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惊春》 第1章 见春 2018年，初春。 沈枝春已经在接待处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房间里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二月份的S市天气已经有些回暖，阳光也不似冬日那样只起到一个装饰作用，透过窗户，也能感到一丝丝暖意。 沈枝春将身上的大衣裹紧，在原地来回走动。 原本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教室里午休或者写试卷，而不是在这个地方苦苦等不到人。 而且，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班主任是告诉她有新生转学需要接待，名字也是告诉她了，顾惊澜。 是挺美的一个名字。 可沈枝春忘了问新同学是男是女。 接待处与大门门卫保安的房间相隔一墙，平时也堆放一些快递和新到的器材，人走动也很多。 其中年纪相仿的人也有不少，沈枝春在筛选到底哪一个才是她要等的人。 这个手里的本子能看到是学校统一发的，不是。 这个她认识，隔壁班的课代表，不是。 …… 沈枝春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一边站着一个人。 沈枝春回想起来她到这里之前对方似乎都在了，只是她忙着帮忙搬东西，没仔细的看他。 他上身穿了件黑色的立领外套，裤子是很休闲的款式，单肩包松松的斜挎着，眼前的刘海有些长，双眸被挡到了明亮，棱角分明的脸上绷着一张嘴。 顾惊澜上半身依靠在窗户的飘台上，双肘正好撑在上面，整个人就很随意。 已经快过了约定的时间，顾惊澜觉得自己也有点傻乎乎的，还不如让自己直接去找教室，也比这快。 眼前有个女同学一直盯着他看。 个子不是很高，脸圆圆的，扎着一个高高的单马尾，还挺可爱。 刚刚看她一直在帮忙，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 顾惊澜皱了皱眉，对上对方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冷厉的询问。 不好惹。 可沈枝春还是撞着胆子，试探性的喊：“顾……顾惊澜？” “嗯，我是。” 还真是他。 沈枝春一时有些窘迫，尴尬的整理自己的刘海：“好巧啊……顾同学……” “沈同学，我还以为你把我当空气了。” “抱歉。”沈枝春涨红了脸，低下头偷偷的小声说道：“你名字……我忘了问是男是女……” 顾惊澜淡淡的说道：“嗯。” “你怎么知道我姓沈？”沈枝春这才想到刚刚他的称呼。 “来的时候同许老师联系了。” 顾惊澜口中的许老师，也是让沈枝春来接待的班主任。 沈枝春有些窘迫，抬眼快速看了看他周围：“你没带行李吗？” 顾惊澜回：“我不住宿。” “哦，好。” 气氛略微有些安静。 窗外马路上的汽车路过会鸣笛，如此的生动，阳光倾斜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好长。 沈枝春开口：“那我带你去班级。” “好。” 顾惊澜将斜挎包拽到身后，站直身子，来到了面前。 沈枝春才发现对方个子真的好高，自己堪堪才到他胸口处。 “走？”他催促。 “嗯？走……走走走。”沈枝春收回自己的思绪，领着他走开。 这个时间点同学大多都在午睡，校园里只有零零散散走动的几人。 顾惊澜高高的个子，很突兀，一路上倒是赚足了回头。 沈枝春偷偷看了他几眼。 明术高中的教学楼有三栋，其中最大又最高的一栋楼就是高一和高二年级主用，一共六层，最下面和其他两栋是高三和艺术生的教室。 整栋楼朝南，走廊外面是简单的扶手，镂空的一条条的铁柱整齐的排列，最上面是木质的扶手。 高一四班在六楼。 顾惊澜皱了皱眉：“几楼？” “六楼。”沈枝春一副你没听错的样子。 二人默不作声开始了爬楼梯。 沈枝春一开始听说教室在六楼还有一些崩溃，可大半年的坚持下来，如今对她来说是很简单，一口气爬到六楼，气都不带喘的。 顾惊澜倒是出了一脸的汗，脸也有些惨白。 他从包里拿出纸巾，随手也递给沈枝春一张。 “不用……谢谢你。”沈枝春摆摆手。 “哦。” 顾惊澜擦了擦脸，手在刘海上随意的往后一扒拉，露出洁白的额头，有一些凌乱，头发又很快的恢复原来的造型。 二人来到教室的后门。 沈枝春轻声的推开门，回头对顾惊澜做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脚步他轻一些。 教室里整整齐齐的睡倒了一片。 临近门的同学有听到动静，被惊醒了一下，人整个睡眼迷松，抬头看了进来的人，又飞快的倒下去继续睡。 教室的最后几排还都有空位，沈枝春眼神示意他挑选一下位置。 顾惊澜也没纠结，随便选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隔壁的桌子上凌乱不堪，他皱了眉。 沈枝春心里犯嘀咕，江川是怎么回事，这桌子怎么能这么乱？ 她也是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了一张干净的纸。 沈枝春写：你就先坐这里，后面再调换位置。 沈枝春的字很漂亮，这一点毋容置疑。 顾惊澜看到她写的纸条，看了看她，从她手里抽出笔，在纸上写。 顾惊澜：哪里都一样。 沈枝春比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就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果然，不午睡真的会没有精神。 沈枝春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将之前未完成的卷子收起来，按照课程表上科目所需要用到的书本或者资料一一摞在一起放在左上角。 窗外的走廊时不时的有人影走动。 沈枝春看了眼钟表，原来不知不觉中时间过了这么快，转了头发现就看到顾惊澜在盯着自己。 他的目光就那样注视着。 顾惊澜一手拖着下巴，他的位置靠窗，窗上的窗帘被风轻轻的吹动着一角，在他肩上似有若无的触动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整个人在发光。 沈枝春第一次想到了一个词形容他。 天使。 四周很静，沈枝春似乎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滴答。 滴答。 …… “叮铃铃……” 预备铃准时准点响起，寂静的楼层热闹了起来。 教室里的同学一个个睁开惺忪的睡眼。 有的伸着懒腰，又接着趴在桌子上想补觉。 有的站起身到处走动。 有的去洗手间洗把脸。 同桌许婧怡见沈枝春呆呆的，戳戳她的手肘。 “怎么了班长？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 “什么？”沈枝春轻声的回复。 许婧怡倒是不信：“我的好枝枝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前几天考试的成绩出结果了。” 沈枝春一脸无奈的眨巴眨巴眼：“还没有。” 之前的考试是正式开学的第二天，所谓的一个测试，其实也是看他们有没有在假期预习新知识点和复习。 “学校你真的把我养的好差……”许婧怡哀怨一声趴在桌子上吐槽，“那有一开始就要考试的，那课文那么长，我都后悔选文科了。” “这才刚开始几天，你就这么想了，后面的几年怎么过？”沈枝春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涩的发疼，带出了眼泪。 许婧怡连忙拿出卷纸，撕下来一小节。 沈枝春接过。 “你这是要修仙了啊，本来你的成绩都已经很好了，午休你都不睡，还学，让我怎么办？” “没有，去接新同学了。”沈枝春擦了擦眼角的泪。 “什么新同学……”许婧怡的话还没说完，从班级的后面发出讨论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顾惊澜低着头看资料，完美的下颚线，眼神淡淡的带着疏离感，装作没听到周围的声音。 “这谁啊？” “不知道……” “怎么一睡醒就突然多了个帅哥……” “这叫帅？” …… 沈枝春用眼神示意许婧怡，说：“就是他。” “这就是新同学？太帅气了吧。”许婧怡捂着嘴，眼睛笑的弯弯的。 “你去不去接水？”沈枝春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没继续讨论下去这个话题。 “去去去。” 水房和卫生间相邻，总有一些同学说水房的水是用的卫生间的，每次教导主任开会都会说明一次，不是，不是，不是，是有专门的水道运输的。 接水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了沈枝春她们。 沈枝春将杯子放在接水处，一手拿着杯盖，一手插上饭卡，“滴滴滴”的声音响起。 按下启动键，水流不是很大，慢悠悠的落进杯子里。 耳边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沈枝春的脑子却是思绪万千，人怔怔的待在原地，一看就是走神了。 “水——满了！” 一旁的许婧怡提醒，立马按下关闭的按钮。 沈枝春这才反应过来，水已经流出来了一些，整个杯子外壁上沾满了水珠，立马想去拿，结果被人拉住了胳膊。 顾惊澜眼眸深邃，面上没什么表情。 “手不想要了？” 沈枝春眨巴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又看了下臂弯的手臂，有些不知所措。 顾惊澜立马松开，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摊在手里，将杯子稳稳的拿起来。 “走了。”这话是对着沈枝春说的。 毕竟身后还有一两个同学要接水，沈枝春也不好意思再耽误她们的时间，只好拔出饭卡跟在身后。 回班级的路上，许婧怡虽然一句话没说，可脸上是贼兮兮的笑容。 沈枝春回到班级里就看到自己的杯子稳稳当当的放在桌子上。 顾惊澜还没有离开，“盖子。” 沈枝春摸着自己手里的盖子，已经摩挲的够发亮了。 “我……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 眼下的场景同学都在看着，沈枝春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顾惊澜没说什么，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围观的吃瓜同学也连忙转头忙着上课的事宜，可眼神还用在四处张望着。 沈枝春看着被擦干净的外壁，沉默不语。 第2章 犯困 上课铃如约而至。 班级的后门突然被打开，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几个人，和老班是前后门同时进到教室。 “你们几个是不浪到最后一秒不回来是吧？站住！” “峰哥，我们这也是为了校运动会做准备啊。” “江川，你能耐了是吧。” 果然，沈枝春回头就看到吊儿郎当的江川，怀里抱着个篮球。 江川常年四季都是寸头，可偏偏他总是乐呵呵的，板正在他身上不存在。 江川见她往这边看，回了一个挑眉的动作。 幼稚。 沈枝春立马转回了视线。 “行了，行了，都回座位，我说个事。”许峰将胳膊下夹着的课本的放在讲台上，摆摆手让他们几个回去。 许峰个子不高，一身常见的高中生数学老师穿搭，条纹衬衫被扎进西装裤里的，腰带的一侧还挂着一串钥匙。 沈枝春是文理分班之前都有在许峰名下班级，也算有半个学期了，对于他来说，让自己来当班长却是有很大的压力。 就像文科班，班主任却是数学老师一样。 江川笑嘻嘻的走向自己的位置，看着自己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书桌以为自己认错了。 这一切都来源于身边的新同学。 江川一直用眼神盯着，头也不转的。 许峰一个粉笔头扔了过来，“江川，你在看什么？” “峰哥，这人谁啊？” “既然如此，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许峰面带和蔼。 江川看着面容转换很快的峰哥，自己手捂着脸偷笑，果然阴晴不定。 顾惊澜察觉到差不多全体同学的目光都注视过来了，只有一个人没有。 是沈枝春。 顾惊澜起身，简简单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是真的很简单。 “我是顾惊澜。” 沈枝春心里默念着名字，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兄弟这么短？你不多说点？”江川在一旁起哄。 “行了江川，你别影响新同学啊。”许峰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劝说。 江川摊摊手：“哦~都怪我。” “上课之前我先说个事。” 这是许峰的常用的开场白。 沈枝春知道不会很短。 “前几天的一个测试，那是一塌糊涂，我改了几个同学的卷子，那是一点都不想接着往下改了，我和你们其他老师谈过了，有些人啊是假期一点知识都没有预习。” 底下传来稀稀嗦嗦的声音。 “都安静点，考那样的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你们还有脸说话，我不讲了，来来来你上来讲。” 瞬间安静一片。 许峰环视一圈班级，叹了口气。 “将上节课没讲完的练习册拿出来。”许峰在过道巡视一圈，“虽说我还没讲到后面的章节，但是有的同学真一点没写啊？算了反正你们也不是为我学的。” …… 这些话，每次上课许峰总会唠叨几句，久而久之大家都能记住后面的话了。 “看题，已知xy是函数的两个点……” 下午的第一节课积极性并不是很高，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下课，大家的状态才有所好转。 但是这其中不包括沈枝春。 沈枝春听完一节数学课已经是自己很大的坚持了，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自己练习册上写的奇奇怪怪的字，说起来根本不算字，只能是诡异的符号。 困。 沈枝春单手撑着侧脸，闭目静静静的，可头却是止不住的往前栽，所幸直接趴在桌子上睡去。 接下来的一节课是更枯燥的语文课。 许婧怡上卫生间回来就看到熟睡的沈枝春，原本还打算再借她的笔记抄抄。 十分钟所过之快。 沈枝春是被许婧怡拍醒的，整个人在状态之外，看着语文老师冷脸的进来，整个浑身哆嗦。 语文老师姓吴，单名一个喜，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眼神总是冷冷的，嘴角总是下垂。 沈枝春不喜欢这个语文老师。 相对的，对方也不是很喜欢沈枝春。 这其中缘由就很多了。 吴喜将手里的试卷一一打开，早已经按照分数排好了，她将小蜜蜂穿戴好，眼睛扫射了班级一圈，最后才开口。 “开学测试的卷子我已经批好了，等下按照成绩的由高到低喊你们名字和成绩，太低的我也不想说了。” 沈枝春坐在第一排，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瞪了自己一眼。 “刘佳慧，137。”吴喜心满意足的说道，示意那个同学上台领卷子。 刘佳慧是一个白白高高的女孩子，头发都被高高的扎成一个马尾辫，脸上肉嘟嘟的，镜片下是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可偏偏她体力不是很好，每次见她嘴唇都是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刘佳慧有些局促不安，可吴喜并没有让她离开。 “大家鼓掌。” 底下瞬间一片掌声雷动。 江川则是没有这个闲工夫，他正在偷吃刚从小卖店买来的小饼干。藏在手掌心，装作无意捂住下半张脸，飞快的扔进嘴里。 身边的人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藏满了疑惑。 江川从课桌下偷偷的塞给他一包，又比划了嘘的动作。 顾惊澜看着手里的卡通小饼干，默不作声。 幼稚鬼，果然差生文具多。 讲台上的表扬也是终于结束了。 吴喜原本笑呵呵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看到下一个人的卷子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嘴里发出轻蔑的声音被小蜜蜂无限放大。 “沈枝春。” 卷子被从讲台上直接轻飘飘的扔过来。 沈枝春其实已经站起身了，看着卷子那张纸从自己桌子的边缘划过，往后飘到了过道的第三排的位置。 刘佳慧就坐在第三排，自然也是看到了她的分数。 醒目的135分。 前排过道的几个同学也是有看到了她的分数。 沈枝春没说什么，蹲下身伸长手臂去将卷子捡回来。 “不要随意离开座位说过多少次了，有些人是一点都不听。”吴喜在上面厉声警告，“你耽误的不是你的时间，而是大家的时间。” 气氛有些尴尬。 沈枝春涨红了脸坐在座位上，手里死死攥着卷子。下一秒却是很细心的将卷子整理干净，堂堂正正的摆在桌子上。 所幸吴喜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转头去发下一个。 “江川，130分。” 江川拍了拍手里的饼干碎渣，对着顾惊澜说道：“兄弟，借过一下。” 顾惊澜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他。 江川大步流星的跑向讲台，恭恭敬敬的客气说道：“老师，我前一名是多少分啊？” 吴喜张嘴想要回复。 江川根本没有给她时间回答，一把将沈枝春的卷子拿了过来，高高举起来，大声说道：“沈枝春，第二名，135。” 最后几排同江川交好的，接受到眼神信号，立马站起身鼓掌起哄。 “都安静一些，江川你这是干什么？”吴喜脸上有些生气。 江川还是一副装傻的表情，“我还以为吴老师知道沈同学之前一直是第一忘了说了啊，还以为她们两个都是第一名哦，原来沈同学是135分，是我猜错了，那我先下去了。” 江川自己一套流程下来，大家更记住了沈枝春的成绩，135。毕竟之前第一一直是沈枝春，这次第二也没有什么。 可吴喜有些生气了，剩下的试卷也没发，通通将试卷扔在了沈枝春的桌子上，“剩下的你按照名字发下去。” 沈枝春默不作声的起身分发试卷。 许婧怡也拿了一些帮她分发。 过了几分钟才分发好。 吴喜小声的吐槽：“真墨迹。” 这节课也过去了四分之一。 吴喜才开始讲试卷，她喜欢在过道里来回走动。 “古诗文阅读鉴赏回答为什么不按照模板，我问你们，之前我是不是讲了，先判断这句话有没有使用修辞手法……” 声音从前到后，又从后到前，电音仿佛就在耳边。 沈枝春看卷子上的字都感觉每一个都在跳跃，果然困意又来了，所幸用牙咬虎口的一些皮。 果然疼痛是最有用的。 “砰砰砰……” 食指敲击课桌的声音。 “困就拿着卷子站到后面去。” “老师，对不起我……”沈枝春立马站起来解释。 “后面去，我不想说第二遍。”吴喜将手里的卷子卷起来，指着她，“才考多少分就敢在课堂上睡觉了，你看看也就只有你在课上睡觉。” “老师，我没有……”沈枝春有些发急，声音也带有一些哭腔。 吴喜推了沈枝春一下，已经有些生气了，”后面去。” 这是沈枝春第一次被罚站，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抿着嘴不说话。她手里拿着卷子和笔，低头沉重的走到最后一排。 许婧怡面露担忧。 “那是谁，怎么在睡？没说你是吧，后面站着去。” 沈枝春已经没有心情去看到底是谁了，余光中看到有人走了过来。 身旁留下较高的影子，对方的眼里清澈无比。 是顾惊澜。 吴喜还在继续讲解题目，“所以这一题该选择A。” 沈枝春看着自己选择的A被默默的打了一个叉。 这道题5分。 委屈涌上心头，沈枝春感觉到自己眼眶有些湿润，用手揉了揉，发现泪水越来越多。 顾惊澜这才发现身边的人流了眼泪，一直盯着卷子看。趁老师背身板书，顾惊澜拿出纸巾塞到对方手里。 吴喜再回头就看到江川在正大光明的吃东西。 江川还朝她招招手：“来一块？” “江川，公然扰乱课堂秩序，你也给我后面站着去。” “哦。”江川漫不关心，慢悠悠的起身，同时将椅子用脚推开，发出很大的声音，来到后面罚站。 吴喜再也忍不住，冷脸的脸上突然流泪，接着就是用哭道：“不想学，那我就不教了。” 说完，捂着脸就跑开了教室。 “江川，你不赶紧劝劝去。” “老师……这是被我们气走了？” “不是我们，是后面那三个。” 第3章 对错 沈枝春几人不出意外的被班主任许峰喊到了办公室。 从班级的后门走到办公室的走廊那段路很长，其中也路过其他几个班级，明亮的窗户上映出几人的身影，有几个同学透过窗户偷偷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川对于这件事倒是轻车熟路，毕竟他被喊到办公室的次数平均每天一到两次。 沈枝春之前也是去过办公室，不过都是去拿资料或者送东西，至于因为犯错被喊进办公室也是第一次，心态上总会有所不同，就连脚步都沉重了许多。 倒是顾惊澜让许峰感到了意外。 “说说吧，什么情况，怎么把你们老师都气哭了？”许峰打开保温杯，放在手中，熟稔的吹了吹，这才喝了一口水。 办公室里没有见到语文老师吴喜，不知她去哪里了，但一定是和许峰说了情况，否则许峰不会来班级这么快。 江川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是害怕吴老师中午饭没有吃饱。” “上课偷吃东西还有理了是吧！”许峰瞪了一眼江川，“吃的什么？罚你给全体同学都买一个。” “只要不叫家长，一切都好说。”江川点头哈腰。 “顾……顾惊澜，听说你在之前的学校学习成绩很不错啊，怎么才来第一天就来上课睡觉啊。” “哦。” 许峰被这两个男生的回复气的怒火中烧，这才转向沈枝春。 沈枝春从进来一直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毕竟是一个班的班长，还是女孩子。许峰对于她还是有很大的信任，说话语气都变柔和了许多。 “吴老师她最近心情不好，做出什么事你也别放在心上。” 沈枝春点点头，可攥紧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回头给吴老师道个歉就行了，都回去吧。” 江川有些不解道：“就这样？” “不然还想怎么样？”许峰已经有些生气了，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既然犯错就要道歉，无论是什么人。”许久没说话的顾惊澜平静的开口，“更何况，她没有错。” “什么？”许峰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枝春没有错，更何况吴老师不尊重学生，欺凌学生，试卷批改错误，也需要一个道歉。” “沈枝春，不是第二，而是第一。” 顾惊澜的声音很好听，慢悠悠的一下子说了许多，就连试卷批改错误也都说出来了，因为他看到了。 “谁看到了？”许峰指着他，“说话要有证据。” 江川开口想要说话，被许峰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气氛有些尴尬。 “报告。” 两声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 是许婧怡和刘佳慧。 许峰摆手让她们进来，“有什么事？” “许老师，其实这件事吴老师也很奇怪。”刘佳慧最先开口说出自己的疑惑，“我的卷子好几套题原本是错误的，结果还是给了分数，可是沈同学的卷子正确的却被叛为错误。” 许峰听了有些皱眉：“真的？” “当然是。”刘佳慧点点头，“而且吴老师最近性情好奇怪，每次都会突然变脸，就连刚刚发试卷的时候也是这样，班里好多同学都看到了。” 沈枝春同刘佳慧其实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相比较之前她同自己一起竞争班长，结果并没有选上，二人还因此好几天没有说话。 这一点许峰是知道的，沈枝春和刘佳慧也算是从高一上学期就在自己班里的，两个都是乖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之前二人有隔阂，他还在其中调和，最后选择了刘佳慧当语文课代表，可二人的关系好像一直不怎么好。 今天刘佳慧能出面说出情况，他也觉得这孩子长大了许多。 许婧怡见许峰面上不在严肃，有了思考的神情，继续趁热打铁道：“峰哥，你都不知道枝枝今天为了接新同学都没好好休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都自己咬自己了，我都好心疼啊。” 许婧怡一边说着一边趴在沈枝春的肩膀上，整个头都背了过去，在许峰的角度看来，她在哭。 沈枝春知道许婧怡是个戏精，她才不是哭，只怕是偷着笑，怕被看出来。 “行了行了，先这样吧，都回去上自习，我去同你们吴老师讲讲。”许峰受不了这几个小崽子，眼一闭，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江川上前拥抱着许峰，差一点将对方手里茶杯的水撞翻。 “小心一点。”许峰一把推开他，“没大没小的。” “是！”江川敬了一个礼，“一切听从峰哥指挥。” 许峰闭眼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于是几人离开办公室。 江川早就站不住了，走在前面，回头还在请教许婧怡，给她点了一个大大的赞，“还是你们女孩子厉害，一哭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许婧怡吹了吹自己的刘海，一脸骄傲道：“不要迷恋姐。” “改日教教大哥。” “小弟，不可说。”许婧怡伸出食指晃了晃。 “好你个许婧怡，占我便宜，我要像枝枝告状。”江川握紧拳头，装作要打她。 许婧怡跑在最前面，冲着他做鬼脸：“枝枝也是你能叫的啊。” “你站住！” 沈枝春已经见怪不怪，这两个人见面总能闹起来。 刘佳惠走在中间，没有说话。 沈枝春见刘佳慧脚步慢了下来，小跑到她身边。 “谢谢你。”沈枝春由衷的感谢。 “什么？”刘佳慧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枝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可能峰哥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只怕是要记过。” “不用谢。”刘佳慧的声音仿佛蚊子大小。 顾惊澜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走在最后面，看着面前的场景，第一次有了生活的意义，眼眸无比的复杂。 * 班里原本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见她们几个回来了也是安静了下来。 高中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乏味，有时一些简单事情就能引起激烈的讨论，而在保持安静的班级里，一张小纸条就能轻松的引起隐藏在表面平静下的骚动。 下课铃响起。 高一四班门前的走廊上多了许多不认识的同学，或多或少眼神都飘向班里，带着扫视。 许婧怡是上洗手间回来发现了这个状况，装作路人混进了几个女同学的圈子。 她交流能力很强，轻而易举的知道了她们的目的。 听说高一四班新转来一个男同学，还是一个帅哥。 听说帅哥一来就把语文老师和班长得罪了。 …… 许婧怡将事情讲给沈枝春听，“现在这版本真是越传越离谱了，不过他确实有点帅。” 沈枝春还在整理数学笔记，打趣道：“还没有江川帅。” 许婧怡的表情突然变得耐人寻味，一个劲的使眼色。 “班长。”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枝春抬起眼，提笔的动作一瞬，“什么事？” 顾惊澜将手里的材料放在桌子上，道：“办理走读证需要用的材料，许老师说交给你。” “这个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沈枝春看了眼时间，“峰哥应该离开了吧。” 许婧怡自告奋勇，“我去看下。” “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沈枝春给他说明最坏的情况，“你可能会被保安大叔拦着，出不去校门。” “那你可要对我负责。”顾惊澜戏谑的说道。 没缘由的，沈枝春的脸又突然红了。 许婧怡的速度很快，一进班就说了一个坏消息。 “峰哥不在办公室，他的车也不在，人应该已经走了。” “你刚刚跑到停车场了？”沈枝春有些震惊。 “没有。”许婧怡打开水杯狂饮了几口水接着说，“刚碰到林又辞他们几个了，他们去小卖部回来就没看到峰哥的车。” 林又辞是同江川玩的比较铁的几个哥们之一，沈枝春也是相信他说的话。 “那他今晚怎么办？”沈枝春担忧的说道，“总不能让他在班里睡一夜吧。” “我突然有个主意。”许婧怡转头看向后面的某个位置。 沈枝春和她心有灵犀，猜到了她的意思，“江川人呢？” 正说着，江川就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糖，放在了沈枝春她俩的桌子上。 “吃糖。” 当一个人要做坏事的时候，总会有些愧疚，就比如说如今的沈枝春和许婧怡。 “干嘛？你们两个人什么表情。” “我们是好朋友吧。” 沈枝春和许婧怡双手合十。 “是……”江川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念头。 沈枝春用眼神看了看顾惊澜又看了看江川，最后拜托拜托的表情，才小声的说出请求，“你的走读证借用一下。” “你自己不是有吗？”江川摸不到头脑了。 顾惊澜也认命了，一把拽着江川的手，“兄弟，你一个星期的零食我包了。” 江川“哦”的一声：“是因为你啊。” 江川这才看到桌子上材料。 许婧怡也在一旁附和：“我们刚刚经过了革命性的事件，你就不应该为我们的友谊付出生命吗！更何况不是生命，你和保安大叔那么熟了，一定能混过去的！” “怎么你们两个不付出。”江川咬咬牙，抽出手。 “你说呢？”二人异口同声。 也是，这两个人是女孩子，那照片都对不上。 就在二人以为江川要拒绝的时候，他反手又握上了顾惊澜的手。 “一个星期零食，别忘了。” 第4章 黑夜 临近放学时间晚上七点半，天已经有些黑了。 原本沈枝春以为峰哥会在晚自习时间出现，结果并没有出现。 下午吴喜老师的事情貌似也没有了后续，不过班级里的同学都有在小声讨论，有的想知道到底他们几个被喊到办公室有没有被挨骂。 放学铃声响起，这栋教学楼又沸腾了起来。 许婧怡同江川使了个眼色，后者明白了。 沈枝春和许婧怡从前门出。 江川则是拽着顾惊澜的包，二人一起从后面离开。 林又辞则是在后面疑惑的喊道：“江哥，今天不打球了吗？” 回应他的只是江川几人的背影。 教学楼的前面大大的绿化区，有不少高高的梧桐树，还有四季常青的绿植。 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不起眼的树后面。 江川将自己的走读证扔给顾惊澜，叹了口气，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许婧怡小声的说道：“小声一点，不要让别人听到了。” “嘘——”江川在一旁晕染氛围，“你快点，我着急回家。” 眼看着这俩人又要吵闹起来，沈枝春拉了拉许婧怡的衣袖，从中劝和道：“好了好了。” “江川你负责吸引火力，我们在一旁趁乱混出去。”许婧怡说出自己的计划，“你一定要让门卫大爷注意到你，顾惊澜你看好时间就溜。” “行。”江川指了指她，也算是同意了。 校门口走读的同学不少，每次放学也都有学生混出去，尤其是刚开学更为猖狂。 大门的折叠门已经打开了半部分，两个门卫大爷站在左右一边巡查，远远的就能看到同学有序的离开。 顾惊澜已经戴上了江川的走读证，为了更加的契合照片上的样子，手一直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捯饬。 “不用这么刻意，反而会引人注目，随意一点。”江川慢慢的说道，将外套穿好，准备出击。 许婧怡拍了拍江川的后背，往前推着他走，在看着门前的人，惊喜道：“看多巧，是老刘。” 江川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保安大爷，惊喜的说道：“真是太好了，按计划行事。” “真的没事吗？”沈枝春突然有点胆子变小了。 “没事，你们就等着看哥的表演。”江川走在前面。 “走走走。”许婧怡回头摆摆手招呼沈枝春和顾惊澜跟上。 沈枝春硬着头皮跟上，顾惊澜倒是没缘由的压低了身子，让自己没那么显眼。 江川是奔着右边的大爷去的，横冲直撞的将秩序混乱了起来，果然引起了注意。 “那个同学，哪个班的？”老刘突然的一嗓子让大家愣了一下。 “刘叔，这么巧啊。”江川踮起脚招手，穿过人群挤到前面。 “哎呀……不要挤嘛。”许婧怡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故意闹出动静。 顾惊澜则是趁刚刚老刘转身的时间已经溜出来了。 剩下沈枝春和许婧怡，被老刘的准确眼神逮到，一一对过走读证证上的照片才放她们离开。 倒是江川没有那么幸运了。 “又是你江川，这才刚开学第几天啊，又忘带走读证是吧。”老刘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样真让我们难办。” “刘叔，你是我亲叔，下次我一定记得，改天啊，改天我让我爸给你送几瓶好酒。” “算了，江总最近这么忙，你少给他添乱就行了，赶紧走吧。”老刘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离开。 “谢谢刘叔。” 江川道谢鞠了躬，小跑离开。 从校大门出来没走几步就是十字路口，许婧怡和沈枝春左转分开。 “没事的，江川那小子经常不带走读证都能出来的。”许婧怡给他们两个吃定心丸，“再加上老刘和江川他爸爸关系也算不错，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沈枝春和顾惊澜一起等江川过来，站在路边，路上有不少同学结伴而行，或打或闹，热烈喧嚣。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 路灯将影子拉的好长。 沈枝春没缘由的悄悄的挪步一下，地下的影子看起来无比的亲密，仿佛他们的关系很好。 顾惊澜先开口说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谢谢。” 他的嗓音在黑夜的渲染下更加的慵懒。 “你应该谢谢江川和婧怡，主要是他们两个出主意和做事的人。”沈枝春觉得这个谢意来的好突然，更何况对方很是真诚，她也不好拒绝，说完没在看顾惊澜，“江川怎么还没过来？” “你们经常一起回家吗？” “嗯。” “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啊。” “还好……”沈枝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眼神飘向四周，“我有时会帮他他补习功课……” 她还没说完话，有一辆摩托车飞速轰隆隆的行驶过来，正是堵车的时间段，驾驶人贴着路的边缘横插而过。 “小心。”沈枝春将靠近路旁的顾惊澜往后拽了几下。 “这下是需要谢谢你了。”顾惊澜微微笑道。 “不客气……” “还有，对……”顾惊澜后面的话张嘴还没说出声，就被一个人打断了。 “果然在这。”江川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沈枝春担忧的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 顾惊澜将走读证还给江川，由衷的感谢，“谢谢你，江川。” 江川没接，“那你明天早上怎么进来？” “对啊？”沈枝春也是有些疑惑。 顾惊澜让他们放宽心，道：“我明天有艺术学校的课要上，请假一天。” “酷啊，艺术学校，是S大的吗？”江川眼冒羡慕的神情。 “是。”顾惊澜回。 江川这才接过自己的走读证，“那行，用不到我了，差不多你的能办理下来。” 算算时间，一天差不多可以，明天周五结束放假，而周六日休息，根本用不到。 “不过需要你跑一趟来学校了。”江川食指缠绕着走读证上的绳子转圈。 顾惊澜点点头，“我住的近。” “你加一下枝枝的的Q，等峰哥通知她了会告诉你。”江川一副聪明的样子。 “江川，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有峰哥的联系方式。” “好像也是……” 沈枝春扶额无语，“快走吧。” 绿灯适时的亮起。 江川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哎嘛我也不知道呀，再说我只是让你们互相加个Q，又不是其他什么？” 沈枝春也知道江川没有其他意思，可刚刚似乎是有点期待顾惊澜的回答的。 脸颊有些发热，沈枝春不经意的伸出手扇扇，转移其他的话题，问道：“江叔不是少让你打球，将时间放在学习上。” 江川听到这话就烦，无论是谁说，连忙捂着自己的耳朵，小跑在前面：“你别说了。” 沈枝春偷笑。 顾惊澜跟在二人身后，见江川跑在前面，自己才走到沈枝春的身边。 “不走吗？” “哦……走走走……”沈枝春收回笑容，小声的问道：“你家也在前面？” “嗯。”顾惊澜回，余光中看到车闪了几下，面上毫无波澜。 “快点。”江川在前面催促。 江川这个人跟谁都能聊几句，再加上刚帮了顾惊澜，在原地等人过来，于是右手臂很自然的搭上对方的肩膀。 “等周末一起打球去啊。” “不了。”顾惊澜嘴角苦笑一下，向右撤开了距离，将肩膀上的手臂挣脱开。 “你退右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江川摇摇头，一脸痛心状。 顾惊澜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从学校十字路口处右转，走不了多远就是住宅区。 视线从远处宽宽毫无特色的宽宽大道，变成了富有生活气息感的小道。 道路只能略错过两辆小轿车，这还是在路边没有停放一些自行车的情况下。 一排排路灯在夜里发出暖光，仿佛是落日的余晖，撒在长发上，更加的梦幻。 街道的一旁的围墙上，稀稀松松的爬了几枝花的藤蔓，待到天暖时分，开花时节会更加的美丽。 路口有个小卖部，只不过今日暂停营业。 江川和沈枝春在路口分开。 江川朝两人挥手：“拜拜，明天见，祝我好运。” 沈枝春和往常一样和他说了明天见，只不过今天突然有了顾惊澜。 “你家住哪里呀？”沈枝春询问对方，因为对方的眼中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顾惊澜目视着江川离开的地方，“他家在那边吗？” “是。” “我家也在。” “那你怎么没和他一起离开？”沈枝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江川所离开的方向，是他们这一片最好的地段，小区每层一户，落地窗能看到附近的景象，每层也有自带阳台，养些花很是惬意。 “你早饭吃的什么？” 沈枝春被突然转变的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便想了个答案说道：“鸡蛋。” 其实骗他的，她有时根本来不及吃早饭。 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沈枝春将脸上落寞的表情藏起来，看着还不离开的人，“你不走那我走了啊。” “我送你到家。” “不用了。”沈枝春指着身后只有几十米的居民楼，“我已经到了，你先走吧。” “好。” 顾惊澜走向和江川同样的方向路线，回头见沈枝春还在原地看着，朝她挥挥手，后者才转身上楼。 沈枝春的身影隐匿在居民楼漆黑的楼层里。 感应灯亮起，又很快暗下。 直到某一个房间亮起灯。 沈枝春回到家将窗帘拉上，从窗户边看过去能看到对面又高又明亮的楼层。 一条道之隔，却是天差地别。 路上已经看不到顾惊澜的身影。 * 顾惊澜原路返回。 那辆车已经跟他很久了，不过可能对方知道里面不好停车就停在了路边。 它就像一辆幽灵，吞噬了一切。 顾惊澜上前敲下后窗。 车窗被摇下。 男人原本冷峻的脸见到他笑起，鼻梁上的金丝眼睛又给他多添了一抹严肃感。 “二叔。”顾惊澜出声喊人。 “我还以为你当没看到我。” “没有。” “还不上车？怎么还非要我请你吗大少爷。”男人的语气听起来不好。 顾惊澜打开前门，一声不吭的上了车。 “走吧。” 男人示意司机开车。 一路上，顾惊澜透过前视镜有看到后面男人的表情一直紧绷着，没怎么说话，手里把玩着手机，一条新闻推送了过来。 顾惊澜点开，页面内容写的正是身后男人。 “顾宴山，此次代表顾氏集团出席新一届的珠宝大会……” 顾惊澜毫无感情的念出，一边念还一边看后面人的表情。 “小澜，可以让我静静吗？” 顾惊澜关闭手机。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你说你好好的不去附中来这里干嘛？”顾宴山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么远，偏偏你爸妈又不放心你，还要我来接你……” “二叔，我累了。”顾惊澜闭上眼睛，不再听数落。 “那明天的课不去了。” “不累了，二叔。”顾惊澜立马睁眼，某种意义上他还是很怕这个二叔的，“设计稿我也发你。” “别太累了。” “不累的二叔……” “注意身体。” “二叔你最好了。” “那就别让我来了，我也累。”顾宴山是今天下午刚参加会，晚上宴会刚露面都离开了。 “我跟我爸妈说。”顾惊澜也是很过意不去。 顾宴山摸了摸他的头：“你可是我的祖宗啊。” “发型会乱。” “新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 顾惊澜想到沈枝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有。” 第5章 等 沈枝春回到房间里，打开桌面上的一盏小灯，将之前未完成的试卷写完。 下午她已经在学校吃了晚饭，所以也没有感觉到饿。 闹钟响起。 沈枝春起身关闭，去到厨房。 她将冰箱里放着的西红柿和鸡蛋拿出来，又洗了几片蔬菜，简简单单的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牙牙宝贝今天给沈姨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开门声响起，悦耳的女声传来。 “你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沈枝春关了火，将面盛在碗里，端了出来，给她放在桌子上。 冒着热气，好不温暖。 面前这个自称沈姨的女人，是给沈枝春带来新生萌芽的人。 她叫沈念，却不是她原本真正的名字。 沈念依旧像往常一样给她夸赞，脸上带着笑容，道：“真好吃。” “你慢慢吃。”沈枝春回屋将床下的小铁盒拿出来，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几张百元大钞，她全部取出来，鼓起勇气，静静的放到餐桌上，推了过去。 沈念眼眸一沉：“你哪来的钱？” 沈枝春张口不知道怎么说起，“是……我想……” “啪——”沈念将手里的筷子扔在地上，明显生气，“回答我的问题。” “我给你再去拿一双新的。”沈枝春说着就往厨房走。 沈念已经起身，将桌子上的钱拿起来扔在了地上，她有些怒气，“不吃了，我再问你一遍，沈枝春，哪来的钱。” 几张钞票宛如蝴蝶一般，寂静的落在地上。 沈枝春忍住要掉的眼泪，蹲下身去捡。 “哭什么哭？”沈念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走到她的身边，她依旧喋喋不休的问道：“哪里来的钱？你去做了什么？” 沈念害怕，越来越害怕。 “你想做什么啊？沈枝春你能耐了是吧，长大了有想法是吧，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肯定句，将椅子推倒在一边，离开的身形很决绝。 “妈……”沈枝春小声的喊，抬头能看到对方转回了身。 “你别这么叫我，我说过什么，让你喊我什么？”沈念有些生气，可还是停下来脚步。 “……沈……沈姨……”沈枝春声音中带着哭腔和害怕。 “钱哪来的？”沈念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是……是帮江川……补课，江叔叔……江叔……叔给的……” “他给你就要了？”江念说着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沈枝春知道她是要给江叔叔打电话，连忙起身夺过手机。 “我……我不去了……不去了。”沈枝春摇头说了好几遍。 沈念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睛里都是怯生生的害怕，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才后悔莫及。 “牙牙……我……你好端端的给我钱做什么啊？”沈念捡起地上的钱，塞到她的手里。 沈枝春眼泪还在流，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 “快去洗个脸，回房间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好。”沈枝春点点头，将手机放到桌子上。 不大的房间里，倒地的椅子和被扔在地上的筷子，那碗没有被吃完的西红柿鸡蛋面，无不在表示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沈枝春将钱又放在了原处，泪痕还挂在脸上。 沈念将残局收拾好。 没过多久，客厅的房门又被打开，大力的被关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 沈枝春知道沈念出门了，她睁着眼毫无波澜。 手机传来“嗡嗡嗡——”的震动感。 是江川在Q上发来的信息。 江川：老江刚刚被挨骂了！ 江川：哈哈哈哈哈 沈枝春抿了抿嘴。 沈枝春：？ 江川回的很快：是真的！忘了我刚刚给你录视频了。 沈枝春：好笑吗？ 江川：超级好笑！ 沈枝春没继续回了，躺在床上静静的闭上眼睛。 江川不知道她拿了他爸爸的钱。 江川见沈枝春没再回复，直接打来了电话。 沈枝春接听。 “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啊。”江川还在说刚刚那个话题。 “没有。”沈枝春简短的回答，“我要睡了。” 沈枝春这是拒绝继续通话的意思。 “这么早？”江川叹了口气，“好吧你睡吧，你是真的不好奇吗？” 江川正要挂断电话，听到那边沈枝春开口。 “江川，电话是沈姨打的，我给你补课拿了江叔叔的钱。” “……” 江川冷静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为什么沈姨会打你？” “什么打我？”沈枝春疑惑。 江川挠挠头：“我刚听到我爸说不能打孩子，还以为……不过你最近很需要钱吗？” 她其实缺钱。 沈枝春沉默不语。 电话那头的江川还在继续唠叨。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沈姨反应这么大呀？”江川想不明白，“没事你要是缺钱，老江有很多，他最近又开了几家工厂……” 江川自顾自的说着：“沈姨可能也是担心耽误你学习，毕竟你父母把你交给她，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 “嗯。”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了，拜拜。” “拜拜。”沈枝春回。 沈枝春翻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被子下是无声的哭泣。 是了，江川也不知道。 她和江川也才不过认识一年多时间。 那个晚上，沈枝春没缘由的又想起来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梦中场景跳跃无比，她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又是幻想。 现在的沈念是在回老家的路上遇到的她。 那天是立春。 沈念原本当时自己都孤苦无依了，可还是留下了她。 沈念给她取名沈枝春，小名牙牙。 于是，这是沈枝春十六年以来最不能忘记的那天，可能那不是她真正出生的日子，可那是她新生的日子。 她的生日永远会在立春那天过。 枝听春的消息，带来了新生的萌芽。 这是沈念给她解释名字的意思。 沈枝春是上天赐给沈念的礼物。 沈念单身却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老家的闲言碎语一直没有停过。 “把孩子扔了吧。” “我不。” “带个孩子谁会娶你？” “那就不嫁。” “你——”父母提起这些总是生气，“你之前谈的那个恋爱人家骗了你的设计，结果一脚把你踹了……” “你走……” “不听话就滚，再也不要回来。” “滚就滚，反正你们也没有喜欢过我。”沈念很决裂，她将户口牵了出来，托关系将沈枝春的名字上了户口，关系一栏上写着母女。 可在外人面前，沈念从来不让她喊自己妈。 可沈枝春最先学会开口说话的字，还是妈妈。 沈念带着沈枝春搬了出来，她有一些积蓄。沈枝春的记忆中，一直在搬家搬家。 最后她们定居到了现在的地方。 烦。 发明这个词的人应该也没有想到可以用在这个母女之间。 可是，明面上，她是小姨。 缺钱吗？ 想到江川问的问题，想到沈姨刚刚的反应，她没有说出真相。 沈念那天和老家的通话她都听到了。 沈念的父母上了年纪，希望她能回去看看。 当然是她一个人。 沈枝春其实也有猜到这么些年他们都有联系。 沈枝春有看到沈念的眉头跳了几下。 “我考虑考虑。” 沈枝春关上房门，偷偷的装作在午睡。 沈枝春能想到的只有用金钱，或者把外公外婆他们接过来一起生活。 可是她太小了，她没有钱。 是不是，她又会被再次抛下了。 不要，她不要。 沈枝春开始在假期偷偷的打零工，她不敢表露的太明显，那样她就会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妈……妈妈，不对，是沈姨…… 我也能挣钱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面对的。 梦境结束。 沈枝春睁开眼，额头一身的汗。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泪水早已经哭干。 沈枝春拿起手机，屏幕将眼睛刺的有些生疼。 凌晨2:58。 Q的通知页面显示是七分钟之前有好友通过群聊添加自己。 备注顾惊澜。 头像是一个手绘的向日葵，跟他本人有很大的反差感。 沈枝春点了通过。 下一秒，一个聊天信息弹了过来。 顾惊澜：班长，你还没睡啊？【惊讶的表情】 沈枝春揉了揉眉心，眼睛无比的疼。 再睁开眼，又看到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顾惊澜：许老师说周五他可能中午就离校了，走读证还有书本就麻烦你给江川，让他帮忙拿给我。” 顾惊澜又补了一条。 顾惊澜：我有加江川，不过他还没同意。 意思就是他睡了，你好像没睡。 沈枝春：知道了。 沈枝春将聊天信息截图，找到江川发了过去，一顿流程操作下来才安静了许多。 窗户没关紧，有时会能听到有车经过的声音。 沈枝春动作很轻的，起身将窗户关好，将自己衣服换掉穿上睡衣。 却怎么也睡不着。 顾惊澜还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嗡嗡……” 顾惊澜：都会过去的，明天又是美满的一天。 沈枝春有点想象不出对方能打出来这么一行字。 沈枝春：我睡醒一觉了。 顾惊澜：尴尬了。 顾惊澜：那明天放学路口小卖部门口见，等你们。 沈枝春：ok。 顾惊澜：晚安。 第6章 选择 周五。 沈枝春比往常的时间早了一些出门，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昨天晚上是一场梦一样。 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梦。 所有的坠落，不堪，愤恨，在昨天编织成了她幸运的十几年。 沈姨带给她的，就像她说的，她是萌芽，是希望。 她们互相依偎取暖。 水池中混着一些牙膏泡沫，又被流下的水堆积在下水口处，打着旋，终究是流了下去。 沈枝春看向镜子中那张脸，眼睛又红又肿的，头发也有些杂乱。 餐桌上放了一些早点，沈枝春破天荒的拿了两个包子放在包里。 街道上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在走动。 沈枝春在楼下等了没多久就看到江川晃悠悠的过来了。 “你这眼睛？”江川低下头，眼里带着震惊。 沈枝春连忙将碎刘海扒拉过来，想要盖住眼睛一些，“这样怎么样？” “很明显。”江川点点头。 沈枝春也认命了，“算了。” “老江昨天也没说什么。”江川又提起昨天晚上讨论的话。 “本来说好的也是寒假期间。” “嗯。”江川鼻腔发声。 二人各有心事，走路都很慢悠悠。 “嗡嗡嗡——” 江川察觉到自己手机有电话打进来，拿出来赫然的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老江。 “你怎么把手机带出来了？”沈枝春提醒他，“还没有关静音，小心一点不要被老师发现了。” 江川没接，挂断。 对方又接着打过来。 江川十分不情愿的接听，但没有开口说话。 沈枝春印象里的江叔叔一直是很和蔼，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 破天荒的这一次打破了平时的形象。 江川在小的时候，父母离婚了，他被判给父亲江国旭，再加上最近几年江国旭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陪江川的时间是很少。 “江川你能耐了啊。” “哪有你老江厉害。”江川跟他拌嘴，“我不去。” “下午放学我来接你，敢乱跑我把你银行卡停了。”江国旭生气的挂断电话。 这对江川来说无疑不是威胁。 “你……”江川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对面嘟嘟嘟已经挂断的提示，气的要扔手机。 “别冲动，江川。”沈枝春安慰道。 “大人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怎么了？” 回学校的路上，江川将最近困扰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江非要我转学。” 这件事，只怕是十有九稳了。 “我们学校不也挺好的。”沈枝春不知道如何回复。 “我也不想转校。”江川挠挠头。 有的时候，我们往往没有选择的机会。 江川原本想着放学就跑回去，没想到老江下午刚上了一节课，就来到了学校，给他请了假。 课间时间，沈枝春拿出请假条，放在他手里，“给。” 江川垂头丧气，却还是没忘把领回来的书本和走读证交给沈枝春。 “晚点我联系顾惊澜。” “好。”沈枝春点点头。 林又辞抱着江川的头就是哭喊：“江哥，我离开不你。” “你小子，我又不是死了，哭什么哭。”江川挣脱出束缚。 “哎嘛……江哥……” 沈枝春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桌位。 “江川是要转学了？”许婧怡不确定的问道。 “应该是。” “果然啊，成功就是要学会离别。” 我们时常幻想着长大，却忘了长大后会不会后悔。 * 下午放学，天有些暗，沈枝春抬头发现有几片乌云。 右转过红绿灯，远远的就看见顾惊澜站在路边。 就很奇怪。 人群中有很多人，可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沈枝春不知道自己的脸是搬书太累还是其他原因，红红的。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的在小卖部门口等，后面的话沈枝春没有问出来。 顾惊澜将她怀里的书本接过，指尖触碰一瞬。 “江川说他有事来不了，你一个人是有些沉。” 所以，他早早的来等。 “他被江叔叔带走了。”沈枝春从包里拿出走读证给他。 “嗯，你们明天有时间吗？”顾惊澜从包里拿出两张门票，指尖来回摩挲，说话都有些小声，“市中心会展的一个画展。” “应该有。”沈枝春想了想也应该没什么安排。 “那明天见。”顾惊澜将门票递出，“江川的就麻烦你给他了。” “你不是跟他住的挺近的吗？” “我晚点有些事情，先不回家了。” “嗯，好。”沈枝春接过。 突然两个人都没了话题。 顾惊澜开口，“我先走了。” “拜拜……” 沈枝春看着顾惊澜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转向才踏上回家的路程。 路上沈枝春将门票高高拿起，脸上是藏不住的神情。 到家没多久果然下起了雨。 Q上的聊天信息提示有几条新消息。 江川：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沈枝春：？ 不知道江川在忙什么，没有及时回复，是真的是会吊人胃口。 顾惊澜：突然下雨了，你到家了吗？ 沈枝春：到了。 顾惊澜：那就好。 沈枝春的目光又转向桌子上的门票。 沈枝春：对了，门票多少钱？我转你。 顾惊澜：不用客气，也是麻烦你们了。 有一道闪电而过。 沈枝春打开手机通讯录，看着置顶的AM，手指在拨打的页面上按下，下一秒又飞快的挂断。 不知道有没有拨出去，对方能不能收到。 约摸过了一分钟，并没有回拨过来。 沈枝春编辑短信，收件人就是AM。 沈姨，下雨了，要不要给你去送伞。 又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 信息石沉大海。 江川这时打来了电话。 沈枝春刚接听就听到对面声音很是嘈杂，就连江川都是要很大声才能将话说清楚。 “你家里没有停电吧？” “没有。” “断电了你去我家，密码你也知道。” “没事，不用，谢谢。”沈枝春谢绝了好意。 “你还跟我客气干嘛。”江川笑道。 沈枝春想到他刚提的好消息和坏消息，问了一嘴。 “哦，是这样，好消息是我目前不用转学了，坏消息是要到9月份转过去。” “确定了？” “嗯。S大附中，老江托了好些关系才把我送进去。” 沈枝春看着窗台被大雨晕染上雾气，看不清窗外的景象，只觉得黑压压的压着人喘不过来气。 “那很好，我们都要往前走，往前看的。”沈枝春不知道这话是劝江川还是自己。 电话那头的江川声音有些明朗，笑道：“我是转学又不是搬家了，以后我们还能一起玩的。” “好。” 沈枝春听着对面的背景声越来越响，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声音也大了许多，问道：“那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 “顾惊澜给了我们两张画展的门票，说是谢谢我们，一起去看画展。”沈枝春拿起门票，说出了时间。 “可能赶不回去，我跟着老江还在外地。”江川看着忙前忙后的父亲，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任性了。 ”那……” “不说了……你帮我去了就好，拜拜。” 江川的电话挂的很快。 沈枝春仰躺在床上，呈一个大字，脑子里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事情。 分离。 沈枝春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词，竟然无比的没有预兆，它没有任何可以让你讨价还价的机会。一旦有，那么则是双方溃烂而亡。 沈枝春找到顾惊澜的聊天框，打下几个字。 沈枝春：江川明天没有时间。 顾惊澜回信息很快。 顾惊澜：那你呢？ 沈枝春：改日吧。 她自己很少一个人出门，尤其是不怎么熟悉的男生会让人更加的无措。 沈枝春发完信息又打开短信，依旧没有AM的信息。 桌面上两张门票静悄悄的放着，毫无存在感。 沈枝春闭上眼睛，脑袋里一直很乱。 十几年来遇到的人和事似乎将她的心里年龄变得成熟了许多，可到底还是孩子，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总是能放大自己心里的情愫。 沈枝春遇见江川是一个意外。 他的球不小心砸到了她的肩膀，其实不怎么疼，再加上她躲得快，当时并没有很大的事情。 事后沈枝春才发现这个人住在自己附近，而且发现对方的父亲江叔叔，是一直在追求沈姨的那个人。 为此，江叔叔还付了一大笔医药费。 即使，沈枝春并没有伤到哪里。 这个世界似乎就是这样现实，除了亲情之外，没有人不会莫名其妙对你好。 可沈枝春拥有的亲情总是不完美的。 有时候，她常常在想，是不是或许当年她不应该活下来，不该遇到沈姨，那么沈姨的人生是不是离了自己会更好。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沈枝春的思绪。 AM。 沈枝春立马坐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立马接听，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明明昨天晚上两个人闹得有点尴尬。 沈念到底是个成年人，先开口了。 “牙牙，下雨了你有没有到家呀？” “嗯，到家了。” “关好窗。” “好。” 二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几天出差，刚下飞机……” 两人异口同声。 沈枝春点点头，懂事的说道：“好，我知道了。” “江川的事我听你江叔叔说了，他还让我感谢你补习江川的成绩，要不然他托关系也是徒劳。”沈念也是听说要转学的消息，“牙牙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朋友，这两天多多出门玩，不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好。” “那我挂了，早点睡牙牙。” “晚安，沈姨。” 沈枝春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沈枝春找到顾惊澜的聊天页面，自己发的那条对方还没有回复。 沈枝春打字都是有点颤颤巍巍的，反复确认了那几个字没有问题，一闭眼发了出去。 沈枝春：我明天有时间，不过只有我自己。 顾惊澜这次回的很快：可以，明天见。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 第7章 画展 第二日，虽然是周末，但沈枝春还是正常时间点起床，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天是周几，等脑子清醒过来却又没有了睡意。 沈枝春起床收拾自己，可瞧着时间还早，她拿出老师留的作业，写了一些。 距离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下了一夜的雨，淅淅沥沥的夜里听着很清楚，有些催眠的感觉，地上都是湿漉漉的，还是阴天，竟然又有了一丝凉意的感觉。 都说三月会倒春寒。 沈枝春从衣柜里拿出白色的毛衣穿上，外面套了一个短款的休闲外套，下面穿了很简单的加绒牛仔裤。 天气预报依旧是有雨。 出门的时候，沈枝春拿了一把折叠雨伞，放在包里，又带上了纸巾和充电宝，当然最重要的门票没有忘记。 沈枝春站在镜子前，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了笑容，全身的穿搭似乎和双肩包有些不符。 沈枝春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全身的照片发给许婧怡。 沈枝春：婧怡，怎么样？ 收到许婧怡的回复时候，沈枝春已经坐上了去市中心会展的公交车上。 许婧怡：好看！枝枝穿什么都好看【亲亲】 许婧怡：我刚醒，真的好困啊。 沈枝春拍了自己自己在车上的图片发了过去。 沈枝春：【图片】 沈枝春：我已经在路上了。 许婧怡：注意安全！ 沈枝春：嗯嗯，我多拍点图片发你。 许婧怡：好！【亲亲】 公交车一个急刹，沈枝春险些碰到。 昨天同顾惊澜聊天后，沈枝春有问许婧怡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可惜对方要去回外婆家，十分抱歉没有空闲的时间陪自己。 许婧怡倒是知道沈枝春是和顾惊澜一起去看画展，还是一连发了许多震惊和色眯眯的表情包。 公交车里的广播播放着下一站就到达市中心会展的语音。 顾惊澜适时的发来了信息。 顾惊澜：我在门口了。 沈枝春：我还有一站。 顾惊澜和沈枝春约的地点是会展中心的门口，而不是楼下小卖部，这一点，沈枝春依旧觉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次，依旧是顾惊澜等待沈枝春。 公交车又行驶了几分钟的路程，终于到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太阳有些出来了。 沈枝春从公交车车站一路小跑到门口，等到停下来已经气喘吁吁。 顾惊澜远远的就看到沈枝春朝她飞奔而来，对方的马尾在身后来回的晃动，有非常好看的弧度，头上没有任何的装饰，他觉得如果有个红色的蝴蝶结会更加的有生机。 对方一张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刘海经过小跑已经自动成了中分。那双眼睛在看到人后更加明亮了许多，她抬起手打招呼，又很快的放下去，手扣着双肩包的肩带。 沈枝春有些无措。 顾惊澜开口提议：“可以把我的相机放你包里吗？我怕等下被忘了。” “啊……可以。”沈枝春将背带从肩上脱下，将背包的拉链拉开，十分客气的说道：“你放。” 顾惊澜没放，而是从她的手中接过背包。 “我来背。” “不用……”沈枝春开口拒绝，可对方的手已经将背包顺势接了过去。 “相机很沉的，还是我来背吧。”顾惊澜解释。 沈枝春这才放弃了同他纠结这个话题，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如果相机真的很沉，那应该会很贵的，万一真出什么问题，她可赔不起。 沈枝春没缘由的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偏了头，怕对方看到自己的真实心思。 “走吧。”顾惊澜将包反背，放在自己的胸膛前面，乍一看有些滑稽。 “哦哦……走……” 今天的画展应该都是一些有名的画家，沈枝春对这些不懂，只是感觉到人很多，应该都是画家的粉丝。 会展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沈枝春感到了万分的抱歉：“如果不是等我，你也不用排这么长的队伍。” “嘘。” 顾惊澜突然装作神秘状，拉着沈枝春的小手臂，绕了一圈走到另外一旁的通道，其中还穿过了黄色的警戒线。 “这样不可以吧。”沈枝春知道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违反了会有惩罚。 顾惊澜解释道：“没事，我刚观察了，这是志愿者和工作人员的专属通道，他们等下就会关的。” 虽然对方这样说，可沈枝春还是不敢进去。 “走，有我在。” 顾惊澜从原本拉着沈枝春的小臂，变成了推着她的后背，二人才进去。 为了验证顾惊澜所说的，那个通道没一会就被工作人员关闭了。 顾惊澜用眼神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沈枝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顾惊澜催促道。 “嗯。” 二人穿过走廊，来到了画展上。 不愧是市中心会展的场子，规格就是宏大。 墙壁上挂着一副又一副的相框，正上方有灯光照射着，将画的美好展现出来，是视觉上的享受。 沈枝春看了几幅也没有参透出其中的门道，她不懂这些，也只好装作欣赏的眼光看待，用手机拍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片。 沈枝春拍的入了迷，等她回神过来，顾惊澜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 沈枝春察看四周也没有发现对方，有些着急，再加上周围全是陌生人，心里的恐惧感瞬间席卷全身。 手机发烫，沈枝春眼睁睁的看着电量从原本的百分之三十变成百分之三，接着变成零，最后屏幕熄灭。 沈枝春呆呆的望着手机，想到自己背包里有充电宝，可是如今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后背后额头一身冷汗，手里也是黏糊糊的。 周围白炽的灯光将她的窘迫变得无比的放大。 无措。 恐惧。 窒息。 沈枝春感觉看到了那几个人在朝她这边看。 “你看那个……” “啧啧啧……” 沈枝春想要逃离，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幻想出了对方各种各样难听的话语。 她要往哪里跑？ 沈枝春低下头，朝着人少处的方向离开，她是一个失败者。 “沈枝春！”顾惊澜的声音仿佛一束光，将她灰暗的世界照亮。 沈枝春脚步一顿，可还是立马加快脚步，走到没有人的走廊，蹲下身，将自己的头靠在膝盖上。 顾惊澜小跑跟上。 “怎么了？” 沈枝春小声的闷闷道：“或许我不该来。” “出什么事了？”顾惊澜温柔的问道，蹲在她旁边，也没有很急的催她，给她一定的时间回答。 “我刚刚找不到你了……” 顾惊澜打趣道：“那我喊你你怎么还跑？” “我……” 这其中的缘由，沈枝春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只觉得当时的白炽好亮，似乎要将她剖析，没有任何勇气。 顾惊澜看到她一直在紧紧攥着手机，解释道：“我刚刚自己手机没电了，去找工作人员借了充电器，他们人很好，不仅给提供休息室，还有零食，走，你是不是饿了。” 顾惊澜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拉她。 沈枝春将眼泪憋回，自己撑着墙壁站起来，“在哪里……” 顾惊澜胸前还背着背包，他也没觉得突兀，“前面右拐。” 顾惊澜在前面带路，他是倒退着走，时刻注意沈枝春。 果然如同沈枝春所说的，房间很大，硕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展览会里走动的人群。 “单面镜，外面的人看不到。”顾惊澜来到桌前放下背包，将充电器递给她，“给你，我用好了。” 沈枝春有些迟缓，点点头，将手机充上电。 顾惊澜翻看自己手机的照片，翻出一张图片放在桌子上。 是一张向日葵。 沈枝春有印象，因为跟传统的向日葵配色不一样，这张是彩色的，而且背对着太阳。 这张图被摆在正中央。 顾惊澜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慢悠悠的说道：“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我不懂这些……还是不说了……”沈枝春更多的是不知道从哪一方面说起，她没有很浓的艺术细胞。 “随便说，其实外面这些人又有几个人懂？”顾惊澜的话语中有些自嘲，可沈枝春没有听出来这层意思。 沈枝春抿了抿嘴，话语有些乱。 “色彩……色彩鲜艳……” “和平时的……不一样……” “想要挣脱……” “什么？”顾惊澜来了兴趣。 “挣脱……不受控制……自由……”沈枝春越说越激动，眼神也有了一些信念，“我说的对吗？” “我觉得你说的对。”顾惊澜给她肯定，“那我们等下一起去看看解说。” “好。” 沈枝春点点头，第一次有点激动这么想看到一副画。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 沈枝春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次踏入那个展区时，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和顾惊澜两个人。 原本嘈杂的人群都不见了。 顾惊澜朝她点点头：“去看看。” 沈枝春鼓起勇气，向前走。 如今离那副画很近手里里没有拍全的作者简介全部映入眼前。 画名：自由。 作者：GJL。 介绍：当命运不公时，我愿意脱离轨迹，活出自我，因为世界是自己的，自己是自己的主角。 沈枝春感觉一瞬间自己耳鸣，四周传出嘈杂的人群声响，伴随着还有快门的声音。 沈枝春回头发现顾惊澜用相机拍了一张照片，人群里只有她耀眼无比，胜过夏葵盛开。 顾惊澜无比的认真。 因为向日葵是假的，而沈枝春是真的。 春天总会比夏天早到。 沈枝春看着自己身边走来走去的人，有了一瞬间的释然，眼神依旧落在了那副画的作者名字上。 GJL。 顾惊澜。 好巧啊。 沈枝春还想起背包里那两张没有拿出来的门票背面上，清清楚楚的印着承办公司的名字。 顾氏集团。 顾惊澜，你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