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喜提龙凤胎,四个大佬排队求名分》 第50章 带血的圣诞节 “律师?” “家族徽章?” “太爷爷传给爷爷,爷爷传给父亲,父亲再传给我。”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都说男人在动情的时候智商为零,她今天的试探,原本只是想知道周重光是做什么的。 如果真相是周重光所说,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同样持有这枚戒指,按照年龄来算,应该是周重光的父亲。 一个人渣。 禽兽不如的人渣。 应该被千刀万剐、扔到十八层地狱去喂恶鬼也不足以解恨。 她转过身,背对着周重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床单被攥出扭曲的褶皱。 戒指、皮鞋、文艺汇演、染血的白裙子、女孩们的尖叫声、破碎的玻璃…… “暖暖,跳下去。” “玉凤姐,我不敢。” “跳下去,快跳下去。” “我.......我不敢,好高,我害怕。” “照顾好露露,她还小。” 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破碎的窗户推下去,“砰”的摔到水泥地上,“暖暖,要活下去.......” 十岁的圣诞节是带血的。 那天,孤儿院里喜气洋洋,小朋友们都好高兴,女孩子们尤其高兴。 一向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院,提前一个月收到了好多漂亮的白裙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发卡。 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也没有穿过新衣服。 但是,这些礼物和新衣服,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有资格拿。 金玉凤、金玉露和她,是孤儿院里公认最漂亮的三个女孩子。 三个女孩里,玉凤最大,十三岁;她十岁;玉露才九岁。 保育员阿姨告诉她们,圣诞节当天会有尊贵的客人来孤儿院看表演,一定要把节目演好。 她们二十多个收到白裙子的女孩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排练节目,每个动作都练得极认真,生怕哪里没做好,让孤儿院丢脸。 圣诞节那天天气很好,她们早早的起来化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单纯的快乐,小脸红扑扑的。 孤儿院里,充斥着饥饿、霸凌、无缘无故的殴打和责骂,快乐的时光太少太少了。 从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晚上,小女孩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在见到“贵宾”的那一刻,所有人又都高兴起来。 她第一次见那么多车,那么漂亮的车;还有那些客人们,彬彬有礼,和气温柔。 这是外面世界的人,跟孤儿院里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世界。 小礼堂里,客人们在台下坐成一排,孤儿院工作人员陪在身边,后面是没被选上表演的孩子们。 简单的开场以后,音乐起。 是她们排练了无数次的音乐。 聚光灯从头顶倾泻,将白裙子浸染成流动的月光。 女孩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裙摆如天鹅的羽翼一样舒展。 音乐老师说,这首曲是讲天鹅们的故事,晴朗的日子,天鹅们在湖边嬉戏,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在跳舞的时候,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洁白优雅的小天鹅。 她尽力舒展着脖颈,手臂划出优美的弧度,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无忧无虑的天鹅,在湖面游弋。 一曲舞毕,礼堂内掌声如潮,衣着华贵的大人们纷纷站起来鼓掌。 表演结束后,保育员说大家都非常不错,参加表演的孩子们可以陪客人吃晚餐。 女孩们都好高兴,至少可以吃一顿饱饭,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我以后要学跳舞。” “我也是,我要当舞蹈演员。” “我要到电视上跳舞。” ....... 她跟在人群里,第一次知道,孤儿院后面那栋爬满藤蔓的三层小楼,竟然装修得如此奢华。 孤儿院的冬天很冷,小楼里却十分暖和。 推开厚重的大门,暖香混着檀木气息,让她有些燥热。 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女孩们都被着新奇的场景所震惊,这里跟她们每天生活的孤儿院,只有一墙之隔,却有天壤之别。 她不记得当天吃了什么,宴会桌很长,每个客人身边都安排了两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陪着。 男人们歪斜着倚在丝绒软榻上,雪茄烟雾里,她困得睁不开眼。 一只手伸进她的裙子里,她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 宴席上的人越来越少,连玉凤和玉露两姐妹也不见了。 “困了吗?”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男人一把将她抱起,“困了叔叔就带你去睡觉。” “我不,我要回去.......”宋锦书扭动身体,指甲狠狠超男人脸上抓去。 男人咒骂一声,手臂勒住她肩膀,像死鱼一样在地上拖拽。 走廊两侧的房间传来女孩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姐姐——姐姐救我——” 她听到金玉露的尖叫从房间里传来,混合皮带抽打在皮肤上的声音,“姐姐——” “不要,先生,我求求你,不要。” 无边无际的恐惧将她困住,男人扯开她领口。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食指上带着一枚特殊的戒指。 宋锦书拼命挣扎,尖锐的疼痛传遍全身,身体像是有重锤在一遍一遍反复敲击。 血珠在白裙子上晕开暗红的花。 难以忍受的痛楚让她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剧痛唤醒,房间里多了很多人。 空气里糜烂的气息让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身下血流成河,她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间房子里。 就算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 死了就可以见到爸爸。 家门口有一株栀子花树,是爸爸种下的。 栀子花开的季节,爸爸出去跑车送货,她会采摘最新鲜开得最美的花儿,扎成一个漂亮的花束,放在驾驶室里。 “砰”—— 一声脆响,趴在身上的男人突然瘫软。 “暖暖!” 第51章 颜狗要不得 金玉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牵着玉露,两人一起用力推开男人。 “两个小蹄子,敢用烟灰缸砸我!”男人怒火中烧。 金玉凤对着男人裆部猛踹一脚,扯起床上的宋锦书,正要飞奔出房间。 屋外一阵骚动。 她绝望的望了一眼,“玉凤姐........” “跟我来。”金玉凤带着两人躲进卫生间,将门反锁。 金玉凤后背死死抵住门板,门外是“哐哐”的砸门声。 她抄起沾血的烟灰缸,朝玻璃窗猛砸下去。 金属撞击玻璃的脆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窗户上的玻璃陡然碎裂成小颗粒。 金玉凤将两人推至窗口,“暖暖,跳下去。” 她颤抖着看往楼下看了一眼,“玉凤姐,我不敢。” 钥匙扭动的咔嚓声就在耳边,金玉凤嘶吼着将两人往前推,“跳下去,快跳下去。” “我.......我不敢,好高,我害怕。” “照顾好露露,她还小。” 卫生间的门轰然洞开,金玉凤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两人拎起,推出窗外,“暖暖,要活下去.......” 在坠落的瞬间,她看到男人一把揪住金玉凤的头发,一脚踹向她的小腹。 她挣扎着从灌木丛爬起来,膝盖传来刺骨的痛。 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金玉凤的尖叫在冬日寂静的夜空里悲凉凄惨。 那一晚的女孩子,除了她和玉露之外都没有回来。 也包括金玉凤。 保育员阿姨说,她们被有钱人收养,要去享福过好日子了。 又过了几天,临近新年,天上下起很大的雪。 金玉凤的尸体出现在离孤儿院不远的河里,她身上的白裙子被染成深浅不一的红。 新闻里说,她是因为贪玩,在水边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她的死,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里。 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那晚的事,很多宋锦书都不记得了。 她连男人的脸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却独独记得他手上带的戒指。 戒指通体金色,戒面中央的珐琅獬豸图腾怒目圆睁,两旁环绕着古罗马权杖和天平。 以后,她再也没被选上去跳舞。 孤儿院又来了很多新面孔,很多小女孩也长大了,收到白裙子的那天,她们也跟她当初一样高兴。 .......... “书书,怎么了?”周重光从身后抱住她,“抖得这么厉害?” “没.......没什么。”她轻轻推开周重光的手,“想到了一些事,心里不舒服。” “是这里吗?”男人的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不带一点欲念。 “嗯。”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却让宋锦书想起了三层小楼里那只掐住她脖颈的手。 “重光,你会带我见父母吗?” 男人明显愣了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天真无害,“想见见你爸爸妈妈,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能生出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故作严肃道:“颜狗要不得。” “为什么要不得?” “因为很容易被骗,在诈骗案里,颜值越高,被骗金额越大。” 宋锦书顺从地仰起脸,声音甜得发腻,“那你快骗我一下。” 周重光打开手机相册,指着一张三人合影。 “左边是我母亲” 照片中的妇人身着香槟色真丝旗袍,盘扣处缀着细碎珍珠。 乌发盘成精致发髻,斜插一支翡翠簪子,碧色的簪头雕着一朵玉兰花。 “中间这个就是我父亲。” 指尖划过画面中央的男人,他坐在太师椅上,身着藏青色唐装。 左手自然搭在妇人肩头,右手握着一根精致的胡桃木手杖,食指上有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深深凹陷。 男人眉眼与周重光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凌厉,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让她不寒而栗。 宋锦书眨巴着眼睛,“你父亲看起来就像律师,严肃,威严;你倒是不像。” “那你说说,我像什么?” “模子哥。” 周重光勾起唇角,“在你眼里,我就不能有个正当职业?我父亲是律师,我也是律师。我周家四代都是律师。” 宋锦书故作不懂,“那为什么你父亲手上没有戴戒指?” “父亲原本也是执掌家族徽章的,十年前,父亲被歹人所害,身体受伤,无法再打理明德律所,便将家族徽章和律所一起传给了我。” “哦。”她强忍着身体的僵硬,仰头露出甜笑,“你做律师真是浪费人才,以你的资质,如果做模子哥,一定是销冠,鸭王。” “我一定天天去捧场,次次都点你——” 夜慕低垂,宋锦书蜷着身子沉沉睡去,方才调笑时狡黠的眉眼此刻柔软得像只小猫。 他侧身支起头,轻轻扯过被子替她掖好。 在今晚之前,他从未有过带女人回家见父母的想法。 父母对他的婚姻很开明,也很包容。 家世门第、财富地位在他这个阶层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伴侣,是一生之幸。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通讯录,在父母的三人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今晚不回去了,在我女朋友这里过夜。】 【如果你们有空的话,我可以带她回去见见你们。】 ......... 沈宅。 沈君澈出院以后,腿部伤需要休养,为方便照顾,便暂时住在沈宅。 午饭刚过,大哥坐在轮椅上,盯着手机屏幕笑得合不拢嘴。 沈砚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大哥是在跟谁聊天。 他之前一直以为“七月”是大哥的孩子,偷看完聊天记录才知道“七月”是一只小狸猫。 大哥在四月出生,江瑟瑟在三月出生。 两人生日的月份相加,恰好是七月。 连给捡到的猫咪起名字,都在秀恩爱。 嫉妒使人丑陋,沈砚清暗骂了句,“秀恩爱,黄得快。” 自从江明月告诉他,婚礼那天大哥去给父亲拿药,根本没有机会与宋锦书独处之后,他总想当面找宋锦书问清楚。 奈何,宋锦书微信删除,电话拉黑。 沈砚清巴巴的走到沈君澈跟前,“大哥,你想小妹吗?” 沈君澈:??? 正在这时,宋锦书的电话打过来,“大哥,你的腿好点了吗?” 沈砚清:“你为什么拉黑我?!宋锦书,你凭什么只拉黑我不拉黑大哥?!” 第52章 心理性厌恶 宋锦书听到沈砚清的声音就觉得烦,瞬间失去交流的欲望。 她听过生理性喜欢这个词,对沈砚清,应该算是心理性厌恶。 “大哥又没得罪我,我为什么要拉黑大哥?” 沈砚清一愣,“楚娇娇得罪你了,你也没拉黑她。” 宋锦书不想与他继续纠缠,说道:“我想拉黑谁就拉黑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沈砚清猛拍大哥的瘸腿,电话那头传来沈君澈痛得呻吟。 宋锦书心疼得揪了下,“把手机给大哥,我不跟你讲话。” 不讲就不讲。 沈砚清把手机递给沈君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匆匆回家的江明月和沈星野,龇着牙:“你跟瑟瑟表姐的事........” 沈君澈,“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你要是不想让爸妈也知道就把小妹骗回来,尤其是妈,妈要是知道你跟瑟瑟表姐........” 江明月对他一向忌惮,戒备心很重。 江家没有男丁,二小姐江红年龄尚幼,如果知道他跟江瑟瑟在一起,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想。 这也就是两人确定恋爱关系至今两年,都没有公开的原因。 他清了清嗓,“小妹。” “大哥你的腿上怎么了?还是疼得很厉害吗?前些天我听康叔说好些了的........” “膝盖.......膝盖疼得很,肿了。” 沈砚清醋意都快溢出来,“好好说,大哥。” 他穿过花园,看到王妈,咬着后槽牙扯出笑,“晚上加个石斑鱼,甜品做花胶炖奶,鱼要清蒸。” “牛排煎熟一点,别看见血丝。不要刺身。晚餐可以配果酒和红酒,红酒加苹果和香料煮开。” 王妈懒得理他:“你在教我做事?” 沈砚清翻了个白眼,“你的宝贝三小姐要回来吃饭。” 自从搬出沈宅以后,宋锦书就再也没回沈宅吃过饭。 上个月回沈宅还是大少爷出车祸住院,很晚才回来,连早餐都没吃就走了。 从宋锦书被老太太收养那天开始,她就打心里心疼这个孩子。 当年老太太病重,知道老太太有意让宋锦书嫁给沈君澈,她不知道多高兴。 沈君澈长得帅气、一表人才不说,性格温和,又会疼人,与宋锦书从小关系就亲。 她都想好了以后这两人生一双儿女,她跟康叔就去照顾小娃娃,晚年倒也热闹。 怎料被沈砚清这个花花公子截胡。 截胡就算了,还搞出新婚当天新郎官跑路这种事。 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给过沈砚清好脸色。 听到宋锦书破天荒回来吃饭,她高兴得忘了甩脸子,“三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几点到?是她一个人吗?晚上过夜不?” 沈砚清冷哼一声,“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王妈不仅没生气,脸上堆起笑意,“你确定三小姐会回来吃饭?我怎么没听太太说起?我是老人家,二少爷你可别诓我。” 他看见大哥摇着轮椅往里走,鼻子一酸,心里闷闷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大哥隔着台阶对王妈挥了挥手,“小妹晚上过来,做几个她爱吃的菜,清淡些。” 王妈像得了圣旨一般,原地踱步搓了搓手,“三小姐还真来,我以为沈砚清又在胡说八道。” 沈砚清:好好好,用我的时候是“二少爷”;不用我了就是“沈砚清”。 王妈招呼护工推沈君澈进屋,见沈砚清站着不动,推了他一把,“不要挡路,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 “喂,王妈,你刚刚不是这么对我的。” “喂什么喂,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王妈头也不回,“又不是你把三小姐请回来的,是大少爷请回来的。” ......... 宋锦书与陆泽谦从医院出来,才想起晚上要去沈宅看望大哥。 陆泽谦扶着她的腰,拉开副驾驶车门,“回家吗?还是去工作室?” “沈宅吧。” 她抿着唇,“大哥的腿说是肿得厉害,我担心他,想去看一看。” 怕陆泽谦多心,宋锦书连忙解释:“大哥是个从不装病的人,他不想让我担心,一直都是把大事说成小事,我怕他有什么瞒着我。” 陆泽谦对沈君澈一向敬重,也不觉得宋锦书想回沈宅是什么需要介意的事,轻声道:“在我这里,不需要解释这么多。” 暮色已浓,黑色宾利稳稳停在沈宅门前。 “三小姐到了。” 听到汽车引擎声,王妈和康叔小跑着迎上去。 “走慢点。”陆泽谦小心翼翼地扶着宋锦书的手肘,另一只手虚护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王妈和康叔迎到车前,目光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疑惑地看向宋锦书。 她不是娇气的人儿啊,是病了? 王妈忐忑问道:“三小姐这是..........” 笑了笑,握住宋锦书的另一只手,“怎么还麻烦陆少爷送回来?让康叔派车去接你不就好。” 意思再明确不过,到了沈宅,就是我沈家的事儿。 我沈家自有佣人保姆,不劳烦你一个外人伺候,可以松手走人了。 “不麻烦。”陆泽谦自然地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手却没有松开,“我们从医院回来,我也是顺路。” “医院?” “三小姐身子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跟家里说?” 怀孕的事江明月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不想让沈家的其他人知道。 宋锦书有些局促地望了陆泽谦一眼,“泽泽,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到了。” “嗯,那我先走了,别乱吃东西,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给我。” 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从房子里出来,目光死死盯着陆泽谦环在宋锦书腰间的手,讥诮道:“哟,陆少不留下吃个饭再走?” 陆泽谦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沈二公子这么诚心邀请我,也不是不行。” 第53章 双胞胎,十周 陆泽谦本就想找个机会向沈家人坦白他与宋锦书的关系,等的就是沈砚清这句话。 他揽着宋锦书的腰,大摇大摆走进餐厅。 沈砚清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恨自己多嘴。 沈君澈在餐桌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陆泽谦扶着宋锦书进来,脸色蜡黄,身体没什么精神,也以为是生了病,关切道:“小妹,是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不舒服。”陆泽谦扶着宋锦书坐下,“锦书怀孕了——” “双胞胎,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沈砚清脚步突然顿住,“你刚说什么?” “我说,”陆泽谦慢条斯理地替宋锦书铺开餐巾,“锦书怀孕了,双胞胎,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正巧这时,沈星野江明月从楼上下来。 陆泽谦环视一周,大家都在,人挺全。 他不慌不忙从西装内袋抽出超声波照片,“孩子十周,双胎,发育正常。” 照片上两个小小的胚胎在光影里蜷缩,刺得沈砚清眼前发黑。 十周?七十天?他跟宋锦书离婚还没到三个月,孩子怎么会有七十天? 她早就跟陆泽谦在一起了? 倒是冤枉大哥了,陆泽谦才是那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七十天,这个数字像钢针般反复扎进他的大脑。 离婚协议还未签,她的肚子里却已孕育着别人的骨肉。 头疼,头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他视野里扭曲成盘旋的血蛇。 他踉跄着跑进卫生间,肩膀狠狠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终于摸到那瓶蓝色止疼药,他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胸腔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宋锦书怀孕了,孩子十周。 十周前,他才坐上纽约飞往京州的飞机....... 江明月一看到B超照片就知道怎么回事。 之前,她以为孩子是余世楠的,逼问过宋锦书。 宋锦书倒是没承认,只说不知道。 如果还是是陆泽谦的,以她对陆家和陆泽谦的了解,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B超上的十周,是以末次月经为推算日期。 她生过孩子,自然知道。在计算胎儿大小时,通常会以末次月经后第一天为怀孕起始点,那天后卵泡开始形成。 十周算下来,与宋锦书说的离婚那晚与林初一和陆泽谦去过黑马会所,也对得上。 不是余世楠的就好。 江明月指尖轻轻摩挲着 B超照片的边缘,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宋锦书身边,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老三,怎么不早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却满是心疼。 宋锦书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江明月是希望孩子是陆泽谦的。 如果孩子是陆泽谦的,沈家愿意留下,也愿意认肚子里的孩子。 “都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饭。” 三个孩子之间的事,沈星野一向不参与。 看到妻子的态度的接受是接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王妈,去多拿双碗筷。” 王妈“哎”了声,对厨房喊道,“陆少爷来了,再送一副碗筷过来。” 在王妈心里,陆泽谦比沈砚清可是绰绰有余。 长得一表人才,为人和气,知根知底,与三小姐相识多年,关键是对三小姐好。 现在三小姐有了孩子,还是双胞胎,做陆家少奶奶比在砚池别墅独守空房强。 沈砚清从卫生间出来,回到餐厅。 看到王妈风风火火忙前忙后,江明月不住地给宋锦书夹菜。 他才走了一小会儿,父亲和大哥就开始跟陆泽谦说说笑笑。 倒是有了新女婿第一次进家门的那意味。 父亲沈星野坐在主卫上,右侧是江明月,江明月旁边是宋锦书,宋锦书挨着陆泽谦。 长条桌的另一个,靠近沈星野的位置给他留着,后面坐着大哥。 他刚落座,听到沈星野问:“老三怀孕了,陆家连个正式提亲都没有,这是什么规矩?” 宋锦书局促得满脸通红,偷偷看了眼陆泽谦。 陆泽谦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将剥好的虾仁放进她碗里,开口道:“看锦书的意思,她想稳定些,先等宝宝生下来。” “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倒也稳妥,你父母亲什么态度.......” 陆泽谦赶紧接话,“母亲很高兴,今天陪锦书去产检,医院的大夫是母亲旧友。” “父亲知道是双胞胎后,下午已经安排管家去买楼,别墅写锦书的名字,在宝宝出生前,全部都会装修好。” “聘礼清单拟好后,过两日父亲会亲自送过来。” 他抬眸看向沈父阴沉的脸,“我对陆家的生意完全没有兴趣,锦书如果有兴趣,父母乐于放手。” 这句话倒是不假,整个京州谁不知道,陆少的兴趣在时尚圈。 沈星野咳了一声,脸色缓和不少,对这个女婿,他也是满意的。 比自己那个混账二儿子强。 一家人其乐融融,沈砚清....... 人人都不看好我,偏偏我也不争气。 人人都笑话我,偏偏我也最好笑。 人人都骂我,偏偏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和宋锦书之间,好像真的缺点缘分,也缺点运气。 母亲不喜欢宋锦书,她便被放在奶奶身边长大,陪伴她的人,成了大哥。 好不容易从奶奶那里求娶她,婚礼当天在化妆间听到她与大哥偷情。 从母亲那里知道那天的事大概率是误会,他本想问个清楚,宋锦书又怀孕了。 腹中的孩子,十周,两人还没离婚,她就有了别人的孩子。 他没有那么大度,大度到妻子在婚姻续存期内被人搞大肚子;再去问“你有没有爱过我?”这种愚蠢的话。 整个晚餐,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宋锦书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见他一直走神,沈君澈用手肘碰了碰他,“砚清,你不是有事要问小妹吗?怎么不问?” 第54章 “宝宝是沈砚清的” 宋锦书抬头,“二哥,你有事问我?” 沈砚清玩世不恭的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说罢,晃了晃酒杯里的红酒,与宋锦书的杯子碰了下。 “恭喜我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前妻,如今终于苦尽甘来,觅得良人。” “也感谢陆少,这么多年对我前妻关爱有加,在我出国的三年,让我妻子一胎两宝。” 沈星野拍案而起:“住口!沈砚清,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我像个什么样子?!”他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手指一一掠过众人,“你们,所有人,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我与小妹变成如今这样,你们扪心自问,都没有责任吗?” 沈砚清从座位上站起来,逼近江明月,“我亲爱的母亲大人。” “你从来就没有认真对待过我的感情,悦美国际账面上已经没有可流动资金了,全靠楚家输血,所以你便撮合我跟楚娇娇。” “你明知我跟楚娇娇清清白白,你偏偏要去骗小妹,说我跟她在国外有过一个孩子,这么荒唐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若不是从江瑟瑟口中套出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明月为了让宋锦书死心,连这么不着调的事也能编出来。 “还有,父亲。”沈砚清冷笑道:“作为一家之主,你从来没有过一点主见,任由母亲侮辱大哥,你知不知道大哥越可怜,小妹越心疼他,离我越远。” “大哥。”沈砚清走到沈君澈旁边。 “你觉得我纨绔子弟、觉得我花花公子,你从来没有真正认可过我,相信我能给小妹幸福。” “她只要有一点点不适,有一点点不开心,你就出现了。可是,我才是她老公,我才是那个该去安慰她、呵护她的人。” “我很讨厌你让着我,我不需要你让。” 整个餐厅陷入死寂,众人鸦雀无声。 沈砚清一把扼住宋锦书的手腕,“王妈和康叔,在你们心里,你们三小姐配给我,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怎么能被我糟蹋呢?她应该嫁给大哥,大哥多好,体贴、会照顾人、性格温和、疼爱她怜惜她.........” 泪水夺眶而出,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分不清是头疼引发的旧疾,还是心底翻涌的酸涩。 沈砚清突然伸手,狠狠扯过桌布,桌布被瞬间抽离,瓷器碎裂的声响如惊雷炸响—— 汤碗、餐盘、红酒瓶接连坠地。 碗碟残片飞溅,众人惊呼着躲避。 “为什么!”沈砚清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声音带着哭腔。 “小妹明明已经快爱上我了,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祝福我,没有一个人看好我跟她........” “现在,她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还有六个月孩子就会出生,你们倒好,所有人都觉得她会过上好日子,终于摆脱了我这个人渣。” “陆泽谦,他能有我爱小妹吗?他能有我了解小妹吗?”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宋锦书心上,她从没想过,“爱”这个字,会从沈砚清口中这么严肃的说出来。 她爱过他吗?他爱过自己吗? 那些漫漫长夜,她独自坐在栀子花树下,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胃里突然翻涌起强烈的恶心感,宋锦书弯下腰干呕,手腕却被沈砚清死死捏住。 小腹传来尖锐的抽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子宫壁上乱刺。 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滑下,宋锦书低头,看见米杏色的裙摆晕开暗红的血渍。 双腿变得绵软无力,她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沈砚清身上。 “血......血........”王妈惊恐的尖叫刺破混乱。 一阵更尖锐的绞痛袭来,小腹传来的抽痛愈发强烈。 沈砚清一把将她抱起,冲进夜色里。 ....... 晚餐以一种极为难堪的方式结束。 宋锦书受到了惊吓,遵医嘱要卧床半月休养。 暑气尽,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 窗外的栀子花树,繁花落尽,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 陆泽谦每日过来看她,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 晚霞如薄纱般漫过窗台,门铃轻响。 “进来吧,门没有关。” 她下意识以为是陆泽谦,却在来人闯进客厅时,小腹又抽痛了下,“你来干什么?” “暖暖,我来看你。” 余家在白天鹅餐厅找江明月麻烦的事历历在目,宋锦书不想与余家有任何瓜葛,冷言道:“我不用你看。” “你不用,宝宝用。” 余世楠的手轻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来看宝宝。” 自从陆泽谦“认领”以后,宋锦书就开始怀疑肚子里的宝宝跟余世楠很有可能没关系。 “宝宝跟你没关系。” 肚子里是双胞胎宝宝,比正常十周的胎儿要大些,正好可以胡说八道。 “宝宝已经四个月,四个月之前,我还未离婚,孩子是我前夫沈砚清的。” 宋锦书别过脸不去看他,她不擅长撒谎,很容易因为心虚被戳穿。 “你既然觉得你很了解我,就应该知道,以我的性格,如果还没有离婚,根本不可能跟别的男人上床。” 怕余世楠不信,她特意将裙子拢了拢,小腹凸出得更为明显。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你信得过的医生,四个月的胎儿,应该多大?三个月的胎儿应该多大?”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死死盯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喉结上下滚动:“你说什么?” “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无关,是我前夫沈砚清的。” “我不信!”余世楠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问过我。” “是,我是问过你。” 宋锦书强撑着对上他猩红的眼睛,脑子转得飞快,“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只知道自己怀孕了,并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什么时候有的。” “我.......我现在确定了,宝宝是我前夫沈砚清的,跟你没有关系。” 房门“砰”地被踹开,皮鞋重重踩过羊绒地毯。 沈砚清倚靠着门框,“宋锦书,你再说一遍。” 第55章 纯爱战士 两个男人同时站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她困在中间。 她不知道沈砚清在外面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她与余世楠的对话,犟嘴道:“你不好好到悦美国际待着,来我这发什么癫?” “哦?”沈砚清审视的望了她一眼,“我就那么有能力?我在纽约,你在京州,我能让你隔空怀孕?” “那我得是多长一根.......” “啪!”话音未落,宋锦书一巴掌扇过去,“沈砚清,你特么侮辱谁呢?!” 那一巴掌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肚子里的孩子是哪天有的,她心里有数。 沈砚清这句话,明显是怀疑她婚内出轨。 这一巴掌打得沈砚清有点懵,脸上火辣辣的疼,五个指印鲜红刺目。 沈砚清捂着脸,嘀咕道:“你还真舍得下手,你那点力气和手段,全都用在我身上了。” “滚!”女人声音发颤,指着门边,“给我滚。” “我偏不。”沈砚清在沙发上坐下,斜眼瞥她,云淡风轻道:“说吧,我怎么就侮辱你了?” 宋锦书看了眼余世楠,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 要么承认宝宝四个月大,是离婚前就有了。 要么承认宝宝是离婚那晚在黑马会所有的,余世楠肯定会不依不饶。 “你没有侮辱我。”宋锦书动了动唇,“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 “宝宝是我在婚姻续存期跟别人有的,是我出轨,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给你戴绿帽子。” 话一出口,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沈砚清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承认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我.........你.........那个.........大可不必如此诚实,这么贴脸打开......” 余世楠原本是不信的,却听她在沈砚清面前亲口说出来。 他在宋锦书面前跪下,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暖暖,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在乎的是你。” 余世楠抬头,眼眶猩红,“我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宝宝的父亲,不管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根本不介意。” “我爱你,不会因为你怀了别人的孩子、不会因为你在上一段婚姻里是不是出轨而停止我的爱。” 宋锦书:这人有毛病吧?! 沈砚清:说实话,有点感动.......我就没这么高的觉悟........ “我说过,十年前错过你,是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我既然找到你了,就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在这时注意到余世楠手腕上厚厚的白色纱布,边缘还隐约渗出暗红的血迹,“手怎么了?” 余世楠微微一怔,随即将手藏到身后,“没什么。” “好像流血了。” “一点小伤。” 沈砚清轻哼一声,“你快别装了,你就是故意让我前妻看到。” 宋锦书瞪了他一眼,沈砚清闭嘴噤声。 她并不怀疑余世楠的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 这一刻有,下一刻就没有了。 现在有,过几年就没有了。 她垂眸望着那层渗血的纱布,“我看看。” “别看,会吓到你。” 纱布层层解开的瞬间,腐肉与布料粘连的撕裂声刺得人头皮发麻。 宋锦书猛地捂住嘴,喉咙里泛起恶心感—— 伤口遍布整个手腕处,暗红的血痂裹着脓水,深可见骨。 她忍不住狂吐起来。 余世楠赶紧重新裹上纱布,轻声道:“你又胆小,说了不要看........” “怎么搞的?怎么会这样?” “打碎了镜子,用碎片划的。”余世楠声音平淡得可怕,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跟母亲坦白了想要娶你的事,也告诉母亲你怀了我的孩子。” “母亲很生气,用混有安眠药的茶水迷晕了我,把我关在阁楼里。” 胎动带来的隐痛与胸腔里翻涌的酸涩搅在一起。 余世楠确实说过要娶她,不过她那时以为是一句戏言而已,当不得真。 没想到余世楠还真的跟家里说了。 “我绝食七日抗议,又用瓷片划伤手腕,撞墙,用皮带绑在卫生间上吊.........” “母亲威胁我,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暖暖,我想你想得发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你的影子,我什么也不怕了。” “最后一次,我打碎镜子,割腕自杀。伤口很深很深,母亲不得不送我去医院。” 他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昨天,我在军区医院苏醒,等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终于逃了出来。” 宋锦书:有大病吧?!老天爷,别死在我这儿啊。 沈砚清:听别的男人对我老婆表白,真特么感动啊,感动死老子了,纯爱战士+1。 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的打算,就是守着你和宝宝。”余世楠将宋锦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相信我,我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宋锦书抽回手,强忍着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要不你还是先回家?或者回医院?” “回家?”他捧起宋锦书的脸,目光炽热,“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宋锦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余世楠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别劝我,也别赶我走。” 沈砚清鼓掌,“精彩,感人,真是新时代的梁山伯与猪八戒;罗密欧与忽必烈。” 话锋一转,面向男人,“你喜欢我老婆哪儿?你说出来,看她能不能改了?” “沈砚清你闭嘴行吗?”宋锦书见不得沈砚清这阴阳怪气说风凉话的样子,她知道余世楠的性格。 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是世家子弟,自有骄傲和固执的资本。 可一想到余世楠母亲的手段,还有保镖们狠毒阴鸷的眼神,她的心里就一阵发紧。 “我不闭嘴。”听到汽笛声,沈砚清望向窗外,“哟哟哟,老婆,又来人了。” “这下,彻底热闹了。” 第56章 “孩子我也有份” 陆泽谦大踏步走进屋里,看到沈砚清,先是一愣。 看到余世楠,又是一愣,“你来干什么?” 余世楠与宋锦书之间的事,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 他做的那些事,陆泽谦心知肚明。 余世楠倒也不怯,扬了扬下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我来看我的宝宝。” “巧了。”余世楠故意将宋锦书往怀里带了带,染血的指尖划过她肩头,挑衅意味十足,“我也来看我的宝宝。” 空荡荡的房子里瞬间有了剑拔弩张那味。 宋锦书扭着挣脱,胎动带来的剧痛让她脸色煞白,眉头皱了下。 余世楠察觉到她的不适,手臂下意识收紧,“不舒服?” “放开她!”陆泽谦一只手狠狠揪住余世楠的领口,将两人整个拽向自己。 对这个男人,他的恨不比林初一和宋锦书少。 余世楠缠着纱布的伤口迸裂,鲜血成股从手腕处流下。 陆泽谦突然发力,宋锦书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可余世楠哪肯松手,染血的指尖死死勾住她的裙摆。 陆泽谦勾唇冷笑,“你不去做你的妈宝男,倒来这边找存在感。” 白天鹅餐厅的事,就是余家做的。 那个嚣张跋扈的中年妇人,他调查过了,是余世楠的母亲。 若不是江明月一直提醒他把宋锦书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余世楠抬起手臂,一拳打在陆泽谦脸上。 陆泽谦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打得偏过头,他抹了把脸,扑上前,两人扭打作一团。 毕竟是手腕受伤,余世楠的力道小了不少,渐渐不敌。 陆泽谦瞅准时机,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地上。 “我忍你很多年了。”拳头如雨点般砸向余世楠。 宋锦书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小腹的抽痛如潮水般袭来。 “别打了!”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可两人根本充耳不闻。 “你回去问问你妈,她做的事有多狠毒。”陆泽谦翻身骑在余世楠身上,掐住脖子,咬牙切齿道:“永远别出现在这里,你不配。” “我配不配你说了不算,我自己说了才算。” 余世楠被掐得脸色涨红,却仍不示弱,用膝盖狠狠顶向陆泽谦的腹部。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宋锦书刚要上前拉开两人,被沈砚清眼疾手快扯开。 “你干什么?自己现在什么身体自己心里没数?” 沈砚清虽然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却不希望宋锦书出什么事。 “可他俩........”宋锦书在一旁干着急,“这样打下去我怕出事。” “能出什么事儿?!”沈砚清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嘲讽道:“你看看你多能耐,能让.........” “闭嘴!” “你也就只敢对我这么凶。”沈砚清嘴角闪过一丝得意,“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与众不同?” 宋锦书无心与他插科打诨,眼下陆泽谦和余世楠在地上翻滚扭打,场面乱作一团。 沈砚清看出她心里的着急,刚要上前拉开两人,怎知两人在扭打中撞翻了置物架。 “轰隆”一声巨响,置物架轰然倒地。 玻璃摆件如雨点般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片一片。 “啊!”宋锦书尖叫一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所有的人来不及反应。 沈砚清本能地伸手替她去挡飞来的碎片,却被失控的余世楠一把推倒。 后背重重撞上满地狼藉,尖锐的玻璃碎片扎进皮肉。 “沈砚清!”宋锦书撕心裂肺地喊着,不顾小腹的剧痛冲上前。 余世楠和陆泽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打斗戛然而止。 沈砚清躺在血泊中,鲜血浸透了白衬衫,他强撑着露出一抹苦笑:“幸亏不是你劝架........这要是你,我得心疼死。” “你别说话。”宋锦书颤抖着双手,泪水却不受控的流出来,“沈砚清,谁要你心疼了?” 陆泽谦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余世楠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和痛哭流涕的宋锦书,“对不起,暖暖,我........我不是故意的。” 温热液体不断从指缝间流失,像攥不住的流沙,她死死按住沈砚清后背的伤口,泣不成声,“沈砚清,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鲜血汩汩流出,宋锦书心疼得心里滴血,她捡起地上的碎玻璃摆件,“砰”的砸向余世楠。 “滚啊!”宋锦书咆哮着把余世楠推出房子,“我讨厌你,我恨你。” “如果我肚子里真是你的孩子,我马上就去把他打掉,多一天都不会留下他。”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沈砚清要是有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我会杀了你为他偿命。” “暖暖。”余世楠惊讶宋锦书会说出这种话,“他沈砚清对你能有几分真心?难道我对你的真心,就不是真心吗?” “你的真心谁爱要谁要,别尽给我一些没用的东西。” 宋锦书崩溃大哭,额头抵着沈砚清的额头。 “哭什么哭......”沈砚清喉间溢出带血的气泡,“我又没死,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 染血的手指艰难地抚上她隆起的小腹。 “你现在有了宝宝,有了事业,还有钱。就算我死了,也不准哭。” “不是你想的这样,沈砚清。”她紧紧搂着他的身体,呜咽不成声,“我没有出轨,我的孩子是离婚后才有的。” “与你离婚那天我太难受了,跟泽泽和初一去黑马会所喝酒。” “那晚我喝了很多很多,头疼得厉害,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一个月后,月经推迟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泽泽说孩子是他的,余世楠也说孩子是他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宝宝的爸爸是谁。” “我瞎说的,我全是瞎说的,沈砚清,我骗了你,我没有跟别的男人鬼混,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沈砚清攥紧她的衣角,“如果是那晚有的孩子,我也有份。” 第57章 吴秘书要登基称帝 宋锦书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问道:“沈砚清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了进来,宋锦书被陆泽谦强行拉开。 她看着沈砚清被抬上救护车,白床单上的血迹刺得她眼睛生疼。 车门关闭的瞬间,她想要追上去,被陆泽谦一把拉住:“别去了,听医生的话,好好卧床休息。” “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我确实很想跟你在一起,沈陆两家祖上也还有些交情,我不至于对沈砚清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救护车的尾灯在夜幕里消失不见,宋锦书回躺到沙发上,脑子里总想着沈砚清的最后一句话,他到底说了什么? .......... 明德律所。 电脑上的资料,周重光已经完完整整看了两遍。 越看,细节越值得深究。 他基本可以断定,19年前的夏天,暴雨夜的车祸,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在司机温浩出事前,已经欠下六百万巨款。 一个月收入不过万的长途货车司机,在征信并不好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愿意给他借贷六百万。 出车祸前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他的原配发妻突然离家;二、他沉迷上地下赌场赌博。 或许是因为妻子的离开让他陷入一种绝望虚无的人生状态,他在赌场每把都玩得很大。 小赢几次后,往往就会输掉一大笔。 赌场会在他输钱以后,立刻借给他一大笔。 就这样,越陷越深。 短短一年,利滚利已经欠下六百万巨款。 催收电话像幽灵一样如影随形,在出车祸前,每天都可以收到几十通电话催收欠款。 奇怪的是,在出车祸死了以后,这些催收电话,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以周重光对地下赌场借贷的了解,人死债消在这里并不存在。 父债子偿才是硬道理。 温浩自幼没有父亲,十八岁那年寡母因病去世,后来娶妻生女,日子虽然平淡,却也幸福。 他没有父母兄弟,女儿还年幼,按照行业规矩,赌场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他的妻子找回来还债。 可债主们偏偏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她,也放过他的女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真相究竟是什么? 驾驶室里的那束栀子花是谁送给他的?还是他打算送给谁的? 跟宋锦书有关系吗? 周重光盯着图片,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一片阴翳。 画面里破碎的挡风玻璃旁,那束染血的栀子花与砚池别墅院子里的白色花影渐渐重叠 记忆突然闪回,他们之间从相识到熟悉,每一步,都似乎在她的掌控之中。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似乎格外关注他的戒指。 可又偏偏表现出毫不在意,完全不懂戒指所代表的含义。 如果........周重光脑子里灵光炸现,一开始,宋锦书就知道他的身份。 她故意接近他,一步步与他亲密,是为了通过他的力量去调查父亲车祸的真相呢?! 明德律所虽然行事低调,却因擅长打经济类官司,在京州豪门眼里,无人不知。 她从小在沈家长大,耳濡目染,知道明德律所的名声也不足为奇。 如果真是这样,他与她之间,关系要简单很多很多。 他可以毫无保留的、敞开心扉去爱她。 一个弱女子,借助他的力量,去做这件小事。 虽然是被利用了,可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简直甘之如饴。 要试探她一下吗?他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 周重光唤来吴秘书,屏幕上车祸现场的照片被放大到极致,把散落在地上的栀子花束圈起来。 “去,找一个花店,用一模一样的包装纸,包一束一模一样的花。” “花的朵束要一样,大小要差不多,包装纸上的花纹图案要完全相同。” 吴秘书使劲眨了眨眼,我的老天爷,这种二十年前的包装耗材,我去哪里给你找? 没办法,老板要泡妞。 只能硬着头皮上。 京州鲜花批发市场,潮湿的冷气裹着百合与腐叶的气味。 吴秘书挨个档口询问,得到的都是摇头。 “您这纹路看着像千禧年那会儿的,早停产了。” “现在都流行极简风,轻奢风,谁还弄这种的?” 批发商抠着指甲上的泥,嫌弃的看了一眼,“去城乡结合的远郊,有些没有拆完的城中村,或许可以碰碰运气。” “那种地方买花的人少,一卷包装纸可以用十几年。” 三天跑遍城乡结合部二十三家花店,吴秘书鞋底磨得发毛。 手机突然弹出妻子的消息:【吴公公,请问您连着三天微信步数超过五万步,是要准备登基了吗?】 吴秘书把花束图片发过去,【娜娜,这种花束的包装纸,你有没有见过?】 妻子秒回:【怎么?这是周皇帝的新任务?】 吴秘书:【老板要泡妞,点名这种花束,这种包装材料,要一模一样。】 夫妻一场,虽然平时斗嘴斗得狠。 【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年父亲节母亲节,学校门口的花店就是这种纸。】 吴秘书心提到嗓子眼,打电话过去,“娜娜,你在哪里读的小学?” 电话那头是女人的河东死后,“吴德发,你可真够厉害,周重光撅个屁股你都知道要给他递纸,连我读哪个小学你都不知道?!” 吴秘书赶紧哄,“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我的姑奶奶,你以后撅屁股,我也给你递纸,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小学?” “东南城郊,百花巷百花小学。”女人顿了顿,思考几秒,“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拆迁了。” “前几年我们同学聚会,我回去过一次,城中村全部都拆完了,准备建一个大型游乐场。” 吴秘书忐忑问道:“花店呢?学校门口的花店呢?” “花店倒是还在,我记得好像是叫——时光花坊........” 吴秘书心尖一颤,时光花坊—— 花束的飘带上,那些隐隐约约看不清的字,似乎就是“时光花坊”。 第58章 时光花坊往事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吴秘书拨通了周重光的电话,“周先生,包装纸找到了。”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周重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的位置发我,我现在去找你。” 吴秘书站在街边,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疾驰而来。 车门打开,周重光身着黑色西装,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 “上车。”周重光简短地说道,吴秘书钻进车里。 “什么情况?” “在东南城郊百花巷,百花小学旁边的时光花坊,大约二十年前卖过这款包装纸。” 时间对得上。 车子在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拐过七弯八绕的巷子,终于停在一家破旧的花店前。 褪色的木质招牌上,“时光花坊”四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门铃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霉味混着陈年花香。 “哪位?”后屋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老人扶着门框出现。 白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颤颤巍巍的手如枯树枝一般干瘪。 吴秘书立刻掏出照片:“老先生,这种包装纸,您这儿还有吗?” 老人浑浊的眼珠在凹陷的眼窝里迟缓转动,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虚抓两下。 他是盲人?? “老先生,您.........是不是看不见?”吴秘书心凉了半截,伸手扶住他。 “看.......看得见,我看得见。” 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震得后颈褶皱里的老年斑微微颤动。 周重光按住吴秘书的手,示意他别说下去;在老人眼前伸手晃了晃。 果然,他是盲人。 就是不知道是天生盲人,还是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失明。 周重光问道:“老先生,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到您这里买过栀子花?” 老人咧嘴笑,“这位先生说笑,栀子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怎么用得着在花店买?” “这里到处都有,谁家院子里不种上几株栀子花树,前几年路边到处都是,要不是这些年拆迁树都被砍掉了.......” 这倒是句实话。 几只燕子飞过,惊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 周重光环顾四周,天花板角落结满灰绿色的蛛网。 花店缠绕着几盏老式钨丝灯,灯泡表面蒙着厚厚一层油垢,灯光透过时变得昏黄而诡异。 靠墙的花架早已失去往日光泽,铁艺栏杆锈迹斑斑,歪歪扭扭地倚在墙上。 墙上贴着二十多年前流行过的海报画。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家店就是他要找的。 过了半晌,老人转身,“两位先生是要买花吗?我一大把年纪了,如果先生们要买花的话,要自己包装花束。” “我老咯,不中用了,眼睛看不见,手也抖得厉害。” “买。”周重光毫不犹豫说道,“我想给我太太送一束栀子花,她今年25岁。” “她六岁的时候失去父亲,脖子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她喜欢用浅粉色的包装纸,白色蕾丝丝带.........” 老人扶着柜台的手剧烈颤抖,锈迹斑斑的铁艺花架被震得哐当作响。 几片干枯的花瓣从积灰的花盆里簌簌飘落。 浑浊的眼球泛起水光,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字句,“暖暖.......您太太是不是姓温?” 吴秘书一惊,正要开口询问,周重光抬手示意他噤声。 “是的。”周重光极力抑制内心波涛汹涌,“她很喜欢栀子花。” “她........她还活着吗?她.........当年突然就不见了。” 老人摸索着从柜台深处掏出个铁皮盒,盒盖上的碎花图案早已斑驳,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里面躺着半张褪色的心愿卡—— 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写着:“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她父亲是开大货车的,母亲在她小时候跟一个有钱男人跑了。” “母亲跑了以后,没人照顾她,她也不到上学的年龄。她父亲温浩便把她放在我店里,托我给她一口吃的,让她有个地方待。” “小姑娘倒是很懂事,她知道自己寄人篱下,经常帮我干活。她聪明得很,看我包花材,才几次,就有模有样,比我包得还好。” 一切都说得通了,驾驶室里的那束花,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温暖暖送给父亲的。 “后来有一天,我记得是夏天,下很大的雨。” “来了几个人,半夜把她叫醒,说让她去见她父亲一面。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又过了几年,这边慢慢开始拆迁。大部分房子都拆掉了,要建一个游乐场。” 老人喉头哽咽,说不下去,“我一生无儿无女,就剩这家花店。我常想,要是她还记得这里,顺着路能找回来.......” 周重光给了个眼色,吴秘书立刻让老人带着去选包装纸。 他拿起玻璃柜台上铁盒里的心愿卡,悄悄塞进西装内侧口袋里。 “周先生,选好了,就这两张。” 吴秘书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周重光将铁盒轻轻合上,迈步走向后屋。 老人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在堆满旧物的纸箱里翻找。 最终摸出两张泛着潮气的浅粉色包装纸,边角已经发脆卷起。 周重光接过包装纸,他没有多言,将包装纸小心叠好,连同从店里要来的白色蕾丝丝带一并放入手提袋。 回到办公室,周重光他戴上白手套,在台灯下展开包装纸,动作轻得像是在修复一件文物。 按照照片里的样式,他将新鲜栀子花层层包裹,蕾丝丝带在花束底部系出精巧的蝴蝶结。 当最后一道褶皱抚平,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心愿卡——“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暮色四合,周重光抱着花束来到砚池别墅。 宋锦书站在台阶上,宽松长裙被晚风掀起一角,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重光,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万一我不在岂不让你白跑了一趟?” 他将花束递了过去,浅粉色的包装纸在路灯下泛着柔光,“温暖暖。” 第59章 周重光的试探 他知道了? 宋锦书心跳得厉害,呼吸慌乱。 难道周重光已经知道自己接近他,是为了调查孤儿院的事? 他是站在他父亲这边的?他要怎样对自己? 等确定她的身份后,他打算怎样做? 宋锦书勾唇浅笑,故作责怪,“给我送花,嘴里却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接过花,假装不在意的随手扔在一边,“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周重光神色如常,轻笑道:“不打开看看?这是我第一次给你送花,花材是我自己选的,花束也是我自己包装的。” 宋锦书捏了捏鼻子,嫌弃得很,“我不喜欢这种花,太香了,很廉价。” 撒谎撒得太有失水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院子里会种这么大一株栀子花树。 周重光的眼神让宋锦书心里发毛,她也注意到栀子花树,磕磕巴巴解释,“沈砚清这个狗东西倒是喜欢,他非要种到院子里。”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周重光不知她为何要否认,这种反应倒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如果太果断的承认,反而可疑。 周重光弯腰捡起花束,故意让褪色的心愿卡掉出来,轻声念道:“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手术刀,精准划开她精心缝合的伤疤。 宋锦书感觉血液瞬间凝固在太阳穴,耳坠坠得耳垂生疼。 恍惚间看见六岁的自己踮脚够花店柜台的模样,父亲的白衬衫还带着洗衣粉的清香。 母亲不知所踪后,父亲整日沉溺酒精。 只有在跑车送货的时候,是勉强清醒的。 她唯一一次问母亲去哪里了,换来父亲冷冷的一句,“她死了。” 她不相信母亲死了,固执的认为母亲一定会再回来。 可直到父亲去世,直到这么多年,母亲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音讯全无。 父亲回家越来越晚,有时候一连好多天也不回家。 她只能去“时光花坊”的老爷爷家里,老爷爷无儿无女,对她还算呵护。 每次爸爸去“时光花坊”接她,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她没有幼儿园可以念书,自然就没有同龄的玩伴。 花坊里的花儿,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可控,家里莫名出现了很多人。 他们往往趁着月色来,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卷走。 每次家里来人,爸爸总是把她藏在狭小黑暗的阁楼里。 她听得出打砸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声响后,家里的东西碎一地。 透过小小的缝隙,她看到爸爸跪下来,求着他们再宽限几日。 她不明白宽限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跪下来。 她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在7月14日那天,那天是她的生日。 爸爸罕见的给她买了个生日蛋糕,又给她买了一条碎花裙子。 她在生日蛋糕的心愿卡片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自己的心愿—— “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她听“时光花坊”的老爷爷说,心愿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如果让别人知道,就不灵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心愿卡放在铁盒子里,藏在“时光花坊”的花架下。 过完生日,吃完生日蛋糕,爸爸难得给她梳头发,在辫子上绑了两个蝴蝶结。 她绑了一束栀子花放到爸爸驾驶室,挥挥手说再见,“爸爸,早点回来。” 爸爸和那辆货车再也没有回来。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记忆从每道裂痕里涌出来。 那天晚上开始下雨,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到第二天晚上,泥土被泡得松软。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裹挟着雨丝从四处漏风的窗缝灌进来。 她端坐在矮矮的凳子上,望着窗外扭曲的雨幕,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忽明忽暗的闪电中若隐若现。 雷声大作,雨势愈发癫狂。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个人穿着厚厚的雨衣,举着黑伞站在门口。 她机械地起身跟他们离开,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大概是去看爸爸。 车子在积水的街道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也扫不净满窗的雨痕。 在医院,走廊外。 她抱着双膝坐在长椅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天终于亮了,有人叫她,她跟着走进去。 那些人告诉他,病床上那具盖着白布的躯体,是爸爸。 爸爸很快被推走,她也被送往孤儿院。 她母亲不知所终,父亲车祸去世,没有在世的亲人,她符合孤儿院接收条件。 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她站在满是青苔的石板路上,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她就这样被扔进另一个弱肉强食的小社会。 在孤儿院的第一晚,潮湿发霉的床铺下爬出蟑螂。 她蜷缩在角落,却被邻床的胖男孩一脚踹在腰上,骨头碰撞的闷响混着哄笑回荡在昏暗的房间。 月光透过狭小的铁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在迷迷糊糊间,被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她猛地惊醒,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床角。 “听说,你爸死了?被车撞死的?!” 三个女孩围过来,其中一个拽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按进散发着恶臭的马桶里,狂笑道:“撞死鬼很可怕的.........没头没手没脚..........” 冰凉的脏水灌进鼻腔,她拼尽全力,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背上。 在孤儿院的那几年,她见到了无数人性的恶和丑陋。 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各种虐待令人发指。 十岁那年的圣诞节,她受到非人的折磨。 离开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如果不走,她觉得自己肯定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终于,她等到了一个机会。 沈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来孤儿院捐赠。 她一眼看到沈家老太太胸前的那个梅花胸针,摘了一朵梅花别在耳后。 她不出所料被沈老太太注意到,她被带回沈家。 也有了新的名字—— “宋锦书”。 第60章 “我不准你们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阵凉风吹来,宋锦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点冷。” 周重光脱下风衣披在她肩上,“回去吧,别着凉。” 宋锦书走了两步,见周重光站着不动,问道:“你不进来坐坐吗?” “不了。”周重光淡了淡眸,“律所那边还有点事,我要过去一趟。” 宋锦书品出了话里疏远的意味,哽咽着,“我想要你陪一会儿。” 声音软得像被雨淋湿的丝线,轻轻一扯就会断掉。 她向前半步,拉起周重光的手,泪眼朦胧,“重光,就一小会儿,我……我害怕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今天真的有事。”他后退一步,避开宋锦书的手,“下次吧。” 回周公馆路上,周重光心头疑问重重。 通过宋锦书的那些反常表现,他几乎就可以断定,她就是那场车祸司机温浩留下的独女。 可是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是单纯的信不过他吗? 如果信不过她,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接触他? 他攥着已经有些蔫了的栀子花束,不知不觉走到会客厅。 父母已经吃过晚饭,对他突然回家,既诧异又惊喜。 “哪儿弄来的花?”父亲周正扬抬眼,目光落在那束花上,“有心上人了?” “算是吧。” 母亲笑笑,“这孩子,什么叫算是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他坐到母亲边上,心里的疑问挥之不去,“父亲,您是否还记得刘董曾经提到过瑞康医院?” “瑞康医院怎么了?” “我有一个朋友,她的父亲十九年前的夏天出了一场车祸,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送到瑞康医院抢救,而不是更近的公立医院。” 周正扬啧笑了一声,“不必再问我,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父亲不亏是老谋深算,周重光顿了下,“我更想知道,他父亲的器官被换给了谁?” 周正扬拍了拍他的肩,一眼将他看穿,“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送花的人?” “是。”周重光也不否认,颓废道:“可是,她不信任我。” “她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肯告诉我过去发生了什么?” “她改了名字,外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我知道,她就是那个人。” 周正扬第一次听儿子说这些,知道儿子在感情生活里大概是受了挫,安慰道:“不要紧,慢慢来。” “我和你母亲对家世门第都不看重,只要人品好,与你相爱,我们都欢迎。” “谢谢。”周重光从未听父亲说过这些话,心里感慨万千。 他从小寡言少语,很小就离家去国外念书,与父母都不算亲近。 十八岁回国接手明德律所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对父母也多有忽视。 “对不起。”他想起上次庆功宴的事,“那次是我冲动鲁莽,驳了父亲的颜面。” 周正扬听到这里也很动情,玩笑道:“父亲的颜面大着呢,哪里是你一次就能驳的?” 随后问道:“你那天着急忙慌的离开,也是去看她的吧。” 母亲掩唇笑道:“正扬,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重光的底裤都被你扒光了。孩子这么大了,给他留点隐私。” “他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们。” 周重光红着脸,低头埋进母亲怀里,“让父亲别说,您自己倒是说个不停。” “好好好,不说了。”母亲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不过啊,总得让我们见见未来儿媳妇吧?给我们说说,这姑娘什么样儿?” 周重光坐直身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她叫宋锦书,是沈家收养的三女儿。” 他不知道父母对离异的态度,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坦白,“她之前……有过一段婚姻,不过已经离婚了。” 话一出口,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母亲笑着打圆场:“离婚怎么了?现在年轻人合则聚,不合则散,很正常。” 父亲附和道:“对着呢,看人最重要的是人品和性格。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讲三从四德和一女不嫁二夫?” “对呗。” 客厅的氛围又恢复了活泼温馨。 母亲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可不准因为她曾经离过婚就轻视她,瞧不起她。” “我们是开放文明的家庭,不搞封建女德那一套。” 周重光完全没想过父母会这么开明,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很好,坚韧、善良,也很聪明。”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父母,“她从小母亲离家出走,六岁的时候父亲出车祸亡故。” “她嫁给我以后,你们要好好对她,要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要全心的接纳她,对她要比对我还好。” 父亲和母亲不等他说完就笑作一团。 尤其是父亲,边笑边与母亲说道:“你瞧瞧,这还没进家门呢,就开始安排我们这个安排我们那个。” 母亲佯装委屈地抹了抹眼角,实则眉眼含笑,“不然呢,常言道:娶了老婆忘了娘,我们重光这还没娶老婆呢,我这个娘就没地位了。” 父亲端起茶盏,挑眉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重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保持镇定。 黑马会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不能提。 “在一次酒会上,她对我手上的戒指很感兴趣,让我借给她看几天。” “戒指?”父亲突然警觉起来,眼神锐利如鹰,“你把家族徽章戒指借给她看?” 周重光当然知道这样不妥,可话已出口,暂时也没办法圆回来。 硬着头皮解释道,“她不懂,单纯是觉得好看,稀里糊涂的。” 父亲没有放过他的窘迫,继续追问:“那这姑娘在哪里长大?她母亲不知去向,父亲车祸去世,总要有个依靠吧。” “孤儿院。”周重光顿了顿,“按照十九年前的安置办法,她符合孤儿院收养条件。” 父亲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说她改过名字,那么,她在孤儿院叫什么?” “温暖暖。” 客厅突然安静下来,茶盏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叮咚”脆响。 父亲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不准你们在一起,也不准你以后再见她。” 第61章 吐了楚娇娇一身 周重光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前一分钟还对他的感情举双手赞成。 听到“温暖暖”三个字后,态度大转变。 母亲也惊呆,唤福伯清扫地上的碎渣和茶叶,趁机把父亲搀扶走。 周重光跟了上去,拦在两人面前,“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我说不行就不行!” 母亲想要隔开对峙的两人,声音带着讨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话音未落,父亲挥开她的手,撞在雕花扶手上。 木质栏杆上尖锐的雕花划破她后背的衣衫,血珠顺着皮肤渗出来,在米色绸缎旗袍上晕开。 “嘶——”痛苦的抽气声从齿缝溢出,她强撑着抬头,哀求道:“重光,别跟你爸犟........” 母亲一向软弱没什么主见,周重光不忍心看到母亲为难。 从父亲这么大的反差来看,他几乎可以断定,父亲与那场车祸一定有某种关系。 温浩沉迷赌博,负债累累,妻子早就离他而去,一穷二白。 谋财完全说不通。 十九年前,父亲年富力强,身体也很好,根本不需要任何器官移植。 ........ 宋锦书收到陆泽谦发的消息,沈砚清醒了。 伤势不重,伤口也不深。 玻璃碎片扎在后背,照顾起来比较麻烦,完全康复需要一些时日。 沈砚清趴在病床上,听到宋锦书的脚步声,艰难扭过头,脸被压得变形,样子颇为滑稽。 “哟,稀客啊,今天这么有空?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宋锦书本来还想问他伤势如何,被这阴阳怪气的话恶心得够呛,回怼道:“来看你死没死?” “让你失望了。”沈砚清一手撑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这么快。” 沈砚清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喂,你空手来的?” “啊?” “没带个什么果篮、花篮、人生鲍鱼花胶...........”沈砚清撇撇嘴,嫌弃道:“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懂事........” 真是生气啊。 宋锦书恨得牙痒痒。 天知道她担心得一整晚没睡,接到陆泽谦的电话后,脸都没洗,套上罩衫就过来。 “嗯,是我错了,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买十个花圈送过来。” 宋锦书刚要走,沈砚清拉住她,“别啊,这么小气。” “我小气??”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宋锦书冷笑一声,“大方的人来了。”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楚娇娇走进来。 甜腻的香水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直冲鼻腔。 胃部一阵翻涌,宋锦书有些想吐。 “砚清,你怎么受的伤?” 楚娇娇踩着细高跟扭到床边,声音夹得她胃里一阵痉挛。 “是不是很疼?”她歪着头靠近,泪珠在睫毛上打转,“才一天不见.......” 沈砚清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后背伤口牵扯得他哼了声,“你的消息还真是够灵通的,狗鼻子都没你这么灵。” 楚娇娇咬着下唇,委屈巴巴道:“是江阿姨让我来的,她有事在忙,走不开,托我来看看你,再给她回个话,让她安心。” “那我妈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沈砚清哂笑,“我妈有没有告诉你,她撮合咱俩,是因为沈家资不抵债,要用楚家的钱。” 宋锦书倒是听到过一些这样的信息。 沈氏悦美国际资金链出了问题,这两年都靠楚家输血。 现在沈砚清这么亲口说出来,倒觉得对楚娇娇来说,有些残忍。 “那又怎样?”楚娇娇扬起下巴,露出精致的锁骨,“我爸妈的都是我的,我的都是你的。” 她伸手去摸沈砚清的脸,话中有话,“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我付得起价。” “我不靠夫家养活,也不会拖累丈夫,不跟别的男人偷情,也没有性取向不明的男闺蜜。” “另外。”楚娇娇走到宋锦书身边,声音轻得只有俩人才听得见,“我家世清白,父母可查,人生经历可查........” “我没有改过名字,也没有在孤儿院生活过。” “哦,对了,我听说锦书以前生活过的孤儿院,现在成了购物中心。” 她故意凑近,甜腻的香水味混着温热的呼吸。 “前天,有一个之前在孤儿院工作过的保育员。” “孤儿院拆迁后,弄到了一大笔钱,这几年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不知道在哪儿攀上了谁的关系,想跟爸爸做点生意,爸爸原本只是想带我去见见世面........” “怎料,对方竟然认识你,她说在孤儿院那几十上百个孩子里,就属你命最好。” 楚娇娇得意极了,前天的饭局,绝对是她最大的收获。 她一向不喜欢商务局,母亲说这次组局的人不一样,非要她去盯着父亲。 起初,她还任性推脱,“我不去。” 她满脸不情愿,直到母亲说,“不去也行,不去明年的今天,你多几个弟弟。” “那人的口碑圈子里人尽皆知,手段下作,没有底线。你爸爸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我对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男人嘛,骨子里就那样。爸爸再怎么宠爱你,要是哪个野女人说怀了个儿子......” 一阵头晕目眩,鼻腔里的香水味突然变得腥甜,空气像沉重的铅块一样压在胸口。 胃部疯狂翻搅,喉咙涌上一股股酸意,宋锦书来不及捂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秽物溅在楚娇娇高跟鞋边,她尖叫着跳开,低头一看,裙摆沾满了污渍。 楚娇娇连连后退,鞋跟却在秽物上打滑,“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呕吐物上。 新一轮的恶心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胃部剧烈收缩。 “呕——”更多呕吐物喷涌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楚娇娇头顶。 她挣扎着要起身,细高跟踩到秽物再次滑到,四仰八叉地躺在满地狼藉中。 沈砚清忍着后背的剧痛冲过来,看到宋锦书额头上汗津津的,脸色白得瘆人,“怎么了?” “砚清,她绝对是故意的,她故意恶心我。” “故意什么呀故意。”沈砚清厌恶的甩开她的手。 “锦书怀孕了,我的孩子。” 第62章 沈砚清还原离婚当晚 “什么?”楚娇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我老婆恶心到了,要不是你恶心到她,她会吐得这么厉害?” 沈砚清一手扶着她,一手揽在宋锦书腰后,小心翼翼带她绕过污秽物。 宋锦书浑身虚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半抱着往外走。 楚娇娇气得浑身发抖,尖叫着冲上前挡住去路,“你们离婚了!!早就离婚了!!” “哦。”沈砚清啧笑,“确实,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她现在不是我老婆,是娃妈。” 他转头看向宋锦书,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娃妈,走了,去洗把脸。” 宋锦书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讽刺。 曾经心心念念盼着他这样护着自己,如今真到了这一刻,却只觉得疲惫不堪。 她小声反驳,“别乱说,孩子不是........不是你的。” “我没有乱说。”沈砚清的手掌贴着她后腰,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还真以为我是去偷狗?!” 那天她喝得烂醉,只记得金玉露扶她回房,之后的事一片空白。 她喉咙发紧,强撑着反驳,“不可能......那你.......你去干嘛?” “明知故问。” 沈砚清最喜欢看她这幅明显心虚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去干嘛?我当然是去行驶我作为丈夫的权利。” “白眼狼。”沈砚清笑着调侃,手指碾过她红得发烫的耳垂,“爽完就让我滚,比渣男还绝情。” 她不记得了,确实一点都不记得。 宋锦书慌乱地别开脸,却被沈砚清用食指勾起下巴:“看着我,嗯?” “我不看。” 男人拇指轻轻擦过她颤抖的唇瓣,“要我把每个细节都说出来,你才肯相信?” “喜欢在上面,还喜欢关灯,喜欢我吻你耳朵.......” “沈砚清,你给我闭嘴!” “你这人真难伺候,不说你又不信,说了你又生气。” 沈砚清低头咬住她发顶,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跟那天晚上一样难伺候,累得我找个夜宵摊,连吃两大碗炒饭。” “别信别人胡说,这活儿一般人干不了。” “来来回回折腾四五次,生产队的驴都没我这么辛苦.......” 宋锦书羞得满脸通红,她分不清沈砚清到底是在胡说,还是真有这回事。 这个人一向嘴里没几句实话。 她咬牙切齿道:“沈砚清,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沈砚清轻笑一声,“明明是你吊着我的脖子吱哇乱叫,差点把我勒死.........” 话锋一转,“我有证据证明我说的话。” 宋锦书白了眼,“什么证据?” “你的嗓子肯定哑了。” 宋锦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第二天早晨,她的嗓子确实哑得厉害。 当时只觉得或许是前一天晚上在黑马会所喝酒唱歌声音太大,喊破了嗓子。 “我........”宋锦书狡辩,“我当天唱歌了,唱了很久,嗓子就.......就喊破了。” “哦?”沈砚清缓缓低头,“是吗?” “是........啊,为什么不是?” “当然不是。”沈砚清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们三一起去唱歌,为什么就只有你的嗓子哑了?” “男人婆和娘娘腔怎么就好好的?” “就你会的那几首我还不清楚?哪个是需要喊破嗓子的?” 男人长臂一挥,将她横抱起来,平放在病床上。 “要不要我现在重新演示一遍?让你彻底想起来?” “不要!” 沈砚清,“现在想起来了?” 宋锦书摇摇头,看沈砚清又要上手,违心的点点头,又怕他再问想起来什么,接着摇头。 沈砚清爱死这副糊涂装明白的样子,他坐直身子,“你不是喜欢对灯发誓吗?” 他伸出三个手指,“我沈砚清对灯发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如果有一个字是的假的,被雷劈死。” “离婚那晚我去找你,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等了你很久,才看到金玉露把你送来。她把你送回房间后,你哭得很伤心。” “哭声从二楼窗户传进来,让我心疼得滴血,我想进去看你,怎料门窗紧闭,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叫醒贝贝,让它从狗洞里钻进去把门打开,告诉它我要是再不去看看你,他就没有妈妈了?” “贝贝被我吓唬住,真把门打开了。你看见我就扑过来,哭着问‘沈砚清,你为什么不要我?我可以改,改成你喜欢的样子’。” 眼泪夺眶而出,沈砚清揉了揉鼻子,“你说‘沈砚清,我真的很爱你,很想和你有个孩子,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你说你一直在等我回来,等到心都干涸了。我忍不住吻了你一下,后面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我细说吗?” “不用!”宋锦书果断回绝。 她想起第二天早上贝贝对她的态度,好奇中带着怨恨,怨恨中带着不争气的责怪。 之前她总也想不通贝贝怎么了?也没少给狗粮啊。 敢情贝贝在门外听了一整晚?? 她快速瞟了沈砚清一眼,又垂眸,“你关门了吗?” “没有啊。” 我的老天爷,宋锦书长吸一口气,贝贝不是听了一整晚,是看了一整晚。 “你清醒了一小会儿,认出是我,赶我走.......”沈砚清两手一摊,嬉皮笑脸道:“大概是爽够了.........” “行了行了行了........”宋锦书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胡诌。 “砰”的一声,沈砚清就像失去支撑一样,重重砸在宋锦书身上。 宋锦书抬头,是楚娇娇。 她手上提着红色灭火器,发丝凌乱,脸上还沾着呕吐物,“砚清,我不是.......不是想伤害你..........” “是宋锦书这个贱人,她不要脸,她抢走了你,我不想伤害你.........你醒一醒........” 第63章 “陆泽谦,你真卑鄙。” “沈砚清!”宋锦书慌乱摇了摇他,掌心无意间触到他后脑处的黏腻。 伤口处皮肉翻卷,露出白森森的头骨,碎发与血块黏连在一起。 楚娇娇的目标是自己和腹中的胎儿,若不是沈砚清处处挡在前面........ 他就是那样,全身上下嘴嘴硬。 说最硬的话,做最柔软的事。 宋锦书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夺过楚娇娇手里的灭火器,一巴掌甩过去。 楚娇娇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瞬间肿起五道指痕,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尖声叫道:“你敢打我?!” “宋锦书,你只不过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小娼妇,十岁就.......” 话音未落,宋锦书的巴掌又狠狠落在楚娇娇脸上。 楚娇娇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发出尖锐的怪笑,“我说错了吗?我只是怕你忘了来时路,想提醒你.......” “啪”—— 宋锦书毫不犹豫打第三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她的鼻血扇出来。 “再说一句试试?”她俯身逼近楚娇娇,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去?” 楚娇娇被掐得脸色涨紫,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却仍倔强地勾起嘴角,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你.......你敢.......” 宋锦书加大手上的力度,眼神前所未有的狠毒,一字一顿道,“你看我敢不敢?” “你们在干什么?”查房护士抱着病历本闯进来,被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吓得后退半步。 病历本“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看向病床上的沈砚清,“病人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人一同回头。 “病人脑部受到重击,出现休克症状——” 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喊声。 宋锦书与楚娇娇被医护人员挤到墙角,眼睁睁看着他们推着沈砚清往抢救室狂奔。 楚娇娇神智已接近崩溃,状若疯魔,“我不是故意的,砚清,我不想伤害你,没有,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宋锦书目露凶光,咄咄逼人,“是你亲手拿灭火器砸向沈砚清的后脑勺。” “沈砚清要是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沈砚清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嫉妒我,背后暗搓搓的做那么多恶心人的事,我都忍了。” “你到处宣扬自己是沈砚清的初恋,是沈砚清的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周围所有人都那么说,说得宋锦书她自己也信了。 在一千多个漫漫长夜,她怀疑沈砚清对自己的,是不是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她怀疑沈砚清的爱,怀疑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甜蜜的日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宋锦书狠狠踹了楚娇娇一脚,“你骗骗别人就算了,把自己也骗了,真是悲哀。” 她号啕着喊出声,“沈砚清从来没有爱过你,他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我。” 陆泽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一小会儿,事情会失控成这样。 他在门口听到宋锦书说的这番话,像一把匕首刺进心脏,扎得他血淋淋的。 他强迫自己松开手,整理好情绪,“锦书,别这样,对宝宝不好。” 无影灯的白光刺得人眼眶发酸,宋锦书已经站起身,指尖还沾着沈砚清的血。 指尖的血迹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看吧,你连为她擦拭伤口的资格都没有。 “初一回来了。”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她知道我们的事。” 宋锦书摇摇头,“你骗我,泽泽,连你也骗我。” 陆泽谦不知道她说的骗指什么,心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我怎么会骗你呢?我们相识多年,彼此既是朋友也是亲人。” “我离婚那天晚上,在黑马会所,我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必须追查到真相的狠劲,“我肚子里的孩子,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心脏如坠冰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去孕检时宋锦书强装的笑容、此刻走廊里她通红的眼眶,还有沈砚清在展示架倒下的一瞬间把她护在身后的样子脑海中不断交织。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话啊!”宋锦书用力抓住他的西装领口,染血的手指在昂贵的面料上留下狰狞的印记。 “你是骗我的?还是我们真的做过什么事?” “锦书,你冷静点。”陆泽谦死死咬住嘴唇,他知道她渴望的答案是什么。 他大方了太多年,想小气一回。 爱情本就是排他的。他不争不抢,沈砚清倒是又争又抢。 “我恨你!” 女人双眼含泪,声音带着哭腔,“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沈砚清,明明知道我有多担心宝宝来历不明。”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直无条件的信任你,依赖你.........”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像狂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陆泽谦,你真卑鄙。”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初一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她用力抱住宋锦书,用身体将她与陆泽谦隔开,“锦书,别这样!” 转头看向陆泽谦,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心疼:“泽泽,先出去一下,我保证哄好她。” “嗯。”陆泽谦回头看了眼宋锦书在林初一怀里痛哭的模样,心如刀绞。 林初一轻轻拍着宋锦书的背,安抚道:“锦书,你怎么能对泽泽说那么重的话?” “你爱那个狗东西是你的事,可泽泽又做错了什么?” 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宋锦书猛地挣脱林初一的怀抱,冲上前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患者颅内肿瘤本就压迫神经,这次重击导致大面积出血,情况非常不乐观。” 医生的话化作耳边模糊的嗡鸣,她的嘴唇不受控地哆嗦,“什么肿瘤?” 第64章 宋锦书不同意离婚 走廊里此起彼伏的仪器嗡鸣像无数根钢针,直直扎进她的太阳穴。 医生翻开病历的动作在宋锦书眼中无限放慢,“病历显示沈先生一年多年做过一次脑部CT,结果显示是恶性肿瘤” “根据就诊记录来看,过去一年,沈先生一直在世界各地求医问药。” “三个月前,沈先生决定放弃治疗,回到京州,仅保留止痛药作为非常规治疗手段........” “三个月?”医生的话语似千钧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怎么可能?!” “三个月前他刚刚回国,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谈离婚.........”宋锦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明白了。 记忆突然不受控地倒带—— 那天,大哥说砚清要回来了,她好高兴。 她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早早回家,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买了好多花。 她不擅长做饭,只能买最简单最容易烹饪的食材。 担心自己做得太难吃,一遍一遍看视频跟着学。 等到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有沈砚清的消息。 她打电话给沈宅,才知道沈砚清从机场直接回了沈宅。 等到午夜,沈砚清总算来到砚池别院。 她满心欢喜的迎上去,他只站在门口,并不到房子里去,递给她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装着一份离婚协议。 “这套房子归你,我所有海外的不动产也归你,账户上的股票和现金全都归你。” 她惊愕于他的大方,问道:“沈砚清,你搞什么鬼?” 男人脸上照例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你又不是不识字,要我读给你听?” “你回来就是跟我离婚?” “不然呢?”沈砚清无所谓的耸耸肩,“当然,离婚也是有条件的,狗必须归我。” “我不同意。”她声音发颤,强撑着将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不是........”沈砚清明显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变得磕磕巴巴,“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钱给你,房子给你,我只要狗,这种只赚不赔的买卖,你是不是傻?” 女人寸步不让,“要结婚是你,要离婚的也是你,你把我当什么?” “嗯。”男人哂笑,“这个问题问得好,得等我想清楚了再回答你。” 她不死心,追问道:“是.......是因为楚娇娇吗?” 沈砚清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什么品味?!别侮辱我。” 女人眼神里写满执拗:“那我不同意离婚,除非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原因,一个我能接受的原因。” “我........”沈砚清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短期内不一定会回来。” 宋锦书冷笑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是跟楚娇娇一起去吧?那地方叫美国纽约对吧?你说的短期,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就当是吧。”男人缴械投降,语气软了下来,“你能这么想,其实也挺好。” 记忆如潮水般疯狂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很多绝望又痛苦的话,他总是以玩笑的方式说出来。 “宋锦书,大哥瘸个腿你哭得这么伤心,我要是死了,你打算怎么哭?” “老婆,如果今天病的是我,只有30%的手术成功率,你会怎么选?” “我一点都不怕死,我怕我死了以后,你怎么办?” “要不你跟大哥在一起吧,大哥总比旁人让我放心点。” “老婆,我头疼.......”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虚幻。 林初一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宋锦书,“锦书,你醒醒.........你别有事........” ........ 砚池别墅外。 月光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别墅二楼的窗户灯光熄灭,林初一从房子里走出来。 “她怎么样?”陆泽谦迫不及待问道。 林初一抿了抿唇,“放心吧,不要紧。” 两人在花园里坐下,贝贝温顺的趴在脚边。 “她还是不肯见我吗?” “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你总得给她一点时间。” “嗯。”陆泽谦猛吸一口烟,烟灰烫到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关于宋锦书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林初一心里也有疑问。 以前,她偏向陆泽谦,是因为对陆泽谦熟悉,认定陆泽谦是个好人,能好好对宋锦书。 可今天,她才想清楚,宋锦书心里从未放下过沈砚清。 就算肚子里的孩子是陆泽谦的,可让宋锦书带着对别的男人的爱和思念,与陆泽谦生活在一起。 林初一会觉得十分难过。 “泽泽,其实........” 陆泽谦打断她,“别问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在所有人里,只有我能给锦书幸福。” “只有我能给她一个稳定有爱的家庭,也只有我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林初一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泽泽,我们不要把自以为是的幸福强加于人。” “什么叫自以为是的幸福?”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陆泽谦想起她与宋锦书从医院孕检回来,幸福温柔的样子。 “我与沈砚清都是男人,与她认识的时间也一样长,这些年我一直陪在她身边,什么我不能要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在颤抖,尾音却又强硬地压下,“我会让她相信,孩子只有我这一个父亲。” 林初一轻轻拍了拍狗头,目光落在陆泽谦侧脸上,“泽泽,你这是在骗她,也是在骗自己。” “那晚我确实喝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可锦书她需要一个真相,你又何必这么残忍?” “我残忍?!难道你就不残忍吗?初一,你是我们彼此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向着沈砚清而不看好我?” 陆泽谦望着别墅二楼依旧漆黑的窗户,语气中带着几分偏执:“沈砚清快死了,而我会活得比任何人都久。” 林初一浑身发冷,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陆泽谦吗? 第65章 偶遇私生子 晨雾散尽,林初一的车早早停在砚池别院门口。 银灰色短发被风吹得肆意飞扬。 做旧的机车夹克随意搭在肩头,露出里面深灰色立领衬衫。 西裤笔直地垂落在马丁靴上,黑色皮质腰带扣是夸张的齿轮造型,右侧别着黄铜钥匙扣。 “走,上车!” 林初一随手搭在宋锦书肩膀上,“从今天起,老子就是你的护花使者。” 宋锦书被逗笑,“你怎么还没走?比赛不多吗?有空送我?” 送她是陆泽谦的提议,为了防止她被余世楠骚扰。 林初一不好直接说出口,讪笑道:“不愿意?” “那倒没有。”宋锦书熟练的上车,系好安全带。 油门声轰响,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 见宋锦书皱了下眉头,林初一拿出薄荷糖塞到宋锦书嘴里,“不舒服?我开慢点儿。” 她平时最不着调,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车里放薄荷糖。 宋锦书随口问道:“什么时候买的?还挺好吃。” “今早,来接你的时候。” 她本想说是陆泽谦让她买的,又怕惹宋锦书心烦,果断闭嘴。 “初一。”宋锦书有些伤感,“你真是我的嫡长闺,我原本是很害怕的,可有了你,我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了。” “你会陪我做孕检,送我到产房,作为家属给我签字,看着宝宝出生.......” 林初一长叹一口气,“我本来就比你身边那群死鱼烂虾强,那群歪瓜裂枣,就没一个好东西。” 车子刚驶入梧桐大道,林初一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 前方红绿灯下,黑色劳斯莱斯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父亲林雄的侧脸。 副驾驶坐着的女人妆容精致,鲜红指甲正亲昵地搭在林正雄手臂上。 后座那个与林初一眉眼有七分相似的男孩,正捧着平板玩得入神。 林初一脸上的笑意淡去,蝉鸣声震耳欲聋。 红灯漫长如一个世纪。 “锦书,你坐好。” 红绿灯切换,林初一猛踩油门,直直的追了出去。 挡风玻璃上斑驳的树影飞速掠过,汽车如脱缰野马般紧咬着前方的劳斯莱斯。 宋锦书死死抓住扶手,看着仪表盘上不断飙升的车速,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初一,怎么了?”她的喊声被淹没在风里。 林初一没有回话,父亲西装革履的侧脸在前方车窗若隐若现,副驾女人晃动的鲜红指甲刺得她眼睛生疼。 车身借着下坡的冲力贴住劳斯莱斯车尾,车头几乎擦着对方保险杠擦出火花。 林初一猛然打方向盘,车子横在劳斯莱斯前方。 刺耳的刹车声中,两辆车距离不过十厘米。 “锦书,你别下车,我处理点私事。” 林初一一脚踹开车门,副驾驶的女人尖叫着后退,鲜红的指甲在真皮座椅上划出几道白痕。 后座的男孩早已放下平板,惊恐地望着眼前一幕,“哇”的一下哭出声。 林雄一看是林初一,吐出两个字:“胡闹。” “我胡闹?”林初一冷笑一声,银灰色短发下青筋暴起,一手抓起女人按在座椅上,“她是谁?” 女人眼神中满是惊慌,她颤抖着掏出手机,似乎想要报警,却被林雄抬手制止。 后座的男孩哭得抽噎不止,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小手死死抓着座椅,嘴里不停喊着“爸爸”。 “爸爸?”林初一龇笑,“我只有两个妹妹,哪儿来的小野种,乱认爹?!” 林雄的目光扫过后座的男孩,又回到林初一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耽误你弟弟上学。” “我想干什么?”林初一揪住林雄的西装领口,“从小到家,你从来没有送过我和妹妹们上学。” “现在倒好,金屋藏娇,儿子都这么大了,有闲心送这个小杂种上学!” 她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林雄,你告诉我,是我想干什么?还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后座的男孩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小手紧紧抓着女人的衣角:“妈妈,我怕,她好凶……这个阿姨好凶。” “你放开!”林雄涨红着脸,脖颈的青筋随着怒吼突突跳动,他用力推搡林初一,却纹丝不动。 副驾驶的女人早已花容失色,慌乱地将男孩护在身后,嘴里不停念叨着“耀祖,别怕,妈妈在呢。” “耀祖?”林初一瞥过男孩胸前“威斯特国际学校”的校徽,死死盯着父亲,“学校倒是还不错,看来以后我要常去逛逛。” “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碰到这个小杂种.........” 林雄听出了语气里威胁的味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林初一松开手,后退几步,一巴掌甩在男孩脸上。 “你!你怎么打人?”女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眼睁睁看着林初一的巴掌重重落在男孩脸上。 “打人算什么?我还想杀人。” “逆女!”林雄暴喝着挥拳砸向女儿,却被林初一侧身躲过。 做旧的机车夹克掠过女人精心盘起的发髻,金属链条扫过她的脸颊,划出三道血痕。 林初一的膝盖狠狠顶在男孩胸口,听着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反而笑得癫狂:“叫啊!继续叫!怎么不叫你爸爸来救你?” 女人发疯似的扑上来,指甲朝着林初一的眼睛抓去,却被她反手掐住脖颈按在车窗上,“别人的老公就这么好?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非要贴上来?!” “你知不知道他是有老婆有孩子的?!” “你知不知道她的老婆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他也有孩子?他的孩子在学校里,别人怎么样骂她们?!” “够了!”林雄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按下号码,“我告诉你,别在这儿撒野!”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语气冷硬,“郑晚秋,你管管你女儿,又在发疯,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疲惫的声音,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初一,别闹了,回家!” 第66章 决裂 林初一的手无力垂下,泪水不受控制滚落,“你自己一辈子窝窝囊囊,为什么要求我也跟你一样窝囊?” “你能忍,我也能忍吗?妹妹们也能忍吗?” “你装聋作哑这么多年,这个男人有没有说过你一句贤惠?!如今,带着小三和私生子招摇过市的是他!他都不嫌丢人,我有什么好要脸的!” 母亲的声音混着哽咽,“别说了,初一,不怪你爸爸,都怪我。怪我生不出儿子,怪我没用,没为林家延续香火.......” “生不出儿子?”林初一仰头大笑,“所以他在外面养了十几年私生子?你还要替他开脱?” “他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手机里传来母亲压抑的啜泣声,混着断断续续的“回家”。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雄的脸涨成猪肝色,挥拳砸向林初一。 鼻梁传来重击后的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上唇滑进喉咙。 林初一捏了捏鼻子,一手血,“林雄,你为了这个野女人和小杂种动手打我?” “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林雄把女人护在身后,女人把男孩捂住怀里。 林初一咧嘴冷笑,口血水染红了唇周,对围观人群说道:“都来看看,他叫林雄,我叫林初一;他为了这个三姐和野种,挥拳打自己的亲生女儿。”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越来越多人加入看热闹的行列。 “一眼狐狸精。” “长得这么漂亮,干这么龌龊的事。” “真不要脸。” “一对狗男女。” ......... 林雄恼羞成怒,抬手还要再打。 “初一!”宋锦书再也顾不得林初一的叮嘱,从车上冲下来,挡在她前面。 “你来干什么?上去。”林初一拨开她,“这里没你什么事,别摔倒了,你现在特殊情况,我不需要你出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尖锐的警笛声刺破空气,几辆警车呼啸而至,人群开始骚动。 交警快步上前,挥动着荧光棒疏导堵塞的交通。 “都散了!散了!” 交警与林雄耳语几句,副驾驶的女人趁机拉着仍在抽泣的男孩躲回车里。 林初一扯了扯宋锦书的衣角,示意她上车。 宋锦书机械地迈着步子,坐进副驾驶后,她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空洞。 汽车缓缓启动,街道上的喧嚣逐渐被甩在身后。 林初一偷偷瞥向宋锦书,她垂着脑袋,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锦书。”林初一打破沉默,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氛围,“别丧着个脸,我又没输。” “老登只打了我一拳,我打了那个小婊子一拳,小杂种两巴掌。” 宋锦书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高兴一点咯。”林初一亲热的捏了捏她的脸,“不要担心我,我从不做吃亏的事。” “我那个人渣父亲在外面乱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撞到过好几次,只不过今天,看到那个女人和男孩的时候,有一点难过。” “放心,只有一点点.......”女人大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小小的空隙,比画了下,“就这么小一点点的难过。” “她是我妈。” 刹车声尖锐地撕裂街道。 “什么?”林初一不可置信地转头,“锦书,你再说一遍,什么?” 宋锦书终于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蓄满绝望,“她是我妈,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女人是我妈。” “瞎说.......”林初一感觉浑身脱力,她知道宋锦书是收养的,可仍想骗自己一次,“你妈不是江明月吗?” “她是我亲妈。” 宋锦书没想到,从五岁起就音信全无的母亲,会突然出现。 她不仅活着,还养尊处优,活得很好。 她介入别人的家庭,背上小三这种可耻的身份,给那个男人生了个儿子。 她保养得很好,与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反而更风情万种。 “对不起,初一。” 宋锦书扑过来,额头抵在林初一肩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宁愿她死在我面前,也不想承认她是我妈!” “五岁那年,她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她走了以后,父亲变得喜怒无常、性格暴躁、酗酒赌博,家里欠了很多钱。一年以后,父亲车祸去世,我因为无父无母,被送往孤儿院。”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的母亲她在哪里?她为什么要狠心抛下我和父亲?” “我在孤儿院过得很不好,我真的真的很想她.........” “刚刚,她没有认出我,大概是因为我长大了,与五岁的模样天差地别;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食指在切菜的时候被刀切到过,留下了一个长长的疤。” “下车。”林初一抓起副驾的化妆镜,狠狠砸向挡风玻璃,“滚下去,你不配。” “初一,对不起,求你听我说完。” “你想让我听什么?”她几乎是咆哮着,伸手去拉宋锦书的车门,“听你的母亲做小三破坏别人家庭是多么身不由己?听她挤走原配太太的成功经验?” “你的母亲坐在副驾驶上做林太太,我的母亲却在家里吞安眠药!” “那个野种也十一二岁了吧,她做了这么年恶心龌龊的事,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心安理得?” 宋锦书崩溃大哭,“初一,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也恨她,恨她为什么那么不知廉耻。” “我之所以跟你坦白,是因为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瞒着你。” “少拿这些话恶心我!”林初一伸手掐住她下巴,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有人拿枪逼着她爬上我父亲的床吗?” “荡妇,你跟你妈妈,一样恶心,你们母女真让人作呕。” “没有男人就活不了,从一张床到另一张床,就没有你们爬不上去的床。” “你更恶心,你妈至少还讹上了我爸,我爸认了她的野种;你肚子里的野种,连爹是谁都不知道?!” 第67章 报复 正是上班上学早高峰,初秋的街头,行人步履匆匆,凉意还不明显。 车门摔上的巨响还在耳膜震颤,手机“滴”的响起,陆泽谦的信息蹦出来:【锦书,你和初一怎么了?】 宋锦书这才发现,林初一解散了“沈砚清是SB群”。 点开头像进去,林初一的朋友圈已经不可见。 宋锦书:【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母亲当初为什么消失?母亲知道父亲去世了吗? 如果母亲知道父亲去世,自己要被送往孤儿院,为什么不回来找自己? 在孤儿院那六年,她一直在等母亲回来接她。 那个男孩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母亲究竟是什么时候跟林雄搞在一起的? 男孩校服上的校徽是“威斯特国际学校”,这所学校在京州只接受外籍学生。 宋锦书打了一辆车,直奔威斯特国际学校。 果然,看到母亲站在校门口。 女人轻轻抚平男孩的校服领子,与男孩说再见。 母亲见到她,先是一惊,目光里漫过嫌恶:“我见过你,你就是林初一那个赔钱货的朋友吧。” 宋锦书盯着女人右手食指那道蜈蚣状的疤,十分确定,母亲没有认出她。 她想起坐在“时光花坊”等母亲回家的夏夜,想起孤儿院铁门前无数个落空的等待。 “你想干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来者不善,女人警觉起来,“你要是敢动我儿子半根头发丝,我一定不放过你。” “好啊。”二十年的等待与委屈,在此刻变得格外好笑。 宋锦书问道:“李丽丽,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 女人没想到宋锦书能说出她以前的名字,脸色大变,“你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与一个叫温浩的男人结婚。 丈夫虽然对她很好,可她实在是忍受不了清贫的生活。 她喜欢大房子,喜欢名牌包包首饰鞋子,喜欢豪车名表,喜欢富足奢侈的生活。 所以,当另一个男人出现,只是开着帕拉梅拉在她面前晃了一圈。 她便抓住机会,扑上了去。 她很快被玩腻,被抛弃,可她根本不在乎。 被抛弃以后,男人作为补偿象征性的给了点钱,指头缝里漏下的钱,也足够让她积累跨越下一个阶层的资本。 就这样,她一次一次换男人,也一次又一次的换圈子。 直到十五年前,她眼看自己年岁渐长、引以为傲的美貌也开始大打折扣时,遇到了一心想要个儿子的林雄。 生儿子当然没那么容易,她在处理掉两个尚未成形的女婴后,终于有了个男孩。 为了这个男孩,作为高龄产妇的她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针来保胎。 她用了二十年,洗掉“李丽丽”,成了Lily An。 “我想干什么?”宋锦书无意识重复了一句。 曾经,她想过无数次,如果再次与母亲见面,她想干什么。 告诉母亲这些年自己过得有多不容易;告诉母亲父亲去世了,父亲很爱她;还是单纯的抱着母亲狠狠哭一场。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干什么,就是看看荡妇长什么样?” “死丫头,嘴巴放干净点!” “插足别人家庭,养私生子。”宋锦书不慌不忙笑道:“抛夫弃女,你那可怜的丈夫,到死都不知道你过得这么好。” “他还愚蠢的,一厢情愿的等你回来。” 李丽丽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她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也不清楚对方究竟知道她多少底细。 她知道林初一疯得不清,也有的是门路。 如果要查她的老底,并不难。 “至于你那个短命鬼女儿。”宋锦书顿了下,“你猜猜她怎么了?” “你丈夫死了以后,她被送往孤儿院,没几年就下落不明。据说是跳舞的时候被达官显贵们看上了,十岁就成了男人的玩物。” “她活该!”李丽丽尖声大笑,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狠狠戳向宋锦书胸口,“生在那种穷鬼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怪只怪她命不好,不像我儿子,生来就是享福的命。” 宋锦书心里针扎似的疼,恶狠狠道:“她没有什么好下场,难道不是你这个做妈的只顾自己享受荣华富贵而抛弃她吗?” 她用力攥住对方戳来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那道蜈蚣状疤痕,“李丽丽,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做小三能做得这么心安理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报应?”女人扭了扭手腕,挣脱开,“报应只不过是给你这种无能的女人用来心里安慰的。” “我这一生,唯一的报应,是嫁个温浩那个窝囊废。” 话音未落,宋锦书脱下高跟鞋,狠狠砸到女人脸上。 父亲从来都不是窝囊废。 在宋锦书幼小的记忆里,父亲是个温和善良的人。 他不忍心母亲吃一点苦,把母亲养得娇娇的。 母亲从不做家务,他把开货车赚的所有钱都交给母亲。 每个月可怜的几天休息日,反而是他最忙的时候。 他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买母亲爱吃的各种水果零食,连作为女儿的她都没有份。 不管时兴什么样的衣服,只要母亲说想要,他都会省吃俭用买下来送给她。 这样一个在爱情里把自己一切都奉献出来、有责任有担当、爱老婆爱孩子的男人,成了“窝囊废”。 高跟鞋砸在李丽丽脸上发出闷响,鲜红的血从她裂开的嘴角渗出。 “疯婆子!”她尖叫着扑上来,指甲像利爪般抓向宋锦书的脸。 她侧身躲开,顺势揪住对方的卷发,“李丽丽,你最好不要放过我,因为我也不会放过你。” 宋锦书咬着牙,无数个等母亲回家的日夜、孤儿院被欺负的委屈,历历在目。 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腹部传来,眼前开始发黑。 她翻身而起,还未站稳,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不得不弯腰捂住肚子,脸色惨白如纸。 女人见状,一脚猛踹向她的小腹。 第68章 送花 宋锦书绝望地闭上眼,双手死死护住腹部,以为下一秒就要感受骨肉分离的剧痛。 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声闷哼突响,宋锦书睁开眼,李丽丽已跪在江明月面前。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打架。”江明月转头看向宋锦书,言语里带着责备,“我这么教你的?” “妈……” 这声迟来的呼唤卡在喉咙里。 这一刻,宋锦书终于明白,与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比起来,江明月才是她真正的妈。 她在沈家长大,不管是上次在白天鹅餐厅,还是这次在威斯特国际学校门口。 只要有江明月在,就永远都有人护着她。 她不是孤儿,不是被母亲抛弃没人要的小孩。 江明月梗着脖子,“妈什么妈,要不是我恰好从学校出来,后果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 宋锦书小声问道:“妈怎么在这里?” 江明月反问:“你好好的不去上班,你怎么在这里?” “我........初一.......她........” 宋锦书不想在李丽丽面前承认她们的母女关系,李丽丽她不配。 “这个女人。”宋锦书指向李丽丽,“她是林雄的情妇,跟林雄生了个儿子。” “我跟初一在路上遇到林雄送她儿子上学,气不过,就跟了过来,想给她一点教训。” 这倒像她的行事作风,江明月气笑,“你想怎么给教训?林初一自己都不过来,你倒是挺仗义。” “我........”宋锦书看到江明月笑了,知道她没有怪自己,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说道:“我刚刚用高跟鞋打了她。” 这一举动太亲密,江明月僵了会儿,刚要用手推开她。 怎知宋锦书加大力度,就非要挽着她不可,“我还抓了她的头发。” 她伸手轻轻理了理宋锦书凌乱的发丝,声音放软:“以后不准做这么鲁莽的事。” “自己还怀着孩子,满大街跟人打架。我要是来晚半步,你打算怎么跟砚清交差?” “啊?”宋锦书吃了一惊,问道:“砚清醒了?” “没有。” 宋锦书靠在江明月肩头,“妈,谢谢你。” 江明月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翼翼扶她上车坐下。 她一直遗憾自己那个没生下来的女儿,每次想到,都会痛心疾首。 这些年,她总是无法释怀。 沈家的车就停在路边,司机看到两人,笑道:“三小姐怎么来这儿?” “她来跟别人打架。”江明月揶揄一句,“要不是我今天来,哪有机会看到平时不吭声的闷葫芦,能与人打起来。” 司机恭维道,“太太说笑了,这里是太太的地盘,别人怎么敢欺负三小姐?” “是吗?”宋锦书撒娇道:“怎么说?” “太太是威斯特国际学校的独立校董之一,每周都会巡校,检查学校各项工作。” 宋锦书心里一酸,比起李丽丽那个亲妈,江明月不管从哪方面都是碾压。 她涩涩的笑了笑,“妈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江明月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想着是与刚才的人有关,试探性问了下,“老三,你认识那个女人?” “不........不认识。”她不想让江明月知道太多,也怕她多心,“她是林初一爸爸养在外面的女人,今天第一天见。” “如果有什么事,一定不能瞒着家里。” 江明月倒也不逼她,转身让学校门口的安保调查监控,看是哪个孩子的家长。 与宋锦书相处这些年,江明月也摸到了点规律,凡是她不想说,不管怎么逼都没用。 至于林雄养私生子的那些事,已是见怪不怪。现在沈氏悦美国际内忧外患,江明月才没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家的事。 汽车行驶到工作室门口,宋锦书挥手说再见。 “妈。”她鼓起勇气,回头在江明月脸颊上亲了一口,“我爱你。” “我一直想亲近你,想得到你的认可和承认,想从你嘴里听到夸奖我的话。” 江明月被这突如其来表白吓了一跳,故作嫌弃道:“没大没小,还不去上班?” “去了,拜拜。” 汽车缓缓离开,江明月摸了摸脸颊,嘴角止不住上扬。 这孩子,可真招人稀罕。 感叹道:“还是女儿好啊,女儿会疼人。老大又闷又骚,老二非要把我气死才肯罢休。” 说话间,校务处发来女人的身份信息。 家长信息:Lily An,英国籍,48岁; 孩子信息:林耀祖,英国籍,11岁。 江明月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宋锦书与她大打出手,纯粹为了帮林初一出头? 宋锦书跨进工作室,整整八束鲜花沿着墙角蜿蜒排列。 花香浓得让人窒息,她问了问前台,“这些花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每天一束,连着送了八天。” “怎么不拿走呢?” 前台回道:“咱们工作室没有这个人,怀疑是送错了。可每次送花小哥都说,没有错,就是送到这里的。” 她拿起一张花束上的卡片,“温暖暖收”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让她心惊肉跳。 “处理掉。”宋锦书吐出这三个字,指甲几乎要将“温暖暖收”的卡片抠出窟窿。 前台犹豫着,“是全都.........” “我来扔。”宋锦书捧起所有花束,大步走向垃圾站,将所有花束连同写着“温暖暖收”的卡片,全部扔进垃圾桶。 余世楠,一定是余世楠! 她几乎没有片刻迟疑,拨通余世楠的电话。 “余世楠,你玩够了没有?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余世楠低沉的声线,“我又做什么了?” “别装糊涂!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叫温暖暖!” “我警告你,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暖暖,你真就这么讨厌我?” “非常、十分、无比讨厌。” 黑色轿车停在垃圾桶不远处,私家侦探录下宋锦书打电话的视频,一键发送: 【确定了,她就是温浩的女儿温暖暖。】 第69章 起杀心 宋锦书黑着脸走回工作室,前台吓得不敢抬头看她。 前台自己也不明白,老板一向性格温和,没什么架子,这回怎么这么生气?! “以后,凡是看到这种花,一律拒收。” “所有送给温暖暖的东西全都拒收,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 前台连连点头:“是是是。” 余世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骂弄得莫名其妙。 挂断电话后安慰自己,打是情,骂是爱。 一有什么坏事,宋锦书立刻就想到是自己做的,说明自己在她的世界里,还是有地位的。 不然,她怎么会想到自己。 妹妹余世安不争气的看了他一眼,“哥,你要被钓成翘嘴了。” 余世楠摸了摸妹妹的头,心生一计,“养妹千日,用妹一时,这句话对还是不对?” 余世安,“你骂人可真狠毒。” 余世楠顺手把妹妹圈进胳膊里,“送你一件定制的衣服,价格随你,品牌我定。” 余世安挑了挑眉,不信,“你有这么好?” “作为报答咯。” 上次从医院逃出来以后,母亲震怒,一直逼问他去哪里了? 从宋锦书口中,他大致猜出来母亲已经找过宋锦书和沈家的麻烦。 他咬死不开口,一个字也不说。 幸亏妹妹给他开脱,说自己要想Labubu,限量版很难买,哥哥自己去排队才买到的。 苏婉仪不知道什么是Labubu,对这个女儿倒是格外宠爱,从小到大,有求必应。 兄妹两人感情好倒也是真的,只能作罢。 余世安撅起小嘴,有些不高兴,“哥,你真的不喜欢铮铮姐吗?我觉得她很好哎。” “人又漂亮,性格也好,工作也好,家世也好,对我也很好,父亲母亲也很喜欢她........” 女孩眼睛亮亮的,“我觉得你跟她很配。” “安安。”余世楠摸了摸她的头,无比虔诚道:“喜欢和爱是两种东西。” “我也很喜欢白铮铮这样的人做朋友、做同事、做亲人、做战友;可是我不爱她。” “爱是那个人哪怕一无是处,在别人眼里没有任何优点,可她就是她。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余世安才17岁,她对爱情的想象和理解来自于偶像剧和班上那几对磨磨唧唧、动不动就说分手,把爱情当儿戏的同学。 “哥送你一套成人礼礼服,已经向你卡上转了20万,等会儿我带你去店里。” “我.......我就不去了,我到外面等你。” “好吧。”余世安托着下巴,做了个鬼脸,“哥,你是不是备胎?” “再多嘴我打你!一天天在学校里不学好,尽学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别说自己叫余世安,你就说........” 女孩生气反驳:“余世安怎么了?父亲母亲喜欢我一世平安。” “不好。” “哪儿不好了?” “哪儿哪儿都不好,你就说自己叫余安安,余世世,什么都行,就是不准说自己叫余世安!” 余世楠恨不得把妹妹这个整天只知道追星的脑袋瓜子开瓢。 自己在宋锦书那里就是黑名单。 余世安,这一听就是余世楠的妹妹啊! “哦。”妹妹嘟了一下嘴,不情不愿的收起小提琴包,“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舔到亲妹妹偷鸡摸狗。” ......... 周公馆。 初秋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黛青色的瓦片上凝着露珠,顺着飞檐垂落成珠串。 周正扬站在围栏前,手中握着鱼食罐,他捻起一撮鱼食,缓缓撒入池中。 锦鲤争相跃起。 怀中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私家侦探发来的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中,女人抱着一大束花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将“温暖暖”收的卡片撕得粉碎。 录音放大,是她在打电话。 “余世楠,你玩够了没有?你究竟想干什么?” “别装糊涂!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叫温暖暖!” “我警告你,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非常、十分、无比讨厌。” ........ 不到一分钟的通话,她的身份表露无疑。 “果然是你。”他盯着视频里女人抓狂的样子,眸光愈发冰冷。 鱼食罐里剩余的鱼食被他狠狠倾倒进池中,锦鲤疯狂挤作一团,将水面搅得浑浊不堪。 手机在掌心转了半圈,手指迅速拨出号码:“告诉花店那边,不用再送花了,我已经确定她的身份。” 他从周重光口中得知她叫宋锦书,是服装设计师,沈家收养的孤女。 又得知在被沈家收养前,她叫温暖暖。 原本周正扬只是怀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通过宋锦书和服装设计师的身份找到「LUMIèRE DE L''éCLAT」工作室并不难。 难的是确定她温暖暖的身份。 周正扬派人连着七天,每天送一束到工作室前台,只写上“温暖暖收”的名字。 前些天,私家侦探汇报来说,工作室没人收花,花一直堆在门口,前台也多次强调「LUMIèRE DE L''éCLAT」工作室没有温暖暖这个人。 他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太焦虑,毕竟他已经退出江湖十年。 在退出江湖前,他也没少做过“孤儿院选妃”这种事,只有那一次,有个小女孩逃脱了。 现在,她长大了,她是回来复仇的。 她早就知道周重光的身份,知道他的身份,她处心积虑接近周重光,就是为了复仇,为了让周家身败名裂。 “正扬在那里站了多久?” 妻子刚要上前,被管家福伯拦住,“太太,您回房歇着吧,有我跟着周先生。” 福伯跟在周正扬身边三十年,太清楚不过,他一旦露出这种眼神,必定要掀起腥风血雨。 果然,周正扬挥了挥手,福伯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男人眯起眼睛,手机相册里宋锦书的眉眼泛着冷白,“制造场意外,干净点。” “她的父亲是死于车祸,给她也来一场车祸吧。” 第70章 威胁 福伯从那天的争吵中,断断续续也听出了些头绪。 如果仅仅是因为周重光喜欢这个女人,周正扬不喜欢这个女人,就........ 他忐忑问道:“少爷只是喜欢她,男人的喜欢像风一样,一阵一阵的。” “这段时间喜欢,没准儿过几天就........就不喜欢了。” 话音未落,周正扬擦拭翡翠扳指的动作陡然停住。 福伯知道自己说多了,颤巍巍低下头:“我来安排。” “天气预报说,后天黄昏有暴雨。”周正扬走两步,逗了逗笼子里的八哥鸟儿。 他转头看向老管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看过卷宗,她爸爸死的那天,好像也是在一个下大雨的夜晚。” “离「LUMIèRE DE L''éCLAT」工作室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座跨江大桥。” "跨江大桥上的监控,归市政局陈局长管。我书房里有个翡翠观音摆件,明天给他送过去。” 笼中八哥突然发出尖锐的啼叫,惊得福伯浑身一颤。 他抬眼瞥见周正扬用翡翠扳指轻轻叩击笼栅,目光像毒蛇般阴冷。 “我......这就去安排。”福伯躬身欲退,却被周正扬的声音叫住。 “不准让太太和少爷知道。” “我要的结果是:暴雨天,车轮打滑,江面风大,驾驶员在跨江大桥上把握不住方向盘,两车相撞掉到江里,同时桥上监控因暴雨短路坏掉。” 周正扬拍了拍他的肩,“后天周五,是重光每周回家吃饭的日子,让太太生点小病,把重光早早叫回家。” “剩下的,你就放手去做。” 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福伯一眼,“我信得过你,这种事,你轻车熟路。” 话里话外,威胁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 「LUMIèRE DE L''éCLAT」工作室。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宋锦书揉着酸胀的脖颈,合上电脑。 她拿起手提包正要离开,门铃突然叮咚作响。 “请进。”金玉露放下手头的工作,到前台迎接客人。 “请问是宋锦书设计师吗?”少女启唇轻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宋锦书放下手包,快步走出去,“我是。” 少女裹着一身藕粉色碎花裙,十七岁的眉眼像被精心雕琢的玉器,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宋设计师,我想定制成人礼礼服。” 少女开口时声音像浸了蜜的冰,“我看过你三个月前的新品大秀,实在是太美了。” 在来之前,余世安做了不少功课。 宋锦书,25岁,「LUMIèRE DE L''éCLAT」品牌创始人,擅长熔古铸今,设计风格低调、内敛又不失庄重华丽。 少女描述着理想中的礼服样式,“我不喜欢泡泡袖,不喜欢那么多的花边蕾丝,也不喜欢蓬蓬裙。” “我想要这件衣服有故事性,不是一眼望到底的那种平铺直叙........” “我有认真看过你的作品。”少女似乎怕她拒绝,急不可耐的套近乎。 “前年,你有一件很出圈的礼服,以《千里江山图》为灵感,衣摆展开时的褶皱弧度,像极了画中连绵的峰峦。” 她取出个锦缎小盒,里面躺着几颗形状各异的老琉璃珠,“这些都是我攒的,我想镶嵌在礼服上。” 宋锦书笑盈盈的看着少女喋喋不休,心想:小姑娘懂得还挺多。 “请问怎么称呼?高定礼服的工期一般是半年,小姐可以等吗?” “可以可以!”听到宋锦书有了松口的意思,少女喜上眉梢,“我可以等,我姓苏,叫苏安安。” “苏小姐您好。”宋锦书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 “高兴高兴,宋设计师,我也很高兴。”少女咧嘴一笑,紧紧抓住她的手,手真软啊,难怪哥哥会喜欢。 这么香香软软的小姐姐,自己也很喜欢啊。 比起白铮铮的干练果断、棱角分明、动不动就上纲上线那么严肃,还是香香软软的小姐姐有意思。 苏是母亲苏婉仪的姓,哥哥说她很聪明,余安安这个名字也不好,很容易引起怀疑。 宋锦书笑道:“我有一点私人情况,这件礼服后期可能会由别的设计师完成后交给你,苏小姐介意吗?” 余世安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凝滞,抓住宋锦书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什么私人情况?”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只要你,不要别人。” 宋锦书抽回手,笑容依旧温婉,“我怀孕了,宝宝的预产期在3月初。按照我们的定制周期,交货的时间大概会跟我生孩子的时间重叠。” 余世安“啊”了声,哥哥也没说嫂子怀孕了啊,还是哥哥自己也不知道。 宋锦书解释道:“定制服装在设计稿已经完成的情况下,我们会将针法、用料都标注得很详细,其他设计师也能完美还原的,苏小姐不用担心。” 她不是担心,她是震惊....... “请问,苏小姐可以接受吗?” “可以可以。”余世安慌张回神,“我相信您,自然也就相信您手下的设计师。” 倒是个有趣坦诚的小姑娘,“好吧,跟我去量尺寸。” 藕粉色内衬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姿,皮尺轻轻贴上她的肩头。 “肩宽 36.5厘米。”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指尖顺着脊椎曲线下滑,“背长……” 余世安忍不住问道:“宋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宋锦书的手微微一顿,皮尺在苏安安腰间收紧半寸,“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 余世安叹气,看来哥哥这个舔狗的身份,并没有被承认啊。 “我是觉得宋姐姐这么漂亮,又怎么温柔,应该........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吧。” “小小年纪,这么八卦。”宋锦书卷起皮尺轻轻敲在她头上,“我没有男朋友,我有丈夫。”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余世安惊得嘴巴张成大大的O字。 难怪母亲不同意,哥哥爱的人是别人的妻子! 余世安几乎脱口而出,“那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我们已经离婚了,他生病了,不想让我知道,骗我离婚。” 第71章 周重光表白 余世安闷闷不乐从工作室出来,两百米外,车灯闪了闪。 是哥哥在等她。 她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哥哥。 十七岁真是憋不住话的年龄。 快到学校门口,余世安终于忍不住问道:“哥,你真的要跟她在一起吗?非她不娶吗?”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她就是我的命数。” 余世安看着后视镜上哥哥那张虔诚的脸,“可是她结婚过,她怀了她前夫的孩子,还有半年宝宝就出生........” “瞎说。”余世楠瞪了妹妹一眼,“我的孩子。” “母亲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不要告诉母亲。” 余世安早已没了最开始的新鲜劲儿,脑子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哥哥这样是不对的,要告诉家里。 一个说,爱本来就是自由的,哥哥有什么错。 余世楠看出她的犹豫,半是恐吓半是认真,“如果你告诉母亲,如果她和她的孩子有什么事,你就再也没有哥哥了。” 少女吓得脸色发白,“可是,家里总会知道的,不可能你娶妻结婚这么大的事,父母都不知道.......” “这个不用你管,我只有安排。” 他已经想好,如果家里不同意,他可以放弃家族对他的托举,放弃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 与宋锦书一起离开京州,去北欧找一个小国,隐姓埋名的生活。 所谓财富、地位、名望、祖辈的积累、父母的养育之恩,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上次跟母亲不过随口一说,母亲就在茶水里下安眠药,将他困在阁楼里。 他割腕自残才得以从家里逃出来,他早就该做两手准备。 余世楠看到妹妹大气也不敢喘,问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让你什么时候再过去?” “说了,今天是稍微量了个尺寸,后来下午过来看面料,沟通设计风格,然后就可以签定制合同。” “你没有暴露吧?!”余世楠不放心的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妹妹疯狂摆手,“你老妹我精通唐氏表演法,就没有演不了的戏。” 余世楠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扯松领带瘫在真皮座椅上,屈指从钱包中夹起一张黑卡,“给你的,十万块,去买个包,犒劳下小戏精。” 少女立刻眉开眼笑,“还是哥哥最好啦!” 接过黑卡亲了一口,“嫂子也好。” 余世楠被哄得心花怒放,“再加十万,多买几个。”......... 宋锦书整理完测量数据,建立好客户档案,已接近凌晨。 她轻手轻脚锁好工作室的门,拢了拢外套,忽然瞥见路灯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周重光倚着黑色迈巴赫,深蓝色的衬衫仿佛要将他融入夜色里。 瞧见宋锦书,他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笑意,“忙完了?” 宋锦书微微一怔,“等了多久?” “不久。”他利落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另一只手贴心地挡在车顶上方。 车子行驶在安静的街道上,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为车内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宋锦书调侃道:“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下班?” “还在怪我上次没留下来陪你?” “那倒没有。”宋锦书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她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重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别撒谎,也别骗我。” 周重光顿了顿,“一开始。” 他缓缓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天窗。 “我是律师,我每天面对各种各样刁钻凶险的局面;我们的相遇太过于巧合,没有一个人会对我手指上平平无奇的戒指感兴趣,除了你。” “最初,我怀疑你是竞争对手派来的,我们认识的时候,正是我刚接手一个大型企业兼并案。” 他转头面向宋锦书,“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调查你的?” 原来是这样,宋锦书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也是一开始。” “我最擅长的,其实是画画。从我们认识那天开始,我就开始调查你。” “我可以把你的脸画得分毫不差、与照片无异;可就是这样一张画,竟然找不到你的任何信息。” “后面,我发现有人跟踪我。好几次,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完全不会出现的地方。” 周重光喉结滚动,伸手关掉车内的空调,让夜的凉意涌进来。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锦书,我们不要再相互试探了好吗?你想知道什么,你想利用我做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确实怀疑过你,可我也真真切切的爱上了你。” “你不理我的这几天,我魂不守舍,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男人的声音微微发颤,映出眼底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恳切,“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每天都退掉所有的应酬,都盼着你能约我一次。” “锦书,我爱你。”他的声音坚定而炽热,“哪怕你是利用我去寻找父亲车祸的真相,去追查真正的凶手,去追求迟到的争议。” “我都爱你。” 宋锦书张了张嘴,却被他急切的话语打断。 周重光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滚烫的心跳震得她指尖发麻:“利用算什么,算计又算什么。在你面前,我可以低到尘埃里。” “我们之间,不要再猜忌了好不好?” 宋锦书想要开口,却被他用手指轻轻按住嘴唇,“别说话,让我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理我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数着时间过。合同上代理律师签字,我错写成你的名字.......” “你所有的作品已经被我翻了无数遍,就为了能多知道一点你的生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近呜咽,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宋锦书的手背上。 “我曾经无数次让合作伙伴和京州对手在谈判桌前发抖,却没有勇气在想你的时候给你发一条信息。” 上位者的卑微最让人动容, 宋锦书眼眶湿润,小声说道:“你想发就发,我又没拉黑你。” “我........” “你什么?”宋锦书俯下身,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重重吻上去,言语轻佻,“是不是要这个?” 第72章 “甘心做你的狗” “是。” 周重光的手臂虚环住她的腰,指尖深深陷进柔软的衣料,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的吻从最初的小心翼翼,渐渐变得汹涌炽热,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书书,我是你的狗,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周重光声音沙哑得破碎,带着近乎疯魔的偏执。 他扯开自己的领带,昂贵的真丝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凌乱的弧线,掉落在车座上。 此刻的他,再无半点精英律师的模样。 西装皱得不成形,衬衫领口大开,脖颈处还留着先前自虐的红痕。 他将宋锦书死死按在座椅靠背上,滚烫的吻如暴雨般落下,带着掠夺与虔诚。 “你可以把我踩在脚下,” “可以把我当挡箭牌,去撕碎所有阻碍你的人。” “可以利用我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甘心被你利用。” 周重光含住她的下唇,用力吮吸,带着疼痛的力度。 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思念、惶恐、卑微,让他痛不欲生。 他的手疯狂游走,却又在触到她腰间时停下来。 “书书,我爱你,爱到想把自己碾碎了给你铺路。” 他咬住她的锁骨,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她肩头,“摇尾乞怜也好,遍体鳞伤也罢,我祈求你的爱,不求你同样的爱我……” “十九年前,你父亲车祸的真相我已经查出来了,他并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器官移植。” “有个商界大人物病重,肝坏死,需要他的肝脏移植。肝脏需要活体移植,所以他才会被送往瑞康医院。” 什么?? 父亲不是死于车祸?父亲死于器官移植? 她那时候还小,货车司机本就是车祸的高危职业。 在此之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 宋锦书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耳边嗡嗡作响。 周重光终于松开她,却又立刻埋进她颈窝,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 “我目前能查到的信息,就是温浩在车祸以前,欠了600万巨款。” 父亲温和的面容与“600万”这个数字在宋锦书脑海中不断重叠。 记忆里父亲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连给她买盒彩笔都要犹豫再三,这样的人怎会欠下如此巨债? “但是,在他死了以后,所有的债主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这件事上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以律师的直觉告诉你,温浩的死,绝非一场普普通通的车祸。” 如果,真如周重光所说,父亲死于谋杀........ 宋锦书不敢往下想。 “重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亲生父亲确实死于一场车祸,那只是一场普通的事故,雨天疲劳驾驶导致。” 今晚,她被周重光的真诚和卑微所感动。 可周重光的父亲,是周正扬。 如果她承认了自己是温暖暖,如果周重光告诉父亲她的真实身份,如果周正扬记起来了孤儿院的那件事........ “书书,你还是不相信我。”周重光的喉结剧烈滚动,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我已经告诉我父母我们的关系..........” 父亲的反常反应让他确实很疑惑不解,事后,他多番调查取证,父亲确实跟那场车祸没有一点点关系。 “什么?”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说想见我父母吗?我告诉他们了。”男人近乎哀求,“我爱你,我想跟你结婚,我想你成为周太太。” “我要大大方方的把你带回家,介绍给我父母认识,让他们认可你尊重你。” “不必了。”她望着周重光眼底的血丝,还有他领口歪斜的领带,“我怀孕了。” 这句话像是投入深潭的巨石,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所以,别再提见父母的事了。” “怀........怀孕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谁的孩子?” “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去忙。”宋锦书推开车门,秋风裹挟着凉意瞬间涌入车内。 周重光想追上去,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 宋锦书拦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夜色里。 他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歪斜的领带、凌乱的头发,还有眼底疯狂生长的血丝。 周重光重重捶向方向盘,喇叭声刺破黑暗,惊飞了路边梧桐树上的夜鸟。 他望着宋锦书消失的方向,眼神里的光一寸寸熄灭。 她怀孕了,她有了别人的孩子....... 黑马会所的霓虹招牌在扭曲成血色漩涡,扶着周重光跌跌撞撞穿过鎏金旋转门。 领班刚要开口问候,却被他猩红的眼神骇得后退半步。 “威士忌,纯的,整瓶。” 包厢门被踹开,周重光瘫进天鹅绒沙发里。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灼烧感从喉间直抵胃部。 “为什么……”他对着虚空呢喃,酒精在血管里灼烧,“宋锦书,你还要我怎样?” “我连被你利用的资格都没有?” “拿酒!都给我拿酒!” 领班带着几个保镖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骇住—— 满地狼藉,碎玻璃混着酒水在地毯上蜿蜒,周重光赤脚踩在碎片上。 他抓起酒瓶仰头猛灌,辛辣的液体呛进鼻腔,剧烈咳嗽起来。 明明是她先撩的,他认真了,可她撩完就跑。 一句轻飘飘“怀孕了”,就将他的所有痴狂碾成齑粉。 第七瓶威士忌见底,周重光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尖锐的电话铃声划破死寂。 手机躺在不远处的沙发缝里,屏幕亮起“周公馆”的来电显示。 蓝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铃声执着地响了几声,又归于寂静。 直到凌晨三点,吴秘书接到会所经理的电话后马不停蹄赶来。 “周先生。”吴秘书蹲下身,轻轻摇晃他的肩膀,却只换来含糊的呓语。 车停在周重光大平层楼下,他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将这个醉得不成人形的男人送回家。 ........ 周公馆。 “少爷还没有接电话吗?” 福伯垂手而立,“没有。” 第73章 醉酒 周重光的公寓在离明德律所不到三公里的天安一号。 吴秘书右臂环住周重光的腰,左肩扛着他下坠的身体,肌肉绷紧承受着男人的重量。 270度环幕落地窗将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 他半拖半拽地将周重光带进卧室,妻子的视频又打来了。 视频里,妻子的愤怒震耳欲聋。 “吴德发,你给我解释清楚!!” “外面都有谁?!澡也洗了,情也调了,前戏都做完了,你接过电话就走!” “我要是再相信你是周重光喊去加班,我就是猪!” “你到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你说!” 吴德发来不及解释。 周重光却突然翻身,领带缠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爱我.........”呢喃声中,男人轻哼了声,“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 “周先生,别........别闹。” 他想解开纠缠的领带,谁知道周重光又绕了一圈,领导越缠越紧。 男人嘴里说着醉话,浑身酒气,“不要拒绝我,不要疏远我..........” 周重光滚烫的呼吸喷在吴德发颈侧,带着烈酒的酸涩。 “吴德发!”妻子的质问变成尖叫,“你.........”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醉酒的男人就像失去支撑似的,个人压下来。 两人重心不稳,“砰”地一声从床上栽倒在波斯地毯上。 水晶吊灯轻晃,洒下的光斑在周重光潮红的脸上跳跃。 他伸手勾住吴德发的脖颈,呢喃声带着哭腔,“爱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好啊,好你个吴德发。” 视频里,妻子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我就可好奇了,哪个正常男人天天泡在公司里,天天跟老板在一起?” “gay骗婚最可耻!!” “离婚!这婚必须得离!我跟你,一天都过不去下!” 妻子的怒吼震得手机听筒嗡嗡作响。 “上个月你说加班,结果好巧不巧,恰好那天我跟闺蜜去旁边的skp逛街,看到你俩大半夜从半岛酒店地下停车场出来!” 吴秘书一边着急解开领带,一边心急如焚的不知道该怎样向妻子解释。 周重光突然收紧手臂,原本快要解开的领带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又缠了半圈。 领带此刻已缠成死结,像条黑色的毒蛇紧紧绞住两人。 吴德发急得眼眶发红,余光瞥见玄关处镜面倒映出他们荒唐的姿势—— 自己半跪在地毯上,醉酒的老板像藤蔓般挂在身。 “婷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大半夜从酒店出来是谈工作?” 妻子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手机屏幕里,她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吴德发,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 周重光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混乱,脑子里全是宋锦书清冷疏离的模样,“亲亲我,不要爱别人,来爱我.........” “好好好。”妻子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觉得可怕,“吴德发,是我的错。” “是我棒打鸳鸯,是我拆散了你们,我今天才知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别人。” “婷婷,你听我解释。”吴德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不用解释了,明天民政局见,别男人睡过的男人,我嫌脏!”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视频。 吴秘书仰天长啸,“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周重光浑然不觉,像个孩子似的四仰八叉躺在波斯地毯上。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周重光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吴德发手腕上被领带勒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才终于将纠缠的领带松开。 手机屏幕亮起,信息一条接一条的蹦出来。 吴德发心惊肉跳,手指不受控制地划开界面。 全是好友的咨询和猜测。 妻子的最新动态赫然出现朋友圈,配图是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被妻子用红色涂鸦笔粗暴地划了个叉,配文:【十年青春喂了狗】。 次日下午三点,周重光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宿醉的后劲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照往常一样摸索着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只摸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 喉咙里火烧般的干渴迫使他起身,手机去哪儿了? 昨晚他去接宋锦书下班,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后,去黑马会所买醉,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后面的画面。 周重光扶着发胀的太阳穴推开卧室门,客厅传来键盘敲击声。 吴德发坐在悬浮茶几前处理文件,金丝眼镜下的眼眶泛红,活像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周先生,您醒了?” 吴德发扑上来抱住周重光大腿,“老板,救救我,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你必须录一个视频澄清一下我们的关系........” 他瞥见吴德发手腕上狰狞的红痕,突然想起昨晚醉酒时指尖缠绕领带的触感。 记忆深处闪过自己喊“亲亲我”的片段........ 录完视频,周重光脸烧得通红,支支吾吾转移话题,“那什么,我手机找不到了,给我准备一个备用机。” ......... 人一旦有了怀疑,就像种子一样,在心中疯狂生长。 周重光的话是真的吗?父亲真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吗? 宋锦书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回忆着父亲去世那年的场景。 那时她才六岁,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可周重光说的很多话,都跟她童年的记忆重叠。 母亲并不是单纯的离家出走,而是别人做局,引诱她离开。 她离开以后,父亲确实颓废过很长时间。 至于酗酒、赌博、被追债,她也隐隐约约的有些印象。 究竟是位怎样的大人物,为了父亲的肝脏,而处心积虑的策划一场谋杀。 连周重光都找不到线索......... 心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余世楠。 第74章 “重新开始好不好?” 旧地重游,有时候并不是为了回忆。 宋锦书从衣柜里选了一条白裙子,绸缎般的面料垂坠下来。 剪裁利落的裙摆缀着手工缝制的银线,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瑞斯国际学校的电子门禁就在眼前,宋锦书刚踏入警戒线,警报声骤然。 门卫握着对讲机冲出来,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她:“这位女士,本校不对外开放,您——” 宋锦书抬手理了理耳后的碎发,银线在裙摆轻轻晃动,“我是校友,我找天文馆的李老师。” “有预约吗?” “没.......没有。” 她是故意不预约的,天文馆的李老师也早就退休了。 门卫皱着眉上下打量她,伸手做出请离的手势:“既然没有预约,还请您——” “等等。”宋锦书往后退半步,裙摆扫过校门口的石阶,“我和余世楠约好了一起来的。” 门卫握着对讲机的手紧了紧,上个月校庆,余世楠作为余家代表,在合影排位的正中央,旁边挨着校董会。 “要不这样,您给余世楠打个电话确认我有没有说谎?”宋锦书歪着头轻笑,“就说.........有一位姓宋的校友,约了他去天文馆看星星。” 门卫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按下对讲机,呼叫校友关系处。 雨丝不知何时飘了起来,沾湿了宋锦书肩头的布料。 她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钟楼,想到了十五岁那年的自己,竟然有勇气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只为了问余世楠为什么突然断崖式分手。 还真是可笑。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杂音,门卫对着宋锦书露出谄媚的笑:“宋小姐,很抱歉,让您久等了,余先生说他马上就到。” 他殷勤地递上访客牌和一把大伞,“有什么需求,请随时找我。” “谢谢。”她踩着潮湿的石板路往校园深处走去,转角处的樱花树早已换成了香樟。 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整个校园被青春的喧闹填满。 宋锦书站在雨帘里,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画架从美术教室走出来。 几个男生在雨中追逐打闹,帆布鞋踩过积水溅起晶莹的水花。 年轻真好啊。 没有人会一直年轻,可总有人正年轻。 当余世楠撑着伞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宋锦书立在天文馆前的台阶上,白裙湿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玲珑的线条轮廓。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湿漉漉的发丝间,眼神却亮得惊人:“你怎么来了?” 就这一眼,让余世楠的心都揪起来,“怎么不进去?淋病了怎么办?” “我不敢。”她的声音被雨声撕碎,“这里的每块地砖,都记得我当年哭得有多狼狈。” “我陪你。”男人握着她的手,脱下深灰色西装外套,裹在她肩上。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她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手指绞着西装外套的衣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不想麻烦你的,可门卫说没有预约不让进,我实在没办法,才......” “才提起你的名字。我知道这样很任性,我知道你很忙。”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在西装外套下不住颤抖,“我真的很想进去。” “突然就想来这里。”她抬起头,望着余世楠的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对不起,世楠。” 看着她睫毛上不断坠落的水珠,余世楠心疼得几乎窒息。 十五年前那个在钟楼痛哭的少女,此刻又如此脆弱地站在他面前。 他一把将人狠狠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不要乱说话,你从来都不是麻烦。我特别高兴你能说是和我一起来的。” 男人颤抖着解开衬衫纽扣,用体温烘着她湿透的后背,单薄的肩胛骨硌着自己的胸膛,心如刀绞。 推开厚重的木门,带着些陈旧的味道,馆内光线昏暗,穹顶的星图投影早已关闭,只剩下一片寂静。 余世楠牵着她的手走到控制台前,指尖在按钮上停顿片刻,随后按下开关。 刹那间,璀璨的星光在穹顶绽放,猎户座、天蝎座、大熊座…… 一颗颗星星仿佛从记忆深处苏醒,将整个空间照亮。 宋锦书仰着头,眼眶渐渐湿润。 曾经,她和余世楠在这里度过无数个夜晚,一起辨认星座,一起憧憬未来。 那些旧时光青涩又美好。 “怎么又哭了?” 宋锦书抽了抽鼻子,倔犟道:“我没哭。” “哭了又有什么关系?”男人指腹笨拙地擦拭她脸上的水痕,“暖暖,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弃你,除非我死。”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宋锦书捂住他的唇,在他怀中轻轻颤抖,恰到好处的呜咽声混着雨声,像小猫般挠着他的心。 她轻轻抬起沾泪的眼眸:“我真的好恨你,我……又恨不起来,明明是你伤害了我,明明我该恨你的……” 余世楠彻底乱了方寸,跪在她面前,“暖暖,对不起,是我的错,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做梦都在祈求你的原谅,我也煎熬了很多年。” “余世楠你在干什么?你起来。” “暖暖。”他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你心里有我,我更是从未忘记过你。” 掌心温度透过潮湿的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暖暖,我这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雨势在窗外骤然加大,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宋锦书缓缓俯身,指尖抚过他冰凉的脸颊。 眼泪滴落在余世楠手背上,宋锦书很清楚自己没有一丝真心。 “又让我哭。” “以后不准气我。” 她弯腰吻住余世楠的唇,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身体贴向他。 余世楠先是一怔,随即热烈回应。 许久,宋锦书松开他,眼底含着盈盈笑意,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心间。 “还不起来,送我和宝宝回家。” 第75章 被哄成胎盘 男人一旦陷入情爱,智商便会自动归零。 浴室蒸腾的热气里,宋锦书半阖着眼浸在浴缸中。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余世楠的消息:“暖暖,我走了,桌子上有温牛奶,记得吹干头发再睡觉。” 他不打算留下来过夜? 宋锦书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白月光的杀伤力就是白月光本人来了都比不了的。 在汽车离开砚池别墅的那一刻,余世楠回头望了一眼位于二楼的卧室。 她并没有原谅自己,也并不打算与自己重新开始。 她是有求于自己。 从瑞斯国际学校回来的路上,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 直到,她说自己有点冷,要去先洗个澡,让他在客厅等等。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这些年在红粉丛中游刃有余,自然明白女人口中的“泡澡”和“等等”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是他一直渴望的事。 可他并不想与宋锦书做这场交易。 交易,是对他感情和执念的亵渎。 ......... 天安一号公寓。 暴雨冲刷落地窗的第三十六个小时,周重光掐断了第九支烟。 他站在玻璃幕墙,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宋锦书怀孕了,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想爱她,想跟她继续走下去,就必须要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强迫打胎、故意制造事故、导致孩子流产这种事,他做不到。 他曾经对血缘和血统、对家族传承看得无比重要。 他能接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等他年老体衰之时,真的要把周家的家业传到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手中吗? 尼古丁灼烧着喉管,却比不上心口密密麻麻的钝痛。 .......... 周公馆。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落叶。琉璃瓦上,雨水如瀑布般倾泻。 周正扬拄着拐杖站在雨帘前,“重光还是联系不上吗?” 福伯点了点头,“昨天少爷的手机还能打通,就是无人接听;今天早上开始,手机已经停机。” “律所也联系不上吗?” 福伯回道:“给律所打过几次电话,少爷都不在律所,员工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周正扬愣了下,周重光一向把工作看得比命还重,怎么会连着好几天都不去律所。 “他的那个秘书呢?” 福伯赶紧接话,“明德律所的人说休假了,陪妻子去希腊看海。” 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一道闪电劈开暗沉的天幕,将周正扬的脸照得青白。 福伯压低声音,“计划...还要继续吗?” “继续。” 通过这几天的明察暗访,周正扬已经完完全全确定。 儿子周重光口中那个叫宋锦书的服装设计师,就是当年从小红楼里逃跑的”温暖暖“。 这个女人太深不可测。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被沈家收养,处心积虑接近周重光,又让不近女色的儿子为了她忤逆父母。 “我要她今晚彻底沉入江底,没有意外。” ........... 「LUMIèRE DE L''éCLAT」工作室。 雷声碾过天际,缝纫机的嗡鸣混着雨声,暴雨如万千银针穿透云层。 宋锦书将烫金合同递给余世安,“苏小姐,这是定制合同。” “我们的交货期在6个月,在交货前有任何想修改或者调整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谢谢。”余世安拿起合同,蹦蹦跳跳的出门。 虽然与“嫂子”才接触过两次,实在是太喜欢嫂子啦。 谁会拒绝这种漂亮温柔和气又专业的大姐姐。 难怪那个不争气的哥哥会被哄成胎盘。 “不打开看一下合同吗?”宋锦书善意提醒道。 “不必!”余世安回头送出一个飞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锦书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 “宋姐姐,你以后不用喊我苏小姐,喊我苏小姐我总觉得怪怪的。” 她停下脚步,“你喊我安安就可以了,我哥........我哥也是这么喊我的。” “拜了个拜!爱你哟。”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不是预想中的冷风,而是裹挟着雪松气息的暖意。 “给你发了好多信息也没回。” 宋锦书一抬头——是陆泽谦。 “想着你是在忙,就直接过来了。” 陆泽谦抖落伞上的雨珠,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初一让我买的,她下午去日本打比赛了。” 打开牛皮纸袋的那一刻,眼泪不争气的说来就来。 纸袋里装着甜颂坊的栗子蛋糕。 在她读大学那几年,林初一每次打拳比赛回来,都会用比赛奖金请她去“奢侈”的大吃一顿。 她心疼林初一的奖金来之不易,总是要一份最便宜的栗子蛋糕。 “怎么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喉咙泛起酸涩,她咽下蛋糕,轻声道:“谢谢你,泽泽。” “走吧。”陆泽谦撑起大伞,“初一让我送你回家,气象预报今天有大暴雨,她说你最怕下暴雨的夜晚。” 车子缓缓驶出园区,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净挡风玻璃上的雨痕。 宋锦书抱着牛皮纸袋,栗子蛋糕的甜香混着潮湿的空气,“初一,她还在怪我吗?” “不怪,上一辈的事情,与你、与初一都没有关系,她很后悔,说自己不该骂你。你没有错,错的是大人。” 车载电台主持人声音被雷声劈得断断续续。 【下面插播一条暴雨红色预警,3小时内降雨量将达 200毫米,请速寻安全处躲避,停止户外作业。】 黑色的迈巴赫在暴雨中狂飙,周重光盯着不断上涨的数字。 仪表盘指针突破 220码,车轮碾过积水时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他想去问宋锦书,如果他能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他可以不在乎血缘,不在乎家族的荣誉,不在乎作为男人的尊严,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跨江大桥上,一辆满载钢筋的红色货车突然从应急车道冲出,车头转向灯疯狂闪烁。 从宋锦书坐车离开园区开始,他就一直跟在身后。 “已进入监控死角,是否现在行动?” 第76章 雨天谋杀 周正扬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撞下去!确保无人生还。” 货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鼻的焦味,车头狠狠碾过实线。 周重光瞳孔骤缩,看见前方宾利副驾上宋锦书正低头吃栗子蛋糕。 雨很大,他不是看到了她。 是感受到了她。 他几乎可以百之百确定,就是她。 千钧一发之际,周重光凭着本能猛打方向盘。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在大桥上炸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他的车在货车撞向宾利车尾的前一秒横插过去,挡风玻璃瞬间碎成碎片。 头狠狠撞在安全气囊上,瞬间的冲击力让胸骨发出碎裂的闷响,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 鲜血从额角渗出,顺着眉骨滑进右眼,模糊了他的视线。 模糊中,他看见宋锦书受惊的侧脸.......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和茫然,嘴里还含着一口栗子蛋糕,奶油沾了点在鼻子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重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安全了。 货车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失控地撞向桥边的护栏,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宋锦书呆呆地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一场交通事故。 手中的栗子蛋糕掉在了腿上,她被刚才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望着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迈巴赫。 大雨瓢泼,地上流出红色雨水。 “周重光!”宋锦书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从宾利里爬出来。 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衣服,冷得她瑟瑟发抖。 车头已经严重变形,安全气囊完全弹出。 周重光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胸口的伤深可见骨,鲜血不断涌出。 余世楠的保时捷急刹在十米外,他本是来接妹妹的。 在园区等妹妹的时候,看到一辆鬼鬼祟祟的大货车停在工作室对面。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反常。 接到妹妹以后,看到宋锦书跟陆泽谦一起离开。 果然,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大货车也不远不近的跟着。 “哥,你去干什么?” 余世楠没有回答,只是推开车门,冲向了前方发生事故的地方。 余世安也跟着跳下车,雨伞被狂风掀翻,却在看见陆泽谦背影时定住—— 他湿透的白衬衫紧贴后背,勾勒出流畅而坚实的肌肉线条。 一道闪电照亮他半边侧脸,鼻梁挺直,睫毛上挂着水珠。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肆意流淌,丝毫未减他身上那份清冽又隐忍的气场。 这不是《QE》杂志的主编陆泽谦吗?! 作为追星族,就这张脸,就这气质,化成灰她都认识! 《QE》杂志她每期必看,尤其是明星专访。 主编陆泽谦的气质,比明星更有明星味。 他永远温和、永远谦逊、永远优雅得体。 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暴雨,眼中只有陆泽谦的身影。 警笛与救护车的鸣笛声交织着穿透雨幕,她看着他与赶来的医护人员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周重光抬上担架。 看着他安慰宋锦书,哄她,给她撑伞。 她在「LUMIèRE DE L''éCLAT」的新品发布会上见过,他是开场嘉宾。 他说自己是宋锦书多年的好朋友,原来他们真的是好朋友啊! 救护车呼啸离去,陆泽谦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雨中的余世安。 他微微一愣,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小朋友,你家大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余世安的心凉了半截,小朋友?自己看起来很小么? 她已经17岁了,身高接近170,怎么会是小朋友?! 余世安抬起头,心中却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我.........我不是小朋友,我........” “好好,不是小朋友,”陆泽谦看着她涨红的小脸,语气里带着纵容的笑意,“你的大人呢?” 这不还是在说自己是“小朋友”吗? 听到不远处哥哥在叫自己,她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气,默默转身跑向车子。 她一句话也没说,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终于,在快到家时,她忍不住问了句,“哥,我很小吗?一看就是小朋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余世安咬着唇,“不要管这么多,你就说我小不小?为什么要叫我小朋友?” 面对妹妹的逼问,余世楠无奈点头,“小。” “可是我比很多成年人都要高,母亲也说我是大人了.......” “小朋友并不是矮。”余世楠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你看看你穿的些什么?” “还有你这粉色书包,花边裙子,小熊挂饰,蝴蝶结发卡。哪个成年人会,会用这些?” 雨还在下,余世安推开家门,是母亲问她去哪儿了。 她哭丧着脸跑回房间,仿佛还能看见陆泽谦站在暴雨中的背影—— 白衬衫紧贴后背,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 “小朋友?”她忍不住大哭,第一次见面竟然被他当成了需要大人在身边的小朋友! 都怪粉色书包、都怪花边裙子、都怪小熊挂饰和蝴蝶结发卡! 谁要当小朋友!!! 余世楠不知道妹妹又在闹什么脾气,本想上去问问她。 听到妹妹尖锐的叫声,“我不是小朋友!” ......... 事故路段监控因为暴雨损坏,陆泽谦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成了处理交通事故的唯一凭证。 肇事司机逃逸,肇事车辆为挂牌车,原车主已于几年前因病去世。 这场惊心动魄的车祸被判定为一场暴雨天的普通交通事故。 宋锦书得知这个结果后,她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 那辆大货车明明就是冲着她和陆泽谦来的。 要不是周重光的黑色迈巴赫临时插进来,被巨大冲击撞进滔滔江水里的就是她。 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心脏狂跳不止,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有人要杀她灭口。 第77章 “女人的话要反着听” 周正扬坐在周公馆的书房中,指尖夹着的雪茄早已熄灭,烟灰簌簌落在红木书桌上。 “周先生。”福伯低声道,“跨江大桥那边……出事了。” 周正扬抬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什么事?” “货车……撞上了一辆迈巴赫,”福伯的声音有些颤抖,“开车的……好像是少爷。” “什么?”周正扬起身,手中的雪茄掉在地上,“你说什么?是重光?” “一群废物!” 他挥臂扫过书桌,青瓷笔洗砸在墙面碎裂,墨汁溅上了一地,“重光为什么会在那里?!” “少爷不是好几天都联系不上吗?为什么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里?!” “温暖暖?!”眼中血丝暴起,“一定是她!她知道重光对她死心塌地,故意引他去送死!” 福伯佝偻着背捡起地上的雪茄盒,“少爷联系不上是因为手机丢了,现手机已经送到明德律所。” “交通部门那边说少爷只是恰好经过,她........她没有跟少爷在一起。” “住口!”周正扬抄起桌上的铜镇纸狠狠砸向福伯。 他几步冲上前揪住福伯的衣领,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你跟了我三十年,现在倒替一个外人说话!” 福伯被掐得脸色涨红,“少爷还在急救,今天的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不等少爷醒了再问问?” “混账!”周正扬扬起手掌重重扇在福伯脸上,声音凄厉尖锐如鬼魅一般。 “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她就是冲着我来的,冲着周家来的。” “她处心积虑接近重光,她是来找我索命的!” “她必须死。” ......... 宋锦书没有等到周重光清醒的消息,倒是等到了沈砚清苏醒的消息。 当江明月告诉她沈砚清醒了,她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他身边。 她想去见他,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重症监护室的门缓缓打开,沈砚清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渗出淡淡血痕。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头,嘴角一勾,“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全家这么多人,就你来得最晚。” 宋锦书本还想跟他腻歪几句,听到这话,脸一垮,“行行行,你说得对,我就是来吃屎的,你不就是这坨屎。” 沈砚清闻言笑得牵动伤口,“嘶”了声。 “活该!” 沈砚清疼得龇牙咧嘴,“宋锦书,你就不能让着我点?!我都没几天活了........” 这话让宋锦书眼泪说来就来,“那你就死在美国啊,你回来干什么,你死在美国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人。” “瞒着我,瞒着妈和家里就这么有意思?自己一个人看病就这么有意思?” “沈砚清,你有本事就把自己看好,生龙活虎的过来气我。” “不是.........”沈砚清没想到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她反应这么大。 他本想伸手替她擦泪,却虚弱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翻了个身,结果扯到伤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乱动。”宋锦书心疼得很,坐到床边,没好气道:“你想干什么就叫我。” “想亲你。” “无聊。” 沈砚清耷拉着眼皮,可怜巴巴地撇着嘴:“嘴已经在这儿了,你满足我一下。” 宋锦书看着他这副又可怜又无赖的模样,眼眶忍不住又红了,白了一眼,“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沈砚清顺势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狗,“就一下,老婆,我保证不伸舌头。” 这是什么保证?! “沈砚清!”宋锦书又气又急,“你脑袋里,除了搞黄色还有什么?!” “还有搞你。” 宋锦书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你再这么混账,我就走了。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等你死了我再来哭丧。” “死了我也想搞你。” 沈砚清虚弱地喘着气,嘴角挂着得逞的坏笑,“就一口,让我开开荤。” 见宋锦书没理他,补充道:“我闭上眼睛还不行吗?不看你总可以吧?” 宋锦书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抵不过他哀怨的眼神,小心地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刚要起身,就被沈砚清用仅有的力气拽住衣角,“这个不算,你太快了,女人不能这么快。” 宋锦书早料到他就是这个德行,回呛,“我能比你还快?” “笑话?!我快?” 男人气若游丝,说完这话又累得闭上了眼,“我从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战到早上六点二十分.........” “沈砚清!”宋锦书耳尖烧得发烫,“这种事,你.........你精确到时分秒是几个意思?” “因为是第一次,终于得偿所愿。” “因为从十八岁起,就在脑子里演练了很多次........” “因为真的想了很久,每天都在想。” “我数着时间,是自己怕忘记那种感觉。”他声音越来越低,“怕这次之后,再也没机会,怕自己是在做梦……” “沈砚清你……”她刚开口,被男人打断。 苍白的唇贴着她的指尖翕动,“还想听吗?想知道我幻想过和你在多少个场景接吻?多少个场景做?” “流氓!”宋锦书满脸通红,伸手捂他的嘴,却被他含住指尖轻轻一吮。 “老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和我接吻?有没有想过和我做?” 她有。 无数个寂寞独处的夜晚,她躺在他们一起选的双人大床上。 幻想跟他耳鬓厮磨、亲肤相亲。 被含住的指尖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让她浑身发软。 沈砚清望着她慌乱闪躲的眼神,眼底泛起细碎的笑意,“不说话就是默认有。” “我没.......没有。” 沈砚清最喜欢看她身上这种撒谎被拆穿的窘迫,“女人的话要反着听,没有也就是有。” 宋锦书羞恼地抽回手,气鼓鼓瞪着他,“沈砚清,你这人怎么这么狗?!” 沈砚清强撑着笑意,“亲我一下,把我亲爽了,我就告诉你婚礼当天我为什么跑?” 第78章 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确实是宋锦书很想知道的事。 明明好好的,明明前一天两个人才去奶奶墓前,沈砚清发誓会一生一世对她好。 爱她、呵护她。 可第二天,婚礼现场,他就不见了。 沈砚清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亲我,我就告诉你。”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啄,“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要这么轻,我要重重的吻,让我疼的吻,不然我老怀疑是在做梦。” 她用力扣住他后颈,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压下去。 牙齿磕开他的唇,血腥味在两人口腔里炸开。 沈砚清疼得哼了声,伸手死死攥住她的裙摆。 她尝到他唇角的药味,尝到他试图吞咽却滑落在嘴角的泪水,舌尖扫过他口腔里的每一处。 男人突然翻身,输液管在拉扯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以近乎自虐的姿势将她抵在床头。 他的吻变得滚烫而疯狂,带着久别重逢的贪婪与恐惧失去的偏执。 “还不够……”他喘息着,眼睛里满是血丝。 “再用力些,让我记住这种疼,记住你真的在我身边。” “我做了太多梦,想真实一次。” 沈砚清说着,又低头狠狠吻住她,像是要把错过的每一个日夜都补回来。 宋锦书挣扎着摸到绷带下渗血的纱布,心里又酸又涩,“沈砚清,你.........疼吗?” “别说话。”滚烫的唇沿着她下颌线向下游走,在锁骨处的辗转厮磨。 男人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呜咽,“我想了很久很久,求你别说话。” 她终于不再挣扎,反手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脊背,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支离破碎。 沈砚清终于松开她,嘴角挂着血丝与水光交缠的痕迹。 他偏过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才开口。 “婚礼那天……我在化妆间门口,听到你说‘大哥,我爱的一直是你’。” “我听到你跟大哥在化妆间做,你说你要穿着我选的婚纱,跟大哥做了,就当嫁给大哥过了。”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我不懂你已经接受了我的爱,为什么还要这样?” “我也不懂,大哥,从小到大什么都让着我的大哥,为什么要在婚礼这天,跟你做这种事来侮辱我?” “我接受不了妻子和大哥的双重背叛,更何况,你不仅是我的妻子,还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我定了一张最快的航班,随意飞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真相吗? 是折磨她整整三年的真相吗? 她猜测了无数种可能的原因,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宋锦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确定是我和大哥?你亲眼看到我跟大哥了吗?” “没有。但是你和大哥的声音我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沈砚清阖上眼,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鼻音,“我没有勇气进去,我无法面对大哥,无法面对你,更无法面对自己。” “你听到的,是很像我和大哥的声音,而不是我和大哥的声音。” 宋锦书十分笃定,"那天化妆师刚给我盘好头发,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看!”她把旧短信怼到他眼前。 结婚当天早上10:17分:【太太在地下车库被流浪猫抓伤,带碘伏下来。】 “妈对猫毛过敏,我担心得很,顾不上多想,穿着婚纱就往地下车库跑。” 沈砚清:“啊?妈对猫毛过敏,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妈一直都对猫毛过敏,会喘得很厉害,严重的时候窒息。” 沈砚清自知理亏,极力挽尊,“江女士还真是矫情。” “我踩着十厘米的婚鞋找遍了三个楼层,都没有看到妈。我下来得太急,也忘了拿手机,只能一直找一直找。” “实在找不到妈,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是几点,等我回到化妆间,才坐下,大哥跟我说砚清不见了。” “所有人都在找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找不,到新郎,大家都急坏了。” “爸妈很生气,司仪不知道婚礼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最后,还是大哥说,就当是家宴了。大哥上台说了小小的一段话为我挽回些颜面,爸妈退了客人们的礼金。” “那天晚上,宾客们都走光了,初一陪着我还在等你,我没有等到你,刷到了楚娇娇的朋友圈。” “她发了你和她的航班信息,她比你的早两个小时。在此之前,我听说过一些你和楚娇娇之间的事,我才知道,你逃婚是去追她了。” “妈很晚的时候跟王妈过来接我,让我不要等了。我问妈,你们有没有在一起过?妈说这些都不重要,女人要自爱自强,没有男人也活得下去。” “对不起。”沈砚清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我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难堪,是我不负责任,我是蠢货,渣男……” 手无力垂落,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宋锦书刚想按呼叫铃,却被他用仅剩的力气攥住手腕。 “老婆,是我活该,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怀疑大哥,你跟大哥原本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我到美国以后,过得很不好,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周都要去看心理医生。” “我创办了一家投资公司,企图用铺天盖地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用。” “医生诊断为重度抑郁,我每晚要吃好多安眠药和抗抑郁药才能睡得着;我把自己活成不人不鬼的样子,我不能闲下来,我一闲下来就会想你。” 一声轻响,病房门被推开,沈家的人鱼贯而入。 宋锦书愕然,喃喃道:“妈,你们怎么.......砚清他........” 沈君澈挡住脸,指了指病房墙上的大屏,悄声道:“小妹,重症监护室都有监控。” 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监护室的实时画面—— 她正扣着沈砚清后颈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第79章 “老婆,你别走。” 宋锦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江明月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正在找沈砚清算账。 “好啊。老二,你个不孝子,你连我猫毛过敏都不知道。” 沈砚清确实不知道,拉沈君澈做挡箭牌,“大哥也不知道。” “我知道。”沈君澈笑了笑,“我不仅知道妈猫毛过敏,还知道妈芒果和鸡蛋也过敏。” 沈砚清看向宋锦书,宋锦书点点头,“我也知道。” 反问道:“沈砚清,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江明月叹气,别人生的孩子还真是贴心,自己生了个什么玩意。 给宋锦书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早已停机。 可以肯定的是,在婚礼那天,她和沈砚清、包括大哥,都被人算计了。 沈星野的降压药没带,所以让沈君澈回去拿。 江明月被猫抓伤,对方很了解江明月,也很了解宋锦书;知道她会着急,也知道江明月猫毛过敏。 故意让沈砚清在这个时间段送水果和点心去化妆间,再故意让他在化妆间外听到类似两人的声音说话。 对方算准了沈君澈的孝心,算准了宋锦书的心急,更是算准了沈砚清的自尊心。 知道他不会推门捉奸,也不会去当面质问宋锦书和大哥。 主治医生催众人离开,天色已晚,病人要休息,还有一些例行检查。 过两日之后,转到普通病房,再过来探病。 一行人正要走,宋锦书刚转身,衣角被沈砚清死死攥住。 “沈砚清!”宋锦书的脸红到耳根,偷偷瞥了眼旁边的父母,声音压得比蚊子还小,“你又要干什么?” “老婆,你别走。” 宋锦书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却被沈砚清反手握住,“再陪我一会儿,你来得最晚,必须也走得最晚。” 病房里护士们已经开始交班,准备各项身体检查仪器。 宋锦书也很想留下来多陪他一会儿,他们因为一场算计,失去了三年。 那本该是蜜里调油、恩恩爱爱的三年。 “砚清,我真要走了,下次........下次一定第一个来,比所有人都早。” 她蹲下身,挡住旁人的视线,飞快的吻了沈砚清一下。 沈砚清望着她泛红的脸颊,孩子气地瘪了瘪嘴,调侃道:“亲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这么偷鸡摸狗的。” “我是什么很拿不出手的人吗?亲得这么快,我都还没开始,你就结束了。” 宋锦书又急又羞,在父母和外人面前,她不习惯与沈砚清有太亲密的举动。 推开门就走,留沈砚清在身后嚷嚷。 回沈宅路上,一行人坐在车里。 沈星野突然接到悦美国际电话,脸色阴沉。 挂断电话后,对沈君澈说道:“老大,你跟我回一趟沈氏悦美国际,有点事要处理。” 沈氏的事,宋锦书不懂,也不敢问。 她之前只在只言片语里听说悦美国际资金出了状况,现金流有问题,很长时间里,一直靠楚家输血。 如今,沈砚清和楚娇娇闹成这样,楚家如果撤资,也在意料之中。 心里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她把头歪靠在江明月肩上,“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如果不是我跟砚清..........楚家也不会.........” “瞎说。”江明月严肃说道,“没有一家企业是能靠别人走得长远,沈氏什么情况我从嫁过来那天就心知肚明。” “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你爸爸的心思从来都不在沈氏,也不在家里。” 宋锦书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爷爷。 她被接到沈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一年。 见江明月神情落寞,宋锦书安慰道:“爸的心思怎么会不在家里呢?妈这么能干,又这么美。” 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即将要做奶奶的人了。 江明月本身底子就好,再加上保养得当。 皮肤紧致白皙,面庞饱满,身段玲珑轻盈,完全看不出是已经五十多岁。 “男人爱不爱你的时候,跟你美不美,能干不能干?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江明月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男人啊,心里若有了白月光,看朱砂痣时总觉得硌得慌。” “刚刚,你以为真是悦美国际有事需要星野过去处理?” “不过是带老大去看那个女人罢了,毕竟那个女人才是老大的亲妈。” 宋锦书从没听过这些,大哥的亲妈还在世? 大哥的亲妈与沈星野还有联系? 她最瞧不起这种男人,如果真的爱外面的女人,就应该与妻子离婚,光明正大与对方在一起。 而不应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江明月偏头看向宋锦书,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老三,你要是找到自己亲妈了,还会认我这个妈吗?” 宋锦书不敢告诉江明月自己已经找到了,她的这个亲妈,是个纯粹的坏女人。 抛夫弃女,虚荣拜金,给有家室的男人当小三,当街与她大打出手........ 宋锦书的沉默让江明月心凉了半截。 她望着窗外交错的光带,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宋锦书听。 “也好,算命的糟老头子早就跟我说过。” “现在,老大要是不认我了,老二病成这样,倒真应了那句话,我本命中无儿无女,我的儿女都是老大带来的。” “老大既可以带来,也就可以带走。他认了自己的亲妈,不再管我,便把我的儿女缘也带走了。” 宋锦书悲愤不已,抓住江明月手,“妈,您别乱说,大哥不是那样的人,砚清.........就算您赶我也赶不走。” “傻丫头。”江明月擦去宋锦书鼻尖的泪珠,“老大是不是那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更清楚。” “老大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 话音未落,指尖已悄然抚上宋锦书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小不点……” 宋锦书别开脸,车载电台恰好切到怀旧金曲。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余世楠承认,陆泽谦也承认。” 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羽毛,“砚清说.......他也有做过。” “妈。”宋锦书带着哭腔,“你会不会很瞧不起我?” 第80章 “子宫是你的领土” "瞧不起?" 江明月关掉车载电台,沙哑的老歌戛然而止,只剩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我为什么要瞧不起?” “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男人可以家里一个外面一个,男人可以有私生子,女人就不行?” “你有宝宝的时候已经从法律上离婚了,既然离婚了,你就是自由的。道德无法束缚你,法律也无法去审判你。” "傻丫头,子宫是你的领土,你想种花就种花,想种草就种草,想空着就空着。就算有一株花或者野草的种子,你想拔掉就可以拔掉。" 宋锦书被这番话惊得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她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指尖点了点宋锦书的小腹。 "这孩子是你的血肉,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就算全世界都问''爹是谁'',你也该昂着头说:''关你屁事,我是他妈!''" 宋锦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又涌了上来,“妈,你真好。” 她抽抽搭搭地抬起头,“如果,我是说如果宝宝不是砚清的孩子,你会不会很失望?” “失望什么?” “你是沈家的女儿,只要是你的孩子,就是沈家的孩子,就都是我的孙子孙女。” ......... 宋锦书攥着王妈强行塞给她的热牛奶,转过工作室所在的街角,就看见余世安。 “早安,宋姐姐。” 她晃了晃手中的纸袋,浓郁的咖啡香混着食物香气飘来,“来给你送早餐。” “谢谢。”宋锦书并没有接过去,而是摇了摇手中的牛奶,“已经有了,也吃过了。”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化了浓浓的妆。 眼尾处晕染着深邃的大地色眼影,与唇间的浆果色口红相呼应。 长发卷成大波浪,几缕碎发垂落在耳畔,像只笨拙扮成熟的小猫。 身上的衣服,也一改前两次的风格。 酒红色真丝衬衫搭配黑色阔腿裤,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未系,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链与若隐若现的黑色蕾丝内搭。 宋锦书盯着她这一身成熟打扮,“你........怎么穿成这样?” “宋姐姐,这样好看吗?”余世安眨巴着画了浓眼线的眼睛。 睫毛膏刷得过分浓密,扑闪时像两把小扇子。 “好看”这两个字宋锦书夸不出口,实在是说不出口。 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余世安伸长脖子,往外张望,问道:“宋姐姐,你今天怎么来的?” 宋锦书好奇她为什么这么问,回道:“家里司机送过来的。” 女孩急了眼,“那个........你的朋友没有送你来吗?” 宋锦书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朋友,以为是林初一,笑道:“她去国外比赛了,她是职业拳击手,平时很忙,只有回京州时才送我上班。” “不是不是。”余世安赶紧否认,“是另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宋锦书看了看她手上的两份早餐,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她说的是谁。 晕染过重的眼影下泛起一抹失落,女孩把两份早餐塞到她怀里,失望道:“算了,没有谁,我........我走了。” 回学校路上,余世安委屈得直掉泪。 她大一早起来磨咖啡、烤蛋糕; 还去新买了不是小朋友风格的衣服,学美妆博主化了成熟的御姐妆。 结果,连人都没见到。 连人都没见到也就算了,连他的名字自己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陆泽谦。 多好听的三个字。 光这个名字,就让人想起谦谦君子,温润而泽。 宋锦书抱着两份早餐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 直到金玉露喊她,她才回过神往工作室走。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陆泽谦的消息: 【下午两点我来接你,今天约了产检。】 宋锦书犹豫了会儿,她觉得自己应该挑明自己的态度。 并不是因为与沈砚清之间三年的误会解除。 毫无疑问,陆泽谦是个好男人;不过是做伴侣还是朋友。 【泽泽,不用花时间陪我,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去。】 陆泽谦秒回:【初一让我陪你去的。】 她可以拒绝陆泽谦的感情,可却没办法拒绝林初一的好意。 下午两点,黑色宾利车准时停在工作室楼下。 宋锦书一出门,就看到陆泽谦倚在车门边等候。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肩颈利落的线条,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长腿微微交叠,他抬手看表,冷光掠过骨节分明的手指。 还真是配得上谦谦君子这四个字。 后座早已备好毛毯和小食,男人拉开车门,言语轻柔,“母亲说今天的孕检时间会比较长,怕你饿着了。” “我........”宋锦书的声音很小很轻,像做贼似的,“泽泽,其实你.........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 目光瞥见后座上摆着的产检流程单,每一项注意事项都用荧光笔标得醒目。 陆泽谦自顾自说着话,“如果饿了就稍微垫垫肚子,都是母亲让家里保姆做的小食,吃起来稍微放心些。” 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享受陆泽谦的好,心里十分忐忑。 尤其是陆泽谦的母亲,那个温柔善良的妇人。 于是问道:“陆伯母的身体好点了吗?” “就那样。”陆泽谦淡淡说道:“母亲很想念你,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哦”,宋锦书指尖摩挲着毛毯边缘的流苏,不敢直视陆泽谦映在车窗上的侧脸。 “泽泽,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做.........” 她想说清那句被反复咀嚼的话,“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产检这种事,真的不用你陪我。” 被陆泽谦打断,“我们到了。” “小心些。” 宋锦书刚踩上台阶,差点踏空。 陆泽谦伸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腰,“怎么了?” 消毒水味混着窒息感让她十分难受,周围的气场压得宋锦书无法呼吸。 有一缕目光注视着她,像毒蛇一般缠绕着她的躯体。 “没.........”她刚想开口,与身边穿着墨色唐装的男人擦肩而过。 她终于明白,那种窒息感来自何处。 这个男人她见过,在周重光的手机相册里—— 他是周重光的父亲。 第81章 胎动 墨色衣角扫过,带起一阵凉风。 如毒蛇般的目光突然变得阴鸷,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审视。 宋锦书脖颈处的汗毛竖起。 阴鸷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正顺着她的发顶、耳廓,一寸寸滑向微微隆起的小腹。 一如十五年前,在孤儿院的圣诞节。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阴影,仍然压在她头顶。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从她身边路过,看她一眼,都会让她生出恐惧。 宋锦书往陆泽谦怀里缩了缩,看着他离开。 他坐在轮椅上,身后跟了两个佣人,经过她身边时,一刻也没停留。 或许,他根本就没认出自己。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陆泽谦问道:“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 “怎么不打个招呼?” “没这个必要。” 超声波仪器发出规律的蜂鸣声,宋锦书躺在检查床上。 伍医生宋锦书上次检查时已经见过了,是陆泽谦母亲的好友。 这次看到两人,格外亲热。 两个十六周的胎儿蜷成小小的月牙,四肢在羊水里轻轻舒展。 “看到这里了吗?”伍医生用探头轻点屏幕,“四肢发育很标准,颅骨光环也完整。” 陆泽谦单膝跪在检查床旁边,目光随探头移动。 “两个宝宝都是长手长脚的。”伍医生笑着看了陆泽谦一眼,“继承了爸爸的优良基因,这身体比例,跟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宋锦书心里一“咯噔”,她张了张嘴,喉间刚挤出“他不是……”三个字。 陆泽谦伸手掩住她的唇,“听伍医生说,别打断医生的话。” 医生关掉仪器,“宝宝一切都很好很健康,妈妈要多吃一点,宝宝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说着递过打印好的B超单。 上面并排躺着两个蜷曲的小身影,像两枚紧紧依偎的豆荚。 陆泽谦接过单子,指腹碾过照片上两个模糊的轮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锦书,听到了吗?医生说像我。” 宋锦书小声反驳道:“这么小,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怎么知道像谁,长什么样?” 他将 B超单小心翼翼折成四折,放进西装内袋。 下一秒,陆泽谦突然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与后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我.......我自己会走........” “没说你不会。”陆泽谦抱着她走向墙边的软椅,膝盖微屈将她轻轻放下,“脚抬起来。” 他从地上拿起她的平底鞋,将她的脚套进鞋里,“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弯腰。” 这个穿鞋的动作太过亲密,宋锦书脸颊烫得发烧。 男人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她搭上去,“走了,医生说要加强营养,去吃饭。” “哦。”宋锦书鬼使神差地将手放了上去,陆泽谦顺势扣住她的,两人十指紧扣。 两人还未走出妇产科,在走廊遇到了周重光。 周重光扶着墙壁,左小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胸前的纱布渗出浅红血迹。 “书书。”他就像故意在等他们似的。 目光越过陆泽谦的肩膀,死死锁在她小腹上,“我醒了三天了,一直等你来。” “今天,我送走来探病的父亲,看到一个人很像你,我以为是自己太想你,出现了错觉。” “没想到真的是你。” 宋锦书一惊,才想起来确实与周重光的父亲擦肩而过,周重光确实车祸后就被送往这家医院。 陆泽谦察觉到她的僵硬,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侧带了带。 “你........你好点了吗?”宋锦书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 那场惊心动魄的车祸,如果不是周重光猛打方向盘插在她和大货车之间。 此刻,她恐怕已经和陆泽谦一起,葬身江水。 “为什么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周重光的声音陡然拔高,缠着纱布的手狠狠捶在墙壁上。 “你知不知道我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护士说你一次都没有来过!是一次都没有!” “我.......” 这段时间工作室事情很多,加上沈砚清醒了,宋锦书每天在工作室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 确实把周重光给.......忘了。 宋锦书自知理亏,她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蚋:“重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周重光拖着石膏腿踉跄上前,目光落在她小腹上,“我要的是你一句对不起吗?” “够了。”陆泽谦看出宋锦书的难堪和尴尬,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周先生需要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你别碰她!”周重光伸手来抓,却被陆泽谦精准捏住手腕,力道大得让周重光瞬间白了脸。 陆泽谦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我既然有资格来陪她产检,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碰她。” “宋锦书,你看着我!”周重光挣开陆泽谦的手,声音几近嘶吼,“陪你产检这种事,我也可以做。他能为你做的事,我都能为你做。” 陆泽谦低笑出声,喉结滚动时领带随之轻晃,“周先生想太多了。” “刚刚医生说,孕妇需要休息,需要安静,需要情绪舒畅。” “走吧,我定好了餐厅,去吃饭。”他低头在宋锦书发顶落下一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先喂饱你,再喂饱宝宝。” 陆泽谦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差点忘了,你也是宝宝,是大宝宝。” 宋锦书夹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看看陆泽谦,一会儿看看周重光。 好几次想开口解释一下,怎料两人争锋相对,她连插话的机会也没有。 小腹突然传来一阵钝钝的痛,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内脏。 攥了一下,又松开。 她下意识弯腰,才想到这大概就是伍医生说的胎动。 “宝宝。”她喘着气,掌心轻轻覆上小腹。 那里隔着薄薄的棉裙,正传来极其轻微的、像小鱼摆尾般的悸动。 “宝宝怎么了?”陆泽谦立刻蹲下身,手指拨开她黏在汗湿脸颊上的碎发。 “没什么。” 阵痛过去,宋锦书长长吁了口气,“宝宝刚刚在乱动。” 第82章 线索 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陆泽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么小就欺负妈妈,两个小坏蛋。”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侧脸几乎贴上她的腹部。 雪松味的气息拂过衣料,惊得宋锦书小腹又是一紧。 “怎么又喘起来了?两个小家伙还在做坏事?” “没有。”宋锦书把手按在小腹上,那里此刻很安静,笑了笑,“是你,勒得我太紧了。” “啊?”陆泽谦恍然松开手,指腹隔着布料轻轻画圈,像是在安抚,“对不起哦,不小心碰到你们了,我道歉。” 宋锦书看着他较真的模样,抿唇笑道,“他们又听不到,说这么多。” 陆泽谦抬头看她,眼底翻涌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溺毙,“你怎么知道他们听不见,你又不是他们。” 宋锦书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直笑,目光无意间瞥见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周重光扶着墙,落寞的站在那里。 “泽泽,我们走吧,我.......饿了。”宋锦书低下头回避周重光的目光。 “走啦走啦。”陆泽谦起身,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两人走向电梯间,陆泽谦微微俯身听宋锦书说话。 周重光站在阴影里,望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妒忌混着不甘,在胸腔里反复冲撞。 这个男人会是宝宝的爸爸吗? 如果是,为什么他从来不以爸爸自居? 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与宋锦书这么亲密,陪她来产检? 车祸那天,他几乎是本能的选择了打方向盘,去救她。 可醒来这些天,宋锦书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她好像突然就变得冷淡了。 从他自作聪明的给她送花,认定她是“温暖暖”开始。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自作聪明。 何必做那么多事,惹她生厌。 心头的疑云挥之不去,周重光心里的那口气一直闷着,找不到宣泄口。 周重光跛着脚走出医院,石膏腿每磕到地面都传来钝痛,却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阳光刺得他眼眶发酸,看见吴秘书匆匆赶来,哑着嗓子开口:“走,陪我去喝酒。” “周先生,您现在的身体……” “我说去黑马会所喝酒!” 吴秘书叹了口气,从公文包掏出平板:“您先看看这个。” 是一则旧闻。 报道了十九年前,一场肝脏移植手术,主要宣扬主治医生多么医术高超。 这种新闻,周重光已经见怪不怪,淡了淡眸,“有什么特别之处?” “您看看日期。” 日期?! 周重光的呼吸骤然急促,新闻报道的日期赫然与宋锦书父亲车祸入院时间重叠。 “经过17小时的手术,新肝脏终于在身体里正常运转。” 这不就是从车祸发生,到温浩被宣布死亡的时间吗? 新闻里只有一张主治医生带着口罩的图,并没有出现任何手术室的场景。 可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被移植的肝脏,来自温浩,来自那场故意被设计的车祸。 要告诉她吗? 她还会再相信自己吗? 平板上倒映出周重光扭曲的脸。 他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书书,我找到了一条或许对你有用的新闻。】 ......... 宋锦书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与陆泽谦吃饭,陆泽谦选了一家粤菜餐厅。 饭菜清淡爽口,环境也很安静,倒是很符合她的口味。 门楣悬着的走马灯正转着“鲜虾烧卖”“叉烧”的字样,厅内层足足有三层。 暖光透过雕花窗棂,屏风上的螺钿鹤纹十分精巧。 陆泽谦夹起一块鲜虾饺放到她碟子里,半透明的澄面皮裹着粉红虾仁,在青瓷碟里颤巍巍地晃。 “好吃吗?” “好吃。”她抬眼时,恰好撞上陆泽谦垂落的目光。 “好吃就多吃一点,这家的艇仔粥也不错。” 陆泽谦用骨瓷小勺替她将碗里的艇仔粥搅开,“尝尝。” 宋锦书舀起一勺粥,忽然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 新闻里,所有的元素全都对得上。 父亲死亡的时间,医院,肝移植来自一位成年男性......... 虽然没有父亲的照片,可她几乎可以确认那就是父亲的肝脏。 她很后悔,后悔当年幼小的自己为什么不掀开白布,最后再看一眼父亲的样子。 看一下父亲身上究竟有没有伤口? “怎么了?”陆泽谦握住她的手腕,“是宝宝又在调皮?” “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觉得太好吃了。” “有心事啊?” “没有。” “锦书,”陆泽谦突然低唤她的名字,“有什么不要瞒着我,可以吗?” “其实你特别不会骗人,你每次骗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厅内忽然响起粤剧小调的二胡声,她低头咬下一口萝卜糕,“对不起,泽泽,我有事要先走。” 她推开椅子起身,“饭菜真的非常好吃。” 陆泽谦抓住她的手腕,“什么事?我送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走出餐厅,晚风吹得骑楼的灯笼轻轻摇晃。 “出租车,去黑马会所。” 周重光约见她的地方是黑马会所,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会所二楼的 VIP包厢门虚掩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响。 宋锦书推开门,看见周重光瘫在沙发上,石膏腿架在茶几上,空酒瓶滚了一地。 “你来了。”他举起酒瓶朝她晃了晃,“陪我喝几杯。” “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喝酒。” “我的身体?”他声音沙哑破碎,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为谁搞成这样的?” “宋锦书,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像条狗一样追着你?舔着你?” “我没有。”宋锦书躲避他的目光,“我来是想........” “想什么?想问我知道多少关于你父亲的事?” “温暖暖。”周重光的指尖在颤抖,不知是因为酒劲还是情绪。 “我在你这里,是不是就这点利用价值?如果没有这点利用价值,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理我?” “脱。”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酒,“脱到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 第83章 “我们结婚吧” 空气在死寂中凝滞。 宋锦书转身就走,鞋底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别走!” 周重光跛着腿追来,他从背后死死抱住她。 “我求你别走,书书,别走。” 宋锦书伸长手臂去够门把手,却被他箍得更紧。 “书书,别离开我……我错了,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周重光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我不该逼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 酒精与血腥味混着温热的泪滴在她颈间,晕开一小片潮湿。 “我不介意你有宝宝,我也不介意宝宝的生父是谁。” “我好怕,我怕你真的爱上别的男人,怕你不需要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卑微的乞求,“陪陪我。” 宋锦书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先前的冰冷。 “先松开我。”她转过身,轻轻推开他紧扣的手臂。 周重光立刻松开手,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垂着脑袋。 宋锦书看着他垂落的眼帘,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候。 他是多么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男人。 “我没有说不陪你。”宋锦书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们是朋友,你想要我陪,就说想要我陪,不要找别的理由。” “我不喜欢与人做交易,更不喜欢受人威胁。” “我只是……”男人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怕你不肯。” 宋锦书叹了口气,“身体有伤就别喝这么多酒。” “心里难过。” “难过也不行。” 宋锦书搀着周重光坐下,唤来侍者拿两条热毛巾进来。 毛巾拂过脸颊,擦过他干裂的嘴唇,“等会儿我送你回医院,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养伤,不是在这糟蹋自己。” “我不想去医院,我想回家。” 回家? 宋锦书心里琢磨了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有些人,逃避是没有用的。 她需要去直面。 今天中午不过是与周重光的父亲擦肩而过,她便觉得恐惧不安。 恐惧又有什么用。 她要做的是替幼年的自己伸张正义,而不是躲在陆泽谦怀里。 只有自己,才能为自己报仇。 “好,那我们就回家。” 如果周重光的父亲没有认出她,倒还好说。 如果认出了她,她该怎么办? 走出黑马会所,秋夜的凉风吹得人脸上生疼。 宋锦书扶着他拦了辆出租车,“重光,我们去哪里?” “天安一号。” 那就是了。 宋锦书心里默默盘算着,天安一号是京州数一数二的豪宅区。 业主非富即贵。 虽然号称是公寓,却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最小面积300平方米,最低价过亿。 出租车后座的顶灯在颠簸中明明灭灭,周重光歪斜着身子,头慢慢靠向宋锦书肩膀。 “坐好。”宋锦书的语气平静如常,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我只靠一会儿。”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一小会儿……” 宋锦书感觉肩头逐渐加重,男人的呼吸紊乱又克制,一下下喷洒在颈侧。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宋锦书的思绪。 透过车窗,通体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上,“天安一号”四个字在夜空中勾勒出冷峻的线条。 宋锦书扶着周重光走进挑高二十米的大堂。 整面墙的水幕墙发出潺潺声响,衬得空间愈发空荡。 穿燕尾服的管家躬身递来智能卡,“欢迎周先生回家。” 电梯显示屏上数字跳动,宋锦书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金属门无声滑开—— “叮!” 她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没有他的父母,也没有佣人保姆。 玄关铺着整块亚马逊绿玉石,周重光拄着拐杖往前走。 拐杖头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宋锦书望着眼前的景象怔住——近四百平的空间只在客厅摆了一组沙发和茶几。 一架古琴上盖着防尘布,落地窗将城市夜景铺成背景。 茶几上散落着药盒与未喝完的威士忌。 "随便坐。"周重光靠在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要喝点茶吗?" 这与她预想中的场景差别太大。 宋锦书终于反应过来,周重光说的回家,是回自己的家。 并不是与父母居住在一起的房子。 房子里单身男人生活的痕迹太明显,厨房空荡荡的,连咖啡机都是落灰的。 宋锦书尴尬的笑了笑掩饰脸上的失落,“你.......一个人住?”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单纯不想冷场,“你可以.......找个保姆收拾一下房子。” “找保姆?”他歪头看向空旷的厨房,“做饭吗?” 宋锦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玻璃橱柜里整齐码着的骨瓷餐具,每副都带着防尘罩。 “是要一个的,你那么忙……”她想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却看见周重光双手撑着沙发起身。 “我不需要保姆。”他背对着她,声音混着中央空调的嗡鸣,“这套房子在等她的女主人。” “在等一个会烤小甜品的人,等一个会把鲜花插进花瓶的人。” “等一个……不会让它这么空的人。” 宋锦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周重光靠近,默默垂下头。 “书书,”周重光托住她的脸,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你愿意吗?愿意做我的女主人吗?” 他嘶哑地唤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公寓里静得能听见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我........”宋锦书想逃,“我还有事,我该回去了。” “不要走。”周重光俯身,用带着战栗的吻封住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毫无章法,带着近乎绝望的索取。 他先是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像是在确认这份真实,紧接着便贪婪地压下。 宋锦书本能地挣扎,却被他更用力地箍住。 男人颤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将她的头微微仰起,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书书,我们结婚吧。” 第84章 周重光卑微求爱 宋锦书清醒过来,偏过头躲开他的吻,脖颈处的皮肤被蹭得发红,“重光,你喝醉了。” “我没有。” “周重光,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男人的手固执地揽在她的腰间,“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不想看到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她看着周重光,心脏泛起钝痛,良久才说道:“我怀孕了,不是你的孩子。” “而且,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我也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灰,“可我不在乎。” 宋锦书抬眼撞进他布满血丝的眸子,那里没有惊讶,只有沉淀已久的绝望。 “我知道你接近我有目的,你就是温暖暖,你接近我,是为了查你父亲当年车祸的真相,对吗?” 完全不对。 但是,如果周重光能这么想,倒是能打消一些嫌疑。 至少,可以避免打草惊蛇。 宋锦书放空双目,盯着远处霓虹灯闪烁,“我想先见见你的父母。”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喜欢我,是否可以接受我。”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什么?你是.........”周重光大喜过望,“你愿意考虑我了” 宋锦书垂下眼帘,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只是想先见见伯父伯母,毕竟……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 “我只是觉得,如果要开始,总得让长辈知道。”她故意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别处。 “他们肯定喜欢你!我妈总说想看我成家,我爸……”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想到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提起宋锦书时,父亲的反应。 “我爸也........也会同意的。” 宋锦书任由他攥着,抬眸笑了笑,“等你出院,我们就一起去见伯父伯母。” “那你今晚,能不能别走了?” 男人的头埋在她颈窝,声音闷得像撒娇,“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怕她不信,又补充道:“我不是一个重欲的人,而且我对孕妇.......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随便挑一间客房,把门反锁上,我保证不进去,不打扰你。” 宋锦书的心跳在胸腔里沉了沉。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以及那极力克制的欲望。 这个杀伐果断的男人,正用最笨拙的方式留住她。 “我不习惯在外面过夜。” “我走了。”宋锦书推开他,转身时头也没有回。 今晚,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有更重要的人要去见。 周重光给的线索太重要,她只要再稍加查证,就能知道父亲的肝脏换给了谁。 父亲的肝换给了谁,谁就是毋庸置疑的凶手。 出租车停在砚池别院门口,她摸出手机拨通了余世楠的号码。 “世楠。”电话接通的刹那,她刻意让呼吸带上颤抖的哭腔,像被雨淋湿的幼鸟。 “我……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已接近凌晨,余世楠听到哭声的那一刻,心都要碎掉了,“怎么了,暖暖,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做噩梦了。” “好可怕,我不敢说。”宋锦书拖长尾音,让呜咽声恰到好处地溢出。 “我梦到父亲出车祸被撞得血肉横飞,梦到自己在孤儿院,那些大孩子欺负我。” “我的床上都是蛇,各种各样密密麻麻的蛇,他们带着潮湿的皮肤一点点爬进我的身体里。” “别害怕,暖暖,”余世楠的声音明显着急起来,“我现在过去陪你。” “如果害怕的话,你把所有灯全部打开,你不要挂断电话,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到你那里。” 她听到对面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挂了,你........你开车小心一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宋锦书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够她做很多事。 够她美美的洗个澡,把自己弄得香香的;再把房间弄乱,让余世楠心疼。 她赤脚踩过地毯,将浴室的水温调到最高,蒸腾的水雾很快模糊了镜面。 当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肩头时,她望着镜中自己颈间未消的吻痕,抓起沐浴球用力搓洗。 直到皮肤泛起细密的红痕。 这是属于周重光的印记,必须在余世楠到来前,变成恰到好处的“噩梦抓痕”。 一个小时后,砚池别院里所有的灯都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沙发角落蜷缩着。 余世楠推开门时,正看见她抱着膝盖发抖,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暖暖!”他快步上前,脱下西装盖在她身上。 宋锦书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珠,声音破碎得像被揉皱的纸:“世楠……” “怎么不去卧室?客厅这么冷。” “我害怕。”她指了指凌乱的卧室,“我害怕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的床上,出现在我的被子里。” 余世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床单被揉得不成样子,抱枕芯散落在地,确实像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挣扎。 他蹲下身想替她擦泪,看到她脖子上细密的红痕,眉头拧紧:“怎么把自己抓伤成这样?” “世楠。” 宋锦书突然崩溃大哭,“不要扔下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子里。” “我梦到父亲被大卸八块,所有的内脏摆在手术台上,一件一件的。” “父亲去世以后,我被送到孤儿院。孤儿院一点都不好........” “后来,我被沈家收养,再后来,我认识了你。”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她的肩膀剧烈颤抖,故意让锁骨处的红痕更明显,“可你为什么就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余世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暖暖,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余世楠试图将她揽进怀里,却被她猛地推开。 “父亲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她跌坐在地毯上,长发凌乱地遮住半张脸。 “那时候我还好小好小,我去医院见父亲最后一面。” “他被盖上一层厚厚的白布,我小心翼翼的掀开那层布。” “他死了,肝的部位是空空的,他被人把肝挖走了。” 第85章 利用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伸手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爸爸的肝不见了,他的身体有一个大大的窟窿。” “他不是车祸死的,他是被人蓄意谋杀的。” “如果爸爸还在世,我就不会被送往孤儿院,就不会在孤儿院里受到非人的折磨。” “我恨,我恨那个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夺走爸爸生命的人,他的命是命,难道爸爸的命就不是命吗?” 余世楠从没有听她说过这些。 十年前,他们交往的时候,她告诉他自己父亲车祸去世,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沈家收养。 如今看来,并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 宋锦书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暖暖,先去吹干头发,换衣服,别着凉。” 余世楠抱她走进卧室,卧室里一片狼藉。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凌乱的床单上,明显有刻意撕扯的痕迹。 他弯腰捡起散落的靠枕,指尖触到布料上刻意揉出的褶皱,轻放在她腰间。 她不是真的脆弱,脆弱只是她的武器,她在表演脆弱。 她也不是真的害怕,是营造出一种害怕的感觉,希望他去为她做一些事。 余世楠回到卧室时,宋锦书正抱着膝盖缩在床头,看见他立刻扑了上来,“世楠,我以为........以为你又走了。” “怎么会呢?”余世楠低声哄道:“我去拿吹风机,头发湿着容易头疼。” 他将吹风机调到最低档,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暖暖,你父亲的事,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 宋锦书的肩膀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我没有,我只是突然梦到父亲了,他在怪我。” “当年是的事,是我的错。”余世楠哽咽了下,“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你。” “因为我真的爱你,哪怕我们之间回不到过去,我对你的爱都不会少。” 余世楠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暖暖,你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依赖我,知道吗?” “真的可以吗?”女人仰起头,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恰好好处的落下。 “可以。” “我本来已经忘了父亲的事,毕竟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 女人窝在他怀里,“今天,无意间看到了一条旧闻。” 宋锦书拿出手机相册里的新闻截图,余世楠一眼扫过,不过是十九年前瑞康医院一则肝脏移植的新闻。 “我百分之百确定,他们移植的是我父亲的肝脏。” “肝脏移植时间和我父亲死亡的时间完全重叠,我父亲车祸后,并没有被送往最近的公立医院而是被送到距离甚远的瑞康医院。” 她快速划动屏幕调出医院路线图,指尖在地图上丈量比划。 “最近的公立医院车程只要八分钟,瑞康医院却要绕大半个城区!急救车上的医生怎么会舍近求远?” “唯一的解释,有人需要父亲身体里的器官。” 瑞康医院是一家高端私立医院,服务的阶层非富即贵,安全私密一直是其主打的卖点。 要调查一桩十九年前的肝脏移植案,并非易事。 余世楠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他见了太多的利益交换。 要做成一件事,往往需要另一件价值相等的事来交换。 贸然要求调取瑞康医院十九年前的就诊记录,不是他一句话就可以做到的。 他终于明白她亲近自己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借他的手,去找一个需要通天权势才能拿到的真相。 “相信我,暖暖。”他咽下心里的苦涩,“我会给你你要的东西。” “真的吗?”女人的声音又娇又软,带着恰好好处的惊喜。 “真的。” "那我们拉钩。"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孩童般的执拗。 这句话像枚生锈的钉子,扎进余世楠的记忆里。 余世楠想起来,十年前在天文馆的星空下,她也是这样勾着他的小拇指。 “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似乎只有“拉钩”了,他所有的承诺才都会兑现。 她装得越无辜、与当年的模样越相似,余世楠越心疼。 不仅是心疼自己,还有心疼她。 “好。” 两根手指在空气中相触,宋锦书勾住他的指节,晃了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 女人踮起脚尖,发梢蹭过余世楠下颌,声音软得像团棉花糖:"世楠,今晚别走了好不好?" “我还有一点点工作没有处理完。” 宋锦书故意板起脸,鼻尖皱成可爱的弧度,像极了少女时代的样子,“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余世楠笑了笑,“我的工作,你懂的,你享受了权力,就应该承担责任。” 宋锦书迅速换上委屈的表情:“可我睡不着怎么办?” "我陪你到睡着。"余世楠顺势坐在床边,“你睡着了我再走。” 手表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宋锦书蜷缩在余世楠身侧,呼吸绵长而均匀。 橙花香在静谧的卧室里氤氲。 余世楠轻轻抽出被她压麻的手臂,替她掖好被角。 他伸手想替她捋开覆在脸颊的碎发,动作却在半空顿住。 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天边泛起鱼肚白,军区大院的白杨上凝着晨露。 余世楠的车停在红砖小楼前时,母亲正坐在廊下侍弄兰花。 "回来了?"她头也没抬,指尖拂过墨兰的叶片。 “母亲。” “吃早餐了吗?” “还没有。” “过来陪我吃早餐。” 餐厅里的长桌铺着熨帖的白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保姆已将早餐摆得齐整:蟹黄汤包的笼屉还冒着热气,翡翠烧卖在青瓷碟里排成月牙。 旁边的西式餐盘中,煎蛋流心处卧着片黑松露,配着现磨的蓝山咖啡,奶泡上还拉着细致的鸢尾花。 “说吧。”她用银刀抹着草莓酱,“找我什么事?” 余世楠捏着咖啡的手指停下,“我想跟母亲做一个交易。” “哦?”母亲抹酱的动作停在半空,银刀上的果酱缓缓滴落,“你是了解我的,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母亲只赚不赔。” 女人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我同意与白铮铮结婚,婚后敬她爱她,一心一意。” 母亲放下银刀,用餐巾擦了擦指尖,动作慢条斯理,“条件呢?” 第86章 和好 “有一家私立医院叫瑞康医院,我想要来玩玩。” “混账。”母亲大怒,“瑞康医院是一家高端私立医院,有多少位高权重的人在那里就医问诊,岂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余世楠将咖啡杯轻轻推远,“我也不是想控制瑞康医院,严格来说,我对这家医院其实没什么兴趣。” “只是,想多了解一点。” “我一不参与任何重大决策,二不是干涉瑞康医院的日常经营,我是玩票性质。” 苏婉仪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何突然对一家医院感兴趣,不过确实如余世楠所说,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只赚不赔的买卖。 以她对余世楠的理解,凡是他不愿意做的事,不管怎么逼他,他都不会做。 可如今,他愿意松口。 还愿意给一个承诺。 白铮铮能带来多少资源,苏婉仪心知肚明。 两人的结合,给余世楠带来的助力不可估量。 窗外的白杨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他看见母亲腕间的玉镯突然停住晃动,知道她在衡量利弊,“怎么样?母亲觉得划算吗?” “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可以。”余世楠淡了淡眸,“我拿到瑞康医院后,就会履行与母亲的约定。”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母亲对我的了解,也凭母亲太需要我接手白家的资源。” 余世楠抬眼,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我的条件很简单,留给母亲考虑的时间不多,希望母亲早点做决策。”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耐心也不多,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不想要了。” “你.......”苏婉仪被呛得气红了脸,“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来安排。” “我希望,你到时候说到做到。” 苏婉仪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你那个小妖精呢?不是非她不娶吗?” “她啊。”余世楠闪过一丝心疼,故作嫌弃道:“玩腻了,没意思。” “姿色平平,性格又太温顺。在我这里,女人的保质期也就两三个月,新鲜劲儿过去了。” 这倒是句实话。 儿子那些荒唐事她一个做妈的也不是没听过,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些年换女朋友换的比衣服还勤。 “她不是怀了你的孩子吗?不是指望带球上位吗?” “孩子?”余世楠心里颤了下,“谁知道是不是我的?只要我不认,她又能怎样?” “就算孩子生下来,给点钱打发了便是。哪个功成名就的男人没几个私生子,连私生子都没有,算什么本事?” 话虽然难听,道理确是真的。 这种事,苏婉仪见怪不怪。 儿子能想开,她确实欣慰了不少。 可总觉得心里发虚,余世楠的转变太快了。 越顺利的事,越让她觉得不安。 “我走了。”余世楠咽下最后一口咖啡,从餐椅上坐起来,“母亲记得自己只有一个月时间,不要让我等太久。” “免得我临时起意,又变卦。那样的话,母亲的如意算盘可就要落空了。” 余世楠推开门,秋风裹着凉意,他拢了拢西装,心口发疼。 手机里蹦出宋锦书的消息:【今天天气很好。】 在两人谈恋爱时,她也喜欢说这句话。 “今天天气很好”是一个含蓄、内敛的女孩子,唯一能想到的表达爱意的词。 “今天天气很好”约等于“我很想你”。 余世楠抬头看天,秋高气爽,太阳懒洋洋的照在身上。 【暖暖,我会在一个月内给你一个真相,这一个月,你可以陪在我身边吗?】 刚打下,又觉得这段话太矫情,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回复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他收起情绪,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他有大把大把的工作需要处理。 需要他冷静、克制、有条理。 宋锦书收到消息,心情大好。 倒不是余世楠“我也很想你”这句话,而是这句话让她知道,余世楠确实没有忘记他们之间曾经的一些小甜蜜。 那么,父亲车祸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她正在吃早餐,新闻里播报着林初一夺冠的消息。 电视机里传来体育解说员亢奋的声线,她看着林初一站在领奖台上被鲜花簇拥。 她穿着红色赛服,国旗在背后猎猎作响。 如果没有出现她亲生母亲那件事,她跟林初一之间,该是多么的亲密无间。 她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终究是没有勇气打过去,说一句“恭喜”。 “下面,有请新晋拳王林初一小姐,发表获奖感言。” “我........” 林初一声音出现的那一刹那,宋锦书心脏某个角落突然软下来。 “我很感谢我母亲生了我,感谢教练和团队培养了我。” “我还要感谢我的好朋友宋锦书,感谢你不管什么时候都站在我身后,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在你的世界里,我甚至永远都没有错。哪怕我误会你,伤害你........”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泽谦建了一个群,群名——【沈砚清是SB】 群里拉了她和林初一。 现场欢呼声浪透过电视传来,宋锦书发了第一句话:【沈砚清是SB】。 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那时候沈砚清在婚礼上扔下她去美国。 林初一气不过,要求三人每天在群里不准发早安和晚安。 早上必须发:【沈砚清是SB】打卡。 晚上也必须发:【沈砚清是SB】之后才能睡觉。 以此来画个圈圈诅咒沈砚清。 电视里的欢呼声浪正掀到最高潮,手机在掌心震出蜂鸣。 林初一:【沈砚清是SB】 陆泽谦:【沈砚清是SB】 她盯着两条消息,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初一,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病房里,沈砚清一个接一个打喷嚏。 王妈埋怨道:“让你多穿点下楼,不要着凉,这下好了,把自己冻感冒.......” 沈砚清气得翻白眼:“谁特么又在骂我??” 第87章 妖孽 宋锦书去医院看望沈砚清,他的精神状态比前几天又好了些。 明明是病弱的模样,偏偏眉骨高挺,眼尾上挑,连苍白都透着股冷艳的妖冶。 银灰色的丝绸眼罩随意搭在眼前,露出半截微卷的睫毛。 病号服松垮地挂在身上,领口大敞着。 或许是因为生病消瘦的缘故,锁骨处的凹陷格外明显。 宋锦书看了眼,心里闪过一个词:妖孽。 听到开门的声音,沈砚清缓缓摘下眼罩,眼睛微微眯起,“哟,老婆你终于肯来了?” 不见的时候还挺想,见了他、听他一开口就窝火。 宋锦书拉着个脸,“什么叫我终于肯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忙?” 沈砚清俯身前倾,病号服领口随着他前倾的动作滑得更低。 宋锦书盯着那截苍白的颈线,又想起刚才闪过的"妖孽"二字。 “看我干什么?”沈砚清狡黠一笑,“我就这么好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看你了?” “两只都看到了。”沈砚清拖长语调,“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鸡摸狗的,跟做贼似的。” “我没看。” “你看了。”沈砚清顺势往前一拉,病号服领口彻底敞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惊得宋锦书赶紧闭上眼。 手指碾过她泛红的耳廓,“食色性也,本少爷现在体弱多病,无力反抗,你想强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臭不要脸!”宋锦书羞得说不出话,“穿好衣服吧你!” "睁眼。"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拖在喉间打了个转,像根细绒线搔刮着心尖。 “不要,流氓!” “我穿好衣服了。” “我不信。” 沈砚清什么货色,宋锦书心里再清楚不过。 “不信你摸摸。” 见宋锦书把脸垂下不肯抬头,“真不摸?” “不........” 沈砚清拉着她的手,病号服的棉布磨过掌心,“我真穿衣服了。” 宋锦书放松警惕,刚要开口,一道白光在眼前炸开。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摸........摸到了什么鬼地方!! “沈砚清!”宋锦书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 指尖触到男人的皮肤,她下意识想缩手,却被他扣得更紧。 掌心被迫贴上他的喉结,指腹下的皮肤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一点点下移,他牵着她的手滑过心脏,胸腔,小腹....... “停!”宋锦书求饶,“我........我睁开眼睛还不行吗?” “这才乖嘛。” 沈砚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啵”的一口亲上去,“老婆,你早上是不是又骂我了?” “我........我没有。” 男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真没有?如果骂了我不承认,妈就被雷劈........” 未等他说完,宋锦书支吾着改口,“我.......我骂了。” “骂我什么?”沈砚清舔着个脸贴上去。 “骂........骂你SB。” 沈砚清“嘶”了一声,差点气炸。 宋锦书加一句,“也不是我一个人骂的,初一和泽泽也骂了。” 好好好。 难怪早上的喷嚏一个接一个,连鼻血都喷出来了。 沈砚清掐住她的下颌,瞳仁里映着宋锦书通红的脸。 “老婆,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你跟两个外人一起骂你老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她刚想说,“骂你不需要良心。” 转念一想,问道:“沈砚清,你怎么知道我们骂你了?” “呵。”沈砚清哂笑,“还我怎么知道?!你们每次骂我,我都知道。” “只要你们一骂我,我就连着打喷嚏,根本停不下来。” 宋锦书做贼心虚,小声问:“那你以前是不是总.......总打喷嚏?” 沈砚清在美国那三年,林初一和陆泽谦可没少骂他。 “承认了?”沈砚清佯装生气,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像在把玩一块暖玉。 男人唇角勾起时,笑里透着股玩世不恭的痞气,“今天,不亲烂我的嘴,是哄不好我了。” 宋锦书被他看得心跳失序,梗着脖子反驳,“我.......初一骂的比较多,我是随便跟着她骂了你几次。” “亲吧。”沈砚清故意把脸凑得更近,两人灼热的呼吸相互交织。 她心一横,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就这?”沈砚清气笑,“你们仨可是整整骂了我三年,你就这?” 宋锦书开始摆烂,“我就这水平,爱要就要,不要拉倒。” “我教你。” 未等她反驳,沈砚清的嘴唇轻轻压下来。 不是急不可耐的掠夺,而是像春雨浸润干涸的土地,柔软又潮湿。 “放轻松。”他含住她下唇,轻声呢喃。 舌尖小心翼翼探入,“尝试慢慢回应我。” “学会换气........” 这个吻像温水化雪,缓慢而深入。 宋锦书闭上眼,好像……还挺舒服。 病房门突然"咔哒"一声被推开—— "二少爷,病历本拿回来了——"王妈的声音陡然卡住。 宋锦书猛地推开沈砚清,跳出半米远。 沈砚清后背撞在床头柜上,疼得吸气。 “宋锦书,你躲什么躲?“ 沈砚清慢悠悠擦了擦嘴角的银丝,“亲个嘴又不是杀人放火........” 他看了眼王妈手上的病历本,“给我吧。” 午后的阳光突然被云层遮住,病房里暗下来。 【预计中位生存期 4个月】 沈砚清偏头望向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封皮,“肿瘤大了点而已,多大点事。” 上次脑部被楚娇娇重击以后,病情恶化很快,他早有心里准备。 只不过,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要他做决定。 他有点舍不得。 如果是之前,就这么死在手术台上班,倒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很想活下去。 去弥补他们之前错过的三年。 目光从窗外移到宋锦书身上,又移到她小腹的位置。 他眼尾上挑,勾唇笑了笑,“宋锦书,我要是死了你就别去哭坟。” “孕妇哭坟不吉利,影响我投胎。” 第88章 学盲文 宋锦书的眼泪又下来了,咬着牙骂了句,“沈砚清,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沈砚清双手一摊,“你不看到了吗?没有病谁住医院里。” 病历上写得再清楚不过。 他会渐渐失明,动作不协调,大小便失禁,再失去记忆....... 肿瘤一点一点蚕食健康正常的细胞。 如果接受手术,低于30%的手术成功率,他或许都没机会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 “走吧。”沈砚清用被子捂住头,“我要睡觉了,明天你不用来了,我忙得很。” 宋锦书扯开被子,“你忙什么?” “你管我忙干什么?我忙着学盲文不行?!” 宋锦书胸口堵得慌,问道:“好好的,学盲文干什么?” “准备瞎。” “不要。”眼泪像断线珠子似的,不受控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沈砚清,我不要你瞎,我也不要你死。” “我要你好好的,看着宝宝出生,看着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你要实现对奶奶的承诺,一生一世对我好,呵护我,爱我。” “行了。”沈砚清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话这么多,吵死了。” "你转过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沈砚清,你转过身来看我。” “不转,不看。” 宋锦书站在床边,看着沈砚清蜷缩的背影,心疼得滴血。 她缓缓爬上病床,轻轻从身后环住他。 “沈砚清,躲什么呢?逃避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小很轻,嘴唇贴在他耳边,“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沈砚清别过头,身体绷得僵硬,还是没忍住好奇,“什么话?” “我现在不说。” 她的唇慢慢移动,落在男人下巴上,一下又一下,“你要是想知道,就必须听我的。” 沈砚清转过身,两人瞬间贴得很近。 “我想试一试,砚清,万一.........万一手术成功了呢?切除肿瘤,做化疗,彻底杀死癌细胞。” “你欠我的三年,总要........总要还给我。” 沈砚清抬手搭在额头上,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如果手术真的能成功,他又何必拖到现在。 一年多前,发现脑部癌细胞的时候,他四处求医问药,不就是为了一线生机吗? 她总是那么天真,那么幼稚。 “我怕疼。”沈砚清含糊的回应了句,头疼加重,他连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也做不到。 宋锦书还未开口辩驳,沈砚清搭在额头上的手攥成拳头,狠狠敲打着脑袋。 浑身冷汗如暴雨般,沁湿了病号服。 "好痛......" 他气若游丝,身体蜷缩成虾米状,脑袋拼命往床角撞去。 "沈砚清!" 护士冲进来时,沈砚清已经疼得陷入半昏迷状态。 宋锦书被挤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医生给他注射镇痛剂。 镇痛剂顺着输液管流入血管,沈砚清紧绷的脊背突然瘫软。 药效开始蔓延,他的意识像坠入云雾,轻飘飘的被包裹着。 宋锦书从最开始的慌乱到不知所措,在看到沈砚清昏睡后,彻底的下定决心。 哪怕只有1%的希望,她都想试一试。 他们本应该有很幸福美满的日子,而不是彼此都留下太多遗憾。 她爱眼前这个男人,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彻彻底底做自己。 不是朋友,不是兄妹,也不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单纯的爱和欢喜。 .......... 林初一从国外回来,一段时间不见,手背处添了两道疤痕。 “下班了,下班了。”林初一径直走向宋锦书办公室,“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泽泽约了火锅。” 宋锦书抬头便看见手腕上的伤,问道:“谁弄的?” “没有谁。” “连我也瞒着?”宋锦书心里有一些疑问,以她对林初一的了解,林初一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主儿。 谁要是薅她一根头发,能骂三天三夜,骂道祖宗十八代。 手腕上这么深的两道疤,倒是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真没有谁。”林初一把手朝袖子里缩了缩,“姑奶奶,我自己切菜切到了,行不?” “不行。”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林初一严格控制身材,日常饮食都是由营养师搭配。 偶尔放纵一下吃一顿火锅要调理整整一周,怎么会用得着她自己切菜。 “是不是........” 那个名字在宋锦书心中呼之欲出,“是不是我母亲做的?” “李丽丽?” 林初一明显愣了下,嘴角不自然抽搐,说道:“不是她,别乱说,别乱猜。” “说实话。”宋锦书从长袖里拉出林初一的手背。 那分明是被利器划过后深可见骨的伤,绝不是切菜能造成的。 林初一知道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要是不说,她会一直追问下去。 “那天,就是我们吵架那天。”林初一不好意思的瞥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去瑞斯国际学校找她了,又.......又跟她打了一架。” “她大概是没打赢,几天后,去林家找我妈出气,恰好当时我也在家。” “她跟往常以前,骂了几句我妈生不出儿子,连生三个赔钱货。” “这些话,我从小到大都听腻了,对我也构不成什么伤害。” 宋锦书心里一沉,这个亲妈,自己是无名无分的三儿,是怎么好意思去找原配大闹? “初一,对不起。” “嗨。”林初一笑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为了我,都跟自己十几年没见的亲妈当街扯头花了,我多重要。” “她见我和我母亲都没反应,随手拿起桌边的水果刀,就飞了过来。我替我那个废物母亲伸手挡了一下.......” 见宋锦书面色严峻,林初一不再说下去,换个话题,“走吧,别让泽泽等久了。” 两人刚走出工作室,看到余世安急冲冲的跑过来。 她满脸焦急,看到宋锦书,哭了出来。 “宋姐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分手了?我哥为什么突然要娶铮铮姐?” 第89章 小朋友优先 “啊?” 宋锦书之前确实听她提起过家里有哥哥,但是根本不知道她哥哥是谁,问道,“安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我怎么会认错。”女孩愈发情绪激动,“今天母亲说明天晚上与铮铮姐约了家宴,商量与哥哥订婚的事。” “那就.......祝你哥哥嫂嫂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宋锦书杵在原地,心想,别人订婚,与她有什么关系。 “好合什么呀?”女孩急红了脸,“哥哥爱的人是你!他现在要跟铮铮姐订婚,他根本不爱铮铮姐。” 林初一见两人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问道:“小姑娘,你把话说清楚,你哥哥是谁?” “我哥哥是.........”女孩犹豫了会儿,余世楠多次叮嘱她不要暴露不要暴露。 “算了吧。”女孩哭丧着脸离开,“宋姐姐,我有点难过。” “我哥哥他好爱你,他眼里心里全都是你,他现在要跟别的女人订婚。” “虽然,我也很喜欢铮铮姐,可是我还是很难过。” 宋锦书和林初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莫名其妙的。 林初一不想让宋锦书和女孩继续纠缠下去,说道:“锦书,泽泽还在等我们,别让他等太久。” “泽泽?”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哪个泽泽?宋姐姐,你们说的是哪个泽泽?” “小朋友,大人的事你少问。” 林初一“呵”了声,不耐烦的挽起宋锦书胳膊就走。 “等等我。” 少女追了上来,“宋姐姐,等等我。” “我们吃火锅,你跟来干什么?” “我........”少女一时语塞,“我.........我也去吃火锅。” 林初一伸手推开她,“你去吃自己过去,别跟着我们。” “我跟你们一家店,我顺路。” 女孩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祈求道:“宋姐姐,带我一路吧。” 未等宋锦书点头,在林初一拉开车门的瞬间,女孩“咻”的一下爬了上去。 死死趴在后排座椅上。 “喂!”林初一就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宋姐姐........” “行吧行吧。”宋锦书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非要跟着,“初一,带她一起走吧。” 三人来到火锅店,陆泽谦已经坐在包厢里等她们。 "来了?快坐。” 林初一扶着宋锦书往里走。 陆泽谦看到林初一和宋锦书还带了个人,笑道:“把谁家的小朋友领来了?” 林初一气鼓鼓坐下,“她非要跟着我们来。” “小朋友??”这是陆泽谦第二次称呼自己为小朋友了! 余世安委屈又心急,自己打扮得那么成熟的时候,他偏偏不在,“我不是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宋锦书先开口,“未满18岁,在我们这边都算小朋友。” 陆泽谦问道:“锦书,你们认识?” “认识,我的一个小客户,在工作室定制了一条裙子,做成人礼的礼服。” 原来是这样。 陆泽谦把菜单递给余世安,“小朋友优先,你想吃什么?” “樱花冻糕、草莓布丁、桂花酒酿奶冻.......” 在家里母亲把她看得很紧,不让她吃甜食,也不让多吃冰冻的食物。 三人意味深长的一笑,还真是小朋友。 除了小朋友,谁会在火锅店点这些? 余世安放下菜单,发现三人都在看她,笑容颇为慈祥,“你们笑.......笑什么?” “没,没什么。”宋锦书打圆场,“点完了?不吃点肉吗?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长个子?”余世安心里一凉又一凉,小声反驳,“我都快一米七五了.......” 雕花屏风外传来古筝叮咚,混着火锅沸腾的咕嘟声。 余世安轻咬吸管,目光追着陆泽谦给宋锦书盛菌汤,又亲密又松弛。 什么时候,自己跟陆泽谦也能这样呢? “小朋友要不要喝点汤?” 余世安猛回过神,发现陆泽谦望着自己。 他真好看啊。 嘴角上扬带起笑意,眉骨的阴影在眼下洇开,像用细笔描过的工笔画。 手指骨节匀称,连指甲半月处的粉白都透着矜贵。 “我........我有名字的。” 她实在是不喜欢被陆泽谦叫“小朋友”。 宋锦书接过话,“是的是的。” 郑重其事介绍起她来,“苏安安,今年高三,已经提前被艺术学校录取了,前途不可估量的小提琴演奏家。” 要命。 她不叫苏安安,她叫余世安。 “你好,苏安安小姐。” “你.......你好。”少女哭丧着脸,因为撒谎的原因,她在陆泽谦面前甚至不能有自己真实的名字。 “叫我安安就可以了。” 整个晚餐,她都沉浸在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里。 她完全听不进去三人在说什么,聊些什么。 陆泽谦的动作被无限放大,占领了她整个大脑。 她鬼鬼祟祟的回家,刚进门就被母亲发现,“又去哪里鬼混了,身上一股火锅味。” “跟同学一起,一起的。” “行了。”母亲似乎也懒得听她解释,“你父亲回来了,去打个招呼。” 父亲在外任职,不常回家。 这次回来,大概也是因为哥哥与白铮铮商量订婚的事。 余世安小跑着上楼,在书房里看到了父亲。 “爸爸。”少女欢呼着扑进父亲怀里。 “怎么回来这么晚?” “跟同学一起,吃了火锅。” 父亲突然来了兴趣,问道:“哪个同学?” 余世安没想到父亲会这么问,垂眸道:“说了您也不认识,就是班上的同学,平时玩得比较好的那几个,昭昭啊,萌萌啊,还有乔乔她们。” “哦?是吗?”父亲笑了笑,眼神漫不经心的掠过。 “当然是。”余世安撒娇道:“爸爸越来越帅气英俊了。” “你知不知道爸爸以前是做什么的?” “知道,爸爸以前是最厉害的侦察兵。” “知道就好。”父亲眯着眼,声音陡然变冷,“身上为什么会有男人的香水味?雪松香?倒是不便宜。” 第90章 家宴 余世安没想到父亲连这也能闻出来。 吃完火锅后,为了不让陆泽谦和宋锦书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故意说出了学校的地址,而没有说家里的地址。 陆泽谦送她回学校后,她自己再辗转打车回家。 父亲屈指叩了叩红木书桌,“是谁?今晚见了谁?” “没有谁,就是同学。”她皱了皱鼻子,“爸爸不信就算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安安。”父亲的语气软了下来,“你还小,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凶险狡猾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的。” “爸爸是怕你被人骗。” 被骗?余世安倒是想被陆泽谦骗。 可陆泽谦就是个君子,把她当小孩儿看。 “不会的。”余世安靠在父亲怀里,声音甜得像浸泡在糖霜里,“我是爸爸的女儿,谁敢骗我?!不要命了吗?” 这招对父亲的捧杀果然好用。 父亲也不追究了,“要跟家里说实话,如果谁欺负了你,要告诉家里。爸爸一定让他.......” “知道了知道了。”余世安看到父亲的态度缓和下来,趁机开溜,“拜拜,爸爸,我去睡觉了。” 校服荷包里还装着从陆泽谦车上顺下来的两颗糖,她可不想再被父亲发现。 ........... 母亲的进度比余世楠预计的快太多。 才过了不到一周,事情已经谈成。 瑞康医院发布新人事任命,他作为督查,监督医院在合法合规范围内,正常运营。 他也应该去履行自己对母亲的承诺。 白铮铮的父亲早年在战场上为了救父亲而牺牲,她作为英雄孤女,继承了父亲全部功勋和荣誉。 白父去世以后,白家只剩白铮铮一脉。 为凸显重视,余家早早派车去接白铮铮。 余父余母盛装打扮,余世楠也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拘谨。 汽车停在军区大院门口,警卫员举手敬礼,“欢迎白小姐。” 白铮铮立正,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回礼。 “铮铮,可算看到你了,阿姨想死你了。” 看到白铮铮从车上下来,苏婉仪热情的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在外面还习惯吗?” “习惯的。”白铮铮莞尔一笑。 她今天没有穿军装,总觉得裙子不太适合自己,走起路来十分别扭。 “这是世楠,你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的。” 苏婉仪把余世楠推出去,“还不跟铮铮打个招呼。” 交易是自己提出来的,断然没有责怪母亲的道理。 余世楠轻笑一声,“白小姐,晚上好。” 白铮铮伸出手,“晚上好,余先生。” 余世楠握了下,她的手与宋锦书的完全不同。 宋锦书的手是光滑的、冰冰的、柔弱无骨;她的手粗粝有力量、骨节宽大、手心长满老茧,倒不像一双女人的手。 餐厅已被母亲重新布置了一番。 地面铺着波斯手工编织地毯,繁复的藤蔓花纹在光影下若隐若现。 餐桌中央摆放着当季最新鲜的荷兰进口黑玫瑰,娇艳欲滴的花朵在定制的古董银质花瓶中盛放。 壁灯散发出暖黄光晕,与水晶吊灯的冷光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既典雅又温馨的氛围。 众人落座,余父坐中间的主位置,余母和余世安坐一侧,白铮铮和余世楠坐一侧。 "铮铮,尝尝,这道蟹粉狮子头,用的是太湖六月黄的蟹膏。" 苏婉仪拨开盘中绣球般的肉糜,"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今天请的是淮扬菜师傅,之前在金陵大饭店做过主厨。" 白铮铮笑着接过,浅尝一口,“味道很好。” 她从来都不是娇生惯养的玫瑰花,她是参天大树。 在出任务的这些年,她风里来雨里去,肩上扛着责任,对吃什么穿什么,倒没有特别在意。 人生不过一万天,她有自己的人生理想,有要实现的价值。 她知道余家这次设宴的目的是促成她与余世楠之间的联姻。 在她看来,余世安不过是一个花花公子,一个需要家族庇佑的草包而已。 她用银匙搅动着肉糜,她想起上个月在索马里执行出海任务。 压缩饼干混着海水的腥味,此刻舌尖的鲜美反而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得到白铮铮的夸奖,苏婉仪心里喜不自胜。 白家留下的资源,白父留下的政治遗产,似乎唾手可得。 她眼角的细纹里都浸着笑意,余光瞟向闷头吃饭的儿子。 “那年。”苏婉仪开始回忆往事,“你父亲在战场上牺牲,你还那么小。他把你托付给我们,一晃,你都这么大了。” “是啊。”白铮铮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些年感谢伯父伯母关照。” “铮铮,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父亲当年留下遗言,年轻的时候做战友,老了做女儿亲家。” 父亲去世的时候,白铮铮根本就不记事。 至于父亲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根本就不可考证。 “我记得世楠比铮铮大两个月,铮铮你怎么考虑?” 白铮铮端起茶盏轻抿,“我的工作比较忙,世楠的工作也很忙,再加上我常年在外地出任务。” “也没有特别着急说有结婚的打算。” 话一出口,震惊四座。 余世安首先拍了拍胸脯,自己担心的事终于不会发生了。 看样子,白铮铮根本就没看上她那个哥哥。 她站起来,举着酒杯,刚要说,“铮铮姐,我敬你一杯。” 被母亲用眼神杀了回去。 只能无辜的望向哥哥。 余世楠如释重负,但是更害怕母亲因此在瑞康医院上的事情反悔,故作遗憾道:“铮铮在外面见多识广,倒是我,窝在京州这个地方。” 苏婉仪没想到她看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这么有主见,怀疑是不是有旁人捷足先登。 在此之前,她也打听说过,白铮铮根本没有男朋友,连走得近一些的男性朋友都没有。 “铮铮,你父亲的遗言是把你交给了我们.......如果你将来走错了路,或者是被........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我父亲已经死了。”白铮铮打断她的话,“这些年,我在边境缉毒、在战区维和,靠的可不是谁的遗言。” “我是军人,奉行唯物主义这一套,不信苍天鬼神之说。人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在天之灵。” 第91章 凑巧 姐姐好勇,姐姐好美,姐姐好飒。 余世安恨不得站起来鼓掌,高呼万岁。 看了母亲一眼,母亲一脸不悦,愤恨的垂下头。 余世楠没想到白铮铮会有这一番惊人的言论,看来之前是小瞧她了。 家宴在并不算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苏婉仪仍不死心,让余世楠亲自开车送白铮铮回家。 今天,白铮铮确实让她大开眼界。 她周围的女人,都是依附于丈夫的菟丝花。 倒没有像白铮铮这样,铁骨铮铮的女人,配得上她这个名字。 余世楠默默接过车钥匙,引擎声起,车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你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很辛苦?”作为男人,总不能等女性开口,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还好,辛苦不辛苦是别人的眼光,我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哦?”余世楠侧目,路灯在白铮铮侧脸投下流动的光影。 眼神无意间瞟到后颈处的疤痕,“怎么受的伤?” “弹片飞过来,不过我躲得及时,也没什么大碍。” 白铮铮指尖无意识摩挲疤痕,声音带着砂砾质感,“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没有太好,也没有太坏。” 年纪轻轻的,倒有了人到中年的感慨。 白铮铮轻笑道:“苏阿姨好像很想撮合我们在一起。” “是啊。”白铮铮的坦诚是他预想不到的,既然如此,余世楠也不打算瞒着。 “她希望我通过与你结婚,接手白家的资源。” 这么直白倒让白铮铮有点措手不及,“你怎么想的?” “我的婚姻不由我自己,抗争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没有白铮铮,还有李铮铮,王铮铮,赵铮铮.......” 白铮铮侧脸看了眼余世楠,心中泛起细微的疼,“是苏阿姨逼你了吗?” “这倒没有。”余世楠扯了扯领带,脖颈青筋微微凸起,“我自己选的。” “选的我?” “算是吧。” 白铮铮笑了笑,“听说,你谈过很多女朋友?” 余世楠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带着几分自嘲,“不用听说,就是事实。”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染上落寞。 车停在巷口,白铮铮推开车门,鬼使神差问了句,“要上去坐坐吗?” “不了,下次吧。” 汽车引擎声起,余世楠扯掉领带,解开衬衫上两粒纽扣,终于得以大口大口呼吸。 这些天压在他心里的事,终于可以让他再缓缓。 白铮铮也不爱他,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 并且,勇敢真诚的表达出来。 至少,短时间内,母亲不会再催婚。 他得到了瑞康医院的新职务,可以开始着手调查十九年前的器官移植案件。 可以给宋锦书一个交代。 ......... 出院这天,周重光早早让福伯收拾好东西,换上自己熟悉的西装,在病房里等着。 宋锦书一直说想先见父母,再说结婚的事。 可父亲对她的态度十分厌恶,他完全不懂,为什么父亲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么大恶意。 于是想借出院的契机,让宋锦书和父母见个面。 宋锦书知书达理,气质温婉。 没准父亲见完她之后,会一改之前的印象,后面正式见面,阻力也会减少许多。 他借着身体不适,需要照顾为由头,让父母从周宅过来接他。 另一方面,与宋锦书约好,今日是他出院,宋锦书一定要来。 时间指向十二点,他坐立不安,屡次望向走廊。 既没有看到宋锦书的身影,也没有看到父母。 他第五次摸出手机,屏幕上宋锦书最后那句“马上到”的消息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电梯叮的一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先是父亲沉稳的皮鞋声,紧接着是母亲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声。 “重光,我的儿。”周母快步上前,搂着他就开始流泪,“这才几天,瘦了这么多。” “是母亲不好,母亲现在才来看你。” 这倒是提醒了周重光,从他住院开始,母亲就没出现过。 母亲是个胆小的妇人,若是在平时,哪怕他有个头痛脑热,都会急着过来看他。 这次,他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母亲竟然一次也没来。 周重光安抚好母亲,问道:“前些天妈去哪儿了?是外出了吗?” “没有。”母亲一口否认,“怪我自己。” “正扬旧疾复发,睡得不好,怕影响到我,就搬到客房去睡。” “我也没留意,换衣服的时候被蛇咬伤了,这蛇还不是一般的蛇,毒性强得很。” “幸亏家里的佣人发现的及时,送到医院,医生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是什么蛇咬伤的,只能把各种毒蛇血清都试了一遍。” “药性相冲,我迷迷糊糊了这么多天才醒过来。” 周正扬使了个眼色,福伯立刻帮腔说道:“是呢,那蛇大概是从竹林爬到房子里去了,躲在太太衣帽间。” 蛇,竹林,衣帽间,父亲去了客房。 这一切还真是够凑巧的。 周重光内心虽有疑问,表面却不动声色的替母亲捏着肩,“母亲是什么时候被毒蛇咬伤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打了少爷的电话。”福伯抢答,“少爷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打到明德律所,说少爷好几天没过去律所。” “后面,吴秘书说,少爷的手机丢了,又找回来了。” 他确实记起来,在车祸苏醒后,吴秘书说过周家找他的事。 但是没放到心上,现在看来,大概是母亲被蛇咬了,需要他回去。 换句话说,母亲被蛇咬,是在他出车祸之前。 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作为律师,他一向十分警觉。 对危险的预判比常人更敏锐。 父亲不喜欢宋锦书,母亲突然被蛇咬需要他回去,一辆满载钢筋的大货车突然失控撞向宋锦书......... 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父亲不仅仅是不喜欢宋锦书,他想要宋锦书死。 周重光抓起手机,刚要给宋锦书发消息:【别来!】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病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重光~” 第92章 第三次,她必须死。 周重光连忙走到门口,试图将她拦在房外。 女人捧着鲜花,化了淡淡的妆。 一身奶黄色的针织连衣裙,小腹的凸起已经十分明显。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稍微堵了一点。” “书书,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女人抬眸看向他,不明所以。 他没有什么事,只是不想父亲与她见面。 “我........我下周要出差。” “祝你那一路顺风,顺顺利利。” “书书。”他眼疾手快的拉住女人风衣系带,“我有点闷,陪我下去走走。” 女人笑着往病房里走,示意把鲜花放在病床柜上,“等我放下东西。” “不用,我可以抱着。” 周正扬隔着纱帘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只听到有人说话,并没有看清楚是谁。 他看了一眼纱帘前的人影,福伯立刻心领神会,“少爷,是来客人了吗?” “没有,是护士。” 宋锦书怔了下,她怎么就变成护士了?小声问道:“我不是很方便出现?” “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周重光连哄带骗把宋锦书推出门外。 纱帘突然被掀开,金属滑轨发出刺耳声响。 福伯站在周正扬旁边,讪笑,“既然有客人,少爷怎么不请过来坐坐?” 是她? 周正扬眉眼阴沉,眼前的女人成熟有风韵,倒是看不出一点当年做小女孩时稚嫩的样子。 是他? 宋锦书终于仰起头与他对视,孤儿院里小红楼的记忆刺穿心脏。 眼前的这张脸与记忆里那个粗鲁暴戾的男人重叠到一起。 福伯假装无事发生,问道:“少爷,这位是...........” “一个朋友。” “重光,怎么脸色这么差?”周母伸手探他额头,“是不是伤口疼?我让福伯叫医生。” “不用了,母亲。” 在这微妙的氛围里,周重光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父亲和宋锦书之前,一定是认识的。 这两个完全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又怎么会认识? 父亲十年前受伤后,就退居二线,常年闭门不出。 宋锦书十年前,不过是一个高中生。 “重光,不带你朋友过来打个招呼?” 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打乱了周重光的思绪。 “她比较内向,不太适应见生人。” “哦?”周正扬的目光如淬了毒的针,扫过两人。 周重光与宋锦书离开病房,余光不自觉撇向父亲。 十年前那场事故以后,父亲的身体就一直精心调养着。 坊间和教科书上都说是因为代理药品专利案被被告派人跟踪报复。 在此刻,他突然觉得,父亲或许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宋锦书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温暖暖?为什么一再要先见父母? 还有父亲,为什么在听到“温暖暖”这三个字以后,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或许一开始,自己就弄错了。 宋锦书接近自己,并不是为了利用他来调查十九年前温浩车祸的真相。 他们的相识,源于在黑马会所。 她说他手上的戒指很好看,周重光起初以为,她是喝醉了酒在胡说。 如今想起来,是否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这枚戒指,以前是属于父亲周正扬的。 电梯下降时的失重感让周重光胃里翻涌,身旁的宋锦书始终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垂落的长发像道屏障隔开两人。 “锦书。” “嗯?” 女人抬头,目光里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 他本想问,“你与我父亲以前是不是见过?” 看到她单纯无辜的眸子后,不忍心问下去。 他从身后抱了抱她,“天冷了,多穿些衣裳,不要着凉。” 周重光重返病房时,病房里只有吴秘书。 看样子吴秘书是接到电话后就匆忙赶来,连工牌都没来记得摘掉。 “周先生,出院手续已经办完,您的行李物件也已经安排送到天安一好了。” “谢谢。”周重光原本想回沈宅养病,临时变卦,叫来吴秘书,“记不记得十年前,明德律所接手过一桩药品专利案。”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明德律所的高光时刻。周老先生作为原告的代理律师........” “我知道。”周重光打断他,“我想重新看一下卷宗。” ....... 回家路上,宋锦书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周正扬的那样脸。 鹰一样的眼神似乎要将她抽丝剥茧的看穿。 十几年前的事,如今很难找到证据。 更何况,凶手本人还是律师。 那批女孩子除了金玉露与她一起逃出来,金玉凤死得不明不白,全都下落不明。 人证、物证她都没有。 她今天,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演技,才让周重光没有看出异常。 如果恶人不能被绳之以法,那她应该替天行道。 在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有过找出凶手,与凶手同归于尽的想法。 如今,她终于找到凶手,可她也有了宝宝,她不能让宝宝成为没妈的孩子。 该死的是凶手,并不是她。 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险象环生。 “周正扬。”这三个字如同紧箍咒一般,压在她头顶。 新闻里所有关于“周正扬”的描述都是英勇、律师、守护法律的尊严,维护正义。 这样一幅道貌岸然的外表外,内心腐朽不堪。 他明明有妻儿,家室美满,却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 ........ 车载香薰的檀木香浓得发苦,周正扬盯着后视镜里自己发青的脸色。 她回来了。 她不仅回来了,她还带着你死我活的仇恨。 想要让他身败名裂,将他绳之以法。 去孤儿院“选妃”,在周正扬看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权贵阶层什么没玩过,不过是找点新鲜劲儿、寻求刺激罢了。 他不止一次做过这种事,也不止他一个人做过这种事。 可这个女人,非要揪着他不放。 那就由不得他心狠了。 都说事不过三,她已经从他手上逃脱过两次。 第三次,她必须死。 第93章 沈砚清失踪 当年的孤儿院地块,如今已经变成大型购物中心。 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大都不知所终。 “只有这些消息吗?” 很明显,周正扬对福伯的信息收集能力十分不满。 福伯窘迫的点头,“暂时只能知道这些?” “除了她,那晚的事,还有别的活人吗?” “目前没有。” “很好。” 周正扬心里终于舒缓了些,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就凭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掀翻天? 当年的那些小姑娘们,一部分被用完即弃,另一部分以被禁锢起来,随用随取。 不久后,疯的疯,傻的傻,没有一个能正常长到成年。 周正扬突然想起宋锦书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样子,“她怀孕了?” “是的,怀孕了。” “孩子跟少爷有关系吗?” 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周重光有关系,那也约等于周家血脉....... “大概率是没关系的。” 周正扬彻底放心下来,笑容里多了一份舒展,“怎么说?” “一直以来,陪她做产检的是另一个男人,并不是少爷。” 就这货色?怀了别人的孩子,还企图嫁进周家? 周重光一向冷静理性,怎么会接受这么荒唐的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儿子像喝了迷魂汤似的为她着迷? “还有一件事。”福伯悄悄看周正扬脸色,“不知当讲不讲。” “说。” “少爷在........在重新调查十年前的医药专利案。” 周正扬心里一惊,“他调查那个做什么?他有查到什么结果吗?” “目前还不清楚。” 那桩案件,世人都以为是律师为正义发声,受到被告疯狂迫害。 真实情况是怎样,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如果这件事也是那个女人唆使周重光复查的,她能耐还真不小。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奔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晨光透过百叶窗,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宋锦书接起电话,“妈,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江明月的声音,“砚清在你那儿吗?” “不在啊。”宋锦书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前几天才去医院看过他,不应该在医院吗?” “他从医院跑了,护士昨晚喊了他几声,他没有应答,只当他是睡着了。” “今早医生过来查房,病房里空空的。他倒是聪明,用四个枕头垒砌在一起,做了假人躺在床上,昨晚蒙混过护士的眼睛。” 宋锦书停下手中的笔,“打他电话呢?” “手机放在床头,什么都没带。”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沈砚清,他确实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那天天气很好,她与沈砚清并肩坐在医院小花园的石凳上。 “老婆,人生本来就有遗憾,不要勉强。” “如果我非要勉强呢?” “非要勉强不过是在遗憾的基础上,再添一次更深层的遗憾。” 宋锦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慰江明月,“妈,他对奶奶感情很深,奶奶的墓前找过了吗?” “所以你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找遍了。” “不在老太太墓前,也不在老大那,砚池别院我刚派人也去过了,悦美国际也没有。” “他念书的母校,常去的咖啡厅........全都没有。”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虽然宋锦书很不想提起那个名字,“楚娇娇那边问过了吗?” 江明月明显愣住,“问她做什么?” “砚清会不会去她那?” “不会。”江明月否定得斩钉截铁。 宋锦书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一下吧,毕竟他们小时候也曾经青梅竹马。” “瞎说,他小时候哪里来的什么青梅竹马?” “我还不了解他,自从老太太把你带回沈宅以后,他眼里心里全都是你,哪来的什么青梅竹马。” “小时候,你跟老大关系好,不怎么理他。他为了吸引你的注意,不是朝你身上扔毛毛虫,就是故意往你白裙子上泼脏水。” 这些事宋锦书倒是记得,当时她烦沈砚清烦得不行。 逢年过节,父母带着沈砚清来看望奶奶就是她的“劫”。 以至于很多年后,她对节假日都有心理阴影。 大哥虽然不经常在,但是既给她买小礼物又陪她玩; 二哥每次过来,都是使坏。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养女,受了欺负也不敢跟奶奶说。 更不敢跟江明月江告状。 所以,只能越来越疏远沈砚清,求放过。 宋锦书没想到这些幼稚的举动,竟然是想吸引她的注意,是因为她不理他。 “砚清现在本就病着,随时随地都会发病........” 宋锦书合上电脑,“妈,我现在回去。” 出租车拐上通往沈宅的路,宋锦书心里恼火得很,这狗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一大把年纪还学初中生玩失踪。 小时候讨人厌,长大了也讨人厌。 他为什么就不能像大哥一样,成熟稳重一点。 可如果,他真的成熟稳重了,自己还会爱上他吗? 他就是独一无二的沈砚清,他不像任何人,所以才能一点点打动她,得到她的喜欢啊。 康叔和王妈看到宋锦书出现,又惊又喜,“三小姐怎么回来了?” “沈砚清那个狗东西呢?” 江明月听到声音从房子里走出来,看到宋锦书,泣不成声,“老三,他怎么就这么狠心,不要家,不要妈妈,连你和宝宝也舍得放下。” 宋锦书听到这句话,心里酸得发涩。 他不是狠心,他是不想人生中有更大的遗憾,不想让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 他很清楚,病历上【4个月生存中位期】,意味着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宝宝出生。 他并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刻意玩失踪。 他是在趁着自己还有行动的能力,给自己选了一个地方藏着。 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 第94章 楚娇娇被教育 “所有能找到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弟弟的消息。” 大哥的话让她的心一点又一点下沉。 如果沈砚清想刻意把自己藏起来,是没有人可以找得到的。 他还在京州吗? 如果不在,他又会去哪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明月起先还压抑着自己的呜咽声。 直到黄昏来临,沈宅里人心惶惶。 每个人都坐立不安。 “妈。”宋锦书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去找楚娇娇。” “你怀疑砚清去楚家了?” “不是。”宋锦书摇摇头,“我怀疑,他回纽约了。” “纽约那么大,只有楚娇娇才会知道他住哪儿。” 劳斯莱斯碾过楚家别墅前的鹅卵石车道,楚家佣人看是沈家的车,拦车停下。 康叔和气的说道:“我们太太和小姐来找楚小姐。” “楚小姐不在,并且也不想见沈家的人。” 上次在医院里,楚娇娇被宋锦书吐了一身不说,还被沈砚清侮辱了一番。 楚娇娇回来大哭大闹,扬言,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以后也不会跟沈砚清扯上任何关系。 宋锦书刚要发火,江明月拦住她,“我去说。” 她是来找沈砚清的,不是来跟楚家置气的。 早一分钟找到沈砚清,就早一分钟安心。 江明月扯下墨镜,康叔早已拉开车门,佣人们还想拦着,江明月“哼”了一声,“凭你,想拦我?” “楚小姐交代过........” “交代过什么?!记住你们自己的身份,沈家和楚家的事,是你们几个下人就能弄明白的?!” 恩威并施本就是江明月最擅长的。 见下人们都被唬住,江明月换了一副柔和的语气,“我与你们太太和小姐是什么交情,你们心里都有数。” “从小,我是看着娇娇长大的,娇娇在沈家就是我女儿一般的存在。我难道不疼她,不宠她。” “娇娇与砚清有些小矛盾小摩擦再正常不过,小时候不也三天两头的吵架置气。” “娇娇在哪儿?” 佣人不敢反抗,支支吾吾道:“小姐在花房里喂鱼。” “带我们过去。” 长廊尽头就是花房,楚娇娇赤足蹲在锦鲤池边。 真丝睡袍皱巴巴的,布料松垮地挂在瘦骨嶙峋的肩头,腰间系带随意打了个结。 下摆沾了些花房的泥渍与水渍,丝毫不见往日精致优雅的模样。 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上,厚重的粉底遮不住眼下青黑的眼袋。 手中鱼食撒进水面,数十条绯红色锦鲤争先过来抢食。 “小姐,有人找你。” “不见。” “是沈家的人。”佣人话音刚落,楚娇娇手中的鱼食袋突然撕裂。 锦鲤发疯似的翻腾,溅起巨大的水花。 “是砚清吗?是砚清来找我了吗?” 楚娇娇缓缓抬头,看到宋锦书的那一刻,声音凄厉如鬼魅一般,“你,你来干什么?!” “来显摆你得到了砚清的完完整整的爱?来嘲笑你是个胜利者,我只是失败者对吗?!” “对了,我差点忘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告诉您。” 楚娇娇走向江明月,歪着头,似笑非笑,“江阿姨,您的这个三女儿、儿媳妇,可不是什么纯洁无辜的小处女。”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您的这个宝贝女儿兼儿媳妇还是孤儿院的孤儿。” “好巧不巧,这张从小到大的美人胚子脸,怎么就被男人看上了。” “听说,那晚,孤儿院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小女孩们........” “你够了!”江明月再也听不下去,一巴掌甩到楚娇娇脸上,“老三,我们走!” “你打我??你在楚家打我??”楚娇娇的脸颊浮起五道指印,不可置信说道。 “打你就打你!你母亲没有教育好你,我来替她教育你!” 江明月把宋锦书护在身后,又一巴掌甩过去,“刚才一巴掌,是替你母亲教育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一巴掌,是我自己教育你。同为女人,你不同情受害者,不替女性同胞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反而当做一件侮辱人的谈资。” “我替你可耻,替你母亲可耻,更替楚家可耻。” “楚家是倒了八辈子霉,养出你这么个拧不清,脑子不好使的东西!” “幸亏我的儿子没有看上你,我教育出来的儿子,永远也不会看上你这么个恶毒糊涂的东西。” 楚娇娇听完这番话,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她捂着脸跌坐在地,发丝凌乱地垂落,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我........我.........” “妈,算了。”宋锦书的声音有些发颤,胸前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着,“我们走吧。” “对不起。”楚娇娇踉跄着扶住锦鲤池边缘,声音小得发轻,“锦书,对不起。” “我恨你,其实我并不怎么恨你,我更恨的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无能,得不到沈砚清的爱,可我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 “我为了他闹过,使过小心眼,陷害过你们,还割腕自杀过。” 宋锦书目光聚集到楚娇娇腕间缠着的医用绷带,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 “楚娇娇,这些都不重要了。” 宋锦书大概能料想到她说的“陷害过你们”是什么意思? 是婚礼当天,策划她与大哥偷情那一幕,故意让沈砚清听到。 又故意发一条让人想入非非的朋友圈。 这件事确实是楚娇娇的错,可难道她与沈砚清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吗? 整整三年时间,她都没有勇气问出,“沈砚清,你为什么要在婚礼当天逃婚?”这句话。 而沈砚清,甚至都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他在骨子里就觉得,她应该是喜欢大哥的。他既不信任大哥,也不够信任她。 “我们来找你,是一件事。” 宋锦书扶着瘫软的楚娇娇坐下,“砚清不见了,他从医院逃跑出去,整个京州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 “我怀疑他是去了纽约。” “在我们这些人里,唯一跟他一起去过纽约的人就是你。所以我和妈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砚清在纽约住在哪里?” “纽约??”楚娇娇笑中带泪,“我们在纽约从未见过面,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纽约的家在哪儿。” 第95章 他逃,她追 从未见过? “你们不是.......怎么会从未见过?” “是的。在纽约的三年,我们从未见过。他生活在他的圈子里,我生活在我的圈子里,我们彼此没有一丝重叠。” 楚娇娇的声音空洞而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凉,“想不到吧。” “据我所知,三年前,纽约出现了一家金融公司叫耀光资本,是由华人所创。” “华人老板很神秘,从不出镜,也不接受任何采访,资金盘的规模很大,也投资孵化了很多产业。”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应该是砚清在纽约创立的事业。” 宋锦书勉强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肯定?” “起先我也不确定。”楚娇娇挣扎着坐起来,扯了扯凌乱的发丝,“直到,我回国后看到了林初一的赞助商。” 初一?? 宋锦书心里一紧,林初一的职业爆发期确实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她拿到了一大笔赞助,开始有了专业的团队和训练。 从此以后,突飞猛进。 拿奖拿到手软。 “还有呢?”宋锦书不死心的追问。 “还有?”楚娇娇冷笑,“《QE》最大的资方。” “两年前,《QE》被集团母公司打包出售,由华人资本接盘,最大的资方就是耀光资本。”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一向很讨厌林初一和陆泽谦么? 每次说起两人,都恨得牙痒痒。 .......... 纽约的雨裹着咸腥的海风,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彩。 可惜,他看不到。 肿瘤压迫视神经,失明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凭借记忆找到曾经居住过的别墅。 好巧,那里也叫砚池别院。 与京州的布置一模一样。 院子里种了一棵栀子花树,是他费大力气从国内运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这棵栀子花树自从移植过来以后,就半死不活的,从未开过花。 人脸识别通过,入户大门缓缓打开。 沈砚清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回到这里。 他准备了足够多的食物,还有止痛药。 也许,再过半年,会有警察经过这栋臭气熏天的住宅,然后发现他的尸体。 耀华资本里所有可流动的资金全部都以其他名义转到悦美国际,也够悦美国际撑过至暗时刻。 沈砚清捏着水杯,心里暗骂了一句,沈星野也太不争气了。 年轻的时候啃老,老了啃小。 中间还啃过一段时间老婆。 不知是该骂他不争气,还是该嫉妒他命好。 他是故意不带手机的,免得心软。 他什么诱惑都可以抵抗,最不能抵抗的就是宋锦书眼红。 哪怕她还没开始哭,他就心软得不行。 所有原则都不再是原则,她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她。 这是他来纽约的第十天,实在太无聊,日子太漫长。 还是学点盲文吧,至少可以打发时间。 他看不到日出日落,也看不到黑夜白天。 唯一能感知时间流逝的,就是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到夜里的海风冷冷的。 指尖触到盲文凹凸的字符,摸着摸着,就成了宋锦书的脸。 她的唇真软,她身上真香,她的手真白......... 她认真的样子真好看,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哭的样子.......最好看。 眼眶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尖也是一点红,抿着樱桃小嘴,吹弹可破的皮肤粉得由内到外。 恨不得咬上一口,把她狠狠压在身下欺负个够。 哄人?不存在的。 看到她哭只想欺负她,不想哄。 烤箱“叮”的一声响起,他摸索着走向厨房,金属台面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 他记得面包机在左侧第三格,却还是撞翻了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别墅回荡。 他颤抖着取出烤好的吐司,焦糊味钻进鼻腔,这才惊觉时间算错了—— 应该在听到第一声蜂鸣就立刻取出的。 海风裹挟着咸涩从开着的落地窗灌进来,现在的他,终于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连烤一片吐司当晚餐都做不到。 她不也经常骂他“废物”吗? 他只不过是回归了“废物”本身,这么一想,就没那么难过了。 “宋锦书。”他对着空旷的天空大喊,“老子爱你,老子爱死你了。” “老子死了以后还爱你。” “等老子死了以后变成鬼,一定保佑你暴富发财,保佑你一生顺利平安。” “如果谁敢对你不好,谁敢欺负你,等老子变成鬼,老子就去吓唬他。” 栀子花树下,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整整十天,她终于找到他了。 她一个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纽约,她从企业通讯录上一家家找到“耀光资本”。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耀光资本”,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大厦管理说,前几天老板回来过,第一件事就是解散公司,赔偿违约金。 至于老板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 她不死心,她又找到了所有三年以内交易的别墅房产。 一栋一栋找过去,一栋排查。 直到看到“砚池别院”四个字,看到别墅内几乎和国内一模一样的布局。 甚至,还有门口的那棵栀子花树。 她一度怀疑过自己的预判是错的,沈砚清也许真的没有来纽约。 白天,窗户从来都没打开过,窗帘也没拉开。 夜晚,这栋别墅黑漆漆的,从来不开灯。 “宋锦书,老子想你,想亲你,想欺负你。” 男人的喊声撕心裂肺,“老子没有亲够你,也没跟你.......” 宋锦书哽咽着回道:“沈砚清,你……臭流氓,臭不要脸。” 声音陡然停下来,深夜的别墅区寂静得瘆人。 男人的脸冲着声源的方向,“你........你再说一句。” “我说,沈砚清,你流氓,臭不要脸。” 窗帘“哗”的一声被拉紧,凌乱的脚步声,磕磕绊绊撞在家具上。 沈砚清落荒而逃。 她来了,她找来了。 他走得太心急,额头重重磕在茶几上,发出闷响。 他从东半球逃到西半球,跨越整个太平洋,不就是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死前的样子吗? 宋锦书看到门被重重合上,冲了上去。 “沈砚清,你躲什么躲?我都看到你了。” 第96章 想同居 沈砚清跌跌撞撞地往房子里逃,他太熟悉这栋房子的布局。 身后传来宋锦书敲门的声音,“沈砚清,我知道就是你。” “你一句话不说从医院里就逃跑了,你知道不知道妈有多担心。” “妈养你长大,妈已经这么大岁数了..........” 他当然知道,所以才把耀光资本所有的可流动资金都转给悦美国际。 就当偿还了养育之恩。 屋内依旧死寂,不管宋锦书说什么,不管怎么敲门。 就像铁了心似的。 虽然没有开灯,可她看得清清楚楚,站在阳台上的人,就是沈砚清。 不是错觉。 “啊!” 宋锦书惨叫一声,声音瞬间染上哭腔:“......我肚子好痛......”” “血......好多血........” 宋锦书咬着嘴唇继续加码,“宝宝,我的宝宝.........” 房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锁“咔嗒”轻响,宋锦书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刻了扑上去。 “沈砚清,你休想从本宫手里逃走。” 沈砚清虽然早预料到她可能是在装肚子痛,却不敢冒这个险把她一个人关在门外。 女人顺势瘫进他怀里,捏了捏他的唇,声音又娇又软,“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还没被恶心够。” “走开,小骗子。” “不走。” 沈砚清惊慌失措的后退,苍白的脸上泛起薄怒,手指在空气中乱抓:“我说了让你走!” “我也说我不走。”宋锦书死死黏住他。 她故意把脸埋进他颈窝,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敏感的皮肤上,“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沈砚清用力推开她,极力掩盖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 女人像片落叶般轻飘飘往后倒,顺着大理石楼梯滚下去。 “咚!咚!咚!”与台阶撞击声传来,终于在楼梯底部停住。 “老婆。”沈砚清虽然眼睛看不见,楼梯有多高他是知道的。 “我不该推你,我不该赶你走,你要不要紧?你有没有哪里疼?你说一声话.......” 宋锦书站在门外一侧,看到沈砚清疯了似的摸着出门。 一脚踩到楼梯上,踏空,重重的摔了下去。 又一脚踩下去,接二连三的摔跤。 她刚想打趣他一番,突然意识到,他怎么不看路?他似乎判断不了楼梯的位置,每一脚都是空的。 走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他看不见了吗?他是因为看不见了才从医院逃走的吗? 宋锦书挥手在沈砚清面前晃了晃,空洞洞的眼神不知望向哪里。 沈砚清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老婆,你在哪儿?你是晕倒了吗?你回我一下。” 男人跌坐在楼梯转角,膝盖重重磕在棱角上,自己浑然不觉。 他一点一点往下爬,指尖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蹭出鲜血。 她从那么远的地方孤身一人过来找他,她一栋房子一栋房子找到这里,她还怀孕了。 她要吃多少苦,要走多少路。 自己明明知道她怀孕,还用那么大力气推她。 “老婆,对不起,我........我每次都伤害你,害苦了你。” 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从男人口中溢出,“是我不好,我胆小怕事,我糊涂蛋。” 宋锦书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男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缠着她,“老婆。” “别叫我。”宋锦书咬住他的肩膀,“眼睛瞎了就了不起,眼睛瞎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就可以乱跑.........” “我........”他从未提及过自己眼睛看不见的事,不知宋锦书是怎么发现的。 沈砚清的手臂僵在半空,缓缓搂住她的腰,“老婆,我们回家。” “不回,我还在生气呢。” “还生气啊?”男人的手指不安分地戳了戳她的腰窝,“我抱你回去。” 宋锦书被戳得痒,扭着身子要躲,被沈砚清一把抱起来。 指尖按下开关的瞬间,暖黄色灯光从房顶倾泻,宋锦书的呼吸骤然停滞。 “你.........” 这栋房子的内部装修,与京州的砚池别墅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水晶吊灯,鱼肚白的大理石地面,客厅的壁画,卧室的小夜灯,甚至包括厨房的咖啡机......... 沈砚清小心翼翼把她放在沙发上,自己挨着她坐在旁边,“我想你,只有老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在纽约的那三年,我总觉得你会突然过来找我,我布置了一个和京州一模一样的家。” “每一块地砖的纹路,每一幅壁画的位置,我都让反复确认,就是等你来。” “可是,你从未找过我。我等啊等,真的等了好久。” 眼眶突然发热,宋锦书揉了揉鼻子,“我这不是来了吗?” “老婆。”沈砚清靠在她胸前,把玩着她的发丝,“我们不要回去了好吗?” “我们就在这里,我想你陪着我,没有任何人打扰,过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沈砚清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跟你同居过。” “小时候你跟奶奶住在一起,我跟父母亲住在一起。” “后来,奶奶去世,我们结婚,你在京州我在美国。” “等我回了京州,你住砚池别院,我又与父母亲住在沈宅。” “我想跟你同居。” 她望着空洞却盛满眷恋的瞳孔,他们似乎一直都在错过。 “我们明明结婚这么久,连一顿完整的早餐都没在一起吃过。”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执拗,“我想跟你睡在一起,不是一晚,是很多晚。” “从我青春期就开始想,每次看到你就想睡你,我以为我们结婚以后就可以........” 泪水决堤,宋锦书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抱着他狠狠的吻了下去。 “好。”她哽咽着开口,“我们同居,但一周后,必须跟我回京州。” 她给江明月发了条信息报平安。 一键关机。 不让任何事可以打扰他们。 第97章 无欲无求沈公公 浴室蒸腾的水雾还未散尽,宋锦书从浴缸里站起身。 门“咔嗒”一声被推开,沈砚清摸着墙进来。 “沈砚清,你给我滚出去!”宋锦书尖叫着抓起浴巾裹住身体。 男人闻声顿住,歪头露出无辜的表情:“遮什么遮,我是瞎子,我又看不见?” 宋锦书脸涨得通红,“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我在遮?沈砚清,你是不是装瞎?!” “我没有。” “我刚要换衣服,你就闯进来,我看你眼睛好得很........” 他伸手一捞,将裹着浴巾的人搂进怀里,“我是鼻子灵,不是眼睛好。” 鼻尖蹭着她发烫的耳垂,重重的吸了口气,“香,甜,可,口。软,嫩,多,汁。” 宋锦书挣扎着推开他,“沈砚清,你属狗的吗?” 男人低下头,在她锁骨处轻轻一吻,“我属狼,色狼。” “无聊。”宋锦书咬着唇别过脸,“哪有自己承认自己是色狼的?” “你摸摸?” 沈砚清牵起宋锦书的手往自己腰间探去。 宋锦书的脸“腾”地烧到耳根,触电般要抽回手。 “不准缩回去。” 掌心下传来灼热的温度,宋锦书又羞又臊,“沈砚清,你........流氓........” 滚烫的额头抵在她肩窝,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老婆,别乱动……” 空气骤然升温,宋锦书的心跳快得离谱,看着他睫毛上凝着薄汗,突然有些心疼。 她软下声音,伸手环住他后背轻抚:“砚清……” “让你别乱动。”男人在她颈间低咒一声,“再乱动,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怀了孩子。” “哦。”宋锦书扭了扭,身下的滚烫撑得她十分别扭,小声道:“沈砚清,你能不能管好你的东西?” 沈砚清喘息着把她抱得更紧,身体紧绷得像张满弦的弓,“我怎么管?这是我想管就能管得好的?!” “要不.........要不你去洗个澡?然后自己.........自己那什么一下?” 沈砚清被气笑,“行行行,我这辈子就是自己那什么的命呗。老婆不在身边我靠自己,老婆在身边我还靠自己。” “真那么难受?” 宋锦书不懂,这个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明知故问。”沈砚清声音沙哑,鼻尖埋在她发间猛吸一口气,“你在要我的命。” 宋锦书像想起什么似的,警觉道:“你不是病了吗?病人也有这心思?” 沈砚清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语气突然变得委屈,“我是病了,不是被阉了好吗?” “那你去洗个澡,我到.........到床上等你。” “你必须,那什么,没有那种想法了,才能.......到床上来。” 沈砚清哭笑不得地往浴室挪了挪,“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我对你,不可能没有那种想法,每时每刻都有那种想法。” 水声响起,宋锦书窝进柔软的被褥,望着墙上的壁灯发呆,耳朵却不自觉捕捉着浴室传来的动静。 十几分钟后,沈砚清摸着爬上床。 男人准确无误把脑袋埋到宋锦书胸前,委屈巴巴道:“我现在是‘无欲无求沈公公’了,能抱一个不?” 宋锦书被他逗得发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吧,刚才洗澡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你。”沈砚清不假思索,“我每次只有想到你,才能........自己解决。” “好恶心。”宋锦书蹙了蹙眉。 “不恶心,谁让我在你来沈家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呢。” “又不是一次两次,我从小到大就这样。” 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我就搞不懂,宋锦书,你小时候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大哥?那么厌恶我?” “你对我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对大哥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冷冰冰?宋锦书哑然失笑,她哪里是冷冰冰,躲他还来及不呢。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注意到我,你眼里永远都只有大哥。” “大哥一回家,你就欢呼雀跃的跑过去;我一去奶奶家,你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 “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嫉妒大哥。我宁愿自己不是妈的孩子,这样的话,我就能像大哥一样,跟你生活在一起。” “我........”宋锦书抬起手,轻轻覆上沈砚清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 “我小时候每次见你,不是被吓得尖叫,就是被气得掉眼泪。” “可大哥不一样,大哥陪我玩,给我买零食,给我带很多新奇的小礼物。” “那时候我年纪小,当然是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就亲近谁。” 沈砚清僵住,“不是,宋锦书,你看不出我喜欢你?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想你多与我说几句话?” 宋锦书哭笑不得,“我怎么看得出来?” 男人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将她揉进骨血,“宋锦书,你是猪吗?我怎么不欺负别人?怎么不把别人惹哭?” 宋锦书贴在他唇边低声呢喃,“我现在知道了。” “现在还不晚对吗?” 女人吻上他的额头、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这个吻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带着多年误会解开的释然。 “等你的病好了,等宝宝出生了,我们把失去的这些年,都找回来。” “如果,我的病好不了呢?” “没有如果。”宋锦书悄悄抹掉眼角的泪,不想让沈砚清看到,“你欠我这么多,老天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 瑞康医院。 据说,新来的督导在调查近20年所有的器官移植病历,整个医院人心惶惶。 器官移植是瑞康医院最核心的的业务,这么多年一直处于领先地位。 领先,也意味着更多的暗箱操作和更多的灰色地带。 至少一半以上的器官来源并不是通过正常合法的捐献途径。 余世楠瘫坐在办公椅上,档案卡一本一本翻过。 他知道温浩出事故是在十九年前,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广撒网,减少嫌疑。 【供体:温浩。受体:沈之舟】 “沈之舟?” 余世楠心跳漏了两拍,沈砚清的爷爷,沈星野的父亲? 她父亲的肝脏供给了沈砚清的爷爷? 第98章 发现沈砚清的秘密 三十年前的沈家,在沈之舟的掌舵下,如日中天,是京州最具实力的豪门。 产业布局房产、通信、航运、零售、天然气、金融....... 用“沈半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与今天的沈家仅剩下苟延残喘的沈氏悦美国际,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 后面几年,沈之舟深居简出。 沈星野与江明月结婚,沈家的产业正式传到独子沈星野手里。 对于这次突然的放权,京州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解读。 如今看来,是因为沈之舟生病了。 肝坏死。 沈之舟需要换肝,温浩恰好可以配型。 于是,制造了一场看起来是意外的车祸。 用车祸死亡来掩盖非法器官移植的本质。 要告诉她吗?余世楠心里犹豫着。 告诉她,她的怀疑是正确的,她父亲就是被人挖走肝脏而死。 作为男人,余世楠当然希望她跟沈砚清因为这件事彻底决裂才好。 这样,自己才有机会跟她在一起。 爱是自私的,是占有。 可如果她知道了这个真相,知道抚养她长大的沈家是杀死她父亲的凶手。 她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人生? 沈之舟用了她父亲的肝脏,所以沈家才出面收养她? 父亲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她的衣食无忧、平安富贵? 犹豫再三,余世楠拨打宋锦书的电话。 已关机。 再次拨打,还是已关机。 他斟酌再三,发出一条信息: 【暖暖,你父亲的死因,我已经查出真相,情况比较复杂,看到消息后请联系我。】 .......... 宋锦书一觉醒来,天气大好。 房间里飘来肉粥的味道,混着煎蛋的焦香。 宋锦书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起身,朝厨房喊了声,“砚清。” “醒了?” 男人扭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下,“下来吃早餐,还是我端上去?” “我下来。” 宋锦书扶着腰慢慢走下楼梯,沈砚清站在灶台前,衣前襟沾着油渍。 听见脚步声,他摸索着关小火,伸手去拿一旁的碗。 目光扫过灶台——锅里的粥表面结着厚厚的锅巴,煎锅里的鸡蛋黑得发亮。 沈砚清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餐桌引:“快坐,尝尝我的手艺。” 瓷勺舀起粥,喂到她嘴里,“老婆,好吃吗?” 宋锦书没说话,目光瞟到他食指处,那里还在滴血,“怎么受的伤,切这么深?” “切火腿的时候........没拿稳刀。” 沈砚清声音带着故作掩饰的慌乱,他就是要她看到,要她心疼。 心疼了就会“奖励”他,吻他。 一点小伤换来她的吻,太值了。 “真的没事,老婆,我不疼,你先吃饭。”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怎么会不疼?”宋锦书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从小到大养尊处优,都是别人伺候你,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 “坐好。”女人按着他坐在餐椅上,“药箱在哪里,我去拿碘伏。” “卧室,床对面的白色大柜子,就是药箱。” 柜门被“吱呀”拉开,宋锦书在柜子里翻找。 刚找到棉球和碘伏,目光被一堆空盒子所吸引。 氟西汀、帕罗西汀,药盒上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都是抗抑郁的标识。 药瓶底部还沾着细碎的标签残片,贴着服药记录。 时间越往后,服药记录越密集,药量也越大。 一盒,两盒,三盒....... 她从柜子里翻出来,空盒子堆得似小山一样高。 沈砚清从不提起自己在纽约的生活,偶尔说到,也只是简单一句,“你知道我在美国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宋锦书今天才真正知道,他口中的“熬”是什么意思。 “老婆?”沈砚清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他探身,指尖擦过她僵硬的肩膀,“找到碘伏了吗?” “沈砚清!” 宋锦书转身,眼泪终于决堤,“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特伟大,特无私?” 沈砚清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反问道:“我怎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哽咽着,抓起药盒扔向他,“你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不跟我说,不回来?” 眼泪砸在他沾着油渍的衣襟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把房子布置得和京州一模一样,为什么每次拥抱都像抓住救命稻草。 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空药盒砸在沈砚清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终于想起来,柜子最里层,有他这些年吃空的抗抑郁药盒。 宋锦书一定是看到了,才会情绪这么崩溃。 他循着声音微微俯身,“老婆,你听我说。” “我不听。” “沈砚清,你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你每天嬉皮笑脸给谁看?” 声音里带着控诉,“你每天靠着这些药才能活下去是吗?” “都过去了,老婆。” “你别情绪这么激动,别吓到宝宝。” 见宋锦书情绪缓和了些,沈砚清将她拽进怀里,“在纽约的每一夜,我都觉得自己要溺死在黑暗里。” “每个夜晚,都无比漫长。我想你,又恨你,再恨我自己,恨大哥........” “那你什么时候不恨了?”宋锦书捧起他的脸,轻轻一吻。 “大概是知道自己病了以后。” “如果你真的爱大哥,能跟大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胡说八道。”宋锦书一点点加深这个吻,“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就只有你。” “爱谁?”沈砚清心里喜不自禁,将她整个人抱坐在腿上,“再说一遍,你爱谁?” “沈砚清。” 晨光顺着纱帘的缝隙流淌进来,照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 宋锦书轻轻咬住他的下唇,“我爱沈砚清。” 这是他一直在等的话,等了很多年的话。 沈砚清翻身将她压在柔软的地毯上,空洞的瞳孔里燃起两簇跳动的火焰:“再说一遍,老婆,我求你再说一遍。” “宋锦书爱沈砚清。” 第99章 生日风波 这是他等了好多年的话。 沈砚清失控地攫住她的唇,“宋锦书,你不能再改了吧?” “改什么?” “你爱我,并且只能爱我。” 男人的吻,凌乱又急切。 “你不能爱大哥那块榆木疙瘩,也不能爱陆泽谦那个娘娘腔,还有你周围几个阴郁偏执的家暴男。”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像现在这样爱我,只能多不能少。” 宋锦书气得白眼翻上天,幸亏他现在眼睛失明看不见。 在沈砚清的世界里,全世界,除了他自己,没一个好人。 大哥哪里得罪他了,陆泽谦又哪里得罪他了。 余世楠和周重光怎么就成了家暴男? 他们看起来是那种会对女人动手的人吗? “老婆。”沈砚清撒娇道:“你发誓。” “我发誓什么呀我发誓?” “你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像现在这样爱我,只能多不能少,永不变心。” 宋锦书懒得陪他这么幼稚,扭着起身,“无聊。” “过来,手指还在流血,擦点药。” 沈砚清似乎格外固执,“你不说就是会变?就是会抛弃我去爱别人。” 与宋锦书在一起的这几天,让他有一种虚妄的幸福感。 他很怕这只是一个梦境,等他们回京州,梦就醒了。 她会像之前一样,离开他、疏远他、冷落他。 “随你怎么想咯。” 宋锦书打开碘伏棉棒,托住他的手掌,“食指伸出来。” 一道伤口横亘在皮肉间,不断渗着血珠,边缘翻起的皮肉间沾着细碎的火腿肉末和血丝。 棉签蘸着生理盐水刚触到伤口,沈砚清的手指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老婆,疼。” 本以为宋锦书会安慰他两句,怎料,宋锦书又使劲喷了些生理盐水清洗伤口,骂骂咧咧道:“活该!” 碘伏棉签擦过伤口,刺痛感让他猛地吸气。 “老婆,好痛,你心疼我一下。” 宋锦书瞪了他一眼,动作轻了许多。 她取出医用纱布,一圈圈仔细缠绕在他的食指上。 要是真的疼,他从不说出来;能说出来的,百分之百是在装。 脑癌发作那么疼,也没见他做出这幅惨兮兮的样子。 这么点小伤,叫得要死要活。 “三天之内不要沾水,免得伤口感染发炎。” 宋锦书吓唬他,“伤口如果感染发炎,小心截肢!” 沈砚清像树袋熊似的粘在她身上,“不行的,老婆,不沾水我怎么洗澡?” “那就不要洗澡。” “不洗澡我会臭。” 宋锦书被他无赖的样子逗笑,轻轻推开粘在身上的人,“那你说想怎么样?” “你帮我洗。” 沈砚清突然凑近,在她唇上偷吻了下,“我是为你做早餐受的伤,你负责售后帮我洗澡,公平得很........” .......... 京州,沈宅。 这是江明月过得最冷清的一个生日。 沈砚清失踪在纽约,宋锦书自从几天前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 她刚打过去,对方就关机。 似乎只是为了给她报个平安。 以往,丈夫沈星野还会安排一下,给她庆个生。 沈君澈也会过来,给她这个妈带一份礼物,每年的礼物也看得出来是费了心思准备的。 她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时候跟那个女人联系上的,大概是去年年底今年年初。 自从他们联系上以后,沈星野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对她,也越来越不上心,不耐烦。 沈君澈原本与她就没有多亲,甚至沈砚清出生以后,都没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过。 要说感情多深,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天色渐晚,暮色如墨。 水晶吊灯在餐桌上投下惨白的光晕。 十六道菜肴整整齐齐码在餐桌上,松鼠桂鱼的糖醋汁凝成琥珀色硬块,佛跳墙的热气早已消散殆尽。 “太太,要开饭了吗?” 王妈看出江明月心情不太好,忐忑了几次才开口。 “要不.......要不我再让厨娘热一热?再等等?”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主位,想起去年今日,沈星野给她戴上翡翠镯子,沈君澈在旁边唱生日歌让她许愿。 “不等了,吃饭吧。” 江明月招招手,“你们也一起坐下来吃饭吧。” 王妈面露难色,“我们就........我们就不了,太太,我们是下人。” 在沈家做工这么多年,王妈一直恪守本分。 她是下人,不管主家怎么抬举她,不过是看在她年龄大了,又伺候过老太太的份上。 没有上桌吃饭的道理。 罢了罢了,江明月微微点头,捏着骨瓷汤匙,把甜汤往嘴里送,每一口吞咽都似吞下碎冰。 “太太,吃长寿面。” 厨娘端出来一碗生日面,用胡萝卜雕刻的“生日快乐”四个字似乎格外刺眼。 她双手接过,“谢谢。” “太太,长寿面要一口气吃完,中途不能咬断。” 手中的碗似乎有千斤重,她夹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 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面汤里。 丈夫的不忠,养子的疏远,亲生儿子音讯全无....... 除了沈宅的佣人们,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生日。 都说女儿最会疼人,是妈妈的小棉袄。 如果,如果她的那个女儿能生下来,如今是不是不会这么凄凉?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又想起了庙里大师的话。 “你命中无儿女,但是老大有兄妹。他做了你的儿子,为你带来了他的兄妹。” 江明月曾经以为“兄妹”会是自己的一双儿女,直到宋锦书被老太太收养。 才知道”妹“其实另有所指。 并不是自己的孩子。 那个已经成型的女婴,在她面前化成一滩血水。 如果她还在的话,现在也快十三岁了吧。 十三岁,正是读初中的年龄,正是乖巧懂事喜欢撒娇的年龄。 “江阿姨,生日快乐!” 甜腻的嗓音混着浓郁的玫瑰香水,打断了她的回忆。 江明月猛然抬头望去,怎么........怎么是她? 第100章 结婚,撒花 楚娇娇一身香槟色鱼尾裙,外搭深棕色风衣,胸前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晃得人眼疼。 沈宅的下人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女人双手递上来一个精致的礼品盒,“这是给您选的生日礼物。” 江明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问道:“娇娇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怎么知道?”女人眉眼弯弯笑了笑,“我本来就知道啊。” “以前我没去美国的时候,每年江阿姨过生日,我都会来。” “尤其是小时候,小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江阿姨过生日,这样就可以跟母亲一起来沈宅,还可以看到......看到砚清。” “坐.......坐吧。”江明月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王妈接过礼物。 楚娇娇犹豫了下,拿起礼物盒递到江明月面前,问道:“江阿姨不打开看看吗?” 看得出来她很想自己亲手拆开礼物,江明月也不想扫了她的兴。 江明月轻轻拆开丝带,金丝缎带在指尖滑落,礼盒里的天鹅绒衬布缓缓展开,露出一对描金骨瓷碟。 边缘缠绕的藤蔓花纹是用极细的金线勾勒,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碟心手绘的铃兰栩栩如生,连花瓣上的露珠都仿佛能滴下来。 “这是......”江明月的声音突然哽住。 “维多利亚时期的骨瓷碟。” 楚娇娇的手指绞着衣角,笑得有些腼腆:“找了好久,前年在苏富比春拍上拍到的,可惜只有一对,要是能凑成整套就好了。” 江明月喜欢瓷器和碟子,这是从少女时期开始的爱好。 在嫁到沈家之前,她收藏了整整一面墙、各种各样的碟子。 不为有用,纯粹是欣赏。 可自从与沈星野结婚以后,人生的不如意接踵而来。 先是久久不孕,然后去接回私生子沈君澈在身边抚养,好不容易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 沈砚清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她实在无暇顾及到两个孩子,将沈君澈放到婆母身边抚养。 从此以后,夫妻之间、婆媳之间离心离德。 整个沈家,都在说她心狠手辣,容不下一个可怜的孩子。 又过了几年,公公病重,丈夫无能,无法撑起门户。 她一个女人,既要顾家,又要顾沈氏的企业,早就忘了自己少女时代的兴趣爱好。 公公去世后不久,婆母非要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小女孩,这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小女孩来沈家的第一天,她在给小女孩换衣服的时候,就看出小女孩得了脏病。 这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她瞒着家里人带小女孩一趟一趟去医院治病。 劳累成疾,腹中自己的孩子不幸流产了........ 胎儿大月份、孕妇高龄的流产,她的身体好几年也没恢复过来。 她与丈夫之间,成了无性婚姻。 泪水砸在骨瓷碟上,江明月慌忙抽出手帕去擦。 这个世界上,了解她喜好的人,真正琢磨过她心思的人。 是这个自己一直看不上,一直利用为沈氏悦美国际续命的楚娇娇。 “不.......不喜欢吗?”楚娇娇慌了,“不喜欢我再重新买一个别的。” 楚娇娇连忙将盒子收起来,“我现在就买。” “好孩子。”江明月按住她的手,“阿姨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楚娇娇如释重负,歪着头笑,露出虎牙:“喜欢就好。” “娇娇。”江明月颇为动容,“你是个好姑娘,江阿姨一定为你介绍更好更爱你的男人。” “你值得,也配得上。”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个道理,是楚娇娇从认识沈砚清之后,才开始懂的。 她承认世界上的好男人很多,以她的家世和品貌,什么样的男人她都配得上。 可她只爱沈砚清。 世界上的男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沈砚清,另一种是别人。 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沈君澈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色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 一只手拿着礼盒,一只手挽着江瑟瑟。 “大少爷。” 王妈惊喜的唤了声,“表小姐也来了?” “妈,生日快乐!” “姑妈,生日快乐!” 两人笑得灿烂。 江明月心里一惊又一惊,诧异之色在眼底闪过,这俩人.........怎么一起出现? 还这么亲密? 穿得这么正式? 沈君澈将手中的礼盒递给王妈拿下去,“今天是妈的生日,本来是要早点来的。” 江瑟瑟接话道:“结果中途出了一点点小状况。” 两人对视一笑,江瑟瑟继续说道,“就晚了一点,让姑妈久等了。” 江明月心里犯嘀咕,这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两人一起在江明月身边坐下,沈君澈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妈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勉强礼貌一问。 “我们结婚了。” “啊?!”江明月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老大,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了。”沈君澈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结婚证,“我跟瑟瑟今天结婚了。” 江明月望向两人,江瑟瑟正倚在沈君澈肩头,脸颊绯红,眉眼间全是小女儿的娇羞。 “是的,姑妈,我们结婚了。”江瑟瑟牵起沈君澈的手,“我爱君澈。” 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平日里素无联系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江明月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讶,“瑟瑟,结婚这么大的事,哥嫂知道吗?” “还有,老大,结婚这么大的事,你爸爸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沈君澈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妈是世界上对我最真诚的人。” “所以。”江瑟瑟抬头,一手圈着沈君澈,一手圈着江明月,“我跟君澈结婚,第一时间告诉了姑妈。” “瑟瑟不能再喊姑妈了。” 江瑟瑟依偎在他肩头,声音软糯:“那喊什么?” “既然是我的母亲,你嫁给了我,也要跟我一起喊妈。” 沈君澈晃了晃江瑟瑟的手,低头在女人发顶落下一吻,小声道:“喊一声。” 江瑟瑟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像熟透的水蜜桃,慢慢抬起头。 “妈,生日快乐。” 第101章 星星眼 大侄女就这么赤裸裸的变成大儿媳。 江明月“哎”了声算是回应,心里直犯嘀咕。 这两人不去做特务真是可惜了,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在一起,她都没发现。 沈君澈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江瑟瑟从小在国外念书。 交集实在不算多。 “我跟君澈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砚清婚礼上,那时候砚清逃婚,是君澈在为他处理后面的烂摊子。”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还不错,真实,坦诚,有担当,也可靠。” “你更不错。”沈君澈眼神就没从江瑟瑟身上离开过,“聪明又漂亮,能得到你的爱,我很幸运。” 沈君澈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与江瑟瑟对视一眼,拇指划过接听键:“爸。” “你去哪里了?!”沈星野的怒吼声穿透听筒,连一旁的江明月都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是你母亲五十五岁的生日,你连个影子都不见,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我早上怎么交代你的,这是你母亲与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要准备好礼物,准时到。” 沈君澈握紧手机,指节泛白,语气却冷静得可怕:“对啊,我就是听您的话。准备好了礼物,也准时到了。” 他转头望向江明月,女人捏着汤匙的手微微发抖,“倒是父亲您,人在哪里呢?” “母亲过生日这么大的事,您也不在,您眼里还有没有妻子?” “混账!”电话那头传来杯碟摔在地上的破碎声夹杂着女人抽泣的声音。 “算了,星野,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能力抚养君澈,君澈在她身边长大,跟我不亲近,不能怪孩子,要怪就怪我.........” 江瑟瑟、楚娇娇和江明月同时愕然。 齐刷刷看向沈君澈。 “我只有一个母亲,她此刻就坐在我对面,我眼里当然有她。” 沈星野的怒吼震得听筒嗡嗡作响:“老大,你说什么胡话!你妈在我身边!” 背景里,那个女人突然提高声调,带着哭腔的声音尖锐刺耳。 “星野,别为难孩子了,我无钱无势,出生贫瘠,我不像她,我给不了孩子什么助力,他心里怨我、他不认我也是应该的……” 楚娇娇气得肺都要炸开。 这是什么老绿茶? 什么叫“我不像她”?! 从沈君澈手中夺过电话,“哟,都是千年狐狸,装什么聊斋呢?” 说完觉得自己没发挥好,“你当然不像我江阿姨,你什么身份,配跟我江阿姨比?” 沈星野还未开口,那边的女人又娇弱地“啊”了一声,泣道:“星野,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针对我?” “谁都能骂我,谁都能......” 楚娇娇呛道:“我们骂你是因为你该骂!” “骂你算我们念过书、有修养,你应该被打。” “少玩些绿茶把戏,我们才没空针对你。” 沈星野听出了是楚娇娇的声音,悦美国际的很多生意还仰仗楚家,楚家就楚娇娇这一个掌上明珠。 要是沈君澈忤逆他的意思,他还能发脾气骂几句;可对楚娇娇,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娇娇,不说了。” 江明月心里翻起巨浪,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那个女人的生日。 以前,每年过生日,沈星野记住的,或许根本就不是她的生日,而是那个女人的生日。 听筒里传来的假惺惺抽泣声,还有沈星野安慰人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刮她的神经。 一下一下,割得她血肉模糊。 江明月挂断电话,红着眼圈说了句,“都吃饭吧。” “妈,多吃点。” 沈君澈盛起一碗汤,双手递给她,“我是妈抚养长大的孩子,自然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江明月哽咽着:“这些年,我对你不好,你不怨我吗?” “妈没有对我不好,相反,我和小妹虽然不是妈亲生的,可妈对我们都很好。” 宋锦书来沈家的时候,他已经上大学。 比起那两个不记事的弟弟妹妹,他是有印象的。 江明月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后来的某一天,突然就瘪下去。 在沈星野眼中,这不过是高龄产妇自然流产。 他觉得并非如此,江明月是劳累所致。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也听佣人们说起,太太每天下午都带三小姐出去。 江瑟瑟星星眼望向沈君澈,我挑选的老公真棒,我老公三观真正,我老公真有魅力。 楚娇娇嘴里吃个菜,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江明月与沈星野在她心中一直是模范夫妻。 她还曾经想过,如果跟沈砚清结婚,也要像他父母一样。 一辈子恩恩爱爱、相敬如宾。 当年,江明月带巨额陪嫁嫁入沈家,如今确实这样的结局。 果然,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男人不就那么回事么,嫁给谁都一样。 还是事业靠谱一点,事业至少不会辜负你。 ......... 宋锦书简单的收拾好行李,她望着倚在门边的男人,晨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走吧,砚清。” “我们该回去了。” 沈砚清紧紧握住她的手,“老婆,我不想回去。” “你答应过我的。” 虽然手术的成功率很低,终究要试一试。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回到京州以后,他和宋锦书之间,再也不会是现在亲密无间的样子。 这里的一切都太美好,好得像一场梦。 一旦回到京州,这场梦就醒了。 “回京州以后,你还会爱我吗?” 宋锦书被这孩子气的问话逗得鼻尖发酸,眼眶漫上一层水雾。 她踮起脚,双手环住沈砚清的脖颈,“爱。” “这几天我惴惴不安,我总觉得回京州以后,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将我们分开。” “你开始恨我,恨沈家,恨母亲,恨奶奶........” 宋锦书捂住他的嘴,“沈砚清,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第102章 “回来还爱我吗?” 舷窗外,京州的云层压得很低,像一块沉甸甸的铅。 飞机落地滑行,宋锦书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999+的未读信息。 沈砚清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皱了皱眉,“这么忙?” “有点。” 消息大多都是工作室的事,金玉露倒也能游刃有余。 余世安自从她离开以后几乎每天一条。 【宋姐姐,你在哪儿?我来找你玩。】 【没找到你,明天再来。】 第二天继续......... 宋锦书回了一条,【跟我老公去了趟纽约散心,才回来。】 怎料余世安秒回,【你们不是.......不是离婚了吗?】 哇,这条消息比哥哥跟白铮铮订婚还要炸裂。 她的成人礼礼服都还没做好呢,这两人就各自都有自己的新人。 爱情的保鲜期也太短了点吧........ 【沈砚清是SB】群里每天早打卡、晚打卡。 偶尔穿插几句林初一的人生感悟: “鱼被凌迟是鱼生,人被凌迟是人生。”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吾日三省吾身,SB为何这么多?SB为何这么丑?SB为何都围绕着我?” ......... 宋锦书憋着笑刚想回几句,被沈砚清察觉到,“你们仨是不是又在骂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置顶对话框弹出江明月的消息。 从她报完平安以后,江明月几乎每天都会发给她很多条。 叮嘱她吃饱饭,不要着凉,照顾好自己,如果觉得不舒服要立刻去医院.......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对女儿对日常却也最真实的关心。 宋锦书靠在沈砚清肩上,小声说道:“砚清,这次回家了,你不要再惹妈生气。” “妈年龄也大了,你总是惹妈生气,妈每次都被气得心脏疼。” 沈砚清愣了下,问道:“她跟你说的?” “那倒没有。”宋锦书也不敢胡编乱造,“我是觉得妈对你期望最大,偏偏你最不懂事,一点都不像大哥。” 沈砚清低头吻了吻宋锦书的脸颊,“正是因为妈对我期望最大,所以我才不能太乖。” “从小到大,我在妈面前,都在装叛逆,装玩世不恭,装着装着,我自己都信了。” 宋锦书一惊,“为什么?” “因为大哥。”沈砚清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有用我的坏,才能凸显大哥的好,凸显大哥的孝顺懂事。” “我不怕被妈打骂,打骂就打骂呗,我再怎么混账,也是她的儿子。” “可如果我表现得太好太优秀,大哥的心理压力就会很大。他本就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直觉得是个外人。” “用我的混账来衬托大哥的成熟稳重,妈会更喜欢他,沈家山上下下也会更喜欢他,大哥就不会有太大的危机感。” 宋锦书没想到沈砚清还有这么细致认真的一面,心中泛起涟漪。 余世楠:【暖暖,你父亲的死因,我已经查出真相,情况比较复杂,看到消息后请联系我。】? 宋锦书确实记得在去纽约前,向余世楠说起过父亲的死另有隐情。 余世楠也答应过她,会给她一个说法。 这是??余世楠查到了什么? “老婆。”沈砚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伸手轻轻扳过宋锦书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宋锦书急匆匆将手机放回包包里,才想到沈砚清根本看不见。 “我有一点小事,明天要处理一下。” “跟妈那边说了,也跟医院那边说了,约了明天晚上的手术。” “相信我。”宋锦书覆上男人的手背,用力握了握,“我会在你进手术室之前回来的。” 沈砚清的心里缓缓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故作调笑道:“回来还爱我吗?” 宋锦书心里一愣一愣的,“沈砚清,你怎么老问这个问题?” “因为男人的第六感很准,我总感觉你会离开我。。” 车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重,宋锦书靠在他怀里,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爱。” 沈砚清还是不放心,追问道:“处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一件小事。”宋锦书不想他在手术前思虑太多,“很小很小的事。” 她还没有告诉过沈砚清父亲的死,或许并不是简单的车祸,而是一场阴谋。 她总是希望自己跟沈砚清之间,纯粹一点,不要沾染上太多别的东西。 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 宋锦书摸出手机,看着余世楠的消息,犹豫再三,终于回复:【我回京州了,明天见。】 ......... 宝格丽高定的暖气吹得人很舒适。 VIP室里,天鹅绒沙发泛着低调的光泽,余世楠正陪白铮铮定制婚礼钻戒。 “世楠,你觉得是水滴形好还是方形好?” 珠宝设计师适时将几款实物样品摆在绒布上。 铂金戒托托着璀璨的钻石,在落地灯的暖光下流转着华彩。 余世楠颔首笑了笑,“方形显得大气,水滴形又更灵动。如果让我选的话,我更喜欢水滴形一点。” “好,那就水滴。”白铮铮爽快的放下设计图纸,“你的眼光总不会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余世楠随意扫了一眼,是宋锦书的消息。 “白小姐,我去趟洗手间。”他将手机攥在掌心,从沙发上起身。 宋锦书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简短而冰冷,【我回京州了,明天见。】 他盯着屏幕出神,指尖在回复框停顿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白铮铮不知道宋锦书的存在,余世楠心里很是纠结。 整理好西装,余世楠回到 VIP室。 白铮铮正和设计师讨论着副钻的镶嵌方式,见他回来,举起设计图:“世楠,我们用水滴形主钻,周围镶嵌小颗的方钻,你看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余世楠重新落座,端起香槟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 “白小姐。”他组织了下语言,“明天我有点私事,就不能陪你去定婚纱。” 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黑卡,递到白铮铮面前,“如果有喜欢的,你自己定下来就好。”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白铮铮拒绝了他递过来的黑卡,“我喜欢的东西,我自己付得起。” 第103章 见面 余世楠见了太多需要他刷卡付款的女人,面对白铮铮这句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自然是买得起,不需要他付。 可那是婚纱。 由女人付钱买婚纱,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白铮铮与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他有的,她全都有。 甚至,他没有的,她也有。 她不需要依附于任何男人。 珠宝设计师识趣地退出VIP室,只留下两人。 “抱歉。”余世楠觉得喉咙发紧,他伸手想要捏捏她的手,却在即将碰到时又尴尬地收回。 “以前习惯了掏钱......” 他顿住话语,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感到局促。 “白小姐,在我们的婚礼前,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 “我会。”余世楠抬起头,“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婚礼,一段干净纯粹的婚姻关系。” “我会恪守对婚姻和伴侣的忠诚,尽到自己的责任。” 白铮铮对感情本就没有多看重,余世楠这些话相当于,“我不会出轨,但是我也不会爱你。” 作为正在服役期的军人,她见过太多生死。 在生死面前,所谓爱不爱,一点都不重要。 她之所以答应与余世楠结婚,一方面确实没有更合适结婚的人选,虽然婚姻对她来说,也不是必需品。 另一方面,她隐隐约约觉得,余世楠也并不像外人口中滥交的人。 他身上有一种接近偏执的孤独和落寞。 她也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 毕竟,面对这样一张脸,还有一双看狗都发电的眼睛,她很难拒绝。 结婚是余世楠提的,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对不起,白小姐。” “不用说对不起。” 白铮铮目光扫过他的脸,“我见过失去双腿的战友躺在战地医院,与爱人视频结婚。” “也见过丈夫牺牲以后,妻子独自生孩子抚养孩子长大。” “别人看重的婚礼、婚纱、钻戒、仪式感这些东西,在我这里都不重要。” “定婚纱本就不是婚姻的必选项,你也不是必须要参与。” 余世楠感觉胸腔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白小姐。”余世楠轻轻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 会所顶楼的星空包厢静谧而温柔,侍者带宋锦书走到包厢里,暖黄色壁灯将余世楠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深灰色西装的暗纹在光影交错间如墨色荡开,他倚坐在座椅上,一手盯着面前的资料夹,一只手松弛的自然垂落。 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慵懒姿态里藏着猎豹般的警觉。 这倒是宋锦书不常见的样子。 “宋小姐,请坐。” 习惯了被他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喊“暖暖”,突如其来的这句“宋小姐”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宋锦书顺势坐在他对面,微微点头,算打招呼。 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余世楠,你说有关于我父亲的重要真相,到底是什么?” 余世楠并没有直接回答她,按响桌面铃。 侍者快步上前,“余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给她一杯热牛奶,给我一杯温水。” “还有呢?” 这家私人会所以淮扬菜闻名,每天只接待五桌。 为了不受人打扰,余世楠选择了包场。 包场总不至于是为了喝杯热牛奶。 侍者怕自己听错,问道:“余先生要点餐吗?今天的食材很新鲜。” “我........”余世楠还没开口。 宋锦书冷下脸,“余世楠,你又想搞什么鬼?我没有心情陪你吃饭,有事说事。” 侍者愣在原地,视线在余世楠和宋锦书之间来回游移。 余世楠抬手示意侍者退下。 她对自己,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多一分钟也不想装下去。 给她点一杯热牛奶,不过是天气冷了,她从外面进来,让她喝了牛奶能暖和些。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觉得特别陌生。 他可以接受她一次又一次利用自己,可以接受自己为了她舔狗似的付出,卑微到尘埃里。 那是他欠她的。 他一直以为,宋锦书是他的执念。 现在才突然明白,宋锦书不是他的执念,十五岁的宋锦书才是他的执念。 宋锦书看着余世楠打发走侍者,他转身时领带夹发出冷硬的光,想起方才自己连珠炮似的质问。 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求人的。 他面前准备的那一沓厚厚的资料,或许真是有备而来,而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红木雕花门再度轻响,侍者托着银盘缓步走近,蒸腾的热气裹着奶香。 “喝一口,外面太冷,稍微暖暖。” 宋锦书小抿一口,奶香浓郁,倒是比她之前喝的牛奶都要香甜不少。 “好喝吗?” 宋锦书又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驱散了方才的寒意。 “余世楠,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这里陪你喝牛奶。” 沈砚清还等着她回去,出门的时候惨兮兮的跟她说,如果他真的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他希望还能见她最后一眼。 “我真的有事。”她抬起头,撞进余世楠的眸子,恍惚间与少女时代的某个画面交叠。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望着自己。 她不喜欢喝牛奶,他就这样盯着她,非要她喝完。 “是沈砚清的事吗?” 宋锦书不想骗他,“是。” “所以你很着急走?” “很着急。”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掐灭心里酸涩。 他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目光锁在女人焦急的眉眼间。 像是要把这一刻的她,连同记忆里十五岁的少女,永远刻进心底。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卑微,“我是说,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吗?” “暖暖。”他艰难地开口,喉头发紧。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沈家做了非常对不起你的事,那件事改变了你的命运,让你无法原谅,也不可能再跟沈砚清在一起。” “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第104章 救人 未等宋锦书开口,余世楠笑了笑,“你回来找我,我也不在原地了。” “暖暖,我要结婚了。” 宋锦书张了张口,缓缓说出两个字,“恭喜。” 余世楠就像没听到她说话似的,自言自语,“她很好,她跟我遇到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暖暖。” 他把面前的文件朝宋锦书推了推,“你猜想的没有错,你父亲温浩确实是死于一场蓄意的谋杀。” “当年车祸的资料,还有瑞康医院手术、手术医生的资料,全都在这里。” 男人眸子上凝着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嘴角还维持着那抹自嘲的笑。 “这次,要换我先走了。” “她还在婚纱店试婚纱,我不能让她自己买单。” 余世楠最后回望了宋锦书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砰”的一声,瓷杯从手中脱手,摔倒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痛........”沙哑的呜咽从宋锦书齿缝间挤出。 女人蜷缩着身子,苍白如纸的脸上沁出冷汗,纤细的手指死死抠住沙发扶手。 “好痛啊。”尖锐如刀绞的疼痛从小腹炸开,她本能地弓起脊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血腥味混着残余的奶香在密闭的包厢里弥漫。 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流下,她死死咬住下唇,“疼........” “暖暖!” 余世楠原本已经跨出的脚步顿住回头,他一把将宋锦书打横抱起,朝着会所外狂奔。 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却压得他心口生疼。 他抱着绵软的身躯放在车上,余世楠猛踩油门,引擎轰鸣。 “暖暖,你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痛啊.......” 副驾驶上的女人双目紧密,双手紧紧捂住的小腹,发丝已被汗水湿透。 前方道路堵成长龙,密密麻麻的车灯连成蜿蜒的河。 男人指节捏得方向盘咯咯作响,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 余世楠被卡在车流里,寸步难行。 他伸手想去触碰副驾的人,却只摸到一片温热潮湿—— 宋锦书身下的裙摆早已被鲜血浸透。 他疯狂按响喇叭,刺耳的鸣笛声撕裂夜空。 右侧的军绿色车辆缓缓摇下车窗。 他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扭过头—— 车里坐着白铮铮。 疯狂按响的喇叭声戛然而止,四目相对。 他怎么解释呢? 怎么解释没有陪白铮铮去选婚纱,怎么解释车里的孕妇? 怎么解释他与宋锦书的关系? “她……” “下来,上我的车。”白铮铮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声音带着在军队中养成的威严与果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她伸手按下仪表盘上的红色按钮,车顶的军用警报器瞬间鸣响,红蓝灯闪烁。 “系好安全带!”白铮铮话音未落。 军车压过黄线,如一道绿色闪电冲入车流。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鼻的焦糊味。 她单手操作电台,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旧伤。 “指挥中心,我是中将白铮铮,现有紧急医疗转运任务,申请临时交通管制!” 电台中传来刺啦的电流声:“已为你开通绿色通道,路段信号灯切换至优先模式!” 前方路口的红灯骤然转为绿灯。 原本拥堵的车流像被无形的手拨开,执勤交警站在路中央奋力挥动荧光棒,引导军车疾驰。 车辆在应急车道上狂飙,医院白色的轮廓在前方浮现。 军车在急诊大楼前急刹,白大褂的身影从旋转门里鱼贯而出。 急诊室的红灯亮起,余世楠的双腿发软,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白铮铮站在走廊另一头,她没有上前质问那个女人是谁,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 半个小时过去,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却欣慰的笑容:“胎儿暂时保住了,孕妇也脱离危险。” “这次腹痛初步判定是情绪剧烈波动引起的胎盘部分从子宫壁剥离。” “孕妇体内应激激素水平异常高,说明近期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情绪波动引发血管收缩,间接加剧了胎盘供血不足。” “如果送来再晚十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医嘱单,笔尖重重顿在纸面上,“接下来两周是关键期,一旦再次出现腹痛、出血症状,必须立刻就医。” 他合上病历夹,目光扫过余世楠颤抖的肩膀,“家属要做好陪护,避免产妇有任何情绪激动。” 余世楠接过医嘱单时,纸张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急诊室红灯渐渐熄灭,眼前浮现出宋锦书冷着的脸。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走廊另一头——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穿堂风。 白铮铮的身影早已不见。 余世楠踉跄着冲出门外,深秋的风裹挟着寒意。 医院广场上,原本停着军车的位置只剩一道新鲜的刹车痕迹。 他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路口的红绿灯规律地闪烁。 恍惚间还能听见军车警报器尖锐的鸣响,还能看见白铮铮握着方向盘时小臂上凸起的肌肉。 “铮铮!”他对着空旷的街道喊出这个名字,声音格外单薄。 无人回应,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卷起,又轻轻落在他脚边。 他这才注意到,作战靴踩过的地方,还留着几星干涸的血迹。 那是宋锦书的,也是白铮铮匆忙中留下的印记。 余世楠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通讯录里“白铮铮”的名字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拨出电话,未等接通,又挂了。 他想起白铮铮在军车上操作电台的模样,那时的她,没有问一句关于宋锦书的事。 余世楠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转身朝着白铮铮的住处走去。 哨兵笔挺地站在门口,余世楠报出白铮铮的名字。 “白少将吗?” 警卫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白少将她半个小时前,已经归队了。” “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去向和归期,属于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脚步踉跄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作为未婚妻,她不问他为什么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不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也不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第105章 如果醒不过来...... 犹豫片刻,余世楠打过去电话,“白小姐。” 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听到对面突突突的声音. 张了张嘴,“谢谢你。” “不客气。” 平平淡淡的语气就跟往常一样。 “保护人民群众是军人的使命,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你就不想问问..........” 白铮铮打断他,“余先生,你还有别的事情要问吗?如果没有的话........” 车载电台的电流声嘶嘶作响。 几片枯叶落在肩头,余世嘴角扯了下,“没有了,你去忙吧。” 余世楠回到医院里,宋锦书还未完全清醒。 那份揭露真相的文件被遗落在汽车副驾驶上,沾染上血渍。 他轻轻拿起,医生的话犹在耳边,宋锦书要情绪稳定,不能再受到高压和刺激。 温浩被摘除肝脏,移植给沈之舟的事。 或许,根本就不应该让她知道。 ........... 宋锦书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 “宋小姐,您醒了?”医生放下记录本,“再观察两个小时,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就可以出院。” 她记得在会所包厢腹痛如绞,记得余世楠焦急的脸,记得堵车,却唯独不记得是如何来到医院的。 “是……谁送我来的?” “一辆军车,好像是军区一位中将的车。” 宋锦书突然想起什么,颤抖着摸索枕头下,又掀开被子四处寻找。 “宋小姐在找什么?” “有没有看到一份........一份文件?” 宋锦书记得余世楠把一个文件夹推在她面前,说里面有她父亲温浩当年车祸的真相。 如她猜想的那样,父亲的死因,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医生轻轻按住她乱动的手,“宋小姐,当时情况非常紧急,您的状态和胎儿的状态都十分危险。” “我们把您抬上担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文件,您的随身物品……或许是丢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宋锦书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消化着医生的话。 军车、中将,脑海里闪过一个女人模糊的侧脸,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她松开紧攥的床单,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这份资料既然是余世楠给她的,余世楠那里一定也有备份。 不急于一时。 女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盯着输液管,思绪飘得很远。 父亲的死,沈砚清的病,余世楠莫名其妙的说订婚,周重光跨江大桥上的车祸,生母的突然出现.........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她一刻也不得喘息。 手机铃声响起,是沈君澈打来的。 “大哥。” “小妹,你办完事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想让大哥担心,知道她腹痛的事儿。 宋锦书瞥了眼时钟,距离医生说的观察期结束刚好过去十分钟。 她不想让大哥担心,斟酌着措辞:“快了,我买点东西,什么事?” “砚清........” 宋锦书的心提到嗓子眼,几乎紧张得说不出话,“沈砚清他怎么了?” “早上你走了以后,他突然说头痛,像往常一样吃完止痛药。” “本以为吃完止痛药后就会缓解,谁知越来越严重,陷入深度昏迷。” “主治医生说,颅内压急剧升高,现在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手术,要等他醒过来。” 背景里隐约传来监护仪器的嗡鸣声,一下下撞击着宋锦书的心脏,“如果.......如果醒不过来呢?” “如果醒不过来,可能就.........” 她似乎听到了电话那端江明月和王妈的啜泣声。 “就永远都醒不过来。” 宋锦书跌跌撞撞冲出病房,小腹传来的抽痛也无法阻拦她急切的脚步。 电梯下行的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今天早上,这个男人还吻过她,还让她早点回来。 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身上还有他的味道。 怎么就....... 她才出去了短短几个小时,他们之间还有好多话没说。 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几分。 宋锦书驻足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透过磨砂玻璃,隐约看见沈砚清紧闭的眉眼。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沈砚清躺在病床上,各种管子连接着仪器,维持着他微弱的生命体征。 “沈砚清……” 她缓缓走到床边,双腿一软,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你给我起来啊。”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沈砚清的手背上。 “你不是很会气我吗?你不是嘴巴很贱很毒吗?你不是很喜欢欺负我看我哭吗?” “你有本事就起来,躺着装死算什么........” 沈君澈站在病房角落,红着眼眶,“小妹,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妈更难过。” 宋锦书回头,看到江明月满脸心疼地看着她,眼睛红肿得跟桃儿似的。 “妈。” 两人女人抱头痛哭,“我早上出门他还好好的,还活蹦乱跳的。” 宋锦书埋在江明月肩头,剧烈的抽噎让小腹传来阵阵隐痛,“我不该强迫他回来,我应该陪他在纽约过完他最后.......” “瞎说。”江明月别过头,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我的砚清长命百岁。” “妈宁愿赌一把,就算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妈也会选择手术。” 宋锦书的呜咽混着江明月的抽泣,在病房里织成一张压抑的网。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主治医生拿着病历夹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凝重。 他看了眼床上昏迷的沈砚清,又望向宋锦书和江明月,沉重开口:“沈二少爷的情况很不乐观。” “现在所有的治疗手段都试过了,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才能清醒过来。”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宋锦书眼前发黑。 江明月踉跄了一下,沈君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沈君澈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病房的死寂。 他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老大,你在哪?今天的董事会为什么没来参加?” 电话那头,沈星野的声音带着震怒。 第106章 上位 沈君澈确实记得今天是有董事会。 可今天董事会的主要议题,不过是为扶那个女人上位,进入悦美国际的核心总裁办。 自从父亲与她重逢以后,带他去“认亲”,当面表演“母慈子孝”、“失而复得”这种戏码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为了“弥补”曾经对她的“亏欠”,父亲甚至让她开始染指沈氏悦美国际。 沈氏悦美国际,不仅仅是沈家传下来的家业。 在股权结构里,母亲江明月也持股。 甚至,在沈之舟身体不好、肝坏死的那几年,江明月对沈氏的付出和助力,比沈星野要多得多。 在江明月的带领下,用“穿过黑夜,获得重生”来形容沈氏,也毫不为过。 后来,沈家收养宋锦书以后,江明月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半年。 他那时候已有了记忆,大概能猜测得出江明月是流产了。 那个还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似乎带走了江明月所有的精气神。 她彻底对沈氏撒手不管,沈星野的能力不足以驾驭那么大一家企业。 才会一步一步陷入今天的泥潭。 资不抵债、资金流周转不开时,完全靠江明月拉下脸去找楚家输血。 沈君澈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调整不好烦闷的情绪,淡淡道:“我不记得了。” “你是怎么当这个执行总裁的,没有人给你发会议提醒吗?”沈星野的声音愈发严厉。 “能有天大的事,比你母亲的事还重要。” “马上给我回来,有些决策必须要你在场!” 沈君澈看了一眼江明月,这里是医院,不仅有沈家的人,还有医护人员。 家丑不可外扬,他作为长子,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做的,并不是与沈星野争个高低。 而是维护沈家的体面。 “去不了。” 电话那头传来拍桌子的巨响。 沈君澈不卑不亢道:“我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更何况,她的事,在我这里不值一提,你大可不必告诉我。” “我还要告诉父亲一句,沈氏悦美国际,它姓沈。” “他最大的股东虽然是你,但是,如果我和母亲手上的持股比例加起来,也是可以超过父亲你的。” “你!”沈星野的怒吼几乎要震破听筒,“你就是这样跟你父亲说话的吗?” 沈君澈望着心电监护仪上微弱的波形,突然哽咽,“我也想好好跟我敬爱的父亲大人说话。” “但是。” “我真的很不想承认你是我父亲,更不会承认,那位是我的母亲。” 这句话一出,江明月、宋锦书、王妈齐刷刷看向沈君澈。 “砚清现在昏迷不醒,医生说只能靠意志力撑着。您知道他颅内压多高吗?知道他随时都会........都会离开吗?” “作为父亲,你来看过他一次吗?”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沈君澈继续说:“作为丈夫,这个时候你没有陪在妻子身边;作为父亲,你儿子危在旦夕之时,你竟然只想着为那个女人谋职务。” “砚清……他怎么会……”沈星野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 “您现在才关心?”沈君澈擦去眼角的泪,转头看向江明月通红的双眼。 “当然,在父亲大人心中,我们是永远不会生病的,永远不需要照顾的。” “我们铜墙铁壁,我们可以喝露水吃空气长大。” “我的母亲江明月女士,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在我们仨个孩子身边。” 江明月低声啜泣,沈君澈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们小时候生了病,她带我们去看病;她送我们上学;她从不缺席任何一场家长活动,不管她多忙。” “她精心帮我们选人生方向,她开导我们学业事业感情上的挫败感,她鼓励我们的每一次小小的成功。” “我想请问,在我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父亲您在哪儿?那个女人她在哪儿?” 宋锦书站在病床旁,听着沈君澈字字泣血的控诉,悲从中来。 “妈,我们都爱你。”她缓缓走到江明月身边,蹲下身,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谁也把我们抢不走。” 沈君澈字字如刀的质问让电话那头陷入死寂,唯有电流声滋滋作响。 良久,沈星野沙哑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不复先前的暴跳如雷,带着一丝慌张:“砚清……在哪个医院?” 沈君澈冷笑出声,笑声里满是悲凉,“他不需要您,我、小妹和妈也不需要您。” 说完就挂断电话。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 宋锦书依稀记得自己与沈砚清离婚的时候,还是盛夏。 草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一转眼,已是深秋。 她与沈君澈一左一右坐在江明月旁边,两人轮番说着小时候的事,哄江明月开心。 “我小时候以为母亲最不喜欢大哥,第二不喜欢我。” 江明月哑然一笑,“为什么这么想?” “母亲每次看到大哥,从不笑;看到我,也不怎么笑。” “那是我生性不爱笑,生活中能让我高兴的事太少太少了。” 沈君澈心中一痛,“我听瑟瑟说,妈在未出嫁前,是何等的活泼明艳,整个京州,谁也不及妈十分之一。” 江明月的眼神突然变得遥远,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转瞬又被苦涩取代。 是她对沈星野一见钟情,是她死活要嫁到沈家去。 这些年,她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怨妇。 如今的局面,都是她应得的。 是她的报应。 每个结婚的女人,都会精准找到自己的报应。 宋锦书轻轻握住江明月布满细纹的手,“妈,要不您跟爸离婚吧。” 离婚?江明月从没想过离婚的事。 她是那么要强,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的婚姻失败,以离婚收场。 江明月苦笑着摇头,“我年轻的时候,为了生孩子,为了让他回家,吃了那么多苦,那么多日子我都熬过来了.......” “妈,正是因为你熬了太久,你已经不年轻了,所以你才要离婚。” “你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第107章 同母异父亲兄妹 江明月从未想过离婚事。 哪怕她已经察觉到沈星野与那个女人旧情复燃。 她跟沈星野,跟沈家已经捆绑得太深。 不仅仅是感情、婚姻上的羁绊,还有经济、利益上需要切割。 悦美国际至今都未从资金断裂的泥沼里挣脱出来。 这个时候离婚、与沈星野做切割;不管是对员工还是对股东们,都极不负责任。 病房的门被撞开。 沈星野额头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雨水。 目光掠过江明月冷着的脸,最后死死钉在病床上昏迷的沈砚清身上。 “砚清……”沈星野刚要上前,被江明月伸手拦住。 “你来干什么?” “明月,现在不是跟我置气的时候,砚清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不关你的事。”江明月缓缓起身,声音冷得像冰,“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跟你吵架。” “今天也是。”她指了指外面,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用力,“门在那边,自己走。” “你什么态度!”沈星野额角青筋暴起。 “我就这个态度。”江明月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三十年积压的嘲讽,“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宋锦书和沈君澈对视一眼,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父母吵架。 如果真实情况是两人早已同床异梦,那江明月还真是把他们保护得很好。 正犹豫着要不要各自劝几句。 走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 “星野。” 娇嗔的女声混着浓烈的香水味涌进病房。 女人浓妆艳抹,踩着十厘米高红底鞋扭着腰进来。 猩红的美甲勾着沈星野的西装衣角,“找了你好久哦,外面好冷。” 女人看到沈君澈,先是一愣,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妈知道你不喜欢妈,可是妈又怕你跟你爸爸吵起来,跟过来看看........” 一瞬间,宋锦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小腹传来的剧痛都比不上此刻心脏被撕裂的感觉。 ——李丽丽。 沈星野外面的女人,大哥的生母,也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与大哥沈君澈,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难怪小时候她喜欢跟大哥玩,第一次被奶奶带回沈宅的时候,她与大哥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这个女人她骗了父亲。 她在嫁给父亲之前,就已经与别的男人生过孩子。 她怎么可以这样?父亲可是视她如珍宝啊。 沈君澈扭头,不愿看李丽丽一眼,“顾女士,请你自重,我跟你之间,没这么熟。” 顾女士?? 宋锦书心里一惊又是一惊,她不是叫李丽丽吗? 李丽丽娇笑着想要靠近,却被沈君澈侧身躲开,她委屈地看向沈星野,“星野,我是不是不该来?” 宋锦书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一步步逼近这个女人,“李丽丽,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李丽丽突然认出了宋锦书,是她?! 林初一那个赔钱货的朋友。 她们曾经在威斯特国际学校门口大打出手。 要不是后面…… 女人警觉的看了一圈——江明月! 那天在威斯特国际国际学校门口逼她下跪的,就是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江明月。 女人脸色陡变,强装镇定,“这位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听不懂啊?”宋锦书咧嘴一笑,“那我来慢慢讲给你听,李丽丽女士。” 她转头望向沈星野,“当然,也请我尊敬的父亲好好听一听。” 宋锦书盯着李丽丽精心描绘的丹凤眼,看着那双眼睛从虚假的镇定逐渐转到恐惧。 “李丽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我大哥和我父亲面前姓顾,但是在我面前,还有你那已经早死的丈夫温浩面前,你可是姓李。” “当然,在我的好朋友林初一的父亲林雄面前,你有一个更为洋气的英文名字叫:Lily An。” “你跟林雄生的儿子,也不小了。作为林雄的情妇,你招摇过市、上门逼宫原配这种事,做过不止一次吧。” 李丽丽的高跟鞋在地面打滑,她尖叫着,“小贱人!你血口喷人!” 她像条发疯的母狗般扑上前,尖利的指甲直直戳向宋锦书的眼睛。 沈君澈眼疾手快地将宋锦书护在身后,手臂被划出三道血痕。 “我血口喷人?” 宋锦书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大笑,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流下,“温浩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而我,非常不幸,是那个被你抛弃的女儿。” ......... 宋锦书是这个女人的亲生儿女?? 消息一出,如一颗炸弹,丢进平静的湖里。 不仅沈君澈不敢相信,江明月也不敢相信! 她跟他是亲兄妹?? 江明月头皮发麻,幸亏当年沈砚清在两人之间瞎搅合。 如果真按照她与老太太的想法,在老太太去世前,宋锦书是要跟沈君澈结婚的。 仿佛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沈砚清胡搅蛮缠。 老太太在临终前,竟然也随了他。 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产生。 “一派胡言!”李丽丽瘫坐在地,捂着脸开始梨花带雨,“星野,她在瞎说,她们都欺负我,她们一起欺负我。” “我十五岁认识你,我认识你以后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过别的男人,我一直在等你,在找你........” 女人爬到沈星野脚边,抱住他的腿,“星野,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忘了吗?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爱我的,你都忘了吗?” 沈星野的眼神在宋锦书和李丽丽的哭诉间来回游移。 他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 一向话就很少,几乎也没什么存在感。 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编出这么多子虚乌有的事来。 还说得有名有姓 宋锦书挣脱开沈君澈的手,再次逼近李丽丽,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你抛夫弃子,让父亲彻底失去人生的希望。” “你没想到吧,你走后一年,父亲就去世了。他出车祸死的,是你害死了他,他把你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你.......” “你以为换个身份就能重新开始了吗?” 第108章 顶级老绿茶 宋锦书一把揪住李丽丽的头发,“你就是个烂货。” “一个游离在各种男人周围,靠吸食男人为生的烂货。” “我替我的父亲温浩不值。” 李丽丽疯狂扭动,高跟鞋狠狠踩在宋锦书脚背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对沈星野挤出几滴眼泪,“星野,她们.......她们抢走了我们的儿子,还合起伙来欺负我。” “星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落叶般瘫软下去,整个人蜷缩在沈星野脚边,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裤脚,“她们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找了你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我十五岁认识你,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我能有多坏?我能有多少心眼?” 宋锦书刚想说,你坏着呢,你坏心眼多着呢。 瞥见沈星野眼神里的迟疑被心疼取代,原本紧绷的下颌线逐渐软化。 “婉儿,起来,我没有不相信你。” 这声“婉儿”让宋锦书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沈星野这么温柔的喊过江明月,也没这么温柔的喊过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 他不是木头,也不是冷冰冰,他也会温柔。 只是这份柔情似水,从来都没有放在沈家。 得到这句话后,李丽丽娇柔的一头扎进沈星野怀里,眼眶瞬间红透。 “星野。”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我的孩子,被她们抢走了,我抢不过她们。” “从今以后,”李丽丽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缩进沈星野怀里,声音里带着破碎的抽噎:“我只有你了。” 娇弱的肩膀剧烈颤抖,“星野,别为了我和孩子们起冲突……我走,我走就好。” “至于君澈,他不认我就不认我吧,他被别人蒙蔽,总有........总有清醒的一天。” “我只希望,他真正能了解我,懂我的时候,我还在世,我还能听到他喊一声妈妈。” 不是.......宋锦书恨得牙痒痒........ 这是什么老绿茶发言? 沈星野是SB吗? 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在装,在矫揉造作吗? “婉儿,别怕,有我在。” “我不怕。”李丽丽重重点头,“是我太小就离开了他,是我没用,没本事,养不活他,才把他扔给哥嫂。” “我要出去赚钱养孩子,我又找不到你,我还没有成年就与你生下孩子,我受到所有人的嘲笑..........” “李丽丽你别装!”一言不发的江明月终于再也忍不住。 她并不愤恨丈夫被这个女人蒙蔽,言听计从。 而是愤恨她颠倒黑白。 江明月一把扯开李丽丽搭在沈星野手臂上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皮肉里。 “我去接君澈的时候,君澈已经快三岁了。” “他的身体很瘦很小,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你生完孩子后,把他扔给你哥嫂,没出月子就跟同镇一个男人跑了。” “整整三年,你没有给他寄过一分钱,你没有给他买过一件衣服,一口奶粉。” “我见君澈的那一天,他在邻居家的狗碗里抢食。那是连狗都不要的骨头,小君澈抱着啃!” 江明月解开沈君澈的衬衫,左胸露出一个烫伤后留下的黑色疤痕。 “你抱着孩子喝奶的时候抽烟,烟灰落在小婴儿的胸口。要不是你那个男人来找你,小君澈的肺会被你烧烂。” 李丽丽突然瘫软在沈星野怀里,双眼翻白。 沈星野慌乱地掐她人中,“婉儿,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宋锦书冷笑,“装晕呗。” “妈说的她抵赖不了,我说的她也抵赖不了。” 沈君澈颤抖着扣上衬衫纽扣,胸口的疤痕仿佛还在发烫。 以前,他一直不知道胸口这个疤痕怎么来的。 江明月不说,他也以为是胎记或者是小时候调皮。 三岁以前的事,他一点都不记得。 甚至三岁以后很多事,关于他是怎样被江明月找到,怎样带回沈家,也不记得了。 “这个人。” 事已至此,宋锦书也不想忍者。 “她跟你生在大哥,大哥出生后跟别人跑了;过了几年,嫁给我生父温浩,在我五岁的时候,又跟另一个男人跑了。” “期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人,成了林初一的父亲林雄的小三,又生了个儿子。” “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瑞斯特国际学校查查。” “你要是再不信。”宋锦书也不怕话说得难听,“林雄又没死。” “你可以跟林雄问问,你们是不是睡的同一个女人?就是,我尊敬的父亲大人,你不要说她叫婉儿。” “她在林雄那里,在瑞斯特国际学校的家长名单里,叫Lily An。” 病床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响动。 沈君澈、宋锦书和江明月一瞬间同时回头—— “砚清!” 只见沈砚清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医生,医生!” 王妈疯狂按下呼叫铃,“二少爷醒了,他醒了!” 沈砚清的眼神有些迷茫,他扫视了一圈病房内混乱的场景,虚弱地扯动嘴角:“老婆……” 宋锦书扑到床边,泪水夺眶而出,“沈砚清,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沈君澈和江明月也快步上前,围在病床边。 江明月小心翼翼地捧起沈砚清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砚清,你感觉怎么样?” 沈砚清费力的点点头,目光落在沈星野身上,问道:“父亲抱着谁?” 听到这声虚弱的“父亲”,沈星野愣在原地,怀中的女人仿佛瞬间没了重量。 李丽丽在听到沈砚清的声音后,嘴角轻轻抽动了下。 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继续维持着“昏迷”的状态。 沈君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他转头看向沈星野,目光中满是失望。 “父亲,现在您有两个选择。” “一、放下她,过来我、小妹和妈这边,来看望您的儿女。” “二、带着她走,以后永远不要回沈宅,也就当没有我们这三个孩子。” 第109章 亲子鉴定 怀里的女人嘴角又抽了下。 沈星野意识到她可能根本就没有晕厥,十有八九是装的。 “婉儿。”他低下头,轻声在女人耳边说道:“砚清病了,我终究是父亲,不能不管。” “君澈再怎么也是咱们的儿子,我不能不要他。” “还有老大,要是她真是你的女儿.......” “她不是!”李丽丽睁开眼,眼神里淬满毒蛇般的阴狠,“星野,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我没有........” 见李丽丽也不装了,沈星野放下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你先回家,我把这边处理好,就去找你。” 林雄已经开始怀疑她儿子的身份,究竟是不是他的亲儿子。 那段时间她交往了好几个有妇之夫,林雄只不过是与她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一个。 要真问她的儿子是谁的,她自己也不敢百分百肯定是林雄的。 现在,她只剩下沈星野这一张长期饭票。 没必要在这里死磕,让他在家人和自己之间必须选择她。 李丽丽换了副柔弱的嘴脸,娇声道:“星野,你去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什么时候让你为难过呢?” “我怀孕的时候,知道你要结婚了,我........我不也没告诉你,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了吗?” “等生完孩子,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我也没有去找过你。” 沈星野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心中一阵愧疚,“婉儿,委屈你了。” 李丽丽娇嗔地拍了下他的手,“我委屈点算什么,我不能让你为难。” 女人摇曳的身姿刚走出医院大门,脸上的温柔褪去。 她不恨沈君澈,那毕竟是她的好大儿,是她牵制沈星野,拿捏沈星野的武器。 也不恨沈砚清,他本身就快死了,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恨的。 甚至不恨江明月,就算年轻的时候再美貌,家世再好,现在不也被她踩在脚底下吗? 她唯一恨的,是宋锦书。 也就是温暖暖。 她那个没用的穷鬼丈夫温浩,白白蹉跎了她四五年光阴。 她看起来本就比实际年轻小,长得又白又嫩,改年龄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对温浩本就没什么感情,对这个拖油瓶女儿,就更不可能有什么。 可恶的是,宋锦书竟然当着沈星野的面戳穿她。 把她的过往扒得干干净净。 刺骨的寒风掀起她羊绒大衣,还未等她拢紧衣领。 三辆黑色商务车横在面前,车门齐刷刷推开,黑衣保镖迅速将她包围。 “你们是谁??”李丽丽尖叫着后退,却被保镖钳住双臂,粗暴地塞进车里。 “放开我,放我下去........” 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撕心裂肺的喊叫。 一左一右两个保镖将她死死按在座椅上。 “放我.........” “聒噪!”保镖伸手就甩给她一巴掌。 “你.......你打我?”李丽丽脸颊肿起,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你们是什么人,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我并不关心,你再多说一个字,就不仅是打你这么简单。”保镖冷冷开口,再次死死按住她不断扭动的身体。 商务车在林家别墅前停下,她被拖拽着下车,高跟鞋在台阶上磕出凌乱的声响。 林家?? 是林初一那个赔钱货找她?? 客厅巨大的水晶灯刺得李丽丽眯起眼。 林雄倚在雕花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左边坐着林初一,右边是林初一的母亲和妹妹们。 林耀祖跪在地上,书包上还沾着泥。 “解释解释,”林雄将报告甩在李丽丽脸上。 “雄哥,你要我解释什么?”李丽丽的声音低了下去。 “捡起来看。” 是一份体检报告,报告显示,“先天性染色体异常,缺少 Y染色体”........ 李丽丽并不懂缺少Y染色体是什么意思,脸上浮起一抹茫然,娇滴滴的喊了声,“雄哥,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还是........”她抬头望向儿子,“还是耀祖哪里不听话,惹你生气了?” “装,接着装!” 她不懂林雄说的装是什么意思,像往常一样迅速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没名没分的就跟了你,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耀祖是你唯一的男孩,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提还好,一提林雄更生气。 “滚!”他一脚踹向李丽丽心口,“带着你的野种给我滚!” 野种?? 不是他的宝贝耀祖吗?怎么成野种了呢? 跪在地上的林耀祖大哭起来,“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滚!” 李丽丽意识到情况不对,搂着儿子,哭诉道:“你怎么连耀祖也不认了呢?” 一定是林初一,一定是这个赔钱货搞的鬼。 李丽丽目光恶狠狠剜向林初一,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砸过去,“肯定是你在背后挑拨!” “你妈生不出儿子,连生了三个赔钱货,你嫉妒我,嫉妒我的耀祖。” 林初一侧身躲过,瓷片擦着耳畔碎裂。 她冷笑一声,从手提包里抽出一份检查报告狠狠甩在李丽丽脸上:“装疯卖傻。” “我父亲先天性缺少 Y染色体,这辈子根本生不出儿子。” “至于你这个儿子是哪里来的?” 林初一啧了声,“这就很难评了。” 散落的亲子鉴定报告铺满地毯。 “非亲生关系”的红章在水晶灯下刺目如血。 “好好看看,林耀祖和林雄,连万分之一的血缘可能都没有。” 李丽丽的瞳孔剧烈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林耀祖的肩膀。 少年痛得闷哼,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妈咪.......” “闭嘴!”李丽丽捂住儿子的嘴,转头又对林雄挤出眼泪,“雄哥,这些肯定是伪造的......” “伪造?”林雄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他当做宝贝似的疼了十几年,宠了十几年的女人,给他戴了一顶名明晃晃的绿帽子。 “把这对母子给我扔出去,敢再踏进林家半步——”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李丽丽怀里的林耀祖,“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第110章 扬眉吐气 “爹地。”男孩扑腾着抱住林雄的小腿。 林初一抱着乐子人的心态,“他不是你爹地,谁是你爹地你找谁去!” “他是我爹地,虽然是个渣爹。” 压在她心里十几年的情绪,今天终于扬眉吐气,大快人心。 不是母亲生不出儿子,而是她这个渣爹,自己的基因缺陷。 白白让母亲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苦楚。 也让自己和妹妹们,在父亲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母亲郑晚秋看不下去,正想带着两个女儿先回房避开。 林初一赶紧叫住:“妈,你不留下来看看热闹?” 李丽丽被拖拽着往门外走,发了疯似的挣扎。 别墅大门轰然关闭,将李丽丽的尖叫和林耀祖的哭喊隔绝在外。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要报复,她要疯狂报复! ......... 宋锦书收到林初一在【沈砚清是SB】群里发的现场直播:【你们知道吗?太搞笑了,我今天才知道我爸不行。】 陆泽谦:【你爸不行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宋锦书:【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林初一丝毫不看两人都发了什么,继续喋喋不休。 【你们知道吗?那个男孩,根本就不是我爸的。】 【我爸白白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 【一想到他头顶上那绿油油的大绿帽子,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宋陆两人:???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太兴奋了,完全睡不着!】 【老渣男这些年一直瞧不起我妈,PUA我妈,骂我和妹妹们都是赔钱货。】 【他在外面跟那么多女人鬼混,唯一的儿子,是别人的!!】 【你都不知道,检查报告上说他缺少Y染色体的时候,激动得我像中了一个亿。】 .......... 对话框里“哐哐哐”,信息就没断过。 陆泽谦忍不住发了条:【初一,你可以稍微........收敛........那么一点。】 病床上的沈砚清听到宋锦书憋笑的声音,“老婆,你在笑什么?” “初一。” “那个疯婆子怎么了?” “他爹不行。” 沈砚清一时语塞,这是能说的吗?? 回了句,“你们这个尺度真........大。” 突然,宋锦书的身体僵住,脸上的笑意被惊讶取代。 “砚清,”她颤着声说了句,“宝宝……宝宝好像是........动了。” 沈砚清呼吸发紧,宋锦书牵着他的手覆在小腹上。 掌心下的悸动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 “真的在动......”他声音沙哑,俯身将脸埋在她肚子上,严肃道:“老婆,以后不要在宝宝面前说这么........这么大尺度的话。” 宋锦书:“他们又听不到。” “听不到也不能说。” 心头的疑云让宋锦书难以平静,手指轻轻插进他柔软的发间:“砚清,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沈砚清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间吻了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孩子就是我的。” “不管从生理上还是法律上,都会是我沈砚清的孩子。” “他们既是我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孩子,也会是我法律上的妻子宋锦书生的孩子。” “宝宝一定是我的,不会是别人的。” 宋锦书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沈砚清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又移到她的肚子上落下一吻,“男人的直觉。” “可是那天晚上........陆........” “没有可是。”沈砚清将她搂进怀里,“别人都是瞎说的,不要听。” “砚清,我在被沈家收养前,早就不是.........,那晚也没有.........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孤儿院小红楼里被侵犯的事,不是她的错,她是受害者,本就不应该自卑。 可是,在沈砚清面前,她依然会觉得有遗憾。 沈砚清的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你觉得,我爱的是那层膜?”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我沈砚清已经沦落到要通过一层膜来证明你是不是忠诚,你是不是爱我,你是不是值得我爱?” 对宋锦书被收养前的事,他知道的很少。 江明月似乎也刻意不准任何人提及。 她就像凭空出现在沈家一样,没有过去的名字,没有过去的社会关系。 就这么被奶奶带回来,有了一个新名字。 沈砚清的呼吸逐渐平稳,头疼让他陷入浅眠。 宋锦书轻轻抽出被压住的手臂,指尖抚过他眉间未舒展的褶皱,心中泛起丝丝心疼。 她走到窗边,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 手机震动,宋锦书以为又是林初一在三人群里吐槽。 打开一看,是周重光:【周五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回家见父母。】 【有时间,好。】 宋锦书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该来的总会来,该要面对的事情根本逃避不了。 周重光:【那就说好了,晚上六点,我去工作室接你下班。】 【没问题。】 ............ 周五傍晚,黑色迈巴赫停在工作室楼下。 玻璃门外,周重光倚着车门仰头看她。 宋锦书轻抚过隆起的小腹。 她今日特意换上香槟色针织孕妇裙搭配米白色羊绒大衣。 柔滑的面料勾勒出优雅的曲线,珍珠项链垂在颈间,为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温婉。 及踝的裙摆下,是一双低跟的米白色羊皮软鞋,既舒适又不失端庄。 她的手包内,除了常用物品,还精心准备了两份礼物—— 给周母的翡翠镯子,水头十足,碧绿通透; 给周父的,则是一盒雪茄。 她提着礼物袋走向门口,玻璃门映出她的身影,孕肚虽不夸张,但已足够明显。 “少爷回来了。” 周公馆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 金丝眼镜、藏青色中山装,鬓角斑白的男人扶着雕花栏杆,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 第111章 猜忌 宋锦书将礼物袋递向佣人,“一点心意。” 福伯不知道要不要接,这个女人来者不善,没有得到周正扬的示意,他不敢轻举妄动。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宋锦书的手尴尬的伸在空手,手中拿着两个礼盒。 周重光看了眼,接过来,递到父母亲面前。 “第一次见面,书书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准备了点小东西。” 周母本想说几句场面话,看到周正阳脸色阴鸷,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憋了回去。 保姆谄笑道:“就等少爷回来开饭呢。” 顺势拉开两把椅子,周重光和宋锦书刚要坐下,周正扬“咳咳”咳嗽了两声。 保姆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周公馆的人都知道周重光是周五回来吃饭,没想到周五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这个女人,看样子不怎么讨周正扬喜欢。 宅子里的人最擅长见风使舵,这女人挺着个大肚子被周重光带回来,十有八九是想带球上位。 周家什么门风,自然看不上这种女人。 鄙夷的目光像箭一样要把宋锦书射穿,宋锦书面带微笑,一手挽着周重光的胳膊。 周正扬没有说“坐下”,谁也不敢让周重光坐下吃饭。 周母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周重光单身这么多年,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本是一件好事。 女孩怀孕了,作为母亲,她也能接受。 现在的年轻人本就比她们那个时代开放,未婚怀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到周重光这个岁数,本就该有孩子了。 能含饴弄孙,也是她跟丈夫这些年的心愿。 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小声说了句,“正扬,饭菜要凉了。” 周正扬突然开口,“听说你在翻十年前药品侵权的旧案,查出什么没有?” 周重光如释重负,父亲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今天的冷淡完全是冲他来的,与宋锦书无关。 父亲只是气恼他为什么要重新翻阅父亲十年前职业生涯里最耀眼的一个案件。 那个案件他翻过了,按照当时的法律尺度,被告方仅仅面临罚款和三年以内的监禁。 完全没有必要去费那么大力气跟踪父亲,报复父亲。 被告方最后的罪名是:故意伤人,杀人未遂。被判终生监禁。 这个案件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匆匆开始,匆匆结束。 被告方不过是一个才成立几年的小公司而已,原告才是医药行业的巨无霸。 周重光答道:“父亲言重了,最近不过是让秘书在整理法律文书,所有的案件都会存档归类。” “那个案件是父亲在律师行业留下的最后一个案子,重点看了下。” “坐下吃饭吧。”周正扬微微欠身,中山装的后摆扫过椅背上的雕花,“福伯,把少爷带的礼物收进库房。” 周母夹起一块鱼腹肉放到宋锦书碗里,笑道:“好孩子,多吃些,肚子里的小宝宝可不能饿着。” 宋锦书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打算说清楚,甜甜的回了句,“谢谢阿姨。” “宋小姐跟重光是怎么认识的?” “戒指。” 宋锦书勾唇轻笑,意味深长的瞟向周正扬,“重光手上的戒指,我曾在一个旧人那里见过。” “觉得甚是熟悉,于是借过来玩了几天。” “一来二去,与重光便熟悉起来。” 周母歪着头,眼里满是疑惑,银质汤匙悬在半空,“戒指?哪个戒指?我不记得重光有戴过什么戒指?” 宋锦书笑着抚过周重光手背,指腹摩挲在獬豸图腾的戒指上,“就是这个戒指。” “那宋小姐一定是看错了,这枚戒指是明德律所的家族徽章,是正扬........” “咳咳!”周正扬指节重重叩在红木餐桌上,“食不言、寝不语。怎么这么多话?” 宋锦书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唇角,“我没有看错,阿姨,我那时候年龄很小,眼神好着呢。” 年龄很小? 周重光偷瞄向父亲紧绷的脸,心中暗想:这么说,她跟父亲,确实是在小的时候就认识? 她明明跟父亲相识,却故意接近他?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周重光心提到嗓子眼了,是.........是旧情人?还是.........? 可是父亲与她的年龄相差那么大,他比宋锦书还大好几岁。 母亲一向温顺乖巧,父亲为什么会与一个比自己儿子年龄还小的女孩,在十几年前就相识? 她看向父亲的眼神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感情;父亲对她,更掩盖不住的冷淡和厌恶。 周重光几乎可以断定,宋锦书与父亲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父亲太反常,她也太反常。 一个平日里温婉平和的女人,对谁都礼貌客气;不会在第一次正式见到长辈时,表现得这么无理与桀骜。 “书书,我吃饱了。”周重光将象牙筷子重重搁在碗沿,起身,“你呢?” “我也吃饱了。”宋锦书慢慢起身,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看了周母一眼,“谢谢阿姨款待。” 周母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挽留了话,看了看丈夫阴沉的反应,喃喃道:“吃饱了就好,常来,常来........” 黑色迈巴赫驶出周公馆,仪表盘幽蓝的光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上。 “书书,你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锦书没想到他已经猜出来了,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十五年前的噩梦像电影画面一样,一点一点浮现在眼前。 “我看出来了,你跟我父亲很早以前就认识。” “你接近我,一点点打动我,你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我,而是我父亲周正扬。” 圣诞节文艺汇演,白色的裙子,小天鹅,红楼里的哭声,破碎的玻璃,还有金玉凤被泡在小河里肿胀的尸体........ 那个男人力大无穷,她个子小小的,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只能看到男人宽大的手,还有食指上的獬豸图腾戒指。 “你说得对,我和你父亲,确实在十五年前认识。” 第112章 发誓 十五年前? 好早。 那时候宋锦书才十岁。 一个十岁的女孩,跟一个四十岁的男人........ 周重光把车停在路边,女人身上的橙花香味在密闭车厢里发酵成令人窒息的酸涩。 “你知不知十五年前,我父亲也是.......也是有家室的。”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你还那么小,你怎么可以........” 周重光额角渗出冷汗,他说不出口。 一个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心动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敬重有加的父亲。 男人死死扣住宋锦书的肩膀,“你接近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为了靠近他?” “你对我的那些虚情假意,那些若即若离,是不是都是为了见到我父亲周正扬!” 宋锦书被勒得闷哼出声,反手揪住他的领带,将人狠狠拽向自己,“是!你既然有怀疑,那我就承认了,是!” 女人倾身逼近,眼中燃烧着恨意。 “你也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你也知道十五年前,我还那么小。” “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十五年来,我永远记得那枚戒指的触感,冰凉的獬豸角抵在我喉咙上。就是那双手,撕烂我的裙子,把我压在大床上,嘎吱作响。” “你的父亲周正扬,在我十岁那年的圣诞节,借着文艺表演的由头,与一群人在孤儿院选妃。” “她们的命运已经很悲惨了,她们全都是无父无母的女孩或者是被父母丢弃的女孩,才被送往孤儿院。” “一群禽兽!她们被打着表演的名义,被一个个塞进那群达官显贵的房间,无声无息的消息在这个世界上。” “不可能……”周重光从没想过真相是这样的。 “母亲信佛,父亲是慈善家,他资助过那么多孤儿院........” “资助孤儿院,不过是他们挑选猎物的幌子。”宋锦书眼神猩红如血,声音却冷静得可怕。 这个场景在她心中已经预演了无数次。 “不会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在父亲退休之前,父亲他......他每年都给孤儿院捐钱,还亲手给孩子们发礼物......” “母亲?”周重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了,还有母亲。” “母亲年轻时美若天仙,性格温婉,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父亲断然不会为了.......不会为了生理需求去........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 男人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像疯了一般挥动手臂,将车内的车载香薰、墨镜统统扫落在地。 “你........你有证据吗?”周重光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你凭什么说是父亲做的?或许........或许是别人,或许是你........你看错了记错了。” “证据?”女人剧烈地喘息着,胸口随着喘息起伏,“我就是证据,你手上的戒指也是证据。” “不算........”周重光已接近癫狂,“在法律上,原告自己不能作为证人出现。” “还有戒指。”手中象征家族荣誉的戒指仿佛烫手一样,周重光结结巴巴说道:“这个戒指你只是见过,也不能作为证据.......” “是的。” 宋锦书此刻反而冷静下来,“我知道,从法律角度来说,我确实作为原告,没有资格作为证人,你手上的戒指也不能作为正误。” “甚至,周正扬和你,本就是律师,就算我有充足的证据,你们也可以把自己摘除得干干净净。” “但是,做了就是做了。周正扬就是侵犯幼女、禽兽不如的人渣。” “你父亲当然不会承认,他如今已经功成名就,退居二线;你更是不会承认,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辈传下来给你的。” “所以你接近我,就是因为这枚戒指?”周重光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你精心设计的?” 宋锦书凝视着他的脸,顿了下,“你说是就是吧。” 对周重光,要说一点心动都没有吗?也是假的。 他理性,纯粹,专一,上进,这些都是很大的优点,也是很打动她的地方。 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接近周重光的目的是不纯粹的。 她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宋锦书缓缓打开车门,路灯散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晕,被潮湿的雾气晕染得模糊不清。 夜深露重,天地间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由水雾染成的纱。 “父亲去世以后,我被送往孤儿院;我在孤儿院过得很不好,大孩子们总是欺负我。” “好不容易有一天,保育员说,圣诞节会有人来看表演;我被选上了去表演小天鹅,如果表演得好,可以吃一顿饱饭。” “那天,我确实吃上了一顿饱饭,连我们的饭里,都被下了药。” “不要走。”周重光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书书,不要走。” “放开。”宋锦书抽出被攥住的手,仰头看天。 “我宋锦书,也就是温暖暖,对天发誓。” “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没有任何一个字是虚假的。如果有,我死后下阿鼻地狱、被恶鬼欺凌。” 她顿了顿,望了一眼周重光失魂落魄的脸,“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车门重重关上的声响惊飞了路边梧桐树上栖息的夜鸟,它们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周重光呆坐在车内,看着宋锦书的背影渐行渐远。 仪表盘的蓝光熄灭,黑暗瞬间将他吞噬,只有那枚戒指还在掌心发烫。 许久,他机械地发动车子,朝着周公馆的方向驶去。 周重光脚步虚晃地穿过庭院,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推开门,熟悉的檀木香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书房的门虚掩着,周正扬背对着门,正擦拭着桌上的紫砂壶。 “父亲,十五年前的圣诞节,孤儿院里的小红楼,发生了什么?” 第113章 不准改嫁 紫砂壶擦拭的动作停下,周正扬缓缓转过身,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 “我问父亲,十五年前圣诞节那天,城西孤儿院的小红楼里,发生了什么?” “你问我?”他绕过书桌,手掌搭上儿子肩膀,“你既然在翻阅旧卷宗,所有文书你不是都看过?” “明德律所是一家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的律师事务所,我给孤儿院捐献捐物还少吗?” “父亲,我问的不是这个!” 周正扬当然知道周重光问的不是这个。 周重光既然已经开始调查十年前医药公司侵权案,就已经开始怀疑他。 好在,那件案子,结束得天衣无缝。 这时候找回家来,回来就这么直接的问他,肯定是那个女人对他说了什么。 如果他随身携带录音或者录像设备,周正扬当然不会承认。 周重光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有预感宋锦书并没有撒谎,宋锦书说的就是真相。 可父亲,用这么轻飘飘的态度,来对待这样一个残忍的真相。 周正扬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重光,你现在吃的喝的,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周家给的,是我给你的。” “成年人,说话做事要讲究后果,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如果不想自己从此以后坠入万丈深渊、不想周家祖辈的心血毁在你手上,你倒是可以继续任性下去。” 这件事如果被爆出来,对周家、对明德律所,会造成毁灭性打击。 谁能想到,一向以公正、严明、专业示人的律师事务所,背后会有这么龌龊的勾当? 周重光瞬间泄了气,做律师是他的职业理想。 他享受这份职业带来的光环、更是把明德律所当做自己终身为之奋斗的事业。 “我问父亲最后一个问题。” 周重光眼眶通红,倔强地盯着周正扬的眼睛,“前几个月,突然有一条蛇爬到母亲衣柜里,是纯意外吗?还是.........” “你猜呢?”周正扬无所谓的笑笑,“你母亲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追究这些过去的事,有何必要?” “你怎么可以这样!” 周重光挥臂扫落书桌上的镇纸,“母亲嫁给你三十多年,她从不忤逆你的意思,她胆小懦弱,她把你当做天。” 书房外传来周母和福伯说话的声音。 “重光回来了?” “是的,少爷回来了,在书房。” 周母细碎的脚步声伴随敲门的声音,“正扬,重光在吗?” “重光?正扬?”周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 周正扬率先恢复了平日里斯文的模样,目光掠过儿子阴冷的脸,“别让你母亲看出端倪。” 周重光深吸一口气,弯腰拾起被自己扫落的镇纸,起身时,脸上已经换了一副勉强的笑容。 “母亲,我在,跟父亲说点事。我们说完了,您进来吧。” 门被缓缓推开,周母看了眼丈夫,又看了眼儿子,“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周正扬半扶着她坐下,“跟正扬讨论几个案子,他有他的观点,我有我的观点。” “年轻人想法激进,我这老头子跟不上时代咯。” “你也真是的。”周母拉着周重光的手,替他理了理歪斜衣领,“还跟你父亲争个输赢,你父亲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 “要是没有正扬,哪有你。” 周重光不好多说什么,附和笑道:“妈说的是。” 他闭上眼,想起那些不堪的真相。 母亲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甚至对父亲故意放毒蛇咬伤自己也毫不知情。 .......... 仁安医院,特护病房。 离肿瘤摘除手术倒计时十分钟。 器械车匆匆而过,医疗团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与检查。 沈砚清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护仪器。 “老婆。”男人挣扎着坐起来。 听到在喊自己,宋锦书赶紧蹲下身,俯在她胸前,“你说。” “我要是死了,你不准改嫁。” 宋锦书:????? 江明月一巴掌糊在沈砚清脸上,“小兔崽子,你又在说什么浑话。” “我哪有说什么浑话?” 沈砚清反驳,“反正你跟大哥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你嫁给大哥是不可能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哥之外,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放心。” “你太好欺负,脑子又太笨,嫁给别人搞不好被榨得渣都不剩。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沈家好,至少妈可以看着你。” 江瑟瑟“咳咳”两声,“行了行了,沈砚清你赶紧滚进去吧,没一句是我们爱听的。” “妈、大哥、大嫂。” 三人冷漠了看了他一眼,“有事说事。” “我要是死了,你们得盯着不让宋锦书改嫁。” 宋锦书咬牙恨恨的说道:“你要是死了,我马上改嫁。” “你要是敢改嫁,我就变成鬼躺在你们中间。” “少贫嘴。”江明月像小时候一样揪住沈砚清的耳朵,“要好好的出来,养你这么大,你总得报答我一次。” “手术时间到,麻醉师已准备好。”护士过来推着病床往外走。 沈砚清拉住宋锦书的衣角,急切道:“老婆,等我做完手术出来,你还爱我吗?” 宋锦书这些天被这个问题问得烦不胜烦,每次,不管她去哪里,不管她做什么。 只要两人分开一小会儿,沈砚清就会问这个问题。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宋锦书回道:“爱。” “我感觉.........”沈砚清的声音越来越轻,被推车的声音掩盖。 手术室白色的金属门缓缓闭合。 江瑟瑟搂了搂宋锦书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听他胡说,他就那张嘴,等他出来,咱们好好收拾他。” 宋锦书强撑着笑了笑,目光死死盯着“手术中”亮起的红灯。 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她掏出手机,看到是备注苏安安的来电。 犹豫了一下,她按下接听键:“喂?安安。” “宋姐姐,我这儿有份重要文件。” 余世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是关于.......关于你的。” 第114章 余世安坦白身份 “关于我的??” 宋锦书迟疑了会儿,她对“余安安”的了解,仅仅限于余安安是她的顾客。 “是的,一件大事。” 自从在哥哥车的后备箱发现这个文件后,余世安一天一夜没合眼。 她偷看了文件,知道文件里的秘密。 宋锦书原名温暖暖,她的父亲是温浩。 十九年前,他父亲温浩死于一场谋杀,看似车祸,其实是沈家为了拿到温浩的肝脏移植到沈之舟身上。 宋锦书抿唇笑了笑,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大事。 眼下沈砚清的事,才是最大的事。 “安安,我今天有点忙,过几天你来工作室找我,把文件一起带过来给我好吗?” “不好。”余世安怕自己过了今天,再也没有勇气把这件事说出来。 更何况,哥哥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拿走了后备箱里的文件夹。 余世安忐忑问道:“宋姐姐,你现在.......现在是跟沈砚清在一起吗?” “这倒不是。”宋锦书不知道一向直来直去的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砚清今天做脑部肿瘤摘除手术,我在手术室外等他。” “啊?” 对面的女孩惊呼一声,“你.......你跟沈家的人在一起。” “他们.......他们........” 她不是个会演戏的人,这声惊讶也不像是假的,宋锦书心突然揪了下。 “安安。” “嗯?” “你知道了什么?还是.........”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宋姐姐,我这个文件,就是关于你,关于你父亲,关于沈家的,你父亲的肝脏被换在沈之舟身上。” “我在哥哥的后备箱里找到了,他接我放学,我去后备箱里找伞,然后看到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我本来是不想看的,可是封面.......封面有张照片很像宋姐姐,我悄悄放到书包里带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的缘故,宋锦书只听到了只言片语的词。 “肝脏”、“沈家”、“后备箱”、“沈之舟”、“蓝色的文件夹”?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与余世楠在会所见面的时候,余世楠给她的,确实是个蓝色的文件夹。 她突发腹痛,被送往医院,然后文件夹就不见了。 她问护士,护士说没有见过。想必是落在余世楠车上了........ 又怎么会被苏安安在后备箱里捡到? 宋锦书警觉的问道:“安安,你跟余世楠什么关系?” “我.......”女孩一时间吃了瘪,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是.........” “我是余世楠的妹妹,我叫余世安,并不叫苏安安。” “哥哥很喜欢你,但是你不理他,哥哥想知道你的消息,想见到你,于是便让我找你定制礼服。” 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宋姐姐,你相信我,我接近你并没有恶意的,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 她望着走廊尽头亮着的“手术中”红灯,轻声安慰道:“安安,我并没有说你有恶意,我也没有不相信你。” “你是什么样的女孩,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我心里也很清楚。” 余世安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从电话里传来,“宋姐姐,我.........文件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真相,你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沈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沈砚清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她突然噤声,背景音里传来汽车鸣笛声,“我先挂了,宋姐姐,哥哥回家了。” 手机屏幕在掌心渐渐暗下去。 宋锦书借口去买咖啡,躲进医院的小花园。 北风吹落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天气越来越凉。 她要慢慢消化余世安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余世安是没有理由说谎的,她不过是个有些爱臭美、直来直去的小姑娘而已。 手里的咖啡已经不再温热,宋锦书回到手术室门前。 “妈。”宋锦书坐在她身边,“我记得小时候,奶奶说过,爷爷是生病走的?” “那时候奶奶整天精神萎靡,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有说到爷爷的时候,脸上才开心一些。” “怎么突然问这个?”江明月侧身,母女两人靠在一起。 “也没什么。”宋锦书勉强笑了笑,“就是刚刚在楼下买咖啡,看到一对年迈的夫妇,老太太长得很像奶奶。” “就想,如果爷爷不是那么早去世的话,也能陪奶奶很久。” 江明月以为她是想起了沈砚清生死未卜,指腹轻轻拂过宋锦书的脸庞,“别担心,砚清吉人自有天相,他也会陪你,陪我们很多年。” 这不是宋锦书想要的答案。 她装作天真无辜的样子,低声泣道:“我就怕爷爷也是脑癌去世的,也是.......” “瞎说。”江明月捂住她的嘴,“老爷子才不是什么脑癌。” “那是什么?” “肝坏死。” “肝坏死”三个字像重锤砸在宋锦书心上,“妈,您先歇着,我.......我去趟卫生间。” 断断续续的电话声音里,余世安说的都是真的。 沈之舟就是爷爷的名字,也确实是肝脏的疾病。 冲进楼梯间的瞬间,宋锦书颤抖着摸出手机,拨出余世安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那头只有机械的忙音。 冷风从安全通道的缝隙灌进来,她突然想起余世安电话里急促的汽车鸣笛。 “哥哥回来了?”这句话,在脑海里盘旋。 余世楠?这么说余世楠也早就知道了。 宋锦书拨通余世楠的电话,电话刚一打通就被接起。 “世楠。”宋锦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些。 “嗯?怎么了,宋小姐。” 这声宋小姐瞬间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我记得前些天我们在会所见面的时候,你说找到了我父亲当年车祸的真相。” “当时我腹痛难忍,被送往医院,你给我的那个文件夹我落在你车上了,你还有印象吗?”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 “没有印象,我不记得了。” 第115章 她是棋子 “你怎么会不记得,明明是你亲手交给我的。” “抱歉。” 打火机又“咔嗒”响了一声,烟草燃烧的气味仿佛顺着电波传来,“我在忙,宋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 “你根本没有在忙。” “我父亲温浩的死,是不是跟沈之舟有关?他的肝脏,是不是在那场车祸以后,移植进沈之舟的身体?”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只剩下余世楠绵长的吐烟声,“安安告诉你的?” 眼前闪过余世安惊慌的脸。 宋锦书不擅长撒谎,结结巴巴回道:“你就当是吧。” “你想干什么?”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阴恻恻的。 “知道真相。” 要告诉她真相吗?余世楠犹豫了。 医生说过她情绪不稳定,不能有太大的起伏。 “如果真相是你无法承担的呢?” 一瞬间,心脏在胸口剧烈的跳动。 “余世楠,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承担的。” 女人的声音倔强又清冷,倒是他认识的样子。 “你真的想知道吗?”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真相是什么.......” “想。” 不等他说完,宋锦书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世楠,你是了解我的。” 余世楠长长叹了口气,“发一个地址给我,两个小时以内,我会派人送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锦书在楼梯间和手术室走廊之间来回踱步。 江明月几次过来询问,都被她以“在等工作电话”搪塞过去。 当手机显示距离约定时间只剩十分钟时,宋锦书的心也越来越着急。 江明月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以为是担心沈砚清的手术,轻声安慰了几句。 宋锦书趴在她肩上,假装随口问道:“妈,奶奶当年为什么去孤儿院?” 江明月愣了愣,笑着说,“老太太菩萨心肠,每年都救老扶贫的,去孤儿院捐赠些物质,也正常。” “只不过那年恰好在孤儿院遇到你,你又恰好讨老太太喜欢,便把你带回来了。” 宋锦书陷入沉思,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地下二层停车场东南角E015车位,限时五分钟。】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攥紧外套的手沁出冷汗。 “老三?” 听到江明月叫自己,宋锦书慌忙把手机塞回兜里,转身时挤出一抹苍白的笑。 “妈,我有点事,先走开一下。”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忽明忽暗,霉味混着机油味。 E015停车位上,一辆黑色商务车亮着双闪。 车窗降下时,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将密封的文件夹递出。 宋锦书伸手刚接住,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彻停车场,商务车转瞬消失不见。 她颤抖着撕开封口,蓝色文件夹滑落。 文件夹内页微微泛黄,最上方赫然印着“沈之舟病历档案”,诊断日期是20年前的春天。 翻页的纸张发出沙沙声响,真相像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20年前,沈之舟重病,诊断为肝坏死。 根据医嘱,最佳肝移植时间为一年。 随后,沈氏组织了以体检为名的配型筛选。当时,父亲温浩工作的运输公司,在沈氏旗下。 父亲当然也参与了体检,并且,完美适配沈之舟。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沈之舟、沈家开始精心策划。 父亲对李丽丽感情深厚,沈家了解到李丽丽嫌贫爱富、爱慕虚荣。 故意让李丽丽偶遇一个“高富帅”形象的男人,不足半个月,李丽丽变跟这个男人离家出走,去奔赴自己的“远大前程”。 她抛弃父亲以后,父亲的苦闷无处发泄。 沈家又设计让工友们打着“关心”的名义接近父亲,让父亲开始沉迷酗酒、赌博。 父亲微博的收入在赌场本不能借那么多高利贷,可有沈家的授意,父亲越陷越深,输得也越来越多。 高利贷堵门,一次次催收,并以女儿相威胁,父亲走投无路。 父亲陪她过完最后一次生日,带上她送的栀子花束,在一个大雨夜,以车祸的形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车祸后,父亲被送往瑞康医院。 病历显示,父亲被送到医院时,生命特征稳定,意识十分清醒。 他本是可以活下去的。 被强行打麻药,摘除肝脏,移植到已经病入膏肓的沈之舟身体里。 等通知到宋锦书,等年仅6岁的宋锦书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被盖上白布。 她就这样彻底失去了父亲,被当做无父无母的孤儿送往福利院,迎接自己下一段苦难的人生。 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纸面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爸爸........”宋锦书蜷缩着身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沈家收养她,是在沈之舟去世一年以后。 沈之舟得到父亲健康鲜活的肝脏以后,第三年便开始出现排异反应。 主治医生预期的肝移植后,二十年存活期并没有出现。 仅仅到第五个年头,沈之舟便因为病情急剧恶化,去世了。 第六年,也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沈家借着沈老太太大寿的由头,去孤儿院捐赠,收养了她。 沈家老太太并不是心血来潮突然去城西的孤儿院,她也并不是因为把一朵梅花别在耳后引起沈老太太的注意。 而是,沈之舟去世以后,沈老太太被梦魇困扰。 庙里的大师们告诉她,是因为温浩的灵魂不得安宁,他唯一的女儿在人世间过得很不好。 要破除梦魇,要为沈家积德行善,要为沈之舟超度。 必须找到温浩的女儿。 沈家老太太去孤儿院是蓄谋已久,找她也是此行的目的。 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她也会被沈家收养。 她是工具,是让沈家安心的棋子。 似乎对她好一点,就能减少沈家的负罪感。 “你们的命是命,难道我父亲的命就不是命吗?” 尖锐的回音刺进耳膜。 她颤抖着举起文件夹,纸张哗啦作响,仿佛父亲在九泉之下的呜咽。 小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不断涌出,在脚下汇成黏腻的水洼........... 第116章 “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宋锦书跌坐在地,脑子里奶奶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奶奶带着老花镜,手把手教她写字。 冬天很冷,司机把她从学校接回家,奶奶会让下人们准备她爱吃的烤红薯和烤栗子。 奶奶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不吝啬在她身上花钱花心思。 送她去学马术、学芭蕾、学画画,就算卧病在床,也关心她的婚姻大事。 父亲去世以后,她感受到所有长辈的关爱,都来自于奶奶。 “假的,都是假的........” 她咳出带血的泡沫,“收养我是假的,对我好也是假的。” “这一切,不过是杀人凶手为了赎罪。”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蜷缩着护住腹部,却摸到满手猩红的液体。 温热的血顺着大腿内侧流淌,在身下蔓延成暗红色的河。 她又咳出一口血沫,恍惚看见奶奶躺在病床上说“我最不放心,是我的锦书被人欺负。” 欺负她最多最狠的,偏偏就是沈家的人。 “都是骗局……所有人都在骗我。”宋锦书气若游丝地呢喃,眼皮越来越沉重。 她突然想到沈砚清的话,那个男人一遍又一遍问她。 “回京州了你还会爱我吗?” “出去回来后你还会爱我吗?” “等我从手术室出来你还会爱我吗?” 爱?她怎么爱?怎么爱上杀父仇人这一家? “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如果父亲没有死,她就不会被送到孤儿院,她的童年也不会经历惨绝人寰的侵犯。 她会平平安安在父亲身边长大,跟所有的小女孩一样,读个普普通通的大学,选个平凡普通的男人结婚。 等她有了家,有了孩子,她会带孩子们回家看父亲。 小腹的绞痛突然加剧,宋锦书弓着身子蜷缩成虾米状。 双手徒劳地捂住腹部,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盯着宋锦书的方向。 “哥........”女孩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宋姐姐看起来很不好,你不.........你不去管管她吗?” 男人脸色阴沉如铁,“这不就是你说的,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她是当事人吗?” “对不起,哥,我........我错了。” 女孩眼眶蓄满了泪水,“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车窗外,宋锦书蜷缩的身影剧烈抽搐了一下。 “哥。”女孩带着哭腔,“你不去管她,她会死的,她的孩子也会死的。” “我求求你,你救救她。” 余世楠的下颌绷得几乎要碎裂,看着妹妹满脸泪痕的模样,再瞥向车窗外宋锦书。 见死不救从来都不是他的做法,更何况是面对自己深爱十年的女人。 他一脚踹开车门,冷风灌进车内,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她的身体冷得惊人,血水还在不断渗出。 “暖暖。” 余世楠捏紧她的手,声音温柔,“是不是很难过?我说了很多事情最好是不要知道,你怎么就是不听?” 女人的睫毛轻颤,沾着血渍的脸颊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余世楠将她小心地抱进怀里,大衣裹住她冰冷的身躯,“是去医院还是想回家?” 宋锦书死死揪住余世楠的衣襟,“不回家,我没有.........没有家。” 滚烫的泪水砸在他手背上,余世楠感觉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 十年前,那个柔弱、胆小、温顺的女孩子,此刻正在他怀里支离破碎。 “暖暖。”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尝到咸涩的血腥味,“不要怕,有我。” “我会一直在的,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余世安被吓得说不出话,吞吞吐吐问道:“哥,我们........我们带宋姐姐去哪儿?” “回我家,顺便让陈医生过来。”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车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宋锦书微弱的喘息。 车子拐进别墅区,余世楠抱着她冲进房子里。 他浑身是血,而她像片枯萎的落叶,毫无生气地蜷缩在他怀中。 推开房门,余世楠将宋锦书轻放在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分毫。 家庭医生陈医生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两人时眉头紧皱。 余世楠说道:“孕妇,怀孕5-6个月,受到强烈刺激引起腹痛,先止痛,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药水顺着透明的输液管缓缓滴落,女人的抽搐渐渐平息。 “胎心暂时稳住了,需要多加静养。” “嗯。”余世楠看着沾血的纱布和宋锦书的眼皮缓缓合上,方才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 男人仔细擦拭她脸上的血污,对陈医生说道:“今天的事,不要跟母亲讲,也不要跟任何人讲。” 陈医生走后,房间里只余落地钟滴答作响。 当耳边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才终于放下心来,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 “暖暖……”他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带着十年隐忍的眷恋,“你要好好的,我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哪怕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我也会保护你,会一直保护你。” 喉结滚动两下,余世楠俯身,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风声呼啸而过,门把突然发出轻响。 “余先生。”白铮铮的声音裹着屋外的寒气传来。 屋内月光如水,白铮铮本想给余世楠一个惊喜,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僵在原地—— 男人半跪床边,正在亲吻另一个女人的额头。 手中的设计图“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余世楠猛回头,与白铮铮布满血丝的双眼对上。 “白.......白小姐,你怎么来了?” 白铮铮弯唇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设计图,“上次我选的婚纱款式,已经定稿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我........”余世楠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所有话语都哽在喉间。 “我想。”白铮铮极力忍住情绪,转身冲出门外,“也许,你并不需要了。” 第117章 既要又要 “白小姐,你听我解释。” 白铮铮站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强撑着笑了下,“好,你说。” 余世楠刚跨出一步,屋内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女人的尖叫刺破寂静:“不要碰我爸爸!”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余世楠下意识转身看向房间,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要往回迈。 房间里,宋锦书在噩梦中剧烈挣扎,额头布满冷汗,双眼紧闭,不停摇头:“不……不要……” “爸爸,你不要走。”女人的头不停地左右摇晃,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救救我爸爸。” “暖暖!”余世楠再也顾不上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房间。 “我在,我在这儿。” 他将女人颤抖的身躯轻轻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胸膛护住她的头。 又腾出一只手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感受到里面不安分的胎动,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安抚。 “暖暖,别害怕,你害怕,宝宝也会害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晃着她,就像哄一个受了惊的孩子。 “我是世楠,梦里都是假的。” 宋锦书的呜咽声渐渐弱下去,身躯在余世楠怀中放松。 “没事了,暖暖,好好睡一觉……”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 直到确定宋锦书彻底安静,呼吸趋于平稳,才缓缓抬起头。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余世楠摸出手机。 听筒那边传来店员小心翼翼的声音:“余先生,白小姐刚刚来店里……把定制的婚纱退了……” 房门口早已没了白铮铮的身影。 只留下揉皱的婚纱设计图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烫金的花纹被踩上几道模糊的鞋印。 余世楠怔怔地望着那团皱纸,心中泛起一阵钝痛。 怀中的宋锦书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哥……” 妹妹余世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房里。 “铮铮姐走了。” “她好伤心,我第一次见她这么伤心。” “你为什么总是三心二意的?宋姐姐和铮铮姐都是世界上顶好顶好的女孩子,你要是喜欢宋姐姐,你就不要招惹铮铮姐,不要跟她订婚。” “你要是真下定决心跟铮铮姐在一起,那你就要跟宋姐姐断干净,向铮铮姐解释清楚。” “铮铮姐一个那么骄傲的女孩,她什么时候低过头?她坦坦荡荡的,你何必这么恶心她?” 余世楠感觉喉咙发紧,喉结滚动两下却说不出话。 他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哽咽着,“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 余世安情绪激动,“你就是渣男,就是既要还要。既要宋姐姐对你的依恋来满足你曾经的遗憾,又要白姐姐的大度宽容。” “你舍不掉自己曾经的感情,又欣赏白姐姐的过人之处。”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所有好事都归你!” 喉间泛起苦涩,余世楠终于开口:“我承认,我欣赏她。她独立、强大,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不矫情不软弱……” “可是暖暖……”余世楠低头望着宋锦书熟睡的侧脸,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她是我这一生的遗憾。” “我永远也不可能对她撒手不管,她就是我失去的白月光。哪怕她利用我、骗我、赶我走、厌恶我,她都是白月光。” “你啊。”余世安气急败坏的跺了下脚,“活该!” 争吵声惊醒的宋锦书,她茫然地睁开眼,正看见余世安哭着冲出房间,小声唤道:“安安。” 余世安头也不回,“宋姐姐,我生气了,我这次是真生气了。” “你是坏人,哥哥也是坏人。我如果站在你们这边,那我也会变成坏人。” ........... 仁安医院,手术室外。 手术室的红灯熄灭,金属门缓缓滑开。 沈家众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医生,砚清怎么样?”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不堪的笑容。 “手术一切顺利,肿瘤已经完全摘除,目前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大约 6个小时后麻醉就会苏醒。” “谢天谢地。”王妈扶住墙壁,泪水夺眶而出。 沈砚清躺在推车上,脸上终于褪去了往日病态的青灰。 沈君澈环视一周,问道:“小妹呢?” 江明月这才想起来,已经大半天没见到宋锦书,急切地掏出手机,拨过去,“老三要是知道了,该高兴疯。” 这俩孩子虽然一直打打闹闹,如今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再也没有误会,没有拧巴和扭捏。 女人将手机贴在耳边,屏息等待着,电话那头只传来机械的嘟嘟声。 “怎么不接呢?这孩子。”她喃喃自语,又一次重播号码。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王妈声音里满是担忧。 众人面面相觑,喜悦的气氛瞬间被不安取代。 “不能吧。”江明月也开始慌了,“她.......她走的时候很急的,我问要不要陪着,她说不用。” “说很快就回来,就是去,去取个什么东西。” 正当江明月要放弃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正是宋锦书的号码。 “老三。”江明月抑制不住的兴奋,“妈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宋锦书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是沈砚清死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众人脑袋发懵。 江明月差点握不住手机,“老三,你说什么胡话?” “除非沈砚清死了、沈家都死绝了,否则,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好消息?” 沈君澈接过手机,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小妹,怎么跟妈说话?砚清手术很成功,肿瘤已被完全切除,再过六个小时就会苏醒过来。” “所以他还活着?”宋锦书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带着讽刺的笑意,“真是遗憾啊,他怎么就没死呢?” 第118章 玩得真花 未等沈家众人反应过来,宋锦书“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刽子手,他们一家人都是刽子手........ 宋锦书一想到那些曾经的过去,那些“温情脉脉”的场景,每一幕都像锋利的刀片,割得她心脏生疼,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沈家的所有人都被拉黑,她不能回沈家,更不愿再踏入砚池别院半步。 翻着通讯录,她的手指停在“林初一”的名字上。 电话接通后,传来好友熟悉的声音:“锦书??” 宋锦书强压下哽咽:“初一,我能........能借住你的房子几天吗?” “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住处,我不会麻烦你太久的,宝宝出生前我一定会搬走..........” 宝宝?? 宋锦书心里一紧,抚上隆起的小腹。 曾经她无比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沈砚清的。 现在,她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跟沈砚清、跟沈家没有一点关系。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杀父仇人一家的孩子。 “说什么借不借的?”林初一嘟囔着表示不满,“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 “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的生日和泽泽的生日,直接去住。” “我在新加坡比赛,过几天就回去了,你缺什么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来买。” 挂断电话,宋锦书双目空空的望着天花板。 余世楠轻手轻脚走过去,“暖暖,我送你。” 宋锦书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暖暖。”余世楠蹲下身,替她穿上鞋袜,指尖触到女人冰凉的脚踝,心不由得一紧。 “别硬撑着,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你需要静一静。” 宋锦书垂眸看着他认真系鞋带的模样,目光撇到房门口被揉得皱巴巴的设计图纸。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如今已经褪去青涩,举手投足间都是沉稳。 车子驶入黑夜,路灯的光影在车窗上斑驳流转。 她望着余世楠握方向盘的手,突然开口:“余世楠,你是不是快结婚了?” 男人的手顿了下,干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无奈:“暖暖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看到了房门口的婚纱设计稿。” 宋锦书别过脸,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婚纱设计得虽然简洁,却很高级。” “相比新娘子的审美,必然是不俗。”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是曾经有婚约。”余世楠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引擎声改过,“但是已经取消了。”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的路,“有些事,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其实我放不下。” “我没办法做到对你无动于衷,也没办法去全心全意的对她。” “她是个好女孩,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一心一意的爱她。” 宋锦书想起余世安的话,“你是坏人,哥哥也是坏人。我如果站在你们这边,那我也会变成坏人。”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初一的家位于市中心,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 余世楠将车缓缓停下,转头看向她,眼底盛满温柔:“暖暖,进去吧,好好休息。” “等等。”宋锦书攥住车门把手。 车内暖黄的顶灯衬得她的眼神愈发清亮。 “世楠。” 女人舔了舔唇,“你是一个好男人。” 余世楠喉结滚动,刚要开口,宋锦书已自顾自说下去:“当年的事,你不要再自责,也不要觉得对我有负罪感。” “我们相处的那半年,我也有错。” “我知道自己不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在瑞斯国际学校一众的少爷小姐堆里,能得到你的喜欢,本就非常自卑敏感。” “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未婚妻打电话解释。告诉她,你对我的好,不过是因为我们共同的过去……” 余世楠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暖暖,好好养身体,要幸福,要快乐的做妈妈。” 宋锦书怔怔望着他,曾经那个青涩少年与眼前成熟男人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渐渐交融。 “记住我的私人号码,二十四小时开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无论遇到什么事,哪怕只是想吃糖,都可以打给我,知道吗?” 推开林初一家的门,是熟悉的薰衣草香味,混着淡淡的咖啡香。 宋锦书换上拖鞋,行李箱滚轮在地板上发出细微声响。 浴室智能镜亮起,置物架上银黑色的男士剃须刀突然闯入她的视野。 宋锦书抿了抿唇,掏出手机拨通视频通话。 “爱妻,你到了?”林初一的脸瞬间填满屏幕,背景是新加坡滨海湾的璀璨夜景。 宋锦书没说话,镜头一转对准剃须刀。 林初一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我.......就是我的。” “我腿毛多,我........我用这个刮腿毛不行吗?” 宋锦书挑眉,镜头扫过洗漱台上拆开的安全套包装。 林初一的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完整句子:“我……这是……” “要不要我把泽泽拉进来一起聊聊?”宋锦书似笑非笑地盯着屏幕,指尖在手机通讯录上假意滑动。 “大可不必。” 林初一耳垂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画面剧烈晃动,“我说还不行吗!” “我........他.........美救英雄你懂的吧。” 话未说完,电话那头传来磁性的男声:“宝贝,水放好了,过来泡澡。” 一道颀长身影闯入镜头,骨节分明的手搂住林初一的腰。 男人俯身,猝不及防的亲了林初一一口。 “别.......”林初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慌乱拍打男人胸膛,手机差点脱手。 画面翻转间,椭圆形浴缸完整呈现在镜头里,水面上漂浮着红玫瑰花瓣。 浴缸边缘整齐码着精致的水晶碟,盛着切好的草莓与蜜瓜。 冰桶里的红酒瓶颈凝着水珠,两个镶银边的高脚杯斜倚在旁。 宋锦书咽了咽口水,一时语塞。 “初一,你们........玩得真花。” 林初一急红了脸,“锦书,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宋锦书扯着嘴角笑了笑,“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