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黑化了吗?》 第1章 失踪师尊有信号 云微桑再次被惊醒了,还是同一个梦,那个他从小到大一直都缠绕着他的梦。 每次都是这样,不管他梦到了什么,最后刻印在他记忆中的永远只有那一幕。 巨大嗜血的阵法,凭空漂浮的高台,刺人耳膜的滴水,以及被重重困缚的人。 “云儿,”不知何处传来的人声惊醒了在洞府中修炼的云微桑。 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人神智还不太清楚,只能用一只手撑着地面勉强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因为惊吓而出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汇集后滴落寒冰之上。 黑暗中,唯有面前仍在漂浮中的剑还在散着冷光,同剔透的寒冰一起照亮了还在喘息着的人的眉眼。 远山眉黛,小山明灭。平常该是舒展的眉头此刻却尽然颦起,微微下垂的眼睛也因汗水的滴落而被隐藏在雾气之下。 “云儿?”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蓦然打断了云微桑还在翻涌的思绪,他慢慢地抬起头,就露出了一双被汗水洇湿的朦胧的浅灰色眸子,如同远山终年不散的云雾。 洞府的石门应声而开,外面被刻意遮挡的阳光此刻也跟着进来的人影随意地撒了一些进来。 “师姐。” 百里皎刚踏进洞府一步就看见了莹莹微光下站的笔直的人,手中正持一把通体月白的剑在岩壁上刻画什么。 “是又想起来什么了吗?” 云微桑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才恢复继续刻画的动作,“……没有。” “师尊临走前说过,这是种在你魂中的刻印,不可强求。”百里皎看着这满墙的刻痕说到。 “我知道。”虽是这么说着,云微桑手下的动作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是他从踏入青霄山开始就一直在做的。 一开始他看不出梦里的到底是什么,只当是噩梦,直到他第一次在梦里感觉到了疼痛,那种,仿佛在抽取他灵魂的痛……此后,云微桑便有了记录他梦中所有的一切的习惯。 直到最后一剑刻下,云微桑才停了下来,“师姐来找我所为何事?” 百里皎叹了口气,这才从从背后把手伸出来,“你看看这个。” 云微桑低头,这才看见百里皎手心里摊着一枚极简陋的竹片,它的四周粗糙不堪,长得极为随意,看起来像是刚刚从竹子上劈下来未经任何打磨就拿过来了一样,只是周围结结实实地围着一层淡淡的结界。 “这是什么?”云微桑顺手在剑身上划了一下,随后剑本身就化成了一道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今日凭空出现在掌门师兄书房中的,”随着百里皎的动作,那竹片也凌空而起,而后翻了个身,将它翠绿的那一面展现在了云微桑面前,“上面附着着阵法,很奇怪,我们都解不开。” 云微桑眉头皱了一下,门中的朝问星在阵法方面的造诣早已到达无人之境,若她都破不了,那想必世上更无人能破了,“这……” “但是,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你的灵力痕迹。” 云微桑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百里皎又传来一言,“但又不像是你的,很稚嫩,很……青涩,像是十岁你初学阵法时附在师尊毛笔上,想趁她写字时打乱她的字,反倒阵法反噬字全部出现在你的脸上一样的蠢……” 话还没说完,云微桑就立马打断了百里皎,“我知道了师姐,不必一遍遍提醒我。” “哦,我只是打个比喻。” 云微桑伸出手,那竹片就自动飞到了他的手里,还没等他细细观察,竹片像是突然有了灵智一般,金光大盛,而后从里面传来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声音,似是把这世上所有男女老少的声音都融了进去一般,“……古战场……山洞……破解……法……找……切记……” 随着声音的消失,竹片也突然从空中掉落,云微桑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已经暗淡不堪的竹片后,抬头与百里皎对视了一眼,“师姐……” “没听清,好像是让你古战场走一圈看看。” “啊?” 书房内。 六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定,桌子中间放着一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竹片。 “没有别的了吗?”易简抿了一口手中的茶。 百里皎点点头,云微桑看了百里皎一眼而后也点了点头。 易简又低头抿了一口茶。 沧棋左看看,右看看,眼珠最后定在了第三次拿起茶杯假装喝茶,其实一口也没动的易简身上,“掌门师兄,这到底是啥?” 坐在沧棋对面的朝问月托着腮,慢悠悠地回了一句,“莫名其妙出现的有云儿灵力波动的竹片。” “还是师弟小时候的灵力波动。”闭目养神的朝问星补充道。 于是云微桑顿时感觉所有人的视线朝他看来,他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我保证我小时候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在师尊那。” “那你的负雪呢?”百里皎问到。 易简叹了口气,这才从手中又幻化出了几枚看起来差不多的竹片,“刚才,又出现了三枚。” 果然,在测试之后,每一枚上面都带着若有似无的云微桑的灵力波动,且毫无疑问每一丝都是非常稚嫩的。 椅子一响,所有的视线又从面前排列整齐的四枚竹片上移到了云微桑身上。 “试试吗?”百里皎拿起其中一枚隔空递到了云微桑面前。 结果就是,云微桑刚动了动手,旁边沧棋就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去。云微桑只好转头面对着他,“师兄,你腿脚不好吗?” 沧棋摆了摆手,毫无意义地咳了两声。恰巧此时朝问星睁开了眸子,只听“砰”的一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朝问星竟直接栽到了桌子上,朝问月眨了几下眼睛,摸着朝问星的后脑勺摆出了一个微笑,“星儿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不必在意接着说就好。”随后朝云微桑露出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云微桑眉头皱了起来,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正当易简那边想说什么的时候,百里皎大手一挥直接化出来了一面水镜。 在几人炽热的目光中,云微桑身体往前一倾,就看见了他此生再也不想看到的画面。 本来清俊无俦自带疏离的脸庞上却无缘故的多了几行墨笔书写的字,不知道是不是握笔人不太熟练的缘故,因而那几行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百里皎适时的“呀”了一声,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云微桑更加无语了,“这和云儿小时候的字很像啊,都是往右边撇。可我们的字不是都被师尊收走了吗?” 在云微桑的脸色彻底黑成锅底之前,易简动手把水镜关掉,再眼疾手快地把那四枚竹片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下,“也许这是好消息,起码师尊不再是杳无音讯了。” “也是也是,”沧棋摆了摆手,“这字玄机可深啊,我看它第一个字像是……” 这边话没说完,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将沧棋的话截断,“若有遗恨逢错时,何妨相对不相识。” 再看时,朝问星不知何时醒了,正闭着眼揉着太阳穴,她旁边的朝问月正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妹妹的动作,发现众人的眼神都往这边看之后才状若无意地眨了眨眼,“星儿总口出狂言,你们知道的。” 确实,朝氏姐妹在被她们师尊招入师门的那天开始,就展现出了自身极佳的天赋。姐姐朝问月主修医药,而妹妹朝问星主修符篆阵法。因避免不了总与一些邪之又邪的东西打交道,朝问星在她师尊飞升的那一日便被下了禁制,一年之内睁眼不过五次。 看的少了,感受的就多了起来,因而朝问星对于事物本质的探知日益灵敏,也就慢慢养成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吓人毛病。 眼看着这边朝问月还在笑眯眯的,那边云微桑又化出了水镜正想再仔细看看,却发现脸上的字不知何时消失了。而其余的几枚竹片在朝问星的话结束之后竟突然之间化作了飞烟,似乎刚才几人看到的尽是幻境一般。 “这……”,沧棋还没来得及感叹,忽然听得轰鸣声不止何处传来,震得桌子都变颤动了一瞬,正当仔细查看,这轰鸣声也霎时停止。 “什么东西!”朝问月拍着面无表情的朝问星的背,“怎么这么奇怪?” “裂地术,”云微桑赶在百里皎之前给出了答案,并指着开裂的墙角说到,“我十二岁那年同师尊学的。” “啊?”沧棋瞪着眼睛,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云儿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虽同是长老,但六人由三位不同的师尊教导,易简,百里皎与云微桑三人皆出自前任掌门绛云君门下,沧棋的师尊为绛云君同门师弟盛阳君,而朝氏姐妹由绛云君的另一位师弟凌空君养大。 “云师兄,不如去往神陨地。”云微桑再看去时,朝问星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那双几乎覆满了咒文的眼瞳。 神陨地即古战场,因作为上古神祇之间的厮杀之地,无数神魔陨落于此时降下诅咒,其上至此千万年间一直萦绕着永久不散的戾气。 不论仙魔,来此不止修为被压制,体内的灵力与魔气都会逐渐溃散,直至被此地同化为这经久不息的戾气中的一缕。但总有人铤而走险,试图炼化这些戾气助自己修炼,但往往是有去无回、尸骨无存乃至魂飞魄散。 云微桑去之前已经从朝问星那得到了谶言,“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对此,云微桑提了手里的负雪剑到了闭着眼的朝问星面前,“是和负雪有什么关系吗?” 朝问星抬手不知抓了一把什么,头歪了过来,看起来似乎在盯着云微桑看,就这么过去了大约一刻的时间才像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头低了下去,青烟一般的声音借此传了过来,“负雪苍山下,尤记梦中情。” 说完,便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由朝问月扛着回了自己殿内。 第2章 神秘神陨捡一孩 神陨地位于修真界与魔界相交的地方,其上怨气弥漫,诅咒横行,稍有不慎,比如衣摆挂了一截树枝,就可能被下了咒。因此,任何生物来了此地若没有强大的灵力傍身,难逃迷失方向而后被同化的结局。 一道剑光闪过,空气中顿时传来一阵次次啦啦像是烧焦东西一样的声音,再看,剑光后,一把月白色的剑平直漂浮在空中,剑后是负手行走的粉袍仙人。 青霄山的校服本是以青色为主,取“摄身凌青霄,松风拂我足”之意,但云微桑自十七岁那年闭关悟道后,便换成了粉色衣衫,自此百年间一直以粉袍示人,因此世人皆称“琅玕君”。 从前只是听神陨地有多荒芜惧人,并没有真正地感受过,而今来了这一遭,云微桑才是真正理解了那一句“万骨皆枯,万灵不存”的真正含义。 这里,无风无声,无光无影,原先应该高悬着太阳月亮的地方,被不知是什么的浓重的一团雾气替代,不仅如此,这雾气也自发凝结成了各种各样外界的事物来填充这阴恻恻的一方世界。 因这雾气有腐蚀灵识和灵力的作用,平常用来视物的眼睛也被蒙住,也不能释放灵识探路,此刻云微桑竟真成了一个睁眼瞎,只依靠着前方负雪的指示,而负雪上缠绕着朝问星依靠竹片残留下来的灵力凝成的阵法。 云微桑本来有条不紊地跟随着负雪前行,而不知是因为碰到了什么还是怎么回事,负雪突然停在了某处前,云微桑伸手向前拍了拍负雪的剑柄,“怎么了?” 未开灵识的剑感觉到了主人的呼唤,苦于无法直接回话,只能微微地发出了一声剑鸣用来提醒它碰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前面是有什么东西吗?”云微桑试着往负雪中注入了一些灵力来试图让自己与佩剑感官共通。但他刚试图动用一点灵力,便被周围不知何时出现的威压压的动不了一点,同时他感觉自己刚刚才释放出去的灵力竟像泥牛入海一样,不仅无影无踪而且还毫无回应。 云微桑定了定神,准备甩符出去看看,手刚从乾坤袋里掏出来,负雪又嗡鸣了一声紧接着缓缓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云微桑很明显能感觉到负雪上多了一丝不属于它本身的灵力,陌生但没有敌意,反而忽近忽远,像是试探一般。 没办法了,这地方多呆一会就多一分的危险。现下看来,跟着这道不知何处来的灵力走和呆在这被吸干灵力相比,两者竟然没有哪个更好的差别。 其实刚开始得知要来神陨地时,云微桑还是愣了一下的,虽说是年少成名,但神陨地也不是什么可让人小瞧的地方。 不说它本身就恶咒横行、阴翳遮天的环境,单凭它处于魔界与修真界边界结界最薄弱处,经常有各个种族将不容的混血流放于此地边境,因此极为发生混战就够让人胆寒了。 沧棋本来自告奋勇想同云微桑一起来,但被堵在门口的朝问月阻止了,并煞有介事的说只有云微桑一人可去。沧棋一开始还不信,最后是朝问月轻飘飘地指了一下躺在床上修养的朝问星说,“星儿说的,不可不信”,这才只有云微桑一人来了。 那道灵力一路上一直绕着负雪的剑尖,也没有任何想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只是凭空出现好心地为云微桑指引方向一样。 只是它指的方向与通常的实在是不一样,恶咒虽是在它的指引下避过去了不少,但一路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好几个,在这里既不能使用灵力,也不知诅咒类型,云微桑只好硬生生的挨了下来,同样这让他身上本来用灵力压制的伤口也细密地痛了起来,如万蚁啃噬。 这是负雪第五次停下了,在这不能用灵力,云微桑只好采取最朴素的方式与负雪交流,那就是,放血。 指尖血滴上去的一瞬间,负雪周身灵光大盛,顿时照亮了这漆黑的一片天地,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周围不知是什么的雾气又重新聚拢了上来,负雪只好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为自己和云微桑构筑出一道护身结界。 “辛苦了。”云微桑拍了拍负雪的剑身,负雪晃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说也奇怪,刚才那道灵力到了这里之后也随着刚才弥漫来的雾气消散了,云微桑知道该启动法阵了。 法阵的开启虽不需要灵力,但需云微桑的一滴精血作为媒介,由此联通他与竹片上残余的绛云君,也就是云微桑师尊的灵力之间联系。 随着那滴汇聚着云微桑十年修为的精血滴落阵法,竟真有一阵风不知自何处吹来,紧接着负雪剑身爆发出一股不属于它本身的力量,这力量过于陌生,冲击着负雪以及此刻的云微桑。 “负雪,回我神识中!快!” 只留下这一句,云微桑的衣角就被那股不知何处而起的风轻轻卷起,而后遮眼的布条也随之不见。 滴答滴答。 似乎有水声? 昏暗的山洞中,一个身着粉袍的男子躺在地上,他的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密密麻麻地海草一般的正在蠕动的东西,要不是周身环了一圈淡淡的护体结界,恐怕此刻已被这奇怪的“海草”彻底啃噬。 云微桑皱了皱眉,一滴滴的水声不知何处传来,震颤着他的心脏和灵脉,水滴落的频率与他灵脉的颤动频率极为相似,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此刻在滴落的不是山洞的水而是他的血液。 而这种震颤和对生命流失的感知恐惧将他从无边际的昏睡中唤醒,云微桑顺势就要召唤负雪,可任凭他怎么驱动,负雪就好像与他失去了联系一样,毫无反应。 而与此同时,他的四肢也没有了知觉。 但很反常,他身上那种经年累月的啃噬感反倒有了些许缓解,但比之以前用灵力镇压时还是不够。 陌生的环境,僵木的四肢,滞涩的灵力,这对任何一个修真者来说都是十分致命的威胁。 似乎是中了什么咒术。云微桑想。 神陨地诅咒横行,稍微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触碰到,遑论他来的路上硬抗下来的那些,此刻没有七窍流血死去仿佛也是一个好的结局了。 正在这么想着,云微桑忽的听到了有规律的水声之外的其他的声音,他调动所有的力气于嗓子去,“谁?” 果然,似乎是人踉跄的声音传来。 有人?! 云微桑的呼吸重了一下。 这不是个好事,至少在现在看来。 云微桑自诩修为不算低,活于这世上有百年多的时间,境界已达化神后期,尚且被困于此,而这正在暗处窥视他的,是否是比他修为更加深厚的。 “阁下是否知道此为何处?” 没有动静。 “阁下可否知道现下何样?” 还是没有动静。 “阁下可否出来与之相见?” 正当云微桑以为还是没有动静的时候,不知何时他身边的“海草”少了一大半,而他的右手边跪了一个人。 那人无声无息,在云微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这么来到了他的身边,因为眼睛视物还是不甚清晰,云微桑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轮廓,很小很模糊,不像成年人的体型,约摸着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云微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牵了起来,而后被贴在了脸颊边,那人还用嘴巴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心,而后他听见了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你是,来爱我的吗……” 话还没有听完,云微桑忽然又感到了一阵困倦,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净化了所有伤痛的舒适。尽管他用尽力气想保持清醒,却在那稚嫩又隐隐约约带走哭腔的声音中昏了过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要,有家了吗?” 梦中,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底洞,不断地下坠,不断地下坠,云微桑觉得自己像一根蒲草,毫无目的的在游荡,只是,为何身下会有这样硬的触感? 怀里又是什么? 好沉。 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云微桑动了动手,手指触摸到的地方,软软呼呼,抱着,挺舒服的。 嗯? 嗯!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云微桑有点懵,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刚醒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还是个半大小子? 云微桑现在不太敢动,只好说服自己保持冷静,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四周,除了身上有些湿之外没什么不妥了,再调动一下灵力,虽还有些滞涩但比之刚来的时候完全不能动的情况还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最重要的,他试着念了一下剑诀,负雪也出现在他的身边,剑身也闪烁着正常的光芒。 好的,什么都很正常,除了……怀里的这个不知道穿的什么东西的,蜷缩着的,手还在他怀里乱摸的,陌生的,半大小子。 云微桑本想让负雪检查一下这孩子,可负雪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样,一直在这孩子身边转圈圈。 “别闹,看看这孩子哪来的。” 负雪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嗡鸣,云微桑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说,这孩子身上有熟悉的灵力?” 负雪震动了一下表示肯定,随后它又原地转了几圈,消散了周围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雾气,就这样,负雪的光打在了怀里的孩子身上。 云微桑也才看清了这个孩子的样貌。 穿的虽不是什么金丝玉缕,但胜在干净,仔细看去,竟像护身法器一般。但脸还是雾蒙蒙的,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一个轮廓来,很瘦。 云微桑又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情况,才明白自己躺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而石头周围密密麻麻地都是上次醒来时看到的“海草”一样的东西,只是这次它们不在自己身边了,而石头下是一汪没有任何波动的“水”。 虽然云微桑已经尽可能的保证自己的动作不会把怀里的孩子惊醒,但这么一通下来难免会有意外。 于是,云微桑就在想拽一下自己的衣角的时候,不小心把孩子往后仰了一下,等他身体回到原位置的时候,就见孩子脸上的那层雾蒙蒙的东西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澄澈又迷茫的眼睛。 云微桑有个毛病,他一直没跟人说过,那就是看到陌生人会下意识地紧张,导致说不出来话,尤其是像这样的情况下,孩子懵懂的眼睛望着他,他皱着眉看着孩子。 孩子下意识捏紧了他胸前的衣服,他下意识驱动了负雪…… “你,别哭了。” 云微桑僵硬的说出了这句话,而后象征性的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你别说,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是哄孩子圣体,经过云微桑这可以说是完全没出力的安慰之后,孩子竟神奇的停止了哭泣,转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叫什么?为何在此地?知道怎么出去吗?”云微桑表面镇定,用刚恢复的理智问出了这几个问题。 不知道孩子听没听懂,倒是举着手往另一边指,随后云微桑看着孩子的指尖飞出来一只灵力凝成的蝴蝶,先是飞到了漂浮着的负雪身上,而后化成了一道雾气延伸向了远处。 “是出口吗?”云微桑放缓了语气。 孩子在他怀里躲了起来。 “你,有家人吗?” 孩子没说话,躲得更深了。 云微桑看着远处延伸出去的线,他用了点力气把孩子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抬了起来,“愿意跟我走吗?” 他感觉到了怀里的孩子顿了一下,正当他以为要失败的时候,又感觉孩子动了一下,随后云微桑的脖颈被一双微冷的手虚虚搂住,而后搂住的力气大了一些。 云微桑嘴角扬了一下,他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勺把他往怀里带了一下,“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了。” 第3章 灵脉探出有魔气 出去的路比进来的时候不知道顺利了多少,一路上别说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了,就连恶咒也没碰见几个,而且就连他身上本就有的恶咒也在逐渐减退,什么都是好的。 除了,有点使不上力气。 云微桑也没太在意,毕竟还是在神陨地境内,灵力虽然能运转了,但依然只有一小部分。而且,这孩子也挺大的了,不似四五岁的孩童那般轻松,费点力也没什么。 不知何时出了山洞,云微桑一手托着仍在他怀里蜷缩的孩子,另一只手召唤着剑诀控制负雪构筑隔离金身。 也不知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多久,云微桑逐渐觉得力不从心了起来,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加快,以及自己喷薄在孩子头顶的愈来愈重的喘息。 脖颈上的力量突然加重,云微桑不得已停了下来,负雪也适时的停在两人身后,只是它身上的月白色灵光比刚来时黯淡了不少,因而云微桑也捕捉到了负雪此刻正在发出的极小的嗡鸣声。 “怎么了?累了吗?”云微桑腾出另一只手来在孩子的头顶摸了一下以示安慰,下一秒一双琉璃一般铅灰色中泛着光的眼睛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云微桑感觉自己的怀里传来一阵瘙痒,才发觉是孩子在摇头。 “不喜欢说话,还是不能说?” 这次没有回应,望着他的仍然是那双懵懂澄澈的眼睛,只是怀里的人自己往上挪了一下,而后他看见孩子的手伸了出来指向了他身后的方向。 云微桑立马转身,负雪也感受到了云微桑的情绪,不断地震动着自己,试图发出更有威慑力的嗡鸣。 只是,转身后什么也没有,还是那些浓重的雾气,那些密不可查的诅咒。 “别吓人。” 云微桑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怀里仍在紧紧缩着的孩子,又用手拍了拍还在震动的负雪,“负雪,别太紧张了。” 只是刚说完,负雪的摆动频率更大了,云微桑正要再次触摸,只看的远处本来层层叠叠的云雾里忽的投下来一道明亮的光线,那光线隐隐还有变大的趋势。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光线就变成了光柱,再往下看,照射的地方正是一座黑黢黢的大山,山上似乎覆盖着什么正在一摇一晃的白色的植物。与此同时,山的半山腰处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正在与那白色植物同步摇晃着的光点,正如蜡烛一般,照的整个半山腰都如正在燃烧的火海一样。 一人一剑正在为此种景象顿足之时,云微桑感觉自己怀里一动,正是刚才还在蜷缩着的孩子此刻已经完全露出来了脸,正直勾勾地盯着与他们相同的方位。 云微桑本来想问问孩子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见孩子嘴唇微动,说出了让他立马僵在当场的话。 他说,“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青霄山内。 云微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累了,但更奇怪的是,他也从没有这么舒服过,就像体内淤塞已久的东西终于被排出一般。 要不是朝问月阴沉着一张脸跟他说他体内灵力流失的过于严重,云微桑也许会真的以为自己真的有所突破了。 “怎么会?”易简不知何时来的,坐在床边握着还在躺着的云微桑的手问到,“问月师妹,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朝问月截断了,“掌门师兄这么不信任我,不如去天上请我师尊来看看。” 云微桑却像是一副知道自己什么情况的样子,同朝问月道了歉,又问,“师姐可看到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百里皎此时拿着一瓶丹药走了进来,“睡着。” 她把丹药递到了云微桑面前,“吃了。” “这是什么?” 百里皎摆头看了看周围的几人,“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给他吃?”沧棋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还是朝问月把药瓶接过,打开,闻了一闻,随后眼睛缓缓看向了百里皎,又看向了云微桑。 易简咳嗽了一声,问到,“问月师妹,这……” 朝问月也回了一声咳嗽,把药瓶递给了云微桑,“吃吧,没坏处。” 沧棋本来是来凑热闹看看云微桑到底是带回来个啥的,没想到一进门没看见东西先看见了躺床上的人。 他摇着扇子进来,只听见了朝问月最后说的那句话,“啥东西没坏处?” 朝问月回了一句,“十全大补丸,你来干什么。” 沧棋也没管,只听他“啪”的一收扇子,就嚷嚷到,“听说师弟从神陨地带回来了什么东西,我来看看。” 朝问月眼神朝一个地方看去,扬了一下下巴,“喏,在那呢。” 沧棋看了看墙边另一张比较小的床上躺着的人影,又回头看了看朝问月的方向,又看了看人影,扇骨不住地随着身子往两边摆动,“这这这……怎么带了个人???” 易简看着云微桑吃完丹药又帮他通了一下经脉,感觉差不多了才让云微桑开口说话。 “这就是,还有,你别逗他,好不容易睡着了。” 沧棋收回了准备去捏一下脸的手,“我是那样的人嘛,你别说,这小孩长得还怪乖的。” “别老看他了,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朝问月顺手捏上了云微桑的胳膊,探了一丝灵力进去。 “是这几道诅咒吗?”云微桑面带疑惑。 “不止,”朝问月弯着腰,离云微桑很近,这让他能清晰地看到云微桑脸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你的灵力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丢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莫名吸走了一样。”朝问月直起了身,斟酌着措辞。 “会不会是神陨地的问题,典籍上记载过修士误入哪里会被吸取点的。”易简站在朝问月身后说。 “星儿给的咒决不会出问题,最多只会损失体内不到百分之一的灵力,可他这却是直接丢了得有十分之一,而且看他丹府的情况,不像是被强行抽走的,倒像是灵力自己跑过去的。” 云微桑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而后才缓缓说道,“麻烦师姐了,应该只是我自己不小心才造成的,师姐去看看那个孩子吧,他自己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呆了不知道多久,恐怕对身体有什么损害,我自己休息休息就可以了。” 朝问月看了他得有十秒的时间,这才一甩袖子向着角落里的床走去。 云微桑刚把视线从朝问月身上移了过来,才发现百里皎和易简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一样。 “师姐,师兄,你们,倒也不必如此。” 百里皎先是“嗯”了一声,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递了过去,“别逞强,凡事有我与子繁。” “多谢师姐还记着了。” “嗯。”百里皎说完后就拉着易简叫着沧棋一起走了,只剩下朝问月还在给孩子检查。 三人回去的路上默契的谁也没说话,只是一路上沧棋的扇子一直在晃,而且晃的越来越快,百里皎终于受不了停了下来。 “怎么了?大师姐?”沧棋问道。 “说。”百里皎抬起头,眼睛盯着沧棋的。 “……哈哈,说什么?” “好吧,我觉得小云儿捡回来的那个孩子有点……怎么说呢,眼熟。” 沧棋终于停下了他扇动折扇的手,眉头紧紧皱着。 “我怎么没印象?”易简说道。 “不知道,而且也不是他的脸熟悉,而是他身上的灵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孩子身上的灵息强的离谱,甚至比当年小云儿身上的都还要强,不正常,非常之不正常。” “留给云儿,再看。”百里皎的突然说话打断了这再往下延伸的谈话,三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再继续。 “师尊,您回来了。” 百里皎顺手撸了一把小徒弟的脑袋就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直到走到门口才突然停下,转过头对着整理自己头发的小徒弟说,“流霜,过来。” “师尊。” 百里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同样面无表情的男孩子,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手很小,也很凉,这是百里皎的第一感受,但是,很奇怪的,并没有什么感觉。 “行了,走吧。” 这和小孩也没什么关系啊,百里皎正想转身,却被人突然扯住了衣角,幸好平常修炼时下盘稳才没被拽倒,只是稍微有顿了一下的感觉。 百里皎转过身来,低着头看着流霜,也没说话,意思其实就是怎么了。 流霜也清楚,自己的师尊是个少言寡语的性格,这才退后两步,两手大拇指交叉放在额头处弯腰拜了两下。 这是有事相求了,百里皎挑了一下眉。 “怎么?” “师尊,徒儿想参加明年的擢英会。” “为什么?” “徒儿觉得自己有那个实力。” “什么实力?” “成为魁首的实力。” “哦。” “?” “再想想。” “师……”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看着百里皎离开的身影,一只本来在宽大的袖子底下还在滴血的手慢慢地握紧了。 另一边,百里皎在转身的门槛前停了下来,她微微瞥了一眼,方向似乎是刚才被抓过的衣角,但又好像只是眼神随意的一瞥,很快地,门外就连一方衣角也不剩了。 云微桑勉强起身,走到墙边躺着小孩的床旁边,朝问月看也没看直接隔空给他挪了个椅子过来,“正好,坐着吧。” “师姐,这孩子……” “没什么问题,可以说他比你还健康。” “那怎么还是昏睡着。” “在睡觉而已。” 朝问月回手扣上了药箱,“可能是在神陨地那种鬼地方呆久了,身体已经习惯那的消耗了,再回来正常的环境有些不太适应,太累了,让他睡吧。” “好。” “行,那现在说说你。” “我?”云微桑略有疑惑。 “我知道你们绛云一脉的都是少言寡语的性子,而且师伯失踪之前你们就一直奇奇怪怪的,我不多问,只想知道你每次回来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的很严肃,云微桑知道朝问月一直都是个闲散的性子,除了朝问星没见过她对其余的人展现出来过好奇,现下问他一定是十分着急了。 见他不说,朝问月只得再次开口,“在师伯还在时,都是师伯负责你的伤病情况,我们长卿峰从未有过你的任何身体记录。师伯失踪后,又是大师姐每次为你治伤,用的都是那些看起来根本不对你伤的丹药。”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也无意探究,只是这次既然我来了,我就必须对你负责到底。我探过你的灵脉和丹府,说实话,我发现了一些不该属于你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我手底下出一点差错。” 云微桑细细咳嗽着,低着头试图躲避朝问月的视线。不同出一脉,因此他们六位的关系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好,每位师尊有他们自己的秘法传承,每脉流传又有他们自己的缄口密辛,这是每个宗门内不成文的规定。 就像绛云君门内的秘密不外乎他们那位不知为何失踪的师父,也就是绛云君的道侣以及云微桑。盛阳君一脉的密辛是座下为何代代只有一位弟子。而凌空君所为人乐道的就是他所谓的消失的双胞胎兄弟的传闻,以及收的这对双胞胎姐妹。 不止如此,一个门派有一个门派的秘密,一方城池有一方城池的秘密,当然,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秘密,这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探求,也就变成了一种隐秘的行为。它流于行为之下,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保护好自己的,想要知道其他人的。 “师姐,你想知道什么?”云微桑慢慢抬起头,朝问月在他浅淡的琥珀色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朝问月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但她还是捏住了云微桑的手腕,紧接着一丝血红的雾气顺着那有些膨胀的经脉流了出来。 “这是什么。” “魔气。” 朝问月没说话,反而愣了两秒,而后才说,“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说着,朝问月往后退了两步,头偏向还在睡着的幼子方向,“作为交换,你可以问我或者问星一个问题。” 等价交换,是朝氏姐妹的原则,似乎也是她们师尊的。 “好,等我以后有问题会去请教师姐的。” 朝问月提起自己的药箱,在出门前回头,定睛看了一眼云微桑粉色衣衫上不知何时绣上的几片梅花说道,“我会替你做出来。” “麻烦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