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先别寻死》 第1章 师兄的死讯 潞河镇的家佳惠超市里,年轻的收银员送走最后一个顾客之后,清点完账面准备交班。 “小陈,下班啦?”离得最近的酒水饮料区导购大姐笑着说。 “是呀。”小陈回以一笑。 “以后真的都不来啦?”大姐亲切地问。 “嗯,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了。”小陈说。 “也挺好,你们年轻人是得多试试……以后有空回来转转呀。”大姐说着,顺手捞了提纯牛奶放进她手里。 小陈推拒不得,只好拿下,“王姐,谢谢你。”却没应回来转转那句话。等到经过收银台,自己扫了下条形码默默将帐结了。 和小陈接班的是新来的兼职,大学生,暑假没申请到实习,被爸妈催出来找个活干。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超市里的员工们都熟,等到小陈离开超市大门,她凑到王姐旁边嘀咕,“姐,刚刚那个小陈把帐结了。” “诶哟我就知道,该先去把账结了的。”王姐回头一看,超市里哪里还有小陈的影子,她有些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她们在超市干久了经常这么送礼,钱从工资卡直接扣就行,她忘了小陈的秉性就是这样不愿欠人情。 “小陈是哪家的啊?我怎么感觉没见过?”大学生顺势问了一嘴。 “她啊,也是可怜,外地人,双亲不在了,学历又不高,找不到好工作,兜兜转转到了镇上,老板看她挺机灵,人也本分,刚好那段时间你表姨辞职带孙子去了,缺收银的,就把她招进来了,一干就是一年多。”王姐半讲故事半感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看小陈挺机灵的,算账挺快,就是没读个好学历出来,估计爸妈走得早,没条件,年纪轻轻的,也是可惜。” 正巧超市这会没什么人,大学生干脆拉着王姐聊八卦,“那她为什么要辞职啊?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嘶,这说来话长了,镇上张老板家的儿子你认得吧?前年考上211的那个。”王姐说。 “认得,当时考学摆席都摆了两天呢,怎么认不得。” “那家儿子年初来买年货,一眼看上小陈了。”王姐给了大学生一个眼色,活灵活现地。 “啊,他对小陈死缠烂打啊?”大学生一脸嫌弃。 “也不全是,张家小子是有意,小陈却明确拒绝了,张家小子也知道分寸,没缠着人家,只不过两人大概确实聊得来,一来二去地,张老板疑心重,怕小陈耽误他家儿子,三番两次来找小陈谈话。”王姐说到这里也是有些嫌弃,“小陈倒是敞亮,跟张老板明明白白说开了,大概是怕张老板不放心,隔月就跟咱们老板提了辞职。” “这老登在想什么。”大学生眉头都能夹死蚊子,“又不是看上他了,他还说三道四。” “可不是咯,他嫌小陈学历差,还比自家儿子大四五岁,啧啧,我看小陈就挺好。”王姐评价。 “姐,你有她微信吗?你把她推给我呗。”大学生对小陈好奇起来。 “说起来,小陈也是有些奇怪的。来的时候连个手机都没有,电话卡都是来做工之后去对面营业点办的,年纪轻轻,也不爱上网,微信是从来不用的,花了一百多买了个二手老年机用到现在,你爷用的手机都比她时髦。” “啊这……”大学生不理解。微信都不用,怎么会呢? 话题中心的小陈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她此时已经到了镇上租的房子,开了电风扇,嗦完粉,看着阳台的夕阳发呆。 闷热的天气让她额前的头发有些湿,风穿过她的身体,半新不旧的衣摆时起时落。 她来潞河镇已经一年半了,时间过得好快。 恍惚间,在国金大厦上班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夏天的太阳,哪怕是即将落地也还是毒辣,小陈像是无知觉一般,顺势躺倒在地面上铺着的凉席上,闭上眼睛,抄起旧毛巾盖在眼皮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然后被蚊子咬醒。 天已经黑了,不知道什么虫子还是鸟在叫,青蛙呱呱。 零星几盏灯散落在周围,偶尔有小孩被家长训斥得嚎啕大哭。 隐约听到锅铲和锅碰撞的声音,饭菜香缓缓传到鼻尖。 小陈开了灯,关门关窗,点上蚊香,坐在板凳上给腿上手臂上被叮出来的包抹花露水。 热水器是太阳能的,不用特意热水。 小陈静了会,开始收拾行李。 衣服,鞋子,日用品,家纺,都没有收的必要,她这一年多都是旧东西反复用,扔了也不可惜。与其说收拾行李,不如说清点垃圾。 当初来的时候拖着一个行李箱来的,如今快要走了,点完要扔的东西之后,好像也没多出来什么。 小家电都是二手的,她打算问问房东要不要,要的话就留下来,不要的话就顺手转给废品站。 行李箱已经落了灰,小陈拿湿抹布擦了擦,开了密码,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些衣服和化妆品,几盒劳拉西泮,身份证件,护照,银行卡,还有学历学位证。 那几本证书红的红,紫的紫,是她当年拼尽全力得到的,眼下看着却没什么滋味。 快速把带走的东西塞了进去,行李就收拾完了。 行李箱内袋里还有一部手机,和充电线。 小陈把手机掏出来,充上电,然后去洗澡。 洗完澡,手机已经自动开机。 居然话费还没扣完,手机自动连上了网,短信和微信消息争先恐后的挤占通知栏,还有好多个未接电话。 小陈一手擦头发,一手拿起手机输入密码。 未接电话有些是前同事,有些是同学,粗略扫了一眼,小陈点进微信。 妈:你去哪里了? 妈:公司没看到你人,你领导说你辞职了,你去哪里上班了? 妈:你长大了,嫌弃我了是不是? 妈:[电话未接通] 妈:[电话未接通] 妈:[电话未接通] 妈:你弟弟大学毕业,你要帮衬着点啊,我和你爸没学历,你是有本事的,你安排安排,算妈求你了。 妈:闺女,今天发工资没?[龇牙.jpg] 妈:你爸生病了,你回来看看吧。 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你跟你领导送个礼,让他带带你弟啊。 …… 小陈没再往上翻,点进个人页删除联系人,顺便删掉所有聊天记录。 后面是前领导和同事的关心,客户逢年过节的祝福,以及一些同学的问候。 有结婚的,有生孩子的,请她去吃喜酒。 都是至少半年前的记录了,小陈翻了翻,删了删,有些想要回复,想了想还是没回复。 翻了好几下,索性不翻了,点进朋友圈。 已经至少三年没看朋友圈了,好多人她都设置了仅聊天,能看到的朋友圈基本上关系还过得去。 所以朋友圈反而信息更稀疏,很快就翻到了好几个熟人的动态。 工作、旅游、结婚生子、重返校园,看起来都各有各的节奏和幸福。 一则悼念词格外扎眼。 小陈一下子顿住。 悼念词已经是一年前了,是家长的口吻发的。她赶紧进点进那人的聊天框,看到了寥寥几条新消息。 [师妹,最近还好吗?] 发自一年零六个月前。 [师妹,听说北京地震了,你还好吗?] 发自一年零五个月前。 [电话未接通] 发自一年零三个月前。 [电话未接通] 发自一年前,悼念词发出的前一周。 小陈重重吐出一口气,心里闷闷的。 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他的师妹,他们之间仅有一面之缘。 加上微信是个偶然。 四年前,她跨专业考研,报考的是TOP级学校的强势专业,通过初试之后,担心复试失利,全网到处找同系学长学姐咨询经验。 可惜这个专业每年统招的人很少,她能在网上找到的信息实在有限,几乎每一个可能关联的学长学姐她都去私信了,那么多人里,他是她最不抱希望的,却是唯一回复她,并且主动加微信发学习笔记的。 为什么她当时对这位学长的回复不抱任何希望呢? 那么多敲私信的人里,只有他从未发过任何帖子,简介什么都没有,头像看起来像个高冷男网图,要不是在研究方向的讨论贴里看到他评论,她永远都不会发现会有这样一位刚好是报考学校报考方向的直系学长。 学长一直很优秀,从小到大都是名校毕业,家中独子,父母一个高管,一个高校教授,长相好,家世好,什么都好,看起来已经是前途坦荡的人生赢家。 和她完全是相反面。 原本小陈并不知道学长长相好,直到复试结束的那天,为了表示感谢请他吃饭,见到学长本人才发现,原来社交帐号的头像是他自己,甚至真人比头像更好看,而且学长并不高冷,他只是有些内向,不爱主动说话。 那一面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临别前,学长祝愿8月校园再见,可是之后两人再也没见。 小陈没有通过复试,调剂去了南方的一所985,毕业后去北京工作,那时学长转直博,赴美交换,没能再回来。 一切不是毫无预兆。 当年复试失败之后,小陈感谢他先前耐心的面试辅导,即使没有成为师兄妹,也保持着一年半载问一句好的习惯,直到一年半以前离职断联。断联前,她知道后来赴美读博的师兄状态不对,也知道他发过一些异常动态,但那时候她自顾不暇,没有额外的精力主动问询。 她回想起在断联前最后一次跟师兄问好后,原本内向的师兄破天荒地给她回打了语音电话,电话里,他一改往日寡言的风格,主动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往事。 小陈听着,时不时回应,却并不能共情。在她眼里,师兄已经足够完美,那些倾诉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天之骄子独有的苦恼,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师兄如此自怨自艾,优秀的人过度谦卑只会让普通人感到傲慢。 后来的某一天晚上,师兄又打来一通电话,提及家人对他的责怪,认为他在学术上做的不够好,她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对面一阵沉默,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假模假样被察觉的时候,压抑的哽咽声传来,像是透过掌心溢出来,过了一会,师兄说了声谢谢,挂断了电话。 再后来,直到断联前,师兄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小陈再次点进师兄的朋友圈,翻看他的动态。除了悼念词是家人发的之外,其余都是师兄自己发的。最后一条本人动态停留在了一年零六个月前,他最后一次尝试打她语音电话,却未被接通的那天。他发了一张卧室昏黄的床头灯的照片,没有任何配文。 师兄自缢于美国的出租屋,此时距离他毕业还有最后一个学期。 师兄甚至是死亡一周后才因邻居报警被发现。 如果她那天接了电话,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小陈觉得自己的肺被浸泡在了水里。 无法呼吸。 第2章 陈嘉彗 “陈嘉彗,你真的要跨考?” 是在做梦吗?小陈觉得自己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本科室友的声音。 “陈嘉彗,你怎么又睡着了?今天徐老师要点名的。” 声音还在继续,小陈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快要醒了的那种,她在偏僻镇子的超市干收银呢,什么老师点什么名。 “陈嘉彗,快起床了!” 床帘被拉开,光线刺进眼皮,小陈被摇醒。 “我都辞职了,我不起来。”小陈闭着眼睛皱眉。 “什么辞职,你不是要考研吗?” 考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小陈迷迷糊糊睁开眼,渗出水渍有点破皮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眨了眨眼睛,又狠狠闭上。 不是潞河镇的出租屋,是本科学校宿舍。 “陈嘉彗,啧,我不管你了,我得去上课了。” 砰地一声,破旧的木门伴随着难听的吱呀声嵌在掉屑的门框上。 不是梦,是真的。 陈嘉彗摸上被掐红的手背,心脏怦怦跳。 她回到大三了,回到五年前,回到决定跨专业考研的那个学期伊始。 枕边的二手手机劣质的扬声器突然传出刺耳的铃声,吓了陈嘉彗一跳,她拿起手机,是妈打来的电话。 点击接听,那头的方言一股脑地钻进她的耳朵。 “嘉彗啊,你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啊,你弟弟要高考了,上补习班的钱不够,我和你爸没本事,凑不齐,你评奖学金没?这次能拿国奖吧?还是八千吧?哎呦我愁死了,你弟弟不上心,你要多多关心他啊,他一向听你的话,你是我们家最有学问的,你多教教他……喂,嘉彗,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陈嘉彗心里想,手上已经点进通讯录,划到拉进黑名单一栏。 不行,现在还不能拉黑,他们会闹到学校里来。 “妈,”几乎一瞬间,她心里就想好了应对方法,“我这次评不上国奖了,这段时间因为想弟弟高考的事情想得睡不着觉,一直在给他整理高考资料,白天上课迟到了几次,被扣评选分了,评不到国奖了。” “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了?你那个资料发给你弟弟没?早知道还是不去读大学的好,这样你就可以出去挣钱了,你不是还有兼职的吗?你不是说兼职每个月都有一千多,你留五百吃饭应该够的吧?” 陈嘉彗扯了扯嘴角,想要冷笑却笑不出来,明明早就毫无期待,没想到还能更加失望。 没记错的话,今年她应该是还在国奖名单的,评选分这种扯淡的东西是她胡诌,可她不想跟对面解释国奖是怎么评选,估计对面也不会想听。“嗯,我尽量省省,这个月只能给你八百了,再多的,我再想想办法。” “哎,还是不该同意你上大学的,读大学没什么用的,早点出来打工到现在在都能赚三年的钱了,你先给八百吧,我和你爸再想想办法。” 读大学没什么用,可是你宁愿凑钱交择校费让蠢货儿子上重点高中,还没到高三,就开始送他去补习班。 她上辈子从来没上过补习班。 “嗯,妈我待会转给你,我上课又快迟到了,我先去上课了啊。”她平静地说。 “去吧去吧。”那边挂了电话。 手机已经开始发烫,卡在通话界面,好几秒才退出。 陈嘉彗爬下床,把手机放在电扇底下降温,换掉身上的睡衣,开始洗漱。 早八的课是赶不上了,半途进教室反而更显眼,她打算翘课。 课不能白翘,她得赶紧准备跨考的事,多少年没读书了,不知道学习能力退化没有。 慢悠悠在食堂吃完早餐,手机银行来了一则账户变动消息,国奖到账了。 陈嘉彗立马打开橙色软件,给自己买了新手机。然后点进微信,打算给妈转八百块钱。 点进去才发现,她妈和弟弟分别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但她没看到通知显示,估计手机太卡,出了bug。 妈:闺女,今天拿国奖了吧? 妈:怎么不回消息呀? 妈:你弟弟要上补习班,我和你爸凑不够钱,你姐又联系不上了,你想想办法呗。 妈:你没上课啊,你怎么不回消息? 妈:[电话未接通] 妈:[电话未接通] 陈嘉彗当作没看到,转了八百过去。 弟:姐,发钱没?我生活费花完了,给点呗[龇牙.jpg] 陈嘉彗嗤笑一声,把弟的备注名改成伥鬼,没有回复。 还好学习能力没有退步太多。 第二次回顾要考的专业课,陈嘉彗觉得轻车熟路。重来一次,她知道要怎么准备,怎么避免像第一次那样走弯路,甚至知道会考哪些方向的题。 图书馆泡了一上午,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陈嘉彗收好东西背着书包去吃午饭,顺路去校园营业点办了张新电话卡。 不能拉黑,总能换张新卡吧。本来她还想把即将淘汰的二手机挂到海鲜市场转掉,想了下还是放弃了,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过年回家还是要用它当道具。 下午也有本专业的课,是几个班一起在阶梯教室上,陈嘉彗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始看跨考的专业书。 “欸,陈嘉彗,你今天怎么坐后排啊?”是今天上午催她起床的室友。 经常抄她作业,找她要期末笔记,有偿的那种。 “嗯,打算看跨考的书。”陈嘉彗如实说。 “嘶,你好拼,换做我肯定是考不来的,我只能出去混个水硕了。”室友在陈嘉彗旁边坐下,从YSL包包里掏出MacBook,戴上airpods开始听雅思课。 陈嘉彗笑了笑,没有接话。 本校再不济也是个985,都是统一高考考进来的,综合能力差不到哪里去。 大课很少照着名单一一点名,老师抽查了几个就开始上课,其实也就是念ppt,除了前几排要刷脸刷印象分的,其余学生基本上都在做自己的事,有学别的东西的,也有玩电脑刷手机的。 这个专业是本校垫底专业,60%以上的学生都是调剂进来的,室友就是其中之一。而陈嘉彗是主动报的这个专业。 当年高考完,看着高中统一发的志愿报考指南里五花八门的专业,陈嘉彗完全没概念。她只知道自己要不浪费分数读985,因为班主任说被录取985县教育局给发5万的奖金,如果是211就只有3万。 为了加大筹码说服爸妈允许她上大学,她只能报985,至于哪里的985,只要离家远一点,只要在省外,怎么样都可以。所以她主动报了个分数线垫底的,此前从未听说过的专业。 大一下学期,班里好几个同学都申请了转专业,陈嘉彗没动这个念头,因为转专业要重读一年大一,要多交一年学费,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她自己贷款兼职支付,多一年负担会更重,再加上转了专业可能无法参加学年的奖学金评比,怎么看都不是件多么划算的事情。 直到大二结束,准备实习和就业的时候,陈嘉彗才意识到,专业会有多么影响就业。 她学的是酒店管理。 学校提供的实习是去酒店各部门轮转,基本上集中在客房部和餐饮部。 天塌了,陈嘉彗原本以为这是学怎么管理酒店的专业,没想到是要去刷盘子叠被子。 其实在大二上学期学专业课的时候,陈嘉彗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她被已经卷起来的绩点和奖学金架起来了,掩耳盗铃地站在沉没成本这一边。 到了大三,毕业的时间线逐步逼近,陈嘉彗再也无法自我欺骗,她不想去刷盘子叠被子,从小到大她做够了,她决定跨考换专业。 在大城市上了两年学,去大公司实习了一个暑假,陈嘉彗已经对市场上抢手的专业有了概念,换个专业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但是如果能去更好的城市更好的平台,她能得到的收益远远大于投入。 打工至少要打几十年呢,长期来看,这个投入是值得的。 不知道跨专业保研有没有机会,她记得上辈子翻过目标院校的专业的历年录取名单,好像还没有跨系保研的例子。她的专业跨度太大,估计很难。 但她绩点保持得很好,应该能拿到保研名额,如果能趁大三这一年做点交叉项目,说不定有机会。这一次她不用浪费多心力在笔试踩坑上,试一试交叉项目,说不定呢。当年她在国金那家公司参与的项目 ,也是可以参考的方向。 而且今年年底,学院就会公布她们专业可以选择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两种成果形式,如果交叉项目得不了奖,她也能转化成毕设,免得大四上学期还要在毕设上分神。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全力去A大。 脑子飞速转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陈嘉彗拿起手机下载某个社媒APP,三两下注册账号,搜索那个无法忘怀的ID,一下子就出了用户列表。 她一个个翻下去,终于看到熟悉的头像。 原来他这么早就开始活跃于这个APP。 陈嘉彗又点进今年A大信院硕士研究生推免录取名单,果然看到了那个独树一帜的名字。 真好。 第3章 一步到位 上一世陈嘉彗为了综测加分,参加过一些大创或者挑战杯之类的赛事,眼下大创已经结项了,陈嘉彗决定看看别的比赛,难度高一点没关系,只要在A大认可度高就行。 结果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是A大牵头,联合全国几所T1高校和美国几所计算机强校共同举办的竞赛,北京市委指导,几家耳熟能详的互联网大厂赞助,看起来像个商赛,但是认可度貌似还不错。今年是第二届,去年那一届参赛队伍都是T1高校,只设计冠亚季军和一个特别奖,获奖队伍不超过5队,获奖项目基本上都得到校企合作孵化,应该是有什么新政策支持的赛事。 赛程不长,9月报名,10月中旬提交项目大纲,12月提交设计案和demo,次年3月现场封闭调试和演示完整方案,并且双盲公开评选,队伍人员要求不超过5人,可以单人参赛,建议本学科北京参赛,但没说其它专业不能参赛。 陈嘉彗翻了翻去年进入A大信院夏令营或研究生录取名单的同学的bg,发现有两个在自己的cv上写了这个赛事的获奖经历。 A大的夏令营招募时间就在4月中旬,如果一切顺利,时间卡得刚刚好。 好,就决定是你了。 距离报名结束还有一周,陈嘉彗点进报名详情页,快速注册了账号,提交报名需要的基础资料,就等审核通过后,10月中旬提交项目大纲了。 一天很快过去,四人寝,两个室友是本市人,经常回家住,另一个室友在外面租了房子和男朋友住,明天就是周六了,今晚其他三人都不回来,只有陈嘉彗一人在。 晚上洗完澡站在全身镜前吹头发,陈嘉彗突然看着瘦弱青涩的自己怔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吹风机,环住双臂,闭上眼睛,好好地抱了自己一下。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小嘉彗。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一觉睡到天亮。 刚睁眼就收到赛事审核不通过的消息。 瞬间醒神,陈嘉彗赶紧点进去看了下到底怎么回事。手机又卡,loading好久才load出半个界面。 不通过的理由是没有提交指导老师信息。 陈嘉彗扶额,她还真不认识信息学院的授课老师,也不认识信院的同学,通过同学认识老师的这条路只能作罢,于是老老实实爬起来打开电脑,查阅官网任课老师信息。 翻完所有老师的资料,陈嘉彗圈了其中几个,把信息整理到excel里,打算周一发邮件。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赶紧解决。 她想摆脱爸妈,还有弟弟,越早越好。 上一世,她没有告知他们自己的工作地址,却还是被他们从各种亲朋好友甚至学校的途径知道了,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公司楼下大闹一场,要求她的直属上级给废物弟弟安排工作。 或许记忆会刻意以遗忘的方式保护人,陈嘉彗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事情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结束的,她只知道她下楼的时候,双手开始止不住地发抖,空气一点点从肺里流失,巨大的轰鸣声在脑子里炸开,她看到父母带着行李赖在地上撒泼,将西装革履的物业经理的手拽出红痕,一身不伦不类的潮牌的弟弟站在一旁,玩着手机,漠视一切。 国金大厦不止是她们一家公司在办公,其它公司来来往往的人光鲜亮丽,频频驻足回头,陈嘉彗走到父母身边,想把他们带走,但他们并不打算起来,更不打算走,他们打定主意要在当天办好儿子的工作大事。 物业报了警,警察来了,陈嘉彗的直属领导也下楼了,公司行政也下楼了。临近午休,下楼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厦屏幕正在播放的英文财经新闻和美股指数,光滑的地板上瘫坐者的父母正在用除了她和弟弟以外的人都听不懂的方言骂骂咧咧,陈嘉彗看着脚底,地板映出穿着OL套裙戴着工牌一头齐肩短发的年轻面孔,今天她参加客户会议,特意打扮了一下,眼下看着却熟悉又陌生。 陈嘉彗摘下工牌,和直属领导辞了职,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领年终奖了,再过半年,就能涨薪了,可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好累,现场好吵,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重新来过,陈嘉彗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只要她持续向前走,只要身边任何认识的人被父母找到,她就无处遁形,藏无可藏。所以,她必须让那对爹妈彻底明白她是“赔钱货”,是“瘟神”,是再也无法收利息的无用之人,她还得让周围的人彻底看清家庭利害,让他们至少保存一点良知,在未来父母扮可怜打听她的去向时保持缄默。 周末很快过去,新手机到了。 取快递的时候,快递小哥正在和驿站小哥吐槽南门口对面那条街又出了交通事故,陈嘉彗一边扫码,一边回想南门口在哪里。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比较偏的校门口,附近没什么吃食店,不远处有几家加工厂,货车来往多,因为临近学校驿站,只有快递小哥会出入频繁些,那边街道红绿灯失修,经常出现交通摩擦,陈嘉彗毕业后,南门口就彻底不开放了,好像是有位学妹骑自行车返校的时候发生车祸。 上完课,一天很快过去,陈嘉彗一大早发出去的邮件全部石沉大海。部分未读,部分已读未回,还有零星几封被拦截。 陈嘉彗退出邮箱,又登录课程系统翻了下选修课科目,终于翻出了一个信院老师开的公共水课。她截图,发到宿舍群里,“有人这学期选了这门课吗?” 没过一会,有人回复,“我选了,怎么了?这老师喜欢挂人?” “没有,我上学期没选上,想去蹭蹭课。”陈嘉彗回复。 “好像明天下午就有一节,到时你跟我一起去上呗。” “好呀~” 回完消息,陈嘉彗去了图书馆。途中伥鬼又发了好几条消息,她看都没看,直接免打扰。 水课是很水,但老师并不水。学校官网是没挂上这个老师的信息,但上网搜一下,还是能搜到一点信息的。老师姓原,以前是某工科学校计算机学院副教授,退休后被本校聘任,教一些通识课和公共课程,到今年已经3年了。 通常选修课学生很少到齐,但新学期刚开学除外。陈嘉彗和室友进到教师的时候,后三排已经坐满了,两人只能在中间一两排找空位。大多学生都在刷手机和电脑,课程互动不多,老师也没讲特别专业性的内容,总体还算轻松。 一节课很快过去,教室渐渐空了下来,陈嘉彗找准时机走到讲台,原老师已经收拾完书本,正准备盖上保温杯盖子。 “原老师您好,我是管理学院大三学生陈嘉彗,这学期想要参加A大牵头举办的国际创新联合挑战赛,想请您当我的项目指导老师,可以吗?”陈嘉彗递上提前打印好的创联赛事简介和自己的项目方案大纲。 原老师没有说话,推了推眼镜,皱着眉头看着接过来的资料。粗略翻了几页,他看了眼陈嘉彗,“管理学院的学生?” “是。”陈嘉彗回答。 “参加计算机专业的比赛?”他又问。 “是。”陈嘉彗眼神没有任何躲避,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可只是个讲师,很多年没带学生了,指导不了你什么。”原老师把手头的资料拢起来,在桌上整整齐,递还给陈嘉彗。 “老师,只要你愿意答应当我的指导老师,接受我的邀请,哪怕只是挂个名,我都非常知足了。不瞒您说,我直到大三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想学什么,可惜这时候已经没有转专业的机会了,好在我学习能力不算差,这个比赛刚好也是个机会,我想去看看不同高校的优秀的人都在做什么,能不能拿奖不是我的第一目的,参与这个赛事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收获,我真的很希望获得老师的支持。”陈嘉彗接过资料,说。 “不去试试找其他老师?他们比我有用。”原老师笑着看着她。 陈嘉彗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找过了,但是只有您给了我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原老师笑出声来,也没戳穿,拧开钢笔帽,撕了张教科书空白页,写上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和邮箱,以及一些创联赛需要的指导老师信息,递给陈嘉彗,“好好参与吧,实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你不是这专业的,基础不牢,要多下功夫。” 陈嘉彗接过那张纸,心里有些感慨,上一世她在跨考复试的时候也听到过类似的建议,但感受完全不一样,她郑重地看着原老师,“老师,我会好好打牢基础的。” 出了教室,陈嘉彗拐进没人的楼道,再次打开赛事官网,填好了完整信息,点击提交。 做完这些,她慢悠悠走到南门口,这个时间段,附近街道的车流最多。 风从发梢间穿过,呼吸在耳边起伏,心脏收缩张开,鸣笛声和对骂声交织,陈嘉彗知道自己平静地做一件疯狂的事情。 红绿灯还没有被修好,交叉路口秩序混乱。 一阵急刹车,车轮在路面上擦出深深的痕迹,书包掉在地上,血从腿上渗出。 陈嘉彗早就打定主意,不要任何赔偿,哪怕背负医疗债务。 “同学!你没事吧!” 模糊间,她看到车主神色慌张地从驾驶座下来,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堆人,她看到三两成群出门买东西的同学焦急地报警叫救护车,手里提着的打包烧烤散发出诱人香味,她彻底昏迷过去。 失去意识前,陈嘉彗心想,这是她最后一次给大家添麻烦,以后再也不能做这种事了。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一步到位,达到目的。希望老天让她幸运一回吧。 第4章 祸事 嘀,嘀嘀,嘀嘀。 陈嘉彗是在心电监测仪的响声中醒来的。 “你醒啦。”头顶传来陌生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陈嘉彗侧头望去,是戴着护士帽的年轻女护士,她三两下换了袋点滴,调了速,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眼前,“这是几?” “1。”陈嘉彗老实回答。 “这呢?”护士又伸出两根手指头。 “2。” “现在呢?”护士伸出三根手指头。 “3。” “很好啊,神智清醒。”护士掏出笔记录了几下,对陈嘉彗说,“等下我和你的医生说明下情况,你是今天下午送进来的,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你昏迷了大概六小时。感觉哪里不舒服没有?” 陈嘉彗嗓子干干的,“腿疼。” 护士笔尖在纸面上划动几下,“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头晕不晕痛不痛?” 陈嘉彗感受了下,说,“脑子发紧,有点恶心。” “好,我去帮你叫主治医生,你先休息下啊。”护士说完扫了眼监护仪数值,确认没有问题后朝门外走去,ICU的门自动感应,开了又关,护士的身影很快消失。 陈嘉彗转了转脑袋,左右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间ICU一共四张床位,只有陈嘉彗是清醒的,其余三个床位上有两个老人,一个小孩,眼睛闭着,呼吸声微不可闻。 嘀嘀嘀,嘀嘀。 各种仪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并不明显,反倒是各种药物、人体的□□,还有轻微腐朽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充斥鼻腔。 发着呆,ICU的门开了。 来的是另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个小仪器,先是在门边的床位停了一会,抬起病人的手测了一下,然后走到陈嘉彗身边,见她醒着,问,“你醒啦?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彗点了点头,“陈嘉彗。” “神智清醒,很好,”护士捏住她的食指,“现在测血糖,没吃饭吧?” 陈嘉彗摇摇头。 一阵急促的、尖锐清晰的疼痛穿破指尖,陈嘉彗微微皱眉,随后清凉的棉签在指尖擦过,护士的声音传来,“空腹血糖5.9,正常。” 护士很快又去测对床的血糖。 ICU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其中一个医生走到她的床头边,扒开她的眼皮,用笔灯照了照,说,“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彗。”陈嘉彗老实回答。 “意识清醒。”医生评价,而后又问,“你还记得到医院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在校门口出了车祸,之后就不记得了。”陈嘉彗回忆说。 “嗯,情况是这样的,你经历了车祸,目前来看意识恢复良好,急诊拍了头颅和全身CT,头颅无出血,有轻微脑震荡,左侧小腿腓骨干骨折,骨折位置还算整齐,需要固定手术。”医生说明情况之后,又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或者觉得有些痛的?” 陈嘉彗轻微活动了下四肢,左侧小腿明显钝痛,“主要是左边的小腿痛,其他的没有什么。” “嗯,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后续会给你安排做固定手术,这是个常规手术,不用太紧张。现在就先观察1天,先等你恢复精神,之后我们再安排检查和麻醉评估,好吧?” 陈嘉彗点头,“嗯。” “你家属在身边吗?”医生又问。 陈嘉彗摇头。 “下午入院的时候,你的辅导员和同学是在医院的,刚刚他们回去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见见你?”医生问。 陈嘉彗还是摇头,“不用了医生,我没什么问题。” “那行,你先休息,观察一下情况。” …… 好饿、好痛,好吵,根本睡不着。 陈嘉彗盯着房间里调暗的灯光,脑子里嗡嗡的。 大概是见她一直安静发呆,护士例行记录指标的时候,又问她叫什么名字,身体有没有异常不舒服。 陈嘉彗回答完,停顿了一下,还是补充了句,“医生,我有点饿,这里能点外卖吗?” 护士笑了下,“不能点外卖,等确认你情况稳定转到普通病房,就可以点了。你明天有检查,要禁食禁水,做完检查就能正常吃饭了,医院里也有营养餐,扫个码很方便的,今晚坚持一下啊,可以不?” 陈嘉彗听完,回了句可以,然后又问,“那我可以看手机吗?或者电脑之类的。” “不可以,”护士很快回答,“ICU不能玩手机,或者使用其它电子产品。” “那我转到普通病房就可以了吗?”陈嘉彗又问。 “可以……你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做吗?”护士问。 “我要做一个比赛项目,我需要住多久的院啊?”陈嘉彗这才想起来,如果手术,搞不好她要在医院待很久,到时候耽误比赛,耽误绩点就不好了。 等等,她明天还有课,她还没请假,会不会影响出勤,万一点名点到她了怎么办。 护士有些无奈,“妹妹,身体是最重要的,是革命的本钱嘛,比赛总会有的,但是身体只有一个啊,住多久的院你得问医生,取决于他的治疗方案。” 陈嘉彗安分下来,没再问别的了。 没过多久,尿意袭来,陈嘉彗下意识地想起身上厕所,但是哪怕轻微挪动,小腿的疼痛很快加剧,让她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护士注意到情况,问。 “我想上厕所。”陈嘉彗说。 “我给你拿尿盆。”护士起身。 “我能不能自己上厕所,拿个拐杖,我自己去。”陈嘉彗赶紧说。 “你现在这个情况不能乱动,你腿上了夹板,动来动去对伤口也不好,最好就是用尿盆,或者用尿垫。”护士说。 陈嘉彗哪个都不想选,太麻烦护士了,而且,她很不好意思,哪怕都是同性,哪怕其余几床的病人根本没睁开眼睛。 最终还是用了尿盆。 陈嘉彗脑门出了一层汗,脸上发烧。 赶紧做检查、做手术吧,赶紧出院吧。想着想着,睡意也慢慢袭来,刚睡过去没多久,指尖再次传来尖锐而短促的痛意。 “测血糖啊,血糖正常……”护士的声音传来,迷蒙中,陈嘉彗抿了抿嘴,指尖蜷缩,然后昏沉睡去。 早上六七点,陈嘉彗就被叫醒做各种检查,护士和医生移动各种她没见过的设备,检查她的腿和头,以及抽血,再之后用转运床推她到CT室做三维重建。 回ICU的路上,陈嘉彗极力要求转到普通病房,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觉得没问题,也就同意了。 警察和辅导员是在陈嘉彗终于吃上一顿饭之后来的,警察想了解什么,陈嘉彗就配合陈述什么。 “所以你当时是知道有车要过来,你抱有侥幸心理才往前走的?”问了几个来回后,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再次确认。 “嗯,是我的责任,我抱有侥幸心理。”陈嘉彗说。 “你给你爸妈打电话了吗?尽量还是让他们过来一趟吧。”警察看着她,纤瘦的身躯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面显得更加薄弱,手上扎着留置针,额头和手肘有明显擦伤,腿上上着夹板,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年纪轻轻,还是个小孩,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冷静理智。 “还没有和他们打电话。”陈嘉彗摇摇头。 一旁的辅导员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警察,欲言又止。 陈嘉彗的余光感受到导员的目光,她直觉辅导员肯定是给她爸妈打过电话的,以她对爸妈的了解,估计他们完全不想来医院,而且还挂了导员电话。但她什么都没说,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妈拨了过去。第一次没打通,第二次等了好久终于通了,“妈,我出车祸进医院了,警察正在做笔录,你能过来一趟吗?”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进医院多花钱啊,你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你要注意啊。是别人撞你,你找他要钱啊,他要负责的,你告诉警察,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赔钱……”对面的声音尖锐急切,滔滔不绝。 “妈,”陈嘉彗打断,“你什么时候抽空过来一下可以吗?我要做手术,我有点害怕。” “我来来不了,你弟弟正在走读呢,我得给他做饭,没空过来,再说了,一来一回车费多贵啊,你叫那个撞人的给你付手术费,你要他负责,校门口出的事,学校也要负责任!你那个什么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我跟她说了,学校要负责的!你别那么没用让他们骗你付钱……” 对面话还没说完,警察看不过去了,一把拿过陈嘉彗的手机,“你是陈嘉彗的妈妈吧,我是警察,我告诉你啊,你的孩子现在骨折,今天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昨天车祸过后昏迷六个多小时,这已经很严重了,你作为家长,多少也要先关心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吧,什么都不问,就开始指责孩子,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你最好还是来医院一趟,孩子这边也要做伤情鉴定,之后还要调解或者走司法程序,有家长陪着,小孩心里也好受些。” “警官呐,你要体谅体谅我们,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我家还有个小的要养,我实在没钱,我们都是农民,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的……” 警察狠狠闭了下眼,抿着嘴,撇了一下头,把手机还给陈嘉彗。怪不得这孩子没有第一时间给家长打电话,小孩比家长强多了。 陈嘉彗听完对面的哭诉,回应了几句,挂了电话。难怪刚刚辅导员是那个表情,原来她妈还要学校负责任。 “既然你家长来不来,那我简单跟你说下情况,车主那边愿意赔偿医药费,主张调解,事发路段确实红绿灯故障,难以定责,你看你想要接受调解还是走司法程序?”警察当着辅导员的面问她。 陈嘉彗根本不想让车主承担赔偿,“我接受调解,而且这是我的责任,不用车主赔偿,我自己承担后果。” “你的主张我先记下来,之后我再组织和车主沟通,到时候你们双方也面对面谈一下,好吧?你先好好休养身体,等你伤情稳定下来,我们再组织调解。”警察说完,把笔录给她看,陈嘉彗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签了字。 警察走后,床边只剩下辅导员。 “赵老师,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陈嘉彗心里有些愧疚。她的行为对老师和学校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别这么说,学校确实也有责任,昨天南校门开始封锁,后续如果校门口红绿灯不修好,估计是不会开放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万一其它学生也路过,也有可能出事故。你别害怕,学校还是很关心你的,医药费也能报销,报不了的学校会评估情况,帮你支付,你安心接受手术。”赵老师想到陈嘉彗妈妈的态度,联想到陈嘉彗这副懂事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少受委屈。 “赵老师,我这几天没去上课,还没请假,不会扣我平时分吧?”陈嘉彗问。 赵老师一时语塞。 “你……唉,我会和老师们说明情况的,你这个事情学院过两天会发通知,你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过了好一会,赵老师说。 “老师,做完手术之后,我可以线上上课吗?我不想GPA变低,下个月有几门课轮到我的小组做pre,我也不想连累同学们。”陈嘉彗沉默了一瞬,张了张嘴,还是说出自己的诉求。 赵老师没话说了。她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她还觉得,陈嘉彗将来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晚上,又是禁食禁水。 第二天做完麻醉评估,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后,迷迷蒙蒙间,陈嘉彗想,可能不是麻药太猛,而是她本身就快要饿晕了。 手术灯好晃眼啊,应该不会有意外吧。陷入意识前,陈嘉彗最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