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农业局来了个大美人》
1. 第 1 章
1973年,3月18日。
西川省剧团食堂内,一群人围绕在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的女人身边,焦急呼唤着。
“俞星你醒醒啊!俞星!!”
“坏了,不会摔到脑子了吧?”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人送医院啊!”
大家伙正要把人给抬起来,脸色苍白的俞星突然深吸一口长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俞星,你可算醒了,差点吓死我们!”
“你脑袋疼不疼啊,我可看到你的头咣当一下砸在地上,还弹了两下呢!”
“林英这个人太坏了,竟然把那么锋利的碎片往你脸上扔,要不是你及时躲开,现在你的脸就毁容了,这次你可千万别放过她!”
俞星失焦的眼珠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缓缓动了两下,像是在记忆中搜索这个人。
“林……英?”
说话的人吓了一跳:“俞星,你不会忘记林英了吧?!”
“她可是你的死对头啊!”
“平时她就总是说你的坏话,去观众那边嚼舌根,想破坏你名声,你心善不跟她计较,结果她却得寸进尺,想要毁你容,不想让你参加明天《红装》的导演考核!”
《红装》是根据战争期间,一群女性组成的战斗小队英勇杀敌的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
在此之前,同名样板戏就创下了全国八亿人五亿人观看的记录,在群众中反响激烈。
可想而知,当电影播出将会有多么火爆。
作为准女主角的俞星,也会成为家喻户晓,风光无限的大明星!
刚才俞星正在和恭喜她的同事说话,一块碎片朝她扔了过来,飞旋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眼前,为了躲开,俞星摔下了台阶,脑袋砸在地上,晕倒了。
想起了前因后果,俞星脸色猛变,她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林英现在在哪儿?”
“王班长带着林英去找团长了,要团长把她开除掉,林英太可怕了,别人比她优秀她就要毁掉,谁还敢跟她做同事!现在是一块碎片,谁知道以后是什么啊!”
同事的话还没说完,俞星就跑了出去,像是一阵风,转眼消失不见。
“哎,俞星跑的那么快,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可能不生气,差点前途都被毁了啊!就该狠狠把林英教训一顿才行!”
“教训算什么,就该把那个坏玩意打死才好!我听说俞星和林英之前是好朋友,在舞蹈学校的时候同吃同住,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结果就因为有剧团看上了俞星,没有选择林英,林英就去人剧团那里说俞星坏话,想让人把俞星换掉,改成她呢。”
“原来林英是有前科的啊?哎呦,俞星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摊上林英这种朋友啊!”
俞星在王团长把林英扭送到团长办公室的前一刻拦住。
王班长看到俞星很高兴:“俞星你醒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俞星摇头,目光迫不及待的朝林英看去。
现在的林英二十岁出头,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她高扬着下巴,眼神中满是倔强和骄傲,像是一棵傲然挺立的小白杨,和上辈子去农场看她时,那面黄肌瘦,弓着腰驼着背眼神瑟缩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是的,俞星重生了。
上辈子她被男友陈光荣算计失掉了清白,一夜之间声名狼藉,众叛亲离。
不知道真相的她,把陈光荣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他的劝说下,她跟随被下放的爷奶一起离开。
陈光荣说等风平浪静了会接她回来,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的却是陈光荣结婚生子的消息,甚至那孩子的年纪跟自己当年离城的时间吻合。
她怒火滔天,前去找陈光荣算账,刚下火车,就被公安按倒在地上。
公安说她作为下放人员私自回城违反了政策,她解释自己是来照顾爷奶的,让陈光荣帮自己解释澄清。
陈光荣却倒打一耙,亲手把她送到了劳改农场。
劳改农场的生活艰难困苦,住的是漏风进雨的土坯房子,吃的是发霉窝窝头,喝的是带着沙子的黄水,每天一睁眼就要干活,干不完不准休息。
她根本适应不了,只觉得度日如年。
就在她绝望想要自杀时,林英找到了她服刑的农场,为她送来了很多东西,改善了她的处境。
还租了个房子在农场附近住下,每天来看她,跟她说外面的事,为她加油鼓气,可以说,林英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精神支柱。
上辈子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扔碎片的人是林英。
在王班长要求团长把林英开除的时候,她没有阻拦。
因为这件事过于恶劣,没有剧团再要林英。
林英没有工作,只能回到乡下老家,听从长辈的安排嫁了人,婚后遭遇家暴,好不容易离了婚,却患上了不治之症。
林英看到俞星,冷哼了一声。
“你还敢嚣张!”
王班长大怒,“你该庆幸俞星没有事,要不然我现在就不是把你送到团长办公室了,而是以故意杀人的罪名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林英声音比王班长的还大,她怒瞪着双眼,吓得王班长后退了两步:“我说了,那块碎片不是我扔的!”
“不是你还有谁?整个剧团只有你对俞星有那么大的敌意,俞星参演了《红装》女主角,以后就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你就算溜须拍马也追不上她,你不甘心,所以就要毁掉她!”
林英面露鄙夷:“蠢货,你脑子被门给挤掉了,还是被驴踢飞了?俞星都要成大明星了,我还跟她作对?等着她给我穿小鞋吗?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傻吗?”
“你!”
“你什么你,滚一边去!”
林英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俞星,趾高气昂道:“俞星,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说你坏话,但我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吗?在你戏服里藏针,往你水里放泻药这些龌龊事我都没有做过,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你扔碎片呢?”
王班长气的手指头颤抖:“俞星你看看她,哪有一点知错的样啊!都这种时候了,还跟别人都欠了她百八十块似的!”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鄙视的看着林英说:“说坏话还不够啊?也就是咱们剧团的人眼明心亮,看出了俞星的品行高洁正直,没有被你蛊惑,换成其他人早就被你牵着鼻子走,去针对俞星了!”
林英嗤笑:“你还说你没有巴结俞星?”
“我这是实话实说!”
“我呸!哈巴狗,马屁精!令人作呕!”
王班长被林英接连指着鼻子骂,脸皮挂不住,恼羞成怒之下,竟然高高举起了巴掌。
林英没想到王班长会动手,吓得闭上了眼睛。
一只手攥住了王班长的手腕。
“王班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一个男同志欺负女同志,传出去好听吗?”
俞星是剧团里公认的脾气好,说话温温柔柔,笑容很有亲和力,但此时面若寒霜,眼神像是刀子一样锋利。
王班长猛的回过神,吓出了一后背冷汗,他还想升升职往办公室去呢,要是他打了林英,被他的竞争对手知道,那他这辈子都别想了!
王班长正要谢谢俞星提醒自己,突然他脸色一僵,难以置信道:“俞星,你是在帮林英说话吗?”
“为什么啊,她可是你的死对头!”
俞星:“王班长,扔碎片这事还真不是林英做的。”
王班长疑惑,“不是林英那还是谁?在咱们剧团,也就只有她跟你有仇了。”
俞星故作疑惑的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但当时我看到碎片扔过来的时候,有个人很慌张的跑进了食堂。”
食堂主任得知差点伤害到俞星的人就在食堂里,吓了一跳,亲自查找。
但等他把每个人询问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凶手,食堂就那么大点,不管做什么事,一般都能相互看到。
“俞星,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但林英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不值得你帮啊,她都跟你作对那么多年了,保不齐等你大火了之后,还会说你的坏话,有的群众可不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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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他们要是听信了林英的话咋办,一传十十传百的,你的名声出现了问题,演艺事业可就完蛋了!”
王班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英推得一个踉跄。
“死胖子,你说谁心思歹毒呢!”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他妈的,老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看我不扇烂你的嘴!”
林英撸起袖子,朝着王班长扑过去,王班长不敢还手,完全被林英压着打,其他人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架,原本还算安静的食堂一下子变成了喧闹的养鸡场。
俞星没有理会他们,她看着食堂里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眉头紧皱。
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看到,碎片扔过来的时候,她只想着该怎么躲开了。
但上辈子林英说过,在被辞退之后她咽不下这口气,一直在找到底是谁扔的碎片,找了许久,才终于有了结果。
但那个人是谁林英没有说,她跟自己说,事情既然过去了,就该忘记了,可她眼里含着泪,分明是不甘心的。
怎么会甘心呢,要不是那个她帮罪魁祸首定了锅,人生又怎么会走了下坡路。
她重生,是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也要改变每一个爱她人的命运。
俞星沉下心来,仔细的扫过每一个人。
突然,她目光定格在某一个人的身上。
此时所有人都在伸长脖子看着林英跟王班长打架,只有张大妈,低着头在刷碗。
那碗分明已经很干净了,她还拿着丝瓜瓤用力擦,像是要把表面的釉质擦下来。
可她比谁都更爱看热闹,有时候甚至为了看门口的两只狗打架,忘记工作,没少挨食堂主任的批评。
俞星走过去喊了她一声。
“张大妈。”
啪!
张大妈竟然一个哆嗦,把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
俞星眯了眯眼睛,正要开口,一声怒喝响起。
“张大妈,你咋回事啊!这是你这个月打碎的第五个碗了!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干!”
张大妈脸一白:“主任,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食堂主任一挥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先把这五个碗的钱给赔了,这是公家的东西,钱票都不能少,一只碗八毛钱,你就给三块两毛钱和两张工业票吧!”
张大妈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主任,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我老伴和儿子都因病去世,儿媳妇改嫁,我一个人拉扯孙子,每个月的工资勉强养得起我们两个,哪里还有钱赔偿啊!”
就在二人拉扯之时,俞星余光里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扔了过来。
她眼疾手快,拽着食堂主任的胳膊往旁边一拉,清脆一声,那东西在地上四分五裂,迸溅乱飞。
是跟朝俞星扔过去的一模一样的碎片。
“不许你欺负我奶奶!”
角落的柜子门被打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钻了出来。
原来这几天张大妈小孙子生病,她就没有送到育红班去,一直带在身边,小孙子调皮,不小心打烂了几个碗,暗地里把那些碎片收集起来扔着玩。
好巧不巧,他用的力气大了一点,扔出了食堂,正朝着俞星而去。
食堂里的其他人不是不知道张大妈的小孙子就在食堂,但带着家属来上班很正常,更何况那孩子生的很可爱,不像是做坏事的人,就没有往他身上联想。
俞星这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林英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苦涩。
因为凶手是一个孩子。
他不是为了报复俞星,更不是为了栽赃嫁祸林英。
只是单纯因为好玩而已。
“你为什么要帮我?”
真相大白,看热闹的人散去。
林英满腹疑惑,直接问出来,“我对你那么坏,经常说你坏话,你不是对我讨厌至极的吗?我要是从剧团走了,你以后可就清净了。”
俞星看着林英英气的眉眼,说出一句话。
“我想让你替我去参加《红装》女主角的考核。”
2. 第 2 章
俞星有个秘密,她脑袋里住了一个东西。
一本自称《农业圣典》的书,自她出生后,一直存在她脑袋里。
从她有记忆开始,有个声音一直撺掇她打开,说这里面包含了古今中外乃至全宇宙的农业知识,打开就能获得传承。
小时候她不懂,以为听到了鬼说话,不敢应声。
后来长大了,她发现这东西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不再那么害怕了,但也没有理会过。
农业知识?学会了不就是种地吗?她才不要呢!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舞台演员,全国出名的那种。
可能是知道了她真的不感兴趣,接下来的十几年里,那东西再也没有说过话。
直到她出狱去找陈光荣报仇,刚出农场大门被一辆失控的大货撞死,那东西又开口了。
【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新来过改变命运的机会,但这需要你将一辈子都奉献在土地之中,你愿意吗?】
只要能重来,不管做什么,她都愿意!
说完这句话,俞星就看到一道白光笼罩住了自己,再醒来时,她就回到了出事的前一天,也是吴导演到来的前一天。
她做不到扔下摊子一走了之,所以她得找个人把位置填补上。
林英就是这个不二人选。
其实林英长得不错,毕竟能加入剧团,外貌上就不能有缺陷。
只是她英气的长相不太符合当下的主流审美,很多样板戏角色都受限。
加上她脾气火爆,经常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懂得迂回,她的人缘在剧团里极其差,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演个小配角,大多数时候配角也捞不着,只能坐冷板凳,一身才华得不到施展,让自己这颗明星逐渐被灰尘覆盖。
《红装》的女主带领着几个小姐妹和敌人打游击战,硬是把人数超好几倍的敌人拦在了村外,一直拖到部队来支援,她告别家人,毅然参军,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把自身冒失冲动的性格改正,成为一个成熟的战士和领袖,率领着娘子军立下了赫赫战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在其他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神话。
这样的一个角色就不可能是温婉的看上去柔弱的,俞星上辈子去考核的时候,吴导演就明确指出了她的脸和角色并不相符。
后来吴导演选定的那个女主角,就是林英这一类型的,电影上映,她偷偷去看过,演技一般,完全比不上林英。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这个角色不能落在林英身上?
林英被俞星的话震惊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谁都知道,这考核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俞星只要去了,《红装》女主角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她竟然要自己代替她呢?
那她呢?
她干什么去?
林英直接问了出来。
俞星目光看向窗外:“我打算辞职去种地。”
林英:!!!
林英很生气,“俞星,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不能耍我啊!”
俞星十三岁被舞蹈学校录取,在校期间,出演了多个样板戏。
她容貌姣好,凡是见过她的人第一眼就会被她吸引,但有着绝美相貌的她却不是花瓶,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角色,温柔的泼辣的,娇俏的野蛮的,全部手拿把掐,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像是会说话,眼波流转间是满满的灵气。
在校期间,她就因为精湛的演技出了名,经常被剧团请去参演样板戏。
她就像是样板戏的审核标椎,只要有她在,那就绝对不会难看,后来毕业,更是被各个剧团疯抢。
她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更是亲口说过这辈子要死在舞台上的话。
可现在,她竟然说要放弃舞台,去种地?!
不是看不起农民伯伯,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他们的吃喝,可是俞星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除了耍她,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俞星莫名其妙:“我耍你干什么。”
从林英跟自己忏悔道歉,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就原谅她了。
见林英还是不相信,俞星抛出一柄重锤。
第一句话就让林英噌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妈妈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第一次发病是你我在学校时,你去剧团那里说我坏话,想让人家放弃我,选择你,因为出演一次样板戏就有五毛钱,你要给你妈妈付医药费。
“现在你妈妈在第一医院治疗,每个月她都要做透析,花钱很多,出演一次女主角,就会有两块钱的奖金,所以你就想方设法的想搞砸我的名声,让女主角落在你的头上,但是你又过不掉你良心的那关,所以每次说完我的坏话,都会把我的练功服洗一遍。”
林英震惊的看着俞星。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道自己去医院的时候被给看到了?
可给她洗衣裳,自己都是在三更半夜,那个时候连门卫大爷的狗都困的睁不开眼睛,压根就不在剧团住的俞星,又是怎么知道的?!
俞星没解释,继续说道:“《红装》预计拍摄三个月,导演那边会给你发工资,每个月二十八块,等你拍摄完回到剧团,因为你有拍摄电影的资历,你的工资会提高两级,增加八块钱,八块钱是你妈妈去医院做一次透析的费用,你的经济压力会减轻很多。”
林英眼睛一亮,那她就不会再昧着良心去说俞星坏话,抢走她的样板戏女主角了!
天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有多痛苦啊!
她也不想按着俞星一个人“欺负”
可谁叫俞星那么争气,舞跳的越来越好,演技也磨炼的越来越出色,回回女主角都是她的。
但兴奋只维持了不到一秒,林英就恢复了理智,摇头拒绝了。
“这是你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不能抢走。”
样板戏演员和电影演员,虽然都是表演给观众看,但级别不一样。
成为一个荧幕演员,是所有样板戏演员的梦想。
她要是参加了考核,若是被选上,那就相当于抢走了俞星的人生。
那可是一条对演员来说的康庄大道啊!
“对你来说可能是,但对我来说不一定。”
重生一遭,俞星明白了,凡事都有两面性,不是绝对的。
就像是上辈子她以为跟着爷奶下放会很苦,但其实……如今回想,那竟然是她人生中过的最悠闲自在的一段时光。
她不用上工,因为有人帮她挣工分。
吃的是美味佳肴,有人想办法给她做。
穿的是的确良衣裳,有人给她买。
被欺负时,有人会帮她出头……
俞星收起飘走的思绪,她看向还有些犹豫的林英:“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那明天就让吴导演空等吧。”
林英:!!!
她这才意识到俞星是来真的,做他们这一行人的,人脉是重中之重,要是得罪了导演,那就别想去荧幕圈混了。
俞星这是要把她自己的前路给堵死了啊!
“可是……”
林英还有最后一个担忧,“临时换人不是小事,团长能答应吗?”
俞星信心满满:“她会的。”
一来她和团长的关系极好。
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出演郑团长的样板戏,因为性格相投,二人私下以姐妹相称。
她相信只要她能说出一个充分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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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团长会理解她的。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林英真的比她适合这个角色,团长听完了理由,一定会答应的。
可谁知道她刚开口,话都没有说全,郑团长就抬手粗暴的打断了她。
“我告诉你,这事门儿都没有!”
“我不管你什么想法,你都必须出现在明天的舞台上!”
“哪怕天上下刀子,哪怕你要病死了,爬也得给我爬到表演厅去!”
“怎么样,团长答应了吗?”
见到俞星从办公室出来,林英赶紧上前问道。
俞星摇摇头。
林英叹气:“我就知道,这么大的事团长怎么会同意啊!”
俞星:“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能理解自己临时变卦,团长会很生气。
可团长生气的点似乎不在于自己临时放弃,而是自己不能出现在明天的舞台上。
应该是太生气,所以口不择言了吧。
俞星打算再好好跟郑团长谈一谈,她让林英等自己一会,正要转身回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俞星!”
俞星骤然抬起头。
是陈光荣!
上辈子把她害得那么惨的罪魁祸首!
在这个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的年代里,她和陈光荣足□□往了三年。
不是她不想结婚,而是陈光荣说他想要先立业再成家。
她答应了,并且主动把不想结婚的罪名归拢到自己身上,为此,她被人说成心气高,不安分,想骑驴找马。
就是这样一个她宁愿毁掉自己名声,也全心全意对待的男人,却早已背着她出轨,爱上了别的女人!
在自己刚定为女主角的时候,以要给自己庆祝为由,邀请自己去老莫饭店吃饭,故意在酒水里下药,找人玷污她的清白,将她打入地狱!
俞星越想越恨,准备抬手给陈光荣一巴掌。
可当陈光荣一开口,她抬起来的手僵在了半空。
“人家导演可是为了你从千里之外坐着火车来的,你说不想参加考核就不去了?你也太不懂事了吧!”
俞星一怔。
是郑团长告诉陈光荣?
可她和陈光荣不是一向不和吗?
郑团长一直很嫌弃陈光荣,经常吐糟他配不上自己。
如果在路上碰到跟自己在一起,会立马掉头走,若是避不开,会皱着眼睛鼻子,白眼都翻到天上去。
俞星心中感动,还有些愧疚。
郑团长这是为了让自己改变主意,忍着不适都去联系陈光荣了。
她竟然还把郑团长想的那么坏。
那可是郑姐姐啊。
上一世她出事后,不管是同事还是群众,都强烈要求把自己开除,郑团长不愿意,为自己据理力争,说该被谴责的应该是行凶者,而不是自己这个受害者,结果被激进分子一板砖砸中了脑袋,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险些没能救回来。
郑团长说那些话,都是因为太生气了而已。
是她想多了。
“郑团长?”
陈光荣面露疑惑,“不是她告诉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讨厌我,怎么会跟我联系呢,再说了,她连我办公室号码都不知道啊!”
“是我看着你这几天状态不对,想着你可能要闹幺蛾子,就来警告警告你。”
“怎么?还真叫我说对了?,我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啊,你以后不好好跟我过日子,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你怎么不说话?是知道自己多离谱了吧?知错就改就好,没事,我原谅你了!”
3. 第 3 章
陈光荣的话,犹如一盆冰冷咣当泼了过来。
让俞星从外到内的感到一股冷寒。
为什么陈光荣要否认和郑团长联系过?
陈向荣在食品厂工作,食品厂在剧团的隔壁,走路快一点的话,十分钟就能到。
她从郑团长办公室离开,也就才十分钟左右。
只能是她前脚离开,后脚郑团长就给陈光荣打的电话。
她不是那种会因为对象和其他女同志说话就生气吃飞醋的人,陈光荣和郑团长都知道她的性格。
为什么却还要瞒着她呢?
不但瞒着她,还用心有灵犀这样的蠢理由!
陈光荣看了看腕上带着的手表:“我一会还有个会要开,我得先走了。”
“俞星,记得明天考核的时候穿上我给你买的那个红裙子,你皮肤白,穿上最好看了,不管你明天能不能选上,我都会带你去老莫吃饭,餐票我都准备好了,我还花高价买了一瓶苏国那边的伏特加呢!”
……
“俞星,你对象带着的那个手表是英纳格吗?那可是进口的瑞士牌,听说一支就要三百块,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年的收入呢!”
见俞星不说话,林英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俞星一向听她男朋友的话,被陈光荣说了一顿,应该清醒过来了。
她没有生气,因为考核的机会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
林英不想让俞星难做,正打算说点轻松的话把这件事掀过去,就见俞星大步往前走。
算了,俞星现在肯定也很无措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才选择回避的。
俞星走了一会,没听到林英跟上来的脚步声,一扭头发现林英竟然往回走了。
她皱眉。
“你去哪里?明天就考核了,我帮你抓紧时间练一练。”
吴导演是个要求完美的人,林英虽然天赋和自己相当,但她基本功却有些欠缺,得好好打磨打磨。
“什么?!”
林英震惊,“你还是不想参加考核?”
俞星点头。
林英犹豫:“可是团长那边……”
“那就不告诉她。”
俞星冷声说道。
陈光荣阻止她也就算了,因为他明天要害自己。
但郑团长为什么也要这样呢?
还有,她一向眼神毒辣,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林英比自己更适合《红装》女主角呢?
难道是因为她和自己关系好吗?
可她之前也没有在公事上对自己照顾过啊。
她一直以为陈光荣对她如此残忍,是因为不想承担出轨的骂名,可现在她觉得或许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今晚我不回家了,我把我的绝招教给你,你需要去看你妈妈吗,你现在就去吧,尽量早点回来。”
一听到俞星要把绝招教给自己,林英瞬间把什么顾虑,什么疑惑全都抛之脑后。
几年前,俞星需要在样板戏中扮演一个京剧名角,为了更好的诠释这个角色,她专门跟着一个京剧大佬学习了一段时间。
京剧大佬很喜欢她,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她,其中以“倒踢紫金冠”最为厉害。
这个动作在武生中很常见,脚往后踢,一直踢到发冠,但大佬的动作是,全程在半空中完成,脚不能沾地,对身体各部位的要求极高。
剧团里的人见俞星展示过一次后,都纷纷跟着学,但没有一个能学会的。
她也偷偷练过,但不知道是她身体柔韧度不行,还是哪个动作没有吃透,总是不成功,还险些把大腿的筋给抻着了。
有人和俞星请教,可一向脾气好,有求必应的她却总是笑着打岔过去,久而久之大家就死了心。
可现在,俞星竟然说要把这个动作教给自己!
“我……我今天不需要去看我妈,我现在就可以学!我们现在就练吧!”林英激动的说。
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再去通知郑团长,俞星带着林英来到了已经废弃掉了的不用练功房。
就在二人练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郑团长正在打电话。
“……你把她劝回来了?什么玩意?心有灵犀!?这种蠢话你是怎么说的出口的!还好俞星是个恋爱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从来不怀疑……明天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哼,俞星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觉得你配不上她,你算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
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
郑团长率领着大家伙,把剧团打扫的干干净净。
今天除了吴导演会来之外,还有一些当地文化局的领导们。
他们都很重视这次的考核。
一旦俞星被选中,成为《红装》女主演,那就是西川的荣耀。
等领导们到来,郑院长热情的把他们迎到表演大厅去。
她看了看时间,早十点。
吴导演的火车九点五十分到站,她已经安排人去车站迎接了。
从火车站到这,骑自行车需要二十分钟。
人马上就来了。
“俞星呢,快点把她叫过来!”
郑团长站在剧团大门口,要让俞星和自己一起来迎接吴导演。
她可是主角,要给导演留下个好印象。
“团长,刚才俞星跟我说,她有个动作做的不够好,要多练习练习,等考核开始后,她会直接上台。”
郑团长满意点头。
不枉她冒险给陈光荣打去电话,让她来劝解俞星。
昨天还口口声声喊着不去考核的人,现在就这么用心刻苦。
真是奇了怪了,那陈光荣不管是模样还是个头,都配不上俞星,怎么俞星就那么听他话呢?
她摇摇头,觉得爱情这东西真令人匪夷所思。
十点半,考核开始。
台下除了郑团长和吴导演,以及诸位领导之外,观众席上还零零散散的坐了几十个人。
除了剧团里的人之外,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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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带过来的朋友,还有些是得到消息,专门来看热闹的。
吴导演给出的表演片段是女主角得知她之所以能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活下来,是小伙伴们拼死把她救下来的,她活了,但小伙伴们却死了,这场戏是人物成长起来的转折点,算个重头戏了。
电影采取的是一边演一边唱的形式,用歌舞来把主角的情感直接传递给观众,让观众能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角色的内心世界。
红幕缓缓拉开,一个身穿蓝色军装的身影出现在大家视线中。
她背对着大家,从那单薄的身影中能感受到她汹涌的难过悲伤。
在场的人下意识呼吸放轻,生怕惊扰了她。
吴导演压低声音对郑团长道:“这个俞星果然名不虚传啊,光一个背影就透露出了那么多情绪,不错,是个好苗子!”
郑团长笑着点头,转过头时,脸色却霎时猛变,袖中的手因为攥紧的太用力,发出咯吱咯吱声
她当团长那么多年,对剧团里的每一个演员都了如指掌。
虽然这台上的身影和俞星的极其相像,但压根就不是她,而是林英!
原来俞星根本就没有改变主意!
刚才所谓的说正在练习赶不过来,也是在麻痹自己!
该死的陈光荣,到底是怎么劝的啊!
还有,俞星不是跟林英是死对头吗,她怎么会把这个机会给了林英呢?
郑团长心里有无数个问号,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道愤怒的视线朝自己看了过来。
僵硬着回头,正对上一双冒着火的眼睛。
郑团长吓得一个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此时,台上的林英已经表演到了尾声,就在大家以为表演完毕,要起身鼓掌时,砰的一声巨响骤然响起。
众人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是哪里来的声音,就见林英在鼓声响起的瞬间,整个人朝着旁边扑去,等她再抬起头来,大家伙情不自禁的惊呼一声。
因为林英的脸上竟然多出了一道伤口,伤口还在不断的往下流着血。
她却好似没有发现似的,脚步踉跄着站起身来,眼里的难过逐渐褪去,被坚定取代,像是在说【小伙伴们,我会帮你们报仇,把敌人赶出我们家园的!】
她的舞蹈也变得激烈起来,忽然,她连续三个大跳,最后一个大跳连接着倒踢紫金冠,轻盈的落在地面上。
“好!好好好!”
吴导演激动的鼓掌,一连说了四个好字。
“郑团长,这一趟我没有白来!!”
“我本来还以为俞星参演了那么多的样板戏,表演会程序化,但没想到却是那么的灵动!尤其是最后一个眼神,我都能感觉到她内心了!只是……”
吴导演面露不满,“我觉得你的眼睛可能是有点问题!”
“俞星分明长得如此英气,你怎么在电话里说她长相美艳呢,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差点让我不想来了!我差点错过我的完美女主角啊!”
4. 第 4 章
今天是西川省剧团最鸡飞狗跳的一天。
俞星没有参加考核,参加考核的是林英!
而林英当场被吴导演看中了!
据当时也在表演厅内的人说,林英跟导演坦诚她是林英时,还说了是俞星主动把机会让给她的!
“俞星在细细揣摩了您寄过来的人物小传后,觉得自己和女主角有些出入,认为我比她更适合一些,但我的表演不如她的精湛,为了给您呈现出最好的效果,她专门教了我呢。”
其实这话是林英自己加的。
虽然她不知道俞星到底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一门心思的要去种地,但为了预防有朝一日俞星会反悔,她还是要给俞星在吴导演面前多多拉取好感,帮她留一条后路。
毕竟吴导演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啊,人脉极多。
听到林英的话,吴导演很是惊奇。
“你的意思是你刚才的表演都是俞星教你的?”
林英点头:“是,尤其是最后的那段,俞星说要展现女主角的内心变化。”
“在残酷的战争年代,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悲伤,敌人随时都会进攻,只有坚强起来,继续往前走,才能保护更多的人,女主角认识到了她之前只关注胜利是不对的,打仗的初衷是要保护群众,保卫国家!”
林英把当时俞星跟她讲解时说的话,跟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吴导演越听眼睛越亮:“竟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样!在来时的火车上,我就设想了这样的一幕,但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呢!”
等吴导演满意离开后,郑团长脸上的笑容再也强撑不住。
“俞星呢!”
“把她给我叫过来!”
“她真是翅膀硬了,竟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换人!”
郑团长的咆哮声回荡在剧团内。
大家伙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盛怒的模样。
他们有些不理解,就算俞星换人不对,但导演不是很满意吗?
林英的表现他们也看了,确实不错啊。
而且团长不是个眼睛很尖的人吗,她眼光毒辣,谁适合哪部样板戏的哪个角色,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为什么却在林英这件事上翻了车?
但他们不敢提问,一个个噤若寒蝉,赶紧去找俞星。
但等把剧团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俞星的踪迹。
就在郑团长要气死的时候,俞星回来了。
不过她是坐着轮椅回来的,林英推着她。
正处在盛怒之中的郑团长没有发现,看到俞星,她立刻大步走过去,拽着她的手就要带着她走。
“我去求了吴导演,好说歹说让他给了你一次重新表演的机会!你不要再错过这次表演的机会了!”
“放开她!”
林英一把扔开郑团长的手,“你没看到俞星受伤了吗,你还让她跳舞,是想让她成为瘸子吗?!”
郑团长这才注意到俞星的小腿上缠绕着绷带。
她愣了愣,旋即冷笑,指着林英的鼻子道:“是你!是你恐吓的俞星,让她故意假装受伤的对不对?”
“别怕啊俞星,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
下一瞬她的手僵住。
因为俞星躲开了她。
“郑团长,林英都已经跟吴导演签订好合同,后天就要跟他去京市电影厂培训,你是在签合同之前跟他求的机会,还是在签约后呢?”
“我……”
郑团长说不出话来。
不管是在之前还是之后说的,这都说明了吴导演出尔反尔,想耍人,人品不行。
她还想跟吴导演保持良好关系,怎么能公然说他的坏话,传播不好名声呢!
“郑团长,你到底想让我表演给谁看啊?那舞台底下到底有谁啊?”
俞星推着轮椅上前,一双不带温度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郑团长脸色一僵,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做的事被俞星知道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郑团长稳住心神,怒斥道:“俞星,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眼里无组织无纪律,擅做决定,我给你机会弥补,你还拒绝!你是不是想要被辞退啊?”
“你可得想好了,一旦你做的事被传出去,没有剧团再会要你了!”
她知道俞星有多热爱舞台,让她离开的话,就跟杀了她一样。
俞星肯定会害怕,从而答应她的。
俞星:“是吗?可我倒是觉得一旦这事传出去,会有更多的剧团来请我过去呢。”
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的诊断报告,昨天我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为了不让吴导演空等,为了不让我们剧团的名声受损,我把我的绝招交给了林英,让她代替我去参加考核。”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没错,吴导演很满意。”
“我这种大公无私,为了集体着想的精神,不值得一句称赞吗?”
郑团长一把抓过诊断报告。
本以为是假的,想要找出马脚,却看到了上面写着【西川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
这可是他们当地最有权威的医院!
绝对不会诊断错误的。
所以,她筹划了那么久的事情,全完了?!
“郑团长,医生说我的骨头受到了损伤,以后不适合再跳舞了,既然你也不满意我擅自做决定的话,那我就辞职吧。”
俞星挣扎着站起身来,推开林英想要搀扶她的手,松开轮椅,艰难的却又郑重的朝郑团长鞠了一个躬。
“这些年来多谢你的照顾和培养。”
不管郑团长心怀什么鬼胎,或者她真的跟陈光荣陷害自己有关系,她对自己的栽培是真实存在的。
她这声谢是应该的。
“俞星你……”
不知怎么回事,郑团长没由得来的一阵心慌。
好像自己和俞星之间的情谊被什么东西给斩断了似的。
“林英,我想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行,我推着你去!”
林英重重点头,现在别说推俞星了,就算是俞星想要坐在她脖子上都可以!
在剧团里待了多年,俞星的东西不少,她们俩人拿不了,得找个东西装着。
林英正想出去找一个,王班长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个袋子。
林英扭头看俞星:“其他人见你没有当上女主角,还辞了职,都恨不得离开你八百十米远,这人倒是有点良心,不枉费你那年借钱给他闺女看病!”
俞星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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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向王班长。
但王班上看了她一眼,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立刻移开了视线。
他走到林英面前,笑容满面道:“英子,我想你可能需要包,就给你送过来了,你拿着吧,不用还给我了。”
林英:???
英子?!
这么亲昵的称呼?!
刚才不还是咬着牙想要把她打死的凶样吗?
“你给我滚出去!”
一分钟后,王班长被林英一脚踹出了门。
王班上在地上翻了个滚,麻溜起身抓起衣角就要给林英擦鞋:“哎呀,我身上脏,别脏了我们未来大明星的鞋底啊!”
“英子,我肉硬,刚才那些没伤到你的脚吧,你没事吧?”
他蹲在地上,一双充盈着讨好意味的眼睛恳切的看着林英。
林英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就在她想要一拳打在这张令人恶心的脸上时,俞星叫住了她。
“林英,回来继续收拾东西。”
林英胸膛激烈欺负两下,咣当一声摔关上了门。
“他们也太现实了吧!昨天还对你笑脸相迎,各种献殷勤,今天就把你当成个空气,好像眼里就没有你这个人似的!”
俞星平静道:“这不是正常的吗,没有用处的人还搭理干什么。”
“可是这也太过分了吧!”
俞星心想,这算什么。
上辈子那件事后,她分明是个受害者,但大家却都觉得是她的错,认为是她勾/引了别人,还说她是个荡/妇。
并且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而这些“事迹”就是从剧团里传出去的,从她这些朝夕相处,甚至关系融洽的同事嘴里说出去的。
等俞星和林英出来,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蒙蒙细雨,不大却绵密。
林英一手提着个包,一手推轮椅。
俞星怀里抱着个包。
两个人朝着剧团大门而去。
其他人站在屋檐下,沉默的看着俞星离开。
郑团长脸色比这天还要阴沉,忽然她转身上了楼。
林英推着俞星走到公交车站才停下。
她看了看前后左右,紧绷的肩膀一松。
“行了,没人了。”
闻言俞星立刻站起来,原地小蹦了两下,包太沉,压的她腿都有些麻了。
看着俞星脸上的轻松之色,林英脸色复杂。
“你和我说要假装受伤的时候,我还不同意,觉得你是在小题大做,没有这个必要。”
结果谁知道郑云还真的对俞星咄咄相逼,甚至还开口骗她!
她什么时候求情了,自己和吴导演一直在一起,郑云压根就没有说过给俞星再来一次机会的话!
俞星看出了林英眼神里情绪,她正色道:“你在剧团里上班,很多事情还是得看郑云,你不要跟她起冲突,我已经离开了剧团,以后我的前途不在那里,但你不行。”
“是,你的前途在那土坷垃里面!”
林英嗤笑了一声。
俞星叹气,希望这次拍摄顺利,吴导演能把林英顺理成章的留在京电影厂,那里天地广袤,也没有让林英讨厌的人,有助她修身养性,成就一番大作为。
“对了,谢谢你对象给我做的假诊断报告。”
5. 第 5 章
“这点小事谢什么谢,不至于!”林英大大咧咧的一摆手。
俞星却清楚这不是小事,开假的诊断报告是违规行为,要是传出去,轻则受处分,重则开除。
但林英对象一听到林英的话,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做了。
“林英,你们俩这辈子一定会幸福的。”俞星衷心祝福说。
林英的妈妈常年住院,一来二去,林英就跟里面的一个大夫看对眼了。
二人就要谈论婚假的时候,发生了碎片背锅的事。
林英没了工作,名声还有了污点,大夫的家人不同意他跟林英继续来往,并且强制性的让大夫迎娶别的女人。
林英刚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爱人,大受打击,心气神都没了,郁结之气堆积在心里,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恶疾。
她跟自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开玩笑说两个人是有缘无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去世后的第二天,大夫辗转找到了农场。
原来他当年并没有结婚,本想去找林英,却看到林英和别人结婚的场景。
他伤心欲绝,选择默默守护林英,林英的绝症还是他诊断出来的,本来他都决定好辞职,在林英剩下的时光里,好好陪伴她,结果林英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得知林英到了俞星这边。
俞星到现在还记得,当大夫得知林英去世后,哭的伤心欲绝的模样。
林英脸上难得的出现些许羞色。
“行,到时候我俩结婚,你来喝喜酒啊!”
俞星笑着点头:“我肯定会去的。”
这辈子,她和林英的命运都会走到正轨的!
马上就要去京市,林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最重要的就是她妈妈那边的问题。
俞星让她去忙,自己回家。
临走之前,林英问她要不要把轮椅带走,俞星拒绝了。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装到底吧,很快,俞星庆幸起了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在公交车行驶到站牌,热心司机和乘客下来要帮助“残疾”的俞星搬轮椅和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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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陈光荣来了。
“俞星!”
他来者不善,眉眼带着怒气。
司机一看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立刻挡在了俞星面前:“干嘛,青天白日的欺负小姑娘啊?”
俞星个头一米六五,是女同志里标椎身高,而陈光荣比她高三厘米,穿上鞋还不到一米七。
在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面前,就跟小鸡崽似的。
他一个急刹,停下前进的脚步。
“大,大哥,她是我对象!”
“小姑娘,他是你对象吗?”
为了不耽误一车人的事,俞星点了点头。
壮汉们眼睛在俞星和陈光荣之间来回转了转,熟悉的眼神让陈光荣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手。
只要他和俞星走在一起,别人都会用这种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惋惜眼神看着他俩。
起初他还很骄傲,他长得矮小又怎么样,堂堂的西川省剧团一枝花不还是跟他在一起了吗?
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在那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6. 第 6 章
但渐渐的,随着俞星出演的样板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她的美貌。
他这个对象受到了越来越多的点评和抨击,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和生活受到了打扰,他开始厌恶跟俞星一起出行,逐渐变成了厌恶俞星这个人。
长得这么漂亮干嘛,就不能丑一点吗?
直到有一个人的话把他点醒,“像是俞星这种人,从小被夸赞着长大,这已经成为习惯了,她忍受不了生活中没有赞美,跟你在一起,你的丑陋衬托着她,她的心里还不知道多美呢!”
他恍然大悟,对俞星愈发的厌烦。
之所以没有跟俞星分手。
一是因为除了俞星,没有女人愿意跟他在一起。
第二个原因则是俞星真的对他很好,堪称是死心塌地。
而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是她能够对自己的前途起到助力作用。
可没想到,这个作用马上就要显现出来了,却被俞星给毁掉了。
她竟然没有参加考核表演!!!
接到郑云电话的时候,他气的把茶缸子都摔了。
习惯性的正要教训俞星,俞星往车厢里一指,开了口:“你去把我的东西拿下来。”
陈向荣本想说谁拿上去的谁拿下来的。
但看着几个壮汉虎视眈眈的样子,他没敢,老老实实的上前拿东西,前面两个包他还能承受得住,但轮椅又大又重,他在抱着下公交车的时候,呼吸声粗的跟牛一样,腿一软,咣当就跪在了地上。
周围顿时一片哈哈声。
陈光荣脸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看着俞星恨不得吃了他一样。
俞星冷眼看着他,悄悄攥紧了手里的伞。
她做好了陈光荣朝她发火的准备,这次她可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被他骂的狗血淋头都受着了!
可没想到。
“俞星,你说你腿都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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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我好送你回家啊,你看你拿着那么多东西多不方便。”
陈光荣好声好气的说,不顾自己磕疼的膝盖上来搀扶俞星坐到轮椅上去。
他这一路走来怒气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地步,尤其是刚才出丑,更是直接暴涨了三个度数。
但就在他要爆发的那一瞬间,诡异般的平静了下来。
想起来电话里郑云叮嘱自己的话。
陈光荣笑容越来越温和,声音温柔。
“虽然你错过了考核,但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最优秀的!别难过了,今晚我们去老莫吃饭吧。”
俞星暗自冷笑。
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不管她有没有被选上,都要将她送入地狱是吗?
“好啊。”
“反正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提前过去排队吧。”
“你不是说你有一瓶苏联伏特加吗,你去拿过来吧,我们晚上喝。”
7. 第 7 章
听到俞星的话,陈光荣狂喜。
“好!我这就回去拿!”
“我先把你的东西放到我家去,等吃完饭送你回家的时候,一起捎带着!”
俞星:“我和你一起过去,东西太多,你一个人拿不了。”
陈光荣看了看俞星的两个大包,点了点头。
陈光荣就住在食品厂后面的胡同里。
这不是他的家,而是他租住的房子。
他说他的家距离食品厂太远,每天来回上班太耽误时间。
“俞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陈光荣拿出钥匙开门,肩膀上背着一个包,怀里抱着一个包,步伐艰难的进屋。
俞星在他之后也进了院子。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东边的院墙底下种着一颗葡萄树。
这是俞星种的,她喜欢吃葡萄,也喜欢看夏天葡萄藤爬满整个院子的样子。
但此时葡萄树藤干枯,树皮上出现了白色的霉斑和一些仔细看才能看到的小洞。
因为《农业圣典》已经全部被她吸收,并且会主动的灵活运用,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虫蛀的孔洞。
俞星捡起地上的小木棍,对着葡萄树的根部挖了挖,一股腐臭味袭来,树根发黑,轻轻一捏就碎掉了。
这棵葡萄树马上就要死了。
房子修建的时候,地基没有打好,东边低西边高。
冬天下了好几场大雪,融化后的血水往地势低的东边流过来,入春之后更是接连下了好几场雨。
这些水积蓄在葡萄周围,时间长了,根就烂了,病虫害并不是主要的原因。
俞星理清楚,拿起门后的锄头和铁锨,先刨出个坑来,再小心翼翼把多余的泥土铲出去,防止伤到葡萄树的根系。
不知道是不是她正在朝着一个专业的农民进化,现在的她看到这些之前从未使用过的农具,感觉亲切的很。
若是此时有人在的话,完全不会想到在一个小时之前,俞星还是个剧团演员。
等到陈光荣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俞星已经把葡萄树根抛出来了,多余的树藤被她用铁锨砍断了。
“你怎么把它挖出来了?”
陈光荣看着俞星满身的泥土,“你瞧瞧你这个样怎么去老莫吃饭啊?”
“你知不知道去那里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啊,你赶紧去换一身衣裳,别丢我的脸!”
俞星置若罔闻,她的眼睛紧紧盯在陈光荣手里拿着的那瓶酒上。
上辈子,就是这瓶酒,她在喝了半杯之后,就开始晕头转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她之前不是没有喝过伏特加,这是一种高度数的烈酒。
可她的酒量很好,绝对不会半杯就倒。
注意到俞星在看着酒,陈光荣提起来得意的扬了扬:“这瓶酒可要三十五块外加一张外汇卷,怎么样,为了安慰你,我下了血本吧。”
俞星却脸色瞬变,砰的把手里的铁锨扔到了地上。
“一瓶假酒,也好意思说下血本?”
“我对你那么好,一个月的工资全部都花在你身上,现在我出事,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就用一瓶假酒来糊弄我?”
“陈光荣,你太过分了!”
俞星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陈光荣急忙拦住她:“谁说这是假酒了?你看外汇号码还在呢!”
外汇号码是外汇商店为了防止东西流通到黑市,专门在商品上刻印的。
俞星:“我听说过伏特加的味道很浓烈,但你这酒一点味道都没有。”
陈光荣:“这瓶塞还在呢,能闻到什么味?”
但俞星认定了这就是假的,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听。
陈光荣眉头越皱越紧。
俞星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之前那些温柔小意都是装的罢了!
听到俞星说除非拿来一瓶新的伏特加,才肯去老莫,陈光荣很愤怒。
这怎么就是假的了呢?
他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没品的事,要是传出去,他的面子还往哪里搁啊?
“行!那我就拔开给你闻闻!你看到底是不是伏特加!”
为了防止跑味,伏特加的橡皮塞都塞的很紧。
陈光荣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拔的脸红脖子粗,终于“啵”的一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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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喘吁吁,得意洋洋的举起来:“你闻闻,有没有酒——”
话没说完,俞星一把抓住了酒瓶子,往前一伸,对准陈光荣的嘴巴往里面灌。
但她的力气没有陈光荣的大,很快就被陈光荣给推开了。
“你干什么!”
陈光荣大喊,使劲用手扣自己嗓子眼。
虽然他很快就被俞星给推开了,但也被迫的喝下去了几口。
俞星假装害羞道:“我闻到酒味了,知道误会你了很不好意思,这不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缓和一些气氛嘛。”
“有你这样缓和的吗?你知不知道这酒里面有……”
“有什么?”
俞星目光咄咄。
陈光荣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没什么!”
俞星心中冷笑,果然,这酒里有东西!
陈光荣把喝下去的酒全部吐出来了,见时间不早,他推着俞星出发。
距离老莫饭店还有三公里左右的路。
骑着自行车的会很快到地方,但现在俞星坐着轮椅,骑自行车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一条近路,我们走那边吧。”
俞星指着旁边的小巷子说。
陈光荣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二十秒才回答了一句好。
小巷两边的墙修建的很高,挡住了大半的阳光,里面光照昏暗。
因为今日来接连的雨水,青石板上长了一层青苔,很滑。
陈光荣走不稳,把轮椅都推的左摇右摆。
俞星抓紧把手,心里默念“一,二,三……”
数到第五的时候,一声闷响传来。
陈光荣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虽然他把酒全都吐出来了,但他放的药很多,身体里到底沾染了一点。
就这一点,也了不得了。
俞星从轮椅上站起来,把葡萄树根放在上面,挽起袖子,双手拽住陈光荣的两条腿,往里面拖。
这条小巷几乎没有人来,方便了俞星行动。
在俞星拖行了陈光荣五十米,累的她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脚步声在她身后毫无预兆的响起。
8. 第 8 章
俞星身子一僵。
这是一条贯通到底的巷子,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
而在她拖拽陈光荣的途中,因为力气太小,时不时的会脱手,陈向荣摔在地上多次,脸上身上都出现了伤口。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意图对陈光荣不轨的凶犯。
虽然,她也确实没有安好心。
就在俞星大脑飞速旋转,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时候,熟悉的声音响起。
“姐,你干啥呢?”
“俞月?!”
俞星难以置信的回头,就见一个绑着麻花辫,斜挎着军绿色包的姑娘歪着脑袋,纳闷的看着她,和地上的陈光荣。
发现陈光荣没有意识,俞月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道。
“姐,至于吗?除了你之外没有能看得上他,更不会有人跟你抢他,你不用非要在结婚之前跟他生米煮成熟饭。”
“再说了,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起码你得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吧,你不是有洁癖吗,平时我坐一下你的床都不行,非说我裤子上有脏东西,但哪有什么脏东西啊,我进家门之前都拍干净了!”
俞星:……
她忍不住上前轻轻拍了俞月的肩膀一下。
“闭嘴吧!”
俞月听说的没再继续说,但还是嘀咕了一声【敢做还不敢叫人说啊】
俞星清楚这些年来她对陈光荣的恋爱脑行为给其他人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解释的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你来的正好,帮我个忙吧。”
“没空,我忙得很,还要去跟大锤他们吃饭呢!”
俞月是个高中生,但最近因为运动的事,学校也受到了波及,不得不停课,大锤是俞月的发小,二人经常玩在一起。
想到俞月前世的结局,俞星想让她离着大锤远一点。
但这话父母也经常告诫俞月,俞月从来都不听,还会跟他们吵嘴,严重的时候直接离家出走,好几天找不到她人影。
俞星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能帮了吗?”
俞月的眼睛顿时亮的跟四十瓦的大灯泡似的,她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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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能能!必须能!姐你说你要我干什么?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都成!”
她小心的把大团结放到贴身口袋里,“姐,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你竟然给我钱了,还是那么多!”
之前她跟姐要钱,姐都不给她,说什么要把钱留给陈光荣,说他工作忙工作类,要多吃好的。
呵,也不看看陈光荣都胖成什么样了,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的时候,他早就超重了好吧!
可能是今天太阳终于从西边出来了,她姐的眼睛睁开,看到她这个妹妹了!
二十分钟后。
俞月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
她满头大汗的看向俞星,上气不接下气道:“姐,我……我把钱还给你行吗,我不要了!”
“呜呜呜,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干的事啊!”
“就算是年底杀猪,也得找个板车拖过去吧,哪有直接用人手拽的啊!”
俞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抓紧了陈光荣的胳膊。
“废话少说,赶紧的!”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9. 第 9 章
晚八点。
连绵的蒙蒙细雨变成了滂沱大雨。
寂静无人的死胡同里面,躺着一头白花花的猪……不是,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
突然,一道耀眼的手电筒灯光从黑暗中出现。
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那人打着一把伞,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脚步悠闲的走了过来。
看到角落里躺着的人,他脚步骤然加快,身影中透露着急不可耐。
手电筒发散出来的灯光让他的身形逐渐清晰。
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那红色鸡心领羊毛衫还是让俞星禁不住全身发抖起来。
关于她遇害那晚的事,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
因此这也造成了有些人怀疑她是故意隐瞒,分明是自己不正干,半夜出来鬼混,出事是自作自受。
甚至就连她的父母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她各种埋怨,说自己丢了他们的人。
而在这绝望的时候,陈光荣挺身而出为她作证,跪在她的面前忏悔,说不该跟着同事一起离开,哪怕是天大的事,也要先把醉酒的她送回家再说。
为此,她更加的依赖陈光荣,对他听之任之。
直到她被关进劳改农场,在劳动的一天,一场夏雨下的又大又急,把她困在了一棵大树下避雨。
一道白色闪电骤然从阴沉的天空划过,随即一道惊雷劈中了她旁边的那棵树。
需要三四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的大树被拦腰劈断,正好砸在了她的脚边。
恐惧像是潮水疯狂朝她奔涌而来,凉气从脚后跟直冲到天灵盖。
压在她记忆海的那块石头被推开,那晚的事她想起了一点零星记忆。
她喝的晕乎乎时候,被陈光荣扶着出了老莫饭店。
她低着头,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脚,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
是一件红色的鸡心领羊毛衫。
羊毛衫的价格极贵,且不容易买到,她想着给陈光荣买一件,时髦又洋气。
她多看了那羊毛衫几眼,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因为不能确定那穿着红色羊毛衫的人是不是路人,所以她一直都对陈光荣是找人来伤害她,还是说随手将她扔在路边而心存疑惑。
虽然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深恨陈光荣。
但如果是前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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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明陈光荣是下了一定要害她的决心。
所以,她故意答应陈光荣来老莫吃饭的要求,想试验一下她的猜想。
“姐,他不是去救陈光荣的吗?怎么在打他啊?”
俞星不想让陈光荣的果体脏了妹妹的眼,本打算让她离开,但俞月一看她姐把陈光荣的衣裳扒了扔在那里,然后找了个遮掩物蹲下,觉得这事不一般,非要留下来。
俞星见撵不走她,就抬手给她捂住了眼睛,刚才她的情绪发生了激烈波动,没注意松开了些,俞月悄悄往旁边探了头。
就看到了羊毛衫男暴打陈光荣的一幕。
俞星眼神冰冷,羊毛衫男以为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结果却是陈光荣,他能不生气,暴打陈光荣出气吗?
俞星目光死死盯着羊毛衫男。
她要看清楚那人是谁!
可那人的身形在眼里却越来越模糊,俞星正要揉揉眼睛,想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下一刻,身子一软,倒在了俞月的怀里。
“姐!”
俞月吓了一跳,低头就见俞星脸蛋呈现不正常的酡红,额头烫的吓人。
她赶紧背起俞星,消失在了雨幕中。
10. 第 10 章
俞星生病了。
她发起了高烧,反反复复烧了两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记忆都混乱了。
一会看到林英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农场门口。
一会又看到她意气风发的站在舞台上。
她还看到自己在飘着雪的农场里清理河道,脸上冻的起了疮。
又看到自己躺在乡下的屋子里,因为水土不服,她初到下放的地点就生了一场大病,爷爷奶奶担心急了。
奶奶留下照顾她,爷爷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
他身形高大,个头都快赶上门框了,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上挽,露出了肌肉紧实的小臂,他后背宽厚有力,就像是一座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山,她趴在上面,任由他带着自己去医院。
接着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自己和他在农场门口争执。
那时的她形容枯槁,他头发灰白,紧紧拉扯着自己的手。
她发了疯似的捶打他,他连躲都不躲一下,神态痛苦的看着她。
接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她下意识抬头,瞳孔中倒影出来一辆疯狂的朝她们疾驰而来的大货车。
砰!
一声巨响。
俞星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尖细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刚才的那声巨响就是她把门推到墙撞击出来的。
俞星闭上眼睛,掩藏住情绪,嗯了一声,起身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胳膊一点力气都没有。
高烧加上两天没有进食,身体里的能量都燃烧殆尽了。
她嘴里发苦,心想要是这个时候能有一碗白粥最好了,用砂锅熬煮上一个半小时,等到大米爆成软软滑滑的米花,米汤粘稠,表面漂浮着一层米油,然后再配上一小碟腌制的小萝卜咸菜,切成细条,表面淋上一点点香油。
但她找遍了厨房,别说小米粥和小咸菜了,连一块窝窝头残渣都没看到,厨房里干净的就像是洗刷过一遍似的。
“你找什么呢?”
段娟跟在俞星身后,见她翻箱倒柜走了一圈后,还要往外走,一把拉住她。
“俞星我问你,为什么你要把考核表演让给林英?那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事啊,你竟然拱手相让给了别人?”
“要不是昨天林英来家里找你,我还不知道呢!”
昨天是林英跟着吴导演去京的日子,她该是来家里找自己告别的。
可惜自己在生病,没能见到她。
“哼,你说你把这样难得的机会给她就算了,她竟然连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就送来了几个苹果和一斤鸡蛋糕,半斤大白兔,我把几个包装袋上上下下都快翻烂了,连一分钱都没找到!”
“这林英也太不会办事了吧,你可是帮她改命了啊,她竟然连表示都不表示的吗?”
“真不知道她爸妈是怎么教她的,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也是!笨的跟猪似的,把机会给她之前,先把条件谈好啊!”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段娟越说越生气,抬起手朝俞星的胳膊掐过去。
本以为这次大女儿也会乖乖让她撒气。
谁知俞星却后退了一步,她的手落了空。
段娟眉头一皱:“你干什么?”
俞星看着面前这个赋予她生命的女人。
从小到大,一旦她做错了事情,哪怕是很微小的,就像是掉了根筷子,她也会当成天塌了一样的大事来教训记在一顿,用一种失望至极中夹杂着果然如此的语气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因为段娟和婆婆,也就是俞星奶奶的关系不好,而俞星长得又隔代遗传了奶奶的八分像,段娟对她很是不喜欢。
小时候甚至做出了要把她丢在车站,想让拍花子把她带走的事,幸好她很小的时候就记事了,在公安同志的帮助下,又找回了家。
上辈子她贪恋母爱,就算段娟再嫌弃,再诋毁她,她也觉得很幸福,因为这说明段娟眼里有自己。
可是上辈子她出事后,段娟为了不想自己的坏名声连累到她,让大家觉得她不会教育女儿,就想把自己嫁给一个乡下的傻子,说嫁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卖掉。
从那一刻起,她就对段娟不再报以任何的期待。
听到段娟的质问,俞星没有说话,绕过她走出厨房,径直朝着主卧走去。
俞星的父亲俞鸣是机床厂的副厂长,相对于别人家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俞家分到的足足有两室一厅。
俞星和俞月住在一间房,姐妹俩睡得高低床。
主卧则是两口子住的。
俞星径直朝着墙边的柜子走去,段娟很抠,口头禅是【我经历过饥荒年,你们谁都不如我知道该怎么支配粮食】
是的,别人家的妻子都掌握着丈夫的财政大权。
只有她,要粮食。
俞星想打开柜门,拽了拽,没打开,这才发现下面有个小锁扣,上面挂着一个小锁。
段娟追过来,见俞星在自己的粮仓面前,立刻警惕心起来。
“你干什么?”
她冲过去,一把将俞星推开。
俞星本就虚弱,脚步踉跄了两下险些被站稳跪在地上。
她握住桌角,强撑道:“给我一些米,我要做饭吃。”
“不行!”
段娟大声拒绝,指着俞星的鼻子怒道。
“这才四点多,刚吃完午饭没多久,你这个时候做什么饭,煤球不要钱吗,火柴不要钱吗?再说了你爸和你妹还没有回来,你吃的什么饭!”
“一点教养都没有,果然是随了你那个资本家奶奶,大手大脚,一点艰苦朴素的精神都没有!”
“怎么就没有把你这种人给抓起来呢,去游街去批斗,狠狠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段娟表面是说俞星,实际上是在说俞奶奶。
俞星太阳穴怦怦跳的厉害,血管像是下一刻要蹦出来似的。
她攥紧了桌角,红着眼睛朝段娟嘶吼:“不准说我奶奶!”
段娟像个突然卡壳的磁带,一下子没了声音。
俞星怎么帮老太婆说话了!?这些年她因为自己和俞鸣,对那边一直很不待见啊!
她瞪大眼睛看了俞星良久,抬手猛地把床上刚叠好的衣裳挥到了地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奶奶才看了你三年,我看了你十几年,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结果你不顺着我,却帮你奶奶说话!”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她用力朝俞星推了一把,俞星跌坐在地上。
段娟犹觉得还不解气,抓起扫床的小扫把朝俞星打了过去。
俞星没有力气躲,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准备硬抗这一下。
但段娟的巴掌没有落下。
因为有人敲门了。
“谁啊!”
段娟被打断,很不高兴。
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陈光荣!”
段娟脸色瞬间,笑容满面的去把门打开:“是光荣啊,你是来找俞星的吗,快进——哎呀,你这是怎么搞的啊,脸上咋有伤呢,是谁打的你啊,报警了吗?”
陈光荣一把推开絮絮叨叨的段娟,大步走进客厅找俞星。
俞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了。
看到俞星,陈光荣目眦欲裂:“俞星,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为什么在我喝醉酒之后,却不带着我回家,而是把我直接丢在了那里?!”
他今早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巷子里,周围全是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甚至还有人去报了公安,说他想要刷流氓。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劲才逃出来的啊!
刚回到家,他就感觉浑身疼的厉害,解开衣裳一看,身上竟然有很多伤!
最严重的是他的大腿内侧,青紫中透着血丝。
可见下手之人有多愤怒,差一点就要踹到他小兄弟啊!
他想过是不是俞星知道自己想要把她送出去,所以提前对自己下手。
但转念一想,俞星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他跟那位大人物都不是直接联系的,俞星不可能知道。
俞星唇角弯了弯,因为高烧,眼尾上带着两抹酡红,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美艳。
“是。”
她颔首,“我就是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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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酒里下药,真当我不知道呢。”
陈光荣呆愣在原地,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俞星,仿佛有一个比砂锅还大的拳头朝着他的脑袋狠狠来了一拳,整个人嗡嗡的。
俞星怎么会知道呢?!
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她知道了,自己的前途怎么办?!
不、绝对不行!
陈光荣强撑笑容,上前拉住俞星的手:“什……什么药啊,酒里怎么会有药呢,你可是我女朋友啊,我害你干什么。”
“我错了,我刚才不该跟你生气,我晕倒是因为伏特加的度数太高,我受不了,再说了,昨晚你我俩人,你的腿又受了伤,怎么能搬动我呢,你把我留在那里是对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俞星甩开陈光荣的手,厌恶的擦了擦。
“有没有下药,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我宣布我们分手,你立马滚蛋,要不然的话我就要报公安,剩下的半瓶伏特加还在我手里,公安去化验,就知道里面有没有药了。”
“到时候看你会不会以蓄谋不轨,强迫妇女发生关系的罪名抓起来!”
陈光荣脸色霎时惨白。
他觉得眼前的俞星陌生极了,以往看他时满脸的爱意没了,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滚!”
俞星低喝一声。
浑身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逼迫的陈光荣惊慌的后退了一步。
段娟在一旁看了良久,她没有听到俞星刻意压低声音的话:“你俩怎么了啊?这是闹矛盾了啊?”
“哎呀,这对象之间哪有不起冲突的啊,结婚了还会这样呢,没事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光荣啊,俞星不懂事,你多体谅体谅她啊。”
陈光荣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
“俞星,别装了,你要是真的想去找公安,你早就去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俞星攥紧了手。
她确实不能现在去找公安。
因为她还要找出跟陈光荣在一起害自己的红色鸡心领到底是谁,郑云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但她亲眼目睹了陈光荣的想要害她之后,她就不想再跟他虚以逶迤了,多看他一眼就感到恶心。
“行了行了,别闹脾气了。”
陈光荣不顾俞星挣扎,强行搂住她的肩膀,“昨晚我喝醉酒,没能带你去老莫吃饭是我的不对,你何必跟我闹脾气,还用下药这样的借口来抹黑我呢。”
“这样吧,咱们明天晚上再去老莫,不喝伏特加了,我去买瓶红酒,你还没喝过吧,听说那红酒的滋味也很不错呢!”
段娟惊呼:“红酒?哎呀,我听说那可老贵了!”
她拍了俞星一下,嫉妒道:“死丫头,你的命怎么那么好啊!遇到的男人比我的大方多了!”
虽然俞鸣是机床厂的副厂长,但他为人太死板,一点变通的能力都没有,别人想找他走后门办点事,他张嘴就是两个字【不行】或者是【这违规了,办不到】
看看其他人,早就顿顿吃肉吃白面了!
他们家呢,还在吃着窝窝头,连新鲜的蔬菜都吃不上,她只能去郊外找野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贫民窟的女人呢,完全猜不到是副厂长的妻子!
可陈光荣呢,这小伙了不得啊!
穿着几乎一个月不重样,都是最好的料子,光的确良的就有好多身,腕上带着的手表更是好多块,每块的价格都不下二百。
据说他的父母很有权势,家里也很有钱。
虽然他和俞星交往这三年,她多次主动提起想见一见陈光荣的父母,陈光荣都拒绝了,说他父母不适合露面。
她本来还有些不高兴,但转头陈光荣就给她带来了礼物。
还都是价值不菲的。
她心里那叫个乐开花啊。
一边要帮助俞星稳定住这个金龟婿,一边忿忿为什么这样的好男人没有摊在俞月身上,咋就什么好事都让俞星给占了呢!
样貌,工作,对象!
真是越想越气不顺啊!
段娟狠狠剜了俞星一眼,把她往陈光荣怀里一推。
“还等什么明晚啊,就现在去吧!红酒的钱俞星出!谁家的好女人会跟男人撩脸子啊!”
11. 第 11 章
陈光荣听到段娟的话,觉得有道理。
昨晚他和那位说好了会送俞星过去,结果失信。
那位的脾气可不怎么样,肯定会很生气的。
他得赶紧将功补过啊。
等会就直接带着俞星过去找他,然后找机会给俞星下药。
那位看到美人送到眼前,肯定会原谅他昨晚的爽约。
“伯母说的对,咱们现在就去吧!”
听到陈光荣的话,俞星脑中顿时警钟大作。
她立刻的把胳膊抽出来,转身往屋里跑。
段娟却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死丫头,光荣都亲自上门来找你了,你还耍什么脾气!赶紧跟着他走,要不然我打死你!”
“我不去!”
俞星双手紧紧抓住门框。
两天没有进过水米的她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陈光荣和段娟两个人愣是没能拉动她。
段娟喘着粗气,吩咐陈光荣:“光荣你拉扯她,我去掰她的手指!”
“好!”
段娟用力掰扯俞星抓着门框的手指头,表情恶狠狠的:“死丫头,给脸不要脸!”
俞星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扔开。
情急之下,她扯着嗓子大喊:“杀人了,救命啊!”
筒子楼的好处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几乎就在俞星话落下的瞬间,同楼层的人家猛地打开了门。
楼上的人飞跑下来,楼下的人狂奔上来。
“谁杀人了!?”
大家焦急地寻找凶杀现场,就看到俞星被陈光荣抱着腰拖拽,段娟呲牙咧嘴的掐她的胳膊,仿佛对面的不是她的闺女,而是个仇人。
机床厂的人都知道俞副厂长有个很有出息的大女儿。
从小就长得跟个雪团子似的,长大后出落得更是漂亮耀眼,十几岁就被舞蹈学校录取,还是西川省的台柱子。
最重要的是,她还一点架子都没有,按理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眼珠子得飘到天上去了,但俞星不。
看到他们这些邻居,依旧会笑容灿烂的打招呼,说话温温柔柔,亲和力十足,如果有事情遇到她帮忙,只要能办到的她不会推辞,办不到的也会帮着想办法。
反观段娟呢,为人尖酸刻薄,小气抠搜,一点亏都不能吃。
她家炖了肉,嘴馋的小孩子端着碗蹲在她家门口,就着门缝里飘出来的香味吃饭,她非要跟小孩子的家长要钱,不给就坐在人家门口撒泼打滚,十足十的一个泼妇样。
但大家碍于她是副厂长的夫人,还不敢真的跟她对着干,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咽。
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跟段娟来往。
她家门口出现了一条看不见的三八线,谁也不敢跨过。
生怕踏进去了,她要揪着人不放,跟人要空气使用费。
心里的成见,再加上面前的场景,众人的天平毫不犹豫的立刻朝着俞星倾斜。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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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婶子大娘大步走上前,三下五除二的把陈光荣和段娟推开,把俞星解救下来。
“俞星妈,你想对俞星干什么!”
“还有这个男同志又是谁,青天白日的对个女同志上手,耍流氓啊!”
“还废话干什么,赶紧找公安啊!”
一听到【流氓】【找公安】的字眼,陈光荣顿时联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现在公安还在外面找他呢,要是自己再被抓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赶紧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是俞星的对象!”
段娟看到众人冒着火的眼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脖子,但长久以来在家属院的霸道作风让她很快又支棱起来。
她双手叉腰,怒斥道:“光荣,你跟他们解释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管教我闺女和你们有啥关系?”
“你那是管教吗,你那分明是想吃了俞星!”
有人忍不住说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俞星这么坏,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妈啊?”
段娟:“我要不是她亲妈,我就不会让她去跟光荣吃饭了!光荣是她的对象,她竟然敢惹他生气,我这是在给俞星制造赔礼道歉的机会!”
俞星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就跟那断了线的珠子时候,泪珠子成串的往下落。
她一把抓住扶着她人的手。
“黄婶子,我不能跟着他走!”
“他前几天刚打了我,我要是再和他出去,我会被他打死的啊!”
12. 第 12 章
俞星生了一双我见犹怜的杏仁眼。
很大,黑白分明。
当眼里蓄慢了泪水的时候,就像是夜空下的星星点点。
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好像你是天底下唯一能让她依赖的人。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责任感顿生,把这可怜的女孩子遮挡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为她遮风挡雨。
黄婶心疼的拿出帕子把俞星擦掉眼泪:“好好好,我们不跟他去出去,谁要是敢强迫你,就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段娟不乐意了:“黄荷花,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跟我没关系?俞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叫我一声婶子,我这辈子都是她婶子!再说了,你没听到刚才俞星说什么,这男人打她啊,会打死她的啊!”
黄婶指着陈光荣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臭男人死瘪三,竟然敢打女人,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
陈光荣:“我哪里打过俞星啊,她是在撒谎啊!”
“放屁!俞星这么乖巧的女娃娃,怎么会撒谎,你看看她,脸多白啊,说话有气无力的,站都站不稳,一看就是被吓破胆了!”
黄婶的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啊,俞星虽然清瘦,但气血充足的很,一年到头也不会生病,这就是被你吓得!”
“俞星啊,你给婶子说,他都打你哪里了,婶子给你打回来!”
陈光荣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指着俞星愤怒道:“对,你说我打你哪里了,你的伤口在哪儿?你给大家伙看看!”
俞星不说话,只掩面哭泣。
陈光荣得意道:“看吧,她就是在撒谎!”
段娟也说:“光荣是俞星她爸介绍的,她爸那么疼她,能介绍人品有问题的给她吗?还有她脸色不好,是这两天生病发烧了。”
都说严父慈母,但在俞家是倒过来的。
段娟有多苛待俞星,俞鸣就有多疼爱她。
俞星小时候喜欢弹钢琴,俞鸣就拿出家里全部的积蓄给她买了一台,段娟在家里闹,说丫头片子不必用这么好的,还掐着俞星说她是个烧金窟,嚷嚷着要退回去,被俞鸣狠狠扇了一巴掌。
还有段娟把俞星丢在火车站的那次,俞鸣对着段娟大发雷霆,打的她下不来床,差点就要去民政局扯离婚证,最后是被厂长给劝住了。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有很多人看到,更何况平常俞副厂长还会经常给俞星买她爱吃的糕点,买最时髦的衣裳和小牛皮鞋。
既然陈光荣是俞副厂长介绍给俞星的,那肯定是要介绍最好的给她啊。
虽然这男人看起来个头矮了点,长得也很普通,但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俞星察觉到周围人的态度发生的转变。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陈光荣隐藏的比较深,我爸看不出来这不是正常的吗?”
“你们要看证据是吧,可以。”
她直起身来,看向在场的女同志们:“黄婶,李大娘,张嫂子,你们跟着我进屋,我给你们看。”
说完,她不等众人说话,转身往屋里走。
黄婶几个人对视一眼,抬脚跟上。
“我也去!”
段娟紧随而上,一边撸起袖子,“我倒是要看看这死丫头搞什么鬼,一会她身上要是没有伤口,看我怎么教训她!”
但等她刚走到俞星的屋子门口,原本正站在里面的黄婶等人突然转身而出。
段娟没注意,被撞的一个踉跄:“哎呦,你走路看着点人啊!”
她不满的嚷嚷,对方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再仔细一看,就见这些女同志们一个个面色铁青,紧咬着后槽牙,有的人眼睛都红了,一副想要刀人的样。
不是,这是咋了?
段娟不明所以,正要细问,突然她余光看到了什么,整个人僵硬住。
“你你你……你的身上?!”
俞星正在把刚脱下来的外套穿上,她的肌肤细嫩白皙如同凝脂,但那两条胳膊上却有无数狰狞斑驳的红痕,甚至有的地方都青紫了。
听到段娟的话,俞星漫不经心的抬头:“我不是说了吗,陈光荣打的啊。”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打人呢!”
段娟不相信,陈光荣那样好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伤害人的事呢?
这时,门外传来惨叫声。
黄婶子抓着陈光荣的头发,把他推到墙上,重重撞了两下他的脑袋:“你还是不是个人啊,竟然敢对一个姑娘下那么重的手!”
陈光荣头晕眼花:“我没打俞星啊!她是骗你们的!”
“伤口我们都看到了!”
黄婶痛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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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其他人描述道,“那一看就是用鞭子抽的,那么长那么深,有的地方都看到骨头了!这得下了多大的力气啊!而且有的伤都青紫了,一看就是动手很长时间了。”
“老天爷,那俞星得多疼啊,她怎么之前不说呢?”
“肯定是被这畜生给恐吓了呗,家暴的男人一般都要面子,要是被人知道他打女人,谁会看得起他啊!”
“哎呦,俞星受苦了啊!”
陈光荣一脸懵逼。
什么鞭子?什么骨头?什么青紫?!
他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动过俞星啊!
这些人在说什么东西啊!
黄婶一扭头看向陈光荣迷茫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龟孙子还装?!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拳朝陈光荣脸上挥去。
陈光荣嗷嗷叫唤。
“我说了我没有打俞星,你们咋就不听啊!一群傻子,俞星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是你们妈啊!?”
他拼尽全力挣脱出来,指着黄婶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见黄婶举起拳头过来,他吓得赶紧往后退,却忘记了身后是台阶。
眼看就要摔滚下去的时候,他被人拉住了。
陈光荣松了一口气,对着拉住他的人诚恳的说了一声谢谢。
对方意味深长的弯了弯嘴角,接着一把将他甩到了地上。
陈光荣刚要愤怒质问对方要干什么,视线中就见无数个鞋底朝他踹了过来。
“啊!”
“哎呦,你们怎么打人啊,赶紧放开光荣!”
段娟慌张的跑去劝架,被人指着鼻子骂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
“当然是女婿这头啊,一个女婿半个儿啊!再说了女人挨打这不是正常的吗,哪有男人不打女人的啊,打是亲骂是爱啊!”她理所当然的说道。
众人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段娟。
这是什么傻逼言论啊,女婿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到底是隔一层的,而且人家又不是没有亲爹亲妈,不孝顺他们来孝顺你个丈母娘?
对,是有些这样的好女婿在,但那是少数啊!
你这个女婿都打你闺女了,能指望她孝顺你!?
这段娟的脑袋被驴给踢了吧?
“干什么呢这是?”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俞副厂长回来了。
13. 第 13 章
俞鸣下班回家,刚走到楼下,就听到喧闹声从楼上传来。
他听出是在他家楼层上,赶紧快步上来,接着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他一出声,刚才还打的欢快的街坊们立刻停止了下来,纷纷朝俞鸣跑过去,你说我也说,七嘴八舌的就跟那养鸭场似的。
俞鸣手掌往下压了压,笑着道:“大家冷静冷静,别着急,我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段娟,回屋泡茶,给大家端过来,我听着好几个人的嗓子都哑了。”
段娟不愿意:“凭啥给他们喝茶?咱家的茶叶也不会大风刮来的啊!”
“段娟。”
俞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压。
段娟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的回家了。
大家见状,对俞鸣的印象更好。
瞧瞧,分明是两口子,可一个在天上,一个却在地下。
为什么俞副厂长就找了段娟那样的媳妇呢?
要长相没长相,一张脸跟被车轮碾过似的,五官又小又扁,要家世没家世,是个乡下妹,最重要的是这人品,差到爆啊!
“俞副厂长,当初你结婚的时候就该睁大眼啊!”
俞鸣正色道:“这样的话不要说,段娟虽然有些毛病,但她也有优点在的,最重要的是她给我生了两个乖巧的女儿,尤其是俞星。”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俞星,眼睛一亮,随手把公文包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两只手握着俞星的肩膀,关切的上下打量她。
“星星你醒啦,怎么样,你好点了没?爸爸这两天工作忙,本想让你妈带着你去医院的,但你妈又从来没有单独出门过,我今天特意早点下班,就想带着你过去的,现在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是的,段娟为人虽然蛮横,总是一副全世界都欠她的样子,但她不敢出门,尤其是单独一个人的时候。
就算是去供销社,她都得有人陪着,她的活动范围就是这栋筒子楼的这一层。
黄婶上前:“俞副厂长,你先来管管俞星挨打的事吧!”
“什么?!俞星挨打了?谁打她的?”
俞鸣儒雅的脸上浮现出腾腾怒气。
黄婶满意,这才是身为父母该有的反应啊!
虽然俞星没有摊上一个好妈,但她有个好爸啊!
黄婶把陈光荣打俞星,以及俞星身上有很多伤口的事说出来。
俞鸣眼皮一跳:“光荣他……他打了俞星?”
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这还有假吗?不是我说,俞副厂长你这次是真的看走眼了,你给俞星找的那是什么对象啊!”
黄婶把俞星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上面的伤口,“腿上可比胳膊多,还更严重呢!”
俞鸣紧紧盯着俞星的胳膊,眼皮低垂,遮挡住了他的眼神。
突然,他一拳捶打在墙上:“以后要是让我见到那个王八蛋,我饶不了他!”
他心疼的搀扶住俞星,“来,爸爸带着你回屋,慢慢走啊,别牵动到了伤口,一会我让你妈给你上药……谢谢各位告诉我这件事,俞星是我的命根子,她要是有点什么事情,这辈子我的心里都过不去这道坎,谢谢你们了啊,改天我亲自登门道谢!”
黄婶呵呵一笑:“俞副厂长太客气了,俞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怎么会容忍她被欺负呢!你也别以后再去找陈光荣了,现在他就在这里呢!”
“既然你心里那么生气,那就直接发泄出来吧!”
俞鸣身子顿僵:“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黄婶回头,俞鸣也跟着回头。
站在俩人身后的人群自动朝两边散开,露出了趴在地上的陈光荣。
他颤巍巍的抬起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艰难的伸出一只手。
“俞……俞伯伯,救救救……救我!”
俞鸣快步往前走了两步。
黄婶拉住他:“俞副厂长,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们刚才下手有点重啊,你得悠着点,别闹出人命来了,为了这么一个人渣,搭上你的前途不合适。”
其他人也出口附和:“对,不合适!”
“俞副厂长,悠着点啊!”
俞副厂长脸色难看,他勉强朝着大家伙点了点头:“好,我会注意点的。”
他走到陈光荣面前,在众人的劝说下,颤抖着手抓住了陈光荣的衣领子。
陈光荣瞳孔颤抖:“俞伯伯,你……你想干——啊!”
俞鸣蒲扇似的大手带动空气成为一股冰冷的气流,狠狠抽在了陈光荣脸上。
陈光荣跟个破碎的布娃娃似的滚下了台阶。
俞鸣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声若洪钟,响到震人耳膜:“算我瞎了眼看上你这样的人!我闺女从现在开始跟你正式分手,你马上给我滚,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陈光荣忍着痛苦,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飞快逃走。
现场响起了激烈的掌声,纷纷夸赞俞副厂长为女撑腰。
但有个声音说俞副厂长这样太便宜陈光荣了,只是打了个一个巴掌而已,陈光荣对俞星可比这狠多了。
很快有人反驳,说俞鸣是副厂长,要是下手太重的话,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分子举报,到时候影响了工作咋办,俞鸣这是从大局观着想,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难受呢。
这个说法引起了众人赞同,对俞鸣更加的钦佩。
俞星看着俞鸣拼命压制的嘴角,心里满是讥讽。
什么爱女儿,什么女儿奴,都是装的罢了!
她在后世听劳改农场的管教说过一句话,【似乎男人只要一爱女儿,就会显得他是个人品很好,很靠谱的人。】
听到后的第一时间她就联想到了俞鸣。
在七十年代这个尤其重男轻女的年代里,俞鸣靠着宠爱她这个女儿,赢得了机床上几乎大部分女职工的心,从五个副厂长竞选人中脱颖而出。
更是靠着宠爱她,他的风评是厂里最好的,甚至隐隐有超过厂长的趋势,很多人私下都说,他有望成为下一任厂长。
上辈子在她出事后,这个最宠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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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父亲就隐身了。
他对外说出差,其实一直躲在了外面。
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辱骂,被人欺负,被段娟卖给傻子。
在她被抓到农场的时候,她乞求公安给他打个电话,都给公安跪下了,软磨硬泡下对方终于答应。
可当电话一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爸爸。
对方一听到公安的来意,就语气冰冷的说了一声【她不是我女儿】挂断了。
在俞鸣的心里。
自己能给他长面子,能给他带来好处的时候,是他的女儿。
可一旦让他的利益受损,就会毫不犹豫的扔掉。
就像是他只对自己好,但对俞月就很冷淡,可以说是无视。
俞月那悲惨的人生下场,他得负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
这种人最自私冷血。
所以当看到俞鸣刚才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俞星只觉得可笑。
真是拙劣的演技啊,尤其是当别人叫他【俞副厂长】的时候,他可是最讨厌这个副字了。
俞鸣好声好气的送走众人,深吸一口气,转头笑着对俞星道。
“闺女,这次爸爸看走眼了,等下次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俞星转头进了屋。
段娟一直磨蹭着点火,故意拖延着时间不想给街坊邻居们泡茶,见大家伙各回各家,她松了一口气,赶紧跟着进来。
她和俞鸣告状:“俞星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跟你甩脸子了!对了,你知道她从剧团辞职了吗?而且她没有参加考核啊,不过是摔断了腿而已,那不还剩下一条吗,一样可以跳舞啊,可她竟然把机会给了别人,还没有要任何好处,你说她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段娟絮絮叨叨,没发现俞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够了!”
终于,俞鸣忍无可忍低喝一声,“辞职就辞职了,不想跳就不想跳,闺女不愿意做的事你逼她干什么?”
段娟一怔,喃喃道:“可是她没有工作了啊,难道要白吃白喝家里的东西吗?”
“什么叫白吃白喝,她是我的闺女,就算让我养她一辈子都行!”
俞星拿着葡萄根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俞鸣站在门口高喊,不像是在教训段娟,倒像是故意说给大家伙听。
看到俞星,他立马走过来:“俞星,别被你妈的话影响,你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里养伤,等过段时间我带着你去参加厂子里的舞会,上面下发了通知,说要是关注工人们的精神生活,可以适度的热闹热闹呢。”
俞星避开了俞鸣伸过来要搀扶她的手。
可能是见识到了他真正的嘴脸,此时看到他这虚情假意的模样。
她感到很恶心,下一瞬就想要吐出来。
“这几天我去我爷爷奶奶家里住几天,你们不用去找我。”
扔下一句话,俞星一瘸一拐的出了家门。
俞鸣和段娟呆愣在原地。
两个人懵逼的相互对视一眼。
俞星她……刚才说去谁家住?!
14. 第 14 章
三月的天,似乎总有下不完的雨。
随着夜幕降临,晶莹的雨水像是垂下来的珠帘。
幸好这次是毛毛细雨,俞星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衣裳只是稍微有点湿。
眼前的大门很高,朱红色的很厚重,门鼻是用黄铜做的,透着一股低调奢华,门两边还有雕琢的惟妙惟肖的石狮子,石狮子嘴里含着一枚石球。
俞星上前扣了扣门环,很快院子里传到一道女声。
“谁啊?”
“俞星。”
院子里正在慢腾腾往外走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立马加快了踏动的频率,听上去像是小跑了起来。
“启明小姐回来啦!”
大门被急切拉开,露出一张上了年纪的脸蛋,她激动的看着俞星,眼里泪花闪动。
俞星笑道:“四喜奶奶,现在可不兴喊小姐了。”
四喜:“我在咱自己家里喊,谁也管不着,要是有人举报我,我就说他扒咱家院墙,想要偷咱们东西,先把他送到公安局去,哼,反正他也捞不着什么好!”
俞星阴郁的心情,在这瞬间转变为晴朗。
四喜拉着俞星的手往家里走,这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前院是下人房,中院是厨房客厅客房,后院是主人房。
四喜带着俞星跨过了两道月亮门,朝着后院而去,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启明小姐啊,你可是有好多年没有来家了,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姐姐和姐夫经常叮嘱我别忘记了打扫,生怕你突然回来,会住不了。”
“启明小姐啊,姐姐可想你啦,经常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看,跟我讲你小时候的事,哎呀,你小时候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可她非要跟我说,我能咋办,还不是顺着她嘛!”
“启明小姐啊,其实你的每一场演出姐夫都有去看,你演过的所有样板戏角色他都能倒背如流,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跟我们说,哎呀,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四喜说了许久,一直到牵着俞星的手到了卧房,她这才猛地意识到俞星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她心里咯噔一响,面露慌张:“启明小姐,我……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哎呀,我也不知咋回事,一见到你就想说话,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吧,你可千万别生气啊!老婆子我真啰嗦,我有错,该打!”
说着,她抬手要抽自己的嘴巴。
俞星赶紧把她的手抓住。
她知道四喜奶奶的担忧。
几年前她有事来老宅,就因为四喜奶奶说了很多话,她觉得厌烦,直接扭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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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奶奶觉得是她导致了爷爷奶奶没能见到自己,一直心有愧疚。
害怕自己今天也会像上次一样,愤而离开。
“四喜奶奶,我没有生气。”
俞星轻轻抚摸着她手背上的老年斑,“我只是,感到很温暖,很踏实,不想出声打断而已。”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她小时候在院墙上乱写乱涂的痕迹,按理说这么多年了,经过风吹日晒早已经褪色甚至是消失了,可是那痕迹依旧很新鲜。
还有面前的这棵桂花树上的秋千架,虽然很像她小时候玩的那个,但仔细一看,绳子和坐板的细节和材质都有很大的偏差。
就像是有人在很努力的留下她在老宅的一切。
爱人的背叛,父亲的利用,母亲的恶意,这一切让她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她毫不怀疑当恨意度增加到一定的地步,她会拿起刀子来把他们一个个的杀掉!
可是来到这老宅,感受着爷爷奶奶的气息,就像是上辈子下放之后,她内心的戾气在被一寸寸的抚摸平整。
“启明?!”
“是启明吗?我没有看错吧,那是启明吗,老头子你快掐我一下!”
这时,欣喜若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15. 第 15 章
俞星回头。
就见一对老人站在月亮门下。
哪怕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灰白,脸上带了些皱纹,但眼神清亮,身板挺拔笔直,精神气看着比一些年轻人还要好。
“爷爷,奶奶!”
俞星跑过去,扑进了俞奶奶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闻到她身上熟悉好闻的皂荚味,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俞奶奶感受到自己肩膀一湿,原本笑容满脸的脸一下子变得惊慌。
“启明你怎么了?你是哭了吗?让奶奶看看!”
一听到孙女哭了,俞爷爷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谁欺负你了启明?是你剧团里的同事吗?还是你爸妈?”
见提到【爸妈】两个字的时候,俞星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俞爷爷立刻明白了。
“四喜,把我砍柴的刀拿过来,我这就去找那俩兔崽子算账!”
“姐夫,你已经跟俞鸣登报断绝关系了,你上门找他,名不正言不顺啊。”
“我和他断绝关系,可没有跟启明断绝!他不是我儿子,启明可是我孙女,谁欺负我孙女,我就饶不了谁!”
见俞爷爷气的脸色通红,身体颤抖,俞奶奶赶紧道,“四喜,赶紧去把椅子搬过给你姐夫坐下!”
四喜连忙照做。
俞奶奶不赞同的看着俞爷爷:“就你这一身老年病的身体,你能打的过俞鸣段娟?这件事还是让刘军来吧,四喜,一会你去把刘军叫过来。”
听到刘军这个名字,俞星表情大变。
她一把握住俞奶奶的手:“奶奶,不要找他!”
“为什么呀?他是我和你爷爷的干儿子,也就是你的干叔叔,他有责任为你撑腰出气的呀。”
“是啊,这些年家里一旦有什么事,刘军跑的可勤快啦,他是个特别好的人,你小时候他还经常给你买礼物呢,启明你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可能是感觉生疏了,没事的哈,等你见到他,就好啦!”
看到爷爷奶奶对刘军毫无保留的信任,俞星着急坏了。
她想说【爷爷奶奶你们被下放,都是刘军举报的】,但现在还没出事,她说出这话来,爷爷奶奶只会觉得她是在胡说。
就在她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说出这件事时,她的肚子响了。
咕噜噜~
响亮的声音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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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爷爷俞奶奶,和四喜惊讶的朝俞星看去,然后视线齐刷刷往下落到她肚子上。
俞星:……
她面露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哈哈哈,我们的小启明饿了啊!四喜,饭菜做好了吗,再给小启明做一道她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好嘞!”
四喜笑眯眯道,“启明小姐很久没吃我做过的菜了吧,小时候你可是最爱我的手艺,一会要大吃一顿哦!”
俞爷爷皱眉:“小启明还要维持身材呢,她的工作对外形的要求极高,我问过食堂里的人,她平日里吃饭只吃清炖菜,连点干粮都不吃,更别说肉了,哪里能大吃一顿啊!”
说完了他又看向俞星,语气宠溺道,“但小启明好久没来爷爷奶奶这里了,多吃一点也无妨啊,你看你这么瘦,爷爷很担心你的身体啊!”
四喜翻了个白眼。
刚才还训斥她,现在不还是要让启明小姐多吃一点?
俞星鼻头又酸了。
看着三位老人充满爱意怜惜的眼睛,俞星觉得自己好幸福。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让他们长命百岁!
16. 第 16 章
俞爷爷和俞奶奶都是西川大学的教授。
俞爷爷是教物理的,俞星的小名启明就是他起的。
俞星是九月出生,而在九月,围绕着太阳而转的行星中金星,正是一年中最亮的时候。
金星有好几个别称。
除了太阳金星外,还有晨星和昏星。
当它清晨出现在东方时,代表着天就要亮了,光明即将开启。
俞爷爷给俞星起名启明,希望她这辈子的每一天都是光明的。
而俞奶奶教医学的,她教出来的学生,很多都在大医院工作。
其中不乏有名医,都上过报纸。
而在他们的采访中,第一个感谢的就是俞奶奶。
两个人因为教学水平过硬,加上自身的人品,在周围人中的口碑极好。
可就是这样两个优秀的人,却被刘军举报家中有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导致被抄家,被殴打,被下放,最后死在了乡下。
但他们是资本家的后代不假,却从未干过压迫人的事。
俞家和俞奶奶的娘家,都世代经商,他们施粥布善,纾难解困,帮助过的贫苦百姓不计其数,还有皇帝管亲笔题字的【积善之家】的牌匾。
当国家外忧内患时,更是捐献出了大部分的资产,买飞机买大炮□□支,争取让战士们以最精良的装备去和敌人对抗。
而建国后,国家处于急需发展的时刻,两个人身为各自家族中唯一的后代,更是毫不犹豫的将名下的资产全部捐献了出去,只留下了现在住的这座四合院,别看是三进的,但这是俩人所有房子中最小的一个了。
两个人完全可以当得起【红色资本家】五个字。
那个刘军,原先是俞鸣的同学,他一直觉得俞爷爷和俞奶奶不会那么傻的把家产全部捐献出去,一定还有所保留。
因此在俞鸣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后,他各种来接近俞爷爷和俞奶奶,两个人被他的真诚打动,认了他当干儿子。
可是当他在爷奶面前伏低做小多年后,见实在从爷奶这边套不出好东西来,他恼羞成怒,直接举报了他们。
红袖章来抄家的时候,对俞爷爷和俞奶奶十分不客气,原本是俞奶奶的陪嫁,后来解放后被俞奶奶认成妹妹的四喜,为了保护姐姐和姐夫,死在了红袖章的拳头下。
乡下的生活恶劣残酷,本来就有很多老年病的老两口,很快身子就垮了,只是为了她一直在强撑着。
俞鸣和爷爷奶奶断绝关系后,段娟就经常在她和俞月的面前说爷奶的坏话。
俞星为了巴结讨好段娟,加上年纪太小,没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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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观,就一直对爷爷奶奶带着敌意,不愿意跟他们接触来往。
刚开始的那几年,爷爷奶奶还曾经去她的学校看过她,给她送衣裳送吃的,但她不但扔了出去,还对着他们大发脾气,几次之后,爷爷奶奶就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选择默默守护她。
但就是她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人,爷爷奶奶却从来没有怪过她。
他们心疼自己的遭遇,陪伴着她,呵护着她,什么活都不让她做,还要承受她变得阴晴不定,十分暴躁的性格,无论她说出那么难听的话,都慈爱的看着她。
当得知她终于改变主意,不在乡下磋磨时光,肯回城的时候,老两口高兴坏了。
她不让他们送她去车站,可两口子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悄悄地去了,在车子启动的时候,俞星看到了他们。
他们笑眯眯的朝着她挥手。
俞星大声说以后会经常来看他们,可谁知,那竟然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她被抓后,陈光荣倒打一耙,指认她就是下放人员,俞鸣对她不管不顾,恨不得她直接死在外面。
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爷爷奶奶。
可她却收到了爷爷奶奶得知她出事,一个当场心悸而死,一个在来为她作证的路上,乘坐的牛车翻滚下山,被活活压死的噩耗。
17. 第 17 章
因为俞星,以往三老的晚餐都是一盘青菜,三碗白粥了事。
今天却做了满满一大桌,俞奶奶更是和四喜把家里负责打鸣的大公鸡杀了。
俞星进屋帮忙,见俞奶奶把菜切了,她拿着个盘子递过去,结果不小心手一滑,盘子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俞奶奶和四喜吓坏了,急忙问俞星有没有伤到,俞奶奶更是埋怨四喜干嘛要把碗洗的那么干净,都滑溜手了。
四喜大呼冤枉,说碗筷都是俞爷爷刷的,于是俞奶奶去教训俞爷爷去了。
俞星哭笑不得,心里却感到很幸福。
好像自己变成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能受到一点闪失。
“四喜奶奶,我来帮你烧火吧!”
“行!”
四喜笑着点头,“我们启明小姐长大了呀!”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俞星把锅给捅飞了。
四喜正在专心致志的炒菜呢,争取拿出最高的水平来款待俞星,然后就看到锅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然后火焰从缝隙里哗啦一下窜了上来,差点把她为数不多的头发给燎着了。
“启明小姐,我觉得你可能不适合厨房,小时候你就经常打碎碗碟,有一次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你还是去和姐夫说会话吧,我和姐姐在这里就够了!”
四喜严肃的把俞星“请”了出来。
俞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去找俞爷爷。
俞爷爷却被俞奶奶罚站了,小老头委委屈屈的站在墙角,朝俞星露出求助的眼神。
俞星看到一旁怒气腾腾的俞奶奶,表示爱莫能助,为了防止被牵连,急忙遁走。
刚才俞奶奶拿出了鸡蛋糕和麦乳精,她吃了一块鸡蛋糕,体力恢复了一些,想起自己拿过来的葡萄根,俞星打算把它种在老宅里。
四喜奶奶是个闲不住的,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蔬菜,如今还有冬天没吃完的大白菜,为了防止坏掉,去掉了最外面有些腐烂在菜叶,只留下了菜心部位,摆在院墙角的大桌子上晾晒着。
俞星打算把葡萄根就种在那里。
她去仓库里拿出工具,先挖了一个坑出来。
葡萄根部腐烂的厉害,要是就这样直接种下去,是活不成的,必须得先进行处理。
俞奶奶有个小药房,里面有很多的药剂,俞星小时候调皮,经常被俞奶奶叮嘱千万不能进入她卧房旁边的小房子。
她乖巧点头,但私下悄悄进去过很多趟。
俞星去小药房,熟练的从门框上面摸出备用钥匙打开,一进去,她就被好几个大货架上摆放的瓶瓶罐罐惊呆了。
她记得小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看来奶奶这些年是又补充进来了不少,除了中药材,西药也有。
俞星大喜,有西药就方便多了。
她本来还打算先熬煮中药呢!
在货架上找到苯醚甲环锉和百菌清,这两种都是消毒的药剂。
和清水按照一比十的比例混合,把剪掉了腐烂部分的葡萄根放在里面浸泡。
在这个空当里,她去制造人工肥,葡萄根已经受损了,吸收养分的能力变弱,要进行人工干预,尽快的促进新根发育。
人工肥制造的方式很多,最常见的就是人畜的粪尿,但俞奶奶爱干净,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人来清理茅房,鸡粪也是每天都要扫出去。
还有一种是饼肥,是油料的种子榨油后剩下的残渣,在使用前要先打碎,提前埋进土里,但不能靠近根系,会影响根系的发育。
但饼肥家里也没有,要吃油的话直接去供销社买现成的。
俞星拿着扫把和簸箕,把桂花树底下的落叶和落花都扫到了一起,用剪刀剪碎,然后从井里打来一桶水,把树叶浸泡在里面,当含水量达到一定的比例之后,用手把碎叶的水分攥出来。
放到一个罐子里,里面加上四喜奶奶小菜园里的土,使劲压实,让内部的空气越少越好,然后把密封好的罐子挡放到一个没有太阳直射遮风又挡雨的地方,等待个半个月让它自然发酵,叶肥就完成了。
等俞星把消完毒的葡萄根种好,俞奶奶过来叫她去吃饭了。
“哎,来了!”
俞星洗干净手,快步走过去。
因为俞星说了今晚可以多吃一些,不用顾忌身材,三位老人不断的往俞星碗里夹菜,俞星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
老人最喜欢的就是不挑食的孩子了,看着三老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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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抬头:“爷爷奶奶,四喜奶奶,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们,是因为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看到俞星神情严肃,俞爷爷和俞奶奶对视一眼,身子坐直:“启明,你说。”
俞星:“我有个朋友的哥哥是在革委会工作的,她告诉我说,最近革委会收到了一封举报你们的信件……”
因为怕爷奶不相信自己,所以俞星杜无中生友,为了能更加逼真,她还特意用大量的话语描述了自己和朋友的关系有多好,所以才来给自己报信。
四喜很慌张,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啥?革委会?!咱前面胡同的那户人家是不是就是被革委会给抄了?我听说一家七八口全部被抓起来了,最后只出来了一个,还被下放到了大西北!”
俞爷爷和俞奶奶也吓了一跳,但他们没有四喜那样反应大。
虽然他们捐出去了那么多的财产,但俞任两家曾经的辉煌很多人都见识过,现在依旧有人会时不时的酸上那么一两句,明里暗里的问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东西留下。
只是。
刚才那封信的内容也太详细了吧,连他们家用的碗碟材质是青花瓷和搪瓷都知道,还有床品是丝绸的,上面绣的什么图案,有几套,放在哪里,也都一清二楚。
就像是在他家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似的,可是四喜全天都在家,她还有点功夫在身上,一对一制服个小毛贼简单的很。
“启明,这封信是谁写的,你知道吗?”
“知道,是刘军。”
俞星知道爷奶对刘军有多信任,她想过要不要委婉点,但想到上辈子爷奶去找刘军求助,刘军表面答应,却把爷奶推入了更加艰难的境地,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会是他呢!”
听到这个名字,俞奶奶如遭雷击,她难以置信道,“刘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
那可是口口声声喊着他们干爸干妈,看向他们时眼神孺慕的人啊!
俞爷爷咬牙切齿:“还能是因为什么,指定是那件事呗!”
“真是升米恩斗米仇,这些年来我们给了他那么多东西,结果因为拒绝了他一件事,他就开始报复我们!”
18. 第 18 章
俞爷爷在跟俞鸣断绝关系后。
俞鸣就带着段娟和还不到五岁的俞星搬了出去,原本每天充满欢声笑语热闹的老宅一下子寂静的吓人。
老两口一时之间受不了,还大病了一场。
就在这时刘军出来,照顾老两口,宽慰老两口,极大的抚慰了他们的心。
在认了刘军当干儿子之后,俞爷爷和俞奶奶对他极好。
因为他住的地方又小又破,就花钱给他租了个大院子,一租就是七八年。
给他的孩子们买衣裳买吃的,逢年过节还有大红包。
出手大方程度,就连亲生爷奶都做不到。
半个月前,刘军来找俞爷爷和俞奶奶,说他的儿子要结婚,对方要三百的彩礼钱。
他拿不出来,想来跟爷奶借。
当时俞爷爷和俞奶奶苦心苦婆的劝说他,结婚对象还是门当户对的好,一开始就高攀不起的,以后结了婚,还是会满足不了对方,矛盾只多不少。
而且女方难道不知道刘军家的情况吗,还要那么多彩礼钱,不就是明晃晃的为难吗,这人品也不行啊。
刘军听完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走了。
老两口当时也没有多想,觉得刘军过几天就能想明白。
谁知道原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存了要害他们的心!
“我这就去找那个王八蛋算账!”
四喜脾气火爆,起身就要往外走。
俞奶奶急忙把她拦住:“刘军有三个儿子,每一个都生的人高马大,他们一人给你一拳你就受不了,你还当你是小年轻呢!”
“可这口气也不能就这样咽下去啊!”
“没有了刘军,也会有李军,张军,俞任两家的情况谁不知道啊,我们躲不过的。”
俞爷爷看了一眼抱着哭泣的四喜安慰的俞奶奶,开口道:“我带着启明出去一趟,你们先吃饭,别等我们了。”
俞星紧跟在俞爷爷身后:“爷爷,咱们是要去找什么人帮忙吗?”
这次她提前告知了爷爷奶奶这个消息,按照爷爷奶奶的能力,他们肯定会想出办法来躲避这次危机的。
现在肯定是带着她去找什么大佬。
俞爷爷:“这年头谁敢沾上革委会的事啊,爷爷是要带着你去拿点东西。”
俞星皱眉。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在这种时候去拿?
二十分钟后,俞星跟着俞爷爷顺着胡同东拐西拐,最后来到了一处荒废了的小院。
俞爷爷让俞星一起帮忙,掀开了墙角摆放着的杂物,当杂物清到一旁之后,俞星看到了下面出现了一个小木门,颜色是土褐色的,和旁边的土地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俞爷爷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把小木门打开,等空气流通了一会,他点燃一根蜡烛用绳子吊着放进去,当蜡烛正常燃烧后,他叫着俞星一起下去。
这是一个小地窖,空间不足十平方,里面摆放着三四个箱子。
“启明,去打开。”
俞爷爷让俞星过去,俞星照做。
当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差点被闪瞎了,里面竟然是满满的黄金!
一条一条的大黄鱼整齐的码在一起,不敢想象这一箱到底有多少条!
“爷爷,我……我没有出现幻觉吗?!”
“傻孙女儿,这里还有呢!”
俞爷爷见到俞星目瞪口呆的样,感到好玩极了,他上前打开另外几个箱子。
一个箱子是小黄鱼,一个箱子是各种金银首饰,还有一个箱子是书画卷轴,俞星看了看,都是古代各位大家的真迹。
“他们只知道俞任两家世代经商,却不知道其实我们还当过好几个朝代的皇商,积累下来的资产足够买下好几座西川省了,我和你奶奶捐献出去的那些,其实不过是皮毛而已。”
“这个地方是你奶奶家的下人居住的房子,不在你奶奶的名下,所以没人发现,像是这样藏匿着东西的地方还有很多,一会爷爷带你去认认门,你放心,只要你不告诉别人,谁都不会知道。”
俞爷爷得意的说道,紧接着他表情一变,“原本这些东西就是要留给你的,只不过现在提前了而已,启明,这是我当年跟你爸爸的断绝关系报纸,当年那事闹的很大,半个西川省的人都会知道,革委会的人应该不会找到你们麻烦,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收着吧。”
他抬手摸摸俞星的脑袋,笑容慈祥道,“启明,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和你奶奶了。”
俞星拿着报纸的手颤抖:“爷爷,你是要赶我走?”
“不是赶,是保护你。”
俞爷爷纠正说,“你和我们离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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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革委会的人就跟闻到了肉味的狗一样追着你过去。”
“等我跟你奶奶下放了,你也不要打听,更别去找我们,你安安心心的留在西川当你的小富婆。”
“对了,我记得你那个对象是你爸爸给你介绍的吧,哼,就知道他眼睛长得就跟摆设一样,那男的要个头没个头,要相貌没有相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能配得上你的!哪有我给你定下的娃娃亲——”
俞爷爷想到俞星最不愿意听他说那件事,赶紧截住话头,苦心苦婆道,“虽然爷爷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了那男的什么地方,但爷爷尊重你的选择,可你要留下点心眼,不要什么都相信他。”
“你从小就单纯,轻易就对人付出真心,到现在长大了,还是一样,但是启明啊,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换来真心的。”
俞星哭的泣不成声。
这些话在上辈子她决定回城的时候,爷爷就对她说过。
她当时觉得爷爷太小看她了,还和他发了脾气。
原本说好的让爷爷奶奶去车站送她,也被她反悔了,她打算狠狠教训一下陈光荣,好让爷爷知道她不是个软柿子。
结果没想到她还是被陈光荣坑了一把,害得爷爷奶奶先后去世。
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此后好多年想起来心里还是刺痛的厉害。
俞星不打算在这种关头远离爷奶,但她知道现在要是说的话,爷爷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她假装同意,点了点头。
俞爷爷很高兴,拉着俞星去其他地方认了认门,等到祖孙俩回去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
推开门,俩人就看到俞奶奶和四喜相拥哭泣。
原来俞奶奶不想牵连四喜奶奶,想让她去滇省,四喜奶奶有个远方侄子就在那里。
四喜奶奶不愿意,还说俞奶奶要是逼她,她就吊死。
“好了启明,你也把我送到家来了,你快走吧!”
俞爷爷推着俞星往外去,他刻意不看俞星的脸,表情紧绷,冷硬坚决。
“爷爷!”
俞星赶紧抓住门框,“你先听我说完下面的话,再决定要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俞星哀求的看着俞爷爷说。
俞爷爷张了张嘴,强硬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点了点头:“行,那我就再给你五分钟,不,是两分钟。”
19. 第 19 章
俞星深吸一口气。
别说两分钟,就算是一分钟也可以!
“爷爷,我相信你和奶奶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你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但现在你们已经被革委会的人给盯上了,要想做什么,都十分的不方便。”
“就像是爷爷你说的,大家伙都知道我爸爸跟你已经断绝了关系,哪怕是在大街上碰到,也会像是陌生人一样,所以那些人绝对不会想到其实我还在跟你们联系。”
“借着这层遮掩,你们有什么要做的,可以交给我啊!”
俞爷爷虽然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太危险了,而且启明还要上班呢,怎么能为了他们耽误工作呢。
“爷爷,我不小心伤了腿,再也跳不了舞了,我已经辞职了!”俞星赶紧说。
这话一出,三位老人面色大变,赶紧过来质问俞星是怎么回事。
俞奶奶更是要上手挽俞星的裤脚,亲自为她检查。
俞星哪里敢啊,奶奶医术那么高超,这一检查不就露馅了吗?
她赶紧避开俞奶奶的手:“我没事,医生已经给我包扎过了,除了不能跳舞,正常的走路没有问题,而且我这些年一直跳舞,一直表演,我有点腻了,想换个工作!”
“哎呦我的启明小姐,这工作哪能那么容易换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那我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反正我可以等得起!”
俞星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俞爷爷。
俞爷爷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说她现在是个小富婆,不工作也没关系呢!
可是……
“爷爷你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俞星再三保证,又是举手又是发誓的,俞爷爷这才勉强答应。
俞星心中一喜。
只要她现在能留下,那以后她就能找到无数个理由。
“启明,明天中午两点,你去拨打这个电话,告诉电话那边的人,让他来一趟,就说我找他,其他事情别说。”
俞爷爷进屋下了个号码,出来递给俞星说。
俞星接过来:“爷爷,这是谁的啊?”
“你不需要知道,照做就行。”
“好!”
等俞星走后,俞奶奶面色复杂的看向俞爷爷,“你怎么能联系他呢,咱家够对不起人家了,说要让他和启明结娃娃亲,他一直等启明长大,等了那么多年,咱年前刚舔着脸去找人家说开,他爸妈那生气的模样我倒现在还记得。”
“毕竟像是他这样年纪的,结婚早的孩子都有四五岁了,他被咱们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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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误了啊。”
“而且你还让启明去联系他,你又不是你知道启明有多厌恶这门亲事,孩子刚跟咱们亲密点,你又要惹着启明生气,你这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俞爷爷哼了一声:“娃娃亲是他爷爷非要跟我定下的,当时我就说不行不行,结果不听,非要来这一出!现在婚事吹了,后果他们就该担着啊!”
“再说了,谁说结了娃娃亲就一定要结婚了?现在不流行包办婚姻那一套了!”
“他本来就比启明大好几岁,前些年一直都在部队,去年才退伍的,怎么能说是被咱们给耽误的呢?”
“当年他爷爷掉下河,是我拼了老命把他给救上来的,现在咱家出事,他不能不忙!”
“一码事归一码事啊!”
俞奶奶被俞爷爷的厚颜无耻惊住,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真不要脸!”
俞爷爷嘿嘿一笑,他眯了眯眼睛,开口:“而且我觉得启明有点跟之前不一样了,她像是突然长大了很多,人也看着沉稳了,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生气的。”
“对,肯定不会的!”
他又没有告诉启明这个号码是祁铮的,启明也没有听过祁铮的声音。
她咋会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呢。
所以生气?
是根本不存在的!
20. 第 20 章
俞星回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
俞鸣和段娟听到了开门声,但谁都没有出来看看。
甚至卧房里还发出一声很大的动静,是段娟重重踢打了一下床板,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在俞鸣和俞爷爷断绝关系后,俞星年纪小,不懂得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好几天没有见到爷爷奶奶,哭着闹着去找他们。
每当这个时候,俞鸣的脸会变得很臭很臭,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而段娟则是各种摔打东西,嘴里骂骂咧咧。
不管之前是多么热闹开心的气氛,瞬间会变得像是暴风雨将要来临,一片压抑,令人喘不过气来。
俞星最害怕的就是那种时候。
所以她很小就学会了看眼色,别人表情稍微不对,她就会很慌,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赶紧道歉,就跟个时刻处在惊慌状态里的小兔子似的,一点风吹草动就吓破了她的胆子。
但这次,俞星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并且摔上了门,声音比段娟的还要大,墙都被震动了。
左邻右舍被吵醒,脾气冲的还打开窗户喊了一声【有毛病啊!】
“这死丫头要反天了啊!”
段娟愣了一下,起身就要教训俞星。
去找那俩老东西也就算了,还敢挑衅她!
“站住!”
俞鸣低声呵斥,“给我回来睡觉!”
段娟:“可是……”
“你还嫌白天没丢够人是吧?”
俞鸣死死盯着段娟,黑暗中隐藏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嫌弃和厌恶。
“大半夜的还要闹,你不要脸我还要!要不是你白天那么对俞星,还强迫她非要跟光荣出去,她能去她爷奶家吗?能发脾气吗?”
“可是光荣是你介绍给俞星的啊,你掌过眼的人肯定无可挑剔,谁知道那丫头竟然敢不去啊,这不是不给你面子吗?”
“就算是我掌过眼的,就算光荣很好,可你是俞星的母亲啊,就算你再不喜欢她,也要藏在心里,表面上给我做的漂漂亮亮的!”
俞鸣走到段娟面前,抬手抓住段娟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
段娟疼的呲牙咧嘴,但一个字都不敢说。
“下半年厂长就要退休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位置将会由我来坐,这几个月的时间,你给我注意点,如果万一影响到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把扔开段娟,段娟摔在地上,捂住后脑勺的头发无声的咧嘴大哭。
哭了十分钟,她抬手擦了一把眼泪,蹑手蹑脚的爬上床继续睡觉,而俞鸣早已重新进入了睡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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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段娟小心翼翼的抓住被子一角,悄悄盖在了俞鸣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确保俞鸣没有身体部位在外面,她这才放了心,朝着俞鸣的睡颜饱含爱意的看了一眼,这才依偎在他旁边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沉沉睡了过去。
俞星回到屋,抬手往上铺一摸。
冰凉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踮脚一看,就见被子还是叠着的状态。
一个月三十天,俞月得有二十天不在家里睡,而是去大锤家里留宿。
大锤名字粗狂,但其实是个女孩子,她的父母也是机床厂的工人,但早年间因事故过世,厂子里给了她一笔赔偿金。
结果赔偿金到手,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出现了,争着抢着要抚养大锤,没有争抢出了个所以然来,十几口子都住在大锤家里的那个一室一厅里面,走路都插不进去脚,得需要让旁人给挪挪地。
可俞月放着宽敞的房子不住,偏偏就喜欢在她家待着。
俞星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俞月的想法,但她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俞月谈一谈。
俞星想着,进入了睡眠,因为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就赖床了一会。
起来不出所料,段娟没有给她留饭菜,她也不在意,打算去国营饭店吃早午饭,然后直接去邮局拨打爷爷给她的那个号码。
21. 第 21 章
电话嘟嘟两声,很快被接通。
对面传来一道粗狂的男音:“喂,找谁?”
“我找……”
俞星卡壳,是啊,她要找谁?
爷爷也没有跟她说那人的名字啊,她怎么知道对面那人是不是爷爷说的那人呢?
俞星谨慎道:“我是西川省的,家里人在大学当教授。”
如果对方就是那人的话,应该能明白她的身份。
男音停顿了片刻,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是西川的啊。”
俞星一喜,以为他就是要找的那人时候,就听到对方高声喊了一句:“祁峥,西川的电话,找你的!”
啪!
紧握的声筒从手心滑落。
电话线骤然拉长,在声筒即将砸在地上的时候又收缩,一下子拽了回来。
清朗的嗓音从里面传出。
“我是祁峥。”
“……”
“喂?还在听吗?”
俞星怔怔看着话筒,心海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是祁峥,竟然是祁峥!
爷爷要找的人竟然是他!
祁峥是她的娃娃亲对象,她爷爷和祁峥的爷爷曾经是关系要好的同学。
她对这门亲事一直很抗拒,尤其是在和陈光荣谈了对象之后。
可祁峥却一直遵守约定,每当逢年过节会寄过来很多东西,其中不乏有各种好看的布料,成衣,甚至鞋袜都有。
年前她逼着爷爷和祁峥那边通过电话,取消这门婚事,祁峥答应了。
可没想到不久之后,她就随着爷奶下放到了祁峥老家的一个生产队里。
祁峥不计前嫌,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经常过去探望他们,帮忙干活,疏通各种关系,只求他们的日子能过的轻松一点。
俞星水土不服差点死掉的那次,就是祁峥把她送到医院去的。
他家里人劝说他,既然已经退婚,那就没有在来往的必要了,但祁峥不听,多次拒绝家里为他安排的相亲。
她在乡下待了多少年,他就陪了她多少年。
那时候的她经过和祁峥的多年相处,心里对他早就有了好感,但是碍于和陈光荣的关系,一直没有捅开。
得知陈光荣早已娶妻生子后,轻松是大过于愤怒的。
因为她可以和祁峥光明正大,毫无负担的在一起了。
她打算的是找陈光荣算账后,她就回来跟祁峥结婚,谁知道祁峥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为她收拾行李。
她一看祁峥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嫌弃自己,这些年的陪伴只是责任使然。
她很生气,和祁峥大吵一架,说是吵,其实也不过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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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方面的输出,祁峥沉默以对。
她伤透了心,走之前连和祁峥打招呼都没有。
直到她被关进了农场,爷爷奶奶接连出事,祁峥一边四处奔波想办法救她,一边处理爷爷奶奶的事,恰好那时他家里也出了很大的事,三座大山全部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时候的她才知道,原来祁峥没有挽留她,是因为想要她回到省城过好日子,他不想耽误自己。
两个人虽然说开了,但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在农场的那些年,除了林英,就只有祁峥会去看她。
她刑满释放的那天,祁峥是想要直接把她带走,不让她去找陈光荣的,他不想让自己的一辈子全因为陈光荣而毁掉。
就在两个人拉扯的时候,失控的货车疾驰而来,祁峥用尽全力推开她,被车头撞飞十几米高,而她被货车疯狂摇摆的车厢撞倒,被压在了车轮下面。
“……我听我同事说,是个女同志的声音,是俞奶奶吗?还是四喜奶奶?”
“……喂?”
当听到嘀咕是不是信号不好,要挂断的时候,俞星猛地回过神来。
她一把抓起话筒,声音飞快而又颤抖的说了四个字。
“我是俞星。”
电话那段的声音一下子停止。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22. 第 22 章
年老时的祁峥曾经开玩笑一般的说过,他曾经有一次做梦梦到自己联系他,他高兴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俞星笑骂他这是在埋怨自己没有主动找过他呢。
祁峥就有些委屈的看着她。
俞星想,现在自己主动联系他了。
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就在俞星等着他欣喜若狂时,祁峥冷如冰碴的声音响起。
“哦。”
“你有什么事吗?”
俞星笑容一僵。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不久之前刚跟祁峥退婚,他的心里肯定还有气的。
虽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俞星心里莫名的有点难受。
“喂?说话,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俞星迟迟不开口,祁峥的声音里多了些不耐烦。
“你先别挂!”
俞星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里的异样的情绪,快速把事情和祁峥说了一遍。
“我爷爷说,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最好这两天就过来。”
“好。”
祁峥声音依旧冷漠,“还有别的事吗?”
俞星:“没有了——”
尾音还没落下,声筒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祁峥把电话挂了。
这是多不愿意跟她说话啊。
俞星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把钱递给工作人员,背影落寞的回家了。
千里之外的阳川省国营饭店。
中午是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时候。
尤其是来了一年前国营饭店来了个手艺超绝,就算是做一碗鸡蛋汤也能把舌头鲜掉的大厨消息传出去后,排队的人能排出好几里远。
林小虎快把手里的铲子抡出火星子来了,都没能赶上客人点菜的速度,他忙的满头大汗,大喊了一声:“祁哥,你这个电话打了快十分钟了,打完了没有啊?你再不过来,我就得把我自己给炸了端给客人吃了!”
“来了。”
祁峥掀开布帘,长腿一迈走进了厨房。
他穿上写着阳川省国营饭店的白色围裙,戴上帽子,额前的头发塞进帽子里,英俊硬朗的五官完全展现了出来。
即使已经看了快一年的这张脸,林小虎心里还是酸酸的。
怎么老天爷就那么偏心呢,个头身材样貌,祁哥全部都占了,稍微分给他一个也行啊。
这时,服务员小孙敲了敲玻璃。
“祁哥,有个客人说从爆炒鳝鱼丝里吃出了虫子。”
“不可能!”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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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瞪大眼睛,“鳝鱼丝我们洗的干干净净,连个小沙粒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虫子呢!小孙,你去看看那人是不是故意找茬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着林小虎扔掉锅铲,就要撸起袖子。
小孙为难:“那是个女同志。”
“啥?!”
“是啊,如果是个男同志的话,我也会觉得他是在找茬,但那是个女同志啊,穿着很体面,带着一副眼镜,不像是捣乱或者是讹人的啊!”
小孙看向祁峥,“祁哥,那个女同志说她要跟做这道菜的人聊聊,要不然的话,就把这件事宣传出去。”
林小虎不屑:“有本事她就去宣传!看谁会相信她!”
祁峥摘下刚穿上的围裙和帽子:“三人成虎的道理你没听过吗?到时候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这是真的,觉得我们国营饭店不卫生,到时候谁还会来吃饭?”
林小虎不以为然:“那就不来呗,我们正好也歇一歇,我都一年多没有休息了,可把我给累坏了!”
“小虎哥,快别说了!”
小孙朝林小虎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
林小虎刚要问怎么了,猛的想起来什么,表情一僵,战战兢兢的回头。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双冷冽的眼睛。
23. 第 23 章
林小虎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坏了,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该不会跟之前的胡师傅一样,被祁哥给收拾吧?!
胡师傅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做了得有十几年。
因为这个工作是铁饭碗,所以他并不怎么上心,做出的饭菜口味差强人意。
有的时候还连续请假,国营饭店没了厨子,谁还会来吃饭啊。
所以他们阳川省的国营饭店是附近几个省份中营收情况最差的。
直到一年前祁哥来了。
他是退伍转业,在部队时立下了很多战功,上面的意思是让他去公安局当个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拒绝了,转头来到了国营饭店,当了个掌勺的厨子。
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当胡师傅发现祁哥的手艺比他好后。
胡师傅怕祁哥会抢走他说一不二的位置,各种搞内斗。
祁哥开始并没有搭理胡师傅的手段,直到他把国营饭店给搞的乌烟瘴气,马上就要成为阳川省的一个笑话时,祁哥出手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的胡师傅中饱私囊,利用职位的便利,把公家的瓜果蔬菜肉类,悄悄拿到他的小家去。
胡师傅有个亲戚在公社上班,官职还挺高,私下跟祁哥说和,祁哥反手将俩人一起收拾了。
现在胡师傅和他那个亲戚还在局子里蹲着呢。
“祁哥哥哥哥……我说错了……其实我一点都不累,我完全不想休息,我可以继续再干!”林小虎吓得脸都白了。
小孙心里为小虎哥捏了一把冷汗。
真是的,这一年来祁哥把几乎枯萎的国营饭店死而复生,就连省外的人都会慕名来这里吃饭。
可见祁哥的责任感有多重,可小虎哥竟然还说宁愿国营饭店被人造谣饭菜里有虫子,也要休息一段时间。
祁哥能不生气啊!
但林小虎是自己的好兄弟,又不能见死不救。
小孙硬着头皮为林小虎说话:“祁哥,你也知道小虎哥的嘴巴,没个把门的,刚才他还说要把自己给炸了给客人吃呢,你说说,谁会吃人肉啊!”
祁峥瞥了林小虎一眼:“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林小虎眼睛一亮:“祁哥你要我干啥啊?是切菜还是打扫卫生啊,我干!”
祁峥:“接下来我要请半个月的假,这段时间国营饭店就靠着你了。”
“什么?!”
林小虎顿时眼前一黑。
每天来吃饭的人那么多,他一个人掌勺的话,那不得累死啊?
林小虎不敢拒绝,哭唧唧的看着祁峥,试图引起他的慈悲之心,但祁峥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仔细一看,咦,眼里怎么好像还有笑意啊?
孙文也发现了,他和林小虎对视一眼,觉得惊奇极了。
和祁哥共事一年了,他的脸几乎每天都板着,一副谁也别惹老子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害怕。
可他现在竟然笑了,啥事啊,让他那么高兴?
“祁哥,你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去干嘛啊?”
“去找我对象。”
祁峥扔下一句话,推开门走出了厨房。
林小虎和小孙瞪大了眼睛,去找对象?!
小孙瞬间联想到了刚才那个从西川打过来的电话,祁哥有个西川省的娃娃亲他是知道的。
但这门亲事不是吹了吗?
祁哥的父母很生气,还跑来把祁哥给骂了一顿,说他非要守着这门亲,把自己耽误到了这么大年纪。
国营饭店大堂。
一个女顾客砰砰砰拍着桌子,大声嚷嚷: “喂,你们到底给不给我个说法啊!”
“菜里竟然有那么大的一条虫子,恶心死我了!幸亏我发现的早,没有吃到嘴里去,要不然的话我非得进医院不可!”
其他顾客也没了食欲,等着国营饭店的人给个说法。
这时,大堂连接着厨房的门打开。
祁峥走了出来。
他漆黑的眸环顾一圈,锁定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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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顾客身上。
他走过去:“你好同志,这道爆鳝鱼丝是我做的,你吃出的虫子在哪里,我看一眼。”
顾客没说话,双眼发亮的看着祁峥,嘴里喃喃道:“那小妮子还真的没有骗我,国营饭店的大厨果然长的好看!”
紧随着出来的林小虎和孙文听到这话,感到无奈。
得,又是一个被祁哥的脸给迷住的!
祁峥好似没有看到女顾客眼里的光芒,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女顾客从包里拿出纸笔,脸颊飞起一抹嫣红,羞涩道:“我叫黄花,是从邻省来的,我在造纸厂工作,是个坐、办公室的文员,能不能把你的工作单位的电话给我,我……我想和你处对象。”
林小虎、小孙:!!!
小孙快步走到柜台,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本子。
林小虎凑过去:“这是第几个?”
小孙指着本子上的【正】字说道:
“这个月的第五个,上个月有八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破上月记录。”
“肯定能,这才月中,还有半个月呢!哎,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想结婚都找不到人,祁哥呢,女同志们主动来找他!”
“你这不是废话吗,祁哥长得啥样,你又长得啥样,只要不眼瞎的,都知道该怎么选啊!”
“唉,这倒是……我看这女同志也会跟前面几个一样,被祁哥拒绝……”
“哎哎哎,祁哥朝她伸手了!天啊,他要给女同志电话号码了吗?!”
看到祁峥朝自己伸手,女同志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小姐妹还说这大厨高冷的很,跟他说话都不搭理,可这不挺好的吗?
可下一瞬,女同志兴奋的脸却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祁峥:“你……你刚说什么?”
祁峥抓住女同志的手腕,严肃道:“你往饭菜里投放虫子,故意诬陷我们国营饭店,我现在要追究你的责任。”
“小孙,去找公安来。”
24. 第 24 章
对于祁峥那边发生的事,俞星一无所知。
她来到爷奶家,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推门进去。
“爷爷奶奶,我打过电话了,他说很快就会赶过来。”
俞爷爷朝着俞奶奶眨巴了眨巴眼睛。
像是在说,【你看,启明没有发现吧。】
俞奶奶无声冷哼,转头对俞星道:“启明,你……”
“奶奶,你是在收拾衣裳吗,我来帮你吧!”
俞星打断俞奶奶的话,跑过来帮她把衣裳从箱子里拿出来,一边干活一边夸赞这些衣裳真好看,哪怕是一件素雅的外衣,她也能说出花来。
俞奶奶怎么会不知道俞星的意图呢。
她这是不想走啊。
虽然她也想多跟孙女待一会,但她和俞爷爷一样,都想让孙女平安,不要遭受他们的牵连。
就在她下狠心,准备强行把俞星赶走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俞教授在家吗?”
“哎,来了!”
俞奶奶高声应和,轻轻推了俞星一把,“启明,你快去屋里躲起来,别叫旁人看到你!”
俞爷爷猛点头:“没错,别让人知道你和我们还有联系啊!”
敲门声越来越大了,俞奶奶把这个任务交给俞爷爷,赶紧去开门。
来人是俞奶奶的同事,也是医学院的老师,只是职位没有俞奶奶的高。
他和俞奶奶打了声招呼,然后视线越过了她:“俞教授,这是谁啊?”
“啊?”
俞奶奶一怔,回头就见俞星还站在原地,俞爷爷在一旁脸红脖子粗的拉扯她。
俞奶奶眼前一黑,这个废物老头子,怎么连孙女都带不回屋子里了?
同事眼睛灼灼发亮:“小同志,你有对象了吗,我儿子……”
俞奶奶赶紧截住同事话头:“你到底来找我啥事啊?我不是都跟你们说我今天家里有事请假,有啥事明天再说吗?”
同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他一拍脑门,表情变得焦急:“俞教授,你种的那批石斛怎么样了?其他教授种的那些不知道咋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死了!”
“什么?!”
俞奶奶吓了一跳,“咋都死了呢,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同事:“不知道,但他们侍弄石斛跟伺候孙子一样,小心又谨慎,每天浇的水都精确到毫升,温度把控的很严格,谁成想……院长很着急,特意来让我问问你这边的情况。”
俞奶奶笑道:“放心吧,我种的石斛很好,昨天晚上我还去看了一眼,一个个长势喜人,生机勃勃的……你跟着我去看看吧,就在屋后面的小菜园里。”
等俞奶奶带着同事走了,俞爷爷赶紧把俞星往门外推。
“启明,你快走吧!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昨天怎么答应的爷爷,你都忘记了?……快走快走,别让我和你奶奶为你担心啊!”
俞星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双手把住石桌一抱,核心收紧,跟门口的石狮子一样任凭你怎么弄,我都巍然不动。
“爷爷,我大老远的跑去邮局,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你知道打电话的人多少吗?那队伍排的得有十几米,我本来腿就受伤了,还站了那么久,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累吗?”
“爷爷,你现在一点都不疼我了,连问都不问,水也不给我喝一口,就那么着急的赶着我走,哎,我可真难受啊!”
俞爷爷一惊:“啥?你腿疼了吗?你这孩子怎么不说啊!你等着,我去叫你奶奶,让她给你看看!”
俞星赶紧拉住俞爷爷:“爷爷,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口渴的很,我想喝麦乳精。”
“麦乳精?家里有!我这就去给你泡一碗,你吃枣糕吗,你四喜奶奶早上刚做的,香香甜甜的,滋味可好了!……还有茶叶蛋,你来一个不,正宗的龙井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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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泡的,你奶奶说反正到时候被下放,这些东西都带不走,与其便宜了其他人,不如咱自己吃了,还有……”
“爷爷,我都想吃,你全给我拿过来吧。”
俞星笑眯眯的说,等吃完这一大堆东西,至少得到下午两三点,到时候她再也吃撑了,或者是吃困了的借口留下,一天就又过去了。
等到俞奶奶从屋后走出来,就看到俞星和俞爷爷俩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旁,我一个枣糕,你一个茶叶蛋,边吃边聊天,聊高兴了,还端起手边的麦乳精,跟喝酒似的碰一个。
俞奶奶:……
这个老东西,不是让他把启明给送走吗?!
俞奶奶很生气,但她现在没有空去教训俞爷爷,因为……
“哇呜呜呜呜!”
同事哭着跑过来,“完了完了,俞教授你的石斛也死了,咱们的研究完蛋了!”
俞奶奶安慰:“你先别那么悲观,我的那些石斛看着还活着呢,我想想办法把它们救回来。”
同事:“我昨天在李教授家里看过,他那些石斛都跟你的这些一样,叶片上有一层白色粉末,等到下午,叶子就变黄,明天就会枯萎了!”
俞奶奶一惊:“竟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那些白色粉末是我昨天不小心把面粉给掉上去了……要不然我们再去找找那个采药人吧,他采摘石斛都有几十年了,对石斛熟悉的很,他一定知道该怎么治理石斛。”
“可是他家在几百里外的山区啊,赶过去至少得坐一天的车,还要看他有没有进山,在不在家。”
同事急的拍大腿,“完了,全完了!光买这一批石斛苗,咱们医学院就花了好几千,已经引得其他院里的老师不满了,本来想着咱们种出第一批人工种植的石斛,好好的打他们的脸,结果倒好,现在连个丁卯都没研究出来,这钱不就是打了水漂吗?”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啊!”
25. 第 25 章
石斛是一种中药材。
它养阴生津,护肝名目,也能泡茶喝,煲汤用。
但是它的生长环境苛刻,大多数生长在深林或者是岩石上,要想找到它,需要冒着跋山涉水的危险。
可就算是这样,因为它的价格极高,依旧有不少采药人趋之若鹜,这样一来,就造成了过度采挖,石斛数量骤减,连药方、医院也时常短缺。
上面的领导注意到了这点,就鼓励相关单位人工种植石斛,西川大学的医学院院长就抢到了一个试点种植名额。
本来上面拨下了支持资金,但院长自信心爆棚,觉得肯定能种植好,就跟校长又申请一笔,校长觉得石斛种植出来,学校脸上也有光,就顶着其他学院不赞同的压力,通过了院长的请求。
可谁知道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耳光,失败了!
这要是被其他学院的教授老师们知道了,还不得把他们医学院给生吃了啊。
俞奶奶急的原地跺脚。
但她不是害怕会被其他学院追责,而是为什么他们种植不成功呢?
石斛在很多药方中都必不可少,前几天她的一个当了医生的学生还写信跟她说,有个病人急需要石斛救命,但当地的中药房却愣是找不到一点,最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她很小的时候就展现了绝佳的医学天赋,家里给她请了很多老师。
其中既有御医的后人,也有悬壶济世的游医。
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她的知识储备和能力都在增强,同时对医学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之前她想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夫,后来她想要当医学传承的桥梁,因为不是绝大多数人都能像她一样,请来那么多老师,全面的学习医学知识。
所以她选择成为了医学院的老师,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所会的一切都教给学生。
她的心是软的,是善良的。
她萌发出了一个想法。
“我……”
“奶奶!”
俞星一看到俞奶奶的神色,就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可现在这关头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再一下子就掏出几千块钱来自费来购买石斛苗,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想掏钱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是现在。
更何况,还有她在呢!
她刚才已经在脑海中找到了石斛方面的资料。
“奶奶,我还没有见过石斛呢,你带着我去看看吧。”俞星抱住俞奶奶的胳膊,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
俞奶奶看到俞星澄亮的眼睛,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做了什么,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奶奶?”
同事惊讶,“俞教授,这是你的孙女吗?就是当年你们跟大儿子断绝关系,你大儿子带走的那个你很喜欢的孙女吗?哎呦,都长得这么大了,怪不得我觉得你和俞教授长得像呢!”
只是这个孙女不是跟俞教授两口子不亲近吗?怎么现在又来了?
俞奶奶心里一沉,坏了,还是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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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生俞星不躲起来的气,她生俞爷爷的。
废物老头子,连孙女都哄不好!
“对,我是俞教授的孙女,我叫俞星。”
俞星一笑,同事就感觉这阴蒙蒙的天都亮了,当听到俞星再次说想去看看石斛时,他二话不说答应,一边走还一边热情的给俞星介绍石斛这种作物。
虽然《农业圣典》里有介绍,但俞星还是听的很认真,选择性的把同事关于对他儿子的介绍和吹捧全部剔除在外。
很快,几个人来到了屋后。
为了种植这些石斛,四喜奶奶把自己的小菜园贡献了出来。
俞星一看,就摇头了。
“不管是什么植物,生长都需要日照阳光的,这边太背阴了,石斛能撑这么长时间才出问题,已经算它们好养活了。”
同事反驳:“采药人明明白白的说了,石斛喜欢潮湿,怕高温,所以我们不管是地种还是盆栽,都是放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同事看向俞教授,眼神鄙视:“俞教授,你这个孙女有意思,一开口就武断的给咱们下定论。”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但是这个胡乱说话的毛病不好,要是遇到脾气暴躁的,就得指着鼻子说她不懂装懂了,俞教授,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原本想着她是俞教授的亲孙女,品行应该跟俞教授一样都是很好的,谁知道却有这样大的毛病,还是不给儿子介绍了,他们家容不下这种光有皮囊没有内在的草包。
26. 第 26 章
同事想让俞奶奶教训俞星。
俞奶奶是一个多严谨的人,教学中哪怕出现一丁点的问题,她都要搞清楚。
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孙女是个信口雌黄的。
同事等着看热闹,却听到俞奶奶和颜悦色的对俞星道。
“启明,你继续说。”
“采药人会采摘石斛,却不一定会种石斛,如果他们会的话,我们按照他们所说的方法来,怎么石斛全部都死了呢?”
后一句话是对着同事说的。
同事想反驳,但也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可是俞星怎么可能会种石斛呢?
俞教授真是宠爱孙女没有底线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任由孙女胡说八道。
行,那他倒要听听俞星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俞星看到奶奶鼓励的眼神,心下一片安定。
她蹲下身来,抓了一小把石斛旁边的泥土,指腹碾了一下,干燥的泥土粒从她指间掉了下来。
“石斛的生长需要充足的日照,只要不让它暴晒在强烈阳光下就行,而且它是一种对湿度要求极高的植物,奶奶,你们是不是不经常给石斛浇水?”
“是啊,采药人说了,石斛耐旱,浇太多的水会让它腐烂。”
“采药人是不是多在树干或者是岩石缝里找到石斛的?”
“没错,每年都有很多采药人为了找石斛,攀登上悬崖峭壁,不幸遇难的。”
俞奶奶震惊的看着俞星,启明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在启明小时候,她想过让启明继承自己的衣钵,就从最简单的认药材开始,可每次她给启明介绍药材,她都不耐烦听,老是想着去打开留声机,跟着音乐跳舞。
俞星叹了一口气:“奶奶,你那句话说的很对,采药人会采石斛,但不一定会种石斛,他只看到了石斛生长的地方,却没有看到石斛周围多是苔藓,更没有看到石斛的根系都在附主身上,吸收养分和水分,更不知道石斛有一部分的根暴露在空气里,在吸收空气里的水分啊。”
“阳光和湿度是石斛生长的必要条件,湿度要控制在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八十左右,你们这太干燥了。”
可能是继承了《农业圣典》的原因,原本对植物无感的她,现在看到这些因为人为疏忽而受罪的幼苗,很是心疼。
她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挨个在每个石斛的根部浇灌,看到有的叶片上趴着虫子,她直接用手抓起来,然后两根手指用力,碾死。
俞奶奶和俞爷爷差点跳起来。
启明她怎么敢徒手杀虫?!
她不是最害怕虫的吗?连个蚂蚁都会吓得她哭起来!
不等老两口反应过来,俞星捏着一只长了十几条腿的蜘蛛拿到了两人面前。
“奶奶你看,这叫红蜘蛛,它会吸取石斛叶片里的营养,影响石斛的正常生长,不过要消灭它很简单,用五十克的辣椒水浸泡二十倍的清水,过滤后喷洒在叶片上,少量多次,用不了一星期就没了。”
她碾死红蜘蛛,又抓起另一个长得白白的,后背上像是盖着一层壳,腿比红蜘蛛还要多的虫子来。
“这叫介壳虫,又叫树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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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会让石斛干枯叶子,严重的还会全株死亡,用棉签沾着肥皂水或者是酒精,挨个处理它们就行,如果想省事的话,就抓一些蜻蜓来,它们是树虱子的天敌。”
“还有这个虫子,它叫做……”
俞星侃侃而谈,把出现的所有虫子和防止方法说了个遍。
在场的几个人听的目瞪口呆。
俞奶奶和俞爷爷在震惊过后,腰杆唰的挺直起来,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
谁说启明是信口雌黄,是不懂装懂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简直就是个石斛专家啊!
“小李啊,你说我还要不要教训我的孙女啊?”俞奶奶拍着同事的肩膀,笑的意味深长。
同事用手合上差点掉下来的下巴,他脸色讪讪,但很快他又支棱起来。
对俞星嚷嚷道:“你说了那么多,还没说为什么我们种的石斛会死呢!它们叶片上的那些白色粉末又是啥啊?”
“嗯?”
俞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我说的这么多全都是促进它们死亡的原因啊,光是一种病症就要命了,何况还是那么多。”
“至于这些白色粉末,是白粉病造成的,用小苏打喷液就能控制住。”
俞奶奶一把抓住俞星的手,激动的看着她:“启明,如果我们把这些问题全都解决了,这些石斛是不是就能活了?”
俞星缓缓摇了摇头。
“奶奶,你们被骗了,这批幼苗自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就算你们按照完全正确的方法种植,它们也是养不活的。”
27. 第 27 章
俞星刚才在检查这批石斛苗的时候就发现。
这批幼苗太小太嫩,根系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叶片掉落和折断了很多。
移植石斛,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损伤它的根,在移栽的过程中,也要保持它是直立状态,不能倒伏或者是倾斜。
采药人不了解这些,以为跟拔草似的,加上运输过程中没有妥善安置,就让这些幼苗成为了夭折苗。
就算养育的再好,也逃不过枯萎的命运。
“所以……我们的钱就打水漂了?!”
同事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石头上。
是他怂恿院长多跟校长申请资金的,他想评教授职称,如果石斛种植成功了,就有他的功劳一份。
现在没有成功,钱还霍霍了那么多,别说评职称了,他不被辞退就谢天谢地了。
“启明!”
俞奶奶朝俞星使了个眼色。
俞星会意,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行吧,看在奶奶你的面子上,我会想办法的救他们的,但是能不能成功,这我不能保证了。”
俞奶奶立刻道:“没事!反正都已经这种局面了,你只管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算是救不活,我们也尽力了,到时候也能跟其他学院交代。”
同事眼睛一亮,是啊,这样就能跟其他人说,不是他们败坏钱,而是一开始就出现问题了,他们尽力抢救,但还是抵不过自然规律!
这样他最多就是晚几年评职称,或者是降工资,而不是被辞退这样的坏结果!
“大侄女,俞教授说的对,你尽管放开了去抢救,就算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没事!”
同事看俞星宛若看救星,连亲戚都攀上了。
俞星微笑点头。
很快,同事把其他石斛苗都运送到了老宅这里。
等他走后,俞奶奶让俞爷爷把这些幼苗全部装起来,等到天黑了扔掉,扔的越远越好。
“啊?启明不是要救它们吗?”俞爷爷不解。
“爷爷,它们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奶奶她想自己出钱重新买一批。”俞星回答。
俞爷爷更加不理解了:“你奶奶啥时候说这话了?我咋没听到啊?”
“臭老头子,我要是把这话说出来,不就表明咱们家是大户了吗?这么大年纪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我看你这些年白活了,都不如启明一个孩子看的透彻!”
俞奶奶拿着钱从屋里出来,听到俞爷爷的话,心里压着的火一下子爆发。
“我让你把启明拉到屋里去,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老李是个大嘴巴,凡事在他嘴里都过不了夜,这个时候他已经把俞星的事给宣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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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还想跟俞星划清界限,现在好了,全西川省的人都要知道俞星跟他们走的近了!
“哎呀,哪有全西川省啊,夸张了,最多就是你们大学……”
“这还不够多吗?我们大学老师那么多,学生又那么多,扩散效应你不知道吗?”
俞爷爷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敢吱声。
俞星看不下去,上前解释是她不想藏的,跟俞爷爷没关系。
“启明,这事你别管了!”
俞奶奶高声叫四喜,让她把俞星拉到屋里喝鱼汤。
四喜奶奶悄声对俞星道:“姐姐三天不骂姐夫就浑身难受,姐夫不挨骂,也会不得劲,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别管他们了。”
俞星:……
好吧,这可能是爷爷奶奶之间别样的相处模式吧。
俞奶奶的学生多,很快就联系上了有认识采药人的。
对方答应会仔细移植,路上也会妥善保管,亲自坐车送过来。
不过距离远,要坐三天的火车。
俞奶奶答应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俞星以要布置模拟野生石斛生长环境为由,留在了老宅里。
俞爷爷和俞奶奶索性也由着她去了。
如果革委会要牵连俞星,他们拼了老命也会护住她的。
28. 第 28 章
机床厂家属院。
这是俞星没回家的第四天了。
俞月也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家里只有俞鸣和段娟两个人,虽然他们也会说话,但还是感觉空荡荡的。
“吃饭了!”
段娟朝卧室喊了一声,把碗筷摆在桌子上。
俞鸣走出来,摘掉眼镜放在手边,看向段娟道:“你今天去把俞星叫回来。”
段娟:“我不去!这死丫头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和光荣闹别怒分手也就算了,还把剧团的工作也辞掉了,她这是想赖在家里吃白饭啊!让她在老宅那边正好,吃住都是那老东西的,省的回来吃咱们!”
俞鸣:“我早就不同意她出去工作,辞掉正好,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挑选个好日子,结婚嫁人。”
段娟眼睛一亮:“嫁人?是嫁给光荣吗?”
俞鸣没有说话。
段娟觉得他是默认了,高兴道:“到时候光荣可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女婿了啊!光荣家条件那么好,彩礼咱们得要的高高啊,你到时候得……算了,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你一个文化人,说钱显得庸俗!”
看着段娟盘算是要六六六还是要八八八的贪婪样子,俞鸣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他拍了拍桌子,把段娟的思绪拉回来:“一会吃完饭你就去老宅。”
段娟兴奋的情绪一下子降低了许多:“我不想见到那俩老东西!想到他们我就来气!”
想当初她弟弟娶媳妇,彩礼就要三百块钱,她去和俩老东西要,他们嘴上说着明天给,结果到了第二天,就把家里那么多房子和钱,还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捐了出去!
害得她弟弟没有娶上媳妇不说,还让她一个有钱人家的儿媳妇变得一穷二白!
“我是真不明白那俩老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那些外人比你这个亲生儿子还重要吗?”
“看看咱们现在住的这房子,两室一厅,小的要命,连个跟斗都翻不开,当初咱们住的可是小洋楼啊,上下三层都是咱自己家的,房间多到一辈子都住不过来,那茅房都跟比这客厅大!”
俞鸣深吸一口气:“那些房间才十几间而已,怎么会一辈子住不过来?还有,那不叫茅房,叫卫生间。”
段娟一摆手:“反正都是撒娇屙屎的地方,没有区别!”
俞鸣攥紧了拳头。
段娟没有注意到俞鸣的异样,指着桌上的饭菜道:“咱以前顿顿吃白面,每餐至少得有两个肉菜,可现在呢,窝窝头野菜汤,吃的我嗓子都疼!”
俞鸣似笑非笑:“可是你在嫁给我之前,过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吗?不,比现在还不如。”
“你家的房子是茅草屋,墙上的缝隙能让蛇虫自由进出,早上一醒来,发现腿上缠着一条蛇是常有的事。”
“别说窝头野菜汤了,你们连糠咽菜都吃不上,大多数时候吃的是观音土,你两个哥哥不就是这样吃死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嫌弃现在的日子?”
段娟瞪大眼睛:“那是我没有嫁给你之前,那时候的事怎么能和我嫁给你之后的放在一起说?”
当初她要嫁给俞鸣的消息,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夸她命好,说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一个私塾先生说这是她新生的开始。
她觉得很有道理,嫁给俞鸣,就是她新生命的开启!
结果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啊,俩老东西就作妖了。
让她成为了一个笑话,曾经不对付的小姐妹还说她命不好,克到了老俞家。
放他娘的狗臭屁!
她的命好的很,要不然怎么会如愿以偿的嫁给她从小喜欢到大的主人家的小少爷呢?
是那俩老东西不好,是他们阻拦自己过好日子!
“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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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你就算打我,我也不去!”
“你分明也心里有气,要不然的话当初怎么会跟他们断绝关系呢?你想想你的心情,就能知道我的心情了!”
段娟下定了决心,迎着俞鸣的视线鼓起勇气说道。
俞鸣目光一闪,点了点头。
“行,那等俞月回来,让她去找她姐。”
……
石斛幼苗是昨晚来的。
俞星把它们种到了大棚里,大棚是她和奶奶搭建的,用的油布,可以让她能更好的控制温度和湿度。
等到幼苗的生长态势稳定之后,再把油布撤掉就可以了。
“启明,你在这守一晚上了,快回去睡一会吧。”
俞奶奶起床,见俞星还待在大鹏里面,心疼的说道。
俞星:“奶奶,我不累。”
她不但不累,甚至还精神十足。
因为今天是祁峥来的日子。
从她给祁峥打电话,到今天,快有一星期的时间了。
阳川省到西川,乘坐火车的话就是这个时间。
吃过早饭,俞星就出发去火车站。
因为不知道祁峥坐的是哪个班次的车,她打算早早的就去等着,免得错过。
“俞星!”
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俞星神色未变,加快脚步。
当听到叫喊声离着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直接小跑起来。
路过一条胡同的时候,一个人影正好从里面冲出来。
俞星想躲开,但已经来不及。
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对方朝后踉跄了两下,扶着墙站稳了。
俞星却没有那么好运,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两只手好巧不巧的按在了地上的石头上面。
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你!”
29. 第 29 章
俞星顺着抓着她的那只手朝上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张大妈?”
张大妈:“哟,你还记得我呢,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记了呢!”
俞星听出了张大妈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她不解,自己惹到她了吗?
这时,她闻到了一股恶臭,扭头一看,一辆装着泔水桶的单轮车倒在地上,桶里的泔水全部撒了出来。
她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张大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大喊大叫起来:“你还敢嫌弃?你凭什么嫌弃?要不是你的话我能干这种脏活吗?”
俞星皱眉:“什么意思?你现在在收集泔水吗?你不是在食堂工作的吗?”
张大妈咬牙切齿:“还不是拜你所赐!”
那天,食堂主任把她和她孙子带走,狠狠批评了她一顿,让她赔钱,还让她以后绝对不能带着孙子来上班,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跟食堂主任理论,说她有多不容易,食堂主任不听,让她收拾东西滚蛋,情急之下她拽住了食堂主任的裤子,不小心用力过大,差点给扒下来。
食堂主任弯腰来掰她手的时候,她小孙子一拳打在了主任的眼睛上。
别说这个月的工资了,她还得另外付给食堂主任五块钱的医药费外加两块钱的营养费,让他们本就贫寒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她这么大的年纪了,找工作不容易,最后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到了一份收集泔水的临时工工作。
三四点就得起床不说,每天还弄得身上臭烘烘的,小孙子都不愿意亲近她了。
而这一切,都是俞星导致的!
不就是小孩子调皮扔了个碎片吗,又没有伤到她,至于一查到底吗?
还有,那林英是她的死对头,这件事让她背锅就行了啊,反正她说了那么多年的坏话,早晚有一天会下手的。
林英那么大年纪了,不跟她孙子似的,才五六岁,人生还没开始,就背负上了一个伤人的罪名,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啊!
自把张大妈的孙子找出来,给林英洗刷冤屈之后,她就在忙着让林英去参加考核的事,后来又发现了郑云和陈光荣的之间有联系,这一系列的事早就让她把张大妈和她孙子给抛之脑后了。
在她看来,就算张大妈被辞退,那也是应该的。
可是张大妈把这件事落在她头上,那就不对了。
俞星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还好泔水只是把她的鞋尖湿了一点,气味也不是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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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擦洗一下就行。
她这辈子要漂漂亮亮的和祁峥相见。
“哎,你走什么?”
见俞星要离开,张大妈拦住她,“你是心虚了吧?我告诉你,你把我害成这样,你必须得补偿我,你就给我……给我……三百块钱就行。”
俞星一把拍开张大妈的手,冷声道:“三百块钱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三毛,让你去医院挂个号,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好好的,用不着检查……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有病?!”张大妈反应过来,尖叫出声。
俞星没搭理她,抬脚往前走去。
“你给我站住!”
张大妈想拉住她,却被群众们拉住,让她处理干净地上的泔水再走。
张大妈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俞星离着她越来越走,忽然,她眼睛一亮,因为有人把俞星给拦住了!
“俞星,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陈光荣紧紧抓住俞星的胳膊,“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你,你到底去哪里了啊,把我都快急坏了。”
俞星觉得自己今早出门之前该看一眼黄历的。
上面肯定会告诉她别走这条路。
30. 第 30 章
自从上次在机床上家属院被打走之后,他在家养了三天的伤。
伤好的差不多了,想再去找俞星,还没进家属院的门就被拦住。
原来那日的事情已经在家属院传遍了,大家都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不让他进去了。
那边催促的厉害,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再不把俞星送过去,就要废掉他的第三条腿。
他急的抓耳挠腮,只能在家属院大门口蹲守。
昨晚回家,路上遇到了条野狗,他没忍住朝野狗踢了一脚撒气,谁知道那野狗凶悍的很,嗷嗷叫来了它的两兄弟,追了她三条街。
累的他今早没有爬起来,本来以为今天也会没有收获,谁知道竟然在街上看到了俞星。
陈光荣决定了,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俞星给带走!
陈光荣抬手搂住俞星的肩膀,强行拽着她往胡同里走,嘴上大声道:“咱们俩都快结婚了,大喜日子在前,你闹闹小脾气不要紧,怎么能消失那么多天呢!”
“彩礼钱都给你了,房子也按照你的要求重新修缮了一遍,给你买的自行车也凑够钱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也通知到了,你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合适吗?”
“我妈听到你不见了的消息,都吓晕了,还以为遇到骗婚了的呢!”
俞星没想到陈光荣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骗婚都是令人深恶痛疾的。
当看到刚才还在赶路的行人,听到骗婚两个字,一下子停了下来,纷纷谴责自己,甚至还有人说要帮着陈光荣带自己走,俞星就知道陈光荣的目的达到了。
她脑中飞快思索对策,她目光落在拉扯她最厉害的一个大娘身上,眸光一闪,抬起手猛地朝陈光荣双眼插去,陈向荣下意识躲开,禁锢着俞星胳膊的手松开,俞星找准机会,大步冲到大娘面前。
大娘以为自己把俞星骂狠了,她想打自己,立刻抬手挡住了脸,俞星却夺走了她手里拿着的渔网兜。
俞星迎着大娘诧异的眼神,把渔网兜狠狠往地上一摔。
清脆的声音响起,黄色的液体流出。
“我的蛋!”
大娘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她愤怒的朝俞星看去,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俞星指着陈光荣:“就算你打死我,我现在都没钱还你,你找他,他是我对象,他有钱!你看他口袋,多鼓啊,里面全都是钱!”
大娘脚步一顿,偏转方向朝陈光荣而去:“赔钱!”
陈光荣不愿意:“又不是我摔的,我凭啥赔钱!”
就在二人拉扯的时候,俞星悄悄离开。
陈光荣注意到,推开大娘立刻去追,可没等走两步,胳膊又被拉住。
“小陈,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西川省剧团食堂里的张大妈,你经常去找俞星吃饭,我还给你打过菜呢,俞星害我被开除,她得赔偿我三……五百块!反正你俩都要结婚了,这钱谁掏都一样!”
陈光荣:???
我是什么绝世大冤种吗?!
他好声好气的解释,应该找俞星本人去,毕竟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呢。
结果被大家抨击夫妻本是一体,你怎么能跟媳妇掰扯的那么清楚,你到底是找媳妇的,还是要找个人凑合过日子的?
接着话题就上升到了俞星其实不是骗婚,而是在婚前发现了陈光荣的真面目,所以才跑的。
陈光荣眼看着同情的眼神变成了质疑、抨击、嫌弃和看不起,好面子的他受不了了,大声喊出其实他早就跟俞星分手,所以没有义务帮俞星收拾烂摊子的话。
本以为说出真相大家会放他走。
没想到大家伙沉默了片刻,大耳刮子就扇过来了。
“分手了你还说给彩礼,要结婚?!合着你是故意骗人的啊!”
“原来你是前对象啊,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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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对着人小姑娘死缠烂打啊?”
“差点我们就当了你的帮凶,你这个混蛋!”
……
俞星一路小跑来到火车站,却看到火车站大门紧闭。
她看到一个身穿火车站制服的人,赶紧跑过去:“同志,这是怎么回事啊?”
“来咱们省必经的一段道路塌陷,所有的火车都过不来了,等处理好后,才能继续运行。”
“那什么时候才能维修好?”
“这说不好,听说塌陷的挺严重的,至少得需要半个月吧。”
“半个月?!”
俞星心头一紧,距离爷奶被抄家下放,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爷爷既然在这种时候给祁峥打电话,说明祁峥是能帮上忙的,要是祁峥来不了,那该怎么办?
如果她去跟爷爷说,让祁峥做的事,交给她来做,爷爷会答应吗?
虽然爷爷没有说过,但她能猜到那或许跟革委会有关,下放的事情改变不了,但下放的地点还有选择的希望。
选择一个民风淳朴的,就能少受点当地人的挤兑和欺负,四季分明的,冬天也不用干活,能好好休息休息。
可是要想达成这个目的,得需要足够强大的人脉和权势。
虽然有很多达官显贵来看过她出演的样板戏,但她和那些人都没有交集,最多就是路上见到能叫出名字来,而且她也不认为,那些人会愿意帮助她。
俞星脑袋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担心和恐惧席卷了她,但她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告诫自己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忽然,她迎面撞在了一面坚硬的墙上,她后退了两步,脚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面前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顺着皮鞋往上看,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祁峥!”
31. 第 31 章
祁峥皱眉。
“你认识我?”
俞星被祁峥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一怔,旋即她想起来这个时候她和祁峥还从未见过面,他不认识自己是正常的的。
“我是俞星。”
俞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朝祁峥伸出手。
见祁峥凝视着自己的手掌,俞星下意识低头,她的手经过和张大妈的那一撞,已经受伤出了血,再加上刚才那一下,她的手心里血色和污秽交杂在一起,看着脏极了。
她脸色一红,赶紧把手收回来,手指无措的搓了搓,心逐渐的降到了谷底。
祁峥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加上他职业的原因,更是对干净卫生追究到了极致,眼里容不下一点的脏乱。
上一世她第一次见祁峥,就吐了他一身,这次她还想着给祁峥留个好印象,结果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那个……道路不是塌房了吗,你怎么过来的?”俞星赶紧找话题,试图让祁峥忘记这件事。
但祁峥还是看了她的手好几眼,这才回答:“我有个战友在隔壁省的公安局工作,他开车送我过来的。”
俞星恍然大悟。
和祁峥同期退伍的战友们,一般都是选择了机关里的工作,去公安局和去公社的人特别多。
只有祁峥,却去了国营饭店。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其中也包括她,但问他,他只是淡淡的说做饭是他的兴趣。
“爷奶还不知道你来了,走吧,我带着你回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但我得先去个地方。”
十分钟后。
俞星和祁峥出现在了供销社。
“同志,给我拿两瓶茅台,一罐子麦乳精,两斤鸡蛋糕,两斤大白兔,红虾酥也来两斤,猪肉割五斤……猪肉卖吧,好,那直接给我吧,有烟吗,拿两盒……”
祁峥有条不紊的说着要买的东西,像是早就打算好了要买什么似的。
东西堆放了一柜台,售货员算了算价格,高兴道:“同志,一共是一百三十五块八毛,和三张肉票,两张糕点票,一张烟票以及……”
祁峥点头,点出相应的钱票递给售货员。
当二人拿着那么多东西离开供销社的时候,全体人员用目光送出他们老远。
“好家伙,买那么多东西,我家过年都不舍得买那么大个猪肉!”
“茅台酒啊,一瓶就要七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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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要专门的茅台票呢!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的!”
“你没看到人家买的是十色礼吗,这是新女婿上门要带的!一看这就是女婿第一次见娘家人!”
“可是我家女婿上门的时候也没带那么多东西啊,就拿了半斤鸡蛋糕。”
“呵,女婿和女婿可不一样!”
大部分的东西都被祁峥拿着,俞星只拿了一袋鸡蛋糕,她想多拿点,被祁峥拒绝了。
看着祁峥冷硬的侧脸,说话不苟言笑的样子,俞星想要和他多说说话的心有些退缩了。
这个第一次见面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可能是见过了祁峥满心满眼都是她,无论什么时候跟他说话,他都会积极回应的样子,俞星有点接受不了现在。
接下来的一段路二人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回到了老宅。
俞爷爷正在院子里喝茶,听到开门声,他高兴的看过去:“启明回来——”
话没说完,他看到了紧随着俞星身后进来的祁峥。
俞爷爷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你俩怎么一起来了?”
“启明,你没有对祁峥动手吧?!”
32. 第 32 章
“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
俞奶奶从屋里出来,就听到了俞爷爷的这句话。
俞爷爷小声道:“你忘记上次启明闹着要和祁峥退婚时怎么说的了,她说如果她见到了祁峥,一定要甩他几巴掌,骂他宣扬封建迷信,都是新华国的了,还想着遵守娃娃亲!”
想到那天俞星说起这话时的言之凿凿模样,俞奶奶也有些拿不准了。
俞星叹气:“爷爷奶奶,我没有。”
她得有多想不开,才会用她还不到祁峥肩膀高的小身板去打祁峥的?
那只是说的气话,爷爷奶奶怎么能当真呢。
俞奶奶:“你可是有前科的!”
小时候启明就经常打祁峥,说来也是奇怪,分明是那么软软乎乎的乖巧可爱的雪团子,一见到祁峥就会变得特别的不讲理,抢祁峥东西,指使祁峥干这干那更是家常便饭。
而祁峥呢,在外又凶又狠,一点亏都不吃的人,被俞星都快骑到脖子上去了,愣是一句怨言都没有。
俞星不解:“奶奶,你刚说什么前科?”
祁峥上前一步:“爷爷奶奶,多年不见,你们好吗?”
被祁峥一打断,俞奶奶忘记了要说的话,跟俞爷爷快步迎上去。
“我们都有十几年没见了吧,瞧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你爷爷还好吗,你父母怎么样啊……”
三人寒暄了片刻,俞爷爷就叫着祁峥去了书房。
二人交谈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四喜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几个人正在吃着,忽然一阵敲门声起来。
四喜刚要起身,俞星按住了她:“四喜奶奶,我去吧。”
她打开门,看到来人一怔:“俞月?”
俞月:“姐。”
俞爷爷和俞奶奶听到俞月来了,赶紧走了过来。
俞月是俞鸣和段娟离开老宅后生的,连满月宴都没有让老两口去,他们想给孩子包个红包,都没有机会。
看到俞月,老两口有些手足无措的,想开口跟俞月打招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了俞月会不会厌恶他们。
俞星他们还带了几年,但俞月是完完全全跟着俞鸣和段娟长大的。
俞星揽住俞月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好跟爷爷奶奶打声招呼,我给你五块钱。”
俞月斜了俞星一眼:“十块。”
俞星深吸一口气:“可以。”
俞月咧嘴一笑,走到俞爷爷和俞奶奶面前,大声的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老两口一怔,旋即激动的点头。
但接下来俞月说的话,却让两个人愣在了原地。
“爷爷奶奶,我知道经常去学校给我送吃的人,是你们。”
从俞月上小学后,她时不时的就会收到一包鸡蛋糕,几块大白兔奶糖,夏天的时候有奶油冰棍,冬天的时候有烤红薯。
同学们都说她爸妈对她真好,但她知道才不是呢。
爸爸眼里只有姐姐,妈妈又那么抠,一块姜恨不得吃三年,咋可能给她买那么些好吃但昂贵的东西?
她摸准了规律,在食物会出现在门卫室的那天,悄悄蹲守,然后她就看到了爷爷奶奶的身影。
从小到大,妈妈对她说过无数爷爷奶奶的坏话,提起他们的时候,妈妈都会恨得牙痒痒。
她不懂事的时候会为妈妈打抱不平,故意顺着妈妈一起骂爷爷奶奶。
但当她年纪渐长,知道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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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把财产送给的外人是需要帮助的受苦受难的群众,是需要资金支持的刚成长的国家。
而妈妈的弟弟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街溜子,和他结婚的女方要的不过是十块钱的彩礼,他故意要三百,是因为他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爷爷奶奶查清楚,跟妈妈说了,还告诫她要是一次给钱,弟弟尝到了甜头,就会变本加厉的来要,绝对不能开这个先例。
但妈妈却说赌博是男人有本事的体现,不赌博的男人太老实,太窝囊,她坚持要给,还说以后家里财产有一份是属于弟弟的。
爷爷奶奶一看她这样拎不清,这才选择把家产捐献了出去,但他们留下了足够供家里三代只要不奢靡,不乱来就能无忧无愁生活的资产。
是爸爸妈妈不满足,是他们太贪心,跟爷爷奶奶闹翻,断绝了关系。
认清了这一点,从此以后不管妈妈说什么,她都当成耳旁风。
“爷爷奶奶,我本该早点来见你们的,但是我怕我来了又不知道该跟你们说什么,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好孩子,不晚不晚!你来了就好!”
俞奶奶高兴的把俞月抱在怀里,俞爷爷拉着俞月的手,掉了眼泪。
四喜奶奶拍手:“太好了,姐姐姐夫一家四口终于团圆了!”
这是把俞鸣和段娟给排除在外了。
等祖孙三个热乎完,俞星叫住俞月:“你怎么知道我在老宅的?你不是去大锤家里住了吗?”
俞月:“住在大锤家里的那些无赖亲戚都被我给赶走了,事情办完了,我就回家了,是爸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姐,爸生病了,上吐下泻的,在医院都打好几天吊瓶了,他叫你回去一趟。”
33. 第 33 章
听到俞鸣生病,俞星心里毫无波澜。
她不是大夫,更不是灵丹妙药,回去能干什么?
但看到爷奶着急的样子,她还是答应了。
“行,等吃完饭我就回去,你吃饭了吗?”她问俞月。
俞月摇头:“没有,我刚回家就被爸爸撵出来找你了。”
“但,我还是不在这里吃了。”
话音刚落,俞月肚子咕噜噜响了响。
声音大到在场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俞星皱眉。
俞月是因为第一次见爷奶不好意思?
可她也不是脸皮这么薄的人啊。
之前俞鸣为了惩罚她考试没有考好,不让她吃饭,把她关在了家外面。
俞月拿着一个破锣,满家属院的敲,嚷嚷着俞鸣要饿死自己。
那次差点把好面子的俞鸣给气死。
“你要回家吃?”
“妈做饭都是定量的,她不会给我留的。”
“那你是跟你朋友打算出去吃?”
“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
上次俞星刚给了俞月十块,这才几天啊,竟然都花光了?
可她不是个大手大脚的孩子,不用想,十之八九这钱是花在大锤身上了。
刚才她说她把住在大锤家里的亲戚都赶走了?那可是一群无赖,她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可想而知办的有多艰难。
她这是把心肝脾肺都掏给大锤了。
可是大锤却对俞月……
俞星脸沉下来:“既然没地方吃饭,为什么不留下?”
俞月瞄了一眼祁峥:“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耽误你的大事。”
“我的什么大事?”
俞星听不明白,觉得俞月神秘兮兮的。
俞月见姐姐听不懂自己的话,还再三的挽留自己,禁不住大声道。
“姐,你不是在相亲吗?你相亲我还留下干什么啊,当电灯泡吗?”
相亲?
她和祁峥?!
俞星顿时石化。
但让她更加尴尬的还在后面。
俞月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嘿嘿笑道:“姐,这个男人可比陈光荣好多了,你可得把握好机会,一定要抓紧他啊!最重要的,是你一定别在想陈光荣了!”
“你生病昏睡的那天晚上,半夜都在叫着陈光荣的名字,都把我给吵醒了!”
“……”
俞星的心都凉了。
本来祁峥就因为退婚的事心里有气,对她十分冷淡了。
现在俞月又说了这样令人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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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话,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是跟陈光荣分手了,然后心里难过,急切的想要开始下一段感情,把陈光荣给忘记!
她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硬着头皮回头看祁峥。
希望他刚才出现了暂时耳聋,没有听到俞月的大嗓门。
但事实证明祁峥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
他听到了俞月的话,一双冰冷的眸子抬起。
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俞星慌张摆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不要多想,我没有想和你谈对象的意思!”
话刚出口,她愣住了。
老天爷,她这说的都是什么?
她怎么不想跟祁峥谈对象了?!
俞爷爷上前一步,拍了拍祁峥的肩膀。
“当初我们取消婚约,是我们没遵守承诺,是我们对不起你,现在我们更加不会再跟你重新绑定这娃娃亲,这样不是把你当成傻子一样糊弄吗?”
“我们家不是那么不厚道的人。”
“你放心,耽误你到现在,我们会补偿你的,我和你俞奶奶认识不少家里有闺女的人,一个个的都很优秀,等明天我就和你俞奶奶打听打听去。”
“争取在我们下放之前,把你的亲事给定下来,也算是给你爷爷和你父母一个交代了。”
34. 第 34 章
“姐,你慢点走,等等我!”
“姐,我不知道他就是和你定下娃娃亲的那人啊!”
“姐!”
俞月跟在俞星身后嚷嚷着说,见俞星不搭理自己,还越走越快,她跑起来追上去,拉住了俞星的手。
俞星甩了两下没甩开,直接扭过了头。
俞月害怕俞星一生气,答应给她的那十块钱不给了,诚恳道歉。
“姐,如果我提前知道他就是祁峥,我绝对不说你和他相亲的那些话,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多讨厌他呢,都恨不得他从来没有这世上存在过!”
“姐,你看你的反应多快啊,立刻就解释清楚了,说你没有想和祁峥谈恋爱的意思!”
“你都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有多果断,有多帅!”
俞星:……
刚才的她死了。
现在的她更是死的透透的了。
当爷爷说他和奶奶要给祁峥介绍对象,她整个人都要碎了。
幸好祁峥没有答应,拒绝了。
可是她看爷爷的表情,分明是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她可没有忘记,她爷爷有个特殊癖好!
人前他是严肃的物理学教授,私下里他最热衷牵红线做媒了!
他好几个同事都是他当中间人,认识的结婚妻子。
俞星绝望的闭上眼睛。
真希望时光能重回到一个小时前。
那她绝对不会让俞月进门的!
“姐,你咋了?姐,你的脸色怎么一下子变得好难看啊?”俞月慌了。
俞星冷声道:“你的十块钱没有了。”
“啊?!”
俞月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回到家属院,俞星刚踏进楼层,就看到家门口放着一个燃着火的煤炉子。
炉子上放着一个药罐子,中药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俞星,你可算回来了,你这几天去哪了啊,你爸生病了你知道不?”
“俞星啊,我知道你生你妈的气,可你爸多疼你啊,你不能因为你妈就不管你爸了啊?”
“那天晚上你爸疼的惨叫声整个家属院都听到了,哎呀呀,可吓人了,他被抬出来的时候,脸青白青白的,看着好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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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
“你是个好孩子,可有时候有点太任性了,以后不能这样了啊,你爸年纪大了,别让他伤心了。”
俞星嗤笑。
看来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俞鸣没少败坏她啊,还专门把药放在这里熬,给邻里街坊上眼药。
她没有跟不明真相的邻居生气,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改的。
在邻居一脸欣慰的目光中,俞星拉着俞月进了家。
砰!
一个茶杯摔在了俞星脚边。
“你还知道回来!”
段娟双手叉腰,一脸凶狠的看着俞星。
俞鸣坐在沙发上,痛苦的捂着肚子,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和他的表情一点都不相符。
他的眼神很冷,还带着一种看热闹的,他在等着段娟把俞星给批评个狗血淋头,然后他再出现当好人。
就像是之前无数次一样。
俞星看着配合默契的夫妻俩,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她转身,抬手。
噼里啪啦!
把柜子里放着的所有碗碟,全部挥到了地上。
35. 第 35 章
在俞星把家里所有的易碎品都打烂之后。
一家人终于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了。
俞月看着处在一地狼藉中间的父母和姐姐,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不过是几天没有回家而已,被称为世上最乖巧听话的姐姐,怎么变得如此可怕?
她在摔东西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呢,如果忽略掉那砰砰砰的声音,优雅的就像是在舞台上的跳芭蕾,但周身散发出来的狠戾气势却令人心颤。
俞鸣寒暄似的问了问俞星这几天住的如何,说起了他要俞星回来的目的。
“今晚我聚会,俞星你跟着我去吧。”
话音刚落,段娟和俞月齐刷刷的看向俞星。
前者眼里是愤怒。
后者则是满满的羡慕。
俞鸣有一□□情几十年的老同学,他们关系颇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一起吃个饭。
他这些老同学,有跟俞鸣一样,是国营大厂的领导,有的在机关工作,掌握着最新的政策和大方针方向,十几个人中卧虎藏龙。
后来,不知是谁第一个把外人带了进去,当然,这个外人也是某一领域的大佬。
其他人有样学样,逐渐的,这个老同学聚会就变了味。
曾经有人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参加这个聚会的人,要是联起手来能让西川省翻个跟头。
段娟多次提出想跟俞鸣一起参加。
她想和其他大佬的太太一样站在自己丈夫身边,身为妻子,不就是要共享丈夫的荣光吗?
可俞鸣都拒绝了她,不是自己单独去,就是带着俞星。
凭啥啊?
凭啥她一个妻子还没有享受过的待遇,让俞星这个女儿先沾上了?
而俞月羡慕的原因,则是从小到大俞鸣对她都是一种漠视的态度。
俩人很少单独相处过,更别说是出席这种场合了。
她也想让爸爸骄傲的像其他人宣布,自己是他的小女儿。
俞星皱眉。
她最讨厌参加这个聚会了。
一群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说着各种试探的话,隐晦的达成某种合作,眼神里充满了算计。
每次参加这个聚会,俞鸣都会让她给大家表演一段样板戏,或者是跳一段舞。
那些眼神让她感到浑身不舒服。
她不想去。
可是这次俞鸣竟然是当着段娟和俞月的面说这件事的,不像是之前那样瞒着两个人。
他这是在给自己拉段娟的仇恨值,让自己和俞月之间产生隔阂!
段娟她不在意,但俞月不行。
俞星深深看了俞鸣一眼,清楚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着的冰冷精光。
在他的心里,她们还是他的家人吗?
“好,我去。”
俞鸣笑了。
段娟咬紧了牙,恨不得把俞星给生撕了。
俞月垂下了头,脸上满是落寞。
“行,一会你去收拾收拾,我们……”
“但我要妈和妹妹都去,要不然的话,我也不去。”
俞星打断俞鸣的话,声音不高但语气坚定。
俞鸣笑容一僵:“让她俩去干啥?你妈她连说句好听的话都不会,去了给我们丢人,你妹妹的年纪小,什么也不懂。”
他没想到俞星说出这话,懵逼之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段娟忙道:“我会说好听的话,要不然我就装哑巴,俞鸣,你带着我去吧,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说完,她一巴掌打在俞月后背上,“臭丫头,快点跟你爸说啊,真是的,馅饼都掉在嘴边了,也不张嘴,活该你的东西都被抢走!”
俞星:???
为什么要说东西被抢走的时候,瞪她一眼?
她什么时候抢俞月的东西了?
俞月低着头,不说话。
段娟恨铁不成钢,只好自己跟俞鸣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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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鸣又劝了俞星几句,见俞星不改口,只能答应。
段娟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转身冲出了家门。
她这是出去跟别人炫耀去了。
俞鸣参加聚会,却不带着她的事,让她成为了一个笑话。
终于等到俞鸣带着她一起去,她可不得好好炫耀吗?
晚七点。
俞鸣带着一家人出发。
“你怎么也不打扮打扮?”
看着俞星跟平常无两样的衣裳妆容,俞鸣不满意,“你该穿上你那条红裙子的,最衬你气色了。”
俞星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红裙子三个字。
“不满意?行,那我回家。”
她冷着脸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
俞鸣赶紧把她拉住,不敢再说半个字。
最近俞星的脾气是越来越奇怪了,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掌控不住她了似的。
俞鸣正在忧愁,忽然一张花里胡哨的脸怼到了他的面前,吓得他差点喊出声来。
“嘿嘿,你看我这打扮怎么样?”
段娟捏着衣角,扭着身子,害羞的看着俞鸣。
她没有化妆品,都是从俞星的屋里找的。
虽然是俞星让俞鸣带着她来的,但其实她一点都不感谢俞星。
因为她觉得俞星是故意引得俞鸣来羞辱自己的。
所以她把俞星的化妆品全部拿走了,报复性的使用,有的东西她不知道用途是什么,直接往脸上招呼。
俞鸣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即将喷发的怒火,一把拽住段娟的手。
“现在你给我去洗了它!”
“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化的呢!哎呀,你别拽我啊……”
俞鸣带着段娟去洗脸。
俞鸣和俞月在路边等着他们。
“小月!”
一辆自行车猛地停在姐妹俩门口。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