假把式!您要是有兴趣,我带您在徐州城里转转?我跟您说,我这徐州城,现在好东西可多着呢这里,是我新规划的大市场!保证让您大开眼界!” 萧玉卿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带路。” 姜星河顿时来了精神,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大市场走去。 刚走进市场,萧玉卿的脚步就微微一顿。 不同于京城东西市的杂乱,这里的道路宽敞洁净。 两侧的商铺规划得整整齐齐,牌匾统一,伙计们穿着干净的制服。 热情地招揽着客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姜星河得意地介绍道: “陛下,您看这家盐铺!” 他指向一家门庭若市的店铺,里面排着长队。 萧玉卿的目光落在了柜台上展示的盐上。 那盐,洁白细腻,如同初冬的新雪,与她认知中那种泛黄粗糙的官盐。 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盐……” “此乃精盐!去除了盐里的苦涩杂质,价格嘛,还比官盐便宜!百姓们顿顿都吃得起!” 萧玉卿身后的户部官员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全是震惊。 盐,国之命脉。姜星河竟能将此物提纯,还压低了价格? 这是何等的大功! 接着,姜星河又将他们带到一家糖铺前。 里面售卖的,不止是黄褐色的饴糖,更有晶莹剔透的冰糖,和洁白如沙的白糖。 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正喜滋滋地让伙计称上一大包白糖。 “这……白糖竟能如此轻易买到?” 萧玉卿身边的老太监失声惊呼。 要知道,这种雪白的糖,在宫里都是稀罕物,是作为药材来用的! “在我徐州,只要肯花钱,就没什么买不到的!” 一路走,一路看。 从纺织工坊到榨油作坊,从统一规格的蜂窝煤到物美价廉的铁锅…… 萧玉卿脸上的平静渐渐被一种深沉的震撼所取代。 看到的,不只是几样新奇的商品。 而是一个崭新的,充满无限活力的,她从未想象过的徐州。 这个姜星河,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竟已做到了如此地步。 参观完毕,天色已晚。 姜星河将一行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徐州城里新落成的。 也是最豪华的“徐州客栈”。 第二百二十章 来自大市场的震撼 “陛下,里边请!” 姜星河脸上挂着职业假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亲自将一行人引入了客栈大堂。 大堂中央,一盏巨大的琉璃灯盏从屋顶垂下,虽未点燃。 但在门外灯笼的映照下,依然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光可鉴人。 柜台后的掌柜和伙计们,见到这阵仗,早就吓得腿肚子发软。 但在姜星河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强撑着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 “此乃本店最好的天字号房,独占一整个院落,清静得很,绝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 姜星河领着众人穿过回廊,推开一扇雕花木门。 房间内的景象,让跟随在萧玉卿身后的官员和太监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房间,太大了。 大得不像话。 而且,屋内的陈设,处处透着古怪与新奇。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房间正中央那张巨大的床。 它不像寻常的架子床或罗汉床,没有繁复的雕花,款式简洁。 但床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用锦缎包裹的“褥子”,鼓鼓囊囊的,看着就异常柔软。 “姜大人,这便是你徐州的待客之道?此物如此之软,如何安睡?怕不是要让人陷进去,一身骨头都睡散了架!” 随行的老太监皱起了眉头,指着那张床,语气带着一丝尖酸。 这简直就是怠慢圣驾! 姜星河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床边,笑着对萧玉卿说: “陛下,您可别听他的。咱们睡了一辈子的硬板床,也该换换口味了。” 说着,伸出巴掌,在床垫上用力一按。 床垫被他按下去一个深深的坑,但随着他手掌抬起,又瞬间恢复了原状。 “您看,此物名为‘弹簧软床’,内里是无数个精钢打造的弹簧,人躺在上面,它能完美地贴合您的身体,卸去一身的疲乏。保证您睡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萧玉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她走上前,伸出戴着华美护甲的纤纤玉手,学着姜星河的样子。 轻轻在床垫上按了按。 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确实新奇。 身后的官员们交头接耳,满脸都是“这玩意儿真的能睡人吗”的怀疑。 姜星河也不多做解释,神秘一笑,又指向房间角落里的一扇小门。 “陛下,重头戏,还在里头呢!” 推开那扇门。 门后,是一个完全由洁白光滑的瓷砖铺就的小房间,亮堂得晃眼。 “此为‘盥洗室’,顾名思义,洗漱方便之所,都可在此一并解决。”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里面摆着一个造型古怪的白色陶瓷“椅子”。 一个同样材质的洗手盆,旁边还立着一个金属的。 顶端如同莲蓬头一般的古怪玩意儿。 “这……这是何物?莫非是……恭桶?姜大人!你竟敢将如此污秽之物与陛下的寝居放在一处!你……你该当何罪!”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自古以来,便溺之所,哪个不是设在院落最偏僻的角落,臭气熏天? 这姜星河,疯了不成! “哎,公公此言差矣。” 姜星河摆了摆手,走到马桶边上,一脸“你们这群土包子”的表情。 “此物名为‘马桶’,可不是寻常的恭桶。它不但没有丝毫异味,而且……” 他拿起旁边水箱上的一个按钮,轻轻一按。 水流声响起,马桶内壁瞬间冲下一股强劲的水流,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最后顺着管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污秽残留,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臭味。 “……” 老太监的嘴巴张成了“O”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官员们,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妖法? 水……水从何而来?污物……又往何处去了? 萧玉卿的眼神也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精盐、白糖、还只是让她感到震撼。 那么眼前这个会自动冲水的“马桶”,已经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墙角还有一个淋浴之物。” 姜星河没给他们太多消化震惊的时间,又走到那个莲蓬头下,拧开了一个开关。 温热的水汽瞬间弥漫开来,热水从莲蓬头的无数个小孔中均匀洒下。 如同一阵温暖的细雨。 “只要提前让伙计在楼顶的水箱烧好水,这里随时都能洗上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方便,快捷,还省柴火。” 姜星河像个推销员一样,介绍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整个盥洗室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幕超乎想象的景象,冲击得脑子一片空白。 良久,萧玉卿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姜星河,你这脑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 “嘿嘿,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嘛。” 姜星河嬉皮笑脸地打了个哈哈。 将女帝安顿好,又吩咐掌柜务必用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着。 姜星河这才找了个机会,凑到萧玉卿面前。 脸上的嬉笑神色收敛了些,换上了一副严肃而恭敬的表情。 “陛下,您在此好生歇息。为保您圣驾万全,臣需亲自去巡查客栈内外的防务,安排守卫,以防宵小之徒惊扰了您。” 这个借口找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萧玉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凤眸仿佛能洞察人心。 萧玉卿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去吧。” “谢陛下!” 姜星河如蒙大赦,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客栈大门,对着守在门口的几个亲信说道。 夜色下,一队身着黑色劲装的城管队员,正不动声色地散布在客栈周围。 伪装成寻常的路人或小贩,但锐利的眼神却时刻警惕着四周。 为首一人,正是城管队队长,文彦。 文彦一见姜星河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刚要行礼。 就被姜星河一把抓住胳膊。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的!”看见赵鸾了吗?她往哪儿去了?” 文彦看着自家大人火烧眉毛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大人莫急。属下见赵姑娘一个人气冲冲地从市场离开,脸色不大好看。属下斗胆猜测,许是……和大人您置气了。怕赵姑娘一个女儿家在外头吃亏,属下已经私下派了几个机灵的弟兄,远远地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