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喜提龙凤胎,四个大佬排队求名分》 第50章 带血的圣诞节 “律师?” “家族徽章?” “太爷爷传给爷爷,爷爷传给父亲,父亲再传给我。”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都说男人在动情的时候智商为零,她今天的试探,原本只是想知道周重光是做什么的。 如果真相是周重光所说,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同样持有这枚戒指,按照年龄来算,应该是周重光的父亲。 一个人渣。 禽兽不如的人渣。 应该被千刀万剐、扔到十八层地狱去喂恶鬼也不足以解恨。 她转过身,背对着周重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床单被攥出扭曲的褶皱。 戒指、皮鞋、文艺汇演、染血的白裙子、女孩们的尖叫声、破碎的玻璃…… “暖暖,跳下去。” “玉凤姐,我不敢。” “跳下去,快跳下去。” “我.......我不敢,好高,我害怕。” “照顾好露露,她还小。” 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破碎的窗户推下去,“砰”的摔到水泥地上,“暖暖,要活下去.......” 十岁的圣诞节是带血的。 那天,孤儿院里喜气洋洋,小朋友们都好高兴,女孩子们尤其高兴。 一向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院,提前一个月收到了好多漂亮的白裙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发卡。 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也没有穿过新衣服。 但是,这些礼物和新衣服,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有资格拿。 金玉凤、金玉露和她,是孤儿院里公认最漂亮的三个女孩子。 三个女孩里,玉凤最大,十三岁;她十岁;玉露才九岁。 保育员阿姨告诉她们,圣诞节当天会有尊贵的客人来孤儿院看表演,一定要把节目演好。 她们二十多个收到白裙子的女孩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排练节目,每个动作都练得极认真,生怕哪里没做好,让孤儿院丢脸。 圣诞节那天天气很好,她们早早的起来化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单纯的快乐,小脸红扑扑的。 孤儿院里,充斥着饥饿、霸凌、无缘无故的殴打和责骂,快乐的时光太少太少了。 从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晚上,小女孩们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在见到“贵宾”的那一刻,所有人又都高兴起来。 她第一次见那么多车,那么漂亮的车;还有那些客人们,彬彬有礼,和气温柔。 这是外面世界的人,跟孤儿院里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世界。 小礼堂里,客人们在台下坐成一排,孤儿院工作人员陪在身边,后面是没被选上表演的孩子们。 简单的开场以后,音乐起。 是她们排练了无数次的音乐。 聚光灯从头顶倾泻,将白裙子浸染成流动的月光。 女孩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裙摆如天鹅的羽翼一样舒展。 音乐老师说,这首曲是讲天鹅们的故事,晴朗的日子,天鹅们在湖边嬉戏,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在跳舞的时候,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洁白优雅的小天鹅。 她尽力舒展着脖颈,手臂划出优美的弧度,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无忧无虑的天鹅,在湖面游弋。 一曲舞毕,礼堂内掌声如潮,衣着华贵的大人们纷纷站起来鼓掌。 表演结束后,保育员说大家都非常不错,参加表演的孩子们可以陪客人吃晚餐。 女孩们都好高兴,至少可以吃一顿饱饭,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我以后要学跳舞。” “我也是,我要当舞蹈演员。” “我要到电视上跳舞。” ....... 她跟在人群里,第一次知道,孤儿院后面那栋爬满藤蔓的三层小楼,竟然装修得如此奢华。 孤儿院的冬天很冷,小楼里却十分暖和。 推开厚重的大门,暖香混着檀木气息,让她有些燥热。 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女孩们都被着新奇的场景所震惊,这里跟她们每天生活的孤儿院,只有一墙之隔,却有天壤之别。 她不记得当天吃了什么,宴会桌很长,每个客人身边都安排了两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陪着。 男人们歪斜着倚在丝绒软榻上,雪茄烟雾里,她困得睁不开眼。 一只手伸进她的裙子里,她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 宴席上的人越来越少,连玉凤和玉露两姐妹也不见了。 “困了吗?”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男人一把将她抱起,“困了叔叔就带你去睡觉。” “我不,我要回去.......”宋锦书扭动身体,指甲狠狠超男人脸上抓去。 男人咒骂一声,手臂勒住她肩膀,像死鱼一样在地上拖拽。 走廊两侧的房间传来女孩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姐姐——姐姐救我——” 她听到金玉露的尖叫从房间里传来,混合皮带抽打在皮肤上的声音,“姐姐——” “不要,先生,我求求你,不要。” 无边无际的恐惧将她困住,男人扯开她领口。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食指上带着一枚特殊的戒指。 宋锦书拼命挣扎,尖锐的疼痛传遍全身,身体像是有重锤在一遍一遍反复敲击。 血珠在白裙子上晕开暗红的花。 难以忍受的痛楚让她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剧痛唤醒,房间里多了很多人。 空气里糜烂的气息让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身下血流成河,她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间房子里。 就算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 死了就可以见到爸爸。 家门口有一株栀子花树,是爸爸种下的。 栀子花开的季节,爸爸出去跑车送货,她会采摘最新鲜开得最美的花儿,扎成一个漂亮的花束,放在驾驶室里。 “砰”—— 一声脆响,趴在身上的男人突然瘫软。 “暖暖!” 第51章 颜狗要不得 金玉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牵着玉露,两人一起用力推开男人。 “两个小蹄子,敢用烟灰缸砸我!”男人怒火中烧。 金玉凤对着男人裆部猛踹一脚,扯起床上的宋锦书,正要飞奔出房间。 屋外一阵骚动。 她绝望的望了一眼,“玉凤姐........” “跟我来。”金玉凤带着两人躲进卫生间,将门反锁。 金玉凤后背死死抵住门板,门外是“哐哐”的砸门声。 她抄起沾血的烟灰缸,朝玻璃窗猛砸下去。 金属撞击玻璃的脆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窗户上的玻璃陡然碎裂成小颗粒。 金玉凤将两人推至窗口,“暖暖,跳下去。” 她颤抖着看往楼下看了一眼,“玉凤姐,我不敢。” 钥匙扭动的咔嚓声就在耳边,金玉凤嘶吼着将两人往前推,“跳下去,快跳下去。” “我.......我不敢,好高,我害怕。” “照顾好露露,她还小。” 卫生间的门轰然洞开,金玉凤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两人拎起,推出窗外,“暖暖,要活下去.......” 在坠落的瞬间,她看到男人一把揪住金玉凤的头发,一脚踹向她的小腹。 她挣扎着从灌木丛爬起来,膝盖传来刺骨的痛。 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金玉凤的尖叫在冬日寂静的夜空里悲凉凄惨。 那一晚的女孩子,除了她和玉露之外都没有回来。 也包括金玉凤。 保育员阿姨说,她们被有钱人收养,要去享福过好日子了。 又过了几天,临近新年,天上下起很大的雪。 金玉凤的尸体出现在离孤儿院不远的河里,她身上的白裙子被染成深浅不一的红。 新闻里说,她是因为贪玩,在水边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她的死,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里。 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那晚的事,很多宋锦书都不记得了。 她连男人的脸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却独独记得他手上带的戒指。 戒指通体金色,戒面中央的珐琅獬豸图腾怒目圆睁,两旁环绕着古罗马权杖和天平。 以后,她再也没被选上去跳舞。 孤儿院又来了很多新面孔,很多小女孩也长大了,收到白裙子的那天,她们也跟她当初一样高兴。 .......... “书书,怎么了?”周重光从身后抱住她,“抖得这么厉害?” “没.......没什么。”她轻轻推开周重光的手,“想到了一些事,心里不舒服。” “是这里吗?”男人的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不带一点欲念。 “嗯。”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却让宋锦书想起了三层小楼里那只掐住她脖颈的手。 “重光,你会带我见父母吗?” 男人明显愣了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天真无害,“想见见你爸爸妈妈,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能生出这么好看的人。” 男人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故作严肃道:“颜狗要不得。” “为什么要不得?” “因为很容易被骗,在诈骗案里,颜值越高,被骗金额越大。” 宋锦书顺从地仰起脸,声音甜得发腻,“那你快骗我一下。” 周重光打开手机相册,指着一张三人合影。 “左边是我母亲” 照片中的妇人身着香槟色真丝旗袍,盘扣处缀着细碎珍珠。 乌发盘成精致发髻,斜插一支翡翠簪子,碧色的簪头雕着一朵玉兰花。 “中间这个就是我父亲。” 指尖划过画面中央的男人,他坐在太师椅上,身着藏青色唐装。 左手自然搭在妇人肩头,右手握着一根精致的胡桃木手杖,食指上有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深深凹陷。 男人眉眼与周重光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凌厉,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让她不寒而栗。 宋锦书眨巴着眼睛,“你父亲看起来就像律师,严肃,威严;你倒是不像。” “那你说说,我像什么?” “模子哥。” 周重光勾起唇角,“在你眼里,我就不能有个正当职业?我父亲是律师,我也是律师。我周家四代都是律师。” 宋锦书故作不懂,“那为什么你父亲手上没有戴戒指?” “父亲原本也是执掌家族徽章的,十年前,父亲被歹人所害,身体受伤,无法再打理明德律所,便将家族徽章和律所一起传给了我。” “哦。”她强忍着身体的僵硬,仰头露出甜笑,“你做律师真是浪费人才,以你的资质,如果做模子哥,一定是销冠,鸭王。” “我一定天天去捧场,次次都点你——” 夜慕低垂,宋锦书蜷着身子沉沉睡去,方才调笑时狡黠的眉眼此刻柔软得像只小猫。 他侧身支起头,轻轻扯过被子替她掖好。 在今晚之前,他从未有过带女人回家见父母的想法。 父母对他的婚姻很开明,也很包容。 家世门第、财富地位在他这个阶层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伴侣,是一生之幸。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通讯录,在父母的三人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今晚不回去了,在我女朋友这里过夜。】 【如果你们有空的话,我可以带她回去见见你们。】 ......... 沈宅。 沈君澈出院以后,腿部伤需要休养,为方便照顾,便暂时住在沈宅。 午饭刚过,大哥坐在轮椅上,盯着手机屏幕笑得合不拢嘴。 沈砚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大哥是在跟谁聊天。 他之前一直以为“七月”是大哥的孩子,偷看完聊天记录才知道“七月”是一只小狸猫。 大哥在四月出生,江瑟瑟在三月出生。 两人生日的月份相加,恰好是七月。 连给捡到的猫咪起名字,都在秀恩爱。 嫉妒使人丑陋,沈砚清暗骂了句,“秀恩爱,黄得快。” 自从江明月告诉他,婚礼那天大哥去给父亲拿药,根本没有机会与宋锦书独处之后,他总想当面找宋锦书问清楚。 奈何,宋锦书微信删除,电话拉黑。 沈砚清巴巴的走到沈君澈跟前,“大哥,你想小妹吗?” 沈君澈:??? 正在这时,宋锦书的电话打过来,“大哥,你的腿好点了吗?” 沈砚清:“你为什么拉黑我?!宋锦书,你凭什么只拉黑我不拉黑大哥?!” 第52章 心理性厌恶 宋锦书听到沈砚清的声音就觉得烦,瞬间失去交流的欲望。 她听过生理性喜欢这个词,对沈砚清,应该算是心理性厌恶。 “大哥又没得罪我,我为什么要拉黑大哥?” 沈砚清一愣,“楚娇娇得罪你了,你也没拉黑她。” 宋锦书不想与他继续纠缠,说道:“我想拉黑谁就拉黑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沈砚清猛拍大哥的瘸腿,电话那头传来沈君澈痛得呻吟。 宋锦书心疼得揪了下,“把手机给大哥,我不跟你讲话。” 不讲就不讲。 沈砚清把手机递给沈君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匆匆回家的江明月和沈星野,龇着牙:“你跟瑟瑟表姐的事........” 沈君澈,“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你要是不想让爸妈也知道就把小妹骗回来,尤其是妈,妈要是知道你跟瑟瑟表姐........” 江明月对他一向忌惮,戒备心很重。 江家没有男丁,二小姐江红年龄尚幼,如果知道他跟江瑟瑟在一起,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想。 这也就是两人确定恋爱关系至今两年,都没有公开的原因。 他清了清嗓,“小妹。” “大哥你的腿上怎么了?还是疼得很厉害吗?前些天我听康叔说好些了的........” “膝盖.......膝盖疼得很,肿了。” 沈砚清醋意都快溢出来,“好好说,大哥。” 他穿过花园,看到王妈,咬着后槽牙扯出笑,“晚上加个石斑鱼,甜品做花胶炖奶,鱼要清蒸。” “牛排煎熟一点,别看见血丝。不要刺身。晚餐可以配果酒和红酒,红酒加苹果和香料煮开。” 王妈懒得理他:“你在教我做事?” 沈砚清翻了个白眼,“你的宝贝三小姐要回来吃饭。” 自从搬出沈宅以后,宋锦书就再也没回沈宅吃过饭。 上个月回沈宅还是大少爷出车祸住院,很晚才回来,连早餐都没吃就走了。 从宋锦书被老太太收养那天开始,她就打心里心疼这个孩子。 当年老太太病重,知道老太太有意让宋锦书嫁给沈君澈,她不知道多高兴。 沈君澈长得帅气、一表人才不说,性格温和,又会疼人,与宋锦书从小关系就亲。 她都想好了以后这两人生一双儿女,她跟康叔就去照顾小娃娃,晚年倒也热闹。 怎料被沈砚清这个花花公子截胡。 截胡就算了,还搞出新婚当天新郎官跑路这种事。 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给过沈砚清好脸色。 听到宋锦书破天荒回来吃饭,她高兴得忘了甩脸子,“三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几点到?是她一个人吗?晚上过夜不?” 沈砚清冷哼一声,“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王妈不仅没生气,脸上堆起笑意,“你确定三小姐会回来吃饭?我怎么没听太太说起?我是老人家,二少爷你可别诓我。” 他看见大哥摇着轮椅往里走,鼻子一酸,心里闷闷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大哥隔着台阶对王妈挥了挥手,“小妹晚上过来,做几个她爱吃的菜,清淡些。” 王妈像得了圣旨一般,原地踱步搓了搓手,“三小姐还真来,我以为沈砚清又在胡说八道。” 沈砚清:好好好,用我的时候是“二少爷”;不用我了就是“沈砚清”。 王妈招呼护工推沈君澈进屋,见沈砚清站着不动,推了他一把,“不要挡路,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 “喂,王妈,你刚刚不是这么对我的。” “喂什么喂,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王妈头也不回,“又不是你把三小姐请回来的,是大少爷请回来的。” ......... 宋锦书与陆泽谦从医院出来,才想起晚上要去沈宅看望大哥。 陆泽谦扶着她的腰,拉开副驾驶车门,“回家吗?还是去工作室?” “沈宅吧。” 她抿着唇,“大哥的腿说是肿得厉害,我担心他,想去看一看。” 怕陆泽谦多心,宋锦书连忙解释:“大哥是个从不装病的人,他不想让我担心,一直都是把大事说成小事,我怕他有什么瞒着我。” 陆泽谦对沈君澈一向敬重,也不觉得宋锦书想回沈宅是什么需要介意的事,轻声道:“在我这里,不需要解释这么多。” 暮色已浓,黑色宾利稳稳停在沈宅门前。 “三小姐到了。” 听到汽车引擎声,王妈和康叔小跑着迎上去。 “走慢点。”陆泽谦小心翼翼地扶着宋锦书的手肘,另一只手虚护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王妈和康叔迎到车前,目光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疑惑地看向宋锦书。 她不是娇气的人儿啊,是病了? 王妈忐忑问道:“三小姐这是..........” 笑了笑,握住宋锦书的另一只手,“怎么还麻烦陆少爷送回来?让康叔派车去接你不就好。” 意思再明确不过,到了沈宅,就是我沈家的事儿。 我沈家自有佣人保姆,不劳烦你一个外人伺候,可以松手走人了。 “不麻烦。”陆泽谦自然地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手却没有松开,“我们从医院回来,我也是顺路。” “医院?” “三小姐身子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跟家里说?” 怀孕的事江明月已经知道了,但她还是不想让沈家的其他人知道。 宋锦书有些局促地望了陆泽谦一眼,“泽泽,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到了。” “嗯,那我先走了,别乱吃东西,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给我。” 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从房子里出来,目光死死盯着陆泽谦环在宋锦书腰间的手,讥诮道:“哟,陆少不留下吃个饭再走?” 陆泽谦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沈二公子这么诚心邀请我,也不是不行。” 第53章 双胞胎,十周 陆泽谦本就想找个机会向沈家人坦白他与宋锦书的关系,等的就是沈砚清这句话。 他揽着宋锦书的腰,大摇大摆走进餐厅。 沈砚清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恨自己多嘴。 沈君澈在餐桌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陆泽谦扶着宋锦书进来,脸色蜡黄,身体没什么精神,也以为是生了病,关切道:“小妹,是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不舒服。”陆泽谦扶着宋锦书坐下,“锦书怀孕了——” “双胞胎,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沈砚清脚步突然顿住,“你刚说什么?” “我说,”陆泽谦慢条斯理地替宋锦书铺开餐巾,“锦书怀孕了,双胞胎,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正巧这时,沈星野江明月从楼上下来。 陆泽谦环视一周,大家都在,人挺全。 他不慌不忙从西装内袋抽出超声波照片,“孩子十周,双胎,发育正常。” 照片上两个小小的胚胎在光影里蜷缩,刺得沈砚清眼前发黑。 十周?七十天?他跟宋锦书离婚还没到三个月,孩子怎么会有七十天? 她早就跟陆泽谦在一起了? 倒是冤枉大哥了,陆泽谦才是那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七十天,这个数字像钢针般反复扎进他的大脑。 离婚协议还未签,她的肚子里却已孕育着别人的骨肉。 头疼,头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他视野里扭曲成盘旋的血蛇。 他踉跄着跑进卫生间,肩膀狠狠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终于摸到那瓶蓝色止疼药,他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胸腔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宋锦书怀孕了,孩子十周。 十周前,他才坐上纽约飞往京州的飞机....... 江明月一看到B超照片就知道怎么回事。 之前,她以为孩子是余世楠的,逼问过宋锦书。 宋锦书倒是没承认,只说不知道。 如果还是是陆泽谦的,以她对陆家和陆泽谦的了解,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B超上的十周,是以末次月经为推算日期。 她生过孩子,自然知道。在计算胎儿大小时,通常会以末次月经后第一天为怀孕起始点,那天后卵泡开始形成。 十周算下来,与宋锦书说的离婚那晚与林初一和陆泽谦去过黑马会所,也对得上。 不是余世楠的就好。 江明月指尖轻轻摩挲着 B超照片的边缘,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宋锦书身边,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老三,怎么不早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却满是心疼。 宋锦书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江明月是希望孩子是陆泽谦的。 如果孩子是陆泽谦的,沈家愿意留下,也愿意认肚子里的孩子。 “都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吃饭。” 三个孩子之间的事,沈星野一向不参与。 看到妻子的态度的接受是接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王妈,去多拿双碗筷。” 王妈“哎”了声,对厨房喊道,“陆少爷来了,再送一副碗筷过来。” 在王妈心里,陆泽谦比沈砚清可是绰绰有余。 长得一表人才,为人和气,知根知底,与三小姐相识多年,关键是对三小姐好。 现在三小姐有了孩子,还是双胞胎,做陆家少奶奶比在砚池别墅独守空房强。 沈砚清从卫生间出来,回到餐厅。 看到王妈风风火火忙前忙后,江明月不住地给宋锦书夹菜。 他才走了一小会儿,父亲和大哥就开始跟陆泽谦说说笑笑。 倒是有了新女婿第一次进家门的那意味。 父亲沈星野坐在主卫上,右侧是江明月,江明月旁边是宋锦书,宋锦书挨着陆泽谦。 长条桌的另一个,靠近沈星野的位置给他留着,后面坐着大哥。 他刚落座,听到沈星野问:“老三怀孕了,陆家连个正式提亲都没有,这是什么规矩?” 宋锦书局促得满脸通红,偷偷看了眼陆泽谦。 陆泽谦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将剥好的虾仁放进她碗里,开口道:“看锦书的意思,她想稳定些,先等宝宝生下来。” “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倒也稳妥,你父母亲什么态度.......” 陆泽谦赶紧接话,“母亲很高兴,今天陪锦书去产检,医院的大夫是母亲旧友。” “父亲知道是双胞胎后,下午已经安排管家去买楼,别墅写锦书的名字,在宝宝出生前,全部都会装修好。” “聘礼清单拟好后,过两日父亲会亲自送过来。” 他抬眸看向沈父阴沉的脸,“我对陆家的生意完全没有兴趣,锦书如果有兴趣,父母乐于放手。” 这句话倒是不假,整个京州谁不知道,陆少的兴趣在时尚圈。 沈星野咳了一声,脸色缓和不少,对这个女婿,他也是满意的。 比自己那个混账二儿子强。 一家人其乐融融,沈砚清....... 人人都不看好我,偏偏我也不争气。 人人都笑话我,偏偏我也最好笑。 人人都骂我,偏偏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和宋锦书之间,好像真的缺点缘分,也缺点运气。 母亲不喜欢宋锦书,她便被放在奶奶身边长大,陪伴她的人,成了大哥。 好不容易从奶奶那里求娶她,婚礼当天在化妆间听到她与大哥偷情。 从母亲那里知道那天的事大概率是误会,他本想问个清楚,宋锦书又怀孕了。 腹中的孩子,十周,两人还没离婚,她就有了别人的孩子。 他没有那么大度,大度到妻子在婚姻续存期内被人搞大肚子;再去问“你有没有爱过我?”这种愚蠢的话。 整个晚餐,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宋锦书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见他一直走神,沈君澈用手肘碰了碰他,“砚清,你不是有事要问小妹吗?怎么不问?” 第54章 “宝宝是沈砚清的” 宋锦书抬头,“二哥,你有事问我?” 沈砚清玩世不恭的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说罢,晃了晃酒杯里的红酒,与宋锦书的杯子碰了下。 “恭喜我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前妻,如今终于苦尽甘来,觅得良人。” “也感谢陆少,这么多年对我前妻关爱有加,在我出国的三年,让我妻子一胎两宝。” 沈星野拍案而起:“住口!沈砚清,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我像个什么样子?!”他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手指一一掠过众人,“你们,所有人,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我与小妹变成如今这样,你们扪心自问,都没有责任吗?” 沈砚清从座位上站起来,逼近江明月,“我亲爱的母亲大人。” “你从来就没有认真对待过我的感情,悦美国际账面上已经没有可流动资金了,全靠楚家输血,所以你便撮合我跟楚娇娇。” “你明知我跟楚娇娇清清白白,你偏偏要去骗小妹,说我跟她在国外有过一个孩子,这么荒唐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若不是从江瑟瑟口中套出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明月为了让宋锦书死心,连这么不着调的事也能编出来。 “还有,父亲。”沈砚清冷笑道:“作为一家之主,你从来没有过一点主见,任由母亲侮辱大哥,你知不知道大哥越可怜,小妹越心疼他,离我越远。” “大哥。”沈砚清走到沈君澈旁边。 “你觉得我纨绔子弟、觉得我花花公子,你从来没有真正认可过我,相信我能给小妹幸福。” “她只要有一点点不适,有一点点不开心,你就出现了。可是,我才是她老公,我才是那个该去安慰她、呵护她的人。” “我很讨厌你让着我,我不需要你让。” 整个餐厅陷入死寂,众人鸦雀无声。 沈砚清一把扼住宋锦书的手腕,“王妈和康叔,在你们心里,你们三小姐配给我,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怎么能被我糟蹋呢?她应该嫁给大哥,大哥多好,体贴、会照顾人、性格温和、疼爱她怜惜她.........” 泪水夺眶而出,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分不清是头疼引发的旧疾,还是心底翻涌的酸涩。 沈砚清突然伸手,狠狠扯过桌布,桌布被瞬间抽离,瓷器碎裂的声响如惊雷炸响—— 汤碗、餐盘、红酒瓶接连坠地。 碗碟残片飞溅,众人惊呼着躲避。 “为什么!”沈砚清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声音带着哭腔。 “小妹明明已经快爱上我了,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祝福我,没有一个人看好我跟她........” “现在,她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还有六个月孩子就会出生,你们倒好,所有人都觉得她会过上好日子,终于摆脱了我这个人渣。” “陆泽谦,他能有我爱小妹吗?他能有我了解小妹吗?”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宋锦书心上,她从没想过,“爱”这个字,会从沈砚清口中这么严肃的说出来。 她爱过他吗?他爱过自己吗? 那些漫漫长夜,她独自坐在栀子花树下,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胃里突然翻涌起强烈的恶心感,宋锦书弯下腰干呕,手腕却被沈砚清死死捏住。 小腹传来尖锐的抽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子宫壁上乱刺。 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滑下,宋锦书低头,看见米杏色的裙摆晕开暗红的血渍。 双腿变得绵软无力,她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沈砚清身上。 “血......血........”王妈惊恐的尖叫刺破混乱。 一阵更尖锐的绞痛袭来,小腹传来的抽痛愈发强烈。 沈砚清一把将她抱起,冲进夜色里。 ....... 晚餐以一种极为难堪的方式结束。 宋锦书受到了惊吓,遵医嘱要卧床半月休养。 暑气尽,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 窗外的栀子花树,繁花落尽,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 陆泽谦每日过来看她,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 晚霞如薄纱般漫过窗台,门铃轻响。 “进来吧,门没有关。” 她下意识以为是陆泽谦,却在来人闯进客厅时,小腹又抽痛了下,“你来干什么?” “暖暖,我来看你。” 余家在白天鹅餐厅找江明月麻烦的事历历在目,宋锦书不想与余家有任何瓜葛,冷言道:“我不用你看。” “你不用,宝宝用。” 余世楠的手轻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来看宝宝。” 自从陆泽谦“认领”以后,宋锦书就开始怀疑肚子里的宝宝跟余世楠很有可能没关系。 “宝宝跟你没关系。” 肚子里是双胞胎宝宝,比正常十周的胎儿要大些,正好可以胡说八道。 “宝宝已经四个月,四个月之前,我还未离婚,孩子是我前夫沈砚清的。” 宋锦书别过脸不去看他,她不擅长撒谎,很容易因为心虚被戳穿。 “你既然觉得你很了解我,就应该知道,以我的性格,如果还没有离婚,根本不可能跟别的男人上床。” 怕余世楠不信,她特意将裙子拢了拢,小腹凸出得更为明显。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你信得过的医生,四个月的胎儿,应该多大?三个月的胎儿应该多大?”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死死盯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喉结上下滚动:“你说什么?” “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无关,是我前夫沈砚清的。” “我不信!”余世楠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问过我。” “是,我是问过你。” 宋锦书强撑着对上他猩红的眼睛,脑子转得飞快,“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只知道自己怀孕了,并不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什么时候有的。” “我.......我现在确定了,宝宝是我前夫沈砚清的,跟你没有关系。” 房门“砰”地被踹开,皮鞋重重踩过羊绒地毯。 沈砚清倚靠着门框,“宋锦书,你再说一遍。” 第55章 纯爱战士 两个男人同时站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她困在中间。 她不知道沈砚清在外面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她与余世楠的对话,犟嘴道:“你不好好到悦美国际待着,来我这发什么癫?” “哦?”沈砚清审视的望了她一眼,“我就那么有能力?我在纽约,你在京州,我能让你隔空怀孕?” “那我得是多长一根.......” “啪!”话音未落,宋锦书一巴掌扇过去,“沈砚清,你特么侮辱谁呢?!” 那一巴掌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肚子里的孩子是哪天有的,她心里有数。 沈砚清这句话,明显是怀疑她婚内出轨。 这一巴掌打得沈砚清有点懵,脸上火辣辣的疼,五个指印鲜红刺目。 沈砚清捂着脸,嘀咕道:“你还真舍得下手,你那点力气和手段,全都用在我身上了。” “滚!”女人声音发颤,指着门边,“给我滚。” “我偏不。”沈砚清在沙发上坐下,斜眼瞥她,云淡风轻道:“说吧,我怎么就侮辱你了?” 宋锦书看了眼余世楠,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 要么承认宝宝四个月大,是离婚前就有了。 要么承认宝宝是离婚那晚在黑马会所有的,余世楠肯定会不依不饶。 “你没有侮辱我。”宋锦书动了动唇,“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 “宝宝是我在婚姻续存期跟别人有的,是我出轨,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给你戴绿帽子。” 话一出口,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沈砚清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承认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我.........你.........那个.........大可不必如此诚实,这么贴脸打开......” 余世楠原本是不信的,却听她在沈砚清面前亲口说出来。 他在宋锦书面前跪下,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暖暖,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在乎的是你。” 余世楠抬头,眼眶猩红,“我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宝宝的父亲,不管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根本不介意。” “我爱你,不会因为你怀了别人的孩子、不会因为你在上一段婚姻里是不是出轨而停止我的爱。” 宋锦书:这人有毛病吧?! 沈砚清:说实话,有点感动.......我就没这么高的觉悟........ “我说过,十年前错过你,是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我既然找到你了,就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在这时注意到余世楠手腕上厚厚的白色纱布,边缘还隐约渗出暗红的血迹,“手怎么了?” 余世楠微微一怔,随即将手藏到身后,“没什么。” “好像流血了。” “一点小伤。” 沈砚清轻哼一声,“你快别装了,你就是故意让我前妻看到。” 宋锦书瞪了他一眼,沈砚清闭嘴噤声。 她并不怀疑余世楠的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 这一刻有,下一刻就没有了。 现在有,过几年就没有了。 她垂眸望着那层渗血的纱布,“我看看。” “别看,会吓到你。” 纱布层层解开的瞬间,腐肉与布料粘连的撕裂声刺得人头皮发麻。 宋锦书猛地捂住嘴,喉咙里泛起恶心感—— 伤口遍布整个手腕处,暗红的血痂裹着脓水,深可见骨。 她忍不住狂吐起来。 余世楠赶紧重新裹上纱布,轻声道:“你又胆小,说了不要看........” “怎么搞的?怎么会这样?” “打碎了镜子,用碎片划的。”余世楠声音平淡得可怕,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我跟母亲坦白了想要娶你的事,也告诉母亲你怀了我的孩子。” “母亲很生气,用混有安眠药的茶水迷晕了我,把我关在阁楼里。” 胎动带来的隐痛与胸腔里翻涌的酸涩搅在一起。 余世楠确实说过要娶她,不过她那时以为是一句戏言而已,当不得真。 没想到余世楠还真的跟家里说了。 “我绝食七日抗议,又用瓷片划伤手腕,撞墙,用皮带绑在卫生间上吊.........” “母亲威胁我,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暖暖,我想你想得发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你的影子,我什么也不怕了。” “最后一次,我打碎镜子,割腕自杀。伤口很深很深,母亲不得不送我去医院。” 他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昨天,我在军区医院苏醒,等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终于逃了出来。” 宋锦书:有大病吧?!老天爷,别死在我这儿啊。 沈砚清:听别的男人对我老婆表白,真特么感动啊,感动死老子了,纯爱战士+1。 她咬了咬嘴唇,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的打算,就是守着你和宝宝。”余世楠将宋锦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相信我,我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宋锦书抽回手,强忍着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要不你还是先回家?或者回医院?” “回家?”他捧起宋锦书的脸,目光炽热,“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宋锦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余世楠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别劝我,也别赶我走。” 沈砚清鼓掌,“精彩,感人,真是新时代的梁山伯与猪八戒;罗密欧与忽必烈。” 话锋一转,面向男人,“你喜欢我老婆哪儿?你说出来,看她能不能改了?” “沈砚清你闭嘴行吗?”宋锦书见不得沈砚清这阴阳怪气说风凉话的样子,她知道余世楠的性格。 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是世家子弟,自有骄傲和固执的资本。 可一想到余世楠母亲的手段,还有保镖们狠毒阴鸷的眼神,她的心里就一阵发紧。 “我不闭嘴。”听到汽笛声,沈砚清望向窗外,“哟哟哟,老婆,又来人了。” “这下,彻底热闹了。” 第56章 “孩子我也有份” 陆泽谦大踏步走进屋里,看到沈砚清,先是一愣。 看到余世楠,又是一愣,“你来干什么?” 余世楠与宋锦书之间的事,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 他做的那些事,陆泽谦心知肚明。 余世楠倒也不怯,扬了扬下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我来看我的宝宝。” “巧了。”余世楠故意将宋锦书往怀里带了带,染血的指尖划过她肩头,挑衅意味十足,“我也来看我的宝宝。” 空荡荡的房子里瞬间有了剑拔弩张那味。 宋锦书扭着挣脱,胎动带来的剧痛让她脸色煞白,眉头皱了下。 余世楠察觉到她的不适,手臂下意识收紧,“不舒服?” “放开她!”陆泽谦一只手狠狠揪住余世楠的领口,将两人整个拽向自己。 对这个男人,他的恨不比林初一和宋锦书少。 余世楠缠着纱布的伤口迸裂,鲜血成股从手腕处流下。 陆泽谦突然发力,宋锦书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可余世楠哪肯松手,染血的指尖死死勾住她的裙摆。 陆泽谦勾唇冷笑,“你不去做你的妈宝男,倒来这边找存在感。” 白天鹅餐厅的事,就是余家做的。 那个嚣张跋扈的中年妇人,他调查过了,是余世楠的母亲。 若不是江明月一直提醒他把宋锦书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余世楠抬起手臂,一拳打在陆泽谦脸上。 陆泽谦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打得偏过头,他抹了把脸,扑上前,两人扭打作一团。 毕竟是手腕受伤,余世楠的力道小了不少,渐渐不敌。 陆泽谦瞅准时机,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地上。 “我忍你很多年了。”拳头如雨点般砸向余世楠。 宋锦书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小腹的抽痛如潮水般袭来。 “别打了!”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可两人根本充耳不闻。 “你回去问问你妈,她做的事有多狠毒。”陆泽谦翻身骑在余世楠身上,掐住脖子,咬牙切齿道:“永远别出现在这里,你不配。” “我配不配你说了不算,我自己说了才算。” 余世楠被掐得脸色涨红,却仍不示弱,用膝盖狠狠顶向陆泽谦的腹部。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宋锦书刚要上前拉开两人,被沈砚清眼疾手快扯开。 “你干什么?自己现在什么身体自己心里没数?” 沈砚清虽然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却不希望宋锦书出什么事。 “可他俩........”宋锦书在一旁干着急,“这样打下去我怕出事。” “能出什么事儿?!”沈砚清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嘲讽道:“你看看你多能耐,能让.........” “闭嘴!” “你也就只敢对我这么凶。”沈砚清嘴角闪过一丝得意,“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与众不同?” 宋锦书无心与他插科打诨,眼下陆泽谦和余世楠在地上翻滚扭打,场面乱作一团。 沈砚清看出她心里的着急,刚要上前拉开两人,怎知两人在扭打中撞翻了置物架。 “轰隆”一声巨响,置物架轰然倒地。 玻璃摆件如雨点般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片一片。 “啊!”宋锦书尖叫一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所有的人来不及反应。 沈砚清本能地伸手替她去挡飞来的碎片,却被失控的余世楠一把推倒。 后背重重撞上满地狼藉,尖锐的玻璃碎片扎进皮肉。 “沈砚清!”宋锦书撕心裂肺地喊着,不顾小腹的剧痛冲上前。 余世楠和陆泽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打斗戛然而止。 沈砚清躺在血泊中,鲜血浸透了白衬衫,他强撑着露出一抹苦笑:“幸亏不是你劝架........这要是你,我得心疼死。” “你别说话。”宋锦书颤抖着双手,泪水却不受控的流出来,“沈砚清,谁要你心疼了?” 陆泽谦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余世楠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和痛哭流涕的宋锦书,“对不起,暖暖,我........我不是故意的。” 温热液体不断从指缝间流失,像攥不住的流沙,她死死按住沈砚清后背的伤口,泣不成声,“沈砚清,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鲜血汩汩流出,宋锦书心疼得心里滴血,她捡起地上的碎玻璃摆件,“砰”的砸向余世楠。 “滚啊!”宋锦书咆哮着把余世楠推出房子,“我讨厌你,我恨你。” “如果我肚子里真是你的孩子,我马上就去把他打掉,多一天都不会留下他。”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沈砚清要是有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我会杀了你为他偿命。” “暖暖。”余世楠惊讶宋锦书会说出这种话,“他沈砚清对你能有几分真心?难道我对你的真心,就不是真心吗?” “你的真心谁爱要谁要,别尽给我一些没用的东西。” 宋锦书崩溃大哭,额头抵着沈砚清的额头。 “哭什么哭......”沈砚清喉间溢出带血的气泡,“我又没死,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 染血的手指艰难地抚上她隆起的小腹。 “你现在有了宝宝,有了事业,还有钱。就算我死了,也不准哭。” “不是你想的这样,沈砚清。”她紧紧搂着他的身体,呜咽不成声,“我没有出轨,我的孩子是离婚后才有的。” “与你离婚那天我太难受了,跟泽泽和初一去黑马会所喝酒。” “那晚我喝了很多很多,头疼得厉害,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一个月后,月经推迟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泽泽说孩子是他的,余世楠也说孩子是他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宝宝的爸爸是谁。” “我瞎说的,我全是瞎说的,沈砚清,我骗了你,我没有跟别的男人鬼混,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沈砚清攥紧她的衣角,“如果是那晚有的孩子,我也有份。” 第57章 吴秘书要登基称帝 宋锦书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问道:“沈砚清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了进来,宋锦书被陆泽谦强行拉开。 她看着沈砚清被抬上救护车,白床单上的血迹刺得她眼睛生疼。 车门关闭的瞬间,她想要追上去,被陆泽谦一把拉住:“别去了,听医生的话,好好卧床休息。” “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我确实很想跟你在一起,沈陆两家祖上也还有些交情,我不至于对沈砚清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救护车的尾灯在夜幕里消失不见,宋锦书回躺到沙发上,脑子里总想着沈砚清的最后一句话,他到底说了什么? .......... 明德律所。 电脑上的资料,周重光已经完完整整看了两遍。 越看,细节越值得深究。 他基本可以断定,19年前的夏天,暴雨夜的车祸,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在司机温浩出事前,已经欠下六百万巨款。 一个月收入不过万的长途货车司机,在征信并不好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愿意给他借贷六百万。 出车祸前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他的原配发妻突然离家;二、他沉迷上地下赌场赌博。 或许是因为妻子的离开让他陷入一种绝望虚无的人生状态,他在赌场每把都玩得很大。 小赢几次后,往往就会输掉一大笔。 赌场会在他输钱以后,立刻借给他一大笔。 就这样,越陷越深。 短短一年,利滚利已经欠下六百万巨款。 催收电话像幽灵一样如影随形,在出车祸前,每天都可以收到几十通电话催收欠款。 奇怪的是,在出车祸死了以后,这些催收电话,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以周重光对地下赌场借贷的了解,人死债消在这里并不存在。 父债子偿才是硬道理。 温浩自幼没有父亲,十八岁那年寡母因病去世,后来娶妻生女,日子虽然平淡,却也幸福。 他没有父母兄弟,女儿还年幼,按照行业规矩,赌场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他的妻子找回来还债。 可债主们偏偏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她,也放过他的女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真相究竟是什么? 驾驶室里的那束栀子花是谁送给他的?还是他打算送给谁的? 跟宋锦书有关系吗? 周重光盯着图片,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一片阴翳。 画面里破碎的挡风玻璃旁,那束染血的栀子花与砚池别墅院子里的白色花影渐渐重叠 记忆突然闪回,他们之间从相识到熟悉,每一步,都似乎在她的掌控之中。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似乎格外关注他的戒指。 可又偏偏表现出毫不在意,完全不懂戒指所代表的含义。 如果........周重光脑子里灵光炸现,一开始,宋锦书就知道他的身份。 她故意接近他,一步步与他亲密,是为了通过他的力量去调查父亲车祸的真相呢?! 明德律所虽然行事低调,却因擅长打经济类官司,在京州豪门眼里,无人不知。 她从小在沈家长大,耳濡目染,知道明德律所的名声也不足为奇。 如果真是这样,他与她之间,关系要简单很多很多。 他可以毫无保留的、敞开心扉去爱她。 一个弱女子,借助他的力量,去做这件小事。 虽然是被利用了,可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简直甘之如饴。 要试探她一下吗?他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 周重光唤来吴秘书,屏幕上车祸现场的照片被放大到极致,把散落在地上的栀子花束圈起来。 “去,找一个花店,用一模一样的包装纸,包一束一模一样的花。” “花的朵束要一样,大小要差不多,包装纸上的花纹图案要完全相同。” 吴秘书使劲眨了眨眼,我的老天爷,这种二十年前的包装耗材,我去哪里给你找? 没办法,老板要泡妞。 只能硬着头皮上。 京州鲜花批发市场,潮湿的冷气裹着百合与腐叶的气味。 吴秘书挨个档口询问,得到的都是摇头。 “您这纹路看着像千禧年那会儿的,早停产了。” “现在都流行极简风,轻奢风,谁还弄这种的?” 批发商抠着指甲上的泥,嫌弃的看了一眼,“去城乡结合的远郊,有些没有拆完的城中村,或许可以碰碰运气。” “那种地方买花的人少,一卷包装纸可以用十几年。” 三天跑遍城乡结合部二十三家花店,吴秘书鞋底磨得发毛。 手机突然弹出妻子的消息:【吴公公,请问您连着三天微信步数超过五万步,是要准备登基了吗?】 吴秘书把花束图片发过去,【娜娜,这种花束的包装纸,你有没有见过?】 妻子秒回:【怎么?这是周皇帝的新任务?】 吴秘书:【老板要泡妞,点名这种花束,这种包装材料,要一模一样。】 夫妻一场,虽然平时斗嘴斗得狠。 【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年父亲节母亲节,学校门口的花店就是这种纸。】 吴秘书心提到嗓子眼,打电话过去,“娜娜,你在哪里读的小学?” 电话那头是女人的河东死后,“吴德发,你可真够厉害,周重光撅个屁股你都知道要给他递纸,连我读哪个小学你都不知道?!” 吴秘书赶紧哄,“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我的姑奶奶,你以后撅屁股,我也给你递纸,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小学?” “东南城郊,百花巷百花小学。”女人顿了顿,思考几秒,“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拆迁了。” “前几年我们同学聚会,我回去过一次,城中村全部都拆完了,准备建一个大型游乐场。” 吴秘书忐忑问道:“花店呢?学校门口的花店呢?” “花店倒是还在,我记得好像是叫——时光花坊........” 吴秘书心尖一颤,时光花坊—— 花束的飘带上,那些隐隐约约看不清的字,似乎就是“时光花坊”。 第58章 时光花坊往事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吴秘书拨通了周重光的电话,“周先生,包装纸找到了。”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周重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的位置发我,我现在去找你。” 吴秘书站在街边,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疾驰而来。 车门打开,周重光身着黑色西装,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 “上车。”周重光简短地说道,吴秘书钻进车里。 “什么情况?” “在东南城郊百花巷,百花小学旁边的时光花坊,大约二十年前卖过这款包装纸。” 时间对得上。 车子在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拐过七弯八绕的巷子,终于停在一家破旧的花店前。 褪色的木质招牌上,“时光花坊”四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门铃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霉味混着陈年花香。 “哪位?”后屋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老人扶着门框出现。 白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颤颤巍巍的手如枯树枝一般干瘪。 吴秘书立刻掏出照片:“老先生,这种包装纸,您这儿还有吗?” 老人浑浊的眼珠在凹陷的眼窝里迟缓转动,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虚抓两下。 他是盲人?? “老先生,您.........是不是看不见?”吴秘书心凉了半截,伸手扶住他。 “看.......看得见,我看得见。” 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截断,震得后颈褶皱里的老年斑微微颤动。 周重光按住吴秘书的手,示意他别说下去;在老人眼前伸手晃了晃。 果然,他是盲人。 就是不知道是天生盲人,还是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失明。 周重光问道:“老先生,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到您这里买过栀子花?” 老人咧嘴笑,“这位先生说笑,栀子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怎么用得着在花店买?” “这里到处都有,谁家院子里不种上几株栀子花树,前几年路边到处都是,要不是这些年拆迁树都被砍掉了.......” 这倒是句实话。 几只燕子飞过,惊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 周重光环顾四周,天花板角落结满灰绿色的蛛网。 花店缠绕着几盏老式钨丝灯,灯泡表面蒙着厚厚一层油垢,灯光透过时变得昏黄而诡异。 靠墙的花架早已失去往日光泽,铁艺栏杆锈迹斑斑,歪歪扭扭地倚在墙上。 墙上贴着二十多年前流行过的海报画。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家店就是他要找的。 过了半晌,老人转身,“两位先生是要买花吗?我一大把年纪了,如果先生们要买花的话,要自己包装花束。” “我老咯,不中用了,眼睛看不见,手也抖得厉害。” “买。”周重光毫不犹豫说道,“我想给我太太送一束栀子花,她今年25岁。” “她六岁的时候失去父亲,脖子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她喜欢用浅粉色的包装纸,白色蕾丝丝带.........” 老人扶着柜台的手剧烈颤抖,锈迹斑斑的铁艺花架被震得哐当作响。 几片干枯的花瓣从积灰的花盆里簌簌飘落。 浑浊的眼球泛起水光,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字句,“暖暖.......您太太是不是姓温?” 吴秘书一惊,正要开口询问,周重光抬手示意他噤声。 “是的。”周重光极力抑制内心波涛汹涌,“她很喜欢栀子花。” “她........她还活着吗?她.........当年突然就不见了。” 老人摸索着从柜台深处掏出个铁皮盒,盒盖上的碎花图案早已斑驳,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里面躺着半张褪色的心愿卡—— 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写着:“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她父亲是开大货车的,母亲在她小时候跟一个有钱男人跑了。” “母亲跑了以后,没人照顾她,她也不到上学的年龄。她父亲温浩便把她放在我店里,托我给她一口吃的,让她有个地方待。” “小姑娘倒是很懂事,她知道自己寄人篱下,经常帮我干活。她聪明得很,看我包花材,才几次,就有模有样,比我包得还好。” 一切都说得通了,驾驶室里的那束花,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温暖暖送给父亲的。 “后来有一天,我记得是夏天,下很大的雨。” “来了几个人,半夜把她叫醒,说让她去见她父亲一面。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又过了几年,这边慢慢开始拆迁。大部分房子都拆掉了,要建一个游乐场。” 老人喉头哽咽,说不下去,“我一生无儿无女,就剩这家花店。我常想,要是她还记得这里,顺着路能找回来.......” 周重光给了个眼色,吴秘书立刻让老人带着去选包装纸。 他拿起玻璃柜台上铁盒里的心愿卡,悄悄塞进西装内侧口袋里。 “周先生,选好了,就这两张。” 吴秘书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周重光将铁盒轻轻合上,迈步走向后屋。 老人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在堆满旧物的纸箱里翻找。 最终摸出两张泛着潮气的浅粉色包装纸,边角已经发脆卷起。 周重光接过包装纸,他没有多言,将包装纸小心叠好,连同从店里要来的白色蕾丝丝带一并放入手提袋。 回到办公室,周重光他戴上白手套,在台灯下展开包装纸,动作轻得像是在修复一件文物。 按照照片里的样式,他将新鲜栀子花层层包裹,蕾丝丝带在花束底部系出精巧的蝴蝶结。 当最后一道褶皱抚平,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心愿卡——“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暮色四合,周重光抱着花束来到砚池别墅。 宋锦书站在台阶上,宽松长裙被晚风掀起一角,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重光,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万一我不在岂不让你白跑了一趟?” 他将花束递了过去,浅粉色的包装纸在路灯下泛着柔光,“温暖暖。” 第59章 周重光的试探 他知道了? 宋锦书心跳得厉害,呼吸慌乱。 难道周重光已经知道自己接近他,是为了调查孤儿院的事? 他是站在他父亲这边的?他要怎样对自己? 等确定她的身份后,他打算怎样做? 宋锦书勾唇浅笑,故作责怪,“给我送花,嘴里却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接过花,假装不在意的随手扔在一边,“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周重光神色如常,轻笑道:“不打开看看?这是我第一次给你送花,花材是我自己选的,花束也是我自己包装的。” 宋锦书捏了捏鼻子,嫌弃得很,“我不喜欢这种花,太香了,很廉价。” 撒谎撒得太有失水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院子里会种这么大一株栀子花树。 周重光的眼神让宋锦书心里发毛,她也注意到栀子花树,磕磕巴巴解释,“沈砚清这个狗东西倒是喜欢,他非要种到院子里。”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周重光不知她为何要否认,这种反应倒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如果太果断的承认,反而可疑。 周重光弯腰捡起花束,故意让褪色的心愿卡掉出来,轻声念道:“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手术刀,精准划开她精心缝合的伤疤。 宋锦书感觉血液瞬间凝固在太阳穴,耳坠坠得耳垂生疼。 恍惚间看见六岁的自己踮脚够花店柜台的模样,父亲的白衬衫还带着洗衣粉的清香。 母亲不知所踪后,父亲整日沉溺酒精。 只有在跑车送货的时候,是勉强清醒的。 她唯一一次问母亲去哪里了,换来父亲冷冷的一句,“她死了。” 她不相信母亲死了,固执的认为母亲一定会再回来。 可直到父亲去世,直到这么多年,母亲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音讯全无。 父亲回家越来越晚,有时候一连好多天也不回家。 她只能去“时光花坊”的老爷爷家里,老爷爷无儿无女,对她还算呵护。 每次爸爸去“时光花坊”接她,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她没有幼儿园可以念书,自然就没有同龄的玩伴。 花坊里的花儿,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可控,家里莫名出现了很多人。 他们往往趁着月色来,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卷走。 每次家里来人,爸爸总是把她藏在狭小黑暗的阁楼里。 她听得出打砸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声响后,家里的东西碎一地。 透过小小的缝隙,她看到爸爸跪下来,求着他们再宽限几日。 她不明白宽限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跪下来。 她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在7月14日那天,那天是她的生日。 爸爸罕见的给她买了个生日蛋糕,又给她买了一条碎花裙子。 她在生日蛋糕的心愿卡片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自己的心愿—— “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妈妈可以回家。” 她听“时光花坊”的老爷爷说,心愿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如果让别人知道,就不灵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心愿卡放在铁盒子里,藏在“时光花坊”的花架下。 过完生日,吃完生日蛋糕,爸爸难得给她梳头发,在辫子上绑了两个蝴蝶结。 她绑了一束栀子花放到爸爸驾驶室,挥挥手说再见,“爸爸,早点回来。” 爸爸和那辆货车再也没有回来。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记忆从每道裂痕里涌出来。 那天晚上开始下雨,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到第二天晚上,泥土被泡得松软。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裹挟着雨丝从四处漏风的窗缝灌进来。 她端坐在矮矮的凳子上,望着窗外扭曲的雨幕,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忽明忽暗的闪电中若隐若现。 雷声大作,雨势愈发癫狂。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个人穿着厚厚的雨衣,举着黑伞站在门口。 她机械地起身跟他们离开,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大概是去看爸爸。 车子在积水的街道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也扫不净满窗的雨痕。 在医院,走廊外。 她抱着双膝坐在长椅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天终于亮了,有人叫她,她跟着走进去。 那些人告诉他,病床上那具盖着白布的躯体,是爸爸。 爸爸很快被推走,她也被送往孤儿院。 她母亲不知所终,父亲车祸去世,没有在世的亲人,她符合孤儿院接收条件。 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她站在满是青苔的石板路上,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她就这样被扔进另一个弱肉强食的小社会。 在孤儿院的第一晚,潮湿发霉的床铺下爬出蟑螂。 她蜷缩在角落,却被邻床的胖男孩一脚踹在腰上,骨头碰撞的闷响混着哄笑回荡在昏暗的房间。 月光透过狭小的铁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在迷迷糊糊间,被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她猛地惊醒,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床角。 “听说,你爸死了?被车撞死的?!” 三个女孩围过来,其中一个拽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按进散发着恶臭的马桶里,狂笑道:“撞死鬼很可怕的.........没头没手没脚..........” 冰凉的脏水灌进鼻腔,她拼尽全力,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背上。 在孤儿院的那几年,她见到了无数人性的恶和丑陋。 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各种虐待令人发指。 十岁那年的圣诞节,她受到非人的折磨。 离开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如果不走,她觉得自己肯定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终于,她等到了一个机会。 沈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来孤儿院捐赠。 她一眼看到沈家老太太胸前的那个梅花胸针,摘了一朵梅花别在耳后。 她不出所料被沈老太太注意到,她被带回沈家。 也有了新的名字—— “宋锦书”。 第60章 “我不准你们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阵凉风吹来,宋锦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点冷。” 周重光脱下风衣披在她肩上,“回去吧,别着凉。” 宋锦书走了两步,见周重光站着不动,问道:“你不进来坐坐吗?” “不了。”周重光淡了淡眸,“律所那边还有点事,我要过去一趟。” 宋锦书品出了话里疏远的意味,哽咽着,“我想要你陪一会儿。” 声音软得像被雨淋湿的丝线,轻轻一扯就会断掉。 她向前半步,拉起周重光的手,泪眼朦胧,“重光,就一小会儿,我……我害怕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今天真的有事。”他后退一步,避开宋锦书的手,“下次吧。” 回周公馆路上,周重光心头疑问重重。 通过宋锦书的那些反常表现,他几乎就可以断定,她就是那场车祸司机温浩留下的独女。 可是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是单纯的信不过他吗? 如果信不过她,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接触他? 他攥着已经有些蔫了的栀子花束,不知不觉走到会客厅。 父母已经吃过晚饭,对他突然回家,既诧异又惊喜。 “哪儿弄来的花?”父亲周正扬抬眼,目光落在那束花上,“有心上人了?” “算是吧。” 母亲笑笑,“这孩子,什么叫算是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他坐到母亲边上,心里的疑问挥之不去,“父亲,您是否还记得刘董曾经提到过瑞康医院?” “瑞康医院怎么了?” “我有一个朋友,她的父亲十九年前的夏天出了一场车祸,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送到瑞康医院抢救,而不是更近的公立医院。” 周正扬啧笑了一声,“不必再问我,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父亲不亏是老谋深算,周重光顿了下,“我更想知道,他父亲的器官被换给了谁?” 周正扬拍了拍他的肩,一眼将他看穿,“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送花的人?” “是。”周重光也不否认,颓废道:“可是,她不信任我。” “她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肯告诉我过去发生了什么?” “她改了名字,外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我知道,她就是那个人。” 周正扬第一次听儿子说这些,知道儿子在感情生活里大概是受了挫,安慰道:“不要紧,慢慢来。” “我和你母亲对家世门第都不看重,只要人品好,与你相爱,我们都欢迎。” “谢谢。”周重光从未听父亲说过这些话,心里感慨万千。 他从小寡言少语,很小就离家去国外念书,与父母都不算亲近。 十八岁回国接手明德律所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对父母也多有忽视。 “对不起。”他想起上次庆功宴的事,“那次是我冲动鲁莽,驳了父亲的颜面。” 周正扬听到这里也很动情,玩笑道:“父亲的颜面大着呢,哪里是你一次就能驳的?” 随后问道:“你那天着急忙慌的离开,也是去看她的吧。” 母亲掩唇笑道:“正扬,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重光的底裤都被你扒光了。孩子这么大了,给他留点隐私。” “他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们。” 周重光红着脸,低头埋进母亲怀里,“让父亲别说,您自己倒是说个不停。” “好好好,不说了。”母亲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不过啊,总得让我们见见未来儿媳妇吧?给我们说说,这姑娘什么样儿?” 周重光坐直身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她叫宋锦书,是沈家收养的三女儿。” 他不知道父母对离异的态度,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坦白,“她之前……有过一段婚姻,不过已经离婚了。” 话一出口,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母亲笑着打圆场:“离婚怎么了?现在年轻人合则聚,不合则散,很正常。” 父亲附和道:“对着呢,看人最重要的是人品和性格。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讲三从四德和一女不嫁二夫?” “对呗。” 客厅的氛围又恢复了活泼温馨。 母亲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可不准因为她曾经离过婚就轻视她,瞧不起她。” “我们是开放文明的家庭,不搞封建女德那一套。” 周重光完全没想过父母会这么开明,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很好,坚韧、善良,也很聪明。”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父母,“她从小母亲离家出走,六岁的时候父亲出车祸亡故。” “她嫁给我以后,你们要好好对她,要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要全心的接纳她,对她要比对我还好。” 父亲和母亲不等他说完就笑作一团。 尤其是父亲,边笑边与母亲说道:“你瞧瞧,这还没进家门呢,就开始安排我们这个安排我们那个。” 母亲佯装委屈地抹了抹眼角,实则眉眼含笑,“不然呢,常言道:娶了老婆忘了娘,我们重光这还没娶老婆呢,我这个娘就没地位了。” 父亲端起茶盏,挑眉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重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保持镇定。 黑马会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不能提。 “在一次酒会上,她对我手上的戒指很感兴趣,让我借给她看几天。” “戒指?”父亲突然警觉起来,眼神锐利如鹰,“你把家族徽章戒指借给她看?” 周重光当然知道这样不妥,可话已出口,暂时也没办法圆回来。 硬着头皮解释道,“她不懂,单纯是觉得好看,稀里糊涂的。” 父亲没有放过他的窘迫,继续追问:“那这姑娘在哪里长大?她母亲不知去向,父亲车祸去世,总要有个依靠吧。” “孤儿院。”周重光顿了顿,“按照十九年前的安置办法,她符合孤儿院收养条件。” 父亲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说她改过名字,那么,她在孤儿院叫什么?” “温暖暖。” 客厅突然安静下来,茶盏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叮咚”脆响。 父亲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不准你们在一起,也不准你以后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