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小娃，开局渔村赶海把全家宠上天》 第115章 村霸赵亮 他老伴也赶紧推了他一把。 “老赵！万一大队长家知道了……” 这一喊，让赵大庆彻底清醒。 是啊，大队长如果知道有人要出更高价格买他的船，是会加价呢，还是会暗中使坏赶走买船的人？ 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出，大队长不可能肯加钱的。 于是赵大庆一个激灵，连忙改口：“一万就一万吧！看在你这个小伙子大老远跑一趟的份儿上，我便宜点卖给你！” 一切都在宋海建的预料当中。 他没有带那么多钱，只能先和他们约定好交易的细则。 进行这么大的交易，肯定是要找人公证的。 最有效的，当然是找两个大队的大队长共同出面。 但这么一来，白岩大队的赵队长，一旦生出搞破坏的心思……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宋海建直接提议，明天找个时间到公社进行公证。 公社的领导见证，法律效力肯定比两个大队长高。 在教完赵大庆夫妇怎么躲过大队长的眼线，偷偷办成这件事后，宋海建就离开了。 走到村口时，他还看到了正在和一帮大老爷们侃大山的赵亮。 那群人也瞧见了他。 “那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赵亮问。 他注意到对方是从赵大庆家里来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便询问本大队的人。 见大家都摇头说不认识，赵亮猛地站起来。 不会是来找赵大庆买船的外村人吧？ 这个猜测让赵亮开始着急，他沉着脸朝赵大庆家走去。 在赵大庆家里，两人正在跟儿子讲述这个好消息。 “阿宝，你别怕，爹已经找到一个买家，对方开的价格不错，就算给你治完腿，剩下的钱也够给你再娶个媳妇儿，以后好好过日子……” 就在两人对着床上一脸麻木的儿子抹泪时，外面忽然响起赵亮的声音。 “老叔！” 赵大庆的老伴浑身一颤。 她紧张地攥住儿子的手，看向老伴：“还真被那个小伙子说中了，赵亮这么快就上门了……” “别怕。”赵大庆安慰妻子，“记得那小伙子教的，等会儿照做就是了。” 赵大庆背着手走出房间之前，换上了一副阴沉的愁容。 见到赵亮，他也没什么好脾气：“不是说了我不卖吗！八千八，亏你说的出口！” 赵亮一脸赔笑：“嘿嘿嘿……老叔，别那么大火气嘛。八千八要是不行，不然再加点，九千二怎么样？” 问出这话时，他一直关注着赵大庆的反应。 见赵大庆眉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赵亮心里那块大石头，瞬间落下去一半。 就算刚刚那个面生的小伙子是来买船的，根据赵大庆的表情来看，对方开的价格也没有多高。 这下他放心一些了。 可多出的那四百块钱，他压根不想给。 这赵大庆当初用八千九百五的价格买下船，五年过去，他肯再开八千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赵大庆再不识抬举，他连八千八都不给！ 而这时，赵大庆欣喜过后，一脸犹豫地说：“九千二……给阿宝治了腿，也剩不了多少钱，你再加点。” 真他娘贪！ 赵亮在心里骂了句。 面上借机一板：“老叔，你太让人失望了！我都开到这么高的价格，你还不知足！算了，这船你就留着吧！反正到时候阿宝哥残废了，心疼的也不是我。” 说完，赵亮又转身走了。 他心里已经偷乐了。 这一走，后面赵大庆没办法，还不是只能登他家的门。 到时候他就借口说因为他们之前不肯卖，所以他就把钱花了，现在只能拿出八千五……不，或许可以再多压点价格，先试试开价八千块，赵大庆什么反应…… 赵亮走了，赵大庆才变了脸，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我呸！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刚刚及时清醒，没把那个小伙子吓跑…… 看赵亮那嘴脸，别说是一万块了，就是八千八，估计都是勉强才开的价格。 这一刻，赵大庆更坚定了要把船卖给宋海建的心。 第二天一早，赵大庆就偷偷出门了。 他到公社时，人家还没上班呢。 而宋海建是掐着点赶到的。 “赵大爷，等久了吧？” 宋海建远远看见人，就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没事！你来的正好，公社也是刚开门。”赵大庆说。 坐在宋海建自行车后座的蒲勇华，这时跳下车来。 “这铁疙瘩坐得屁股真不舒服，硌得慌！” 蒲勇华一边嘀咕，一边揉着自己那干瘪的屁股。 宋海建停好车，便为两人互相介绍。 彼此打了招呼，就一起走进公社。 两个小时后，三人出来了。 宋海建边走边说：“大队长，我先送你回去？” 蒲勇华很爽快地摆手：“不用！我等会儿自己走回去就行，人家老赵等着钱用，你赶紧带他进城取钱吧！” 宋海建便看向赵大庆：“赵大爷，你家那边安排好了吗？” 赵大庆便说：“我老伴去找亲戚帮忙了，估计晚点就会从村里出来，我们到路口那边等等。” 昨天两人商定时，就约好了今天到公社办完手续后，便直接把赵阿宝拉到县城，宋海建跟着一块去，取钱交给他们后，他们就能去医院给儿子治疗断腿。 今早赵大庆夫妇是分头行动的。 赵大庆除了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只是她们婆家日子也不好过，除了能帮着出点力，钱方面是半点帮不上忙的。 宋海建和赵大庆在路口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他老伴和两个女儿、一个女婿推着一辆手推车，慢慢地走过来。 赵阿宝就躺在手推车上。 等他们到了近前，赵大庆就问老伴：“没被人发现吧？” 他老伴忐忑地看了眼宋海建，才说：“赵亮在村口瞧见了，他问我们带阿宝去哪儿，我说阿宝的腿拖不得了，我就算没钱，也得先把阿宝送到医院去。” 听了老伴的话，赵大庆看向宋海建：“海建，我们事儿都办差不多了，就算这会儿被赵亮知道，那也没事儿吧？” 然而，宋海建却是皱起眉头。 “大爷，赵亮现在知道你儿子要进医院，肯定以为你不久后要去找他卖船了，毕竟去了医院没钱可不行。” “所以，你今天不能和我们一块儿进城，而是得先回家应付赵亮，直到我兄弟去把船开走。” 赵亮那混不吝的，一定会做出带人拦在码头，不让他们把船开走的事。 所以，眼下还不能松懈！ 第116章 演戏 宋海建骑车追上大队长，跟大队长说明情况后，让大队长带着船的钥匙回村。 为了让大队长速度快些，他把车都让出去了。 之后，几人分成三拨行动。 宋海建和赵家人进城取钱，大队长赶紧回村传话，赵大庆也往村里赶。 好在镇上离他们的距离都差不多，而蒲勇华骑着车，走得肯定比赵大庆快。 回村后，蒲勇华赶紧找了宋生宝三兄弟，还有蒲德名哥几个。 几人听完大队长转述的话后，也不敢耽搁，赶紧借了自行车赶往白岩大队。 由于海兰那辆车骑去学校了，所以村里目前只有两辆车，最后只去了六个人。 最小的德安没能赶上热闹，还觉着挺遗憾的。 白岩村，赵大庆先回家一趟，然后就步履匆匆往大队长家去。 赵亮见他上门了，心里那点怀疑又压了下去。 赵大庆谨记宋海建的交代，在赵亮面前表现得十分挣扎，就是那种明知道只能把船卖给他，却又不甘心拿到这么低的价格。 就在他和赵亮进行价格拉锯战时，宋生宝几人到了白岩大队。 他们直接向白岩村的人打听赵大庆在哪儿。 然后，村民就领着几人来到赵亮家门口。 “大庆啊，这帮小伙子找你。” 屋里的赵大庆心跳漏了几拍，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 而这时，赵亮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他率先出声：“你们几个，找我老叔干嘛？” 赵大庆也屏住呼吸看着这帮小伙子。 六人来之前就说好了，一切听宋生宝的。 所以此时，其他人都沉默着，只有宋生宝皱眉道：“我听说，赵大庆有艘船要卖？我们是来买船的，带我们去看看船。” 闻言赵大庆没吭声，而是先看了看赵亮的反应。 “买船？你们是哪里的人？”赵亮一脸不屑，“我老叔那船已经有人了，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可他话音刚落，赵大庆就开口了：“阿亮，九千八，只要你再加一千块，这船就卖给你。” 闻言，赵亮顿时不爽地看向他。 “老叔，你看我像冤大头吗？” 赵大庆却镇定地说：“你不愿意，那我只能把船卖给别人。小伙子，你们能不能给我九千八？” 后面那句话，他是望着宋生宝说的。 宋生宝爽快道：“那当然了！我听说你的船很大，又是当初花了八千九百五买的，还是要名额才能买到的船，这么珍贵的船，我要出一万块买！” 本来，赵亮对这帮人还挺提防的，真以为他们是来买船的。 然而，在对方说完这话后，赵亮看着赵大庆突然恍悟！ 好啊！ 这老家伙在做局坑自己呢！ 我就说，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怕不是专门去哪儿找了这几个毛头小子，来给自己挖坑的吧？ 他大概是猜到自己想要压价了…… 所以叫来这帮人，假装要买船，这样一来，自己就会心慌，同意按照他提出的价格买船！ 而赵亮之所以这么肯定自己的猜测，就是因为对方知道的太详细了！ 如果真是外村的人，不可能这么清楚，连赵大庆当初买船的具体价格都报得出来。 连本村的年轻人，都不一定知道这个情报！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这些信息是赵大庆主动跟他们透露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自己面前重申这船的价值，好让自己产生紧张感，失去判断相信他的骗局。 刚才他们说要买船时，赵大庆没有半点惊喜，反而偷偷看了自己两眼，这就是证据！ 想到这里，赵亮心里冷笑一声。 真是个狡猾的老头！ 而这时，赵大庆焦急地催促：“阿亮，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他们真要出一万块买我的船！如果你愿意加钱，我可以考虑把船卖给你，毕竟我们才是一个大队的人，就算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也不能便宜了外人。” 此时，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大家都看到了赵大庆和赵亮交谈的画面。 赵大庆见赵亮不说话，语气愈发急促：“阿亮，没有九千八，你起码给九千五吧！阿宝已经送去医院了，实在是拖不得了！” 见此情景，赵亮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九千五，那比自己的预期足足高了七百块！ 更何况，这老家伙居然敢做局坑他！ 这下，更不要怪他手下无情了！ 他非要逼得老家伙求着自己买船，并且到时候任他开价！ 于是，赵亮就似笑非笑地说：“老叔，要真有人一万块买你的船，那我也不好拦着你啊！你卖吧，我反正只能给八千了。” “八千？”赵大庆脸色一黑，“你昨天不是还说八千八吗？” 赵亮耸耸肩：“昨天八千八你不答应，我以为没戏了，就把钱花了。现在，我手头只有八千块，你如果答应呢，我马上把钱给你。” 此话一出，赵大庆气急败坏：“你不要后悔！这些人可是给我开一万块的价格！我本来是想看在同大队的份儿上，优先卖给你的，现在是你不要的！” “行啊，那你让他们给你一万块呗，买东西嘛，本来就是价高者得，只要他们拿得出这个钱。”赵亮大喇喇地说，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见状，村民们都出声劝赵大庆。 “大庆啊，既然阿亮都这么说了，那你就把船卖给别人吧，一万块确实是不小的数目，大队长家里拿不出来，那也没办法。” “是啊，阿亮也是不想阻拦了你的发财路，你就卖给别人吧。” 赵亮听着村民的这些劝说之言，差点没笑出来。 他轻飘飘地问：“老叔，真有这么一个买家吗？你确定他们不是骗子？” 宋生宝几人这会儿就不说话了。 而赵大庆脸色铁青地站起身，对着他们几个强撑道：“走，我带你们去码头看船。” 宋生宝几个面面相觑，随后跟在了他后面。 此情此景落入赵亮眼里，那就是赵大庆还在强撑着做戏。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贪心不足的老家伙，真以为我赵亮傻啊！？” 一万块，就凭那几个毛头小子？ 赵大庆要演戏，也不找几个老家伙，至少老家伙说要拿出一万块买船，他还会相信几分。 而赵大庆和宋生宝等人离开赵亮家后，却是都换上了另一副神色。 “事情居然这么顺利？那个赵亮听说我们要来买船，没有一点反应？” “海建是不是顾虑过头了？” 然而，只有赵大庆明白，事实恰恰相反。 第117章 庆祝新船到手 事情之所以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他们演的这出戏，针对性太强了！ 赵亮的性情和思维模式，被宋海建摸透了！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越是要遮遮掩掩的时候，他越光明正大。 结果赵亮真被自己绕进去了！ 赵大庆心里也十分吃惊，同时暗暗佩服那个小伙子。 这么一来，他们不仅能顺利完成交易，而且当着大伙儿的面，让赵亮亲口说出不要船，让他卖给别人的话。 事后，赵亮得知船真被自己卖给别人后，也没有任何理由找自己麻烦了。 六人推着自行车跟随赵大庆到了码头，上了他的那艘船。 赵大庆颇为不舍地抚摸着船身。 “以后，你就是别人的船了，要好好航行啊……” 宋生宝几人，则是把船上的东西收好，将自行车安置妥当。 “大爷，这船上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要拿走的？” 赵大庆摇摇头。 “不需要了，我儿子腿坏了，以后就算接好也不适合再出海，留着它们也没用，全都送给海建吧。” “行。” “这船你还不会操作吧？我先教教你。” 随后，赵大庆就在船上认真地教宋生宝如何开船。 宋生宝跟着父亲出海好多年，开船不在话下，这也是为什么宋海建点名要让他来的原因之一。 他仔细地学习着如何控制这艘船。 此时，赵亮大概是觉得他们戏演的差不多了，该自己出场收割了。 便慢悠悠地出了家门，朝码头走去。 他已经想好，等会儿看到赵大庆要怎么挖苦他了。 “老叔啊，不是说他们要买船吗？怎么没卖啊？一万块还嫌少啊？” 想着想着，赵亮自己乐出了声。 然而，正当赵亮即将走到码头时，恰好看到赵大庆那艘船驶离码头。 赵亮心里一阵困惑。 紧接着，就瞧见赵大庆一个人回来了。 赵亮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他脑中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难道那帮小子真是来买船的？！ 这个念头让赵亮心中一慌，连忙扔了剔牙的木签，快速朝赵大庆走去。 “老叔！” 赵亮声音尖厉，透着些许气急败坏。 ——前不久在他家里，是赵大庆气急败坏，想不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 赵大庆听见他的声音，只是抬了抬眼皮，神色淡淡。 “哦，阿亮啊，什么事？” “你船呢？”赵亮锐利的目光逼视着他。 赵大庆皱眉：“卖了啊！” “卖？卖！？”赵亮逐渐拔高音量，“你卖给谁了？！” 赵大庆瞬间也来气了：“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就他们啊！人家开价一万块，我还特地跟你说了的，让你加价，你不愿意啊！你让我卖的！” 此话一出，赵亮脑子嗡嗡作响。 这，这竟然是真的？ 赵亮无法接受！ “你怎么能卖！那是我的船！”他愤怒地脱口而出。 赵大庆猛然瞪大眼睛：“你的船？什么时候成你的船了！？” 赵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可他依然愤怒和心焦。 当即说：“走！卖给谁了，你要回来，那船是我要买的！” 他拽着赵大庆就走。 赵大庆怒不可遏，一把甩开他的手。 “赵亮！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那是老子的船，不是你的船！刚刚老子是不是给你脸了？是不是提醒过你了？老子让你加钱，加到九千五你都不肯！现在有人一万块买走，你让老子去要回来？凭什么！” 赵大庆平时看着挺老实的，这一发飙，赵亮都没想到。 而赵大庆看他还好意思跟自己发火，也是满肚子怒火，便气得甩手离去。 等走到大队部，在人多的地方，赵大庆就故意大声地骂骂咧咧。 这也让村民们得知了赵亮的无耻行径。 “赵亮这小子，最近几年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 “大队的东西是集体的，他怎么搞得像是他家的财产一样？” “何止啊！现在连人家大庆的船，赵亮都要霸占了！” “大庆卖船也是给他面子的，有人开价一万块，他肯九千五卖给赵亮，是赵亮自己不愿意出钱，硬是要压到八千块，大庆这才气得转头把船卖给了外人。” 村民们的议论，自然也传到了赵亮的父亲，赵大队长的耳里。 当天下午回家后，赵大队长把这个儿子狠狠骂了一通。 “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子把路都给你铺好了，你折腾两天，居然还让外村人把船弄走了？” 面对父亲的震怒，赵亮也是满脸不甘。 “我也没想到……我以为那是赵大庆故意给我做局……” 他的狡辩听在赵大队长耳中，却只是失败者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赵大队长把儿子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勒令他查出是谁把船买了。 赵大庆那艘船，品质之高，他必须要弄到手里！ 而这个时间，赵大庆已经赶到县城医院了。 当他找到儿子所在的病房，从老伴和两个女儿口中得知，宋海建已经把一万块钱都给了他们时，这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与此同时，宋海建回到了村里，也在宋生宝等人的带领下，踏上了这艘来之不易的大船。 这船的鱼舱容量和整体，都比蒲长征那艘船大，速度也更快！ 有了它，宋海建终于可以捕获金枪鱼了——当然，必须要提前备好冰块，鱼一上船就得放血，放进鱼舱里冷藏。 也就是说，宋海建以后要捞金枪鱼，得先找好买家。 别人预定了，他才出海捕获，到岸了立刻交货。 虽说还是没有带冷冻库或者养殖舱的船方便，但起码容量和马力都升了很多级，以后出一趟海的收获也将翻上数倍。 “生宝哥，今天多亏你们了，晚上到我家吃饭去，庆祝一下我买新船。” 得到这么一艘好船，宋海建心情大好，当即揽着堂哥的肩膀笑道。 宋生宝却觉得他大题小做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啊？我看那赵亮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他态度特别爽快。” 宋海建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做解释，只说：“等着瞧吧，这事还没完呢。” 赵亮那家伙，十有八九是要找上门来，逼自己把船让回去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混混。 谁让他有个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爹呢！ 当晚，宋海建亲自下厨，做了两桌好菜。 海兰海生还没放假回来，家里只有他和母亲。 但今天高兴，他特意邀请了蒲家的那几个兄弟，还有几个堂哥和大队长一家过来。 只是，当蒲德名——蒲德功和蒲德成跟着大伯出海，至今未归——带着三个弟弟到来时，宋海建抻长脖子往他们身后看了半天。 第118章 她好像大度不起来了 “你看什么？” 蒲德名狐疑地问。 宋海建扫他一眼：“就你们几个来了？” 蒲德名顺口道：“不然还有谁，大人不可能来的。” 宋海建皱眉，看了眼蒲德平，然后把人拉到一旁。 “阿平，我不是让你喊你二姐吗？” “啊，我忘了……”蒲德平一脸呆滞。 宋海建嘴角抽搐，深吸一口气，才道：“给我回去，把人叫来。” 蒲德平顿时垂头丧气：“哦……” 他已经看到桌上那么多好吃的了，口水都流了两斤，结果不让吃，还得回家一趟！ 等他过来的时候，说不定肉都被吃光了…… 蒲德平越想越气，双腿舞得飞快。 十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此时，众人已经就座，还剩了两个空位。 其中一个空位就在宋海建身边。 蒲德平进屋后，宋海建立马抬头。 蒲德平摇着脑袋，大喘气道：“二、二姐说，说不来了……” 闻言，宋海建瞬间拧眉。 不来？ 这不像是十三的性格。 宋海建起身走到他面前，拽住迫不及待要去吃肉的少年：“你二姐最近生我气了？” 蒲德平一脸茫然：“啊？我不造啊！你俩吵架了？” 宋海建看他不像是装的，更加纳闷了。 到底怎么回事？ 由于心里牵挂着这事，吃饭的时候宋海建也没多大兴致。 大家夸他有本事也好，对他进行一番祝福语也好，他都是扯扯嘴角说“谢谢”，实则并没有太听进去。 吃饱喝足，大家聊得也尽兴了，就相互搀扶着离开。 送走客人后，宋海建进厨房，又炒了两个菜，然后装到了篮子里。 “妈，我出去一趟。” 正在屋里收拾碗筷的冯玉芬，探头叮嘱：“你早点回来，别又害得村里人说十三的闲话。” 宋海建脚步一顿。 连母亲都知道……？ “嗯。” 宋海建没有狡辩，而是默认了。 来到蒲家，那条刚生了狗崽子的大黄狗，听见有人来了立马爬起来，警惕地看着院外。 直到宋海建出现。 看到熟悉的人，大黄狗才放松下来，屁股后面的尾巴开始摇起来。 宋海建将手里提着的一包食物残渣，扔到大黄狗面前，“大黄真听话，赏你的。” 大黄狗低头享用起食物来。 窝里的小狗崽闻到味儿了，也一扭一扭地走出来，想要跟妈妈抢吃的。 可惜它们太小了，奈何不了这么大块的骨头。 宋海建走到蒲十三住的那屋。 此时夜已深了，其它屋的人似乎都睡了，只有这屋窗户里还透出光亮。 宋海建在窗户外面，轻轻敲了敲。 屋里正在奋笔疾书的蒲十三，听见敲窗的声音，嘴角不由得勾起。 她赶紧起身，准备开窗户时，才想起来照了照镜子，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辫子和衣服。 做完这些，她才把窗户打开。 果然，就看到宋海建站在外面。 他冲她举了举手里的篮子。 又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蒲十三抿着唇偷笑，小幅度地点点头。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端着煤油灯，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房门。 蒲十三来到屋后，宋海建就站在黑暗里。 等她小跑过去，宋海建压低声音问：“让你来吃饭，你怎么没来？” 蒲十三也用气音回答：“他们说，我要跟你保、持、距、离……我不敢去。” 宋海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正当他哑言时，蒲十三又兴冲冲地做嘴型：“你的新船，我想看！” 宋海建看了看手表：“这会儿九点多了，会不会太晚？” 可蒲十三疯狂摇头，“只有晚上没人，我才敢去你的船上。” 这话说的，怪心酸的。 宋海建无法拒绝，便让她把煤油灯灭了，放回屋里。 “我有电筒。”他道。 蒲十三便乖乖照办。 等她放好灯出来，两人便轻手轻脚地朝码头走去。 村里的狗可不像蒲家的大黄一样给面子，听到他们的动静后，不停地汪汪汪。 两人只好把电筒给灭了，免得被村民撞见，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直到出了房屋密集地，两人才敢打开手电筒和说话。 “阿建，我听阿平说你这船花了一万块呢，是真的吗？” 蒲十三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海建没有隐瞒，“对，是从白岩村一个大爷那里买的，他家……” 他把赵大庆家里的情况说了下，连带着这艘船的来之不易，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蒲十三听的时候，在紧张的地方都会不由得屏住呼吸，等他说完，瞬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阿建，你好聪明啊！为什么你的脑瓜子这么好使呢？” 这样纯粹的目光让宋海建非常心动。 他轻声说：“从小到大，你都这么夸我，我真有那么厉害吗？” “那当然啦！不信你去问海兰和海生，他们肯定也和我一样，都觉得你特别棒！”蒲十三毫不犹豫地道，语气非常果断。 宋海建幽幽道：“哦？你和海兰海生一样，都把我当成一个很厉害的哥哥？” 蒲十三突然怔住。 宋海建却没停下脚步，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她还在原地发呆。 “好了，我逗你玩的，赶紧走吧，给你炒的菜都凉了。” 蒲十三这才回神，快步跟上去。 可她一直盯着宋海建的背影。 恍恍惚惚地想：阿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这是随口的一句话，还是别有用心的一个问题？ 一直到上了船，亲眼见识到这艘新船巨大的体型，蒲十三被惊愕的情绪所淹没，以致没了胡思乱想的余力。 “哇噻！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船！比我阿爸的船都大！” 蒲十三兴奋得在船上跑来跑去。 宋海建将篮子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在船上用来吃饭的小桌子上。 “别看了，赶紧来吃。” 在他的招呼下，蒲十三才老老实实地过来坐好。 两道菜还散发着热气呢。 蒲十三看到后，迟疑地问：“阿建，这是你专门给我准备的吗？” “不然呢？” 闻言，蒲十三心口狠狠被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灯光下，宋海建正垂着眉眼，为她盛汤。 蒲十三的眼眶突然就热了。 她瘪着嘴抽着鼻子说：“阿建，我不想去考大学了……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么好的阿建，万一她不在的时候，真的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她发现，她好像不能像之前那么大度，觉得就算阿建有了喜欢的姑娘也无所谓了…… 第119章 安慰的抱抱？ 宋海建早已听过类似的话了。 即便如此，这一刻，他的目光还是柔了下来。 心像是被融化了一样。 大学是她念念叨叨的理想啊…… 可在她心里，自己甚至比她多年的梦想还要重要。 “突然这是说什么胡话？好好复习去。” 宋海建的语气里听不出责怪，反而是充满了无奈。 “我不是说了，会陪你去考试吗？” 蒲十三把头扭到一旁，偷偷地抹了抹眼泪。 “芬姨都告诉我了，你不会去参加高考的。” 她镇定地说，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我本来想，就算你不参加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四年嘛，读完大学我再回来就好了，但是，但是……” 可实际上，她根本没有经历过离别。 又如何知道分别四年，是什么样的滋味？ 只是在刚刚那一瞬，蒲十三似乎想象到了分开的日子，将会多么的难熬。 这才会忽然口出惊人之语。 宋海建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他的理智和冲动正在激烈斗争，要现在就捅破吗？ 要告白吗？ 他很清楚，一旦他说出口，以蒲十三的个性，十有八九是很开心的。 她会沉浸在喜悦中，对于即将到来的考试，也就几乎不在意了。 但…… 这是他想看到的吗？ 见过前世蒲十三耀眼的样子，他忍心拉她入凡尘？ 她本可以十分出色的…… 宋海建的沉默，让蒲十三渐渐感受到了失落，以及一股难言的羞惭。 当隐晦的爱意得不到回应时，只会让人变得更加退缩和不自信。 蒲十三心慌意乱之下，便试图遮掩：“我，我是怕到时候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上大学，适应不了，才会希望你跟我一起去考的……” 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去，两手捏紧衣角，眼泪偷偷往下掉。 蒲十三使劲眨眼，想快点把眼泪眨干，万一被阿建看见了，她要怎么解释呀？ 死眼泪，快点憋回去呀！ 她真想伸手去擦干这讨厌的泪水，可她浑身僵硬，根本不敢乱动。 就怕被宋海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却不知，宋海建那么了解她，其实已经发现了。 宋海建喉结上下滚了滚，终究是冲动盖过理智，转身一把抱上去。 这一抱，蒲十三整个人就像是被点穴了似的，偷偷涌出泪水的双眼蓦地瞪大，呆呆的，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拥抱，毕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平时打打闹闹的次数不会少。 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让两人心口酥软，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宋海建不自觉地收紧手臂，而他怀中的姑娘在呆滞过后，娇羞的血色染红双颊和耳根，她依然是浑身僵硬不敢乱动，但这回心跳如小鹿乱撞，脑中炸开的是欢喜而不是丢脸的尴尬。 谁都不敢动。 甚至不敢出声。 黑暗中，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至少在他们感觉是这样的。 最后还是宋海建先松开手。 蒲十三这时偷偷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借着气死风灯昏黄的灯光，她红着脸颊和宋海建四目相对。 蒲十三立刻像是做贼一样收回视线，垂头盯着桌面，无措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便抠着桌上凸起的木刺。 她心里欣喜之余又很纠结，更乱了。 为什么抱我呢？ 是安慰我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哎！ 蒲十三陷入苦恼之中。 这个时候，一双筷子被塞到她手里。 她抬起头看去，宋海建正神色如常地看着她：“别胡思乱想了，快点吃饭，吃完回去好好睡觉，明天继续认真复习。” 听到这里，蒲十三那颗怦怦乱跳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了。 啊…… 阿建让她继续复习，考大学？ 难道，刚才阿建是猜出她的心思，所以拥抱她，表示安慰？ 阿建这是拒绝她了？ 蒲十三想到这里，脸上的血色眨眼间褪去。 可今晚丢的脸够多了！ 蒲十三也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 所以她强行装出没事的样子，“哦。” 蒲十三沮丧过后，便是一阵赌气。 要不是粮食和心意不能辜负，她肯定直接下船了！ 但这会儿还必须先吃完再走！ 于是蒲十三气鼓鼓地用风卷残云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就把宋海建准备的食物吃完了。 看得宋海建都愣在原地。 这时，蒲十三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 蒲十三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她嘴里含着最后一筷子菜，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在家没吃饱？” 宋海建心想，我心里光惦记着你为什么没来了，哪有心思吃？ 不过，这会儿吃都吃完了，他也不好再说。 只能委婉地关心一下：“你肚子还好吧？不觉得撑得慌吗？” “轰！” 蒲十三的脑袋轰的一下爆红！ 这一刻，她真想大哭一场！ 崩溃了啊家人们！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蒲十三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快速把碗筷收好，说了一句“谢谢很好吃”，就拔腿逃难似地跑了。 宋海建只是迟了一会儿，人就跑下船了。 他赶紧把东西装进篮子提上，熄灭了船上的灯，再拿着手电筒追了上去。 本以为没有手电筒，蒲十三寸步难行，然而这姑娘对村子的环境早就熟记于心，借着顶上的月光跑得和兔子一般快。 宋海建愣是追不上。 但他在蒲家外看到十三进了屋，至少一颗心是落回肚子里了。 宋海建松了一口气，摇摇头，“看来我这把嘴真不行，以后还得在这方面多下工夫研究。” 他大概也看得出来，十三是被自己气跑的…… 哎！ 真要命！ 两辈子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现在让他去讨姑娘家欢心，还真是有点棘手。 宋海建转身朝家里走去了。 而在他身后，蒲十三从门缝里偷偷看到手电筒的光，在她家外面停了一会儿后，才掉转方向离得越来越远。 蒲十三这才蹑手蹑脚地关上门。 然后一脸懊恼地扑到床上，脸埋进了被子里。 再抬头时，是懊丧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完蛋了，完蛋了啊！ 我这个就叫一厢情愿吧？ 人家把我当妹妹，不忍心伤害我，我却老是……呜呜呜！ 第120章 失恋的蒲十三 蒲十三“失恋”了！ 她第二天起床后，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干尸，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加有气无力的样子，还让蒲德就以为自己见鬼了。 “我干！” 正蹲在房檐下刷牙的蒲德就，在蒲十三“飘”出来时，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结果被吓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他脚上的草鞋都被甩飞了，反应过来后大骂：“蒲十三你有病啊！一大早的怎么跟鬼上身一样？吓死我了！” 嘴里的牙膏沫喷了蒲十三一脸。 换做平时，这会儿蒲十三早就上手跟他掐架了，就算不打起来，也要叉腰跟他对骂。 但今天的蒲十三只是扫了他一眼，就顶着满脸牙膏沫去了水缸旁边，舀了一勺水后放到石墩上，然后弯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脸盆里。 她脸浸在水里半天没动静，蒲德就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丢！你搞毛啊？骂你两句你就想淹死自己来赖在我身上吗？” 说话间，蒲德就赶紧上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从脸盆里“拔”起来。 蒲十三吃痛，伸手去抓他的手，终于有了活人该有的反应。 “蒲德就！” 蒲十三气愤地大吼出声。 然后两个人又在院里你追我赶，像往常一样干架的阵仗。 厨房里做饭的蒲家阿奶，像是听不见似的。 这两个死家伙，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见面就掐得跟乌鸡眼似的！ 她一把老骨头了，懒得管！ 爱咋咋的。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了。 蒲德名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昨晚喝多了，睡了一觉起来头还有点疼。 他准备去用冷水洗把脸，结果蒲德就冲到他后面，拿他当挡箭牌。 两人就围着他转起了圈圈。 蒲德名被烦得不行，一脚踹上蒲德就的屁股，“走走走，要打一边儿打去，别碍事。” 蒲德就借着这股力道直接冲出了家门。 “蒲十三你个疯子，这么疯跟个泼妇样，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他这话本就是吵架时的气话，往常也没少说类似的话，蒲十三每次都嗤之以鼻。 可这一回，蒲十三听了后像是被戳中痛点了，浑身一震。 然后她就呆呆地站在原地，蒲德就正纳闷今天怎么没听见她反击，下一秒身后响起了一阵崩溃的哭声。 等他回头，就见蒲十三一边哭一边扭头冲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蒲德就脚步一顿，傻眼了。 蒲德名也皱眉了。 他瞪着院外的堂弟：“阿就，回来！” 厨房的蒲家阿奶探出一颗头，拧着眉看了看十三那屋，又看了看蒲德就。 紧接着，对着孙子破口大骂。 “要死了你！有你这么当哥的？你跟你妹说什么鬼话咧？” 蒲德就一脸震惊：“我、我没说什么啊？” 平时不都是这样吵的吗？ 也没见她哭啊！ “你自己嘴巴贱，一早就惹人家干什么？”蒲德名在屋里可是把两人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要是两人没事还好说，可今天十三都哭了。 蒲德就挨了一顿呲，简直欲哭无泪。 就连吃早饭时，蒲十三也没出来。 阿奶去喊她吃饭，她说自己不饿，不想吃！ 蒲德就还想着将功折罪，去给她送饭，在门口让她开门，蒲十三闷闷地说“不要”。 然后他就急了：“哎呀你闹什么脾气嘛！我又没说错，你一个姑娘家还天天这么泼辣，跟男人打架，传出去确实是不会有人要你的啊！我这也是……” “为了你好”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屋里又响起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哦豁！ 本来没打算干涉的阿爷，气得直接拿着烧火钳出来了。 蒲德就在听见哭声时，心里就知道坏菜了！ 果不其然一扭头，就看到阿爷拎着烧火钳气冲冲地过来。 蒲德就大惊失色，赶紧端着饭菜冲出家门。 蒲家阿爷在后面追了几步没追上，铁青着脸又回去了。 而刚从地里回来的张翠花、蒲建军和周翠兰两口子，在听说这件事后，也都没给嘴欠的蒲德就好脸色。 蒲建军这个亲爸还揪着他的耳朵狠狠训了一通。 “那是你妹，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麻烦你懂点事，跟你哥哥们学学行不行？我也不求你能有人家宋海建一半的本事，我只希望你不要一天到晚的张着嘴巴乱讲，早晚有一天你这张嘴要害死你！” 而张翠花和周翠兰这两个婶婶，则是敲响了十三的房门。 听见是婶婶们的声音，蒲十三还是给面子地开了门的。 主要是她也听见了外头闹哄哄的，知道这会儿大家都在教训蒲德就。 所以开门之前，蒲十三就整理好心情，擦干净脸。 出来后，蒲十三先对着两个满脸关切的婶婶打了招呼。 然后走到院子里，对三叔和阿爷阿奶说：“我没事了，不关他的事。” 蒲德就听见这句话，犹如天籁，顿时感激涕零地看着她。 没想到，他爸更是来气。 “看看你妹，再看看你！” 蒲建军这也算是借题发挥，平时太忙都没时间管教儿子，趁今天好好给儿子上一堂思想品德课。 “十三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三婶周翠兰关心地询问。 蒲十三摇摇头，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最近复习压力太大了，所以情绪有点失控，不怪四哥。” 那边，被扯耳朵的蒲德就歪着脑袋，指着蒲十三的方向大喊：“爸！爸你听见没有，十三说了不关我的事啊！” “你妹那是护着你，你心里倒是一点数都没有！” 这下挨的揍更狠了。 看得蒲十三反而替他担忧起来，“三叔，真不是四哥的问题，你别打他了……” 周翠兰一把挽过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屋里走：“别管你哥，他皮实得很！而且他嘴巴欠，也确实该教训教训了，省得以后祸从口出。走，进屋吃饭去。” 进屋刚坐下，阿爷就背着手慢慢地走进来。 然后藏在背后的手，就递到她面前露出一个鸡蛋。 阿爷把鸡蛋放她手里，“吃，吃好才有精力学习，以后每天都让你奶给你煮个鸡蛋。” 第121章 向母亲坦白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宋海建。 第二天早上，送完货回来的冯玉芬，刚去菜地摘了把蔬菜。 看到儿子眼睛底下两团黑眼圈，她担心地说：“海建，你昨晚没睡好啊？” 宋海建“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走到院子里洗漱。 “今天海兰海生就回来了，海建啊，你在家休息两天再出海。” 冯玉芬怕儿子刚买到新船，就迫不及待出海试航，所以用海兰海生要回来的消息，拴一拴他。 宋海建那塞满蒲十三的脑子，这才慢慢思考起正事来。 他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了，灌了一口水进嘴里，仰头咕噜咕噜几下，然后吐到地上。 “妈，我跟你说件事。” 坐在门口边上择菜的冯玉芬，头也不抬：“什么事啊？” “现在雨伞厂自己磨米浆了，你一天也就送点生蚝花蛤，赚的不多还累，我就想，这货我们不供了。” 冯玉芬一听这话，马上着急地反对：“我不累！不行啊海建，我们不能忘本，这买卖当初也是你好不容易求来的……再说我要是连这点事都不干了，一天天的就成了闲人了。” “妈你别急，你先听我说完。” 宋海建一早就猜到母亲会有这反应，他不疾不徐地道。 “家里如今两艘船，我得再雇几个人手，到时候捞上来的鱼多了，光凭我们县城的供销社是吃不下的。” “所以，我打算每次都拿出部分海鲜，加工制作成干货，也就是晒成鱼干，这方面你有经验，这两年家里吃不完的鱼虾蟹，你不都弄成干货了吗？” 冯玉芬听糊涂了：“那是你让我弄的啊，有的我也不会，还是你教我的。” “对，反正你现在做这些都熟练了，为了不让我们捞上来的鱼虾浪费，妈，你还是留在家帮我的忙吧。” 儿子都明说需要自己帮助，那她还能说“不”？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一个人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尤其是天气热的时候，那些鱼啊虾的，不在一定时间内处理完就会臭了。” “嗯，你看我们大队有没有哪些妇女同志，平时不怎么下地的，让她们来家里帮帮忙，私底下给她们按日算工钱。” 宋海建有条不紊地说完，发现母亲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跟妈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早就想好要这么干的？” 不然两年前就开始领她晒鱼干虾干？ 还有那蟹肉干，处理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当时她就纳了闷，干嘛不直接卖了，要留在家里晒干了吃。 这都过去两年，可算知道原因了…… 她这儿子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冯玉芬好笑又无奈，尤其是看到儿子嘿嘿笑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行吧，那我明天就去跟杨科长说一声，在那之前，我得先找到人替换，不能影响到人家厂里。” 宋海建点点头，“就找蒲家的两个婶婶吧。” “婶婶？”冯玉芬好笑地看着她，“她们都比我大，你不是一直叫伯娘吗？” 宋海建：“……” 这是重点吗？ 可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了，冯玉芬自然也想趁机摸清楚儿子的心思。 她看了看院外，没人路过，于是压低声音。 “海建，你老实跟妈说，你跟十三妹是什么情况？” 宋海建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打直球了。 冯玉芬明显不是第一天对这事暗中上心的。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了解你？以前你们小，我也没多想，但现在你们长大了，看你们相处的样子，不像是普通的发小。” 说到这里，冯玉芬的语气和表情都严肃了一些。 “儿子啊，你要真对十三妹有那心思，你趁早跟妈说，妈早早找人去提亲，把你俩的事儿定下了。” “十三妹是个女孩子，你俩这么要好，外面不知道多少人议论，这对她的名声很不好，我们可不能拖累了人家呀！” “你长征伯和兰姨对我们都很关照，我们不能在这种事上面失了分寸，害了人家闺女，伤了他们的心。” 冯玉芬早先不问，也是自己无法确定。 但真当她仔细观察，就会察觉到两个孩子确实有种两小无猜的亲密感。 往常他们小也不会多想，就跟哥哥妹妹一样嘛，可都大了还这样，也怪不得村里人要说闲话。 宋海建并没有选择当缩头乌龟。 母亲话音落下后，他很爽快地承认：“妈，我要娶她当媳妇儿。” 这话一出，老母亲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冯玉芬高兴得跟要过年似的，拍着大腿哈哈笑。 “好啊！我就说我没看错！那行，你俩都大了，我这就找媒婆去上门提亲！” “别，等等。” 宋海建看母亲这股欢喜劲儿，连忙叫停。 冯玉芬不解，“怎么了？” “妈，十三要考大学的。”宋海建很无奈，“我不希望她分心。” “啊？你不考大学，就眼睁睁看着她去考啊？” 冯玉芬顿时担忧了。 “儿子，十三妹性格好长得还好看，成绩又比你强，你说，这要是上大学去了，大学多的是男青年，到那时一堆人追求，人家还记得你宋海建是谁吗？” 她至今还记得，那年母亲带着二弟登门逼她改嫁，看到母亲打她，才七八岁的小丫头抄起扫帚就冲进来打那老太太。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对这孩子打从心底里喜欢上了。 只是两家的关系太近了，她反而没想过让十三妹当儿媳妇，毕竟她内心里这已经是半个闺女了。 眼下既然知道儿子中意人家，她恨不得赶紧把亲事定下，生怕那么好的儿媳妇被人抢走了。 偏偏她儿子还十分淡定。 “不会的妈，就算她去上大学，我也不会让别人接近她。” 而且上辈子的事情，足以证明他们对彼此的心。 如果不是方蔓蔓那个无耻的女人…… 那他和十三上辈子就在一起了。 冯玉芬只觉得儿子太盲目自信了，她都忍不住对儿子翻了个白眼。 见状，宋海建只好叹息道：“妈，十三想上大学，她成绩那么好，我不希望拖她后腿。” “即便她去上大学，我也愿意等。我想看着她圆梦，想让她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找寻到自身的价值，这样的人生才没有遗憾。” “如果现在就让她知道我的心思，那她会毫不犹豫就放弃考大学，毕竟——” 说到这里，宋海建无奈一笑。 “毕竟，她太黏我了。” 第122章 冯玉芬欢天喜地准备提亲 “可是，她完全可以共同拥有大学和我，为什么要让她放弃其中之一呢？只是晚四年结婚而已，我等得起。” 冯玉芬听完，眼里竟然闪烁着泪光。 看得宋海建怪尴尬的，不知所措地问：“妈，你干嘛哭了？” 冯玉芬含泪笑了笑，“没什么，我想到你爸了。” 这下，宋海建沉默了…… 冯玉芬擦了擦眼泪，“唉——不愧是他儿子啊！妈相信，你们要是结婚了，你一定会对十三妹很好的。” “放心，你们之间不存在婆媳矛盾，我也不用在妈和老婆中间二选一。”宋海建赔笑道。 冯玉芬啐了他一口，“我疼她还来不及哦！十三妹才几岁就知道护着我了，那时只当她心善，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缘分。” 越想越开心，冯玉芬好像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和丈夫的影子。 “哎呀，不行！我还是得赶紧去找媒婆了！” “现在？”宋海建还以为给母亲说通了，怎么…… “你别担心，妈心里有数！”冯玉芬笑呵呵道，“妈找媒婆，偷偷跟你长征伯和兰姨说，免得他们不知情，把十三妹定给别人家了怎么办？” 宋海建一怔。 还可以这样？ 由于长征伯和兰姨都很尊重两个女儿的意愿，所以，宋海建一直是想着等他告白了，和十三确定关系再去提亲。 完全没想到，还能背着十三先提亲…… “这……他们会答应吗？” 一时间，宋海建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冯玉芬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管，我先排队的，等十三要议亲的时候，就得第一个考虑我家。” 宋海建：“……” 妈，你以为这是在供销社买东西啊？ 然而，冯玉芬还真的开始为提亲做起准备了。 她先是偷偷找周翠兰打听，附近十里八乡哪个媒婆名声好。 周翠兰一听，这是要给宋海建定亲了？ 她想到自家侄女。 于是旁敲侧击地问：“海建看上哪家姑娘了啊？” 冯玉芬听了，神秘兮兮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随后，冯玉芬小声道：“我偷偷跟你讲了，你可不要往外传——是真的不要传！” 看她表情严肃，周翠兰郑重答应。 冯玉芬便附在她耳边说：“我家海建啊，看中你大哥家的十三咯！” 周翠兰愣了几秒。 随即心中一阵激动。 她忙扭头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冯玉芬笑眯眯地说，“不过啊，十三要考大学，海建不想让她分心，所以这事儿必须保密。万一让十三知道了，耽误她上大学，那我们的责任就大了！” 闻言，周翠兰恍然大悟！ 紧接着就是狂喜。 “哎呀，可太好了！” 看到她这个反应，冯玉芬内心那一点不安，也就消失殆尽了。 嘿嘿嘿，看样子蒲家人对我儿子的印象都很不错！ 不过也是，虽然十三妹很好，可我儿子也非常优秀啊！ 他们两个非常匹配！ 得知冯玉芬是准备向大哥家提亲，周翠兰自然是很用心地推荐了媒人。 这保媒啊，得找十里八乡有声望的，或者是德高望重的。 鉴于这门亲事暂时需要保密，所以两人非常仔细地挑选了一番。 可挑来挑去，都没挑到合适的。 最后周翠兰说：“你不是认识雨伞厂的领导吗？干脆，你找雨伞厂的领导帮忙保媒。” “领导嘴巴严，不会在厂里胡乱宣扬，村里的人也不可能从领导那儿知道这门亲事，我看再合适不过了。” 冯玉芬一想也是，于是决定明天去找杨科长聊聊。 “还有一件事……” 谈完最重要的事后，冯玉芬便提出，让她们给雨伞厂供货。 这可把周翠兰震得不轻。 “你这买卖一个月能挣几十块钱呢，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没办法，海建让我在家帮他加工多余的海鲜，说是在其它县城有销路。” 冯玉芬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海建肯定是给他妈找了更加挣钱的活儿。 周翠兰欣然应下：“太感谢了！我和二嫂两个一起干的话，既能挣钱贴补家用，又不至于太累，这事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说不定往后都是一家人了，那么见外干什么？退一万步说，我们这交情，有好事不找你们找谁？”冯玉芬笑呵呵地说。 听得周翠兰连连点头，“可不是！现在二嫂家的阿名和我家阿就，都在海建的船上做事，还得是你有福气，儿子这么有本事啊！” 两人又互相恭维了一下——毕竟这是正常的交际步骤——然后才笑着道别。 周翠兰很清楚自己的任务。 当晚，她就进了公婆的屋里，关上门在里面小声聊了许久。 而冯玉芬次日，也去雨伞厂送最后一次货，顺带找杨科长。 杨国强的办公室里，大门敞开着，冯玉芬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杨国强坐在办公桌后。 两人距离有两三米远。 冯玉芬说出自己的来意后，杨国强果然很吃惊。 “这么突然就要终止合作吗？” 冯玉芬连忙解释：“不是终止合作，我已经找了人代替我给厂里供货，你放心，她们做事很可靠的，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你再找我，大不了我再继续干着。” “只是目前，我儿子那里缺人手，而且最近都是我一个人赶海，为了能按时交货，每天早晚我都得去，海建觉得我太辛苦了，这才让我把活儿转给别人。” 杨国强听罢，也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宋海建之前就跟他提过，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当时他也是同意的。 只要不影响给厂里供货，换人也无所谓，反正货的数量和价格照旧。 所以杨国强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另外有个事想请您帮忙……” 冯玉芬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可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她必须开这个口。 等她提出要请杨科长保媒时，杨国强先是愣了愣。 继而由衷地替宋海建高兴：“这是喜事儿啊！虽然我一个男同志，从来没给人保过媒，但你们既然看得起我，我很乐意促成这一桩好姻缘。” 如此一来，这件事暂且就敲定下来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蒲长征出海归来，大家到雨伞厂正式地见一面。 冯玉芬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家，打开了当年她结婚时，丈夫特意找人打的箱子。 然后拿出了存折，计划起了明天要进城采办的物品。 第123章 谁跟我抢我弄谁 关乎自己的终身大事，宋海建自然也很关心。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用自行车载着母亲进城。 两人到了县城后，母亲去供销社外面排队，而他去黑市找那个卖猪肉的庄周。 庄周所在的村子，位于两个县城的交界处，和两座城市的距离都差不多。 因此庄周平时会在两个县城之间来回活动。 这几年通过和庄周的接触，双方已经建立起了稳定的合作关系。 宋海建找他们买猪肉，他们从宋海建这里采购海鲜。 庄周是个有脑子的商人，宋海建将母亲制作的那些海鲜干货，以合适的价格卖给他后，他再带到他们县城加价兜售。 由于那个县城离海边更远，所以市面上没人卖海鲜，顶多是卖卖河鲜，这就极大地便宜了庄周。 宋海建正是通过他的途径，和隔壁县城供销社的人搭上线。 现在只要他能供货，隔壁县城的供销社，就会马上从他这里采购海产品。 不过今天宋海建找来，并不是为了这些事。 “你要布票和全国粮票？” “对，能弄到吗？” 蹲在地上抽烟的庄周眉头紧锁，“有点难度，现在上头对倒卖票证抓得很严，那些票贩子也不敢出来活动了。” 宋海建又递了一包烟过去，“事关小弟的人生幸福，你帮帮忙？” 庄周斜睨了他一眼，挑眉问道：“你要结婚了？” “还没，去提亲。”宋海建也不隐瞒，“我对象是要上大学的，我得给她多弄点布票和粮票，省得她在大学里饿着冻着。” 听得庄周啧啧出声，“这都没定了，就一口一个对象地叫着了。” 宋海建语气很肯定：“她这辈子只能嫁我，谁跟我抢我弄谁。” “哟！老弟你还挺霸道啊！” 庄二牛嬉皮笑脸地勾上他的肩膀，“看在你这么喜欢她的份儿上，我和我哥肯定帮你搞到票。” 庄周也接过烟，站起身揣兜里，“什么时候要？” “布票尽快，全国粮票一直到腊月二十五之前我都收。” 布票得当做提亲的礼品之一，全国粮票是为了明年蒲十三上大学准备的，时间更充裕。 庄周捏着烟头吐出一口烟圈，随手将烟头丢到地上，抬脚碾了碾。 “我今天下午回去帮你搜罗搜罗，大概得两天时间，大后天这个点你再来，到时候能弄多少布票算多少。” 宋海建颔首，“好，价格方面你替我把把关。” “放心，坑谁都不会坑你。”庄周道。 “到时候给我留点好肉和两个猪大腿。” “行。” 见两人把这件要紧大事定下了，庄二牛才一脸期待地问：“老弟，之前说要跟我们合作，把海产买卖做大的，这事儿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此时宋海建浑身轻松，便也同他聊了起来。 “这几天都在为提亲的事忙活，没顾得上出海，不过家里我差不多都安排好了，等这事过去，我就出海，估计……十一月能开始吧。” 加工海产品需要不少时间，特别是这个季节，光靠自然风干、晒干比较困难，恐怕还得烘烤。 好在庄家兄弟都有耐心，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两个月。 宋海建出黑市时提了两斤板油，还有一条二指宽的腿肉。 到了供销社，看到母亲还在人群里挤着，他把车子锁好便提着肉过去。 让母亲看着肉，他则代替母亲排队。 几十分钟后，总算排到他了。 “两斤炒瓜子、两斤水果糖、一斤红糖、一罐麦乳精。” 宋海建数着刚从母亲手里接过的票，又掏出了一张大团结，一并递到售货员面前。 售货员一脸不耐烦地喊：“水果糖只剩一斤了！” “一斤也要。”宋海建便从那沓票证里抽了一张出来，其它的重新递回去。 售货员数完了票就给他找钱，把东西推给他后暴躁地喊：“下一个！” 宋海建拎着东西从人群里挤出来时，注意到货柜上的商品没剩多少了。 可后面排队的人还有百八十个。 看来今天又有一堆人白跑一趟了。 冯玉芬抻长了脖子焦急地看着人群，直到儿子艰难地脱离人潮，她面色一喜迎上去。 “海建，买到了吗？” “水果糖只有一斤了，其它的都买到了。”宋海建展示了一下篮子里的商品，冯玉芬翻看过后，松了一口气。 “水果糖少点就少点吧，至少麦乳精和红糖都买到了……” 这票是冯玉芬攒了好久的，她每天都去雨伞厂送货，偶尔会从杨爱民那里打听到，厂里谁谁得到什么奖励。 遇到那种想拿票换钱的，她就托杨爱民当中间人，将票买下来了。 这麦乳精可是好东西，特供票不常见，她是用五块钱买下的呢。 加上在供销社买麦乳精的钱，就这一罐东西，花了她八块多。 也只有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冯玉芬才不会心疼钱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天后，蒲长征的渔船靠岸了。 当天早饭过后，哈欠连天的蒲长征就被父母叫到房里。 两人说的事情，直接把蒲长征瞌睡都赶跑了。 “桂兰那边呢，我也去通知过了，既然你回来，就把日子定一定，人家玉芬都来问好几回了，再拖下去，万一人家误以为我们家不肯结亲，那就不好了。” 蒲家阿奶语重心长地说完，蒲长征呵呵笑着点头。 “行行……等会儿我让三弟妹去给玉芬捎话。” “嗯。”蒲家阿奶眉眼一弯，乐了，“十三妹这是傻人有傻福啊！海建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他还知道不能影响你闺女考大学，让大人把这件事瞒着她。” 蒲长征咧嘴，“那是福祥的儿子，肯定不会差了。” “唉，高考只剩二十天了，让十三妹专心复习吧，两家父母把这事儿定一定，等她考上大学了，再找个合适的日子结婚。” “嗯，我跟桂兰商量下，桂兰之前说过两个孩子的婚事务必要慎重，不到真的要结婚那天，先别公开。” 中午，蒲长征便借着去给媳妇儿送饭的名义，找媳妇儿讨论这件事。 陈桂兰的意思和之前一样。 “既然是要瞒着小婉的，那就不能确定小婉的心意……” “对这门亲事，我们父母固然是乐意的，可，嫁不嫁得听小婉的。” “所以即便双方父母定下了，也不能对外透露半点，万一以后小婉不愿意，那亲事就只能作废……看玉芬能不能接受？” 第124章 燃烧吧蒲十三！ 宋海建还在为提亲的事忐忑，却不知，蒲长征夫妇唯一的顾虑，就是没问过女儿的意见，导致他们不敢打包票。 到了约定的日子，宋海建五点多就到了黑市。 庄周如约带来了布票，有五张。 至于全国粮票，这玩意儿太少了！ 庄周到现在也没打听到谁手里有。 宋海建也知道，并没有抱太高的期待，只说让庄周尽力。 付了布票和肉的钱，双方约好之后宋海建每十天来一次，他便拎着两个大猪腿和一条五花肉离开。 长征伯的船昨天凌晨靠岸的，昨天中午就托了翠兰婶来传话，意思是可以安排地方双方会面了。 母亲已经让翠兰婶去回话，约了他们今天中午在雨伞厂见面。 宋海建满心的迫切，一路骑得飞快。 到家还特地洗了个头洗了澡换了身衣裳，收拾得精精神神的，这才带上提亲的礼，载着同样收拾过的母亲出门。 结果刚出家门不远，迎面碰上了蒲十三。 自从那晚在船上分别，两人这都五六天没见了。 失恋的蒲十三当起了乌龟，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不敢面对现实，自然也不会去找宋海建。 直到今天早上吃饭，从蒲德名和蒲德就的交谈中，得知宋海建已经很多天没出海。 两人都很纳闷，猜测宋海建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儿的蒲十三哪里还坐得住？ 就算失恋，就算尴尬，在知道宋海建生病后，她也是焦急地第一时间跑来了。 此时蒲十三额头上还有着快速奔跑而流出的汗珠，看见宋海建和冯玉芬一副盛装打扮要出门的样子，她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 宋海建也看到了她，连忙捏紧刹车，一条腿撑在地上。 “十三，你这是去哪儿？” 冯玉芬听见声音，才发现蒲十三来了，赶紧把头探出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十三妹啊，吃过早饭没有？” 蒲十三疑惑地望着两人：“吃过了芬姨，你们是要去走亲戚吗？” 冯玉芬慈爱又和蔼地注视着眼前的大姑娘：“是啊，海建他姨家的表哥要结婚了，我们得去吃酒咧。” 蒲十三的目光落到他们的车前杠，“哇，你们随这么大的礼啊？” 两条大猪腿！ 现在海建家随礼也太大方了吧？ 冯玉芬尬笑，硬着头皮圆谎：“哎，是啊……我们姊妹间感情好嘛。” “哦~！”蒲十三若有所思，“那阿建这么多天没出海，就是因为这事儿咯？” 冯玉芬只好继续硬着头皮点头：“哎，对对对，我让他在家，帮忙那什么……” “帮忙准备随礼，这些东西可不好弄来。”宋海建适时补充道。 冯玉芬便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就是这样的。” 蒲十三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阿建生病了。 “那你们路上慢点骑车，注意安全。” 说着，蒲十三就转身回家去了。 宋海建想叫住她，那天德名德就两兄弟来问自己什么时间出海，把她在家大哭一场的事情说了。 当时他隐约猜到是因为自己，可他也没法完全猜到姑娘家的心思，本来想找机会问问她，结果后来一直忙着准备这些事情。 今天见着人了，宋海建自然是蠢蠢欲动。 可后面的母亲长长舒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就露馅儿了，还好十三妹没什么心眼，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宋海建便又忍住了追上去跟她聊几句的冲动。 万一弄不好，临门一脚暴露，岂不是前功尽弃。 宋海建脚一蹬，车子滑行出去。 经过蒲十三身边时，他还是没忍住按了按车铃。 蒲十三听见声音回过头，两人视线交汇，她定定地看着他从身边驶过，此时宋海建忽然冲她咧嘴笑了。 见状，蒲十三抿着的唇角也不由得上扬，抬手对他挥了挥。 可等宋海建把头扭回去，骑车走远了，蒲十三又有些纠结地抓住自己不争气的那只手。 可恶，不是说好不理他吗？ 唉…… 可人家不喜欢你，也不是人家的错呀！ 阿建又没做错什么，不能因为你单恋得不到回应，就怪阿建…… 想到这里，蒲十三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 然后她就释然了。 “嗐！有什么大不了的，阿建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我嘛！” 蒲十三叉着腰，开始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 “方蔓蔓算什么，城里姑娘又怎么样？等我考上大学了，那我可是大学生咧！不比方蔓蔓强吗？” “对，我没什么好怕的！只要阿建还没结婚，那我就有希望！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谁有我了解他呀？” “城里姑娘生气了，还得阿建去哄，不像我，他惹我生气了，我能自己把自己哄好，那他多省事儿啊对不对？” 蒲十三越想心情越明媚，连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起来。 她兴冲冲地往家走，嘴里依旧在嘀嘀咕咕。 “没错，我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海兰海生跟我关系好，我只要提前收买他们，让他们当我的情报员，就能随时知道阿建身边有哪些姑娘……” “努力吧蒲十三！好对象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蒲十三这一番自我激励下来，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回到家就冲进房间，埋头苦读。 以前是担心考了大学要和暗恋的人分开，现在是担心考不上大学竞争不过别的姑娘。 这么一来，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拿出十二分的劲头学习！ 学习能让自己实现上大学的梦想，还能让自己变得优秀，把阿建周围的姑娘都比下去！ 燃烧吧我的青春！ 蒲十三在心里大吼一声，撸起袖子开始了奋笔疾书。 与此同时，泥泞土黄路上的宋海建也在狂蹬踏板。 坐在后面的冯玉芬一手扶着篮子，一手抓着车架子。 她心惊胆战地开口：“儿啊，我们不用这么着急吧？你去得稍微迟一点，媳妇儿也不会飞啊？” 要命咯！ 这自行车震得她魂都出来了，重要的是屁股受不住啊，疼得咧…… 雨伞厂门口，提前请了假的陈桂兰，和比宋海建母子更早一步到达的蒲长征，都在紧张地等待着。 直到这一刻，陈桂兰还在不知所措，忧心忡忡。 “万一玉芬生气怎么办？万一她以为我看不起她家怎么办？” 蒲长征安慰妻子：“不会的，玉芬和海建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不收他们的礼，今天见面就是两家父母，彼此看中对方的孩子，所以父母们私下给孩子定下，至于往后两个孩子怎么想，那也不是我们当父母的能左右的。” 第125章 议亲 陈桂兰刚想接话，就瞄到路口驶来了一辆自行车。 她赶忙推了推丈夫：“来了来了。” 两人又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裳。 两家都是老熟人了，可这次见面，双方都是既期待又紧张。 等宋海建把车停下，陈桂兰快步迎上去，满脸笑容地和冯玉芬打招呼。 “玉芬，这么早就来了，吃过饭没有啊？” 冯玉芬还没下车，就连忙把手伸出去，笑容热烈地回应：“吃过了吃过了！兰姐，你们怎么在这儿站着啊？” “这不是你们要来吗，我们就在门口等你们一块儿去杨科长那儿。” “那多不好意思，还要你们等，哎！都怪我，磨磨蹭蹭的，出门迟了！” “不碍事不碍事，一点不迟，再说我也不是特意等你们，这不长征也过来嘛，我是来等他的。” 两个妈妈手搭着手，亲亲热热地往里走。 蒲长征本想过去帮宋海建卸东西，结果看到人家提着两条大猪腿一条五花肉，那手顿时尴尬得不知道要不要伸出去。 这是提亲用的？ 那他伸手不就好像在要？ 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的蒲长征，那是完全僵在原地，内心无比的纠结。 就他犹豫的这会儿，宋海建都成功把东西卸下来了。 蒲长征看他拎得有点吃力，还是忍不住上前接过了一个。 随后低声暗暗斥责：“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一条大猪腿就十几斤了，他还买两条！ 两家又不是不认识，这提亲的阵仗比媒人介绍的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看不上这未来女婿！ 宋海建咧嘴：“伯，十三和大姐不是都在备考吗？我想着她们学习辛苦，就买两条，一条拿回家给十三补补，一条留在厂里，我再托食堂给开个小灶，让大姐也能补补。” 听到他这些话，蒲长征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你有心了，不过这也太多了，外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对你不满意。” “不会，伯你对我什么样，明眼人都清楚！再说了，我是当事人，我重视这件事，那是我的自由。” 蒲长征彻底没话说了。 但心里万分感慨，又无比欣慰。 感慨未来女婿对自己家傻乎乎的二闺女足够上心，欣慰于这小子长大了跟他爸一样有男人的担当，也有格局。 这种是儿子又是女婿的身份，让蒲长征对宋海建愈发的珍重。 杨科长办公室。 杨国强也等候多时了。 大家一见面，先是进行了寒暄。 然后杨科长就招呼着他们落座。 “今天能够当这个中间人，我也挺荣幸的，不过我没什么经验，具体怎么谈还得看你们两家自己哈。” 杨科长说完，双方自然是好一顿感谢。 随后，步入正题。 冯玉芬作为男方家长，拉着陈桂兰的手，诚恳地开口。 “兰姐啊，自从我男人走后，你们一家对我们母子几个十分关照，这份情我们家还没来得及还，你看，这又厚着脸皮来求娶你家二闺女了……” 陈桂兰连连摇头，“这算什么人情，都是应该的！至于孩子们的事，我先声明，我对海建是一百个满意！早前啊，村里人就在议论两个孩子的事，我那时候还想，人家海建这么能干，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家小婉哦……” 打了基调，双方心里对于彼此的态度就有数了。 经过交流，冯玉芬也明白了他们的顾虑。 对此，冯玉芬果断表示：“那没问题！现在以十三的学业为重，今天我们两方父母先达成一致，之后能不能娶到这媳妇儿，就得看海建自己的本事了，他一个男同志嘛，就是该主动去追求女同志的。” 冯玉芬的爽快答应，让陈桂兰悬着的心也落地了，感激地拉着她的手道谢。 “玉芬，谢谢你的理解！其实我们只是答应了孩子们，婚姻大事由她们做主，这才……但我也看得出，小婉和海建一起长大，关系这么要好，起码她对海建是了解的。” 陈桂兰也不能直接说，我闺女也喜欢你儿子。 她家的毕竟是姑娘，是女方，得矜持一些。 况且有些话一旦传出去，对男方没什么影响，但会让人觉得姑娘不检点，或者是上赶着去男方家里。 她的母亲有过那样的经历，临死前母亲一再告诫，女人必须要爱惜自己，爱惜名声。 所以当初她在蒲家借住那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和蒲家的三兄弟保持距离。 十几年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直到蒲长征主动向母亲表明想娶她，老太太来问她的意思，在她点头后，立马就请媒人正儿八经下聘。 尽管是借住在蒲家的孤女，可蒲家从未轻慢过她，给足了她尊重和脸面。 如今自己的女儿长大，陈桂兰对女儿也是同样的要求。 这时，宋海建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将礼品提到前方。 “长征哥、兰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蒲长征和陈桂兰不肯收。 “我们这也没有真正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些东西本就是我作为男方家长，送给女方家长的。只要你们家长同意了这门亲事，那就该收礼，你们不收，那是家长也不同意？” 这话一出，陈桂兰顿时为难了。 她看向丈夫。 蒲长征说：“弟妹，我们两家的交情，不用像别人那样那么多过场！海建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人我最清楚，他要能当我女婿，我比谁都高兴！” “结这门亲事不光你这个男方妈乐意，我们女方爸妈也很乐意，既然大家都乐意，犯不着谁给谁送礼，所以这东西你们拿回去。” 然而冯玉芬同样有着自己的执拗。 “哥，你们就不要推辞了，福祥如果还在，他肯定也会要你们收下的。我虽然没了男人，但我一个人也能给儿子成家，该给我儿子儿媳妇准备的，我一样不会少！” “你们家这也不是招上门女婿，那我们就走正常的流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以后传出去了，也好听不是？” 闻言，蒲长征和陈桂兰知道，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这都扯上上门女婿了，他们如果坚持不收，那…… 于是，两人只好妥协。 “好吧，那我们就不好意思了哦，收你们这么多东西。” 除了那两条大猪腿，桌上还摆着一罐麦乳精、一袋红糖、一袋水果糖，外加几张布票。 陈桂兰把布票推回去：“这布票就不用了，你们准备的东西够多了！海兰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你把票拿回去，给海兰扯点布做身衣裳。” 她话音落下，一直静静听着父母交谈的宋海建，忽然轻声说：“兰姨，那是我给十三准备的，想请你给十三做一身精神的新衣裳，到时候她上大学了穿。” 第126章 甜甜的水果糖 由于是宋海建私人赠给蒲十三的礼物，两人又不好拒绝了。 这事儿一了，宋海建就拿出五花肉送给杨科长，当做给中间人的谢礼。 杨科长都没料到，这么好的五花肉居然是给自己的？ 起初他还不好意思收，让蒲长征和陈桂兰收。 但两人同样笑着表示，这是应该的，让他不要客气。 “中间人确实值得感谢，还是海建考虑得周全。”蒲长征称赞道。 杨科长这才“勉为其难”收下了这条五花肉。 宋海建出手是很大方的，一条五花肉起码有三斤。 杨国强一看就猜得到，这是从黑市弄来的。 但能在黑市弄到这么多五花肉，那也证明了宋海建真有本事。 由于此时已经临近中午，杨国强便让他们留下来，吃了午饭再回去。 杨国强好歹是个领导，和后厨说一声，请几人吃饭是没问题的。 甚至不用他自己出钱。 但这毕竟是以权谋私，所以他也没拎到明面上讲，本是打算到了食堂后再找借口让几人等着，他直接到后厨弄几份饭。 可宋海建和陈桂兰还没进食堂，就抢着要请客。 最后还是陈桂兰以强势的姿态占据了上风。 而且她也有理有据的。 她是有工资的，宋海建都没工作，他哪来的票请吃饭？ 就算有，那也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更不能让他请客了。 而看到陈桂兰要请客，杨国强就识趣地提出，想和自己的家人一块儿吃，跟他们分开了。 即便四人热情挽留，他也没有答应。 开玩笑，什么都没干就得了条三斤重的五花肉，他不请吃饭就算了，怎么好意思蹭厂里职工的饭！ 杨国强一走，四人反而更自在了。 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步履匆匆的蒲阿九过来。 蒲阿九看见父亲和冯玉芬母子，却是一点也不意外。 反而还很淡定地问：“你们谈妥了？怎么说的？什么时候办婚礼？” 这串三连问，搞得几人既诧异又不好意思。 陈桂兰解释：“没定日子，得等你妹考完，问过她的意思，那才算真正定了。” “哦。”蒲阿九扫了宋海建一眼，然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她是傻，不过对你挺好的，别欺负她，不然揍你。” “哎呀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陈桂兰窘迫得赶紧拉着大闺女走了，“打饭去！” 宋海建却冲着她们的背影大声回答：“放心吧姐！” 蒲阿九头也不回，高举一只手在头顶摆了摆。 那意思很明显，你的话我收到了。 一行五人吃完午饭，因为陈桂兰和蒲阿九还得上工，他们留下一条大猪腿，便告辞了。 有了杨科长点头，用这大猪腿给蒲阿九开小灶的事，分分钟就搞定。 下午蒲长征带着一条猪腿和麦乳精、红糖、水果糖回家，坐在屋檐下苦苦背书的蒲十三，抬头瞧见后都懵了。 她困惑地看着阿爸：“阿爸，你哪来这么大条猪腿？” 蒲长征含糊其词：“看你读书辛苦，专门买回来给你补补脑子的。” 蒲十三把课本揣进怀里，好奇地走上前，打量那条猪腿半天后，她说：“阿爸，这腿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想到了早上阿建和芬姨带去随礼的那两条大猪腿。 只是，碍于人家那是两条，阿爸拿回来的是一条，加上阿建没理由把随礼的猪腿送给自己阿爸，所以她觉得它们大概只是像而已。 而蒲长征也咕哝着：“猪腿长得不都一样吗？你能分得清哪条腿是哪头猪的？” 蒲十三认为阿爸说的很有道理，把书夹在身侧，伸出手去帮忙：“阿爸我帮你提。” “不用，你看书去。” 蒲长征避开了女儿的手，单手轻轻松松拎着十几斤的猪腿，走进了厨房。 然后又拿着麦乳精进了她的屋。 “给。” 蒲十三瞪大眼睛：“阿爸，这是给我的吗？” 见阿爸点头，她越发不可思议：“给我一个人？” 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啊，阿爸这是中邪了吗！ 可阿爸还是那句：“你读书辛苦。” 蒲十三听了，却是摇摇头。 “算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你拿去给阿爷阿奶吃，前几天阿奶还说腿不舒服，阿爷也说背疼，给他们补吧。” 她这么年轻，喝什么麦乳精啊！ 阿爸真的是中邪了。 蒲长征见女儿坚持，只好又把麦乳精收回去，想了想，把那袋水果糖给她。 “红糖拿给你阿奶保管，家里谁需要谁吃，这水果糖你自己收着慢慢吃吧。” 这次蒲十三没有拒绝，开心地接过了。 “平时也只有阿建会给我糖吃，没想到今天阿爸给我买了这么大一包！” 听着女儿的话，蒲长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平时都忙着出海打渔，对两个闺女疏忽太多了。 还好对闺女好的是海建，不是外面的小混混，不然…… “以后你想吃什么跟阿爸说，阿爸给你买。” 蒲长征说着，摸了摸闺女的头，转身出去了。 蒲十三含着甜滋滋的糖，看着阿爸的背影。 总觉着今天的阿爸怪怪的？ 然后，蒲十三就把书放到一边，把水果糖倒出来数。 “阿爷阿奶、阿爸妈妈、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阿姐大哥二哥……芬姨、阿建、海兰、海生……” 她掰着手指数，发现自己要分水果糖的人，足足有十九个！ 这些水果糖分下来，每个人只能有两个。 她自己也只有三个。 ——哦不对，她刚刚还吃了一个。 所以她一个人吃了四个！ 很不错了，比别人多吃了一倍呢。 蒲十三把糖果分好后，就很珍惜地含着嘴里这颗，不舍得太快吃完它。 到了晚饭，蒲十三给全家都分了水果糖，说是阿爸买的。 大人们面面相觑，都猜到这水果糖是怎么来的，一时间有些好笑。 不过，他们怎么会和孩子争糖果呢？ 大家纷纷表示不要。 连几个大的哥哥也拒绝了。 大哥蒲德功扬言：“那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 比较温柔一点的二哥蒲德成对堂妹说：“你不是最喜欢吃糖吗？自己留着慢慢吃吧。” 三哥蒲德名没解释原因，四哥蒲德就则是哈哈哈地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味道还行啊，哥，你们真不要？” 看来不是所有哥哥都会让着小的。 可别看蒲十三平日和蒲德就吵的最凶打架最多，但偏偏两人关系最近。 见他也喜欢吃糖果，蒲十三就把哥哥们不要的，给他多分了几个。 晚饭后，蒲十三趁着天还没黑，就带着水果糖迫不及待去了宋海建家。 第127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单恋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再遇到村民，说她和宋海建的闲话时，她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十三妹，又去找海建啊？” 上次听到这样的问题，蒲十三心虚又尴尬。 但这次，她昂首挺胸地说：“是啊！不可以吗？” 这灵魂反问，倒是让问话的人感到尴尬了。 蒲十三越是坦荡，村民们反而越不敢说三道四。 宋海建和母亲在吃饭，今天事情办得很顺利，母子俩心情都特别好。 宋海建也打算吃完了，去蒲家走一趟。 一个是找蒲德名兄弟俩说明天出海的事，还有一个原因，当然是找蒲十三聊聊了。 可没想到蒲十三先一步过来。 “芬姨，你们在吃饭啊？” 两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门口，就见蒲十三进来了，她两手抱在怀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 冯玉芬立马放下筷子，满面笑意地起身相迎。 “是啊，十三你吃过了吗？我给你拿碗筷再吃点儿！” 说着冯玉芬就往厨房走。 蒲十三连忙拉住她，“不用啦芬姨，我不饿，你快吃吧，我坐坐就回去了。” 冯玉芬还在热情相邀，蒲十三一直摇头，还偷偷给宋海建使眼色。 宋海建意会，快速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碗筷。 “妈，我吃好了。” “你也不吃了？”冯玉芬一看两人这是要说悄悄话，索性也不管了，“那你们玩吧。” “嗯嗯。” 两人走到屋外，蒲十三立马拿出怀里的水果糖递给他，“给，这是我阿爸买的，我本来想每个人分两个，但是我阿爷他们都不要，就剩了很多。” 宋海建一瞧，这不是我上午给你爸的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兜兜转转，这玩意儿又回到自己手里了。 “你阿爸买给你的？” “对，我阿爸还买了一条大猪腿，还有麦乳精和红糖，他还说要把麦乳精给我一个人吃。” 说到这里，蒲十三拧起眉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阿爸有猫腻……绝对的！” 宋海建瞧着她那灵动的小表情，眼里露出了笑意，嘴上却是说：“别一天到晚的瞎想，你爸又不是第一天给你买东西。” “那不一样，以前哪次买了东西回来，不是要大家分？”蒲十三也是有理有据，“今天他竟然让我吃独食哦！” 宋海建眼见她越琢磨越不妙，干脆转移了话题。 “前几天听你阿名哥说，你在家又哭又闹的，还不肯吃饭？” 话音一落，蒲十三就抗议地反驳：“我哪有？我心情郁闷，自己关起门来哭一哭还不行啦！” “哦，那你为什么心情郁闷？”宋海建直勾勾地盯着她。 蒲十三被他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 她双手慢慢放了下来，由于心虚和心慌，所以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揪起了衣摆。 头也撇向一旁，看着院子里的空地，嘴里含糊咕哝：“……*&%……” 宋海建压根没听清，便微微俯身，耳朵凑到她面前，示意她再重复一遍：“你说的什么？” 蒲十三眼角余光瞥了瞥，发现他脸靠得很近，原本恢复镇定的心湖再次无风起浪。 她胆怯地一只脚后撤，身子微微往后仰，语气里透出了一丝慌乱：“我、我说……哎呀，你别靠那么近，热死了！” 她说个屁，脑子根本就是懵的！ 只好伸手把他推远一点，拉开距离后，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蒲十三偷偷做了几下深呼吸，等心跳没那么快了，她才看着一脸不解的宋海建开口。 “我学习压力大呀！谁叫你不跟我一块儿考大学，我一个人复习，能不郁闷吗？” 谎话说多了，也就顺畅了。 看着她明显是在撒谎的样子，宋海建只好放弃刨根问底的想法。 “还剩十多天了，熬过这段时间，我带你出海捕大鱼。” 说着，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而她也在他的手碰上自己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被他碰过的地方痒痒的，像是一根羽毛撩过她的心脏。 这是目前两人唯一能进行的亲密互动。 以前没多余的想法时还好，但现在，光是简单的一个摸头杀，就足以让蒲十三脑袋晕乎，脸颊升温。 她不敢抬头，怕宋海建看出自己的异样。 只能低着头小声应：“嗯。” “明天我要出海了，你回去跟阿名阿就说一声，让他们老时间到码头集合。” 宋海建也不特地跑一趟了，反正他想见的人也见到了，索性直接让她捎话。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蒲十三虽然依依不舍，但她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复习，而且天黑了还在他家待着，谁知道会不会又惹人非议。 就算她可以做出坦荡的样子，也保不齐家里人听了会不高兴。 宋海建没有留她，“行，趁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吧。” 两人告了别，蒲十三一出门，就因为心情大好，嘴里“啦啦啦”地哼着小曲儿，双手抓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一边晃悠辫子一边蹦蹦跳跳地回家。 明天要早起出海，宋海建今晚早早就睡下了。 甩开了心上的大包袱，宋海建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当屋外传来鸡鸣声，休息得很充分的宋海建便醒了。 收拾过后，吃了母亲提前起来做的早饭，他就带着出海用到的包裹，拎着桶，朝码头走去。 到了码头，堂哥们和蒲家两兄弟还没来，他先把船上的准备工作做好。 堂哥那边是下午母亲过去通知的。 听说大堂嫂又怀孕了，昨天母亲去的时候，大伯还在问母亲，能不能让大堂哥也跟船。 大伯家的三个堂哥都帮了他不少忙，他早就放出话，只要他们想来，自己随时欢迎。 因此母亲当场就应下了。 但大伯娘一直都反对他们出海，之前肯让两个上他的船，是因为有个大儿子还在家里。 现在三兄弟都要上他的船，大伯娘八成是不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 当宋生玉和宋生福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宋生宝。 一问，两个堂哥就说母亲死活不让大哥跟来。 宋海建点点头，“不来也好，家里留个人上工，好过全都靠海吃饭，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两兄弟放下东西，就自觉地加入到出海前的准备工作当中。 没多久，蒲德名和蒲德就也来了。 可在他们身前，还有宋海建熟悉的身影。 蒲十三走在前头，焦急地催促两个哥哥。 “你们走快点嘛，阿建说了老时间的，你们还赖床！这都迟到了！” 蒲德就还在打哈欠，一只手被她拽着，心里那叫一个纳闷。 “要上船的是我们，又不是你，你怎么比我们还急？” 第128章 新船的第一次航行 等五人都上了船，宋海建站在甲板上，对着码头的蒲十三挥了挥手。 然后转身走向船长室。 由始至终，蒲十三既没有上前也没说话，只是站在岸上默默地注视着。 一直到他们的船驶离码头…… 这是新船的初次出航。 五人心情都有些亢奋，纷纷猜测这艘船能装多少斤的鱼。 而宋海建一边操作着舵，一边根据透视眼反馈的情报，制定航行路线。 开门红，得整个大的，即便不能捕捉金枪鱼，也要弄七八网黄花鱼。 至于金枪鱼，等他把鱼舱升级以后再说吧！ 他可没忘记上次错过的那群金枪鱼。 不把这批鱼弄到手，他心里总是痒痒的。 最近几日他不是往服装厂跑，就是往县城跑。 便也顺路去找了马家两兄弟。 虽然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但他也从中捕捉到了很关键的信息，那就是金枪鱼在高端市场上依然有需求。 国家极度缺乏物资，更别说是像金枪鱼这样的稀缺资源了。 宋海建如果捕捞到金枪鱼，可以直接联系胡主任，对方将按照市场价统购，像上次那样派车来拉。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还没制作足量的冰块。 等他往鱼舱里装满冰块，就专门出海捕捉金枪鱼…… 相较于捕捞金枪鱼的难度，捞其他的海鱼就容易多了。 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海洋资源还没遭到破坏的年代。 在海面上航行四个多小时后，宋海建下令撒网。 这是一个规模尚可的黄花鱼群！ 而在黄花鱼群周围，还有一些杂鱼。 算它们倒霉，都得跟着落网。 和只能凭借海面的波纹来判断有没有鱼的人不同，方圆一万米的大海在宋海建眼里没有任何秘密。 他能看到在船刚刚驶过的地方，现在正有一群红鱼慢悠悠地游过去。 而在船的十点钟方向，八百多米的深海，一群杂鱼正在互相争抢食物。 几千米外，甚至有鲨鱼在觅食…… 太多的海洋生物，看得宋海建眼花缭乱。 尤其是海底，密密麻麻的海洋生物信息，让他只能主动地过滤掉这部分情报。 否则大脑得被大量的信息撑爆。 当第一网黄花鱼拉上来，船上的青年们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欢乐时刻，依然忍不住发出了欢呼声。 而且这艘船的渔网，比宋海建之前那艘旧船大得多。 一网，捞上来一两千斤的海鱼。 只不过，黄花鱼群的规模有限，有一多半都是杂鱼。 宋海建不想要那些不值钱的杂鱼，所以，几人又只能将它们剔除出去。 看得四人心疼不已。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海建，你这也太奢侈了！” 宋海建倒是不以为意。 “那些杂鱼随随便便就能捞上来，价格低还占地方，要来干嘛。” 他已经瞄准下一个目标了，那是在三点钟方向、一千三百米外的海域。 在那附近，有两个黄花鱼群——也可能是一个大鱼群，只不过分成了两拨，在不同的区域觅食。 等船行驶到黄花鱼群所在海域，上一网多余的杂鱼也被清理完了。 四人又马不停蹄地下网。 宋海建这次为了节省大家的精力，直接开着船朝着第二个黄花鱼群所在方向驶去。 黄花鱼游行的速度，当然不能和这会儿船速比，只能被带动着朝同类聚集地涌去。 不过一些在渔网边缘的黄花鱼，运气不错，在这个过程中摆脱了渔网，逃得生天。 四人看着宋海建目标明确地转动方向，再一次偷偷议论起来。 “我老感觉海建捕鱼，是能看到哪里有鱼，所以每次都精准地开过去。”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像我爸，每回判断有鱼的地方，最后捞上来都没什么东西，或者就是一些不值钱的杂鱼。” “之前我大伯船上的人，就偷偷跟我说过，海建是被龙王爷选中的人，所以他的直觉特别准。” 在四人崇拜的议论中，宋海建却是专注地锁定着第二个黄花鱼群。 直至这个鱼群也进入渔网的范围，他才稍稍扬起嘴角。 时机差不多之际，宋海建放慢速度，下令拉网。 四人便结束了聊天，赶快起来干活。 这一网一上手，感觉和上一网差不多。 可正当他们以为等会儿又要清除杂鱼时，却惊喜地发现，这次全网都是黄花鱼！ 和别的渔民不同，宋海建下网是没有规律的。 他开着这艘大船，在海上耗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搜寻目标上面。 根据船上现有的燃油量，宋海建预计三天后返航。 前两天，他都专注于捕捞黄花鱼。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 大海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是变幻莫测的！ 这是宋海建出海的第二天深夜。 此时，浩瀚的大海深处，突然爆发了地震！ 海底裂开！ 一股熔浆喷薄而出！ 刹那间，附近的海洋生物被恐怖的高温吞噬！ 而大海也翻滚、咆哮起来！ 如果人类在这里，必然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像这样的地壳活动，大海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着，只不过动静大小不一。 动静小的，陆地上的人类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像这般巨大的动静，却会传递到海面，乃至是威胁到海洋附近的陆地居民！ 而这个时候，国家并没有任何检测大海运动的手段。 所以，海岸边的渔民，只能凭借经验来判断出海的安全与否。 而今天这场海底活动，显然会在海面上掀起一场恐怖的灾难！ 那些出海的渔民…… 若是能凭借经验及时判断出危险，从而返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否则，就只能被滔天巨浪吞噬，成为海底下的一抹冤魂…… “哐当！” 岸边的小渔村海洋大队里，深睡之中的冯玉芬，眉头忽然间紧皱，四肢猛然颤动，带动木板床撞向墙面，然后墙上挂着的丈夫遗像便砸落在地。 这巨大的声响，瞬间将冯玉芬惊醒。 她猛地睁眼，眼里的恐慌仍未褪去。 冯玉芬想着梦中可怕的画面，捂着胸口坐起来，心有余悸地点亮了床头的煤油灯。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梦到丈夫出意外的场景？ 冯玉芬心脏怦怦狂跳，她一转头，才发现丈夫的遗像掉落在地，连相框都摔烂了。 冯玉芬赶紧下床捡相框，结果不知道是视线不好还是太心慌的缘故，她不慎碰到了相框上的裂口，被那锋利的木头割破了手指。 直到手上传来痛楚，冯玉芬才像是被烫到似地缩回手，然后看着被割破的地方，脸色逐渐苍白。 第129章 如此熟悉的夜晚…… “咚咚咚——” “咚咚咚——” 深更半夜，人们都陷入梦乡了。 可突然间，宋天祥家的大门咚咚咚响。 睡眠较浅的宋来财和马淑兰，是最先被这噪声吵醒的。 “大晚上的，谁啊？” 马淑兰嘴里嘀咕着，用脚踹了踹老伴。 宋来财坐起来，穿着汗衫套上草编的拖鞋，就拿着煤油灯出去了。 出了屋，宋来财在院里就冲着外头喊：“谁啊？” “爸，是我，玉芬！” 听见老三家媳妇儿的声音，宋来财过去拉开了门。 他皱眉看着冯玉芬，“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来这儿有事？” 冯玉芬的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她强装镇定道：“爸，你经验丰富，你能不能跟我到防波堤上看看？” “看什么？” 宋来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冯玉芬捏紧手电筒，声音颤抖：“爸，我……我觉得海面不对劲……你帮我看看，看看是不是要出大事了？海建他……” 说到这里，冯玉芬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带着哭腔道：“海建他还在海上，我怕他出事！” 听到这话，宋来财心里也“咯噔”一声。 他没说她大惊小怪，因为他非常清楚大海的可怕。 所以宋来财没犹豫，“走。” 两人匆匆往防波堤走去。 冯玉芬边走边抹泪，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跟公公讲着自己的发现。 “……福祥的相框掉下来了，把我吵醒，然后我心里不安，就到防波堤上看了看，虽然我看不懂，但我就是觉得今天晚上的海面很不对劲。” “我想着你经验多，你肯定能看出什么，就来找你了。” 宋来财被她说得心也慌慌的。 毕竟那艘船上，可是有着他三个孙子。 二房的那两个没指望了，最出息的三个孙子都在一艘船上，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 到了防波堤，宋来财观察了一阵，顶上没月亮，大海黑黢黢的。 确实不太对劲。 但光这样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又下了防波堤，来到码头仔细观察水面。 然后，就发现水面很平静。 平静得不正常。 而且水位…… 好像比正常时候下降了！ 正当宋来财心中有了不祥的判断时，眼前的海面，却在两人目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这一下，两人都是脸色大变！ “快，走走走！” 宋来财急得连忙喊，转身离开码头。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两人刚离开码头不远，天空中忽然狂风大作。 大风愈演愈烈，同时也带来了浓浓的海腥味。 而如果鼻子够灵敏的话，甚至能从中嗅到一股淡得几乎闻不见的硫磺味…… 宋来财虽然不能准确判断出这次的台风是什么级别，但几十年经历的多次生死危机，让他察觉出今晚不会太平。 于是他让冯玉芬回家叫上宋天祥，自己则是去大队长家一趟。 蒲勇华被吵醒后，听完宋来财的讲述，面色也异常凝重。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现在都有哪些人在海上？” “只有第一小队的，这里面除了海建那艘新船是大船，其它的都是头天去隔天凌晨回的。” “长征那艘船没出？” “没有，现在是淡季，鱼货没那么多，所以都是两个小队轮流出的，第二小队全部休息，长征他们也才回来两天，是计划歇十天再出海的。” 宋来财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哀！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他孙子那艘船是最危险的！ 因为那是一艘大船，这个时间，船很可能还在离岸边很远的地方。 如果发现得不及时，那么船根本来不及回来！ 越想越绝望，宋来财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蒲勇华赶紧扶了一把。 “来财，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海建那艘船挺大的，具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不一定会出事！” 可蒲勇华的安慰，却并不能让宋来财安心，他脑袋眩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蒲勇华只好把他扶到长凳上坐好。 “你先歇着，我去海边看看情况，要是风浪大的话，大家恐怕还得往崖上去避难。” 大队长出门前，叫醒了自家的三个儿子。 蒲春生和蒲秋生两兄弟跟着他走了，蒲冬生留在家里劝慰宋来财。 宋天祥和冯玉芬来的时候，身边还多了蒲长征家的三兄弟。 这次蒲长征没出海，大侄子二侄子也在家里。 可是，六神无主的冯玉芬，还是去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毕竟蒲德名和蒲德就，也在她儿子的船上。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让大家一起想办法，救救儿子那艘船上的人…… 很快，越来越多的村民家里亮起了灯光。 有经验的老渔民都跟着大队长去了海边观察。 从水位下降的速度和深度，可以大致判断出这场灾难的强度。 而最终得出的结论，非常不乐观。 蒲勇华迅速召集了捕鱼队第二小队的人，让他们去通知全村青壮年，到海边搬沙袋来加筑防波堤。 同时做好接应第一小队的准备。 至于老弱妇孺，则是先往高处的村民家里挪一挪。 至于宋海建那艘船…… 冯玉芬得到的，却只有一个噩耗。 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够出海救援他们。 因为大海如此浩瀚，他们根本不知道宋海建那艘船航行到了何方。 这个时候出海，无疑是在送死。 尽管蒲长征愿意冒险，但没有任何人赞同他的做法。 最终连冯玉芬都哭着摇头：“算了哥……你去也没用……”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让兰姐也像自己一样…… 可对冯玉芬来说，亲口承认无法救援海上的儿子，无疑是剜心之痛！ 出了大队长家，冯玉芬一路向着高处狂奔。 此时的海风呼呼大作，一切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恐怖，仿佛天空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掉他们这些渺小的人类。 冯玉芬脑中浮现出丈夫出事那一晚的景象…… 也想起了十年前海生差点出事的那天…… 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指望，只能来到丈夫墓前苦苦哀求。 “福祥啊，你在天上看着，你得保佑海建啊！千万不能让他走上你的老路啊！我已经没了你，不能再没了一个孩子呜呜呜……” 第130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一直觉得丈夫还在身边，所以她坚信，丈夫一定听得到她的祈祷。 现在没人能帮她，她必须坚强。 冯玉芬只脆弱了一阵，便擦干眼泪爬起来，朝海边走去。 而此时，蒲大金家也是全员惊醒。 这个消息如一枚重磅炸弹，炸得家里人仰马翻，乱糟糟的一团。 大家都沉浸在恐惧和担忧中，无人有精力关注坐在角落里，两手抱膝、目光呆滞的姑娘。 事发是在半夜十二点多。 蒲十三前一晚学习太用功，接近十二点才睡觉。 相当于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吵醒了。 她这会儿的感觉，和在梦里差不多。 尤其是听着里面的哭声，她只有一味的沉默。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蒲十三现在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大脑处于无法接收信号更无法处理信息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们一遍遍提及“海建”和“阿名”“阿就”的名字后，蒲十三突然起身。 她安静地往外走，坐在床上的阿爷看到她的背影，皱眉喊了一声。 蒲十三没听见。 她朝海边走去，起初是走，然后步频加快，最后飞快地奔跑起来。 等她来到岸边，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 码头上的气死风灯点都点不燃，大家只能把全村的手电筒集中到一起，为那些筑建防波堤的人照明。 蒲十三眼见前面自己挤不进，扭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趁大人不注意，蒲十三来到了码头，她盯着已经下降很多的海面，心脏因为剧烈运动而加速，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十三？” 听到有人喊自己，蒲十三猛地回头。 然后就看到阿爸朝她大吼：“你来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 蒲长征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女儿往岸上走。 风猎猎作响。 蒲十三被凌乱的发丝挡住了视线，她敌不过阿爸的力道，只能伸手按住阿爸的手。 “阿爸，阿爸……” 蒲十三满眼央求，在阿爸扭头看来时，问他：“海建和三哥四哥他们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蒲长征脸部肌肉紧紧绷起。 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跳动。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亮下，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女儿眼里的惶恐和祈求。 她盼着阿爸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蒲长征并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 如果现实是残酷的，那么从一开始，就要做好接受它的准备。 “我不知道，”蒲长征声音沙哑，在风的咆哮中，这样的声音差点儿被淹没，“海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可我们能做的有限，除了为他们祈祷，我们别无他法。” 蒲长征一听，鼻翼几度翕动，睁大的眼眸里，豆大的泪珠一涌而出。 蒲长征却没有心思安慰女儿，他直接拽着女儿来到岸上，把她往里推了推。 “快走，回家去！你要真为他们好，就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蒲长征说完，便又毅然转身，回到岸边继续筑建堤坝的工作。 蒲十三擦了擦脸，可是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怎么都止不住。 此时，旁边的人群里，隐隐传出了啜泣声和安抚声。 第一小队的渔船，装载了那么多家庭的希望。 每个人都像冯玉芬害怕会失去儿子一样的恐惧。 他们站在岸上双手合十地祷告，甚至对着大海的方向跪下，求龙王爷网开一面，不要带走自己的家人。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盼着看到海面上出现熟悉的灯光…… 在人们真挚的祈祷下，终于有船回来了。 岸上的人们见海面上出现了灯光，都十分激动。 然而，从看到灯光到渔船抵达码头，中间的等待反倒更显漫长。 因此船一靠岸，即便有大队长带人严厉制止，依然有人冲破封锁，蜂拥向码头。 而船上的渔民也同样心有余悸，他们赶紧招呼着码头上的人帮忙卸货。 夹着狂啸的海风，人们大声交谈，一时间场面嘈杂又混乱。 回来了的渔民，他们的家属喜极而泣，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而其他人，则是揪着心，向他们询问自己家人的渔船信息。 “阿旺啊，有没有看见我家大富的船啊？” “大富的船在白天的时候我们碰见过，后来他朝西北方向去了，不过这个时候，大富应该也在回来路上了。” “阿旺，那我男人的船呢？你看见了吗？” “阿宽？没有，没见到。” 冯玉芬也挤到了最前方，大声问道：“阿旺，有没有看见我家海建？” “没有！海建的船两天前就走了，估计都驶出去好远了！我是今天凌晨才出海的，碰不上他的！” 阿旺这话让冯玉芬眼前一黑！ “玉芬啊，你别慌，海建那是艘大船，他那船比我们这些小船强得多，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阿旺拽着快要被吹飞的鱼桶，大声喊道。 显然也是知道对一个独自带大三个孩子的寡妇而言，一旦宋海建出事，她必将遭到灭顶的打击。 “是啊！现在什么事还没有，你别自己吓自己，倒把自己整出病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安慰她。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大船未必就安全。 宋福祥当年不就是在蒲长征的船上，出的事吗…… 据后来活着下船的人回忆，当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巨浪虽然没有掀翻他们的船，但是剧烈的摇晃，使得当时正指挥收帆的宋福祥，被晃到了海里。 在那个时候，人只要掉进海里，就彻底没救了。 但这样的旧事，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提？ 那不是咒人家吗？ 每个人都希望出海的渔民，能够平平安安地归来。 之后的一两个小时里，渔船陆陆续续到岸了。 到最后，除了宋海建那艘船，第一小队的渔民全部归来。 而此时，海啸已经近在咫尺！ 人们在大队长带人指挥下，用最快的速度往高处转移。 至于刚从船上卸下来的鱼获，全都抬到了大队部。 大队部的位置相对来说还是挺高的，并且空间也大，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家人需要兼顾，不可能只顾着保住这些鱼获。 锁上大队部的门后，大队长几人也急匆匆地撤离。 冯玉芬是被人抬走的，没有看到儿子靠岸，她已经完全崩溃了，直接晕厥过去了。 而和她一样大受打击的，还有宋生玉宋生福的母亲，以及张翠花、周翠兰。 她们三个的儿子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如今全都没有回来！ 此时，三家人都聚集在了宋海建家里。 因为三户人家中，他们家是地势最高的。 屋内的女人们哭的哭，晕的晕。 屋外，男人们抽着烟，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商讨着他们获救的可能性。 虽然海啸期间，他们无法采取任何措施。 但是海啸过后，他们就得第一时间驾船出海搜寻人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31章 风雨中的危机！ “妈的，差点就折在海上了！” 距离海洋大队十几里外的白岩大队里，浑身湿透的蒲德就脸上惊魂未定，嘴里骂骂咧咧。 旁边的蒲德名同样是心有余悸，手搭在堂弟肩膀拍了拍，“这次要不是多亏了海建，我们估计就回不来了。” 两人视线看向前方，宋海建和赵大庆蹲在门口聊天。 这里是赵大庆的家。 半个小时前，他们的船在白岩大队的码头停靠。 把船停好并撤离到安全地带后，海啸就来了。 船和海啸可以说是前后脚抵达岸边的。 如此惊险的经历，令几人的心跳到现在还没平缓。 这一次能逃出生天，主要还是多亏了宋海建上辈子捕鱼几十年的经验。 空气中淡淡的硫磺味，以及海面和海底生物的反常表现，都让宋海建直觉有危险。 当时他们正在起网，宋海建就果断地调转航向，朝着最近的海岸驶去。 由于白岩大队距离最近，所以他直接将船开到了这里。 当时岸上的人看见这艘船，便纷纷惊讶，还有人专门跑去通知了赵大庆。 赵亮也没想到，自己打听了这么久都没打听到的人，居然会突然间出现在面前。 而当时的场面混乱，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卸货、固定船只，所以赵亮也没顾得上找他。 宋海建却和他们不同，他没有卸货，回来路上就让船员们紧闭鱼舱，并将船上的东西尽量固定好，实在无法固定的带下船。 所以现在，宋海建的所有东西都在船上。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们大队长这个人啊……他有点犟，但凡是他要的东西，他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弄到手里。” “那天你们把船开走后，赵亮就一直缠着我，要我说出是谁买了船，我让他自己打听去，我拿了钱卖了船，就懒得管这些事了。” “结果赵亮走后，大队长亲自来了，他跟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之就一句话，我们是一个大队的，我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就问他，现在人家给了我一万块钱，他想我反悔把船要回来，那他能给我多少钱？” “一说到钱吧，他就给我扯东扯西，不是说我这船很难真卖到一万块，就是说我们家卖了船，以后都得靠种地生活，他能给我儿子在大队安排个轻松的活计。” “嘿嘿，赵队长这人啊，几十年了还是这个叼样！” “一毛不拔，只想占别人的便宜，也不管别人碗里有没有粮，过不过得下去！” 宋海建默默地倾听，他知道，赵大庆这是在告诉他，赵亮父子是什么样的人，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赵大庆估计也怕他听不出重点，还特地停顿了一会儿。 宋海建就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赵大庆肯定没说他是谁，不然赵亮这几天肯定会去海洋大队找他的。 赵亮没出现，就说明赵大庆没爆出他的身份。 赵大庆嘿嘿嘿笑，“别人怕他，我赵大庆可不怕。我直接告诉他，我跟赵亮要九千五他都不肯，现在船卖给别人了，除非他给我一万两千块钱，不然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要这么多钱呢，我也给他解释了。我是和人家签了买卖书的，我如果反悔，就得按照约定给人家赔两千块钱。” “剩下那一万，当然是给我的买船钱了，毕竟我这船至少都值一万块。” “赵队长听完，脸上笑眯眯的走了，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恼惨了我，这几天找了好几个名目来折腾我。” 说到这里，赵大庆含住水烟筒，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然后缓慢地吐出来。 在烟雾缭绕中，赵大庆幽幽地道：“龙王今天发怒把你们赶到这里，大概是你该有这劫。现在赵亮知道你是谁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你啊，可得扛住。” 赵大庆的语气，让宋海建沉默了…… 说曹操曹操到。 赵大庆话音落下没多久，赵大队长就领着人过来了。 这会儿风雨咆哮，也难为他们，直接冒着大风大雨上门。 赵大庆见状，终究是压低声音提醒他：“你后面那间就是我家柴房，里面有锄头铁锹镰刀鱼叉……” 宋海建闻言，默默地起身，走到屋里对四个同伴交代了几句话。 宋生玉和宋生福原本在庆幸，今天他们逃过一劫了。 却在听了宋海建的话后，收起面上的喜色。 四人快速扫了眼已经走到院里的那群人，然后快步走进了赵大庆家的柴房。 这一刻，宋海建的脑中闪过很多念头。 如果和他们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想破局那只有逮到一个往死里打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迅速扫过，寻找着目标。 ——穷乡恶水出刁民。 在这个多数人法律意识淡薄的年代，要相信，既有蒲勇华那样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好队长，也有在村里当起了土霸王的大队长。 赵亮父子就是很典型的村霸、土皇帝。 今天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赵大队长带着他们过来，很明显是打算强抢那艘船了。 一旦起了冲突，他们是真敢动手。 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出人命。 这样的事情前世赵亮父子又不是没干过。 由于全村的人都受他的胁迫，不敢说实话，硬是统一口径说死者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 以至于赵亮父子在村里猖狂了二十多年。 最后还是他暗中调查到这些往事，搜罗了证据，费了一些力气才把他们绳之以法。 “小伙子，这么大风浪，你们是从哪块海域过来的？” 赵大队长脸带笑意，一副和善的面孔和他打招呼。 宋海建也笑呵呵地接话，两人看似友好地寒暄起来。 紧接着，赵大队长话锋一转。 “前些天大庆说有个外村人来把他的船买了，你说这事儿闹的，其实那船我们家早早定下了，就是我这儿子嘴巴笨，不会说话，得罪了大庆，结果大庆转头把船卖你了。” 没想到宋海建并不顺着他搭好的台阶下。 “那我不管，反正钱给了，文书也签了，这可是在公社盖了章，我们双方都签了字按了手印的，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这话一出，赵亮立马气愤地质问赵大庆：“老叔！看来你早就把船卖给他了，那你那天上午为什么跑到我家，跟我谈船的事！” 赵大庆没吭声，而是闷头抽着水烟。 宋海建叹气：“这就不得不提到交易之前，我们之间的协议了。” 第132章 比他狂、比他傲、比他恶！ “你是赵亮对吧？” “那天我来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碰到了你。” “我来的时候，赵大庆家那个断了腿的儿子正在痛苦地哭喊，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还嚷着要去死，说就算腿接上以后也是个跛子，家里船又卖了，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我提出要买船时，赵大庆就给我提出三个条件。” “第一，必须要一万块钱。 “第二，明天一早就得把钱给他，他先把儿子的腿治了。” “第三，大队长家里也想买船，他作为大队的一份子，得再去大队长家确认，如果大队长家接受他提的价格，那么，他和我之间的交易作废，他会把我给的那一万块钱还给他。” “我当然不愿意了，这对我太不公平了。可谁让人家的船好呢？” “想着先来后到，我就答应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他跟我先去公社签了文书，毕竟是一万块钱啊！万一他收了钱不认账，我岂不是麻烦了。” “所以，我们就在文书里加上这条协议款，我托了村里的伙伴来白岩大队，如果赵大庆不卖船了，就会把那一万块钱还我。反之，就让我的伙伴们把船开回村。” “结果显而易见，你们的交易没有达成，所以赵大庆把船卖给我，不怪我们两个，只能说，给你们机会，你们也没把握住啊。” 宋海建从容地道出这桩买卖背后的“内情”，除了知道真相的他和赵大庆，其他人都信了…… 毕竟，宋海建的逻辑过得去。 唯一让人怀疑的点，就是宋海建有那么善良热心？道德品质那么高？ 可这就不能作为赵大队长质疑和攻击他的理由了。 “回去再收拾你！”赵大队长恶狠狠地瞪了眼儿子。 赵亮这会儿连屁都不敢放。 毕竟宋海建的话没什么漏洞。 他也就以为赵大庆那天找来，真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想亏本把船卖给他家。 凭他爸在村里的威望，赵大庆倒是真的可能，为了讨好他爸，私下贴那五百块的差价。 可他自己贪心不足，愣是把这么好的买卖搞砸了…… 赵大队长也缓和了语气，和宋海建商量把船卖给他的可能性。 他说要一万块买，宋海建果断拒绝。 然后双方就开始了拉锯战——主要是赵大队长想要强买强卖，宋海建统统不接受。 他就一句话，这船他好不容易买的，除非能给他弄到一艘一样的甚至是更好的船，否则不可能卖船。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赵大队长动了火气，开始暗暗威胁。 他似笑非笑地说：“年轻人不要那么犟，适当让步对你才有好处。现在船回到我们大队的码头，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不同意，你这船是开不走的，你信不信？” 宋海建摇头，“我不信，你就是一个大队长，又不是国家领导，哪来这么大本事。” 这话把赵大队长噎得够呛。 他虚伪的假笑维持不住了，拉下脸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给你一万块钱，又允许你把这次捞到的海货拉走，相当于让你免费用了一次我的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那是我光明正大买的船，公社那边还有我们交易文书的备案呢，别张嘴就乱往别人的财产盖上属于你的章，这年头当强盗的可都是要吃花生米的。” 宋海建从前都是四两拨千斤。 可如今面对一个恶霸赤条条的恶意，他选择了正面硬钢。 因为他很清楚，赵亮父子都是毫无信用的恶霸。 别听他现在说的好听，一旦他发现那艘船的鱼舱里，装了八九千斤的黄花鱼，他绝对会当场翻脸，将船上的所有东西据为己有！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让？ 这不光是钱的事儿。 而是赵大队长的强盗行径，本身就是令人厌恶和不齿的。 可在他这话出口后，赵大队长彻底恼羞成怒了。 他木着脸没说话，而是想要直接后撤。 结果，和他离得很近的宋海建，突然先发制人！ 宋海建一个疾步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大喊着：“好啊！你敢打人？” 喊话的同时，宋海建在赵大队长震惊的目光中，把人摁在了地上。 这一下给赵亮整懵了。 也让围观的白岩村村民看傻眼了。 下一秒，柴房里的四人拿着锄头铁锹冲出来。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冲到宋海建身边，将一把鱼叉扔到他脚边。 宋海建一脚踩住鱼叉，这时，村民被激怒了。 没等赵大队长发号施令，他们就怒吼着冲上来。 其中又以赵亮的反应最大，他双目赤红，大吼着：“放开我爸！” 然后就冲向了宋海建。 可惜还没靠近，就被宋海建的四个同伴挥舞着农具挡住了。 在宋生玉他们和村民对峙、推搡、互殴的时候，赵大队长也愤怒地挣扎起来。 刚察觉脖子的力道有所松动，赵大队长正要抓住机会反制，结果下一秒，一把鱼叉怼到眼前。 宋海建无视周围的混乱，目光死死看着他：“赵大队长，你在公社有人，可又怎知我背后没人？” “你刚才说，要是你不同意，我这船开不走，还问我信不信……那我现在告诉你，就算我今天一鱼叉叉死你，最后我也能全身而退，你又信不信？” 接连抛出的两个信息，让赵大队长的瞳孔剧烈一颤！ 一瞬间，他不禁用强烈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青年，心里七上八下：这是个什么来历的人？他哪来的底气？怎么比我还凶残！ 宋海建知道对付这种人，只有比他狂、比他傲、比他更恶，才能降住他！ 所以他咧嘴又说：“这村里都是你的人，他们肯定是向着你说话的……” “等公安来调查，我就说他们集体做假证，你是在我拿鱼叉自保时，自己不小心摔到我鱼叉上的，到时候再让我背后的人运作一下，最后我大不了赔点钱，可你就白死了，为了这艘船，你甘愿去死吗？” 宋海建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着实是把赵大队长惊住了！ 因为他平时就是靠公社里的靠山，胁迫大家做假证，掩盖他的那些恶行，才能一直平安无事的！ 如今却被反面利用…… 赵大队长终于心生退意。 实在是宋海建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虚张声势。 这才让他露出僵硬的笑容服软：“误会，都是误会！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搞到要生要死的地步！” 宋海建用眼神示意周围动手的村民。 赵大队长心领神会，于是大吼一声：“都给老子住手！” 第133章 搜救船 随着大队长一声暴喝，白岩大队的人陆陆续续停了手。 赵亮和宋生玉也互相松开彼此。 这时，宋海建冷声道。 “船，是老子光明正大拿钱买的！我看今天谁敢抢！” 这话一出，村民们面面相觑。 刚才听了他的话，就事论事来说，人家说的没毛病…… “你买船就买船，凭什么打我爸？” 赵亮梗着脖子质问。 宋海建立时低头看着赵大队长。 “赵队长，你儿子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动手啊，不过你这么聪明，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赵大队长：“……” 他当时后撤，就是准备让村里人动手了，想着把这小子狠狠教训一顿，他说不定就松口了。 “误会而已。”赵大队长说。 宋海建便松开手，俯身把他扶起来。 借着搀扶的功夫，宋海建在他耳边低语：“张建强这人什么样，你心里也清楚，如果你以为有他兜底就能肆无忌惮当强盗，那你就错了……一个公社领导而已，上面多的是大佛压着他。” 直到宋海建这番话出来，赵大队长才彻底偃旗息鼓了。 他脸上立刻堆出了笑容。 “原来是自家人啊！怪我，没问清楚！” 赵大队长变脸的速度极快。 而在他的极力圆场下，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不久后就变得欢声笑语。 海上巨浪翻涌，码头的船疯狂摇晃，一场原本要见血的危机，却随着这笑声悄然泯灭。 赵大队长甚至还招呼他们到自己家吃饭。 宋海建摆了摆手。 “不用了。” 他这完全不给面子的行为，让赵亮微微恼怒，可赵大队长毫不意外。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这场暴风雨恐怕还要持续几天，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 赵大队长这前倨后恭的姿态，搞得大家一头雾水。 一出去，村民就忍不住问：“大队长，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赵大队长哪里清楚？ 他只知道，凭对方能轻易道出表哥和自己的关系，还有那有恃无恐的表现，就说明人家来头小不了。 毕竟，张建强是自己表哥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表哥也早就嘱咐过，他们得避嫌。 至少在人前，不能暴露亲戚关系。 但刚才对着一个小伙子低头，已经让他在村民面前丢了面子，这时只有使劲夸大对方的来历，才能补救了。 于是赵大队长就拼命地吹捧，给宋海建捏造了一个在村民眼里，属于很牛逼的身份。 这下子，村民更不敢去招惹宋海建了。 “怪不得人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万块钱买船，敢情是有这背景！” “赵大庆真是走了狗屎运，连这样的人都能结交上。” “不过还是我们大队长的面子好使，你看赵大庆当初不也不敢直接和对方交易，还得看过大队长的意思再说？” 无形中又拍了大队长的马屁。 心里憋屈的赵大队长，这才感到舒畅一些了，连带着对这个拍马屁的人，也和颜悦色地夸了两句。 可一到家，赵亮就惨了…… 在赵大队长教训儿子的时候，宋海建正和几个同伴商量着，让谁回家报消息。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时候家里见他们没回去，肯定是乱成一锅粥了。 尤其是宋海建家。 但宋海建不能走，他一走，就没人能镇住赵大队长了。 最后决定由宋生玉回去。 没有自行车代步，他只能走回去了。 海啸持续的时间不长，雨眼看也快停了，必须得加快速度。 否则一旦迟了，家里说不定都派人出海了。 为了避免错过，宋海建交代了他回去后就在家等着，浪一小，他就会驾船返航。 宋生玉离开后，宋海建便到高处观察。 这次突发的灾难是海啸，灭顶一般的海水压过来，是个人都会肝胆俱裂。 好在海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最多几个小时就结束了。 直到天光大亮，海浪逐渐减小，海水也慢慢褪去。 宋海建便同赵大庆告别，带着船员上船返航。 一进入海域，宋海建便看到了十几公里外，海洋大队的码头。 此时那里已经有船只在驶离码头。 他顿时猜测，那船应该是要出海搜寻自己这艘船。 看来，宋生玉并没有赶上。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走十几公里也需要不少时间。 而他和村里的人都心情迫切，因此等不到海啸完全结束，便都准备出航了。 好在透视眼也能够反馈船只的信息。 因此宋海建直接下令，朝大海驶去。 他现在回海洋大队，肯定会和搜救船错过的，所以选择和搜救船呈三角形线路前进，这样还能拦截搜救船。 几艘船出发十几分钟后，宋生玉才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村民们看到他，都是又惊又喜。 “是生玉！是生玉回来了！” “生玉啊，你怎么从那里回来了，你不是在海上吗？” “你妈和你媳妇儿都急得快哭晕过去了，你爷和你爸也都出海，要去找你们！” 宋生玉听罢，赶紧跑到码头去。 结果在码头，看到了哭天抢地的母亲。 “妈！” 宋生玉大喊一声。 哭得意识都快模糊的宋家大嫂，听到这个声音，不敢相信地回过头。 同时码头上，抱着孩子泪流满面的年轻妇女，也震惊地喊：“生玉！” 宋生玉冲了过去，抱住妻子，还亲了口她怀里的孩子。 这才走过去，用手臂擦着泪说：“妈，我们没事！海建带我们平安回来了……” 周围的村民都围了上来，欣喜万分地关心询问。 宋生玉就把他们是怎么死里逃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得村民们热心沸腾的。 而宋家大嫂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没事！ 于是抱着儿子痛哭。 “生玉啊，妈快要吓死了啊！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妈怎么活啊！” 宋生玉的媳妇儿在旁边跟着抹泪。 宋生玉受到感染，同样泪流不止。 但很快，他想到什么，急忙出声打岔：“妈，我三婶怎么样了？她没吓坏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噤声了。 宋生玉不由得揪心，害怕地问：“难不成，我三婶她出事了？” 这时，他身后的媳妇儿小声道：“三婶受不住打击，晕死过去，然后一直犯癔症，哭喊着海建的名字，吐血了……” 第134章 报平安 “海建，儿啊——” 一个小时前，昏迷了许久的冯玉芬，突然高呼着儿子的名字，然后口吐鲜血。 这一幕吓坏了负责照看婶婶们和芬姨的蒲十三。 她顾不上擦泪，手忙脚乱地去给芬姨擦血，嘴里害怕地喊着芬姨。 见状，沉浸在悲痛中的张翠花和周翠兰，也强撑起精神来帮忙。 在她们的呼唤下，冯玉芬慢慢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意识。 一看到眼中布满泪水满脸恐慌的蒲十三，冯玉芬不禁想起刚偷偷提了亲的儿子，一时间悲从中来，朝蒲十三伸出手去。 坐在床边的周翠兰让开身子，招呼十三上前。 蒲十三跪在床前握住芬姨的手，强行忍着悲意开口：“芬姨……我哥他们和阿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要撑住，不能倒下，阿建回来看到你这样，他会很痛心的！” 冯玉芬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听着她变得沙哑的声音，不由得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十三应该也偷偷躲在哪里，哭了很久很久吧？ 一想到这，冯玉芬就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忍不住出声：“十三，你是个好孩子，我很高兴，海建有你这样的朋友……” 蒲十三垂下头去避开她的眼睛，肩膀轻轻地抽动。 眼泪啪嗒啪嗒落到地面，可蒲十三抬手狠狠地一抹。 然后抬起头看着芬姨说：“芬姨，不到最后一刻，我们谁都不要放弃，我哥他们，还有阿建，从小就在海边长大，他又那么聪明，一定会平安的！” “阿爸说得对，如果真为了他们好，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能添乱，尤其是不能倒下，不然只会让大家越忙越乱。” 在蒲十三的鼓励下，冯玉芬渐渐坐了起来。 而张翠花和周翠兰，也打起了精神。 是啊，现在放弃还太早了。 等风浪减小，蒲长征三兄弟都要出海搜救。 他们和宋来财、宋天祥，还有大队的几个人一起，乘坐稍大一些的渔船出发了。 冯玉芬由于身子的缘故，无法走到码头，只能留在屋里等待消息。 蒲十三在家里陪着她。 “十三啊，你说他们真能把海建带回来吗？”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蒲十三每次都是很坚定地说：“会的，他们在海上遇到海啸，肯定是吓坏了也饿坏了，我们先在家里做好饭，等他们回来就能吃上饭了。” 冯玉芬觉得有道理，便也逐渐恢复了精气神，掀开被子下床。 “走，我们做饭去。” 当宋生玉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厨房做饭。 蒲十三不停地说着一些激励彼此的话。 她用之前宋海建创造的每一个奇迹，来说服自己和芬姨相信，宋海建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在一场海啸里。 冯玉芬被她说得越来越有信心，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芬姨我跟你说，阿建这种人，一看就不简单！他福气深厚着呢！不就是一场海啸嘛，阿建才不会放在眼里的。” “对，对……我儿子是龙王爷挑中的人，龙王爷这么眷顾他，怎么可能让他出事？再说，还有海建他爸呢！” “对对对……” 两人越说越开心。 直到外面响起宋生玉的声音。 “三婶，三婶！” 蒲十三对这声音不熟，可冯玉芬熟啊！ 顿时她就浑身一个激灵，瞪着眼看十三：“是生玉！” 蒲十三听了，也瞬间起身，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跑去。 恰好这时，宋生玉也跑向厨房。 双方一见面，宋生玉就急得大声道：“海建没事！我们的船在白岩大队靠岸了！他让我先回家报平安！” 听到这话，冯玉芬登时大喜！ “真的吗生玉？你们都没事？” “没事！” 冯玉芬闻言，激动地扭头说：“十三你说对了，他们真的……十三？” 而一旁的蒲十三在愣神过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似喜似悲的神色。 下一秒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地放声大哭。 直到这一刻，冯玉芬才明白，她其实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 冯玉芬眼眶湿润，蹲下来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难为你了十三，谢谢你……” 而另一边，宋海建也在海上顺利截停了蒲长征的搜救船。 蒲长征船上的人，看到那艘有点眼熟的船时，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直到那艘船鸣笛打招呼，他们更是确定，这船正是宋海建的那艘！ 于是掉转方向，朝那船驶去。 两艘船交汇，蒲长征看到对面熟悉的人，憔悴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海建，还有他的两个侄儿，都平安无事…… 实在是太好了！ 蒲长征船上的蒲建国和蒲建军，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 两兄弟靠在一起，对视一眼，都露出苦笑。 简直是要被自家那臭小子吓死了…… “呜——” “呜——” “呜——” 找到人后，蒲长征立刻鸣笛三声。 这是信号，向其他搜救船的人表明，他们已经搜寻到目标了。 然后他们就停在原地，等待其他船只靠近。 没多久，搜救船接连赶来。 宋来财和宋天祥是驾驶着自家那艘旧船，也就是宋海建买下的那艘船出海的。 此刻，看到船上的宋海建和宋生福，两人先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紧张地大声询问宋生玉的下落。 得知宋生玉已经回村了，一颗心这才完全落回肚子里。 于是众人一起返航。 还没靠近码头，他们就不停地鸣笛，传达平安的信号。 船一靠岸，两家的阿奶、母亲们，还有宋生福的妻子孩子，就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妈！” 宋海建疯狂地朝母亲挥手。 冯玉芬捂着嘴喜极而泣，也不停地挥手回应。 宋海建这才移开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然后，就看到了躲在人群里，默默擦眼泪的蒲十三。 她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上前和他们拥抱的，是生他们养他们的人。 所以蒲十三只在一旁看着，为他们的平安归来默默庆贺。 马淑兰冲上来的时候，宋海建下意识地让了让，因为他直觉这个奶奶更关心两个堂哥。 但没想到，奶奶直接把母亲挤到一旁，居然冲上来抱住自己。 马淑兰抱着三房的大孙子，哭喊道：“福祥啊，福祥——” 第135章 高考 这场海啸最大的受害者出现了。 任谁都没想到，最后竟然以马淑兰急火攻心，导致神志不清收场。 短短半天的时间，乱作一团的众人，压根没有留意到马淑兰的异常。 发现时候已经迟了。 或许是三儿子的死在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不敢揭开的伤疤，又或许是她年纪大了，受不了一下子失去三个孙子的打击…… 如今马淑兰疯疯癫癫的，七叔说，这疯病是脑子里的问题，压根治不好。 好在，马淑兰这病除了让她变得糊里糊涂的，也没其它的负面影响。 宋来财最终说，就这样吧。 反正治不好也没钱治。 马淑兰糊涂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往宋海建家里跑的勤快了。 她偶尔会把宋海建误认成宋福祥。 偶尔又以为宋福祥出海去了，还没回家。 她开始对冯玉芬絮絮叨叨的。 “我老早就说过菜地不能这么开，你得弄成一垄一垄的，我说你，福祥又不乐意听，唉——” 冯玉芬一脸为难地看着拿着锄头开垦菜地的婆婆，不管她怎么说，疯疯癫癫的婆婆都听不进去，依然自顾自地干着她想干的活儿。 这样的事情一多，冯玉芬也十分心酸。 十几年前，婆婆根本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教导她做事。 就拿开垦菜地来说，同样的话，婆婆的语气却和如今截然不同，而是充满怨气怒火的，十分尖锐地辱骂。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婆婆心里也为早年的事后悔吗？ 可不管怎么说，马淑兰也的确老了。 她的头上多了白发，皮肤皱得像是晒干的橘子皮，背也越来越佝偻。 因此，当疯疯癫癫的马淑兰频频往宋海建家走时，冯玉芬心中曾经所受的创伤，似乎在慢慢地结痂。 她到底是心软的，是善良的。 对着一个失去神志的老人，冯玉芬没有力气和心情去怨恨。 而且她所有的挑剔和责怪，都由从前的恶毒嘴脸，变成了一个唠叨的长辈。 慢慢的，连宋海建三兄妹都习惯了这个疯癫奶奶的唠叨。 只是她时不时就对着大孙子喊儿子的名字，依然让三兄妹不大适应。 除此之外，似乎这副模样的奶奶，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眨眼，高考的日子来临了。 自从海啸事件过后，蒲十三就“闭关在家”。 直到如今高考在即，蒲十三和姐姐才在阿爸和宋海建的护送下，来到县城的考场。 这是他们曾经就读的高中。 如今被用作高考场地，无数知青激动地涌向这个神圣之所。 “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答题，考得上最好，考不上也没关系。” 蒲长征嘴巴笨，不知道该如何鼓励她们，只能如实说出心里的想法。 蒲阿九一脸淡定，倒是蒲十三有点紧张，一直捏着挎包的袋子。 她看了看阿爸，又看了看阿爸身后，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宋海建。 蒲十三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跳。 然后很坚定地说：“阿爸，我们走了。” 她的目光落在宋海建身上，朝他挥了挥手。 宋海建笑着举手回应。 目送着两人踏进考场，蒲长征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走到这一步了。” 和那些知青不同，蒲家对高考并不是特别看重，毕竟大闺女在雨伞厂谋得了一份工作，小闺女在家…… 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都和宋海建定亲了。 要是考不上，就直接挑个日子让他俩结婚。 反正看自家老二那样子，嫁给宋海建估计是不会有意见的，毕竟那次海建的船失联，她所有的反应都足以说明这一点。 考试期间，他们都是住在县城的，此时县城还没有招待所，所以为了找到这个住所，宋海建托了好多关系，费了不少心思。 最后是通过马主任，让姐妹俩借住到了县城供销社一个售货员的家里，每人每晚给人家拿五块钱。 宋海建和蒲长征都不放心，所以嘴上跟姐妹俩说的是送她们来了后，就回家去。 实际上，两人都在外面的街道，找了个墙角窝着，这个地方抬头就能看见姐妹俩借宿的那户人家。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两人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也是这次的“革命友谊”，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蒲长征现在已经完全将宋海建当做二女婿看待了。 使唤起宋海建来，那叫一个自然。 “她要是能考上啊，在她去大学报道之前，就先给你俩把亲定了，后面再挑个好日子办婚礼。” “她考不上，也是这个流程。” 宋海建靠着墙感到好笑，“伯，你就不怕你二闺女压根不肯嫁我？” 蒲长征撇了撇嘴，“她不嫁你，上次海啸你的船没回来，她能哭着求我带她上船？” 闻言，宋海建微微一怔。 “谁？十三？” 蒲长征斜眼看他，“你妈没跟你说？” “没有啊，她就说了是十三一直鼓励她，安慰她，让她不要放弃。” “哦……”蒲长征想了想，“那估计是当时你妈在屋里躺着，没看见。那会儿浪小了，我们准备出海搜救，她跑过来找我，哭得稀里哗啦地说要跟我一块儿去，被我骂了一顿才老实了。” 宋海建想到那个场面，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更多的还是感动。 他靠着墙仰起头，目光望着那间屋子的方向。 蒲长征瞧见后，心里暗暗欣慰，倒也没再说什么。 等第二天她们出发去考场时，两人又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眼看着两人平安进了考场，这才在附近找地方猫着打瞌睡。 直到高考结束，两人才敢出现在姐妹俩面前。 蒲阿九和蒲十三看到他俩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爸，你和海建没回家吗？” 蒲长征呵呵笑，并没有否认，只说：“没什么，也就这两天的时间。” 蒲十三偷偷地瞥向宋海建，他张着嘴打哈欠的样子，其实跟帅气丝毫不沾边。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她都舍不得挪开眼。 回去的路上，姐妹俩对着答案。 在发现答案基本都对得上的时候，蒲十三非常高兴。 阿姐当初是年级第一，即便阿姐比她早毕业那么多年，并且是一边在雨伞厂工作一边复习，她也依然相信阿姐的实力。 所以能和阿姐对上答案，从侧面来讲，她的正确率也挺高。 第136章 好一个小红娘啊…… 一场高考，可以改变无数知识青年的命运。 在等待命运审判的结果出来这个过程，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最煎熬的。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蒲十三。 高考结束，宋海建履行承诺，带她开启了海上航行的日子。 以前是乘坐又老又旧的渔船，出海没有航行多远就回去了。 如今坐上大船，在海上过夜捕鱼，这又是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每一次起网，都能捕获珍贵的海鱼，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这种丰收的喜悦。 但对他们来说，最珍贵的还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以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妈，你说哥是不是傻啊？” 晚饭时分，海兰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哥哥，对母亲说道。 冯玉芬横她一眼，“说什么呢！谁教你这么说自己哥哥的？” “妈，我是真为他操心啊！”海兰心里都快憋疯了，筷子一放，不吐不快地说：“明天高考成绩就出来了，我哥居然还不去找十三姐告白！他真不怕十三姐考上大学后，跟别人跑了吗？” 此时，全家只有冯玉芬和宋海建知道，两家父母已经达成一致，所以非常担心大哥闷起不开腔，会错失所爱。 海兰的眼睛最毒了，她老早就看出了自家大哥对蒲十三有意思。 结果大哥磨磨唧唧的，连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冯玉芬想张嘴解释，你大哥是有行动的，可想到海兰这孩子嘴上没把门，就又闭上嘴了。 说好要等海建征得十三同意才公开的，目前还得继续保密。 “行了，你哥心里有数，你也别去外头瞎嚷嚷，在事情彻底落实之前，说得越多对他俩的名声越不好。” 冯玉芬警告着女儿。 海兰闻言，都快急死了，可哥哥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哥，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你就不能勇敢一回吗？你要实在鼓不起勇气，我替你说去，十三姐那么好，一上大学肯定会被很多人追求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没想到，宋海建居然点头：“行啊，你去吧。” 这话一出，海兰惊喜不已，冯玉芬和海生却都很意外。 “哥，你认真的？我吃完饭就去了哦？” 海兰在跟哥哥做着最后的确认。 宋海建点头：“嗯，去吧。” 见状，海兰赶紧扒光碗里的饭。 然后把碗筷一放，站起来大声道：“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眼瞧着海兰迫不及待冲出家门，冯玉芬疑惑了：“海建，你干嘛让海兰去？” 宋海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我也没告白过，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他和十三也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了，海兰这一讲，十三自然清楚他的心意了。 平时海兰是很靠谱的，之前两人好几次差点被撮合，还都是靠了海兰。 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妹妹，宋海建很放心。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越是关键时候，靠谱的人就越不靠谱…… 海兰找来时，蒲家也正在吃饭。 瞧见海兰，蒲家人就招呼她一块儿吃饭，蒲十三直接要去给她拿碗筷。 海兰赶紧说自己吃过才来的。 “你来是找十三吧？什么事啊？” 海兰哪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来撮合她哥和十三的。 “我，我找十三姐要笔记……” 众人不疑有他。 蒲十三便往房里走，“海兰，跟我进屋，我拿给你。” 海兰“哎”了一声，连忙跟上去。 进了屋，听见蒲十三嘴里念念叨叨。 “现在我们考完了，再过两年就到你了，你是得好好用功，我阿姐说，像我们女孩子啊，必须要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 “海兰你这么优秀，以后一定要上大学，走出我们家乡，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蒲十三是看到海兰的性格有些跳脱，担心她求学的心不坚，所以多说了几句。 这充其量也就是过来人的一些忠告罢了。 可对此刻心怀鬼胎的海兰而言，这样的话听在耳中，却是让她莫名的心惊。 海兰突然脱口而出：“十三姐，你觉得女孩子早点嫁人怎么样？” 蒲十三一听，心里也敲响了警钟。 她猛地回身，狐疑地盯着海兰。 心里思忖着：难不成海兰这个年纪，就开始有暗恋的对象了？ 那可不成啊！ 她还小着呢！ 成绩又那么好！ 海兰必须要上大学，怎么能这么小就嫁人一辈子定性？ “不好，海兰！”蒲十三顿时一脸严肃地说，“国家如此广阔，我们现在都是井底之蛙，既然如今高考恢复了，我们就该抓住机会努力向上，我们女同志的人生也应当是光明和充满各种可能性的。” “一旦嫁人，那就会被家庭和孩子束缚在咫尺之地！海兰，即便是要成家，也得等到你考上大学……” 蒲十三忽然想到，若是海兰心思不坚，以为考上大学就万事大吉，就一心嫁人而忽略学业，照样耽误自己的人生。 所以蒲十三突然又改口：“不，应该要等到大学毕业，再考虑婚姻大事。” “不然你想啊，你上大学的时候结婚怀孕了，那你还怎么有精力顾好学业？多年寒窗苦读，岂不是一朝白费？” 海兰听到这话，心里狠狠一震。 完了！ 十三姐想等到大学毕业再结婚。 也就是说，她想让趁现在把十三姐定下来当自己嫂子的梦想，破灭了…… 说不定这个时候，她提出哥哥喜欢十三姐，反而会让十三姐对哥哥反感…… 想到这里，海兰心里发苦。 哥啊，我也想帮你，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海兰恹恹道：“十三姐，照你这么说，不到大学毕业，你是不会谈对象了？” 蒲十三没想到话题这么快转移到自己身上，顿时微微一愣。 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她心里惦记着人家的哥哥，自然不敢看海兰的眼睛。 只能声若蚊蝇地说：“我？我……当然是了……” 她本想说得看情况，谈不谈对象，得看什么时候拿下你哥啊！ 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不够坚定，那刚刚劝海兰的话，岂不是白说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言行一致，蒲十三咳了咳，假模假样地说：“海兰，你怎么能质疑我求学之心的坚定？我既然这么教你，那就说明我会以身作则。” 于是，当海兰从蒲家回来时，一脸同情地告诉哥哥。 “十三姐说，大学毕业之前，她不想谈对象，也不想结婚。” 这话一出，宋海建傻眼了。 第137章 提亲的人也踏破了门槛 高考成绩出来这天，很多人都打电话去查成绩。 海洋大队没有电话，蒲家姐妹俩就骑着自行车去镇上公社借电话。 结果一到那里，发现公社外面排起了长队。 公社下面的大队，有很多下乡的知青，凡是今年参加了高考的知青，都是早早就来公社等着了。 蒲阿九一看这情况，她俩起码得等好久，于是果断带着妹妹拐去雨伞厂。 厂里也有电话的。 雨伞厂的职工子弟虽然也有参加高考的，但人数没有知青多。 姐妹来到来后，凭借和杨科长的关系，很快就挤到了人群中间。 电话是在厂长办公室里面的。 此时，厂长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办公室让出来，叫他们一个个排好队，轮流进去打电话查成绩。 蒲家姐妹来得算晚的，排在后面一些的位置。 等公布成绩的时间一到，排在第一个的人就紧张地拿起电话拨号…… 旁边有个人拿着纸笔，记录他们报出来的成绩…… 海洋大队，宋海建一早就在村口等着了。 今天蒲十三去查成绩，他没有跟去，而是天不亮就去赶海。 等着蒲十三回来，好好地庆祝一番。 昨晚他想了一夜，总算是想明白蒲十三为什么会这么决定。 估计是怕两人谈起了对象，她会更舍不得吧！ 之前没参加高考就算了，可现在，考都考完了，万一考上大学，难道要为了谈个对象放弃吗？ 又不是恋爱脑。 好在宋海建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即便她要上大学，自己也愿意等。 正好，接下来这几年也是非常关键的时期。 说起来，他其实也没那么多精力放在儿女情长上面。 如此一想，这个时期双方分开，各自奋斗，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等了大半天，她们才骑着自行车回村了。 远远的，坐在后座的蒲十三看到宋海建，就兴奋地朝他挥手。 宋海建顿时来了精神。 车子到了他跟前，蒲阿九停下来。 蒲十三激动地直接跳下来，冲上去抱住他，嘴里大喊着：“阿建，阿姐好厉害！阿姐考了好高的分数！” 宋海建眼角带笑，大胆地伸手回抱住她。 反正这大姨子也早就知道他提亲的事了。 蒲阿九一脸嫌弃地扫了眼两人，然后提醒：“这还在外面呢，收敛点。” 被村里人看见又要说闲话了。 蒲十三却没听出她话中的暗示，还以为她是在让自己不要高调宣扬她的成绩，这也谦虚过头了吧！ 于是蒲十三扭头大声说：“我偏不！你考了三百一十九分，为什么不让人知道？” 三百多分？ 宋海建惊了，上辈子未来大姨子好像没这么好的成绩吧？ 难不成他的重生引起了蝴蝶效应？ ——他哪儿知道，上辈子就因为他无情拒绝，让失恋的蒲十三非常伤心。 姐姐看到她这个样子，花了很多精力去开导她。 当时蒲阿九用尽各种办法劝她振作，最后是恨铁不成钢地骂她，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却没想过别人不喜欢她，她要做的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而不是自怨自艾。 这才把她骂醒了。 但，原本备考的时间就不多，那时候还要分心开解妹妹，蒲阿九自然也受到影响了。 最终考试的时候，并没有发挥出最佳的实力。 这辈子宋海建虽然也躲躲闪闪的，不敢正面回应，但他一直鼓励十三，那压不住的感情，多少是给了蒲十三安慰和勇气的。 而且比起上辈子，这一世他们之间的羁绊更多了。 而且他家不是上辈子那种悲惨的情况，他也不是那么阴郁的样子。 蒲十三不用像上辈子一样照顾他，温暖他，自然有更多余力来自我开导。 种种因素之下，这一世姐妹俩都取得了比上一世还要优越的成绩。 蒲十三考了297分。 总分四百分，姐妹俩成绩相差了二十来分，但都属于非常优越的成绩。 在雨伞厂查成绩的那么多人里，就只有她俩的成绩是上了二百五十分的。 剩下的人，最高也才二百四十一分。 姐妹俩的成绩很快就在大队里传扬开了。 原本大家对这个分数没有概念。 直到有人说，这个成绩连北京的大学都能上。 于是大家就听成，姐妹俩的成绩能上北大！ 这下子，全村都震惊了。 来蒲家道贺的人，把他们家的门槛都踩破了。 “哎呀，这下你们家两个孙女不得了哦！以后一飞冲天了！” “还是你们有先见之明，没有早早给她俩定亲，现在身价大涨，连城里吃商品粮，估计都抢着来提亲了！” “恭喜啊恭喜！” “别人家里能出个大学生都了不得，你家一次性出了俩！” 村里人并不是无的放矢。 没过多久，蒲家姐妹花的事迹，就在全公社传开了。 原本，蒲阿九是雨伞厂的工人，这层身份就为她镀了一层金。 这几年没少有媒婆上门说亲。 只是蒲阿九油盐不进，蒲长征夫妇又纵容女儿在终身大事上面做主。 因而，吃了瘪的媒婆们和那些提亲失败的人家，背后就宣扬蒲长征家这个大女儿，眼光奇高，不好相处。 至于那老二，年纪要小得多，还在上学，性格又跳脱。 以致大家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取得了优异的高考成绩！ 没多久，附近十里八乡乃至镇上的人，便纷纷托媒婆上门求亲。 可没想到，最先遭到拒绝的，竟然是给老二提亲的人……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老二已经定下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很吃惊。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们家的人说起过？”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 雨伞厂特地提前给陈桂兰放了假，让她回家陪陪两个准大学生女儿。 面对媒婆和提亲家长的询问，陈桂兰笑盈盈地说：“这门亲事在两个月前就定下了，只是我家闺女还小，想等着她上完大学再结婚，所以没有宣传。” 丈夫早就跟她通过气了，闺女对海建是有那心思的。 而她也在高考过后，明里暗里地打探小婉的口风，确定两个孩子是两相情愿。 因此，陈桂兰如今也毫不避讳了。 可她拒绝媒婆的话，传到蒲十三耳朵里，却是让蒲十三心里纳闷。 这天在海兰家玩的时候，蒲十三费解地和海兰嘀咕。 “妈妈说我两个月定了亲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