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 第1章 第 1 章 白雾未散的阔叶林深处,苏桐踩着腐烂的松针,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谷里荡出回音。 卡其色护林员制服裹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形,袖口与裤脚沾着斑驳的泥土痕迹。还未适应被山风吹拂的白皙脸庞泛着微微的红,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从扎紧的马尾中散落,倔强地贴在棱角分明的下颌。深褐色的眼睛像林间的溪水般清亮,总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对讲机偶尔传来沙沙电流声,更衬得这片林海寂静得近乎肃穆。摩挲着制服口袋里的工作日志,执着手电筒穿行于林间,并不觉孤单,旁人都说她一个坐拥数亿财产的千金大小姐,没事跑来这荒郊野岭当什么护林员,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与林间乡野为伴远离人群纷争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就在苏桐觉得畅然时,红外线护目镜忽然瞥见一抹突兀的异光——冷白的光束穿透枝叶,既像迷途者慌乱地探寻,又似偷猎者阴鸷的窥视。 呼吸加重,指间按灭手电开关,头灯的红光也随之隐没。 她还是第一次在林中的夜看到除自己以外的人造光。深山中人类远比野兽可怕。 放缓脚步慢慢向光源处靠近,未靠近就听到野兽的哀号。红外线护目镜中隐约可见有几个人在围绕着一头大型动物忙碌。 苏桐短路一瞬,立马明白这是偷猎者。 不再靠近放缓呼吸,任脊背贴着树干滑下。按住对讲机小声报告情况。 “队长三号育苗圃有偷猎者。” 对讲机很快传来声音:“情况如何。” 通过红外线护目镜苏桐迅速将几个偷猎者的大致身形报告出来。 “三男一女,其中一男疑似带有猎枪,女性腿脚有问题。” 听到偷猎者是多人并且疑似有枪王队长声音中透露出凝重:“保护好自己,等待支援。” “是。” 苏桐指尖发颤,肾上腺素却在血管里突突地跳——入行来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偷猎者。培训时反复背诵的「隐蔽观察、静默取证」守则撞进脑海,她攥紧口袋里的微型摄像机,侧身躲在三棵并排的水杉后。 透过取景框,长焦镜头咬住百米外的几道灰影。她屏住呼吸按下录像键,镜头扫过散落的动物毛发、折叠起来的捕兽网,最终定格在那几人的脸上。 她数着自己的呼吸调整角度,尽力多拍些证据。 "咔嗒"——弹匣上膛声惊得她浑身绷紧。苏桐猛地缩回设备,后背冷汗浸透衬衫,却在这时想起教官说过的话:“活着的证据,比什么都重要。” 拼了,起码不能让他们把鹿带走。 林山归还未有动作,就感到一道目光注视。 被发现了! 喉间一紧,指尖飞速按灭摄像机电源。夜视红光消失的刹那,跛腿女人已拖着带猎枪的男人转身,金属枪管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那女人竟在二十米外精准捕捉到微光,难怪能在丛林里混得如鱼得水。 腐叶在靴底碎裂的脆响突然逼近,她反手抠住身后树干的凸起,慢慢站起。摸到腰间的硬物,却想起培训时"优先自保"的警告。 或许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让紧绷的神经反而生出奇异的战栗。她瞬间做好准备。 你们自己撞上来的! 苏桐指尖抚过腰间的硬物,嘴角微扬。前方三棵歪脖子树形成的天然屏障,林间地形她比偷猎者更熟悉。 随手捡起一块石子一丢,故意让脆响传向东侧的荆棘丛。那里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捕兽夹,她这次来巡山本来应该把这些东西处理掉的,却没想到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 运气好,他们应该能中奖。 她听见偷猎者差点踩中陷阱时的咒骂,觉得他们的运气好得有些过分。不过这片森林的每一寸肌理都在帮她拖延时间,而她,终于要让这些践踏自然的人,尝尝被猎捕的滋味了。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声:“我们已经到山下了,保护好自己” 王队的声音给了苏桐一份保障,同时也使她被发现。 枪声突然炸响,子弹擦着树冠掠过。苏桐猛地扑进齐腰深的草丛,掌心触到潮湿的泥土时忽然笑了。 不是只有你们有枪。 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她抽出腰间的配枪,拇指顺势拨开保险,顺着偷猎者的位置开枪。虽然只是队里配的麻醉枪,但只要射中也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偷猎者们正弓着身子循声逼近,她扣动扳机的脆响如惊雷炸响。麻醉针擦着领头男人的耳际飞过,可惜没打中,不然这个领头的一定跑不了了。 领头脸上横肉猛地抽搐,瞪圆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这深山林子里,本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竟藏着硬家伙!四人如惊弓之鸟瞬间四散,跛腿女人踉跄着扑倒在地,猎枪磕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当啷声。 “都别动!”林山归大吼出声气势十足,但身形依旧藏在灌木中。 她才不会将自己暴露在这群亡命之徒眼前。虽然情绪上头但她还没忘记自保原则,任何情况都应以自保为先。 只要留住一个人对这个团伙都是致命打击。只要抓住他们其中一个都是对森林资源的巨大保护。 在双方都有枪的情况下苏桐不信自己留不下一个人。 双方僵持不下,远处传来星星点点的冷白灯光,王队带着支援来了。 “跑!”领头男人大喊一声其他人四散奔逃。他明白如果等支援到了他们真就插翅难飞了。 苏桐咬牙站起,看着偷猎者逃跑的背影抬起举枪的手。 一个,一个人,只要留一个人!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跑了! 她眯起眼睛锁定那个跛腿女人——对方行动迟缓,是最好的突破口。 扳机扣动的瞬间,山林炸开第三声枪响。麻醉针擦着女人扬起的马尾掠过,削断几缕黑发在空中打旋。 女人咒骂着滚进灌木丛,消失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中她!真是没用! 她是护林员,没保护好自己的林子就是她的失职。明明一直在努力但关键时刻掉链子,苏桐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 她不甘心地向前追了几步,却因一时松懈腿一软跪在地上。精神的高度集中耗费了她全部的体力,现在她再走一步都难更别说追击了。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依旧在怨恨自己的无能。 她深知偷猎者会对野生资源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她痛恨自己明明有能力留下一人却因身体原因放走触手可得的线索。 最后是王队将她带回,队员们在山间搜索。可山林崎岖偷猎者们消失不见再难见其踪影。 医院里苏桐靠坐于病床上,王队与其他队员正坐在床边关切着她。 众人关心的目光更使她无地自容,沉默良久,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王队是我没用。我接受检讨。” 越想她越觉得是自己放走了对付偷猎者的关键线索。她对不起在每一位因偷猎者忙碌奔波的队友。 “哎,小苏啊,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啊!你也是第一次遇到偷猎者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就是不要太冒险了,自己的生命才是第一位,知道了吗?” “是。”苏桐一板一眼地回答。 王队的劝导耳边回荡,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只在心中暗暗发誓。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将那群不法之徒绳之以法。 王队看着出神的苏桐叹了口气。这孩子那里都好,就是太轴了。对她以后发展不好。 众人安慰一阵,就留她一个人在病房里休息。 她在县里医院待了几天,放心不下山中的情况,申请回山了。 回山前苏桐将拍摄的视频交给王队希望他能尽快抓到偷猎者。 几天不回,铁锁好像又锈了一点。 林山归拉开抽屉,将磨得变形的护膝丢进去。王队"下次不许冒险"的训斥犹在耳边,可指尖抚过磨损的布料时,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加快。 或许旁人眼中的生死时速,对她而言就是最酣畅的共鸣——在危险与使命交织的钢丝上起舞,这种将命运攥在掌心的滚烫,远比朝九晚五的安稳更接近生命的本质。 她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作为护林员最忌讳冲动,她要学得还很多。 苏桐又过上每天巡巡山,种种树的日子。她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能被遗忘的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如实想着。 偷猎者在她这座山里吃了亏,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来。 扛起铁铲又往三号育苗圃去,今天天气好,可以去除除草。 三棵歪脖子树出现在眼前,她贴着树皮刚要绕过去,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晃动的灰影——那是个人,正以怪异的姿势在灌木间挪动,右腿每落地一次都要微微卡顿,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咬合。 她正蹲下在地上比比划划些什么。 苏桐摸向腰间麻醉针,目光死死钉住那人跛行时划出的不规则弧线——这个步伐,竟与三天前那个跛腿女偷猎者如出一辙。 太好了!可以弥补错误了! 嘴角不自觉挂上笑容,刚好她还在为当时没能留下一人而懊恼。 她记得那个女人好像没有枪,看这样子应该是跟其他人走散了。 出于谨慎她跟在女人身后观察了一阵。 确定女人确实没枪,周围没有同伙。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制服女人,就隔着一段距离喊女人一声,做最后的试探。女人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麻醉针。只要沾上一点,她保证女人能睡到天明。 这次不能再失误了。 苏桐其实想直接给那个女人一枪,但她怕自己认错人,给普通人来了一枪。 真是迷路的旅人她罪过就大了。 跟队友走散,倒霉被捕兽夹夹了腿正准备通过地面苔藓分辨方向自救的白桑听到有人喊自己。 在这鸟不拉屎的林子里突然有个陌生人叫自己,哪怕那人是个女性也不足以让她放松警。 第2章 第 2 章 白桑起身时枯枝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她后退的动作像被惊起的野鹿般僵硬。当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到背后砍刀,她才有些安全感。 不算明媚的日光为白桑扭曲的右腿镀上影阴,这个熟悉的跛姿让苏桐握枪的手悄然收紧 果然是偷猎者! 风掠过林间的呜咽声里,两人的呼吸声正交织成对峙的网。 “你是护林员吧?”白桑观察着林山归的衣着注意到她身上护林员的标志才稍稍放心。 这里离巡查点比较近,能遇到护林员正常。 白桑叹出口浊气,她仔细分析能遇到护林员的合理性。毕竟在森林里伪装护林员破害迷路人的事也不少。 私心上她希望苏桐是护林员,被夹伤的脚需要救治,不然可能会留下残疾。 她有自己的未来规划,在她预想的未来里没有一条是因为受伤被迫放弃事业的。 没想到白桑主动问自己,好像还因为她的身份松下一阵,这使她有些疑惑。 是不是认错人了。 再次打量白桑。 迷彩作战服紧贴着白桑的身躯,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口罩将面容遮得密不透风,仅露出一双警惕的明亮眼睛。 她浑身上下皆没有能代表身份的标志。在森林里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的人一般只有两种:独自登山的驴友,动机不法的犯罪者。 你会是那一种呢? 苏桐不可能因为对方的态度放松警惕,她现在还无法分辨白桑到底是哪种。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偏见,她觉得白桑是当时逃跑的女偷猎者。现在如此弱小可怜又无助是在迷惑她。 可苏桐不敢赌,对待不法之徒施以雷霆手段,面对正常公民应保持公正。 烦死了!要是以前早就先控制住再说了,但是我现在是护林员,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动用暴力手段。烦死了! 苏桐的沉默让空气凝滞,白桑攥着刀柄的手指缓缓松开,将砍刀轻放在枯叶堆上。她举起双手,掌心向外,声音穿透口罩的阻隔:"隔壁市野保队的,白桑。"每个字都带着野外工作者特有的干脆利落。 赌一次吧。 白桑十分平静地决定用自己的生命安全赌苏桐是护林员。她的腿伤不能再拖了,反正对于白桑来说如果不能工作跟死了没区别。 “请将刀踢到我这边。”感受到善意,苏桐有几分信了白桑的话,但握枪的手未移分毫。 只要你没出格行为我就信你。 在心中做了极大建设,虽然她希望白桑是偷猎者来挽回自己的过失但她也希望白桑真是野保队的,这样她们会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白桑那双好看的眉眼皱了皱,平淡陈述事实:“做不到。” 这是在为难我吗? 她一只脚扭伤了,全身重心都在另一只脚上,如果用脚踢刀会重心不稳短暂失去行动力。虽然在赌,但她不想在情况不明时失去行动力,这对她来说过于危险的。 她不得不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眼前人。 苏桐不信任她,同样她也不能百分百相信苏桐。要不是苏桐制服上有护林员标志,她绝不会释放善意。 苏桐脸上带着浅薄的笑:“行了,别装了。” 果然是骗子,偷猎者! 知道被误会,白桑不想多做解释。她确定苏桐是个好人就行了。 苏桐在自己明确拒绝的情况下,没有直接翻脸足以说明她起码是个好人,再结合她身上的标志,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经验的新人。 白桑诚恳向苏桐提出建议:“你不适合做护林员。” “你说什么!”白桑轻轻飘飘的话活像嘲讽,直接让苏桐炸毛。 一个偷猎者嘲讽我不配做护林员!冷静,冷静。不能动私刑。 平复好情绪苏桐反唇相讥,不能动私刑骂骂人还是可以的。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好东西,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能来偷猎,你家长辈没教你做人吗?偏偏要偷鸡摸狗!真是有人生没人养!” 本来还平静的白桑听到有人生没人养也火了,但依旧压着火气。不能跟小朋友计较,现在要证明身份,她需要治疗。 被夹的脚经过长时间折腾已经恶化了,虽然她能忍但还是尽快治疗得好。 “你可以通过对讲机,向你的队长确认我的身份,或者直接报告你发现偷猎者需要支援,会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白桑耐着性子向林山归小朋友提供解决方案。 “不用你说!”她快速向王队报告情况,等着队友来打脸白桑。 白桑缓缓靠树坐下,看着苏桐气呼呼打报告的样子,只觉得这样容易情绪不稳定的人不适合在林子里工作。山林中危险无数,如果不能事事保持冷静很容易出意外。 白桑看她头发柔顺手指白皙掌心并未有过多的茧子就知道她起码是个在家中受宠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不会想不开,也不适合待在林子里。 白桑想了想决定跟苏桐提议一下,如果想留在山山里还要经过更严格的训练。起码不能在没准备的情况下就和陌生人搭话。 还好她是个好人,不然还不知小孩要被怎么骗。真跟自己家不省心的队员一样。 两人被野保队带回来后,白桑就表明自己身份,王队证明其身份没问题。将其送去治疗了。 本来苏桐准备向白桑道歉,毕竟是她误会了白桑,道歉是应该的。 但是苏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坐在树下休息的白桑看到王队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告状。 “王队,这个队员似乎不太合格。” 王队知道这位白队长是出了名的严格,可能是出于好意提醒要好好训练一下苏桐。 王队笑了笑没说话,苏桐在他看来已经做得很好了。只能说这位白队长不亏严格之名。 苏桐不知道白桑的脾气,只觉得她是在嘲讽。 苏桐被气笑了。 你要真有本事还能躺在这! 当然她只能在心中咆哮下,到底是姊妹队。关系闹僵也不好看,道理苏桐都懂。 她就是气不过凭什么白桑能否认她的努力,凭什么评价自己。 没事,没事以后不一定能遇到。 苏桐安慰着自己,结果转眼就在王队的办公室看到拄着拐杖的白桑。 “小苏啊,白队也是来追查偷猎者的,想跟我们合作合作。”王队简单说明情况。 坐在椅子的白桑指尖快速滑动平板,屏幕蓝光映得她眉眼冷峻,反复定格偷猎者的特写镜头,却因镜头不稳始终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 苏桐拉开椅子坐在白桑旁边,一眼不发。她知道王队叫她过来是什么意思。 到头来,还不是要我帮忙。 想到白桑有求于自己,心情好了不少。 白桑将平板轻轻搁在桌上,眉头微蹙,目光转向一脸嘚瑟的苏桐。 果然是小朋友。 出于对安全的考虑,白桑想委婉拒绝:“王队,这位队员不太合适。” 她以为的委婉听在苏桐耳朵里更像嘲讽,嘲讽她能力不行。 “哟,白队这么厉害怎么还能一个人在森林里迷路,要我这个小队员救啊?”白桑一而再再而三嘲讽她能力不行,她也阴阳怪气起来。 王队拿起茶缸假茗一口,试着借着茶缸的掩护拼命给苏桐使眼色。可惜她注意力都在白桑身上没注意王队的暗示。 “工作是工作。”白桑冷静的声音不带一点个人情感,“把私人情感带到工作里是极不专业的。起码你这点就没做好。” 白桑客观地点评苏桐的不足。 “不劳白队费心,我有队长。”苏桐微笑回答,手都快捏碎了。笑面虎嘛,她早就学会了。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教训我。 “你知道就好。”白桑一天到晚都在林子里跑,早就把人类的那套尔虞我诈忘干净了。 苏桐把牙咬碎了她还以为孺子可教呢。 以为已经解决了,白桑又拿起白板看了起来。好看的眉眼因始终看不清偷猎者的脸而蹙起。 “王队,既然没我事了,我就先走了。”苏桐一秒钟都不想跟白桑多待。 “坐下,小苏啊,我们队已经决定是你陪白队去搜捕偷猎者。”面对正事一向和气的王队都正色起来。 苏桐刚起身就沉默了,偷猎者逃走有她一份责任。如果当时她再冷静小心点,说不定真能抓到一个偷猎者。队友们就能通过这条线追查下去,早点解决那群森林害虫。 苏桐是真讨厌白桑,讨厌她随意评价自己,讨厌她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指责她,讨厌她的冷脸,讨厌她嘲讽自己。但是,苏桐是护林员,她有自己的坚守。 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工作。你不是说我不合适吗,我让你看看我到底合不合适! 苏桐终于调整好心态,准备同意队里的决定。可白桑永远有办法让她破防。 “我希望王队能找一些专业的人。偷猎者的事不容大意。”沉迷在录像里不想工作中出错的白桑顺嘴接话,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苏桐好不容易接受王队将她借给济回野保队的事,可是这个白队似乎在质疑自己。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接二连三被质疑苏桐也有了真火。 冷冷盯着质疑自己不专业的所谓野保队队长。 沉浸在录像里的白桑未曾注意苏桐话中藏着的寒意。偷猎者事关体大,早一天抓到,野生资源就能早一天得到保障。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苏桐冷冽的目光与白桑紧绷眉头激烈碰撞。王队见状,"嚯"地起身,双臂如张开的羽翼横在两人中间:"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 边说边用手肘轻推着两人的肩膀,试图化开这凝滞的僵局。 被王队推了一下白桑才回过神关掉平板揉了揉看视频酸痛的眼角:“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苏桐总归要给自家队长的面子,坐回椅子上双手环臂一言不发。她倒想看看这位白队要说什么。 感受到身边人好像在生气,不知道谁又惹了她。只觉莫名其妙,她实在不懂现在年轻人的脾气。 白桑其实不老也才二十九岁,只是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她有些老成。 “没事,没事。”王队笑着打哈哈“白队,那我们就说定小苏跟着你们一起调查了。” 苏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队一个眼刀挡了回去。她是知道王队性格的,不好炸刺。 第3章 第 3 章 白桑皱眉,思考如何才能在不伤到小朋友自尊心的情况下拒绝王队的提议。 “王队,这不太合适。这个孩子似乎有些情绪化,应该再锻炼锻炼。”明明是好意但配上白桑冷冰冰的语调怎么听都像批评人。 嘲讽我,她肯定在嘲讽我。 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的苏桐反骨突然就上来了。 “王队,我很愿意给白队当向导。”将“很”与“白队”两词咬得极重,笑眯眯向白桑伸出手。 “王……”白桑刚有说话的念头就被王队打断。 “真不愧是我们护林队出来了就是明大理。”夸了苏桐转眼对上白桑。 “白队啊,你看队员这么积极,也不好打击孩子积极性啊,本事都是磨炼出来的。我相信白队肯定能带好人,是吧。哈哈哈” 王队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桑不好再拒绝伸手跟苏桐握了握。 苏桐暗中使劲想握疼白桑的手,能叫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白桑疑惑地望向握着自己手不松的孩子,感慨现在孩子真热情啊。 怎么没反应? 偷偷撇了沉着一张脸的白桑,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王队没我事了吧,我走了。” 顺手带上门,其实她就躲在门后听墙角。 “看看这孩子,真不懂礼貌。”笑说苏桐几句,不留机会让白桑抓住她的不对。 “王队,这孩子真不合适!”白桑不知道为什么王队非要将一个新人塞到她的队伍里。 在她看来这是极度不负责的行为。 王队捧着斑驳的搪瓷茶缸,氤氲热气模糊了镜片,他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喉结轻滚转移话题 "白队你脚还好吗?" “我很好,王队我们在聊那孩子的事,请不要转移话题。” 王队笑了笑:“白队,身子骨就是比我这个老头子好,被捕兽夹夹了还没事。” 什么捕兽夹? 在门外偷听的苏桐突然想起什么。当时用来对付偷猎者的捕兽夹她好像没收拾。 白桑是在三号育苗圃出现的,那时她脚就受了伤,并且看起来没伤多久。也就是说白桑的脚可能是因为她的疏忽伤的。 额,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桐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丢人,居然因为这种事跟人怄气。就是不知道白桑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她脚才伤的。 要不对她好点? 但是想到一见面白桑就暗戳戳嘲讽她能力不行,还是有点气。 再听听看。 门内响起白桑冷清的声音。 “王队,自我见苏桐起,我觉得她没什么可以称赞的地方。”苏桐不在白桑有什么说什么,不需要顾忌新人的自尊心。 常年在野外生存的白桑早已习惯用冷硬外壳包裹热忱内核。此刻她倚着桌沿,冷冽目光扫过王队敦厚的笑脸。 王队摩挲着茶缸上斑驳的纹路,眼角笑意不减分毫,仿佛白桑的话语不过是掠过耳畔的山风,他故意将茶缸碰出清脆声响:“来,先润润喉,咱们边喝边聊。” 如此散漫的态度,激起白桑的火气。 林归山紧贴着门板,耳尖几乎要穿过薄薄的木质屏障。偷听的姿势让迷彩服布料摩擦出细微声响。 又说我能力不行!她是不是知道脚伤是因为我,所以故意针对我! 苏桐按自己的思维想,跟白桑刚见面她就嘲讽自己能力不行。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再跟王队说自己不堪大用,这是在给她穿小鞋吧! 好好好,好得很! 苏桐不再偷听大步流星离开,自然不知道后面白桑为她安全的考虑。 白桑手掌利落横截,精准挡开王队递来的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叩在会议桌上:"让新人直面持枪盗猎者?这不是任务,是送命!" 冷冽的目光锁定王队,眼神写满不容置疑的坚决。她有义务保护好每一个队员,哪怕现在林山归还不是她的队员。 她指尖狠狠点在平板上偷猎者握枪的画面划出刺耳刮痕。门外林归山摔门的声响还在回荡,她盯着王队推来的茶杯,蒸腾热气模糊了眼底翻涌的怒意。 她实在不明白王队在想什么,怎么能让一个明显是新手还控制不好情绪的人去参加如此危险的活动呢。这根本就是在把人往火坑里推啊! 这是对队员的不负责,她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护林队队长的。 王队慢悠悠转动着手中的搪瓷茶缸,丝毫未被白桑周身的怒意影响:"白队先压压火。"他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深意,"白队我拿我的职位跟你保证苏桐绝对是最合适的,她是我们队里最熟悉那片山林的人。" 白桑眉头拧成死结,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就算王队保证她也只相信眼睛看到的,指节无意识地叩击桌面,发出急促而烦躁的声响。 即便对方话里藏着隐情,可拿队员性命当赌注的决策,任谁解释都无法让她释怀。想到那个冲动冒进的年轻人要直面武装盗猎者,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王队她还是个新人!” “白桑队长,苏桐能力不差。不要拿你那套来规范我的队员。” 白桑的话多少有些伤人,作为队长他有必要维护自己队员。 两人的气氛紧绷起来,最后是白桑先妥协。她是来救人办事的,态度不好太强硬。 大不了,不让她上一线。 恍惚间发现自己竟已站在办公室外。她最终同意了那个被她认为儿戏的提议。 晚风卷着林间湿气扑在发烫的面颊上,让她清醒些许。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她就不会迟疑。 暮色中的风裹着松针清香掠过耳畔,白桑单脚轻点地面借力,瘸腿在砂石路上拖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真是浪费时间。 白桑低头看着肿得像馒头的脚踝,绷带勒出的红痕在青紫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觉得费事,她的身体她最清楚。 就在她即将跨出护林员大队铁门时,几道熟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幕。 应该是他们来接我了,但是怎么这么吵?不应该啊。 白桑的队员虽说平日里玩笑打闹不断,但从不会在公共场所扯着嗓子喧哗。 白桑咬着牙强忍着脚踝的剧痛,单脚连跳带拖冲向大铁门。金属门框勾勒出队员们剑拔弩张的轮廓,林归山涨红着脸攥紧拳头,而自己的队员正梗着脖子逼近,双方激烈的争吵声不断扩大,俨然有要动手的趋势。 怎么又是她! 白桑看着铁门处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苏桐的模样与先前突然发怒时莽撞冲动的影子重叠,而朝夕相处的队员们虽然素来爱闹,却从不在纪律上逾矩。 她心底的天平瞬间倾斜,跛着腿疾步上前时,眼底已腾起无奈——果然又是这个不知轻重的新人在挑事。 "都在干什么?"声音不算高亢,却像淬了霜的匕首,精准刺入剑拔弩张的对峙现场。队员们下意识挺直脊背叫了声队长。 真不愧是一个队里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桐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下颌扬起嘲讽的弧度。周身散发的气场充满对峙意味,静静等待着对方开口打破这凝滞的僵局。 “怎么回事?”一一扫过每位队员的脸,最终定格在林山归身上。 “这要问问你的好队员们了。”苏桐余怒未消,她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欺负,自从遇到白桑她一直都在倒霉。刚走出门就被贴脸找搀。 白桑是真克她啊! “你说。”随手指了位性子软的队员。 “是她,是她先嘲讽队长你的,说我们不配从事野保。”姜兰抬手直直指向林山归,眼里满是委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苏桐眼底的烦躁几乎要化作实质,高声质问。 人是怎么可以如此颠倒黑白的。 白桑将姜兰护在身后:“苏小姐,希望你能冷静点,不要吓到我的队员。” “白队长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不问问发生什么就定我的罪。犯人都有辩解的机会,我没有?”本来就烦没忍住阴阳怪气一番。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队员是队员,别人的队员就不是了呗。”苏桐好整以暇地看向白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怒火。 “你别乱说!这事跟队长没关系。”躲在白桑背后的姜兰忍不住辩解,不想把事扯到队长身上,影响不好。 “没错。”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队长没关系。” “没错,别往队长身上扯。” 野保队员们你一句我一句将事揽上身,如果怼的人不是苏桐,她就要为这可歌可泣的队友情感动了。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无辜。 “停。” 白桑打断队员们为她辩解,如果是队员们的错她认了。毕竟她是队长,队员犯错她有责任。但也不会让队员们受委屈。 习惯使然,听到白桑命令原本叽叽喳喳的队员们瞬间安静。 姜兰不服,冒着被罚的风险小声嘀咕:“要不是因为……队长你怎么会受伤。” 站在姜兰身前的白桑自然听清了姜兰的话,回头瞪了姜兰一眼。 她自己不小心不能怪任何人,队员如果是因为这是挑衅人家,是她们不对。 苏桐离姜兰较远,她的话被风一吹苏桐听到的不多,却足以拼凑真相。 果然是因为那事在给我难堪。 苏桐深呼吸调整心态,笑容艰难爬上脸颊,比哭都难看。 自己理亏被嘲讽两句应该的,应该的。 “白队,这事是我的问题。我道歉,对不起。” 谁都没想到苏桐会先道歉,白桑皱眉回头狠瞪了身后队员。 “不是……”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掩盖白桑的解释。 几十辆帕加尼如黑色洪流般停在斑驳的铁门前,引擎的低吼尚未完全平息,车门便已整齐划一地向上掀起。 白桑下意识想拽苏桐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却抓了个空——只见那丫头一个箭步逃到了人群最后方,背影略显决绝。 为首黑衣人眼尖,发现人群后跑起来的苏桐大叫一声“大小姐。” 苏桐浑身一僵,跑得更快了。 为首的男子突然单膝跪地,锃亮的牛津鞋碾碎了一地枯叶。近百名黑衣人随之齐刷刷躬身,声音震得铁门上的锈屑簌簌落下: "大小姐请归家!" 苏桐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还是被逮到了。 她都不敢回头,那群野保队还在呢,她简直不敢想那群人会怎么想她,尤其是白桑。 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