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第一武卒》 第79章 周拔 “大人，有人向我们追来了！” 感知敏锐的余贵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危险。 “是刚才的戎人吗？” 策马疾驰下的薛云脸色一沉。 “应该是！” 余贵通过马蹄声便有了判断。 “看来是什么地方暴露了马脚，准备迎敌吧！” 既然追来的是刚才的戎人，很大可能是对方发现了他们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宰了他们！ 由于伪装成戎人的关系，薛云并没有带上自己趁手的马槊，仅仅是备了把弯刀和弓箭。 可这些已经够了。 他放缓马速停了下来，旋即调转方向直面追来的戎人，伸手便拿出弓，同时手指从箭囊里夹住三根箭矢搭在了弦上。 咻咻咻！ 伴随着戎人追兵出现在视线里，眼看距离不到百步。 弓如霹雳弦惊。 三根箭矢化作流光眨眼便将三个戎人射落于马。 “杀了他们！” 收好弓，拔出刀。 薛云拍马便迎上了冲来的戎人。 锋利的弯刀快如闪电，撞向薛云的戎人往往还未反应过来，雪亮的刀锋便从脖颈腰间直接划过。 “死！” 戎人追兵的头领看到薛云接连斩杀了眼前的手下，不由怒气冲天地挥刀砍了上去。 结果薛云身子一偏便躲了过去，同时伸出刚强有力的大手直接将他从马上拽了下去。 “杀！” 余贵和韩端同样没有闲着。 他们紧随在薛云身后，手里的弯刀无情收割着从薛云身边漏掉的戎人。 只是他们没砍出几刀，其他戎人都已经让薛云杀了个干净。 唯独让他拽下马的头领反倒活了下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薛云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戎人头领面前。 “去死吧！” 从马上拽下来的戎人头领摔得浑身都仿佛散架了一样。 只是在看到薛云朝自己走来，他当即不顾伤痛，操起手里的弯刀又砍了上去。 谁知刀在半空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再也无法砍下半分。 薛云面无表情地握着对方持刀的手腕。 咔嚓一声。 骨裂的声音响起。 戎人头领当即惨叫出声，弯刀也从手里掉落在了地上。 啪。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薛云当场便将对方给呼倒在地。 “韩端，来帮我翻译翻译。” 看着倒在地上宛如一条死狗的戎人头领，薛云瞥了眼赶到的余贵与韩端。 “说！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身份不对的？” 韩端连忙来到戎人头领面前，拽起对方的衣领便恶狠狠道。 “该死！你们魏狗都该死！” 孰料戎人头领相当硬气，脸都抽肿，牙也打碎的他冲着韩端便吐了口血沫。 “还敢嘴硬！” 吐了一脸血沫的韩端气得直接给了他两巴掌，“说还是不说！” “哼！” 戎人头领冷哼一声，丝毫没有理会韩端的威胁。 “我来吧。” 薛云走到他的面前，抬起脚便踩在了对方刚才捏碎了手腕的手。 咔嚓。 “啊！” 手指断裂连心的疼痛让对方瞪大眼睛痛苦叫出声来。 “继续问，直到他说为止。” 踩断了他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后，薛云又踩断了他另一只手的五根手指。 “我说我说……” 不堪折磨的戎人头领终于还是开口了。 “他说了什么。” 看着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玩意的戎人头领，薛云神色漠然地向韩端问道。 “他说，大人您生得太过雄壮显眼了，他们的人里就没有像大人一样雄壮的人，而且大人的气势非常骇人，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勇士，像您这样的勇士不可能会派出来巡视的。” 韩端忙不迭解释道。 “哦？” 薛云闻言一怔，没想到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他看上去确实太显眼了。 不说别的，对比余贵韩端他都要高了一个头，身体都比他们大一圈。 更别提他的气质有多凶悍霸气了。 “继续问，为什么他们会派这么多游骑出来巡视。” 薛云不再多想，转头便询问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回大人，他说他们不是出来巡视的，而是出来搜捕一个人的。” 韩端来回翻译道。 “搜捕一个人？他们搜捕的是什么人？” 薛云颇感意外，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说，他们搜捕的是一个之前诈降他们的魏军校尉，对方假意投降他们，不久前突然出手杀死了他们的千夫长逃走了。” 韩端翻译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置信。 “诈降的魏军校尉？问他，对方叫什么名字？”薛云神情肃然道。 “他说那人叫周拔。”韩端问了几遍才听懂了对方说出的名字。 “周拔？” 薛云一听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很快他想了起来。 周拔不就是严腾口中他们的顶头上司鹰扬军校尉吗？ 没想到对方与严腾他们失散后竟然投降了戎人。 虽说是诈降，但也难怪严腾他们再也没有了对方的音讯。 “再问他，戎人的兵马是否都驻扎在鹿津，总共来了兵马？” 薛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暂时将周拔的事情抛到一边。 “他说，他们的人确实驻扎在鹿津，总共来了一千兵马。” “为什么他们会前来鹿津？” “好像是他们听说魏帝从鹿津这边逃了，所以特意过来查看情况。” “结果呢？他们查出什么了么？” “有，根据他们的调查，数月前，鹿津来了一帮神秘人在收集船只，结果等他们来到鹿津后，鹿津的船只全部都不见了…… 他们抓了不少附近的人询问，说是大军兵临幽都府前，曾有数百人来到鹿津乘上所有船离开了。” “既然人都离开了，为什么他们还留在鹿津？” “因为他们后来接到命令，留在鹿津打造船只。” “打造船只？” “是的，但他们不会打造船只，所以抓了周边许多百姓来监督他们打造。” “他们打造船只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追上去？” “他说他只是个十夫长，并不清楚上面的用意。” “再问他，他们的千夫长让人杀死后，上面是什么反应？” “他说他们还没有把这件事情禀报给上面，打算抓到诈降暗杀千夫长的魏军校尉后才会上报，因为临时负责接管他们这支军队的首领担心受到上面责罚……”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内部人心惶惶，相当混乱？” “他说是的，毕竟千夫长死了，如果迟迟没有抓到凶手，上面肯定会责罚所有人的，所以现在鹿津的大部分兵马都派出去搜捕凶手的下落了。” “原来如此，人可以杀了。” “啊？” “嗯？” “是！” 韩端毫不犹豫拿起弯刀抹了戎人头领的脖子。 “尸体处理好，等会我们继续前往鹿津，我需要知道他说的是否都是真的。” 薛云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 不管怎么说，戎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何况他还把对方折磨得如此惨，含恨之下难保会掺杂一些误导性的回答。 由于这支戎人小队的人数不多，没费多少功夫便处理完了他们的尸体。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的战马无法带走，只能放生了它们。 重新上路后。 薛云他们都表现得比之前更为谨慎。 只要余贵觉察到远处有风吹草动，他们第一时间都会选择隐蔽，没地方隐蔽便绕开。 也正因为如此。 他们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鹿津。 一处河岸渡口。 远远地薛云等人便看到戎人的营地。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渡口发现了大量正在打造船只的百姓们。 “大人，我四周查看了一遍，暂时没有发现戎人，基本上他们的人都在大营和渡口监工。” 余贵来到个土坡下方找到了在此隐蔽的薛云与韩端。 “天色也不早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天黑后再行动。” 薛云抬头看了天，眼下距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 但他却非常有耐心。 直至夜幕降临。 远处的大营与渡口都亮起了昏黄的篝火，依稀能看到仍在造船的百姓们。 “大人，我们现在要行动吗？”韩端忍不住问了句。 “余贵，你眼神好，大营和渡口的戒备情况如何？” 薛云沉吟片刻道。 “回大人，大营和渡口的戎人比白天要少了一大半，除了外围的守卫外，内部巡逻警戒的戎人只有三四支，如果小心的话，我们还是能避开他们潜入进去的。” 余贵观察了好一会儿道。 “韩端。”薛云想了想道。“一会儿你随机应变，一旦潜入进去后不慎暴露，你记得负责出面交涉，尽可能让他们误认我们的身份。” “是！” “余贵，你稍后带路。” “是！” 随着夜色更深。 薛云他们终于采取了行动。 三个人偷偷摸摸地开始接近守卫最少的渡口，趁着巡逻的戎人走后，避开守卫视线的死角。 他们顺利摸入了渡口。 渡口堆积了非常多的木料杂物，恰好方便隐藏。 “蔡哥，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帮畜生把我们抓来后，一天到晚都在逼迫我们造船，我担心什么时候船打造好了，他们便会把我们都杀了。” “嘘，小声点，又想挨鞭子了么？” 当听到附近有人说话的时候，薛云顿时摆手示意停了下来，直接藏到了木料背后的黑暗里。 “不怕，大晚上的，这帮畜生大多去睡觉了，留下来的也都在偷懒，哪有功夫理会我们。” “还是小心为上，你忘了小猴吗？只要听到动静，看你不顺眼，甚至就有可能活生生抽死你。” “小猴……该死！这帮畜生，真想找机会杀了他们。” “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是敢反抗的早都让戎人杀光了，就我们这点弟兄，反抗就是找死。” “那我们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没让这帮畜生杀死，最后也要活活累死，你没看白天又有两个人累死了么？”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先别不急，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莫非曹哥有想法了？” “等等！” 说话的人忽然闭上了嘴巴，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等到确定没有其他人，最重要的是戎人注意到他们后才继续说道。 “你还记得周校尉吗？” “当然记得！我可是听说了，他前些天晚上直接宰了这帮畜生的首领，然后夺了马逃走了，据说至今戎人都还没有抓到他！” “没错，就是这位周校尉，其实他在动手前与我私底下有过几次交流。” “曹哥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校尉找到我的时候非常隐秘，而且他的说一些东西非常重要，所以我也不能随意透露出来。” “曹哥，周校尉和你说了什么？难不成是与我们有关？” “当然，周校尉让我们别急，他会有办法救我们离开的！” “什么办法？曹哥快说啊！” “周校尉只说等他消息，让我不要着急，而且趁着这段时间，暗中多多招揽信得过的弟兄。” “唉，这样啊，就是不知道周校尉现在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来救我们。” “放心吧，周校尉可是连这帮畜生首领都敢杀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骗我们？” “我知道了，但周校尉逃走前，有透露过自己去干嘛了吗？” “据我所知，周校尉好像是去找人了。” “找人？！” “是的，仅凭周校尉一个人，又如何能救得了我们，所以当然要去找人帮忙啊！” “可我听说朝廷大军都全部覆没了，如今北境到处都是戎人，周校尉上哪里去找人啊？” “不知道，但周校尉这么说，肯定是能找到人的。” “好吧。” “你们知道周拔校尉最后逃去什么地方了吗？” 突然。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顿时吓了两人一跳。 其中名叫曹哥的人颇为胆大，循声望去。 然后在黑暗中发现了一双眼睛。 “你是？” “我是周拔校尉的同僚，也是来救你们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 曹哥顿时激动不已，人都已经信了八成。 无他。 因为对方说的是正宗的北境方言。 第80章 下落 “小声点，不要惊动了附近的戎人。” 黑暗中开口的人正是薛云。 在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后，薛云顿时决定冒着暴露的风险搭腔。 “明白明白，二狗，帮我望下风，如果戎人过来了记得赶紧提醒我们。” 曹哥知晓事情的轻重，连忙让同伴帮忙放哨。 “好的曹哥。” 二狗没有废话，只是有点不舍地走开了。 可能是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又会说些什么。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二狗一走，曹哥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对方声称是周校尉的同僚，那么肯定是有地位的军爷。 总之喊大人总归没错。 “薛云，奋威军都尉，东山府行军主管。” 藏匿在暗处的薛云声音低沉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周拔校尉最后逃去什么地方了吗？” “回禀这位薛大人，小的是真不知道周校尉逃去哪里了……” 曹哥有点慌乱，同时不忘解释道，“小的只是和周校尉私底下有过几次交流，他动手杀死戎人首领的那晚非常突然，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周校尉私底下和你说过一些重要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薛云沉吟片刻道。 “我想想，周校尉除了说过会想办法找人救我们，还让我暗中多招揽能信任的弟兄外，他还说让我们好好打造船只，因为这些打造好的船只未来说不定能救我们一命。” 曹哥绞尽脑汁地回忆道。 “船只能救命？还有其他的么？你再认真想一想。” 由于这些情报并没有太大的价值，薛云都忍不住继续追问提示道，“尤其是周校尉找人方面和你说过什么？” “找人么……” 一时间曹哥都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对了，周校尉曾和我打听过鹿津附近的渔村。” “打听渔村？” 薛云愣了下，不太懂对方的用意。 “是的，不仅如此，周校尉还让我好好介绍一下，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所以便和他介绍了大河下游一个的渔村。”曹哥忙不迭解释道。 “那个渔村叫什么？具体在什么位置？” 薛云略作思索道。 “渔村叫海湖村，位于鹿津以南五六十里，总之沿着大河一路向下便能看到了。”曹哥道。 “这个海湖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薛云又问。 “特别么？据我所知，海湖村是沿河最大，人也最多的渔村，也是最接近大海的渔村。” 曹哥连续用了三个最来形容自己认知里的海湖村。 “没了？” “没了，硬要说有的话，估计现在海湖村已经毁在了戎人这帮畜生的手里。”曹哥轻叹口气道。 “你觉得周校尉是否有可能逃去了海湖村？”薛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周校尉逃去了海湖村？”曹哥闻言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或许还真有可能。” “说说你的看法。” “我记得周校尉似乎对海湖村的情况非常感兴趣，所以问了我不少海湖村各方面的问题，比如海湖村的村民是不是经常出海打渔的问题。” 曹哥专门举了个例子，越说他便越感觉周校尉还真可能逃去了海湖村。 不然的话，当时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么多有关海湖村的问题。 “我明白了。”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便转移了话题，“和我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戎人出动了大量的人手搜捕周拔，甚至搜索范围都扩大到了近乎百里。 结果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对方的下落。 要知道鹿津周边可都是平原，根本没有什么可藏身的地方。 偏偏他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大河！ 是的！ 如果周拔乘船逃到了大河，乃至大海之上。 戎人就算翻遍鹿津周边的土地也绝对不可能找到他。 据他所知。 这条大河下游非常之宽。 尤其是愈靠近出海口，大河愈是宽阔。 要知道最宽处至少有上百里。 一旦逃到了大河之上，人都直接能消失无踪了。 对于不善水性，不懂驾驭船只的戎人而言，只要逃到大河之上，戎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大人想知道的话，小的这边一一道来……” 接下来在曹哥讲述下，薛云也算是了解了他们与鹿津的许多情况。 曹哥真名叫曹万，出身于一个大福村的村子，乃是村里唯一的木匠。 当戎人杀到他们村子的时候。 正因为是木匠的关系，他才没有死在戎人手里，而是抓来了鹿津造船。 由于手艺不错，人又随和仗义。 所以来到鹿津不久便在抓来的百姓里有了些名气，像是他派去望风的同伴二狗对他便相当服气，而类似二狗的人还有不少。 周拔会私底下找上他不是没有理由的，看中的就是他在这群抓来百姓里的地位。 据他所说。 一开始曹万也不知道戎人为什么要抓他们来造船，后来才听说有什么大人物从鹿津乘船逃走了，戎人才会抓人造船打算出海追杀。 被抓来当造船奴工的百姓约莫有八百人。 这八百人都是从鹿津周边的村镇上抓来的青壮，类似曹万这样的工匠倒是不多，只有几十个，大部分是种地的苦哈哈，只有一把子死力气。 身为木匠的关系，曹万倒是有点特殊待遇。 他不用像其他奴工一样去砍树搬运，大多时候都是负责教导奴工们木工的事宜。 即便如此。 一天下来他都至少要忙碌八个时辰以上，往往给他们睡觉休息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时辰。 时不时看到偷懒的奴工，戎人都会毫不留情地用鞭子抽打，碰到心情不好的戎人甚至直接便一刀杀了。 过于劳累与戎人的虐待下。 如今还能干活的百姓奴工都剩下了不到五百人。 曾经不是没有百姓想过逃跑，可惜不幸让戎人发现，最后直接砍下脑袋挂在了旗杆上，连带着他们所属的那组人都全部连坐杀了。 至此便再也没有人敢逃了。 毕竟人逃了，全组人都要受到牵连。 曹万也很想逃。 虽然他不像干苦力的奴工一样劳累，可他却知道这帮戎人事后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恰好周拔找上了他，使得他生出了活下来的希望。 人在绝境的时候，总会拼命想要抓住任何一根能救命的稻草。 “你们现在打造了几条船，大概什么时候能造好？” 听完曹万的讲述，薛云不由问起了造船方面的情况。 “我们如今打造了三条船，船都不是很大，再有个十来天，第一艘船便能下水了。” 曹万指了指远处一道颇为壮观的船影。 “你们打造的这艘船能装多少人？” 透过昏黄的光线，薛云大致能看清对方指的船只。 “正常情况下能载五百人左右，不考虑其他的话能塞满一千人。”曹万道。 “戎人有给你们限定期限么？” “有，戎人让我们在这个月内必须把所有船都打造完成，可现在已经是月中旬了，剩下两条船恐怕无法按照时间打造成。” 曹万心情沉重道，“如果这个月底周校尉一直没来救我们，我都打算秘密召集百十个弟兄逃往大河里，反正淹死都好过死在戎人刀下。” “这点你大可放心，即便周校尉没来救你们，我也会来救你们的。” 薛云给了他一个保证。 “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 曹万顿时精神一震，心情都激动了起来。 “当然，若是将来我来救你们的时候，一定会像今天一样提前联系你们的。” 鹿津才驻扎了一千戎人，大部分兵马白天都还派出去搜查周拔的下落。 长时间下来，这些戎人的精神体力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如今薛云麾下的骑兵都藏在百里外的树林里。 倘若他想要救出曹万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 他便能率领骑兵抵达鹿津，直接能杀这些戎人一个猝不及防。 何况提前联系上曹万配合的话。 薛云完全有自信轻松击败鹿津这支戎人兵马。 “薛大人，那么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可都拜托您了。”曹万强忍激动深吸口气道 “曹哥，有戎人过来了。” 这时候，望风放哨的二狗急忙跑了过来。 “那么我们先撤了。” 薛云当即丢下这句话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薛大人？” 曹万连忙压低声音喊了声，结果却无人回应。 “曹哥，人好像走了？”二狗拉了拉曹万的衣服，“先别管这些人，戎人要来了，我们也赶紧继续装作干活吧，不要让戎人发现问题了。” “我知道了。” 曹万摇摇头，甩掉脑海里其他想法，趁着戎人到来前回到了人群。 “大人，我们这就走了？” 与此同时。 薛云他们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离开了渡口。 等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韩端都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回去取回马匹，我们便立刻绕过渡口前往下游的海湖村。” 薛云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大人是想要去海湖村寻找周拔校尉的下落？”余贵率先反应过来。 “没错，我现在严重怀疑，周拔便藏在海湖村。”薛云沉声道。 没过多久。 三人回到之前藏身的土坡，旋即骑上战马悄悄绕靠鹿津渡口，一路披星戴月地朝着海湖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至晨光熹微。 连续赶了一晚上路的薛云他们终于疲惫不堪地来到了海湖村。 如同曹万说的一样。 沿着大河一路向下便能看到海湖村。 在薛云眼里，他们确实在临近大河边上见到了一个村子。 村子很大，放眼望去都是成片已经烧毁成废墟的屋子，完全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 骑马步入村子后，薛云却意外发现路上都没看到过几具尸体。 “大人，这个村子的村民好像在戎人杀来前便已经逃走了。” 同样注意到这点的不止是薛云，向来敏锐的余贵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觉得也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烧毁的屋子，发现里面都没看到什么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韩端点头认同道，“有的屋子甚至都空荡荡的，连个陶罐水缸的碎片都没有。” “你们说海湖村的村民会逃去了哪里？” 薛云的目光落在了河边的方向，远远能看到几张晾晒的破碎渔网。 “大河！” “海上！” 余贵和韩端不约而同地说道。 “确实都有可能，毕竟河边上可是连一条船都没有了。” 对于渔村的渔民来说，最重要的财产便是渔船。 既然海湖村是鹿津周边最大的渔村，那么必然会有大量的渔船存在。 偏偏他们却没有在河处看到一条渔船。 由此可见。 村民们逃走的话，不可能丢下他们的渔船。 最重要的是无论逃到大河还是大海之上都是躲避戎人追杀最好的地方。 “大人，似乎周拔校尉并不在这里。” 村子里没什么躲藏的地方，逛了一圈下来，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人。 “村里没有藏身之地，他是不可能藏在村里，要藏的话，大河才是藏身的地方。” 丢下这句话，薛云骑着马来到了河边的木制码头。 码头虽然简陋，但保存却依然完好。 看样子是戎人懒得摧毁毫无价值的码头。 “可如果村里的渔民都已经提前驾船逃走的话，那么周拔校尉逃来后，上哪里找船渡河逃走？” 跟随来的韩端倒是有一个疑惑。 “谁说要有船才能藏身在大河里的？” 薛云环视了一圈码头周围淡淡道。 “大人，难不成你的意思是……” 余贵依旧是反应最快的人。 “周拔校尉，在下奋威军都尉薛云，还请出来一见吧。” 薛云不答，而是直接放声高喊道。 洪亮的声音瞬间在码头上回荡响起。 可惜等到声音散去后却无人回应。 “我在鹿津渡口悄悄见过了曹万，正是受到他的启发，我才意识到周校尉你一定藏在海湖村这里。” 薛云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 这一次。 只听身后传来哗啦的声响。 觉察到异动的薛云他们下意识回过头，旋即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从水下爬山了码头 浑身湿透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柄弯刀，披散的头发之下，一双狭长的眼睛充满杀意地盯视着薛云等人。 第81章 沟通 “周校尉？” 骑在马上的薛云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 但他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还表现得异常平静。 “奋威军都尉薛云？” 周拔面无表情地盯视着一身戎人装束的薛云，嘴角都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正是在下。” 薛云依旧神色如常。 “真是巧了，曾经我便出身于奋威军，而且奋威军的所有都尉校尉我都认识，偏偏没有一个叫薛云的都尉。” 周拔手中的弯刀都握紧了几分，浑身肌肉绷紧，宛如一头随时会扑向猎物的野兽。 “因为我是坠星峡谷一战中临时提拔的都尉，周校尉自然没听过我的名字。” 薛云心中一震，没想到李鬼碰到李逵了。 他还真不知道周拔曾经出身于奋威军，更不知道他认识奋威军的所有都尉校尉。 难怪对方见到自己便表现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虽说如此。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直接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反正如今奋威军除了他和徐虎都已经死得一干二净，根本不会有人能站出来拆穿他的谎言。 看看满是警惕戒备的余贵与韩端就知道了。 哪怕周拔当面拆穿了薛云的身份，他们却根本没有相信。 毕竟—— 薛云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还是不是奋威军都尉早已无关紧要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奋威军在坠星峡谷全军覆没了？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相信吗？” 周拔能成为鹰扬军的校尉，甚至能一直活到现在，哪里是好糊弄的人。 薛云这些话只能偏偏什么都不懂的人，但绝对骗不了同样出身军队的他。 “我说的都是实情，周校尉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薛云丝毫不慌，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对方纠缠下去。 他翻身下马，朝着周拔边走边道，“但有一点我希望周校尉能知道，如果我意图对你不利的话，那么来到海湖村的便不止是我们，还有到处在搜捕你的大批戎人游骑。” “杀！” 孰料薛云距离周拔三步之遥的时候，周拔忽然暴起，拿起弯刀便朝着他的脑袋劈来。 “周校尉，你太紧张了。” 薛云似乎早有防备，当弯刀即将落在脑袋的时候。 一只宛如钢钳的大手死死握住了周拔的手腕。 他目光漠然地看着周拔，浑身都散发出霸气凌冽的压迫感。 “死！” 周拔却毫不理会，猛地欺近薛云身前，使出一记窝心肘便顶了上来。 “去吧。” 薛云反应极快，身侧一闪便躲开了周拔的窝心肘，旋即将他握刀的手腕一拉一甩，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扔向了河里。 扑通一声。 周拔重重落入河面砸起了漫天的水花。 “大人，您没事吧？” 与此同时，余贵韩端都连忙下马赶上前关心道。 “没事，只是我们的周校尉需要在水里冷静一下。” 薛云摇摇头，目光落在了水里狼狈不堪的周拔身上。 “大人，周校尉这明显是不相信您啊。” 一同看着水里挣扎扑腾的周拔，韩端都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正常，别忘了我们周校尉如今正面临着戎人的追捕，而我们又穿了一身戎人的服装，他会误会我们很正常。” 薛云看着水里逐渐稳定身形，却始终没有上岸意思的周拔道。 “周校尉，你看，倘若我们真打算对你不利，现在你便不只是让我丢到水里这么简单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经过短暂的交手，周拔心里清楚薛云说的是真的。 他也算身经百战的老将，别说是普通人。 正面肉搏的话，即便戎人里所谓的部族勇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偏偏和薛云交手后他才真切感受到了差距。 光是对方将自己扔到河里的霸道力量，他根本都反抗不了。 更别说薛云在电光火石之间握住自己挥刀的手腕。 这可不单单是考验一个人的速度反应，更重要的是面对刀刃加身的胆气。 落入河水后，他的脑子也算是冷静了下来。 “我不是说了吗？在下奋威军都尉薛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身份，承蒙东山郡郡丞看重，如今暂时任为东山府行军主管。” 敏锐注意到周拔语气上的缓和，薛云脸上都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东山府行军主管？”周拔闻言一怔。 “此事说来话长，周校尉不如上岸再说。” 薛云当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 周拔沉默片刻便干脆答应了下来。 “余贵韩端，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我不想有人打扰到我和周校尉。” 趁着周拔游上来之前，薛云当即朝身边左右的余贵韩端吩咐道。 “属下遵命！” 余贵非常知趣，一口应下声来，旋即拉着韩端便牵着马快速离开了码头，朝着海湖村外围开始巡弋警戒。 “他们也是奋威军的人？” 周拔爬山码头，随手便脱掉了身上满是河水的衣服，同时露出了到处都是伤疤的健壮上身。 “不，他们是我在东山郡招揽的手下，奋威军如今除了我和另外一个手下外，其他将士都全部战死在了坠星峡谷。” 薛云蹲下身坐在了码头上，遥望着面前波光粼粼一望无际地广袤大河。 “你还真是奋威军的人？” 周拔用劲拧干衣服的水分后铺在了码头上，随后同样坐在了码头。 只是两人却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既然我会来到这里找你，那么我自然没必要骗你。” 骗你的。 薛云心里如是说道。 “和我说说吧，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拔直接开门见山。 “这事要从我在坠星峡谷死人堆里醒来说起……” 薛云尽量言简意赅地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和之前一样，部分地方他都会刻意忽略或者美化。 “……这就是你的全部经历么？真是精彩。” 周拔听后人显得相当淡然。 哪怕听到薛云率军击败了上万入侵东山郡的戎人大军，他都依旧面不改色。 谎报战功罢了，军队里的常规操作。 这倒是让他还真有点相信，薛云是临阵提拔的都尉了。 “精彩么？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薛云漫不经心道，“周校尉你呢？当初和手下严腾窦和他们失散后，你为何会选择投降了戎人？” “不是投降，而是诈降，希望你切记这点。” 周拔听后瞬间皱紧眉头特意强调了一句，随后才缓缓解释说明道，“当初我和他们失散后，麾下还率领着上千兵马，而戎人的骑兵不知为何却一直死死咬着我们不放。 最后走投无路下，我率领着他们被迫拼死反击，给追杀我们的戎人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戎人意识到想要歼灭我们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派人来劝降…… 当时我们已经断水断粮了几天，战马能杀的都杀了，为了能让剩下的弟兄们有条活路，我答应了投降，条件是放了我的手下，自己任由他们处置。” “看不出周校尉倒是有情有义，一点都不像是我在军中认识的校尉。” 薛云颇感意外地看了周拔一眼。 “因为那些弟兄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子弟，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了。” 有情有义？周拔可不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个词语。 和很多校尉一样。 他们麾下最有战斗力，也最值得信任的往往都是从家乡带来的子弟兵。 一旦遭遇苦战恶战，这些子弟兵才是他们能否取得最后胜利的中流砥柱。 如果他们都战死的话，不仅是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的问题，还有以后都不会再有人给自己卖命了。 由此可见家乡子弟兵的重要性。 所以周拔宁愿选择投降戎人，都不想他们全部战死，只要他们还活着，这些都是他未来能否东山再起的种子。 “家乡子弟么？”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着原来是有这方面的因素 如此说来。 他在东山郡招揽的兵马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属于家乡子弟。 无论是保卫家乡，又或者往后建功立业。 他们都是薛云最信任可靠的人。 如果把自己代入到周拔当时的情况。 他不会选择投降，而是会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我让他们一路向西借道山阳晋王的地盘逃回家乡，而我则沦为了戎人的阶下囚，一路跟着他们征战北境，后来我随军来到了鹿津，奉命调查陛下的下落。 随着浮现出来的线索愈来愈多，愈来愈指向陛下他们渡河逃到了海上，眼看戎人已经开始四处抓人造船，再这样下去，一旦船造好，戎人说不定真有可能会乘船追上陛下……” “所以你就突然出手杀了鹿津这支戎人兵马的统领千夫长，甚至在暗中鼓动被抓的百姓反抗是吗？” 周拔对魏帝的忠诚倒是出乎了薛云的意料。 为了破坏戎人的追击计划，不惜冒险动手杀了戎人的千夫长。 要知道如果被抓住的话，戎人是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的。 还有。 他和薛云一样都故意隐瞒了一些事实。 虽然他说自己沦为了阶下囚跟着戎人征战北境。 但如果他没有给戎人卖力的话，戎人何至于会一直留着个阶下囚。 最后还派到了鹿津来追查魏帝的下落。 “一切都是为了大魏，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周拔忽然神情严肃地表示。 “我听曹万说，你会找人来救他们的，难不成这是骗他们的吗？” 看到周拔如此表态，薛云都难以分辨清真伪。 “……是的，我欺骗了他们。” 面对薛云的追问之下，周拔沉默了良久。 “这倒像是我在军中熟悉的校尉了。” 薛云摇摇头，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的行为无异于是在诓骗曹万他们去送死。 毕竟只要曹万敢召集百姓反抗，戎人势必会大开杀戒。 一旦死了过多的百姓，那么戎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打造好船只。 船造好得越好，对于魏帝便愈有利。 “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他们，但我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 周拔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非常坦诚地承认道。 “陛下的安危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么？” 薛云无法理解。 “是的，因为我能有今天便是承蒙陛下的提拔与看重，只要陛下还活着，未来陛下一定不会忘了我。” 世上确实有人信奉遵循着忠孝仁义，可更多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正如周拔一样。 与其说他忠，不如说他现实。 “其实算算时间，如果陛下从鹿津渡船逃走的话，如今恐怕都已经离开了北境，甚至可能都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了。” 太阳从河面升起后渐渐高挂在了头顶，阳光都变得愈发刺眼灼热起来。 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大河，一时间薛云都看入了神。 “你知道乘船该去往哪里能上岸返回京城么？” 谁知周拔却莫名笑了笑。 “不知道。” 薛云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别说魏帝乘船去哪里了，他连目前整个北境都还不是太熟悉呢。 “渡河往北是不可能的，因为那边都是戎人与化外山民的地界，而一路南下的话，最近能登陆上岸的地方是东海城的地界，而东海城近年来盗匪横行，又有各个宗派以武犯禁对抗朝廷，所以陛下必不可能前往东海城……” 周拔开始缓缓道来。 “既然这个东海城如此混乱失序，朝廷方面为何没有派兵前去镇压？” 薛云有些疑惑，什么盗匪宗派，大军一到全都能平推了过去。 “朝廷曾经派了三次大军前去镇压东海城，可三次都失败了。” 周拔没有解释大军镇压失败的理由，而是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 “所以东海城不能去的话，陛下只能继续南下，偏偏往后能上岸的琅琊与连云郡也不能去……因为这是楚王的地盘。” “说来说去，陛下到底要从哪里才能上岸返回京城。”薛云皱了皱眉。 “扶苏郡，一个距离这里两千五百里的地方。” 周拔轻叹口气道，“就算陛下有心前往，可陛下他们却未必会前往。” “为什么？” “一旦去了扶苏郡，楚王是绝对不可能让陛下从陆路返回中原的，这也意味着陛下将会彻底拦在扶苏郡，从而彻底失去了对朝廷的掌控……” 第82章 矛盾 “这不能去，那不能去，你的意思是陛下现在还在海上飘着？” 如果周拔不说，薛云还真不知道情况有这么复杂。 本以为魏帝从鹿津乘船逃走后便能一路海阔天空。 谁曾想最后连登陆上岸的地方都难以抉择。 东海城有盗匪宗派作乱，琅琊连云是谋反的楚王地盘。 扶苏郡是安全了，问题是距离太远，又有楚王这个拦路虎。 去了便意味着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 且不提谋反作乱的楚王，一旦留守京城的太子“被迫”拥戴即位，魏帝都会荣升为太上皇。 估计这是魏帝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魏帝是不可能前往扶苏郡。 既然哪都不能去，那么不就是还在海上飘着么？ “至少在我看来，目前留在海上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等到戎人大军退去，陛下便能重返北境，一路顺利回到京城。” 周拔点了点头表示道。 “我想你会逃到海湖村不单单只是为了躲避戎人的追捕吧？”薛云顿时若有所思道。 “没错，如果陛下真的如我猜测的一样，打算等戎人退去后重返北境，那么一定会派船前来查探北境的情况，而鹿津如今让戎人占据，沿河一带便属海湖村最适合上岸探查，这便是我会躲藏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周拔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但他会如实坦诚这些并非没有理由的。 “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万一戎人由始至终都没打算撤军该怎么办？” 薛云毫不客气地指出道。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周拔所想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戎人会撤军上面，如果戎人没有撤军呢？ 这便是他想法上的致命漏洞。 “戎人是一定会撤军的。” 然而周拔却直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以我对戎人的了解，即便他们想要完全侵占北境这块土地，最后都只会扶持一个傀儡代为统治北境。 因为戎人根本不擅长治理地方，也没有多余的人口来消化北境这块土地，到头来不得不依仗当地投靠他们的豪强大族来治理。” “……难道戎人从来都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么？” 薛云皱了皱眉。 不可否认，周拔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但有道理不代表就是对的。 如果戎人既扶持了傀儡政权，又没有撤军的话，那么他不就是抓瞎了么？ “入主中原？” 周拔闻言一怔，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他很快便摇了摇头，脸上重新恢复了坚定之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薛云追问。 “诚然，戎人目前的实力确实非常强大，但戎人若想凭借武力征服中原，可能性却微乎其微。” 周拔神色严肃道，“因为大魏的强大永远是你想象不到的。” “如果大魏真的如此强大，为何会败给戎人，为何接连三次派兵镇压东海城都以失败告终？” 薛云直接反问道。 “我说了，戎人是不可能入主中原的，大魏也不可能让戎人打败的！” 周拔颇为恼羞成怒道。 “大人，不好了，十里外发现了戎人游骑的踪迹，很可能是奔着海湖村过来的。” 这时候。 恰好余贵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朝着码头处的薛云大喊道。 “周校尉，看来我们的闲聊需要告一段落了。” 薛云缓缓起身，朝着周拔丢下这句话后便牵着马走向了余贵。 “你有发现戎人游骑有多少人吗？” “听声音的话，好像有二三十左右。”余贵忙不迭回答。 “二三十吗？” 薛云琢磨了一下，仅凭他们几个人想要杀光这支戎人游骑恐怕并非易事。 “你们要走了吗？” 周拔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在听到有二三十戎人游骑即将朝海湖村而来。 他首先想到薛云他们必然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的，周校尉要和我们一起离开么？” 薛云到底还是决定暂时不与这支戎人硬碰硬。 “不用了，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陛下他们。” 周拔果断拒绝道。 “既然如此，我们日后有缘再见了。” 薛云翻身上马，招呼了余贵韩端一声便策马离开了码头。 而目送他们离开后。 周拔直接扎进了水里，重新躲在了码头之下。 为了避免暴露，薛云他们沿着大河一路南下，直至发现附近一处山坡的林子，他们立刻钻了进去。 “大人，我们要在林子里躲到什么时候？” 来到林子深处躲藏起来后，过了好长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发现有戎人游骑追来的影子。 对此韩端都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等入夜后我们便离开这里与徐虎他们汇合。” 眼下想要避开戎人的耳目，只有在夜里行动赶路。 不然就他们三个人，一旦让戎人发现的话。 薛云有办法能杀出重围活下来，可余贵韩端就未必了。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薛云他们才终于离开了林子，一路又开始北上往鹿津的方向赶路。 至于海湖村他倒是不打算再去了。 在他看来。 周拔显然和他不是一路人，继续接触下去，难保会因为各自的观念爆发冲突矛盾。 “大人，前面就是鹿津渡口了。” 当远远地看到黑暗中的一抹亮光后，余贵立马便意识到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等会找个地方藏好马匹，然后随我潜入进去。” 薛云忽然想到了曹万，顿时做出了决定。 “遵命。” 余贵韩端都没有询问理由，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和原来一样。 借助余贵敏锐的观察能力，他们又一次顺利潜入了渡口。 “找找曹万在什么地方，想办法联系上他。” 尽管时值深夜，可渡口却依旧忙碌，时不时都能看到在运送木料敲敲打打的百姓奴工们。 可是若想从这些百姓奴工里找出曹万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他们还要时刻躲藏着周围戎人守卫避免暴露。 “二狗？！” 半晌，虽然薛云他们没找到曹万，可却找到了当初和他一起的同伴。 “你们是上次来的大人？” 听到黑暗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如曹万胆大的二狗明显吓了一跳。 好在他听出了薛云的声音有种熟悉感，立马便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我，曹万在哪里？麻烦让他过来一见。” 薛云直接单刀直入。 “等等，我现在便喊曹哥过来。” 或许是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二狗立刻便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等他回来的时候，身边都多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大人？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已经找到了周校尉吗？”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来到薛云他们近期的曹万故作无事地小声道。 “曹万，时间紧急，现在我没空和你说其他的，你只要知道，过两天夜里我们便会带兵向鹿津发动进攻，到时候你记得召集同伴做好准备。” 薛云没有废话，立刻把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告知了对方。 “太好了，大人，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召集弟兄大闹一场配合你们的。”曹万难掩心中的激动道。 “先别激动，而且你也不用如此急切，小心有人出卖你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的，最好等到后天晚上的时候再召集人手。” 薛云能相信曹万，但他却不相信曹万的所有同伴。 难保有人会出于各种理由向戎人通风报信。 “我明白了，这事我会严家保密的。” 曹万顿时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表示。 “有人来了，我们先走了，你们也小心点。” 忽然有人拍了拍薛云的肩膀，原来是余贵在示警。 薛云没有继续停留，丢下这句话便立刻撤离了渡口。 随后他们取回马匹，依靠夜色的掩护一路北上。 等到翌日清晨，太阳都已经完全出来。 薛云终于来到了徐虎他们藏身的地方，很快与之汇合。 由于连续赶路的缘故，即便是精力旺盛的薛云都有些略感疲惫。 更不要提身体素质远逊于自己的余贵与韩端。 “徐虎。” “属下在。” “通知弟兄们，明晚入夜后准备突袭鹿津的戎人。” “是！” 这两天的时间里。 薛云基本都在养精蓄锐。 要知道戎人大营可是有上千兵马，哪怕他有自信能击败对方，可不代表他会轻敌大意。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当晚。 薛云望着早已准备就绪的麾下骑兵们。 “万胜！” 骑兵们齐齐举起手中的横刀道。 “走！” 重新换回甲胄与马槊的薛云当即一马当先地疾驰向了鹿津。 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 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一望无际地广袤平原。 长途奔袭下的薛云他们各个都一言不发，眼神漠然。 不知多了多久。 眼前天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 薛云终于看到了远方鹿津的轮廓。 “杀！” 薛云忽然一声怒吼，彻底唤醒了麾下的骑兵们。 “敌袭！敌袭！” 两百骑兵发起冲锋的动静是非常大的。 戎人大营望楼上的戎人守卫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们。 或许没想到会有人来敢袭击自己，戎人大营都顿时乱成了一团。 “弟兄们！薛大人真的来了！我们动手！” 大营里。 一夜未眠按照约定苦苦等候着薛云他们的曹万都瞬间恢复了精神。 整个人都脸色涨红无比激动地朝周围的几十个弟兄们怒喊道。 为了不让戎人发觉异常，也为了避免有人通风报信。 曹万精挑细选出来了几十个能信任的弟兄，晚上借口尽快打造好船只，哪怕到了休息时间，他都依然带着几十个弟兄留在渡口继续忙活。 眼看天都要亮了，不仅是曹万，所有人的心情都跌入了谷底，还以为薛云他们失约了。 就在他们最失落的时候，薛云他们终于姗姗来迟了。 打造船只最不缺的便是工具，而这些工具往往都是能杀人的。 比如斧子，锤子。 几乎是第一时间，曹万拿起一柄短斧便朝着附近监工的戎人投掷了出去。 监工的戎人早在守卫喊出敌袭的时候便乱了心神，根本没注意到丢向自己的斧头。 当场斧头便劈在了脑袋上。 “杀！” 没了斧头还有锤子的曹万当即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其他监工的戎人。 一看到曹万还有周围几十个暴动的奴工，看管他们的戎人二话不说，直接转头便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同伴支援。 咻咻咻！ 眼看距离戎人大营不到五十步，骑兵们里箭术好的人直接掏出弓箭射向了望楼警戒的守卫。 一支支箭矢伴随着尖啸声射出，眨眼便将望楼的戎人给射落了下来。 而营地大门又完全没有设防，薛云他们轻而易举便杀入了大营内部。 薛云操起马槊，朝着前方一路遇到的戎人便劈刺挥舞了过去。 尤其是那些来不及上马的戎人，遇到薛云他们根本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要么让战马直接撞倒踩成肉泥，要么让横刀砍中脑袋脖子。 “大人！渡口那边乱起来了，应该是曹万他们动手了。” 紧紧跟随在薛云身后冲锋的余贵在杀入大营后，很快便注意到了渡口方向的异状。 “余贵，你带一批人杀去渡口帮助曹万他们，其他人跟我来。” 薛云一槊捅死骑着马朝自己疯狂杀来的一个戎人，在交代完他这句话后，转头便杀向了另一处仓促组织起来准备向他们冲锋的戎人。 这不是骑兵们第一次随薛云冲击戎人的大营，不少人都开始熟练地在大营里放火，逼迫更多的戎人从燃烧的帐篷里跑了出来。 和戎人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他们都深刻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戎人也是人，是人都会有怕死的。 总结之前冲杀戎人大营的时候，部分戎人便因为害怕恐惧而躲在帐篷里不肯出来。 只是这回薛云下了命令，尽可能杀死更多的戎人。 那么他们也不客气直接开始放火了。 随着一个个火把丢向帐篷马厩等容易燃烧的地方，加之不时有风吹起助燃火势。 没过多久。 戎人大营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反倒是渡口方面没有着火。 因为余贵带人杀入渡口准备放火的时候，曹万却及时站了出来阻止。 说是放火后必然会引燃船只，而他们还需要船来逃命。 第83章 海岛 戎人溃败的速度有点超乎了薛云的意料。 从攻入大营到结束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戎人的尸体以及熊熊燃烧的大火。 戎人不是没想过组织起来反抗。 可往往人才刚刚集结，薛云便已经带着骑兵一往无前地冲杀了过来。 连续几次下来，再加上统率戎人的百夫长们接连阵亡，结果导致大营里的戎人都彻底沦为了一盘散沙。 打到最后，这些戎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心思，各个都疯狂拼命地四处逃亡。 虽然薛云很想歼灭干净这支戎人军队，奈何这么多戎人一心想逃，他麾下这点骑兵又不可能全部追上干掉。 结果只能眼睁睁地放跑了他们。 好在跑掉的戎人不算太多，仅有百余人成功逃出生天。 其余的要么死在了薛云他们的刀下，要么死在了大火里，要么干脆选择了投降。 对于投降的戎人。 薛云和往常的态度一样，直接毫不犹豫地下令全部杀死。 “小的曹万见过大人。” 当薛云的手下开始打扫战场以及处理戎人俘虏的时候。 曹万跟随着余贵来到了他的面前。 可能是第一次真正清楚见到薛云的真面目，面对威武雄壮浑身都充满杀气的薛云。 曹万只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表现得异常紧张忐忑。 “你们的人和百姓们都没事吧？” 薛云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曹万，想来在渡口经历了一番血战。 “回大人，渡口的戎人不多，再加上有余队长帮忙，所以我们这些人并没有太多的伤亡，而其他百姓们事先有我们的人提醒安抚，再加上住的地方在渡口附近，远离戎人大营，所以也没有多少百姓受到波及。” 曹万连忙如实回答道。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薛云微微颌首。 这就是他为何要联系曹万的缘故。 他不指望曹万能给他们帮上多少忙，但事先提醒的话，渡口的百姓们都能有所准备，不至于受到战火的牵连。 毕竟他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害他们的。 “这个，大人，敢问您是否需要渡口里即将打造好的船只？”曹万闻言顿时小心翼翼道。 “不需要，如果你们需要的话，船便给你们吧，不管怎么说，船也是你们打造的。” 薛云摇了摇头，大致了解了曹万的想法。 “真是太感谢大人了，如果有船的话，我们便能借助船逃到大河上，再也不怕后续戎人的追杀了。” 曹万松了口气，一副感激涕零地表示。 任谁心里都清楚，薛云他们是不可能留在鹿津这里一直保护他们的。 何况他们这些人抓来的时候，自家的村子早都让戎人给烧杀抢掠了个干净。 换而言之。 他们都已经是一群无家可归之人。 恰好渡口有即将打造好的船只，他们想要活命的话，如今最好是借助船只逃到大河上。 前提是薛云答应把船给他们。 “问题是你们这么多人，如果没有充足的食物，即便借助船只逃到大河最后也难逃饿死的结果。” 薛云心想果不其然，曹万他们确实想通过船只逃命。 可惜对方似乎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要素。 那就是吃喝的问题。 要知道戎人已经将鹿津周边的村镇都抢了个干净，而大营里又因为一把火烧得七七八八，即便有什么粮草物资都化为了灰烬。 更何况戎人抢来的粮草大多都送到了幽都府供给包围的大军，自身根本也剩不了多少。 毕竟戎人讲究以战养战，因补于敌，属于掠夺式后勤。 不像是大魏出征一样，往往需要携带大量的粮秣物资，又需要庞大的辎重车队伴随。 这意味着从戎人身上根本都搞不到多少粮食。 没有粮食的话，曹万这一帮子人又如何能活得下去？ “回大人，其实小的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逃到大河上后，我们这么多人吃什么？后来有个来自沿河渔村的老渔民告诉我，我们可以出海，据说距离鹿津几百里外有片岛屿，而这些岛上便有吃的。” 谁知曹万的回答让薛云都愣了一下。 海外有岛屿？ “可以把告诉你这事的渔民唤来了么，我想问他一些关于海外岛屿的事情。” 薛云当即做出了吩咐。 “好，好的，小的这便去唤他过来。” 曹万不知道薛云为何对这事如此上心，但想来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便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 他便带着一个身材精壮皮肤黝黑的男子来到了薛云面前。 相较于曹万，战战兢兢的他显得要更为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 薛云稍微打量了眼曹万口中的老渔民，对方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得他的皮肤黝黑无比，也不知道是否与经常出海打渔的关系，看似精瘦的身体却蕴含着不小的力量。 “小的刘顺见过大人。” 自称为刘顺的老渔民下意识便要磕头行礼，结果直接让薛云抬手扶了起来。 “不必紧张多礼，只要好好问答我一些问题就好了。” “遵命大人。” “我问你，海上真有你说的岛屿？” “回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因为小的以往出海打渔便在这些岛屿上短暂休整过。” 刘顺不敢有丝毫欺瞒，几乎像在发誓一样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岛屿是什么样子的？能具体说说么？”薛云尽量心平气和，免得吓到了对方。 “好的大人……” 随后在刘顺的讲述下，薛云也大体明白了这些岛屿的情况。 按照他的说法。 这些岛屿星罗棋布地分布在鹿津数百里外的大海上。 岛屿大小不一，最大的方圆有四五十里，最小的连方圆一里都不到。 而这些岛屿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四十个，其中大部分都土地贫瘠，植被稀疏，甚至连淡水都没有。 唯独最大的几个岛上有水源和许多植物动物，所以他们这些经常出海打渔的老渔民在上面都建立了临时的休整点。 由于这片海域气候多变，时常有暴风雨侵袭，根本不适合长期居住，更别说种地种田了。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在上面居住。 最重要的是没有海上经验丰富的老渔民指引，普通渔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前往这片海域的岛屿。 据说这与岛屿周边的海流有关。 “原来如此，你先回去吧。” 得知这些岛屿的情况后，薛云都不免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想到了从鹿津乘船逃走的魏帝和海湖村。 周拔认为魏帝他们没有南下，而是在海上飘着等待戎人的撤军。 可知晓海外有这些岛屿后，薛云都不得不怀疑，魏帝他们前往了这些海岛避难。 海湖村消失一空的村民们同样如此。 作为沿河最大的渔村，海湖村的村民不可能不知道海外的岛屿。 所以在戎人杀来的时候，他们便集体乘船出走，和魏帝一样前往了海岛避难。 换而言之。 只要薛云他们跟着曹万一起离开前往海岛，指不定便能在岛上遇到魏帝。 然而问题来了。 他有必要前往岛上面见魏帝么？而见了魏帝后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 薛云当即决定，他可以不去，但他可以派人过去。 “曹万，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薛云打算给曹万打个预防针。 刘顺说过，这些岛屿上有食物水源的岛屿只有几个，满足他们四五百人的需求是绰绰有余。 可如果魏帝与海湖村的村民都在这些岛上，原本充裕的食物资源都会变得紧张匮乏。 如此一来，他们又需要面临食物欠缺的问题。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么？” 从薛云口中得知，魏帝和海湖村村民有可能在岛上后，曹万都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而已。” 薛云摇摇头，未经证实的事情他可不会妄下结论。 “如果事情是真的，那我们可就糟了……” 曹万不由哭丧起脸。 他们都是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万一真在岛上碰到魏帝，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别担心，到时候我会派人和你一起前往海岛，若是真的碰到陛下，我会想办法让陛下收留你们的。” 薛云立刻出言安抚道。 “那可太好了，如果有大人的人跟着，我们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惶恐不安了。” 曹万一听都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 “眼下你们最紧要的是把船给造好，那些逃走的戎人肯定会回去禀报这里发生的事情，到时候必然会派出大军前来围剿。” 薛云直接转移话题岔开了他的注意力，“所以我们只会在这里停留三天保护你们，三天一过，我们便会离开这里。” “三天么？” 想到渡口里即将打造好的船只，正常情况下，至少要七天才能造好。 可现在他们却只留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曹万都难免感到了窒息的紧迫感。 “大人，这三天我们拼着不睡觉，也一定会把船给造好的。” 人在绝境关头往往会爆发出难以相信的潜力。 当曹万把情况告诉给造成的百姓们后，事关自身性命安危，所有人瞬间都拼了命一样扑在了造船上面。 “都尉，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百姓们在热火朝天拼命造船的时候，薛云他们却在戎人原来的大营开始休整下来。 战争总是会死人的。 尽管薛云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到头来还是有七个弟兄不幸战死。 当烧掉他们的尸体，收拾好骨灰后，徐虎有些犹疑不决地朝薛云开了口。 “既然是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薛云大概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虽然他们击败了鹿津的戎人，并且拯救了这里的百姓们。 可如此一来同样暴露了他们的行踪，这意味着到时候他们都要面对戎人的围追堵截。 兴许在徐虎看来。 他们就不应该来鹿津。 这倒不是说这些百姓不值得救，而是相较于百姓，他们的安全更为重要。 “是！” 徐虎憋得相当难受，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到时候和曹万他们一同出海的人选出来了吗？” 薛云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选出来的，韩端和五个弟兄愿意前往。”徐虎连忙道。 “韩端么？换一个吧，日后与碰到戎人的话他还有用处。”薛云想了想道。 “好，等会我便告诉给韩端。” “余贵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自从击败鹿津的戎人，为了防备戎人的到来。 薛云第一时间便让余贵带人四处侦查。 “没有，他们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徐虎摇了摇头，面露忧色道，“都尉，你说他们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需不需要再派出点人去探查？” “明天再看看吧，如果明天余贵还未回来，我们再派人也不迟，总之相信余贵，他这小子可是惜命得很。” 薛云沉吟片刻便有了决断。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余贵便带人安全返回了营地。 “遇到什么情况了么？” 薛云见到余贵后便直接发问道。 “回禀大人，大事不妙，我们在八十里外发现了一支千人左右的戎人骑兵正朝着这边鹿津赶来。” 余贵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便急忙说道。 “嗯？这是怎么回事？” 薛云闻言一怔。 从大营顺利逃走的戎人肯定会回去报信，问题人是前天跑的，怎么今天戎人便有支千人骑兵赶了过来？这速度与效率未免太快了吧？ “大人，我想应该是我们的运气不太好，恰好撞上了前来鹿津换防的戎人军队。” 余贵面露无奈地解释道。 “换防的戎人军队？原来如此。”薛云顿时恍然，旋即神情都变得凝重道，“在你看来，这支戎人骑兵大概多久能抵达鹿津？” “属下观察过他们的行军速度，发现他们并不着急前来鹿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晌午或是傍晚他们才能抵达鹿津。” 余贵想了想道。 “明天么？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再另外派人前去侦查。” 挥手示意余贵告退后，薛云转头便前往了渡口查看造成的进程。 第84章 耻辱 渡口船坞内的大船早已成型，长约三十来米，宽约十米，高约四米左右。 当薛云来到这艘船只前的时候，一眼望去都是在给船只涂装的百姓们，这也是造好船后的最后一道工序。 “大人，您怎么来了？” 眼尖的曹万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薛云的到来，连忙便上前行礼恭问道。 “这船明早能下水么？” 看着拿油灰不断涂抹填补在船只缝隙的百姓们，不懂造船的薛云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要看明早涂抹的桐油是否完全干透了，如果干透了便能直接下水了。” 曹万一听顿时预感到了不妙，回答完后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大人，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么？” “有支上千人的戎人骑兵如今正前来鹿津换防，明天便能抵达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最迟明早这艘船都必须下水。” 薛云没有隐瞒非常干脆地告知了对方实情。 “嘶，小的明白了，无论如何明早我都会让船只下水的。”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曹万也顾不得其他了。 哪怕船只有隐患都好过直面戎人的兵锋。 “稍后我会让人把缴获的粮食分润给你们，你记得派人来接收。” 打扫完战场，薛云他们缴获了部分没有遭到大火焚烧的粮食物资。 粮食不算多，大概能让千人吃上个五天左右。 薛云他们又带不走这么多粮食，何况曹万他们这些人出海后，在抵达岛屿前同样需要一定的粮食保障，所以除了带上自用的粮食外，其他的他都准备交给曹万。 曹万他们不到五百人，这些粮食精打细算的话都能吃个十天半月，而这些时间足够他们抵达海外的岛屿。 “感谢大人的厚恩，小的等会便派人去领粮食。” 曹万顿时发自内心的感激道。 “你们加快工序吧，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薛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旋即转身离开了船坞。 曹万他们要准备离开的事宜，薛云他们同样不例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没有打算和前来的戎人军队交锋。 仔细翻看过绢布地图后，薛云有了一个打算。 他打算绕过这支戎人军队直接秘密前往幽都府周边。 主打一个灯下黑。 除非他们直接撤回东山郡，否则他们迟早都会暴露在戎人的眼皮子底下。 还不如冒险一搏，大不了暴露后直接杀出一条血路来。 翌日天未亮。 渡口方向便传来了百姓们齐齐的呼喊声。 身披甲胄的薛云站在远处，目送着百姓们将船坞里的船只通过滚木慢慢推送向了河里。 随着大船顺利入水没有倾覆后，百姓们再次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而曹万可没时间庆祝，连忙招呼着人开始往船上搬运粮食物资，并安排起了登船事宜。 “大人，人都已经上船了，一切也准备妥当，只等大人的人上船我们便能离开了。” 当太阳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后，曹万都来到了薛云面前告别。 “此行凶险，尔等注意安全，如果真的见到陛下的话，切勿忘了我对你们交代的事情。” 薛云点点头，朝着身旁早已等候多时的手下郑重嘱咐道。 这些都是准备和曹万一道前往海外岛屿的人。 为了让他们了解此行的任务，临行前他还专门交代了各种事宜。 “大人，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与信任的。” 为首的人当即站出来表示。 “都是好汉子，去吧。” 薛云开始一个个为他们送行。 “大人，那我们便走了。” 直至将这些手下送上船后，船上的曹万朝着岸边的薛云挥手大声告别。 “郑重。” 薛云同样挥手示意。 “开船了！”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大喊，船只缓缓拉起船锚，升起船帆开始顺流而下。 “都尉，我们也该离开了。” 眼看船只离得愈来愈近，身旁的徐虎顿时上前小声提醒道。 薛云收回视线，转头便返回了营地。 而营地里的手下们早已整装待发，并且立马有人把战马牵到了他的面前。 “我们走！” 薛云翻身上马，领着麾下骑兵们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营地。 根据斥候最新来报。 那支前来换防的戎人骑兵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三十里。 对方一大早便突然加快了行军速度，似乎是之前侥幸逃走的戎人遇到了他们，然后告知了鹿津发生的变故，这才使得他们不再散漫拖延。 临近晌午。 一支戎人骑军卷起漫天烟尘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鹿津大营。 可是留给他们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营地，以及燃烧着大火的船坞。 是的。 薛云他们在离开的时候，不忘放火烧掉了船坞里另外两艘尚未打造完成的船只。 “千夫长大人，大营和渡口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片刻，一个探查回来的戎人来到首领前禀报道。 “他们大概什么时候离开的？” 木尔术神色阴沉地望着渡口方向的火光道。 “从渡口船坞的燃烧程度来看，他们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前离开的，从地上的痕迹来看，他们一路逃往了北边。” 负责探查的戎人沉声道。 “木尔术，我们要追上去么？”木尔术身旁的阿牙那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根据逃来的人描述，为首的家伙很可能便是那个男人。”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那个带给我莫大耻辱的家伙，我敢肯定，带兵袭杀这里的人一定是他，也只有他能带着两百骑兵战胜我们的草原勇士。” 一说到那个男人，木尔术都变得咬牙切齿道，“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前来这边驻守，冒然违反军令，即便是首领也保不住我们。” “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阿牙那双眼通红呼吸粗重道，“一旦让他逃回东山郡，下次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洗刷对方带给我们的耻辱。” “别急，有机会的，你忘了来之前首领们已经在商议征讨东山郡的事宜了么？” 木尔术深吸口气，强行压下躁动的情绪。 “我当然知道，为了这件事情，首领们都讨论过几轮了，偏偏每次都没了下文，这次说不定也会一样。” 阿牙那心里始终憋着一股难以宣泄出来的火气。 “自从那家伙击败忽禄浑大首领他们后，首领们都知道攻打那家伙吃力不讨好，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得和忽禄浑大首领一样的下场，而且幽都府已经快坚持不了多久了，首领们都不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好处……” “但这次不一样，临行前我听首领说，首领们似乎准备从各部族抽调一部分兵马，联合起来攻灭了东山郡。” 木尔术嘴角都勾起一抹冷笑。 “你说的是真的？”阿牙那忙不迭道。 “当然，我之前已经派人回去禀报首领鹿津发生的事情，同时还自告奋勇表示，如果到时候首领们真准备从各部族抽调兵马攻打东山郡，我愿意主动前往。” 木尔术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了。 若非承蒙首领看重，否则之前他就因为手下损失惨重而受到重处。 好在后来首领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从而摇身一变成为了千夫长。 可即便如此。 他却始终无法忘记给予自己耻辱的那个男人。 奋威军都尉薛云！ 是的。 关于他的身份，早都从投靠他们的奸细们曝光了出来。 或许谁也没想到，原本在坠星峡谷全军覆没的奋威军居然活着走出了一个堪称神勇无双的猛士。 在先后击败木尔术与阿牙那的手下们后，逃到东山郡的他通过与郡丞合作斩杀了打算投降他们的郡守，随后独掌一军成为了东山府的行军总管。 由于薛云不知为何与郡丞爆发矛盾，从而率军离开东山府进驻蛇颈关。 可之后他率领百余骑兵支援平峒县，竟然奇迹般地击败了忽禄浑大首领。 紧接着返回蛇颈关的他再次带兵出击，设伏歼灭了另一个部族的兵马，从而彻底挽救了岌岌可危的东山府。 再后来他们便没有了薛云的消息，因为薛云突然动手杀光了所有和他们暗中有联系的内奸，以至于他们对东山郡的情况都变得一无所知。 当听到薛云的事迹后，木尔术和阿牙那人都懵了。 毕竟他们可都是败给了薛云感到奇耻大辱的人，孰料对方通过自己的勇武一步步走到了他们都要仰望的程度。 如此一来。 他们想要向他洗刷耻辱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所以在鹿津大营逃来的人告知，击败他们的人极有可能是薛云后，木尔术第一时间便下令队伍以最快的时间赶往鹿津大营。 结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若非有命在身，木尔术绝对会死咬着对方不放。 哪怕他知道薛云武力超群。 但不管怎么说。 一千对两百，优势在我。 奈何一切都没有如果，若想洗刷耻辱，他们只能等待首领们商讨的结果。 “别忘了我，日后战场上遇到他的话，我一定会亲自用这柄弯刀砍下他的脑袋。” 阿牙那拔出腰间的弯刀恶狠狠道。 …… “大人，方圆三十里都侦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戎人的踪迹。” 一处满目疮痍的县城。 离开鹿津后的第四天，薛云率军来到了这里进行休整。 出于谨慎。 这几天他们几乎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一边行军一边四处躲避戎人的游骑。 直至来到这座县城才总算是缓了口气。 县城叫上幽，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位于幽都府上方的县城。 上幽县自然是不比幽都府，原本生活在上幽县的人口也仅有七八千上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幽县其实相当于幽都府的卫城，主要肩负着预警与防御的作用。 类似上幽县一样的县城在幽都府周边还有七八个，如同卫星一样环绕保卫着幽都府。 所以当戎人南下打来的时候，这些卫城都无一例外成为了戎人摧毁的目标。 薛云知道上幽县，毫无疑问来自于严腾的告知。 为了躲避戎人的追杀，严腾与窦和曾经几乎跑遍了幽都府周边的县城。 其中他们在上幽县驻留的时间最长。 因为地处偏僻的上幽县被洗劫一空后便鲜少有戎人前来巡视，算是临近幽都府最为安全的地方之一。 这也是薛云会选择在上幽县休整的原因。 “让弟兄们轮流侦查警惕，毕竟这里已经临近戎人的大本营，需要时刻保持戒备。” 薛云听到余贵的汇报后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属下遵命！” 余贵一脸肃然道。 “都尉，远处有一处建筑还算完整，我们是否在那里过夜。” 一直东张西望观察的徐虎忽然指着前方道。 “过去看看。” 上幽县并不大，城内的房屋建筑和其他地方一样，基本都遭受过大火的摧残，不少地方更是直接烧成了白地。 在满目的残垣断壁之下，能找到还算完整的房屋建筑都算是好运了。 没过多久。 薛云他们来到了一处围墙倒塌，大门都不翼而飞的宅院前。 这处宅院占地广阔，光是建筑构造便能看出原本的奢华，想来是上幽县豪族的住宅。 可惜一把火之下。 哪怕宅院修建得再坚固，最后都不免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但总体上还保持着大致的模样。 “大人，里面的院子特别宽敞，足够弟兄们在院子里休息。” 主动前往院子里探查回来的徐虎有些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院子呢。” “让弟兄们自己找地方休息，你和我一起到处逛逛吧。” 薛云翻身下马，通过空荡的大门步入了宅院里。 如同徐虎所言的一样。 宅院确实非常大，光是前院都有足球场大小，其中还能隐约看到各种花坛走廊等焚烧后的痕迹。 等到穿过中门，庭院中央都能看到一颗巨大的树。 只是这颗大树如果没有让火烧过的话，估计枝叶都能覆盖笼罩小半个庭院。 扑通。 “有声音。” 突然。 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在静谧的宅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连带着薛云都瞬间充满了警惕，直接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后院。 第85章 青鸟 “来人，快来人！” 同样听到声响的徐虎第一时间便紧张无比地朝外面喊人。 下一刻。 无数杀气腾腾的士卒迅速赶到了他们面前。 “进去搜，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人一到，徐虎便急不可耐地招呼他们搜查声音传来的后院。 薛云并没有插手阻止，任由他自行其是。 “报！我们在后院的井里疑似发现了一个地道。” 没过多久，一个士卒匆忙赶来禀报他们的发现。 “带我去看看。” 井里有地道？ 薛云眉毛一扬，旋即便命对方带自己前往。 后院的大不逊于前院。 尽管经历了大火的摧残，依稀还是能辨认出亭台楼阁，水榭廊舫的影子。 可惜水榭周边的池水早已干涸，各种建筑都烧到只剩一个残缺的架子。 至于士卒口里的水井则在女眷居住的内宅。 穿过一道拱门后，薛云远远便看到一大群士卒正围着一口井。 “让让，都让让，大人来了。” 负责带路的士卒连忙驱散前方围堵的同伴们。 随着道路让开，薛云他们都顺利来到了对方口中的水井。 这口水井位于角落处，约莫四尺见方，井口足以轻松容得下一个成年男人。 站在井口边向下望去，能发现井内有水，不过却在非常深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井内向下五六米的位置，井壁边上明显能看到一个洞口。 洞口应该是人为打造出来的，边沿都能发现修饰过的痕迹。 根据薛云的目测，身材普通的成年人可以钻入这个洞口，但如果是他的体型便钻不了。 既然井里有人为打造的洞口，这意味着洞口后必然是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道。 结合刚才他们听到的动静，就像是有人跳入了井里，随后通过井内的洞口逃走了。 “在下奋威军都尉薛云，还请井里的人出来一见。” 薛云想了想，然后朝着井里大声喊了句。 随着声音在井里不断回荡，直至消散都无人回应。 “如果不想制造不必要的误会，我希望井里的人最好还是回应一下，否则别怪我出于安全考虑彻底封了这口井。” 再开口的时候，薛云可没有这么客气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老奴这就出来，这就出来。” 果然，威胁还是有用的。 话音刚落，薛云便听到井里传来了一个焦急的男人声音。 很快，他看到井壁洞口钻出来了一个身材有些佝偻，头发都花白的老人。 “找根绳子过来。” 薛云见状连忙朝身边的手下吩咐了声。 “不必麻烦将军了，老奴自己能上来。” 谁知洞口钻出来的老人连忙诚惶诚恐地表示道。 如他所言的一样。 别看他老，身手却相当灵活，双手攀附在井壁上便飞快爬动。 这时候薛云才注意到井壁内有不少凸起的石头，而老人便是借助这些凸起的石头轻松爬了上来。 眼看老人即将爬到井口，薛云特意退后了几步，同时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卒让开。 “老奴吕丰见过将军大人，如有冒犯还请将军大人饶命。” 一爬上来，老人便十分干脆地跪倒在地哀求道。 “起来吧，我没想过杀你，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云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上了年纪，精神却依旧矍铄的老人道。 “回将军的话，老奴原本是这处宅院主人的家奴与管事，后来听闻戎人杀来，家主他们都逃往了幽都府避难，唯独留下了老奴与一些奴仆看守。 等到戎人攻破上幽四处烧杀抢掠的时候，老奴为了活命，只好躲到了井里挖好的地道……” 吕丰不敢有丝毫隐瞒，颤颤巍巍地讲述起了自己的情况。 虽然听口音便知道薛云是北境人，问题是谁知道他们是否投靠了戎人。 要知道当初上幽县陷落的时候，攻打的主力便是投降了戎人的魏军。 何况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魏军和戎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反正都一样的凶残暴虐。 “所以说，躲到井里地道的其实不止你一个人，对吧？” 薛云沉吟片刻道。 “……是的，除了老奴外，府里的奴仆当时都和老奴一道躲入了地道，如果将军需要的话，老奴这就下去喊他们出来，只求将军能饶了我们这些苦命人一命。” 吕丰闻言脸色一变，紧接着面露挣扎，最后咬了咬牙狠下心道。 “不必了，本来我也只是想确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不是敌人的话，那么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薛云的直觉告诉自己老人没有和自己说实话，躲藏在井里地道下的恐怕不止是府里的奴仆。 对此他却并没有在意，都是一群想要活命的可怜人，没必要刨根究底。 “将军大人，我们绝对不可能是您的敌人，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让将军误会的事情。” 吕丰一听又是激动又是惶恐。 激动的是薛云放过了他们，惶恐的是深怕薛云误会了他们。 “先找个地方聊聊吧，其他人可以回去休息了。” 薛云点了点头，随后挥手屏退了周围的手下们。 “是！” 一群杀气腾腾的士卒离开后，吕丰都有些如实重负地松了口气，只是看到薛云示意自己跟上后，他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一处亭台。 柱子与屋顶都烧了个干净，唯独亭中的石桌石凳还保存完好。 薛云也没有嫌脏，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石凳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一直躬身低头的吕丰道：“如今上幽县除了你们外，你知道城里还有其他百姓活着么？” “回将军，城里还有没有人活着老奴还真不清楚，因为自从躲入井里的地道后，老夫都不敢离开府宅，深怕有人发现老奴。” 吕丰倒是没有说谎。 为了避免暴露，哪怕出来活动他都不敢离开宅院半步。 谁知道外面是否会遇到戎人。 即使不是戎人他也害怕。 毕竟戎人将上幽县烧杀抢掠一空后，哪怕侥幸活下来都会面临缺水缺粮的困境。 若是有人发现了他，万一把他抓了给吃了怎么办？ “平日里你都不经常出来吗？” 薛云不疑有他继续问道。 “是的，通常老奴每隔三五天出来透个气便会回去。” 其实吕丰说少了。 事实上在上幽沦陷后，他们在水井地道里足足待了大半个月才敢冒头出来查看情况。 那段时间里，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每天担惊受怕，唯恐有人发现井里的秘密。 直至戎人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吕丰他们都依然非常小心，基本上没事的话绝对不会出来。 “那你这回也是出来透气的？” 薛云可不觉得对方只是出来透气这么简单。 “不敢瞒将军，老夫这回并非是出来透气的，而是出来寻找吃的。” 吕丰犹豫了一下，饱经风霜的脸上都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逃入井里的地道前，我们曾经在地道里储备了大量的食物，可这些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随着最近食物开始短缺，老奴才会频繁出来活动……” “上幽都已经让戎人烧光抢光了，你们上哪里找粮食去。” 薛云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井里地道到底藏了多少人，但人数肯定不少。 偏偏就上幽这个情况，他们压根别想找到什么粮食。 要知道在此之前，戎人又派出兵马四处劫掠了一圈补充粮草。 换而言之。 不单是上幽，甚至幽都府方圆数百里都可能找不到粮食了。 “回将军，老奴对上幽县还算了解，总会有没让戎人搜刮干净的地方。” 吕丰小心翼翼道。 “原来如此。” 薛云微微颌首，一看就知道这是吕丰的自谦之词。 他说对上幽还算了解，恐怕不然，而是非常了解。 像他这样的地头蛇，肯定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隐蔽地方。 往往这些隐蔽的地方说不定便藏有他们迫切想要的粮食。 可以看得出来吕丰很紧张，似乎深怕薛云要挟自己寻找这些地方，所以话都说不完全。 “你对幽都府又了解多少？” 薛云忽然岔开了话题。 “回大人，因为常年都在府里管事的关系，所以老奴对幽都府的了解不算多，这些年也只是跟着家主大人去过五六回幽都府。” 吕丰浑身绷紧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一些，连忙回答起薛云的问题。 “如今幽都府让戎人大军重重包围，而你有办法绕开戎人能联系到府里么？” 薛云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吕丰。 他觉得对方说的未必都是真的。 “……有。” 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薛云目光上的压力。 意识到不妙的吕丰心里清楚，一旦说错话极有可能追悔莫及。 沉默了一会儿，他顿时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还真有啊？”薛云闻言一怔，没想到只是试探一下，结果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办法联系到府里？” “回将军的话，我家家主大人是一个非常喜欢花鸟的人，无论是上幽还是幽都府的宅院都专门有养花养鸟的地方，其中家主养的青鸟时不时都会飞往两地，所以只要在上幽找到家主大人养的青鸟，那么便能通过青鸟联系到老奴的家主大人。” 吕丰一股脑地把办法说了出来。 “青鸟？” 薛云一听，下意识抬头看了一圈。 不出意外，别说是什么青鸟了，就连燕子麻雀这些鸟都看不到。 “是的将军，不过问题是如果家主把青鸟关起来的话，老奴也无能为力了。” 吕丰看到薛云的动作连忙解释说明，深怕对方以为自己在糊弄欺骗。 “这段时间里，你有看到过你家家主养的青鸟么？” 薛云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吕丰身上。 “没有，不过……”吕丰顿了顿，有些犹疑不决道，“老夫有天好像听见了青鸟的叫声，可当时老夫还在地道里，不清楚自己是否听错了，而且等老夫从地道钻出来后，并没有发现青鸟的踪迹。” 叽叽啾—— 熟料吕丰话音刚落。 两人都听到了一个宛转悠扬的鸟叫声。 “将军！这是青鸟的叫声！” 吕丰脸色一变，连忙顾不得其他抬起头寻找鸟叫声传来的方向。 “在那里。” 眼尖的薛云第一时间便在远处的屋墙上发现了一只浑身金青色的禽鸟。 鸟看着不大，只有普通人的拳头大小。 在阳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格外艳丽。 “青鸟！没错了！这就是家主大人养的青鸟。” 吕丰看清屋墙上蹦蹦跳跳的青鸟后难掩心中的激动。 毕竟遇到青鸟，也意味着能联系上家主大人了。 “在此等着。” 薛云意识到青鸟的重要性，连忙离开了这座亭子。 为了避免惊动青鸟，他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绕道而行。 等回到前院，他直接招来正在休息的手下们，同时示意他们动静小点。 随后他便吩咐手下开始捕鸟的事宜。 毕竟想要联系到幽都府的人，首先还把青鸟抓到手再说。 薛云带出来的两百余骑可不单单只会杀人。 在从军之前，他们可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与特长。 恰好队伍里便有一些和薛云一样都出身于猎户。 捕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不多时。 在他们的努力下，一举擒获了屋墙上的青鸟，而且还没有伤害到青鸟分毫。 关在特别制造的笼子后，这只青鸟明显受到了惊吓。 一直在笼子里又叫又跳个不停。 “大人，青鸟的胆子非常小，如果不尽快放了它的话，很可能会惊惧而死。” 看到青鸟的样子后，出身猎户的手下顿时连忙提醒道。 “我明白了，来个会写字的人，我说，你写。” 薛云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人开始写联络的东西。 缺少笔墨，就用鲜血。 缺少纸张，就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 很快。 薛云手下人便在布条上写好了他想说的东西，然后取出青鸟在脚上绑紧后才放飞而走。 青鸟离开他的手里后，迅速飞上天空头也不回地朝着幽都府的方向飞去。 第86章 吕家 幽都府。 吕府。 “大人，鸟舍那边出了点情况，还需要您亲自过去看一下。” 一个管事神色匆匆地来到花房，朝着正在花丛里修剪枝叶的华贵中年人恭敬道。 “哦？这两天我不是将鸟舍里的鸟儿们都放生了么？难不成这些鸟儿们又回来了？” 华贵中年人闻言依旧没有停下手中修剪的动作，似乎根本没有把管事说的放在心里。 “回大人，确实有鸟儿回到了鸟舍，不过这只鸟不太一样，它的脚脖子多了样东西。” 管事神情郑重地表示道。 “多了样东西？” 华贵中年人手中动作一顿，旋即把手中的剪子递给了恭候在一旁的女仆，“走，带我过去看看。” 鸟舍离花房并没有多远。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鸟舍。 看到他们到来，鸟舍里的仆人当即领着一个笼子上前恭迎道，“大人贵安。” “大人，这就是那只回来后脚上多了样东西的青鸟。” 管事连忙接过仆人手里的鸟笼拿到华贵中年人面前。 “取下来给我看看。” 华贵中年人仔细端详了一下鸟笼里叽叽喳喳，似乎诉说自己委屈的青鸟。 只是他却无暇理会青鸟的心情，重点都放在了它脚上的白色布条。 “大人。” 管事一听立刻打开笼子，小心翼翼地抓住青鸟解下了它脚上的布条，随后关好笼子，连忙把布条递给了华贵中年人。 “……” 华贵中年人接过布条打开后，一行扭扭曲曲的血字瞬间映入了眼帘。 只是在看完上面的文字，一直泰然自若的他脸色都为之一变， “快！马上去备车，我要去一趟都督府。” 与此同时。 上幽县。 “你觉得这只鸟什么时候会飞回来？” 在放飞青鸟离开后，回到亭子的薛云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忽然来了句。 “回禀将军，如果青鸟顺利回到了家主大人那里，这就要取决于家主大人什么时候再放归青鸟。” 吕丰不敢有丝毫的轻慢。 “问题是此前青鸟受到了惊吓，我担心即便放归它都不会回来了。” 薛云自然有他的顾虑。 “若是普通的青鸟受到惊吓后是一定不会回来的，但家主大人精心饲养的青鸟却不一样，老奴相信这只青鸟还会回来的。” 吕丰在这个问题上还是相当自信。 因为他相信的不是青鸟，而是饲养青鸟的家主大人。 “希望如此吧。” 薛云点点头，然后便挥退了吕丰。 他并没有限制对方的自由，只要不擅闯士卒们划定的禁区，基本上不会有人干涉他的行动。 战战兢兢地告退离开后，吕丰第一时间便返回了井里的地道。 途中遇到来往巡视的士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这些杀胚拦住自己刁难。 所幸一路上都没人理会吕丰，得以让他顺利回到了井里。 “都尉，他回井里了。” 当薛云离开亭子的时候，徐虎突然从眼前冒了出来。 “我知道了。” 不限制吕丰的自由，不代表薛云会放心他这个人。 在抓完青鸟放飞的时候，他便挑了两个手下暗中盯着吕丰。 “都尉，我们不需要做点什么么？”徐虎忍不住问道。 “不用，盯着他就行，只要他没有出格的行为，大可睁只眼闭只眼。” 薛云并没有把吕丰太当一回事。 “属下明白了。” 对此徐虎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跟随在薛云的身后履行着自己亲卫的职责。 翌日清晨。 难得睡了个好觉的薛云醒来不久便听到屋外传来的清脆鸟鸣。 “都尉，那只鸟回来了。” 看到薛云走出休息的屋子，徐虎第一时间便上前禀报道。 “把它抓回来。” 薛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抓鸟的事情他没有掺和，毕竟手底下并不缺抓鸟的能人。 没过多久。 他便看到徐虎拎着昨天关押青鸟的简陋笼子来到了自己面前。 “都尉，鸟抓回来了，而且脚上绑的并非是我们昨天系上的布条。” 徐虎将鸟笼小心递给了薛云。 “把昨天写字的人喊过来。” 薛云随口吩咐了一句，然后轻手轻脚地抓住笼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地青鸟，在小心解下它脚上绑着的东西后，又重新将青鸟关回了笼子里。 这玩意可关系着他与幽都府联络的宝贝，精贵得很，他可不想吓到和伤害到这只青鸟的分毫。 如同吕丰所言的一样。 这只青鸟确实和普通青鸟不一样。 昨天抓住的时候还吓得半死，今天虽然同样叫个不停，可明显能感觉到它没有昨天这么害怕。 也不知道它回去后，吕丰的家主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看到回到笼子里的青鸟没有惊惧而死的迹象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从它脚下解下的东西。 这是一个卷成小拇指大小的纸条，纸条外还包裹着一层防水的油蜡。 油蜡很薄，一捏便碎。 而油蜡碎裂后，卷得非常紧实的纸条都瞬间膨胀了几圈。 等他打开纸条，赫然发现纸条竟然有一尺来长，而纸条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个个工整美观的小字。 “都尉，人带来了。” 恰好这时候徐虎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王恢，来给念念这张纸上写了什么。” 薛云朝着年轻人招手示意道。 王恢是他们这支队伍里唯一小时候完整读过私塾的人，甚至名字都是私塾老师取的。 他出身于东山府一个商贾之家，家境算是他手底下最好的一批人。 从小他的父亲便对他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考取功名彻底改变家族的命运。 所以他父亲经商赚来的钱财都用来给他读书，光是私塾都是花了大价钱进去的。 可惜谁都没想到，他父亲在王恢读完私塾不久便在北边行商的时候惨遭戎人杀害，最后连家产都让亲戚分了个七七八八。 家庭瞬间衰败下来后，王恢别说读书了，往后能否养活自己与母亲妹妹都是个问题。 好在因为懂得识字写字，再加上父亲好歹还有点人脉。 所以王恢找到个东家当上了账房学徒，而这一当就是十年，基本看不到什么出头之日。 当听闻戎人即将打来，郭守孝大肆在城里征召青壮的时候，王恢便不幸成为了其中一员。 直至薛云大破戎人，并且将他们收编之后，丰厚的待遇让王恢意识到自己出头的机会终于来了。 论及身体条件与勇武，王恢确实有所欠缺。 偏偏他能入选薛云的亲卫骑兵，完全是因为他比别人有文化。 总而言之。 比他勇武的没他有文化，比他有文化的又没他勇武。 两相比较下，不选他选谁。 “遵命！” 王恢心情激动地来到薛云面前接过纸条，只是在看到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后都有点头晕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鼓起精神，然后认认真真地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由于纸条上的内容非同寻常，读着读着他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与紧张。 直至彻底读完，他的额头上都泛起了一层细汗。 “幽都府快要撑不住了么？” 事关机密，在王恢宣读前，薛云便已经提前挥手示意周围值守的士卒退下。 不得不说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万一纸条上的内容传出去，难免会影响到队伍里的士气。 根据纸条传达的消息。 幽都府内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城内的大军最多只能支撑个十天半月。 同时幽都府内部的分歧非常严重，尤其是幽都府郡守为代表的文官们都打算投降戎人，避免城内无数百姓死于戎人的报复。 虽然退守至幽都府的神捷龙骧两军的主帅坚决不肯投降，甚至与郡守他们爆发过多次争吵，可是粮食短缺的关系，两军内部都已经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再这样下去，无需戎人攻打，两军说不定都自行崩溃了。 回信的主人告诉他。 除非山阳的晋王能在半个月内火速驰援幽都府，否则幽都府的陷落是迟早的事情。 “王恢，给我回信，我已派人携带陛下密诏前往山阳向晋王求援，还望幽都府能继续坚守下去。” 对于薛云而言，幽都府绝对不能陷落。 毕竟没有幽都府来扛住戎人大军的话，接下来便该轮到他遭殃了。 要知道东山郡的情况比幽都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 王恢闻言连忙领命。 由于不像上一次一样急切，这回倒不用咬破手指用鲜血来书写。 大火烧过的地方最不缺烧成炭的木头，恰好能拿来制成炭笔。 至于书写也不需要再撕掉衣服，直接在对方传来的信纸空白背面便能书写。 不多时。 王恢便将写好的纸张递给薛云。 卷好纸，取出笼里的青鸟，再从衣服上扯下根细绳绑在脚上，薛云便毫不犹豫地放飞了对方。 目送青鸟头也不回地飞走后，薛云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开口吩咐道，“把吕丰给我喊来。” “是都尉！” 徐虎二话不说便遵照执行，退下的时候不忘带上王恢一道离开。 “敢问将军有何吩咐老奴？” 吕丰颤颤巍巍地跟着徐虎来到薛云的面前后，心里是说不出的惶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们家主到底是什么人？” 薛云神色平静地凝视着吕丰道，“不久前放飞的青鸟回来了，同时带来了幽都府最新的消息，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欺瞒，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了。” “老奴对天发誓，老奴绝对不敢有欺瞒，老奴的家主大人便是幽都府长史，三幽吕家的当代族长吕望是也。” 吕丰一听可吓坏了，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无他。 他是真信薛云敢动手杀人。 “三幽吕家的族长吕望？” 薛云轻蹙眉头，原谅他孤陋寡闻，这还是他头回听说这个家族。 但对方能成为幽都府长史，又在上幽县建有如此奢华的宅院。 无需多想都能知道对方是幽都府当地势力雄厚的豪强大族。 “是的……” 吕丰可不敢再耍滑头，连忙将三幽吕家的背景情况一一道来。 原来所谓的是三幽是上幽，幽都府以及下幽的统称。 换而言之。 包括幽都府在内的周边一带都是吕家的势力范围，可想而知吕家在幽都府的实力。 正如郭守孝出身南沛郭家的一样，但相较于三幽吕家便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更何况吕家家主还是幽都府长史，正经的从四品地方大员。 在北境这样的边地，不考虑他的出身背景，掌管幽都府军务的长史在地位上都不下于郡守等一帮官员。 如果再加上他的背景势力，甚至地位都能凌驾于幽都府刺史之上，管辖整个北境的军政大权。 这也无怪乎吕丰一提到自家的家主大人便是满满的敬畏。 想到青鸟带回来的书信。 薛云不得不怀疑，这极有可能出自于吕望这位幽都府长史的手笔。 “和我说实话，当初真是吕长史抛下你们离开的吗？” “回将军，还请原谅老奴之前说了谎，当时家主大人根本都不在城内，而在幽都府操持公务，只是戎人大军实在来得太快，府上的人根本都来不及逃走，最后只能随老奴躲入了井里……” 一看薛云开始追究，吕丰扑通一声当场跪地开始乞求饶恕。 “随你躲入井里的都有谁？” 薛云本来没打算刨根问底，偏偏吕望的身份使得他产生了好奇。 “除了老奴和一些奴仆外，其他都是家主大人留在上幽县生活的三房亲眷。” 吕丰趴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即使他不说，薛云亲自派人走一趟井里便能知晓情况。 主动交代的话反而还能宽大处理。 再者，这些人的身份特殊。 光是看在家主大人的份上，别说对方自称是大魏奋威军的都尉，就算是残暴著称的戎人都不会轻易杀害家主的这些亲眷。 “原来如此。”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个大家族通常有嫡庶之分，正常情况下，庶出的其他房往往都不如嫡系长房受重视。 不然的话，吕丰口中的三房又如何会留在上幽县生活，而不是幽都府。 但不管怎么说，三房都还是吕家的人，轻易动不得。 “再和我仔细说说，吕长史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第87章 京观 身为吕家三房的管事，吕丰对吕望的了解却相当有限。 毕竟他又不经常在对方身边服侍，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一回。 虽说如此。 但他也比外面的人更了解吕望。 根据吕丰的描述。 吕望今年三十有六，自幼聪慧过人，才华横溢，且为人宽宏大度，沉稳睿智。 十七岁的时候，吕望便考取了功名。 他先在朝堂观政了三年，后外放为县令，一步步升迁到了幽都府长史之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任职期满，吕望便会调入朝堂，指不定能成为九卿之一。 可惜魏帝亲征导致的这场大败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大军覆没，北境沦陷。 魏帝不知所踪，吕望身陷囹圄。 总的来说，吕望完全属于有背景有能力有人脉，前途一片光明的人中龙凤。 像是这样的大人物，放在以往薛云根本连接触都接触不到，更不要说有书信上的来往。 至于现在。 身为东山郡实际掌权者又手握重兵的薛云反而成为了对方需要认真对待的人。 从吕丰口中了解到吕望的大致情况后，薛云只是当做了一个参考。 不管怎么说，吕望都是吕丰的家主，不可能保持中立客观的态度，下意识便会给吕望说不少好说，往往薛云都要挑挑拣拣来甄别其中有用的信息。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吕望的立场和态度。 书信中有写到郡守为代表的文官们都是投降派，神捷龙骧两军主帅是坚定的主战派。 偏偏其中刻意忽略了吕望的立场。 考虑到他的背景与地位，基本上他倒向哪派，哪派便能占据绝对的上风。 从目前来看，幽都府一直尚未陷落，足以说明吕望是站在主战派这一边的。 问题在于立场是可以随时改变的。 尤其是信中着重强调了一点。 城内粮食短缺，神捷龙骧军心不稳。 这意味着幽都府已经岌岌可危，如果迟迟未有解决的办法。 出于自保吕望势必会彻底倒向投降派。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 吕望和郭守孝是一类人。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是不会选择投降。 诚然。 投降戎人后能保全自己的家族权势，甚至戎人出于统治需要还会扶持他们这些当地的豪强大族。 问题在于。 投降戎人也意味着彻底与大魏切割，一旦朝廷收服北境，他们这些豪强大族必然会遭到清算。 何况官位愈高，愈是清楚大魏深厚的底蕴。 不客气的说。 只要能顺利解决内患，大魏朝廷便能抽出手来重组大军北伐。 要知道在正面战场上大魏对北戎从来都是胜多负少。 倘若不是国内楚王谋反作乱的话，率军亲征的魏帝早都横扫了北戎，哪里会有今日耀武扬威肆虐北境的戎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无论吕望还是郭守孝在投降问题上都显得异常慎重。 “都尉，如果山阳的晋王最后都没有驰援幽都府该怎么办？” 挥退下吕丰后，眼看四下无人，徐虎都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 虽然他不怎么聪明，可是也认得清形势。 眼下唯一能解救幽都府的只有山阳的晋王，万一晋王拒绝出兵，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只能退守东山郡拼死抵抗戎人的入侵。” 事实上薛云也没有什么办法。 彼此兵力太过悬殊，大军压境下，除了死战他们别无出路。 由于需要随时和幽都府保持联系，以至于薛云他们都不得不驻留在上幽县。 接下来数天里。 薛云每天都和幽都府保持着通信。 青鸟早上飞来，写好书信放回，傍晚又会绑着新的书信过来。 等到回信后，青鸟便会准时在翌日清晨到来。 一来二去。 薛云和幽都府都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情况以及面临的处境，同时他也确定和自己通信的人便是吕望以及神捷龙骧两军的主帅，卫宣与贺师古。 当他们得知薛云派人持陛下密诏前往山阳向晋王求援后，立刻表示无论如何都会坚守上半个月的时间。 不出意外。 吕望确实是站在卫宣与贺师古这一边的人。 他甚至明确告诉薛云，一旦晋王援军未至，不管是出于保全家族还是城内百姓，他们都会开城向戎人投降。 “大人，我们在三四十里外连续发现了数支戎人游骑。” 这天。 临近中午的时候，余贵急急忙忙地找上了薛云汇报道。 “这些戎人游骑现在身在何处？”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薛云神情凝重道。 “他们有的北上，有的往西边去了，看样子似乎在搜查我们的下落。” 自从突袭了鹿津的戎人大营，余贵便知道事后戎人肯定会展开报复。 果不其然。 当戎人游骑开始成队出现巡查，意味着戎人大军方面已经知晓了鹿津遇袭的事情。 “每支戎人游骑大概有多少人？” 薛云想了想，别看这些戎人游骑没有前来上幽县侦查，可四下搜寻无果后，迟早都会瞄上他们这里。 “回禀大人，每支戎人游骑都在两百上下，和我们的人数差不多，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光从人数上余贵已经意识到了问题。 “才两百人？没想到戎人方面还挺自信的。” 薛云闻言不由冷笑一声。 “大人，以我们的实力想要全歼一支戎人游骑不难，难的是杀死他们后，我们便必须转移地方避免暴露。” 余贵语气略显沉重。 他当然知道这些天薛云一直在和幽都府方面进行联络。 如果有戎人游骑来到了上幽县，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动手杀死他们后，无疑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到时候出于安全考量，他们都需要转移地方，偏偏转移地方后他们便会断去与幽都府的联系。 无他。 谁让送信的青鸟只认上幽县这处豪宅。 “我知道了，继续保持侦查与警戒吧。” 薛云挥退下余贵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清楚上幽县并非久留之地，迟早戎人都会发现这里。 可谁让他与幽都府搭上了线，以至于影响了后续的行动。 “徐虎！” 突然。 他猛然想到一个办法，直接朝恭候在旁的徐虎道，“通知底下的弟兄们，明日我们便离开上幽县。” “遵命！” 徐虎没有询问缘由，直接领命离开。 当天傍晚。 青鸟按时到来，薛云给幽都府回了一封信。 明言戎人游骑在搜查他们，为了避免暴露导致失联。 他决定率军离开，但每隔三日他都会重新返回上幽县，以此来混淆视听，避免戎人的注意。 为了以防意外，薛云还特意唤来了吕丰，告知对方他们准备离开，而戎人随时可能会前来这里搜查。 若无必要的话，最好切勿轻易外出活动。 第二天一早。 青鸟果然没有飞来。 而提前收到命令的骑兵们都早已准备就绪。 “走！我们去西和镇。” 随着余贵侦查回来，确认方圆三十里外暂时没有发现戎人的踪迹后。 全副武装的薛云大手一挥，直接率领着骑兵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上幽县。 至于他们准备前往的西河镇同样是一处偏僻隐蔽的县城。 严腾窦和躲避戎人追杀的时候便曾经前往过这里。 据他所说。 西河镇相当贫穷，属于戎人都懒得来第二次的穷苦地方。 主要是西河镇附近的土地都是盐碱地，根本种不了什么粮食，以至于镇上的人口连一千人都没有，且大多都依靠捕捞贩卖鱼虾为生。 西河镇位于上幽县西南方向，彼此相隔五六十里，基本上半天时间便能抵达。 配合着余贵的侦查，薛云他们一路上并未碰到搜查他们的戎人游骑，还算顺利地抵达了西河镇。 西河镇不大，围起来的城墙都才三米来高。 由于靠近幽都府周边一带，这里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戎人的洗劫。 也不知道是不是西河镇太穷的缘故。 薛云他们进入西河镇的时候意外发现城内并未遭到太多破坏的痕迹，甚至连火都没有放。 所以镇里低矮破旧的房屋都保存得相当完整，只是土黄凹凸的地面时不时都能看到一滩染成黑色的血迹。 镇里没有人。 不过来到镇子中央的时候。 眼前呈现出来的画面却让薛云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意。 因为—— 他看到了一具具男女老幼尸体堆积起来的京观。 这些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可以清晰看到他们死前惊恐渗人的模样。 不止是薛云，凡是看到面前京观的骑兵们都陷入了沉默。 “都尉，要找地方埋了他们吗？” 后来徐虎实在没有忍住，眼睛通红地开口问道。 “我们不能浪费多余的力气时间，放火烧了他们吧。” 薛云深吸口气道。 “是！” 很快。 众人开始四处收集柴火，没有便拆了一些房屋里的木头，最后将木头聚集在京观处点燃。 大火渐渐开始燃烧起了京观的尸体，同时冒起了浓郁的黑烟升腾向了天空。 “大人，不好了，有两支戎人游骑朝西河镇过来了。” 不多时。 外出侦查的余贵神色焦急地赶了回来。 “所有人听命，随我一道去宰了这帮狗杂碎！” 薛云当然清楚一定是燃起的黑烟吸引了戎人游骑的注意。 但他不在乎，恰好他需要狠狠发泄心中压抑的怒火！ “是！” “余贵，这些戎人游骑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翻身上马握紧马槊，薛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回大人，他们从东边过来的，距离我们可能已经不到十里了。”余贵连忙回答。 “我们走！” 薛云二话不说，一马当先便朝着余贵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和他麾下的骑兵们都保持着沉默，但却像随时会爆炸的炸药桶一样。 当他们离开西河镇不久，远远便看到了戎人游骑的踪影。 “杀！” 薛云二话不说，挺起马槊发起了冲锋。 对面的戎人游骑看到薛云他们朝自己冲来后，短暂的愣怔后便同样拔出弯刀冲了上来。 “死！” 随着彼此的距离愈来愈近。 薛云发现眼前的戎人游骑和以往见到的不一样。 因为他们身上穿戴的竟然是魏军的甲胄，而不是戎人传统的皮甲！ 这意味着他们的防护能力都完全不一样，杀起来也更困难。 但这又如何？ 薛云操起马槊，对准最前方冲来的戎人脖子缝隙便捅刺了上去。 锋利的马槊瞬间便捅穿了他的脖颈，紧接着他甩动马槊奋力挥舞，将脖子捅穿的戎人狠狠砸向了一旁杀来的戎人。 叮叮当当！ 普通的痛刺很难给这帮戎人游骑造成伤害，若想杀死他们，只能通过甲胄的缝隙穿刺过去才能杀死，要么依靠钝器的打击。 可惜薛云他们出来的时候却并未携带多少钝器。 反倒是双持金瓜锤的高岳杀得最是凶狠犀利。 一锤下去。 管你甲胄有多坚硬都凹陷下去，最后人都直接敲飞下马。 而薛云则将马槊当作棍使，不断来回横扫将戎人给击落下马。 等到薛云率领手下们凿穿这两支戎人骑兵后，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们却并没有造成太多的伤亡。 “多朝着甲胄缝隙砍，随我杀光他们！” 薛云仅仅是大声提醒了一句，旋即便掉转马头再次杀向了这群戎人游骑。 马槊每每挥出，他都能将戎人给击飞下马，而一旦落马，这些戎人往往都要遭到敌我两方战马的践踏而死。 通过薛云和高岳一往无前地冲锋，尽管他们占据了这场厮杀的上风，可薛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倒不是担心他们会败给对方，而是他意识到戎人劫掠北境后收获的不仅仅只有财货，还有大量的军需物资。 其中便包括了最重要的甲胄。 若是所有戎人骑兵都换上了大魏制式的甲胄，想要击败这支最少十万人的戎人大军都可谓难如登天。 不过他也清楚。 即便放在大魏甲胄都属于极其珍贵的存在，一个县城往往也没有多少副完整精良的甲胄。 换而言之。 戎人大军不可能全部都换上大魏的甲胄。 可戎人大军也不需要多，只要有一两万副甲胄，他们便能横扫北境无敌手了。 这才是薛云担心的地方。 眼前这两支戎人游骑明显属于戎人大军里的精锐勇士，唯有如此他们才能配得上身上的甲胄。 但薛云这边同样不是吃素的，他们身上同样穿戴了最精良的甲胄。 戎人的弯刀砍在上面，最多留下一道刀痕。 “大人，有情况，远处好像又有戎人骑兵杀来了。” 当薛云他们连续凿穿了这支戎人骑兵后，眼看杀得只剩五六十骑，余贵却忽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禀报道。 “撤！” 经过一场恶战，薛云他们这边的消耗不小，他和高岳倒是有体能力气继续冲杀，但麾下的骑兵们却未必可以。 对此薛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第88章 落幕 薛云他们撤走的时候，剩下的戎人游骑根本不敢追上来。 要知道这些戎人游骑甲坚兵利，而且人数还比薛云一方多出一倍。 偏偏他们却让薛云等人给杀得一败涂地。 若非薛云突然率军撤走，这群早已胆寒崩溃的戎人游骑绝对会惨遭全歼。 不多时。 又一支戎人骑兵飞快赶到了战场。 领头的百夫长看到眼前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后，连忙便派人上前查看情况。 随后得知他们两支骑兵遇到了那支疑似突袭了鹿津大营的魏骑。 结果一经交锋，己方直接大败亏输。 在对方的描述里，无论魏骑的首领还是他麾下的骑兵各个都勇猛异常。 尤其是身先士卒的魏骑首领更是猛得不像话。 他们队伍里的勇士们没一个能挡住对方手里的马槊，往往势大力沉的马槊挥舞过来，哪怕提前举刀招架，全副武装下有两三百斤重的他们都能直接砸飞出数米之外。 更不提对方马槊刺来的角度极其刁钻，往往能通过甲胄的缝隙瞬间刺死他们。 所以几回合下来，他们这支骑兵都早已杀得肝胆俱裂，再也无力抵抗他们的冲杀。 问清楚他们撤离的方向后，统领这支骑兵的百夫长却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留下来等待后续赶来的同伴们。 他又不傻。 就凭对方表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他手底下这两百人追上去势必凶多吉少，甚至连自己都可能有性命之危。 毕竟统领眼前这两支骑兵的百夫长还真都全部战死了，好像尸体都让战马踩得不成人形了。 反正他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如今他们在北境已经抢了不知多少财货与奴隶，可别来不及享受命先搭上去了。 不然这趟北境自己不是白来了么？ 与此同时。 撤离下的薛云他们不敢有半点停歇，深怕戎人骑兵追了上来。 薛云并不畏战，而是一旦让戎人骑兵缠住的话。 他们再想逃就难了。 好在他们每人都配备了双马，完全不必怜惜马力。 直至夜幕降临，他们才终于在一处沦为废墟的村庄停了下来。 “大人，今晚无月，夜空漆黑，戎人想追也追不上来了。” 来自村子后，薛云便让疲惫不堪的手下们赶紧休息。 草草吃完随身携带的干粮以及补充完水分后，不少人当场倒头边睡。 唯独薛云还有精神体力巡视村庄周围的情况。 而跟着他的也只有强打精神的徐虎和余贵。 当巡视完确实村庄周边没有危险后，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余贵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来了一句。 “但我们已经暴露了，只要确认了我们逃离的方向，戎人到时候肯定会派出大量骑兵围追堵截。” 随着天色愈发漆黑，几乎连眼前的道路都开始看不清，更不要说追击赶路了。 薛云听到余贵的话后依旧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烧掉西河镇堆成京观的百姓尸体，他们也不会暴露自己了自己的位置。 偏偏给余贵十个胆子他都拿这事来指摘薛云，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好好想想之后该何去何从。 “怎么办？眼下之际，我们只能陪这些戎人玩一出捉迷藏了。” 薛云不紧不慢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丝毫没有半点慌乱与迷茫。 “捉迷藏？”余贵闻言一怔。 “是的，早在决定离开上幽县的时候我便考虑过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不慎让戎人发现了怎么办？” 薛云点点头，一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的模样道，“最后思来想去，一旦暴露，想要在戎人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那么只能陪他们玩捉迷藏。 一来我们配备双马，行动灵活，即便戎人追来，只要不是距离太近，对方未必能追上我们。 二来我们比戎人要熟悉幽都府周边的地形，其中严腾给我在地图上标注了不少易于躲藏隐蔽的地方，他们能逃过戎人的发现足以说明了一切。 三来我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却有保证，哪怕遭到戎人的包围，除非人数十倍于我们，否则我都能带你们突围出去……” 毫无疑问。 在戎人大军眼皮下玩捉迷藏无异于刀尖上起舞。 但薛云似乎从来都没有当回事，平静的外表下充满着十足的自信。 自信戎人绝对抓不到他们。 “徐虎，我们今天的伤亡了多少弟兄？” 说完之后，薛云话锋一转。 “回禀都尉，出来前我查看过了，有二十七个弟兄折在了戎人手里。” 徐虎语气沉重道。 “二十七个么，可惜我们却来不及带回他们的尸首了。” 薛云摇了摇头颇为遗憾道。 除去跟随严腾他们前往山阳求援的一什人马，以及六个随曹万乘船离开的弟兄，现在他们都只剩下了一百五十多人。 要知道当初突袭鹿津大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人战死，结果这一战却折了十分之一的人。 奈何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让他们碰到了武装上魏军甲胄的戎人游骑。 事实上只死了二十七已经算好了，这都还没算上受伤的。 “也不知道这群戎人骑兵是什么来头，以往我们可都没碰过如此厉害的戎人。” 余贵听后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能穿上和我们一样的大魏甲胄，足以说明他们在戎人之中的重要性，估摸着地位都等同于你们这些随我一道冲杀的亲卫军们。” 甲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穿戴的。 就像薛云会把最好的甲胄武器给自己的亲卫军一样。 换作是戎人方面，大体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没想到戎人居然对我们重视到了这种程度，连手底下最精锐的戎人都派了出来。” 余贵不疑有他，苦笑着感慨了起来。 “毕竟我们可是击败了鹿津大营的上千戎人，还是在戎人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这等于当着他们的面重重扇了一个巴掌，而戎人也是要面子的，所以怎么可能会不感到愤怒。” 薛云语气平静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呢。” 不知不觉中回到村庄后，为了避免影响手下们的休息。 他干脆不再多言，直接遣散了两人。 翌日天还未亮。 薛云他们都已经醒了过来，草草解决掉早饭便再次踏上了与戎人捉迷藏的道路。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 一路向南的他们在中途忽然转向了东边。 第三天的时候又转向了北边与西边。 或许是运气不错，期间他们都没有在路上碰到戎人。 最终在和幽都府约定好的时间里重新回到了上幽。 没错。 薛云他们沿着幽都府周边一带绕了个大圈。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安全隐秘地回到上幽县。 不过薛云他们只在上幽休整了半天，回复完青鸟送来的信件后，他们便再次离开了上幽。 这次倒没有前往西边，而是选择了反方向的东边。 毕竟他们是在西边的西河镇暴露了自己，戎人方面肯定会派出大量兵马搜查他们的下落。 换而言之。 现在幽都府西面和南面是最危险的区域，指不定每隔一二十里都能碰到戎人游骑的身影。 接下来的时间里。 大多数时间薛云他们都来回躲在严腾在地图上标注的各个村庄城镇。 不得不说。 严腾标注的地方是有说法的。 至少在这些地方躲藏的时候，戎人从来都没有光临过。 往往最危险的反而是每隔三天返回上幽县与幽都府进行联络，途中都要保持高度警戒避免戎人游骑的发现。 “大人，这是取来的信件。” 这天。 薛云他们已经是第四次回到了上幽，而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去捕捉青鸟取来信件。 “念。” 挥退下周围的手下，薛云看着前来送信的王恢言简意赅道。 然而不同于以往，当王恢念完手里的书信后，不止是他，包括薛云徐虎在内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 由于山阳方面的援军迟迟未至，距离约定好的半个月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孰料神捷龙骧两军内部出现了叛徒，直接带着大半的兵马倒戈向了郡守为首的投降派。 这意味着身为主战派两军主帅卫宣与贺师古已经彻底回天乏力。 据悉明天郡守他们便会派出使者前往戎人大营商谈投降的事宜。 然而卫宣与贺师古宁愿战死都不愿投降戎人。 所以暗地里已经打算明天率领为数不多愿意追随他们的将士从幽都府南门突围。 突围不成的话，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死殉国的准备。 “都尉，我们该怎么办是好？” 徐虎声音颤抖地看着薛云。 信上讲得很清楚，幽都府已经完了。 那么他们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王恢，给我回复，若是两位将军抱着必死的决心突围，或许可以从北门试试。” 薛云没有回答徐虎，而是神色平静看着王恢道。 “是！” 王恢二话不说便领命了下来。 “徐虎，传令弟兄们早点休息，明天随我走一趟幽都府。” 当王恢写好书信退下离开，薛云顿时向徐虎吩咐了一声。 “都尉，难不成你是想……” 徐虎一听，脸色骤变。 “我只是想亲眼见证这场北伐的谢幕，或许也是这个乱世的开端。” 薛云抬头望天轻声道。 第二天。 黎明破晓之前，薛云已经率领着骑兵们离开上幽直奔幽都府。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高挂天空。 一路南下的薛云他们隔着老远忽然听到了阵阵喊杀声传来。 终于。 当薛云来到一处土坡上方的时候，霎时间让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黑色大营，而大营的中心则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巨大城池。 但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无数人厮杀成一团的战场。 战场之上。 薛云看到了一支三千左右的兵马试图拼命突破戎人大军的防线。 只是这支兵马的面前戎人大军在数量上却是他们的十倍以上。 同时其他方向还有戎人骑兵源源不断地赶来。 看着陷入重重包围的魏军兵马，薛云都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绝望。 不单单是兵力的差距，甚至连戎人的战斗力都不逊于他们。 他们拼死能杀掉两三个戎人，转过头便会让其他戎人给杀死。 随着包围圈开始缩小，这支魏军兵马的人数也随之骤减。 偏偏他们背后巨城之上的守卫们却无动于衷，任由他们在戎人的围杀下死伤殆尽。 “大人，他们撑不住了。” 身旁，余贵望着这一幕双眼通红，不要抿着嘴唇心情沉重道。 “未必，他们的骑兵还没有动。” 仔细观察着战场形势的薛云却摇了摇头。 他注意到这支意图突围的魏军兵马里有五百骑兵，偏偏在步卒冲杀的时候，身处在大军两翼下的他们始终没有发起冲锋，更像是在防备戎人骑兵对侧翼的突袭。 奈何步卒们却始终无法突破戎人的防线，随着战死的步卒愈来愈多，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戎人都开始不断反推了回去。 再这样下去。 连带着这支骑兵都要没了活动的空间。 当薛云话音落下不久。 这支五百骑兵终于动了。 他们直接抛下了剩余的步卒，突然朝着戎人兵力最少的地方发起了冲锋。 “大人，骑兵冲锋了，你说他们能冲出来吗？” 余贵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激动道。 “或许吧。” 薛云只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从骑兵们突围的方向便能知道，指挥他们的主帅同样没有闲着，直接精准抓住了戎人大军防线最薄弱的地方。 这五百骑兵明显是精锐中的精锐。 因为他们突入戎人防线后一路所向披靡，仿佛一道尖刀直接撕裂了戎人的防线。 居高临下地俯视。 薛云很容易能看清战场形势的微妙变化。 不得不说。 这支骑兵的主帅非常善于抓住敌军的薄弱之处。 当他们冲入戎人大军后并没有一股脑地向前冲杀，反而是不断左冲右突，此举非但避开了支援来的戎人骑兵，甚至每每突击的地方都是戎人兵力最薄弱之处。 尽管这支骑兵不断在减员，可最后剩到一百余人的时候，还真让他们成功杀出了戎人大军的包围，并且一路朝着薛云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第89章 卫超 “都尉，不好了，他们朝我们这边来了。” 土坡上。 徐虎看到成功突围的魏军骑兵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后，一时间都乱了心神。 要知道对方身后正有无数戎人骑兵追杀，到时候势必会连累到他们，如何能不让人心慌意乱。 “……所有人听令，准备接应他们。” 薛云沉默片刻，随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大人，接应他们？我们？” 余贵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薛云呆怔道。 “都尉三思，千万不要冲动啊！” 徐虎更是焦急试图劝阻。 毕竟任谁心里都清楚，眼下去接应这支突围的魏骑简直和送死无异。 仅凭他们这点兵马，如果只是打打几百乃至上千号戎人，他们都有击败对方的自信。 问题在于。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戎人的主力大军，哪怕个人再勇武也敌不过千军万马。 “你们在质疑我的命令？” 薛云目光平静地瞥视了眼两人。 “不敢！” “都尉，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直接吓得两人寒毛直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放心，我不会带你们去送死的。” 看到徐虎余贵都缩了回去后，薛云都不再理会两人，而是扭头朝着身后一众骑兵道：“此地目测与幽都府不过二十余里，虽然戎人是不可能放过这支突围出来的骑兵，但却不会太过大张旗鼓地追杀他们，最多也就派出数千骑兵。 当初在平峒，在东山府，更多的戎人我们都击败过，那么我们又何惧之有？ 当然，若是我的判断有误，我决不会拿大伙的性命冒险。” 该说的都说完后，薛云回过头，目光注意都重新放回在了突围的骑兵身上。 果不其然。 如他所说的一样。 戎人确实没有派出太多追杀这支突围骑兵的兵马。 毕竟活着突围出来的骑兵实在太少了。 戎人根本犯不着小题大做。 仔细观察。 最后薛云发现，负责追杀这支骑兵的戎人连两千人都不到，最多只有一千五百左右。 同时他还注意到这些戎人只有一小半人穿戴着魏军甲胄，其余的都还是穿戴戎人传统的皮质甲具。 彼此一追一逃，速度极快。 最多一刻钟的时间便能抵达薛云他们所在的小土坡。 “听我命令，后撤百步隐蔽。” 小土坡不高，仅有七八丈的高度。 可这也算是周边广袤平原最高的地方。 眼看他们即将要暴露在魏骑与戎骑之中，薛云连忙下令让麾下骑兵后撤躲向土坡后方。 刚才薛云已经观察过了附近的地形，不远处便是通往幽都府的平坦官道。 不出意外的话。 魏骑肯定会从这里经过。 而他便打算先隐蔽起来，随后等戎人追上来后从中发起突袭，直接拦腰截断他们。 当耳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地面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感。 这意味着魏骑与戎人已经近在眼前。 片刻。 一支百余人浑身浴血的魏骑疯狂地从官道上疾驰而过。 仅仅一分钟后，立马便看到戎人骑兵追来的身影。 隐蔽躲藏在土坡后的薛云心里默数着。 突然。 他翻身上马，紧握马槊举天怒吼。 “所有人听令，随我杀出去！” 话音刚落。 薛云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上了土坡，随后向不远处宛如一道长蛇的戎人骑兵冲了上去。 当他顺着土坡朝着戎人骑兵冲上去后，愈来愈多的骑兵都出现在土坡上，跟着他一道冲下土坡杀向了戎人。 这群戎人骑兵根本没想到会遭到埋伏，直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彼此距离实在太近了，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薛云挺着马槊冲杀进去后，大多数戎人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直接乱成了一团。 “杀！” 面对宛如猛虎下山的薛云，这些戎人下意识便想要举刀抵抗。 谁知他们连人都没有碰到，整个人要么让锋利的槊锋刺穿了身体，要么让马槊重重砸飞了出去。 偏偏薛云还不是一个人。 当他从侧翼杀穿这群戎人的时候，其他从土坡下冲锋来的骑兵们都已经迎面撞了上来，宛如一道钢铁洪流无情地碾压了过去。 薛云没有停顿，调转马头便重新杀了回去。 连续几轮冲锋下来，薛云他们都顺利截断了这支戎人追兵。 若非兵力不足，他都能直接切割包围全歼了对方。 “不要恋战，随我冲杀出去！” 眼前戎人骑兵们已经完全阵脚大乱，薛云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绝对不能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与戎人的厮杀上。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接应突围出来的魏骑，否则一旦耽搁了时间，到时候他们都可能逃难戎人大军的追杀。 得到命令后，薛云麾下的骑兵们都不再与周围戎人继续纠缠，转头便跟随着薛云一路杀向了魏骑逃跑的方向。 途中一些及时稳住阵脚的戎人骑兵想要拦截他们。 未曾想他们的防线如同纸糊的一样。 化作一道尖刀的薛云轻而易举地便刺破了戎人骑兵的封堵，紧随其后的骑兵们立刻将这道缺口迅速扩大，最后瞬间呈现出全面溃败的场面。 “走！” 一举凿穿前方企图拦阻的戎人骑兵，薛云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率领着剩余的骑兵们朝逃走的魏骑追了上去。 至于身后陷入混乱的戎人骑兵们都无力继续追杀下去。 薛云他们追了有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追上了这支逃出生天的魏骑。 确切的说。 这支魏骑是故意停下来等他们的。 毕竟薛云他们发起突袭这么大的动静是不可能瞒过他们的。 只是求生欲望太过强烈的关系，导致他们根本都不敢回头看一眼，一心都在拼命逃跑。 不知逃了多久，眼看高强度奔跑的战马已经开始支撑不住，再加上身后看不到追来的戎人骑兵，他们才选择停了下来。 而薛云他们追上来的时候，这些魏骑明显都带着强烈的警惕，估计是错把他们当成了戎人的追兵。 “来者可是东山府行军主管薛云薛都尉？” 双方碰面后，未等薛云开口，魏骑中一个身穿银盔亮甲，同样手持马槊的年轻人便率先朝薛云大声喊道。 “正是在下，敢问你是何人？” 薛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在下龙骧军卫宣将军的帐下校尉卫超是也。” 卫超语气有些疲惫与沉重道。 “卫超校尉么？你和卫宣将军是什么关系？” 眼前卫超的年纪看上去和薛云相仿，偏偏对方如此年轻却能当上一军校尉。 何况他与龙骧军主帅卫宣一个姓氏，这让他都很难不产生其他方面的联想。 “卫宣将军正是乃父。” 卫超一听自然猜到了薛云在想什么，而他也十分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摆脱戎人的追兵再说吧。” 薛云点点头不再多言，旋即便招呼着麾下骑兵们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走。” 卫超见状，连忙示意周围手下跟了上去。 由于身后有戎人追兵的关系，谁都不知道他们时候会重新追上来。 结果导致他们根本不敢在路上有半点停歇。 一直逃到晚上的时候。 他们才终于找到了一处能歇息隐藏的小树林。 “卫校尉，你们有带干粮饮水么？需要我们分你们一点吗？” 来到树林休整后，两方人马可谓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反倒是薛云主动前来打破了僵局。 “没有，幽都府的情况想必薛都尉你也清楚，已经断粮的我们哪还有什么吃的。” 卫超一脸苦涩地叹了口气。 “徐虎，让弟兄们匀点干粮出来，反正再过几日我们便能回到东山府，也不缺这点吃的。” 薛云听后便直接吩咐了一声徐虎。 事实上从东山郡离开到今天。 他们身上的干粮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若非之前突袭过鹿津大营缴获了不少粮食，就他们带出来的粮食根本都撑不到今天。 “实在太感谢薛都尉了。” 卫超一听连忙表示。 “不必，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大魏将士。” 薛云摆了摆手，旋即不经意岔开了话题，“敢问卫校尉，卫宣将军和贺师古将军没有随你们一道突围么？” “两位将军自然与我们一道突围了，只是……他们最后却选择了战死。” 说到这个话题，卫超的声音与情绪都明显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卫校尉节哀。” 薛云不擅长安慰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卫宣和贺师古战死了么？ 他想到了幽都府城外突围不成，最后遭到戎人大军包围蚕食的步卒们。 不出意外，卫宣与贺师古便在这些步卒之中。 明明他们是有机会逃走的，可他们还是选择了战死殉国。 且不提他们对大魏的忠诚，光是他们的身份都不容许他们投降乃至成为俘虏。 还记得严腾曾经说过。 神捷龙骧两军的统帅都出身于将门世家，而且身为禁军却不受魏帝重视。 一旦卫宣与贺师古选择投降，或是成为俘虏的话。 那么他们留在京城的家族都会遭受打击，甚至从此一落千丈。 反倒是战死的话还能保全了家族的清誉与未来。 正如毫不掩饰准备投降戎人的吕望一样，他同样是为了能保全家族免受戎人的蹂躏。 “其实早在困守幽都府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 卫超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哪怕是我自己都也和父亲一样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卫校尉一家真是满门忠烈，在下实在深感敬重。” 薛云并非在客套安慰对方，而是发自心底的感叹。 在北伐大军全面溃败覆没的时候。 唯独神捷龙骧两军得以幸免，最后还成功撤回了幽都府，抵挡了戎人大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正因为有他们拖住了戎人的主力大军，逃回东山郡的薛云才能从一介小兵跃升为整个东山郡的掌权者。 可惜—— 经此一役，北伐大军正式宣告彻底覆灭。 损失了不知多少精兵猛将的大魏也由此元气大伤。 再加上魏帝不知所踪，朝廷中枢六神无主，国内又有楚王谋反作乱。 无论怎么看都预示着大魏社稷开始摇摇欲坠。 “薛都尉，于我而言，你的所作所为同样令我感到敬佩。” 卫超神情郑重地看着薛云道，“我从乃父那里已经听说过了薛都尉的事迹，很难想象在当前时局依然有人能站出来举起抵抗戎人的大旗，并且接二连三地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戎人大军……” “卫校尉过奖了，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坚决抵抗戎人的。” 薛云语气颇为平静，似乎并未放在心里。 “不，薛都尉客气了，正如今日你会率领为数不多的手下来救援我们一样，这可绝非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卫超一脸认真道，“昨日乃父突然决定从北门突围，想必便是薛都尉的原因，否则的话，没有薛都尉今日出手相救，我等必然逃不过戎人的追杀。” “事情已经过去了，眼下我们还是好好考虑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吧。” 薛云有点不太适应对方的吹捧，干脆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知薛都尉接下来有何打算？” 卫超不像是刻板印象里的将门弟子，很难想象年纪轻轻便成为校尉的他一点傲气都没有。 对待薛云的态度上都显得格外敬重。 也不知道是否薛云出手救了他们的关系，还是卫宣曾经交代过他什么。 “我打算率人返回东山府着手接下来的防守事宜，随着幽都府陷落，戎人大军必然会将矛头指向让他们吃过几次大亏的东山郡，卫校尉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趟出来，薛云可谓收获良多。 奈何幽都府终究没有守住，最后还是要依靠自己来抵抗戎人。 “如今北境除了东山郡哪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眼下我也只能随薛都尉一道前往东山郡，还望薛都尉勿要嫌弃。” 卫超苦笑着朝薛云拱了拱手。 “卫校尉说笑了，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们呢，对我说来，有了卫校尉的加入，对于我们无异于如虎添翼才对。” 对此薛云心里是早有准备。 除了东山郡，偌大的北境根本没有卫超他们能容身的地方。 即便想要逃离北境，前提是他们能逃过戎人游骑持续不断的追杀。 第90章 劫后 四更时分。 薛云和卫超他们便已经起来继续向东山郡的方向逃离。 戎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谁也不知道对方已经追到了什么哪里。 指不定晚上一两个时辰，戎人的追兵便杀到了面前。 “薛都尉，我们不是要去东山郡么，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望着眼前破败的小镇，已经连续逃了数天的卫超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 时值晌午，还没有到入夜休整的时候。 可薛云却莫名其妙带着他们来到了这处无名小镇。 “卫校尉莫急，我是来这里带走一个人的。” 说完，薛云便朝着身旁的徐虎吩咐道，“去，把郑伦给带过来。” “是！” 徐虎连忙领命，旋即招呼了十来个便朝着小镇里疾驰而去。 “带人？” 卫超闻言一怔。 “是的，而且卫校尉还可能与他认识。” 薛云当然没有忘记自己从戎人手里救出的御马监少常侍郑伦。 当初他们离开小镇的时候，特意将他留在了这里。 毕竟那会他们可是要前往鹿津的，难保会和当地驻守的戎人厮杀一场。 如果带上郑伦这个累赘势必会拖累他们，甚者他都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为此将他留在小镇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他在小镇里藏好，即便有戎人途经这里休息都不会刻意寻找。 就镇里经过烧杀掳掠空无一人的破败景象，换谁都不会觉得镇里还有活人。 何况小镇会变成这副模样，戎人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同时薛云也不担心郑伦会离开小镇。 他能当上御马监少常侍便说明他并非一个蠢货。 留在小镇他还有活着的希望，离开小镇的话绝对必死无疑。 一来他缺乏足够的食物饮水，二来北境到处都能碰到戎人的游骑。 万一运气不好直接便让发现他的戎人游骑给宰了。 事实证明。 薛云没有猜错，郑伦也不是蠢货。 没过多久徐虎便带着浑身乏力清瘦了不少的郑伦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这是怎么了？” 看到郑伦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模样，薛云都不由皱了皱眉。 “回都尉，他这是饿的，虽然我们临走前给他留下了不少吃的，可我们到底是离开太久了，再加上不管镇上还是镇外都未能找到吃的，结果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徐虎连忙将情况说了出来。 “薛都尉，他是？” 看着不修边幅颇为凄惨的郑伦，一时间郑伦都没有认出对方。 “御马监少常侍郑伦，卫校尉知道他吧？” 薛云没有卖关子非常干脆道。 “什么？他就是御马监的郑常侍？” 卫超满是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不同于对御马监少常侍没什么了解的薛云，他可是非常清楚郑伦在宫中以及在陛下身边的地位。 说句不客气的，即便是他父亲卫宣还活着都不敢得罪郑伦。 可是谁又能想到，原本在卫超眼里位高权重的郑伦如今却变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都尉，他昏厥过去了。” 正当卫超想着怎么向郑伦开口的时候，结果带他回来的徐虎突然来了一句。 “找个弟兄带上他，我们走。” 薛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昏过去就昏过去了，人没死就行。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里。 “是！” 徐虎他们一帮粗人对待郑伦向来毫不客气，拎起人便随意丢在了马上。 这一幕都看得卫超心惊肉跳，他们是真不把郑伦当回事啊。 对此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诚然。 身为御马监少常侍的郑伦确实位高权重。 问题这里是北境，而不是朝廷。 没有成为戎人的阶下囚已经是万幸了。 即便贵如陛下不照样让戎人给追得狼狈逃窜不知所踪，更别提他一个御马监少常侍了。 带上郑伦离开后。 薛云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也就是从三河县前往东山府。 而是选择了通往平峒县方向的道路。 无他。 一旦戎人追来，唯有平峒县这边能拦截对方。 没几天的时间，薛云他们便顺利抵达了苦水县，往后再走一百余里便是平峒。 “没想到这个位于群山里的小县城也遭到了戎人的洗劫与屠戮。” 苦水县和其他遭受戎人攻陷的县城没什么区别。 除却满目疮痍的景象，荒凉破败的街道上完全看不到一个活人的踪影。 卫超会有这般感慨并不意外。 因为他们可是走了好久的崎岖山路才抵达了这座群山环伺的县城。 尤其苦水县并不大，周边也没有多少耕地，甚至城内没有摧毁的房屋看起来都破旧不堪，街道的地面更是坑坑洼洼，没有一段好路可走。 这意味看着贫瘠的苦水县对于戎人而言基本没什么油水可言，大费周章的前来攻打都显得得不偿失。 “当初戎人大军曾兵分两路进攻东山郡，而苦水县则不幸位于他们进攻的道路上。” 薛云抬头看了眼天色，距离夜幕降临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干脆决定在苦水县休整一晚。 不然往后一百余里才能抵达平峒，途中基本没有村庄之类的地方可以休息，只能露宿荒野。 “原来如此，这倒是可怜了苦水县的人们。” 卫超闻言不由摇头叹息一声。 “今晚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赶往平峒县，不然弟兄们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苦水县的百姓们可怜么？ 或许吧。 要知道薛云可是见识过平峒县百姓拼死抵抗戎人的意志与决心，最后硬生生挡住了戎人大军不知多少天。 所以相较于苦水县的百姓，他更敬重平峒县的百姓。 “抱歉薛都尉，要不是受到我们的连累，你们也不会跟着我们一起断粮了。” 卫超一听不由面露愧色。 由于薛云将他们携带的干粮匀给了卫超他们一部分，结果导致食物都不够吃。 从昨天开始，彼此都陷入了断粮的局面。 “卫校尉不必如此，只要熬过明天抵达平峒县我们便能有吃的了。” 饥饿确实让人难受，但薛云却并非无法忍受。 他心里清楚，断粮只是一时的，熬到平峒县便能顺利解决。 这也是他会选择前往平峒县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如今东山府以东的县城村庄，在遭到戎人的入侵后，除非太过偏僻隐蔽，基本上都已经十室九空看不到什么人了。 反倒是抵挡住戎人大军的平峒县这边还能在乡野村落看到不少人。 一如高岳家位于乡野的坞堡。 “我也迫不及待想要前往薛都尉口中的平峒县了。” 途中薛云曾简单解释过他们为何要逃往平峒县，所以卫超多多少少都了解了一些有关平峒县的情况。 至少他知道平峒县曾挡住了戎人大军，最后在薛云的支援下一举击败了入侵的戎人大军。 虽然薛云没有描绘细节，卫超都能从中感受到一股惊心动魄。 翌日一早。 薛云卫超他们便离开了苦水县。 走到一半的时候。 余贵忽然脸色一变，急忙找上了薛云。 “大人，有情况。” “戎人的追兵来了？” 薛云一听下意识便反应道。 “很大可能，我隐隐约约听到一股不属于我们的马蹄声，而且马蹄声都显得格外急促。” 余贵点点头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薛云。 “卫校尉，加快速度，不要疼惜马力，戎人要追上来了。” 薛云第一时间便将这个重要的情报知会给了卫超。 “好！” 卫超一听二话不说，直接下令麾下骑兵们快马加鞭地狂奔向平峒县。 一时间。 薛云他们开始狂飙突进，根本都不顾及战马是否会受伤。 “开门！我是东山府行军主管薛云！” 不到六十里的山路。 薛云他们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平峒县城下。 远远便发现他们的平峒县百姓们早都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只是当薛云忽然朝着他们大喊一声后，霎时间城上充当守卫们的百姓们都惊呼了起来。 “薛主管？真的是薛主管吗？” “快快快，快去打开城门，这声音，这架势，绝对是薛主管本人！” “没错，确实真的是薛主管，来人，赶紧去告诉黄郡丞和周捕头！” 听到城墙上百姓们的欢呼后，卫超听后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薛都尉在平峒县百姓心里居然有如此大的威望。 如果他知道薛云曾经率领数十骑，当时无数平峒县百姓们的面击败了城外的戎人大军后，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感叹了。 没过多久。 城门缓缓敞开。 薛云他们毫不犹豫地便从打开的城门鱼贯而入，同时薛云还不忘大声提醒了一句。 “记得赶紧关上城门，有戎人要过来了。” 等到所有人都顺利进入平峒县，负责开门的百姓急急忙忙地便关上了城门。 入城后。 薛云直接下马便朝着城墙上走去，一路上都能遇到和他打招呼的百姓们。 而卫超见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一起快步走上了城墙。 “戎人！有戎人打来了！” 当他们刚来到城墙上，立马便听到守卫的百姓们大呼小叫起来。 “别慌，我来了。” 薛云朝着周围慌乱的百姓们，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声，旋即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城墙边上。 看到薛云亲自到来，这些慌乱的百姓们还真平静了下来。 远处。 无数戎人骑兵卷起漫天烟尘杀气腾腾地朝平峒县冲了过来。 他们身上都穿戴着魏军甲胄，携带的武器都不是传统的弯刀，而是各种破甲的钝器利器。 一看就知道这些戎人骑兵做了针对性的准备。 眼看距离平峒县两三百步的时候，这些戎人骑兵都纷纷勒马停了下来，目光纷纷投射向了城墙最为显眼的薛云身上。 “木尔术，要继续进攻吗？” 阿牙那目光死死盯着城墙的薛云，哪怕他化为灰烬都不会认错对方。 片刻，他才收回视线咬牙切齿地朝身旁的木尔术问了句。 因为他是木尔术的副手，木尔术才是这支骑兵的统领。 “你忘了忽禄浑族长了吗？他便是在眼前这座县城吃了一个大亏。” 木尔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而且我们没有攻城的工具，贸然攻城只会让麾下勇士们白白去送死。” “可我们手下有两千勇士，就凭这两千勇士绝对能拿下这座县城。”阿牙那不甘心道。 “无论是抓住他还是杀了他，我们可都能立下大功！” “万一我们没有拿下呢？” 木尔术同样复仇心切，可他却没有让仇恨蒙蔽了双眼，依旧冷静十足道，“如果再败给了他，哪怕首领也保不住我们。” “木尔术，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懦弱了？！这可不是你以往的作风！” 怒火冲昏头脑的阿牙那完全不理解。 他们可是有两千装备了最好铠甲武器的勇士。 眼前区区一个县城怎么可能防得住他们的进攻！ 偏偏木尔术却害怕了！ “阿牙那，你不用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拿勇士们的性命冒险……” 连续在薛云手底下吃过亏的木尔术并非是怕了对方。 而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么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最重要的是一旦他们无法强攻拿下平峒县杀死抓住薛云。 回去后他又该如何向首领解释？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重新赢回了首领的信任，他可不想为此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人都是有私心的。 尤其幽都府已经让他们顺利拿下，整个北境除了东山郡都已经纳入囊中。 这意味着他们都能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 所以他岂能在这种时候犯错。 更何况上面迟早都要联合派兵征讨东山郡，迟早他都有洗刷耻辱的时候，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木尔术！你会后悔的！” 阿牙那一看木尔术心意已决，当即暴怒地调转马头离开。 “阿牙那，我才是统领！” 木尔术冷哼一声，旋即朝着城墙上的薛云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后，他便率领着麾下浩浩荡荡的戎人骑兵开始撤去。 “薛都尉，他们居然撤了？” 卫超看到戎人骑兵撤离后有些不敢相信道。 “撤了不好吗？刚好能免去了一场恶战。” 薛云随口回了一句，目光紧紧盯视着刚才对他做出割喉动作的戎人统领。 似乎，好像，他在哪里见过对方。 算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抛开脑海里的杂念，薛云转身便朝着城下走去。 第91章 归来 “薛主管！！” 薛云这边刚从城墙走了下来，迎面便撞上了匆忙赶来的黄动与周绍。 “两位好久不见了。” 薛云微微颌首，脸上都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薛主管，刚才下官听闻戎人打来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黄动没有寒暄客套，心思都放在了戎人上面。 虽然之前薛云帮助他们成功击败了进攻平峒县的戎人大军。 可平峒县自身同样损失惨重，若是戎人大军卷土重来。 他是一点守住的把握都没有了，所以也无怪乎他如此焦急。 “放心，戎人已经撤走了，他们本来便是来攻打平峒县的，而是奉命来追杀我们的。” 薛云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随后便介绍起了身旁的卫超，“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神捷军主帅卫宣将军之子，卫超校尉是也。” “什么？” 黄动得知戎人撤去后心里悬着的石头都终于落了下来，可在薛云介绍了身旁年轻陌生人的身份后，他都不由大吃了一惊。 “下官平峒县县丞黄动见过卫校尉。” 等到反应过来，他连忙拉着周绍向对方恭敬问候。 虽然两人互不统属，但论及身份地位，卫超都称得上他们遥不可及的存在。 “两位不必多礼。” 卫超抱拳回礼，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将门子弟的傲慢，反而还显得格外谦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还要劳烦黄县丞安置一下我们带来的弟兄们，顺道多准备一些吃的。” 看到黄动谨小慎微的姿态，若是自己把郑伦带过来介绍一番，岂不是要吓坏他了？ 不过薛云倒没有这方面的恶趣味，何况郑伦醒来后便找上了卫超，说什么都要和卫超他们待在一起。 估计是薛云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唯恐他嫌弃自己累赘抛弃在半路上。 “是下官疏忽了，还请薛主管与卫校尉这边走，周捕头，麻烦你去安置下两位带来的兵马。” 黄动忙不迭地便邀请薛云他们离开，同时不忘叮嘱交代了周绍一声。 “是！” 这种场合下基本没有周绍说话的地方，只能老老实实听命行事。 不多时。 黄动带着他们来到了县衙的后堂，这里是专门提供给县令及县令家眷居住的地方。 可惜县令县尉都先后战死，县令家眷早在三年前便回了老家。 因此县衙后堂都暂时成为了县丞黄动的居所。 县衙里没看到多少文书吏员，大多都死在了抵抗戎人的入侵下。 甚至连后堂负责饮食起居的都只有一对老年夫妻，而他们都是县令沐福留下来的长随。 眼下兵荒马乱，即便他们想要将沐福骨灰带回家乡都办不到。 对此黄动不得不留下了他们，只等着什么时候戎人离开了北境，再让他们带走沐福的骨灰回家。 “敢问薛主管，您不是一直在东山府么？怎么会无缘无故招惹上了戎人？” 趁着老夫妻准备餐食的时候，待到他们来到大堂里坐定，心里有无数疑惑的黄动都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薛云并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言简意赅地讲述起了前因后果。 只是他却有意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比如魏帝的行踪下落。 虽然他和郑伦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问题是郑伦又没有跟随他们前往鹿津，哪里知道后续具体发生的情况。 “没想到薛都尉这一行如此凶险，换作是在下的话恐怕都已凶多吉少了。” 这也是卫超第一次听说，要知道逃亡路上他们可没有闲心与多余的时间聊这些。 “原来幽都府已经陷落了么……” 由于关注点不同，黄动听后人都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年纪轻轻便当上县丞的他非常清楚幽都府的陷落意味着什么。 北境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 平峒县和东山郡要完了。 这是第二个蹦出来的想法。 大魏社稷也可能要完了。 这是第三个想法。 “黄县丞，幽都府的陷落已成定局，不久的将来戎人势必会重组大军攻打东山郡，到时候平峒县都难以幸免……” 薛云自然知道黄动心里大概在想些什么，但还是有心提醒了一下。 进攻东山郡的道路无非是经由三河平峒这条道。 按照戎人睚眦必报的性格。 他敢肯定，戎人绝对不会放过平峒县。 偏偏薛云又不可能和之前一样率兵驰援。 毕竟相较于平峒县，东山府无疑更为重要。 他必须集中全部兵力方有可能抵挡住戎人的进攻。 “……不知薛主管有何指教？” 黄动顿时面露苦涩，他当然知道一旦戎人重新打来，平峒县必然首当其冲。 问题是他又没有原来县令沐福与薛云的威望，而城内百姓更是死伤惨重。 哪怕所有人死战到底恐怕都抵挡不住戎人大军的进攻了。 “当初我不是给你们留了不少马么？用它们带着全县百姓都迁移到东山府吧。” 薛云想都没想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当初他在三河县便处理过类似的情况。 “问题是东山府会收留我们么？” 黄动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可如果东山府不同意接收他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何况人离乡贱。 哪怕东山府收留了他们，到时候他们又如何过活？ “放心吧，东山府会收留你们的，郭郡丞可是非常仁厚的。” 远在平峒县的黄动自然不知道东山府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眼前的薛云早已成为了东山府的实际掌权者。 “那一切都拜托薛主管了。” 听到薛云平静却蕴含着自信的话语，黄动都下意识相信了对方。 由于连续多日的亡命赶路，再加上断粮了两天，战士们的身体都早已不堪重负。 为此薛云特意在平峒县多休整了一天。 随后他们便带上补充的干粮饮水重新踏上了前往东山府的道路。 至于黄动和县里的百姓还要多准备几天才能出发。 平峒县的百姓和三河县的百姓不同。 虽然同样有故土难离的情绪，可他们终究是与戎人血战过的，深知平峒县陷落后他们的下场。 何况有薛云的担保，也不怕到时候去了东山府没人照应。 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有薛云的带领下，东山府是一定能击败戎人大军的。 回程的时候。 途径高岳家的时候，高岳特意找上薛云打算回家探望一下老父。 这一路下来。 经过与戎人大大小小的厮杀战斗后，他的性子都比之前沉稳了一些。 可能也与跟随在他身边的家丁只剩下两个有关。 耽搁了小半天的时间。 重新迎接高岳归队后，薛云他们之后一路顺利回到了东山府。 在薛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戒严解除的东山府都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起码敞开的城门处都能看到稀稀疏疏来往的人流。 薛云他们回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引发了一阵骚乱。 好在城墙上下的守卫们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随后一边汇报给留守的柳何他们，一边派人来迎接他们的归来。 跟着薛云进城的时候。 卫超明显能感觉到城内士卒以及百姓们对薛云的崇敬。 好像他才是这座郡府的主人一样。 可惜进城没多久。 薛云便让一个叫钱大勇的人安排他们落脚的地方。 彼此都顺理成章地分了开来。 “薛都尉，您可算回来了。” 见到薛云最高兴的莫过于柳何他们。 除了卫超他们外，柳何注意到薛云带出去的两百骑兵回来后都只剩下了一半。 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他们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样的凶险。 总而言之。 活着回来就好了。 “喊上周林韩双他们，今晚我有事和你们说。” 薛云拍了拍柳何的肩膀，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赵二牛他们呢？” 柳何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紧接着问了句。 “一起喊上吧，再加上个余贵。” 薛云想了想道。 如今可以称得上他心腹的，只有最初随他回到东山郡的徐虎与柳何他们。 而赵二牛钱大勇虽然是后来者，但多次随他出生入死，也算勉强成为了他能信重的手下。 余贵同理。 这回要不是有余贵敏锐的感知力，他们能否平安回来都是个问题。 “好，不知薛都尉打算安排在哪里见面？” “……醉红楼吧。” 薛云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个地方。 “啊？都尉你确定么？” 柳何听后都呆愣了一下。 他在东山府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醉红楼是什么地方。 “没错，就这么决定了。” 薛云点点头，眼看天色还早，他便打算先行回府上洗去这些时日的劳累与污秽。 再者。 说到醉红楼，他又如何会忘了软禁在府上的郭守孝。 “属下遵命！” 柳何不知道薛云为何坚定要把见面的地方安排在醉红楼，但他相信对方这么做肯定他的道理，干脆也不再多言。 回到府上。 鸠占鹊巢的薛云在府里仆役的服侍下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同时全身都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物。 他来到一处有人把守的庭院。 进门便看到郭守孝在庭院里与一个年轻女子在棋盘上对弈。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生得清丽脱俗，仪态优雅，宛如画中仙子临尘。 薛云自然知道她是谁。 郭守孝的侄女，郭胜拼死保护的小姐。 郭雨禾。 自从他接手郭守孝的府邸后，他并没有让人去打搅郭守孝的女眷们。 其中郭雨禾便一直在后院深居简出，鲜少露面。 但这不代表薛云没有见过她。 在他眼里，郭雨禾的性子过于清冷寡淡，外表看着很美，人却跟个木头一样无趣。 “你先下去吧，我和郭大人有事要说。” 薛云不识字，更看不懂棋，也不懂得什么是风雅。 来到他们面前后，他便直接朝着认真下棋的郭雨禾语气漠然道。 “是，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郭雨禾抬起头，目光空洞无神地看了薛云一眼，旋即举止端庄地起身告退离开。 “可惜了老夫的一盘好棋。” 自从遭到薛云软禁后，郭守孝人都闲得要发霉了。 好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薛云都会给他个薄面答应下来。 比如让侄女陪他下棋。 “幽都府陷落了。” 薛云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郭守孝的对面。 “……是吗？这一天比我想象中的来得要快。” 郭守孝一听，收拾棋盘棋子的手都停顿了一下。 “不止如此，我也大概知道了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薛云继续说道。 “陛下在哪里？” 郭守孝猛地抬头看向薛云。 “陛下可能从鹿津渡口乘船逃到了海外的岛屿之上。” 薛云没有藏着掖着，反正他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海外岛屿么？是了，也只有走海上才会音讯全无，连戎人都找不到。” 郭守孝沉默片刻开始喃喃自语。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如果陛下确定在海外岛屿，那么陛下很大可能会等到戎人撤军后才回来，据说是其他方向的海路走不通。” 薛云仔细观察着郭守孝的变化。 “……不妨和我仔细说说你这次离开东山府的所有经历吧，或许有些问题我可以帮你解答。” 郭守孝深深地看了薛云一眼。 “这要从我们来到一处无名小镇开始说起……” 时间还早，薛云非常干脆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直至说到天都快暗下来后才堪堪说完。 “我今晚还有事处理，你也不妨回去消化一下我带来的消息，那么明天再见。” 薛云可没有忘记他还要和柳何他们见面，丢下这句话后，当即果断起身离开。 而郭守孝坐在棋盘前一动不动，即便夜幕降临后依然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清冷如幽泉的声音响起，算是将他终于拉回神来。 “伯父，该吃饭了。” 原来是郭雨禾提着食盒来到了他的面前。 “放在这里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郭守孝轻叹口气摆了摆手。 “伯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莫非是那人又为难您了？” 郭雨禾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可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没有，只是我预感到了天下即将大乱的征兆才会如此心烦意乱。” 第92章 粮食 醉红楼。 当薛云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由于提前知会过的关系，醉红楼今夜暂不接待任何客人，而且里里外外都能看到值守巡逻的士卒。 毕竟薛云之前在东山府可是杀得人头滚滚，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 尤其是遭到灭门的三大家。 所谓狡兔有三窟。 势力根深蒂固的他们看似树倒猢狲散，可在薛云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却依然存续着。 面对抄家灭门之仇，谁也不知道三大家的余孽什么时候会派人前来刺杀。 尽管薛云武力超群。 可他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受到致命伤同样会死。 因为无论他愿意与否，柳何他们都会安排必要的警戒。 “都尉！” 柳何他们早早便来到醉红楼。 只是薛云没有到来前，他们都不敢先行入内免得逾矩。 “进去吧。” 薛云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入了醉红楼里，而柳何他们紧跟着鱼贯而入。 明亮的大堂内，其他桌椅都已经搬走，只剩下中央位置一张巨大的圆桌与桌椅。 “坐！” 来到主位坐下，薛云便示意他们落座，同时吩咐楼里的人开始上酒菜。 “先吃饭，吃完饭再谈事情。” 等到酒菜一一上来，向来不喜欢在吃饭闲聊的薛云便率先动起了碗筷。 直至酒足饭饱。 看着桌上正襟危坐的柳何等人，薛云心知自己的地位愈高，彼此的距离便愈远。 这是无法改变的一个现实。 “徐虎，把我这一趟出门遇到的事情都详细告诉他们吧，余贵负责从旁补充。” 之前在郭守孝那边他都讲了一个下午，懒得再复述一遍，干脆让徐虎余贵代劳。 “是！” 徐虎一口答应下来，人虽然没有以往的紧张拘束，可说起话还是有点磕磕绊绊。 好在余贵会在他说不清楚的时候及时插话补充，这才完整讲完了他们的经历。 只是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似乎都在努力消化着一个个震撼的内容。 “其他事情暂且不用你们关心，你们现在只需要关心一件事情，备战！” 薛云留给了他们充裕的时间思考。 “都尉，依属下之见，我们日后能否抵御住戎人大军完全取决于今年的秋收。” 柳何第一个站起身来，脸色无比沉重道。 当得知幽都府陷落后，他便知道东山郡危险了。 幽都府是如何陷落的？ 断粮！ 而东山府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粮仓的亏空，东山府的粮食如今最多只能支撑他们一个多月。 现在他们唯一能指望的便是今年的粮食收成。 偏偏之前戎人的入侵让东山郡都损失惨重，不少县城村落都遭到了戎人的洗劫与屠杀。 这让本就贫瘠的东山郡雪上加霜。 若是今年粮食的收成不理想，或许不用戎人的进攻他们都难以熬过这个冬天。 “如今秋收的情况如何？” 薛云同样知晓粮食的重要性。 “回禀都尉，在您离开的期间，属下已经派出数十支下乡收粮的队伍，可结果却不太妙。” 柳何闻言脸上都浮现出一抹苦涩。“尤其是东山府以西的大片城镇村落，基本上都收不上什么粮食，因为地方上的人要么逃走了，要么让戎人杀光抢光了。” “那其他地方呢？” 薛云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他曾经和郭守孝聊过东山郡粮食收成的问题。 根据郭守孝的说法。 东山郡山多地少，以东山府为中心划分，历年来单单西面的粮食收成便占据了总收成的四成。 北面最少，只有一成，其他五成则来自南面与东面。 缺了东面四成粮食上的收成，对于他们的影响无疑是非常严重的。 “除了东山府以北的山区外，其他地方的收成还算勉强，按照属下的预计，最后收上来的粮食应该能支撑我们半年的时间。” 说是支撑半年，但这也是发生在最理想的情况下。 受到戎人入侵的影响，东山郡其他地方的豪强大族都下意识认为东山府方面绝对抵挡不住戎人。 既然东山府都要完了，他们还交什么粮税啊！ 事实上柳何派出的收粮队伍都纷纷有过反应，他们前往收粮的地方要么公然拒绝纳粮，要么以各种借口拖延。 甚至有的收粮队伍还遭到了当地豪强大户的攻击！ 或许是受到了薛云的影响，得知这件事情后柳何立马让齐氏兄弟率兵前往，直接将攻击收粮队伍的豪强大户给屠了个干净！ 经此一事，地方上的豪强大户们都开始好说话了，唯有小部分坞堡坚固家丁众多的豪强大族依旧死硬拒绝纳粮，一副大不了你来直接攻打我的狂妄姿态。 然而柳何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 眼下先收上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贸然攻打这些豪强大户的坞堡一来耽误时间，二来大敌当前，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到时候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你确定能收到支撑我们半年的粮食？” 薛云再三确认道。 “都尉，属下不敢保证，但最后至少能收上四个月的粮食。” 柳何犹豫了片刻才说道。 “原因为何？” 薛云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情况是这样的……” 柳何也没有瞒着，直接将一些豪强大户拒绝纳粮的事情告诉了薛云。 “真是好胆！竟敢抢我的粮！” 薛云一听浑身都散发出浓烈的杀气，当即便下达了命令，“柳何，回去把名单给我，到时候我要一家家去亲自拜访他们！” 要知道官府能收上多少粮食，基本取决于豪强大户们的配合。 毕竟大多数土地都掌握在这些豪强大户手里，他们才是纳粮的大头，一旦他们不配合的话，虚报瞒报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甚者直接拒绝纳粮。 对于胆敢拒绝纳粮的行为，说明对方已经不是一般的豪强大户。 必须出重拳！ 如此才能震慑那些怀有侥幸心理的豪强大户们。 一个晚上下来。 薛云他们说了很多，其中重点都围绕着抵御戎人的相关话题。 除却最重要的粮食问题外，兵力不足也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为此无论如何，在戎人攻打东山府前，他们都必须将兵力扩充到一万的程度。 这不是薛云不想大肆扩军，而是时间紧迫，征召太多反倒会影响战斗力。 再者兵贵精不贵多。 依靠城高墙厚的东山府，一万兵马加上到时候临时征召的民夫。 只要戎人主力大军没有倾巢出动，薛云都有自信守住。 一旦撑到冬天大雪到来，戎人是不退也要退了。 回到府里。 薛云睡了两个时辰便完全恢复了过来，旋即他直接前往了软禁郭守孝的院子。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郭守孝似乎一夜未眠，胡子拉碴，神色憔悴，脸上都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急切。” 薛云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同时吩咐看守送来一壶醒神的热茶。 “大魏要乱了。” 郭守孝上来便来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 薛云不动声色道。 “如果陛下真的逃往了海外岛屿，打算等戎人撤军后再回来，那么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谁知郭守孝却摇了摇头自顾自道。 “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旦陛下迟迟未能现身，那么各地的藩王势必会蠢蠢欲动，甚者连朝堂中枢的太子以及其他皇子都会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如今北境基本沦陷于戎人之手，而戎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这片土地，这意味着陛下想要等戎人撤军根本不现实，如果年内陛下依然没有现身，那么势必会有一方势力按耐不下去了。” 一口气说完后。 恰好薛云吩咐的热水已经让人端了上来。 郭守孝丝毫没有客气，拎起茶壶便给自己的杯子倒上了一杯热茶，不顾滚烫直接一饮而尽，然后猛猛咳嗽了几声。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都自身自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啊。” 薛云摊了摊手表示道。 天下大乱与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造成的这个局面。 更何况不久的未来，他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是啊，都这种时候了，谁还顾得上其他。” 郭守孝面露苦涩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突然神情郑重地盯视着薛云道，“薛都尉，我想知道，你有把握击败戎人的大军么？又或者说，你有把握守住东山府么？” “这要看戎人派出了多少大军，也要看戎人拿下东山郡的决心。” 薛云想了想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如果戎人倾巢出动不顾一切都要拿下东山郡。 说实话。 他还真没自信抵挡得住。 无他。 战斗力有差距，兵力也过于悬殊。 这不是依靠个人勇武能解决的现实问题。 “依我看来，戎人不可能对东山郡投入太多的军队，三五万已经是他们能派出的极限。” 郭守孝仔细思索了一番道，“一来东山郡土地贫瘠，地形复杂，二来东山郡没有任何战略价值，不值得戎人全力攻打，三来嘛，拿下幽都府后这帮戎人势必会松懈下来，恐怕如今都在争吵商议着利益的分配，相较于攻打东山府，这才是他们最在意的事情。” “也就是说，戎人不会浪费太多兵力在东山郡上面？” 薛云若有所思道。 “没错，先前戎人攻打东山郡损失惨重，这让戎人都意识到东山郡是根难啃的骨头，而没有好处的事情谁都不会干，一旦贸然攻打损兵折将，无疑会削弱各部族首领的实力。 或许你不太了解草原，在草原之上如果部族不够强大，往往会遭到其他强大部族的掠夺乃至吞并，一旦部族实力受损严重，回去后的下场都可想而知。” 郭守孝担任郡丞这么久，自然是比常人都要了解北戎的情况。 诚然。 戎人战斗力强悍不假，但各部族间却没有想象中的团结与友好。 甚至一些部族间都还是世仇，彼此时不时都会为了争夺草场水源大战一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些戎人来了东山郡后就别想回去了。” 薛云明白了郭守孝想要表达的意思。 戎人因为各种原因不会派出太多兵马，最多也就三五万。 若是这点兵马的话，到时候手握一万重兵的他别说守城了，他甚至都想和对方正面野战。 当然。 出于保险起见，他也只是想想，并不会选择冒险行事。 毕竟他手下的兵马大多都是新兵，根本难以在野战战场上与戎人正面交锋。 “此言当真？” 郭守孝闻言立刻问道。 “当然。” 薛云语气平静道。 “如果你真的能再次击败到来的戎人大军，那么戎人都不会再来攻打东山郡，甚至两边都可能会攻守易形。” 郭守孝可以不相信薛云这个人，但他绝对相信他的勇武与作战能力。 毕竟当初他可是亲眼见证薛云率兵击败了曾经围城的戎人大军。 那如入无人之境一往无前的勇猛光是想起来都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可惜。 代价却是自己让对方乘胜夺权了。 “希望如此吧。” 薛云点点头，喝完一杯热茶，他便起身离开院子回去处理事情。 他离开东山府太久了。 有些事情柳何都不好做决定，只能暂时积压下来等他回来敲定。 接下来大概花了三天左右的时间。 薛云才堪堪处理完了积压的政务，这期间他都忙得晕头转向，连带着卫超派人前来求见都没有时间。 等到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他也终于有时间去见对方。 不仅如此。 见卫超的同时薛云还打着另外一个主意。 他想让卫超跟随自己一起出兵前去征讨那些拒绝纳粮的豪族大户们。 薛云可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一忙完就立马着手处理。 敢动他的粮，无疑是在要他的命。 得知薛云的来意后，卫超并没有拒绝，非常痛快地答应与他出兵的事宜。 至于郑伦的话依旧躲在薛云不敢露面。 只要薛云没有派人过来，他便永远都不想碰见他。 第93章 敌踪 “公子，您为何要答应他一同出兵？这明显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薛云离开后不久，一直跟随在卫超身边的家将卫忠顿时忍不住问了句。 要知道地方上的豪族大户们可不是好打的。 尤其他们现在只剩下百余兵马，各个都是卫家最重要的家兵，可谓是死一个少一个。 若非有这些从小培养到大的家兵，他们又如何能突破戎人大军的重重包围杀出一条血路。 “那我问你，这几天你在东山府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谁知卫超却不答反问。 由于薛云并未限制卫超他们的自由，甚至连安置他们的军营都是独立的。 这意味着只要获得卫超的允许，他手底下的家兵们都能离开军营到处闲逛游玩。 卫忠身为家将，自然是跟着卫超外出过好几回。 “最大的感受么？” 卫忠闻言一怔，旋即皱了皱眉苦思冥想道，“小的最大的感受便是东山府有别于北境其他地方的热闹与祥和吧。” 自从戎人入侵后，北境各地的情况都有目共睹。 哪怕是他们曾经退守的幽都府同样不例外。 戎人打来之后，曾经繁华热闹的街道上都行人寥寥，到处都充满着肃杀压抑的气息。 结果来到传闻中贫瘠落后的东山府后，谁能想到这里依然保持着战前的风貌。 说是目前北境唯一的乐土都不为过。 “除此之外呢？” 卫超似乎并不太满意卫超的回答继续问道。 “硬要说的话，这位薛都尉在东山府的威望非常之高，好像人们只知道薛都尉，不知郡丞。” 卫忠仔细想了想道。 “你知道薛都尉的威望为何在东山府如此之高么？” 卫超神色平静地淡淡道。 “还请公子明示。” 卫忠连忙恭敬问道。 “因为薛都尉曾经在东山府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亲自率军击败了围困东山府的戎人大军……” 想到这几天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卫超都不禁感觉心惊肉跳。 他倒不是震撼于薛云的战绩，而是薛云入城后的所作所为。 “最重要的是当他入城后不久便全面接管了东山府，先是杀尽城内勾结戎人的三大家族，随后清查粮仓府库发现问题，最后又将东山府上下官员都清洗了一遍……” 说到这里，卫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薛云实在是胆大包天，心狠手辣。 简直和谋逆作乱没什么分别。 “他怎么敢的？” 卫忠一听都骇得打了个哆嗦。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知道东山府原来的郡守郡尉为何不见了踪影？” 卫超摇摇头，心道这才哪到哪呢。 “难道说……”卫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都为之一变。 “没错，郡守郡尉都是这位薛都尉亲手杀死的，不过据说当时是受到了郡丞郭守孝的指示，只是两者后来不知因何关系破裂，最终薛都尉击败戎人大军入城后直接架空了他，彻底把持了东山府的权力。” 事实上打听到这些消息并不难，尤其郡尉洪览还是让薛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阵斩的。 得知薛云不曾告诉他的这些事迹后，卫超对他的感官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本以为他是大魏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孤忠，未曾想他还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法外狂徒。 毫无疑问。 这样的人在卫超看来无疑是极度危险的人物。 偏偏他们却是让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所搭救，未来甚至还要依仗薛云才能生存下来。 “公子，犯下如此多大逆不道的罪行，难道他就不怕事后朝廷的追究吗？” 卫忠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 “呵呵，朝廷的追究？恰恰相反，一旦薛都尉能成功击败戎人，成功守住东山府的话，朝廷非但不会追究他的罪行，反而还会对他大大表彰封赏。” 卫超不由摇头轻声感叹。 说实话。 朝廷内部如今势必动荡不安，根本无暇顾及北境。 更不要说派兵支援了，光是能守住连接北境的关隘防止戎人南下便已经不错了。 如果北境突然天降猛人击败了戎人，迫使戎人不得不转攻为守，乃至于撤离北境。 估计朝廷方面都要乐开花了。 哪怕薛云杀光了东山府上下官员，朝廷方面都绝对会视而不见。 因为相较于这些无足轻重的官员，能一己之力击败戎人的薛云才是最值得拉拢的对象。 这一点卫超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公子才会答应和他一同出兵么？” 卫忠似懂非懂地将话题绕了回来。 “而且你也不要忘了，到底是薛都尉救了我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必须报答这份恩情。” 身为将门世家的子弟，卫超的眼界与见识都非常人可比。 何况他们卫家能从大魏开国后一直延续至今，往往都会非常重视人情上的关系。 因为没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 何况无论如何，在抵抗戎人的问题上，薛云和卫超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凡是有碍于他们抵抗戎人的都是必须扫清的敌人。 “一切都听公子的。” 卫忠当即表态。 诚然。 薛云对他们确实有恩情，但卫家对他们的恩情却远在薛云之上。 所以他们会听谁的都一目了然。 只要卫超一声令下，他们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 翌日一早。 薛云率领着八百骑兵与卫超他们一道离开了东山府。 眼下他们时间紧迫，必须争分夺秒地尽快解决掉搞事的豪族大户们。 所以他连一个步卒都没有带上，而是拉上了麾下的全部骑兵。 其中大多数骑兵都是未经战阵的新兵，薛云不乏有通过征讨豪族大户们练兵的意思。 对此柳何都表示赞同。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总要经过血与火的淬炼。 带上卫超他们自然是看重了对方领导指挥骑兵作战的能力与经验。 薛云可不会忘记。 当初卫超便是率领着五百骑兵不断撕破戎人脆弱的防线成功突围了出来。 单单是这点便足以让薛云认真学习。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 薛云不是在征讨豪族大户便是在征讨的路上。 事实上他高估了这些豪族大户们的实力。 尽管有坚固的坞堡进行防御，可豪族大户们手下私兵不仅战斗力不太行，关键兵力也不多，最多的一家都只有两三百余人。 他们倒是不缺武器，可所有人加起来连副甲胄都没有。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薛云他们根本是一碰就碎。 何况薛云还有一个大招。 打土豪分田地！ 没错！ 豪强大户手底下有许多佃农，而大多私兵都是由这些佃农组成。 通常只要祭出这个大招，豪强大户的私兵们没有当场倒戈都已经算好了。 别忘了薛云可是代表着官府来征讨他们的，天然便占据着大义。 所以一路下来。 薛云他们可谓无往不利，轻轻松松便剿灭了一个个胆敢抗税的豪强大户。 甚至手底下的八百骑兵都没有什么伤亡。 而剿灭掉这些豪强大户，薛云都还收获了无数的粮食与金银。 不客气的说，他们谷仓里的谷子都满满当当，一些不知储藏多久的粮食甚至都发霉了。 可想而知这些豪强大户究竟有多富裕。 这让薛云心里都冒出了一个冲动，恨不得把东山郡所有的豪强大户都给剿灭个干净。 反正到时候戎人入侵后也不会放过他们，与其便宜了戎人，还不如便宜自己。 结果不等他有所行动。 其他的豪强大户们早都让薛云心狠手辣的雷霆行动给吓坏了，深怕杀疯的薛云随便找个借口把他们也一道干掉。 为此这些豪强大户们纷纷将谷仓里多余的粮食全部都拿出来孝敬给了薛云，只希望薛云的屠刀千万别落到他们头上。 看到他们这么“懂事”的行为，搞得薛云都不太好对他们下手了。 “报！” 当薛云他们干掉最后一个冥顽不灵的豪强大户，正准备结束征程返回东山府的时候。 突然有人骑着马飞快赶到了薛云面前。 “说！” 看到来人的装束，薛云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柳何组建的情报队伍里的斥候。 “柳司马让属下转告大人，三河县发现了戎人大军的踪迹。”前来急报的斥候连忙道。 “终于来了么？” 薛云遥望着三河县的方向，嘴里忍不住轻声低喃了一句，旋即朝着身后队伍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听命，立刻赶回东山府！” 说完。 他们便卷起漫天烟尘浩浩荡荡地朝着东山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都尉！” 当薛云他们回到东山府后，得知消息的柳何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我们回去说。” 薛云朝他点了点头，似乎并不着急的模样，而是在安顿好带回来的兵马后才回到了府上。 至于柳何都早已等候多时。 “说说吧，三河县那边是什么情况？” 彼此在厅堂落座后，驱散走周围的仆役与护卫士卒，薛云便直接开口问道。 “回都尉，我们的人在三河县下游发现了正在渡河的戎人军队，他们应该是戎人大军的先头部队，人数只有五千左右。” 这段时间里柳何同样没有闲着。 趁着薛云下乡扫荡豪族大户的时候，他便将组建好的情报队伍分散到了东山郡各处进行侦查警戒。 不久前。 前往三河县的斥候匆忙返回，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柳何，柳何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人去联系了薛云。 “这五千兵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如果是先头部队的话，五千人倒是挺正常的。 问题在于。 才五千兵马，戎人真不怕薛云在半路上伏击了他们吗？ 所以薛云总感觉这支戎人的先头部队肯定有不凡之处。 “有！据斥候所说，这五千兵马都配备了大魏制式的甲胄，携带的武器除了弯刀外，还有破甲锥，钉头锤，狼牙棒等等，甚至弓箭都换成了大魏硬弓，破甲重箭。” “啧啧，真是武装到了极致啊，看来攻陷幽都府后，戎人又不知道收获了多少武器装备，居然如此舍得武装麾下的骑兵。” 薛云听后脸上都露出了果不其然地表情。 如果碰到这样一支戎人骑兵，他还真不敢与对方正面硬刚。 “都尉，你打算如何对付这支戎人军队？” 柳何神色凝重道。 “粮食的收成如何了？” 薛云沉吟片刻，并没有回答对方，反而询问起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粮食基本都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经过都尉这一番大开杀戒，最后收上来的粮食居然超出了原来的预计，足足能支撑到明天这个秋收。” 说到粮食，柳何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放松之色。 早知这帮豪族大户如此软弱，当时他就应该让齐氏兄弟狠狠杀一批震慑他们。 “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在半路上吃掉这支五千戎人么？” 薛云点点头，既然最重要的粮食问题已经解决，那么自然该轮到关心远道而来的戎人大军。 “依属下之见恐怕很难。” 柳何紧蹙眉头道，“之前戎人已经在都尉手上吃过大亏，这一路行军必然会非常谨慎，而且攻陷幽都府后，必然会有官兵投靠加入他们，若是有他们作为幕僚参谋，想要伏击他们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他想到了当初蛇颈关外那支混淆视听的戎人军队，最后也唯有这支军队得以全身而退。 其中柳何便在这支戎人军队上看到了魏军的影子。 “这事先搁置一边，到时候拿到军事会议上再说吧……” 事关重大，还需要慢慢考虑，所以薛云直接转移了话题，“最近征召来的士兵情况如何了？” 自从薛云决定扩军后，柳何便根据他的命令开始在城内征召青壮。 和以往不同的是征兵的命令下达后，城内无数百姓都争先恐后地前来报名。 尤其是前些天从平峒县迁移来的百姓们，作为代表的黄动周绍更是私底下找上了柳何，说什么都要加入进来。 谁让平峒县与戎人有着血海深仇。 而其他百姓如此踊跃的原因很简单。 薛云给军队的待遇太好了。 只要家里有人成为了薛云手底下的士兵，单单是一个人便能轻松养活家里七八口人。 以前大家都逃着当兵，无非是既没有好处，还随时都可能死在战场。 现在不一样了。 谁能想到当兵的好处已经能让人战胜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柳何非常顺利且超标地完成了扩军的任务，原本手底下的五千士兵都一跃膨胀至了一万两千人。 第94章 来使 “都尉，征召来的士兵这些天一直都在日夜训练，可惜时间关系，很难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形成战斗力，眼下最多只能守守城而已。” 一下子多出来了七千新兵，光是管理与操练都让柳何头大不已。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以往在神武军能带领的士卒也不过三五百。 现在让他肩负起上万人的统筹安排，只能说薛云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 人都是逼出来的。 起初他同样会手忙脚乱犯下不少错误。 幸亏薛云足够信任柳何，根本都不在乎这些。 正因如此，拥有无数试错机会的柳何才渐渐开始有了长进。 连带着下面齐氏兄弟，周林韩双他们都一道快速成长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有原来的五千士卒与戎人有一战之力么？” 薛云皱了皱眉。 “如果在战场上与戎人正面交锋的话，真正与戎人有一战之力的士卒恐怕还要更少。” 这倒不是柳何在给薛云泼冷水，而是实话实说。 毕竟大多时间他都在负责这些士卒的操练，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些士卒的作战能力。 如果要把所有士卒划分实力档次的话。 薛云麾下由徐虎统领的亲卫骑兵无疑是最有战斗力的。 可惜亲卫亲兵人数稀少，尽管回来后得到了补充，但现在也仅仅才三百余骑。 接下来便是由柳何自己与齐氏兄弟，周林韩双各自率领的军队。 由于军队的扩张，虽然官职没升，可他们率领的士卒人数都达到了千人的规模。 另外还有资格掌军千人的便是新晋的赵二牛与钱大勇。 但他们麾下士卒的战斗力却要逊于正规军出身的柳何他们。 而战斗力最差的自然便是最新招募来的新兵们。 到时候负责带领他们的都是余贵韩端王恢这些跟随薛云立下过功劳的本地人士。 “打铁还需自身硬，奈何留给我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薛云颇为遗憾道。 如果他手下都是柳何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卒。 哪怕面对戎人的主力大军，他都敢正面与之交锋。 问题是没有如果，现实是他手下能与戎人硬碰硬的士卒能有两三千就不错了。 面对五千全副武装的戎人先头部队，兵力占优的薛云他们反而成为了弱势的一方。 “都尉，还是看等等后续斥候的汇报吧，如今来的只是戎人的先头部队，主力大军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具体兵力又有多少。” 柳何显得尤为老成持重。 三河县距离东山府约莫四百里。 全副武装之下，再加上地形复杂不易行军。 这支五千人的戎人先头部队若是没有选择强行军，而是正常行军的话，少说都要十天八天才能兵临东山府城下。 所以他们在探明戎人的军情之余，更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备战。 “说的也是，一有戎人那边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吧。” 薛云微微颌首，旋即便结束了与柳何的谈话。 等到柳何告退离开。 他并没有去处理这些天积压的政务，而是选择前往了软禁郭守孝的院子。 “事情已经解决了？” 正在院子里浇花的郭守孝看到迎面走来的薛云，看似漫不经意地问了句。 “是的，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薛云直接在院子的桌前坐下，拿起桌面上泡好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戎人大军再次来犯了。” 郭守孝手中动作一顿，然后他放好手里的浇水壶来到了薛云面前。 “根据斥候来报，三河县下游发现了五千戎人的先头部队，而且各个都装备上了大魏制式的铠甲武器。” 薛云并不奇怪郭守孝能猜到，戎人会再次入侵已经是明摆的事情。 眼下能让他如此重视的也只有这件事情。 “……这仗要不好打了。” 郭守孝沉默了片刻，眉头都越皱越紧形成了川字。 “是的，虽然我们最近招募了大量士卒，可短时间内却不能指望他们上战场，不然面对戎人大军的冲锋恐怕会一触即溃，真正能与戎人正面一战的士卒最多不过两三千而已。” 薛云没有否认，而且还将他们的情况如实告诉了郭守孝。 “不止如此。”郭守孝听后摇了摇头道，“听到你说这些戎人装备了大魏制式的武器甲胄，这意味着城内的工匠与其他器械都落入了戎人手里，一旦戎人通过这些工匠打造攻城器械，势必会给守城带来极大的麻烦。” “而且戎人里估计有不少投靠他们的魏军将士，这些人可比戎人要懂得攻城多了。” 薛云神情凝重地补充了一句。 “若是城内粮草充足，上下一心，我认为我们还是能守住东山府的。” 郭守孝没有继续泼冷水。 无论彼此关系多么恶劣，两人如今到底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一旦戎人攻破东山府，哪怕他再想投诚都来不及了。 “其实守住东山府不难，难的是如何能重创这支戎人大军，从而彻底逆转大局。” 薛云想的比所有人都要激进。 别人都在考虑能否守住东山府的时候，他已经在考虑如何重创来犯的戎人大军。 要不然之前他都不会和柳何讨论能不能在半路上干掉戎人的先头部队。 一旦成功的话，势必能沉重打击戎人方面的士气。 “薛主管可真是雄心壮志，可惜这方面我却帮不上忙。” 郭守孝听后仅仅只是摇了摇头。 他没有嘲讽的意思，更没有认为薛云大言不惭。 毕竟他可是亲眼目睹过薛云的勇武，万军从中取敌首级恐怕都不在话下。 何况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论起行军作战，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术业有专攻。 承认自己的不足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有空的话帮我处理一下积压的政务吧。” 薛云干脆岔开了话题，这也是他找上郭守孝的另一个原因。 这些天外出征讨豪强大户的时候肯定又积压了不少政务。 而处理政务往往费心费神，他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方面。 恰好这方面郭守孝是专业的，不如转交给他来处理。 “薛主管就这么放心我么？” 郭守孝面露惊异地看着薛云。 “事到如今，郭郡丞觉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么？” 与其说是放心郭守孝，不如说薛云更相信自己。 如今东山府已经完全处在他的掌控之下。 郭守孝想要夺权的话，先问问他麾下手握的上万重兵再说吧。 “说的也是，恐怕老夫现在走出去都没人会认我这个郡丞了。” 郭守孝顿时苦笑一声。 太平时权力自上而下，乱世时权力自下而上。 在他遭受软禁的期间，原本属于他的权力都已经让薛云慢慢蚕食殆尽。 他的心腹郭胜郭保都已经身死，替他执掌兵马的军正童威也投到了薛云麾下。 甚至连东山府官场上下都还让薛云清洗了一遍。 换而言之。 郭守孝现在可谓是空有地位却无实权。 比之方融在时还要惨淡落魄。 “出于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能擅自离开这个院子，而且政务文书我会特意交给人审查，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等到击败戎人后，我便会答应给你自由。” 薛云语气淡漠道。 “那么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守孝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茶有点苦，下次换个吧。” 丢下这句话，薛云便直接起身离开了院子。 半个月的征战下来，他都有些疲惫。 回去后好好洗浴了一番，又让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餐食。 吃完后他便早早回房休息，直至第二天醒来才重新恢复了精神气力。 政务转交给郭守孝处理后，薛云同样没有闲着。 有事没事便会前往军营查看士兵操练的情况，同时还会放低身段与他们接触交流打成一片，尽可能解决他们遇到的问题。 薛云心里非常清楚。 他的基本盘便是自己手底下掌控的这些兵马。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离不开这些兵马。 所以他才会给大大提高他们的待遇来收买人心。 除此之外，薛云还会主动上门寻找卫超。 主要是想向他请教一些指挥作战方面的问题。 这些天并肩作战下来。 愈是了解卫超，愈是能感受到对方在军事方面的才能。 只能说不愧是将门世家的子弟。 为此他还专门把柳何他们这些领兵的人都拉了过来，一道让卫超进行指点。 可谓是人尽其才。 连续三天下来。 斥候都没有带来新的消息，反倒是有个人突然前来拜访了薛云。 “居然是你？” 当时薛云刚回到府邸不久，下面便有人前来汇报。 说是有个自称薛云旧识的老人前来拜访。 一听到旧识立刻引起了薛云的疑惑与警觉，连忙便让人将对方带到了厅堂。 然而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薛云都愣了一下。 因为对方竟然是他们躲藏在上幽县时碰到的吕丰！ “薛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身材有些佝偻的吕丰态度恭敬地朝薛云行礼问候道，“老奴这回是奉家主大人的命令特意前来拜会薛将军的。” “吕望？他不是已经投降了戎人吗？难不成他是派你来劝降的？” 薛云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头发花白的吕丰。 没想到吕丰都一大把年纪了，吕望还让他亲自过来拜会薛云，真不怕对方死在半路上。 “将军误会了，家主大人非但不是来劝降的，反而是来帮助将军的。” 吕丰连忙惶恐表示。 “此话怎讲？” 薛云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回禀将军，家主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才投降了戎人，如今北境只剩下将军仍旧坚持抵抗，而家主大人比谁都希望将军能击败戎人，彻底将他们赶回北方草原……” 吕丰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一股脑地说道，“所以家主大人让老奴避开戎人秘密前来拜见将军，目的便是将戎人的情况与动向全部透露给将军。” “详细和我说说吧……” 薛云瞬间变得神色严肃起来。 “那老奴便从幽都府陷落开始说起吧……” 吕丰不敢耽搁，很快便把吕望交代给他的事情通通告诉了薛云。 卫宣与贺师古率军突围失败，唯独卫超仅剩百骑成功突围后。 戎人方面都为之大怒，对于出手搭救了卫超的薛云都恨不得杀之后快。 只是当时他们还有比追杀薛云卫超更重要的事情。 幽都府开城投降了。 可惜戎人出尔反尔，大军进城后大肆洗劫杀戮城内的百姓，甚至连魏军降卒都坑杀了大半。 幸亏吕望及时带人出面，总算是制止了戎人大军的暴行。 随后一段时间里。 打下幽都府后基本全面占据北境后，这些戎人各部族的首领都开始商讨战后利益的分配，为此彼此争吵个不停，甚者有大打出手者。 等到他们终于结束了商讨，财货奴隶一批批地运回草原，彼此也总算想起了远在东山郡的薛云。 考虑到有忽禄浑这个前车之鉴，他们深知东山郡是个难啃的骨头。 尤其东山郡土地贫瘠，即便打下来也得不偿失，所以谁都不愿率领自己的部族前去征讨。 后来各部族决定各派部分兵马，共同组成了一支四万人的大军。 只是这四万人里有三万是真正的戎人，其余一万人都是魏军降卒组成的辎重部队。 戎人先行派出了一支五千戎人的先锋探路，所有人都装备了从幽都府府库洗劫的兵甲。 由于辎重部队行军速度缓慢，所以主力大军都不可避免受到了拖累。 预计半个月后，戎人主力大军才能兵临东山府。 吕望通过吕丰告诉薛云。 这支魏军降卒组成的辎重部队里有不少工匠，到时候势必会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同时以他对戎人的了解，到时候一旦攻城，这些魏军降卒都会沦为攻城的炮灰，尽可能消耗守城的力量。 不过吕望让薛云不必担心。 只要他能让魏军降卒损失惨重，他便有办法让这支魏军降卒临阵倒戈，从而里应外合击败这支戎人大军。 第95章 犹疑 吕望这是在两头下注么？ 薛云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 谁知道这里面是否有诈。 万一这是吕望配合戎人故意演的戏码，目的便是为了引诱他率兵出城。 到时候薛云势必凶多吉少，连带着东山府都很大可能会失守。 虽说如此，但他也从吕望转述的话里得到了不少重要的情报。 比如戎人内部的矛盾，大军的构成与数量，何时能兵临东山府。 这都是现阶段斥候难以打探到的。 “……吕管事，不是我不信吕长史，而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要上报给郡丞大人再做决议。” 薛云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 “这是应该的，只是恳请将军能尽快答复，家主大人还在等着老奴的消息。” 初来乍到。 吕丰并不知道郡丞郭守孝早已让薛云架空成了傀儡，还以为他是正常的照章办事。 “放心吧，一有消息我便会派人前去通知你。” 薛云点点头语气平静道。 “老奴如今住在永和大道的福来客栈，将军有事可派人前往这里寻老奴。” 吕丰连忙报上了自己落脚的地方，深怕薛云找不到自己一样。 “好，若无其他要事的话，你便暂且退下吧。” 薛云当即下了逐客令。 “那么老奴便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吕丰顿时识趣地行礼告退离开。 当厅堂里只剩薛云一个人后，他坐在椅子上思索了片刻，旋即朝着门外的守卫喊了句。 “来人。”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门外的守卫立刻走进来半跪行礼无比恭敬严肃道。 “去军营告诉卫超校尉一声，我想请他吃个晚膳。” 薛云看了眼门外的天色，距离夜晚还早着。 “顺便让厨房晚上准备得丰盛一点。” “属下遵命！” 守卫领命离开，薛云也起身走向了软禁郭守孝的院子。 在他看来。 郭守孝和吕望大致上是一类人。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族，而且家族势力在当地都非常强大。 他们忠于朝廷，但又不完全忠诚。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们都不会选择投降戎人。 所以薛云想通过郭守孝来侧面了解吕望的为人与想法。 至于他会喊卫超过来吃饭，自然也是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吕望的。 两两交叉印证。 他才能判断吕望是否所言其实。 不一会儿。 薛云来到了小院，但院子里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曾经下棋喝茶的石桌上都布满了枯黄的落叶，一看便知道他这些天都没有心情下棋喝茶。 院子里厢房的房门是敞开的。 薛云大步走进去后，立刻注意到了不远处埋首于案牍的郭守孝。 “老夫先把手头上的文书处理了，还请稍等片刻。” 郭守孝在他进屋后头也不抬地便说了句。 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来者便是薛云。 因为也只有他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直接闯进来。 薛云闻言没有打扰对方，直接在屋子的桌前坐下，拿起上面的茶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嗯。 这回的茶不苦，反而有些清甜。 “抱歉，处理得久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郭守孝略带疲惫的声音。 回过神望去，明显能发现他的精神气色好了不少，一扫往日的颓靡。 看样子人到底是不能闲下来。 “你认识幽都府长史，三幽吕家的吕望么？” 薛云直接开门见山道。 “……当然，毕竟三幽吕家可是北境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老夫岂有不认识之理。” 一说到吕望，郭守孝愣怔了一下，眼里都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复杂之色。 “不知薛主管怎么突然提起了他？不是说幽都府陷落后，他已经投降戎人了么？” “还是先说说你和吕望的关系吧。” 薛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单单从对方刚才微妙的反应便能知道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这难免让他产生了好奇。 毕竟上次说起幽都府陷落提及吕望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表现。 “此事说来话长……” 郭守孝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仅仅是叹了口气便娓娓道来。 出身于南沛郭家的郭守孝论及家世自然是比不过三幽吕家。 但彼此都是北境人士，年轻的时候都是一方俊杰。 何况郭守孝与吕望年龄相仿，多多少少都有交集来往。 人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当时北境最富才华盛名的年轻俊杰非吕望莫属。 那会性格高傲自负的郭守孝却根本不服对方，处处都和对方较劲想要一争高下。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无愧天才之名的吕望还真的处处压了郭守孝一头，这件事情给年少的郭守孝都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后来吕望离开幽都府前往京城，十七岁便考取了功名，风头一时无两。 而郭守孝的呢？他二十三岁才考取了功名，那时候吕望都已经外放县令施政了。 从此往后。 吕望顺风顺水步步高升，而郭守孝却始终落后于对方。 等到吕望升任为幽都府长史，仅仅是东山府郡丞与他差了三级的郭守孝都彻底心灰意冷，再也不去和对方比较了。 更可悲的是吕望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郭守孝，反倒是郭守孝自己耿耿于怀。 直至年纪上来了，深刻意识到彼此的差距后才终于放心了心结。 “不久前，吕望派了一个管事前来见我……” 薛云倒是不知道郭守孝还有这样的一面。 认真的说，他和吕望仅仅是年轻时相识一场，各奔前程后便没了多少交集来往。 很多时候都是郭守孝自己一厢情愿地在自我较劲。 这倒能理解。 年轻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认清现实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平庸。 “你怀疑其中有诈？又或者说你不相信吕望？” 听完薛云的讲述后，郭守孝瞬间反应了过来。 “是的，无论如何，他现在都已经投降了戎人，为了确保自己家族的周全与自身的地位，难保会他把我当成投名状献给戎人。” 薛云非常干脆地承认道。 “……其他人的话我不好说，但如果是吕望的话，我觉得他是可以相信的。” 郭守孝默然良久道。 “原因？” 薛云淡淡道。 “如果吕望真的企图对你和东山府不利的话，他是不会采用如此拙劣的方法，更不会向你透露戎人方面的情报，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从来都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郭守孝没有半点迟疑回答了他的问题。 “什么意思？” 薛云有些不明所以。 “吕望会特意派人找上你，这意味着他不看好戎人能攻陷东山府，反过来说，他看好你不仅能击败来犯的戎人大军，甚者是拯救整个北境的唯一希望。” 郭守孝神情严肃道。 “你确定？” 薛云闻言一怔。 “这只是我根据自己对吕望的了解得出的判断，至于相不相信完全取决于你。” 人都是会变的，郭守孝也不敢妄下结论。 “我明白了，你接着处理公务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薛云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屋子。 傍晚时分。 卫超按时来到了府上。 饭后之余。 薛云并未提及吕望派人前来拜会一事，仅仅只是不断旁敲侧击他对吕望的看法。 卫超心里清楚薛云是不会无缘无故邀请自己吃饭。 当他敏锐觉察到薛云在有意打听吕望的情况后，他也表现得非常配合。 凡是他知道的基本全部都告诉了薛云。 离开的时候。 卫超注意到薛云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他没有打扰对方，默默告退返回了营地。 “吕望的信誉还真是不错啊。”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池塘的薛云背负双手，抬头望着悄悄云端探出脑袋的月亮，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从卫超口里得知。 吕望可谓深谋远虑，才智出众。 连他父亲卫宣与贺师古将军都对他非常敬佩。 早在他们退守幽都府的时候，吕望便曾建议卫宣贺师古保存实力撤往京城。 一来北境已呈雪崩之势再也无法抵御戎人大军的兵锋，而幽都府内粮草有限，根本无法久守，一旦陷入戎人包围，想逃都逃不了了。 二来大军惨败，楚王谋反，朝廷震荡，他们率军撤回京城都可以暂时稳定住局势，不至于让局势变得愈发恶劣，同时还能作为将来北伐戎人的大军种子。 可惜卫宣与贺师古却没有听从这个建议。 毕竟他们退守幽都府是陛下的命令，说什么他们都要接应到陛下再离开。 可惜陛下没迎来，反而迎来了戎人大军的包围。 坚守幽都府期间，吕望一直肩负着后勤的任务，并且始终站在卫宣贺师古一方，死死压制着郡守他们意图投降的文官们。 即便是最后卫宣贺师古决意突围都是吕望帮他们扫平了所有阻碍。 身为卫宣之子，一直跟在卫宣身旁的卫超对吕望的观感自然是极好的。 甚至吕望投降戎人后，卫超都只感到了愧疚，并没有认为他做错什么。 结合郭守孝的回答可以看出。 彼此对吕望都是非常认可的。 “徐虎。” 抛开脑海里的杂念，薛云忽然朝着无人的池塘周围喊了句。 “属下在。” 徐虎从阴暗处站了出来。 “传我命令，明日起张贴告示，戎人即将来犯，东山府不得不再次戒严。” 想到千里迢迢奉命前来拜会自己传达消息的吕丰。 薛云差点忽略了一件事情。 吕丰能来，戎人的奸细同样能潜入东山府。 何况戎人的先头部队再过些天便要兵临东山府。 为了以防意外，戒严都势在必行。 “遵命！” 徐虎连忙领命，眨眼便消失在黑暗里。 自从当了薛云的亲卫统领后，他都变得愈发神出鬼没。 “都尉，斥候传回消息了。” 翌日清晨。 薛云刚吃完早饭，柳何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说。” “回都尉，戎人的先头部队已经离我们不到两百里，同时我们的人也发现了刚刚抵达三河县的戎人大军……” 柳何迅速开始禀报。“根据斥候的估计，戎人大军约莫有三四万，其中有近万人疑似投降了戎人的魏军官兵。” “看来他没有骗我。” 薛云听后都忍不住轻声说道。 “都尉？不知此话何意？” 柳何愣了下。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薛云当即把吕望吕丰的事情告诉了柳何。 “什么？投降了戎人的幽都府长史打算暗地里帮助我们？都尉，这里面不会有诈吧？” 柳何的第一反应和薛云一样，都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诈。 “我不知道，但从目前来看，他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 薛云摇了摇头。 “虽说如此，可属于宁愿相信我们自己，也不愿相信一个投靠戎人的话。” 想到斥候的侦查结果，戎人主力大军有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曾经是战场上的同袍。 这更加让柳何无法相信吕望。 “但如果我们想要重创乃至于歼灭这支戎人大军，那么我们便不能忽视吕望的作用。” 考虑到双方实力的差距。 薛云已经放弃了在半路上伏击的打算，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他们兵力有限，最保险的方法便是坚守东山府。 可如此一来，他们都难以重创这支戎人大军。 毕竟到时候戎人势必会让魏军降卒作为攻城的炮灰，无论死多少戎人都不会心疼。 而这些降卒无疑能大大消耗薛云他们的守城力量，戎人大军最后只需要出来捡便宜就可以了。 偏偏吕望有办法让这支魏军降卒倒戈，同时和他里应外合重创戎人大军。 任谁都难以拒绝这个诱惑。 “属下明白，问题是这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如果可以的话，柳何又何尝不想重创歼灭这支戎人大军。 奈何考虑到其中的风险，稍有不慎，遭到重创全歼的反而都要变成了他们。 “这事暂且搁置到一边吧，接下来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守城上面吧，毕竟戎人的先头部队再有几天便能到了。” 薛云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主要是他现在也犹疑不决，到底该不该堵上一切相信吕望。 第96章 刺杀 又要打仗了。 当东山府张贴出告示，宣布戎人即将来犯不得不戒严。 城内的百姓们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阵紧张慌乱之中。 不过这已经不是戎人第一次发动入侵。 再加上坐镇东山府的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了戎人大军的薛云薛主管。 更不要说东山府最近招募了七千新军，日夜都在艰苦操练。 最重要的是今年的秋粮超乎预期地收入了粮仓，这意味着东山府完全不必再担心粮食短缺的问题。 所以城内百姓们的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虽然不安归不安，但他们心里还是相信薛云能再次来犯的戎人大军。 告示张贴出来。 以往繁华热闹的街道都立刻变得萧条冷清了不少，路上遇到来往的行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唯独酒肆茶馆，乃至醉红楼这类烟花之地依旧人声鼎沸。 “你们知道吗？戎人大军的先头部队还有三四天便要抵达东山府城下了。” 一处喧闹嘈杂的酒肆里。 大堂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彼此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当有人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中人的声音都瞬间低了几分。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不会是瞎编的吧？” “怎么可能！你忘了我小舅子便效力在薛将军麾下么？之前他忽然消失了十多天，结果昨儿回来后便悄悄告诉了我们这件事情，说是这段时间他被派去侦查戎人了，而且他还提醒警告我们，家里多备点粮食衣物，平日尽量不要出门。”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没看到这些天士兵们不断在搬运檑木滚石到城墙上么，而且薛将军突然宣布戒严，必然是戎人快要打来了。” 这边讨论得火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连带邻桌的一些人都参与了进来。 位于大堂角落的桌位上。 有三个身材彪悍的男子正默默喝酒吃肉，似乎没有半点参与到对面话题的兴趣。 “师兄，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忽然小声道。 “不，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一个留着络腮胡满脸沧桑的男子语气漠然道。 “师兄，我们要不要晚点再出手？” 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皱着眉道。 “你想说什么？”络腮胡男子目光冷冷地瞥视了他一眼。 “师兄，我知道说这些话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如今目标肩负着全城百姓们的安危，若是他突然死亡，那么便再无人能抵挡住戎人大军的铁蹄。” 面容刚毅地男子毫无畏惧地对视道。 “周师弟，你又感情用事了，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络腮胡男子依旧面无表情道，“更别忘了门里的规矩！” “曹师兄，周师兄，喝酒，喝酒。” 年纪最小的男子见状连忙站出来倒酒，企图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 “段师弟，记得不要学你周师兄。” 络腮胡男子接过倒满的酒碗淡淡说了句，敲打的意味十足。 “谨记师兄的教诲。” 年纪小的男子似乎有点畏惧口中的曹师兄，连忙点头表示。 至于周师兄则没有回应，只是一言不发地开始喝起了酒。 酒足饭饱。 三人离开酒肆，很快找到了一处客栈落脚。 房间里。 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后，络腮胡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绢卷轴，然后放在桌上摊开。 而卷面上画着一个府邸的地形图，甚至赫然标注着府内所有守卫的位置以及巡逻时间。 “这是目标的住处，根据雇主给的消息，目标白天基本不会待在府上，大多时候都待在军营里难以下手，唯有等目标回到府上休息后，我们才有机会杀了他。” 络腮胡男子声音低沉地指着桌上的地形图道。 “目标一般都在正房休息，庭院内外都有守卫把守巡逻，借助夜色潜入进去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解决目标，不然我等即便能杀死目标也自身难保。” “……收买厨房下毒如何？” 年纪最小的年轻人思索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信不信我们前脚去收买厨房的人，后脚对方便会去给目标通风报信？” 络腮胡男子瞥了眼年轻人，觉得对方实在太年轻太天真了。 下毒有用的话，雇主自己就找人干了。 何必要千里迢迢派人前往东海城请他们出手。 “非要在夜里潜入行刺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刚毅男子突然开口道。 “目标平日里除了休息之外，基本甲不离身，身边明里暗里都有亲兵护卫，何况目标本身便勇武不凡，若想杀死目标，只能在对方休息松懈的时候下手。” 络腮胡男子看也没看一眼自己的师弟周骁。 他们这一行最忌讳感情用事，偏偏周骁时不时都会生出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段先师弟虽然年纪最小，经验不多，但一旦动手便毫不留情。 单单是这点便远胜于周骁。 “但府内戒备森严，即便有雇主提供的情报，稍有不慎便会刺杀失败，为了确保能顺利杀死目标，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从长计议。” 周骁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曹闵一直都看他不顺眼。 要不是他的武功略胜对方一筹，恐怕对方早都仗着师兄的名义狠狠教训他了。 “这两天我们便前往目标住处周围踩点，确定雇主给的情报无误后我们便动手。” 曹闵根本都没有理会周骁，他一听就知道对方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摆明是想拖延时间，最好一直拖到目标击败戎人守住东山府为止，免得城内百姓遭受戎人的残虐。 可惜。 他是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的。 出门前，门里便授命他主导这次任务的行动。 换而言之，段先周骁都必须听从他的指挥。 一旦他们敢抗命不遵，哪怕曹闵拿他们没办法，可事后门里却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好的曹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段先无疑是最听话的人，反正门里已经交代过了，曹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 至于曹师兄与周师兄的矛盾。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进去，只想好好完成这次任务大赚一笔。 回到东海城后又能去天香楼找小红一亲芳泽。 “回屋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换身普通点的装束便出发。” 曹闵表现得雷厉风行，末了还特意朝周骁说了句，“周师弟，你有意见吗？” “……没有。” 事已至此，面对强势的曹闵，除非周骁想要抗命，否则他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没有就好，回屋休息吧。” 曹闵给每个人都开了一间房间，而房间都连在了一起。 虽然看似有些浪费，但却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这回雇主出手极为阔绰，倒也不必在意这些花销。 曹闵他们都是这一行的专业人士。 离开客栈。 打扮得平平无奇的他们属于扔到人堆里都毫不起眼，浑身彪悍的气质都完全收敛了起来，看着就跟个普通的路人一样。 由于目标的住处周围都有守卫警戒，曹闵他们不敢都轻易靠得太近，为了避免引人生疑，凡是路过有守卫的地方他们都会走第二遍，往往会换个人来走。 一连两天下来。 曹闵他们基本已经摸清了府邸外围的情况，连带着府内都通过声音大致有了判断。 由此可以确定。 雇主提供的情报相当准确，一看就知道府里内部有雇主的人。 “曹师兄，我们能联系上雇主，让他在府里安插的人配合我们刺杀么？” 当正式决定晚上行动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段先顿时忍不住向曹闵问道。 “你知道雇主为何由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么？” 房间里。 曹闵耐心细致地打磨擦拭着手里的长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还请师兄指教。”段先面露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雇主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迎接雇主的便是死亡……”曹闵语气淡漠道，“同理，雇主同样不会暴露自己安插在目标府上的内应，否则内应暴露后连带着雇主都会暴露。” “原来如此。”段先顿时恍然道，“可惜了，如果有内应配合的话，无疑能大大增加我们刺杀的把握。” “段师弟，我需要你记住一点，出门在外，谁都不能相信，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曹闵扭头看了段先一眼，给了他一个严肃的忠告。 “啊？难道师兄们也不能相信么？”段先愕然道。 “没错，连我们都不能相信。” 曹闵说完后，目光深深地望了眼对方身旁的周骁。 尽管感受到了曹闵投来的视线，周骁却完全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给手弩上弦。 相较于用刀剑杀人，周骁更喜欢远距离进行射杀，从而自身都练得一手好射术。 三十步之内，他自己精心打造的手弩都能精准射中一只苍蝇。 至于年纪最小的段先则喜欢用毒。 在他看来，毒杀才是最方便隐蔽的刺杀手段。 随着夜幕降临，城内都变得黑灯瞎火，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唯有偶尔能遇到巡逻境界的士卒。 毕竟东山府宣布戒严后，入夜后百姓们都不会出门，免得让士卒当成奸细抓入大牢。 在此之前。 方融郭守孝戒严的时候，城内百姓便吃过不少这方面的苦。 所以百姓们对于薛云崇敬有加并非没有理由的，至少薛云手底下的人不会随便抓人。 基本上只要不犯罪，这些维持城内秩序的士卒都懒得理会百姓们。 想要捞好处。 军队里的督察队都在盯着他们想要立功呢。 在确认周围没有巡逻的士卒。 曹闵他们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离了客栈。 没过多久。 轻车熟路的他们都来到了目标的府邸附近。 不同于其他地方。 府邸内外依旧亮着昏黄的灯火，巡逻的士卒都人手一个照明的灯笼。 由于早已摸清楚了这些士卒的巡逻规律。 很快。 曹闵他们便借助对方巡逻的空隙来到了府邸高大的围墙阴影之下。 围墙高达一丈有余。 可曹闵等人三两下功夫便轻易翻过了围墙。 顺利潜入府里后，他们却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躲在了一处庭院的假山后面。 当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四更时分，也是人们最困倦松懈的时候。 曹闵他们终于走出了假山，一路避开府内的守卫来到了正房附近。 正房外面的大门有守卫值守，这也是通往正房的唯一道路。 可曹闵他们都是不走寻常路的主，直接翻过围墙来到了正房内的庭院。 正房外依旧有守卫，不多，只有两个在守着屋门。 曹闵他们却非常耐心，因为他们知道对方不久后便会离开，然后有下一班守卫来接替他们。 这期间有一个呼吸的间隙，而他们便需要通过这个间隙潜入房内刺杀目标。 片刻。 外面的大门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正房门前昏昏欲睡的守卫一下子振作起了精神，旋即两人便朝外面走去准备与人交接。 “上！” 曹闵见状果断下达了命令，并且第一个便迅速来到了正房前，掏出个薄薄的铁片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 但再怎么注意，仍旧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微小的动静。 屋内没有亮光，漆黑一片，死寂异常。 曹闵却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取出用布包裹的长刀便直奔床榻所在。 刚一摸到床榻边，曹闵隐隐看到了床上的一个模糊人影，当即毫不犹豫地便举刀朝着对方的脖颈处砍了下去。 嘭！ 谁知道刀还未落下。 曹闵突然遭受重创整个人都飞出了七八米外，途中还撞碎了房间里的桌椅。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跟在曹闵后边的段先，以及守在屋门望风的周骁都脸色骤变。 “走！” “杀！” 周骁意识到自身极有可能暴露后下意识喊了句，结果段先和他的想法却截然相反。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毒粉杀向床榻，然后拿着淬毒的短刀便冲了上去。 结果段先人都没看到，一道寒光突然从眼前闪过。 旋即头颅飞起，鲜血喷溅直冲屋顶。 黑暗中。 薛云提着滴血的长刀缓缓走向了屋门。 至于从屋里逃走的周骁刚一出门，他便看到了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卒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庭院，直接将他给围得水泄不通。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突然。 周骁感到背脊发凉，寒毛直竖，连忙便转过身看向了从屋门走出的薛云。 对方每走一步，他的心便会剧烈跳动一下。 看着眼前手提滴血长刀，宛如熊罴般极具压迫感的薛云。 周骁的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第97章 嫌疑 “你难道不知道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几个说着外来口音的陌生人在东山府有多显眼么？” 薛云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拿着手弩对准自己的蒙面黑衣人。 没想到这些来刺杀他的人居然脑子都不太灵光。 诚然。 东山府确实不乏来自其他地方的人。 但这些人要么是柳何卫超他们这样外来远征北戎的将士，要么是不幸滞留的商旅，要么是外调来的官员及其亲眷。 除此之外，北境之外的人基本不会来贫瘠落后的东山郡。 何况戎人即将来犯，薛云张贴告示宣布戒严。 其中便有以防戎人细作潜入的解释说明。 结果这伙蒙面黑衣人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东山府意图行刺自己。 从他们在城内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口音便完全暴露了他们。 事实上薛云麾下的人根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城内热心百姓发现他们身份可疑后直接找到巡逻的士卒举报了他们。 巡逻士卒不敢轻举妄动开始向上汇报，一层接一层捅到了薛云这里。 薛云得知后并没有打草惊蛇，毕竟他们当时还什么都没有做，无法判断出他们的真正意图，所以只是让人暗中进行盯梢。 等到他们乔装打扮鬼鬼祟祟地围着薛云住处踩点的时候。 薛云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奔着自己来的。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故意设了个圈套让他们往里面钻，直接来了个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到底是我们大意了。” 周骁听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知道这回他们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脸上都不禁浮现出一抹苦涩。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会疏忽大意。 往常他们都在中原一带执行任务，口音上基本没太多的区别。 更何况他们以往又不是没来过北境，也从未在口音问题上栽过跟头。 偏偏他们却在戎人入侵，所有人都神经紧张的时候来到了东山府。 口音问题自然成为了致命的疏漏。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来人，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 薛云对他瞄准自己的手弩似乎完全视而不见一样，直接挥手示意守卫拿下对方。 “别过来，你们若是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射死他。” 眼看周围守卫朝他涌来，吓得周骁下意识便大喊出声。 迫于他的威胁，守卫们都纷纷停下，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对方手弩瞄准的薛云。 “你可要想清楚了，没射出这支箭，好好配合审问的话你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但射出这支箭的话，那么你便必死无疑。” 然而薛云却表现得异常镇定，甚至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周骁。 “你，你不要过来啊！” 薛云走来的每一步都让周骁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心脏都仿佛让人攥紧般根本喘不过气来，紧握手弩的手都不停剧烈颤抖着。 直至薛云人都走到了他的面前，浑身战栗的他却始终没有扣动手弩的扳机。 “看来你做了个一个明智的选择。” 薛云神色平静地挪开对方瞄准自己的手弩，随后朝周围守卫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 守卫们一拥而上，眨眼便将蒙面黑衣人逮了个严实。 当守卫们准备带走毫无反抗的周骁时，周骁忽然回头向薛云大声问道，“您真不怕我会射出手里的弩箭么？” “不怕，因为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没有杀意，不然你早都死了。” 薛云轻描淡写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一路下来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厮杀的他对于杀意极其敏感。 不夸张的说，哪怕人群里有人怀揣着杀意看向自己，他都能人群一眼锁定对方。 前两个刺客他都能从对方身上觉察到明显的杀意。 唯独周骁是一个例外。 看得出来，他不是没有胆子杀自己，而是他不愿杀自己。 至于原因，或许要经过审问后才知道了。 受到刺杀的影响，薛云想睡也睡不下去了。 尤其房间里还死了两个刺客，哪怕他不在乎晦气，总归也要打扫清理一番。 由于不想造成太大的影响，薛云专门下达了封口令，严禁所有人将刺杀的事情透露出去。 当然。 他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但控制在一定范围便已经足够了。 等待审问结果期间。 薛云索性来到了之前处理政务的书房，同时唤来平日里教导自己读书认字的管事。 毕竟他可不想当一辈子的文盲。 一旦抽空下来，他便会补上自己不识字的空白。 不知不觉晨光熹微，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 “都尉，审问有结果了。” 书房外忽然传来了徐虎低沉恭敬的声音。 “进来。” 薛云停下今日份的学习，同时摆手示意管事离开，“你先下去吧。” “是！” 管事如蒙大敕地告退离开。 他原本是郭守孝府上的管事，薛云鸠占鹊巢后却留下了府上的管事仆役继续服侍，并没有驱离他们。 他和郭守孝虽然矛盾重重，势不两立。 但彼此好歹曾经并肩作战过，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他倒不至于非要弄死对方。 他连郭守孝都能容得下，何况是他府上的管事仆役。 问题对于这些管事仆役来说，自家主人都让薛云夺权软禁了，他们岂有不怕之理。 所以府上的管事仆役对薛云可谓是又敬又怕，服侍起来都格外小心翼翼，容不得半点差错，唯恐惹得薛云不快直接砍了。 由此可想而知他们心里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都尉，刺客非常配合，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徐虎闻声进门后，等到管事走远，他才朝着书桌前的薛云开口说道。 “说说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受谁人指派的……” 薛云微微颌首，示意他继续说道。 “回禀都尉……” 徐虎当即事无巨细地开始娓娓道来。 刺客叫周骁，其他两个死在薛云手里的刺客则是他的师兄弟。 他们都来自于东海城一个叫暗影门的杀手组织。 暗影门非常神秘，也没有固定的门派驻地。 门内成员基本都是孤儿，从小便开始接受组织残酷的训练。 等到出师后，门里便会给他们安排各种刺杀的任务。 只要雇主付得起价钱，暗影门百无禁忌谁都敢刺杀。 但能不能刺杀成功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回恰好有雇主花了大价钱雇佣暗影门刺杀薛云。 门里便派出了身手不凡的周骁他们来执行这次任务。 在此期间。 雇主给他们提供了大量有关薛云的情报，可却由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当来到东山府后，眼看戎人即将来犯，偏偏他们的刺杀目标又是掌控东山府所有兵马的主帅。 如果薛云活着的话，东山府尚有可能抵挡住戎人的入侵。 一旦薛云身死，东山府都随时有陷落的可能。 考虑到城破后百姓们的遭遇，周骁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刺杀薛云。 可惜负责主导任务的并非周骁，劝说无果后，他也只能无奈加入到了刺杀之中。 这也是他为什么对薛云没有杀意的原因。 除此之外。 周骁还告诉他们。 薛云居住的府上有雇主安插的内应。 若非如此。 他们如何能对府上的地形以及守卫情况了若指掌。 “府里有内奸么？徐虎，到时候记得召集府上的所有人都给我排查一遍。” 薛云听完之后都不禁眯起了眼睛。 “是都尉！”徐虎连忙应声，紧接着杀气腾腾地说道，“都尉，根据我们的观察与审问，刺客好像确实不知道指派他们刺杀都尉的人是谁，都尉以为究竟谁才是幕后主使？” “谁知道呢，我得罪过的人太多了，这些人都恨不得对我除之后快。” 戎人，三大家，清洗的官员，地方上的豪强大户等等。 想要薛云性命的不知有多少，没有足够的线索，他哪里能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都尉，你觉得会不会是郭郡丞的手笔？” 徐虎默然片刻，忽然压低着声音道。 “他？不可否认，他确实有刺杀我的嫌疑，但幕后主使却不会是他。” 薛云摇了摇头相当笃定道。 “为何？”徐虎不解。 “因为郭守孝不是傻子，他比谁都清楚刺杀我的后果，即便他想要找人杀我，也绝对不是在这种时候。” 郭守孝是正统朝廷官员出身，通常暗杀都是摆不上台面的手段，也容易犯了官场的大忌。 即便要杀，他都会像诛杀郡守方融一样，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光明正大。 最重要的是郭守孝早都无人可用，他上哪里找人千里迢迢远赴东海城聘请刺客。 漏洞太多，薛云都直接将他排除了嫌疑名单。 “不是郭郡丞的话，那么到底是会谁呢？” 徐虎皱紧眉头忍不住喃喃道。 “或许等你找出府里的内奸便能知道了。” 薛云心里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刺客明确说过，对方是花了大价钱雇佣了暗影门。 戎人会花大价钱派人远赴东海城雇佣刺杀么？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至于当地的豪强大族，得罪也是最近得罪的，时间对不上。 而遭到自己清洗的官员们，想要给他们报仇的人或许现在连北境都离不开，更别说赶赴东海城请人刺杀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三大家！ 对于将三大家抄家灭门的薛云，恐怕他们才是最恨薛云的人。 尤其是三大家本来便一直与戎人暗中有勾结。 其他地方隐藏起来的三大家余孽得知东山府主家的变故后，财大气粗的他们不仅能付得起大价钱，也能借助以往戎人的关系离开北境前往东海城。 “报！柳司马前来求见。” 这时候。 门外传来守卫的通报。 “让他进来。” 消息传得这么快？ 薛云下意识便猜到了柳何的来意。 “都尉，您没事吧？” 果不其然。 一进门柳何便迫不及待地关心道。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明明不久前我才下了封口令。” 薛云神色漠然地看着柳何。 “还望都尉恕罪，属下实在是过于关心都尉的情况，所以才命下面的人一有情况立刻告诉属下。” 柳何脸色猛地一变，连忙半跪在地表示，深知自己触犯到了对方的禁忌。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记得把你的人撤下去吧。” 薛云默默盯视着柳何，直至对方脑门上都冒起了层层细汗，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属下遵命！”柳何忙不迭道。 “徐虎，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柳司马吧，既然他这么想知道的话……” 丢下这句话，薛云便不再理会柳何，拿起书桌上的笔便开始临摹今天学会的文字。 “都尉，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理这次刺杀？” 柳何听完之后，顿时小心翼翼地向薛云征求意见。 “先冷处理吧，等到打完戎人再说。” 薛云没有停下手中临摹文字的笔，随口回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么属下会遵照都尉的意见严密封锁消息。”柳何立刻表示。 “我知道了，你可以先退下了。” 薛云头也不抬道。 “是！” 柳何听后二话不说便缓缓退出了房间。 “都尉，您这是……” 等到柳何离开后，徐虎不明所以地看着薛云，不知道他对柳司马的态度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无碍，只是有人膨胀了，需要敲打敲打。” 薛云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文字心不在焉地说道。 明明他都已经下达了封口令，可是消息仍旧传到了柳何的耳朵里。 这意味着下面有人失去了自己的掌控，更是对于薛云权威的一种挑衅。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早有心理准备。 要知道柳何的地位仅次于他之下。 往往薛云不在的时候，留守坐镇后方的柳何便是权力最大的人。 没有人能拒绝权力的诱惑。 尤其是当你麾下聚集了一大批听从你的人后，心态都会不知不觉发生转变。 那么膨胀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两人算得上一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友谊，薛云也非常信任倚重对方。 但是—— 一旦柳何的行为触及到了薛云的底线，那么便休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利益可以共享，唯独权力不行！ 第98章 各方 即便是头脑相对简单的徐虎都能明显感受到薛云话里的冷酷。 所幸薛云并没有继续提及这个话题，反而是重新说起了刺客。 “你们在审问刺客的时候，有问过对方东海城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吗？” 薛云曾经从周拔口中大致了解过一些东海城的情况。 比如东海城盗匪横行，又有宗派以武犯禁对抗朝廷。 甚至朝廷接连三次派出大军前去镇压都以失败而告终。 所以他对东海城多多少少都会感到好奇。 恰好刺客便来自东海城，从他口中肯定能得到更多关于东海城的真实情况。 毕竟周拔是官兵出身，对于胆敢反抗朝廷的东海城肯定没什么好话。 “回禀都尉，这些我们都问过了，属下这便一一道来……” 徐虎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问。 不客气的说。 对于胆敢刺杀薛云的周骁，哪怕对方非常配合审问也只是减少了皮肉之苦。 至于其他方面，他们是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个遍。 在徐虎朴实无华的讲述下，薛云也慢慢了解了东海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东海城，顾名思义，这是一座临近东边大海的城市，距今已有两千年的历史。 时光流转，沧海桑田。 上千年过去，随着东海城周边一条条河流带着大量泥沙沉积以及海水的退去。 结果导致东海城以东形成了广袤肥沃的土地平原，从此也不再临近大海。 依靠多出来的肥沃土地，曾经贫瘠的东海城都一下子富裕了起来。 尤其是人口方面都从几千人暴涨到如今的上百万。 可谓是大魏最繁华富饶的城市之一。 东海城虽然名义上是城，可却负责管辖着东面土地上的所有城镇村落，实际上说是一个郡都不为过。 可惜。 东海城看似富裕，可生活在东海城的百姓们受到朝廷的盘剥比其他地方都要深重。 比如北境百姓的田租税率是三十税一。 而东海城的百姓需要承担的田租税率却高达了三分之二。 无非北境是苦寒之地，常年又受到戎人的侵扰，土地上一年到头的收成也没多少。 为了避免百姓们逃离北境，故而田租税率才会这么低。 但东海城不同，尤其是东面广袤肥沃的土地。 同样一亩田，北境的土地只能收获一两百斤，但东海城的土地却能收获七八百斤。 两者的产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也无怪乎朝廷会对东海城百姓施以重税。 不止是大魏，历朝历代对东海城都是这么干的。 问题是时间久了，东海城的百姓们肯定不干了。 所以东海城往往都有让重税逼得活不下的百姓直接落草为寇，甚者干脆扯旗造反。 也就是说。 东海城的富裕是出了名的，但当地民风彪悍造反不断也是出了名的。 正因如此，东海城才会孕育出了大量宗派，主打一个和朝廷不对付。 难怪周拔当初会说魏帝肯定不会去东海城。 就东海城这个情况，魏帝去了简直是茅坑里点灯，找死！ 朝廷不是没想过好好整治东海城。 然而重税不取消，这个问题根本是无解的。 偏偏朝廷又不可能放弃东海城海量的赋税收入。 刺客周骁的父母便是让重税逼迫得自杀才沦为了孤儿，而与他有相似经历的人在东海城这片土地可谓是一抓一大把。 要知道为了活下来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啦，杀人抢劫都算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当初周骁加入暗影门，仅仅只是暗影门能让他吃上一口饭。 这些年下来。 他执行过不少任务，也杀过不少人。 但内心总有个声音却在告诉他。 这个世道不该是这样的，做人也不该是这样的。 最让人无力的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无论是这个世道，还是活在这个世道下的人们。 从徐虎口中了解完东海城具体的情况后，薛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大魏内部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北伐大军惨遭戎人覆没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这些暂时都与他没有关系，眼下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抵抗即将到来的戎人身上。 “大人，郡丞大人想要见您一面。”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守卫的声音。 “我知道了，稍后我便过去一趟。” 薛云有些意外，这还是郭守孝第一次主动想要见自己。 无需多想都知道肯定与刺杀的事情有关。 夜里刺杀闹出的动静不小，同样居住府上的郭守孝不可能没有觉察。 “都尉，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属下先行告退了。” 徐虎见状连忙说道。 “记得尽快查清楚府里的内奸。” 薛云特意交代了一声才放徐虎离开了书房。 很快。 他走出书房直接来到了软禁郭守孝的地方。 “薛主管，夜里发生了什么事么？为何今早府里的守卫开始到处抓人，连老夫的家眷都禁足了？” 郭守孝早已在屋里等候多时，但屋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的侄女郭雨禾也在。 “昨晚有人潜入府上意图行刺我……” 薛云当即三言两语便解释说明了缘由。 既然是抓内奸，府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放过排查。 纵然是郭守孝的家眷也不例外。 “原来如此，还望薛主管能善待老夫的家眷，老夫相信她们绝对不是什么内奸。” 郭守孝闻言都有些如释重负。 夜里他自然是受到刺杀动静惊醒了过来。 问题在于受到软禁的他连院子都走不出去，更不要说去打探情况了。 天亮之后。 他的侄女郭雨禾便匆匆赶了过来，言明薛云的人在府上大肆抓人，连他的家眷都受到了影响。 这下子郭守孝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请求看守自己的士卒求见薛云一面。 “她们是不是内奸你可说得不算，如果府里的仆役管事查完都没问题后，那么你的家眷不可避免地也会接受审查，其中便包括你的这位侄女。” 薛云目光平静地扫了眼安静站在郭守孝身后清丽脱俗的郭雨禾。 他已经算是非常善待郭守孝的家眷了。 但在排查内奸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毕竟谁也不想在身边留着一个定时炸弹。 “薛主管，你……唉，只希望薛主管审查的时候尽可能不要伤害到她们。” 郭守孝心中一怒，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所有愤怒都化为了一腔的无奈与苦涩。 “我会让人注意的。” 薛云微微颌首算是答应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一旦做得太过分的话，郭守孝势必会和他彻底闹翻。 现在他能老老实实的，不仅仅是自己受到了软禁，更多也是顾忌到自己的亲眷。 而后者无疑是他不可触犯的底线。 “如此老夫便不叨扰薛主管了。” 郭守孝顿时叹了口气。 “好！” 薛云知道他这是送客的意思，毫不犹豫地便转身离开。 良久。 屋里只剩下郭守孝和郭雨禾两个人。 郭守孝忽然神色严厉地看向郭雨禾道，“如实回答我！这件事情你们到底有没有参与入内？” “回叔父，曾经确实有人暗中联系了我们，但我们却拒绝了。” 郭雨禾声音清冷道。 “你知道他们还联系了府里的谁么？” 郭守孝听后紧皱的眉头都为之一松，只要自家没有参与就好。 “回叔父，雨禾也不清楚，唯一能确信的是府里肯定有下人没有经受住诱惑充当了内奸，甚至内奸可能不止一个。” 郭雨禾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异常平静道。 “只希望这些人查出来后千万不要连累到我们。” 郭守孝颇为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联系郭雨禾她们的人是谁他心里早都有了答案。 除了三大家的人还能是谁？ 他在东山府当了多年的郡丞，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三大家在东山府内的底蕴有多深厚。 别看薛云将东山府的三大家给斩尽杀绝了。 但狡兔有三窟。 除了东山府外，三大家肯定还有人扎根在东山府外的其余地方。 一旦三大家动手展开报复，当初在东山府受过三大家恩惠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这里面肯定有人会站出来报答对方的恩情，更别说三大家还有雄厚的财力来收买薛云身边的人。 他们不敢贸然收买府里的守卫。 只要仔细打探便能清楚，凡是能充当薛云守卫的无疑都是对他最为忠心的士卒。 一旦收买失败必然会打草惊蛇影响后续的计划。 反倒是郭守孝的家眷以及府里的下人是最值得收买的。 遭到薛云夺权软禁后，郭守孝一家天然便站在薛云的对立面。 至于那些下人更不用说了。 目光短浅的他们根本经受不住什么诱惑。 郡守方融当初都能轻易收买了郭守孝府里的下人，直接将他暗中监视了起来。 而三大家的人想要收买他们更加易如反掌。 “以薛主管对待叔父的态度来说，只要查出内奸与我们无关后，他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通过其他途径的了解。 郭雨禾多多少少都能知道薛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别看她在薛云面前始终保持着高冷的姿态，可实际上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紧张与畏惧之情。 一切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实在是薛云身上的杀气太重了，重到迎面便能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 简直是活脱脱的杀神再世。 不要说她了，府里有的下人光是见到薛云都会吓得双腿发软当场跪在地上。 “难说。” 郭守孝摇了摇头。 相较于最早见面的薛云，现在的薛云可谓是变化极大。 尤其是夺权软禁他之后，掌握着东山府最高权力的薛云身上的威严都与日俱增。 甚至郭守孝都开始渐渐猜不透这个人。 他知道薛云为何没有杀了他，也没有为难他的家眷。 无非是薛云名不正言不顺，需要借助他这个傀儡才能光明正大执掌东山府。 想到大魏如今的情况。 一旦他能再次成功击败戎人，彻底扭转大局。 那么郭守孝都会变得可有可无，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 所有事后难保他会拿内奸在自己身上做文章。 “叔父，那么到时候我们该如何是好？” 看到郭守孝一脸凝重的模样，郭雨禾知晓事情非同小可，向来恬静的内心都荡起了一圈圈名为紧张的涟漪。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郭守孝忽然目光灼灼地盯视着郭雨禾。 “叔父，您该不会是想……” 郭雨禾又不是傻子，一看到郭守孝向自己投来的眼神。 她的脸色都微微发生了变化。 “没错，眼下唯有联姻才能重新换来对方的信任。” 郭守孝终于把郭雨禾最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为了我们南沛郭家的未来，所以只能委屈牺牲一下雨禾你了。” “可是，可是之前他不是拒绝过了吗？” 郭雨禾声音都带着颤抖。 郭胜还活着的时候，他便和郭雨禾说过郭守孝想让他与薛云联姻的事情。 好在当时薛云却一口拒绝了。 可是谁也想不到郭守孝又一次打算把自己送出去联姻。 “今时不同往日，上次他拒绝联姻无非是彼此的地位身份完全不对等，但现在却反了过来，牢牢占据主动权的他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好处。” 郭守孝平静的话语里却充满着自信。 尽管经过戎人的沉重打击，南沛郭家的实力都大大缩减。 但他相信薛云是不会拒绝南沛郭家的投效。 无他。 薛云手底下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只要他答应联姻，这意味南沛郭家都能成为辅佐自己的助力。 “除了联姻之外，难道叔父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郭雨禾眼里满是期冀与不甘地看着郭守孝。 “是的，别无他法，唯有通过联姻对方才能放下过往的成见。” 郭守孝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和薛云的矛盾之大，哪怕他不顾身份主动投效，薛云都未必会接受。 唯有联姻让彼此结成更为紧密的关系，薛云才可能会放下戒心。 “雨禾，你很讨厌薛主管么？” 看到郭雨禾低下头一言不发，郭守孝都放缓了语气。 “……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郭雨禾沉默片刻道：“如果为了郭家雨禾非嫁不可，雨禾会接受叔父的安排。” 她很早便清楚，身为郭家的子女婚姻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因为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仓促。 而她要嫁给的人居然会是个杀人如麻的粗鄙武人。 第99章 剥离 薛云离开后自然不知道郭守孝又在打和自己联姻的主意。 趁着徐虎在府内排查之际。 他和往常一样故作无事地前往了军营。 由于戎人即将打来的关系，军营里操练的士卒们都少了大半，基本都拉去忙碌守城的准备事宜。 若非东山府周边一带的城镇村庄早都毁于上次戎人的烧杀洗劫。 恐怕薛云他们都还要带人出去执行坚壁清野的任务。 至于更远一点的地方。 薛云早已知会了当地官吏以及豪强大户们。 一旦戎人前来攻打东山府，他们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波及。 因此他们要么携家带口逃到东山府避难，要么坚守城池坞堡拼死抵御戎人。 倘若胆敢投降的话。 戎人确实凶残不假，但他的刀也未尝不利。 之前连续剿灭公然对抗自己的豪强大户们后，尝到甜头的薛云都恨不得再来一遍。 这帮积攒了几十上百年财富的豪强大户们家底是真的厚。 可惜上次他们太过识相，导致薛云都不好再动手。 到时候面对戎人的威胁，肯定有豪强大户出于自保选择投降。 既然主动把刀递给自己，薛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坚壁清野。 最近东山府都在组织人手前往城外山林伐木，主要是为了制作守城的檑木。同时民间生火造饭打铁匠作之类的都需要大量木头储备。 何况眼下冬季即将到来，城内百姓更需要过冬的柴火。 事实上在薛云宣布戒严之前，城内已经有不少百姓都经常出城砍柴为过冬做准备。 薛云不是没想过砍掉城外山林的所有树木，杜绝戎人带来的工匠拿来打造攻城器械。 奈何东山郡最不缺的便是山林。 站在城上放眼望去便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与森林。 最后总不能一把火烧尽这些山林吧？ 在军营巡视完后，薛云在大帐内招来了所有的领兵之人。 包括柳何在内，齐氏兄弟，周林韩双，赵二牛钱大勇等悉数到场。 甚至连卫超他都一并喊了过来。 薛云召集他们并非是因为刺杀这件小事，而是为接下来迎战戎人分配各自的任务以及职责。 齐氏兄弟与周林韩双作战经验丰富，自然分配到了东西南北四面城墙负责防守。 而赵二牛钱大勇负责支援部队，随时支援守城压力最大的城墙。 其余兵马不动，作为总预备队由薛云负责统领，卫超则任为他的副手。 至于柳何。 薛云将他安排去了后勤处，专门负责守城期间将士们的后勤保障。 打过仗的人都非常清楚后勤的重要性。 在外人看来，薛云将柳何安排到后勤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唯独柳何心里明白。 因为早上犯了薛云的忌讳，他明显是在敲打自己。 甚至迅速果断地剥夺了他的兵权。 没有了兵权。 哪怕他看似位高权重，可生杀予夺的权力却掌握在了薛云手里，再也难以对他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偏偏这种事情柳何却不敢与人述说。 尤其是一直跟随他的齐氏兄弟以及周林韩双。 只要他敢和这些弟兄述说抱怨。 一旦传出去，不仅自己落不得好，还会连累到他们。 在场人之中。 最惊讶的莫过于卫超。 他没想到领兵跟着薛云出去一趟，回来后便把自己提拔为了他的副手。 要知道这可是直接进入了对方的军事决策中心。 不客气的说。 除了资历与地位最高的柳何外，他甚至拥有指挥调动其余所有人的权力。 前提是他能获得薛云的准许。 对于他能成为薛云的副手，其他人并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还觉得理所当然。 无非是卫超出身将门世家，其父又是统领大军的卫宣。 放在以往的话。 卫超可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即便他现在落难了，但也不是谁都能小觑的。 当薛云从军营回到府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时分。 主要是守城方面的安排以及琐碎事情实在太多，这些都需要他来处理解决。 庆幸的是有了卫超的加入，帮他们解决了太多关于守城上的问题。 毕竟卫超跟随神捷龙骧两军在幽都府坚守了这么久。 在守城的问题上他是有绝对的发言权。 最后薛云干脆让卫超直接全盘负责守城的事宜，进一步削弱了柳何在这方面的话语权。 “都尉，人查出来了。” 进门不久，得知薛云回来的徐虎第一时间便匆忙找了过来。 “说说吧。” 薛云有点意外徐虎的效率。 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居然这么快便把内奸给查出来了。 “回都尉，内奸有三个，两男一女，皆是府上的仆役。” 徐虎当即简单说明道。 “确定郭守孝的家人里没有内奸么？” 薛云想了想。 “没有，如果硬要说的话，负责照顾郡丞家人的女仆便是内奸之一，很难保证她们是否有什么关系，问题是根据女仆的交代，郡丞家人确实不知道她让人收买了。” 徐虎一脸严肃道。 “也就是说与郭守孝家人无关了？”薛云神情漠然地点点头道，“问清楚是谁收买了他们么？” “问了，但他们都说不清楚收买自己的人是谁。” 为了避免薛云误会，徐虎连忙解释道，“他们都告诉我，收买他们的人是个蒙着面的神秘人，也没有说过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但其中负责府上清洁事务的男仆说，他从口音能听出对方一定是东山郡人。” “这般神秘？那么他们又是如何联系的？” 薛云皱了皱眉，听完后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幕后主使未必太过小心谨慎了。 “除了初次见面外，往后神秘人便再也没有露过面，而是让他们每隔三日派人前往城东一处废弃的屋子，如果对方有事安排，那么便会在屋子角落的瓦罐里放张纸条。” 这三个仆役都是利欲熏心的普通人。 当徐虎派人大肆抓人排查的时候便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 等抓到人后，一顿严刑拷打下来。 完全受不住酷刑的他们都直接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交代了。 “单线联系？” 薛云再次惊讶于对方的谨慎程度，同时不忘接着问道：“城东的废弃屋子派人去查过了吗？” “回都尉，查过了，废弃屋子的主人原来是个老鳏夫，去年屋里不慎走火死在了屋里，当时府衙派人处理完尸体后，这座烧毁的屋子便废弃到了现在。” 本来徐虎都没想过派人去查废弃屋子，还是手下提醒他才意识到了重要性。 “住在附近的百姓有问过么？”薛云又问。 “那座屋子非常偏僻，周围都没什么百姓居住，属下想问也找不到人。” 徐虎顿时面露无奈之色。 他也没料到这屋子能这么偏僻，更别提附近还杂草丛生。 从远处望去，不仔细的话都还发现不了这有间烧毁的屋子。 “继续查，将那一带的百姓都盘查一遍，询问他们是否看到有前往废屋的可疑人士。” 薛云对此表现得异常重视，摆出了一副追查到底的姿态。 本来他还没有太多的想法。 偏偏对方实在谨慎过头了，何况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程度。 “属下遵命！” 徐虎立刻领命。 …… “他们失败了。” 与此同时。 东山府内一处普通的民居。 夜深人静后，屋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看到他上午出门后我便知道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回道。 “卢兄，事已至此，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东山府，再不走的话恐怕要来不及了。” 低沉的声音略带急切道。 “陶兄，你似乎很怕他？” 被叫为卢兄的人语气平淡道。 “怕！我怎么能不怕！如果你近距离接触过他，你就知道他这家伙的可怕程度！” 卢兄口中的陶兄闻言不由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你曾经当过黑衣卫已经见惯了生死，可我不同，我还做不到像卢兄你一样冷静！” “我打算留下来，要走你便走吧。” 卢兄沉默片刻道。 “卢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是我和一起走吧。”陶兄仍旧不肯放弃劝说，“即便你留下来又如何？如今我们手段用尽，只要他还在城里，我们便再难找到刺杀对方的机会。”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卢兄依旧不为所动，“再者，他或许能追查到你，但是绝对查不到我的身上。” “好吧，既然卢兄这般坚持，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保重。” 说完这句话，陶兄的声音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给你们报仇的，你一定会的。” 卢兄忽然喃喃低语了一句，随后也没了任何动静。 …… “启禀都尉，根据斥候来报，戎人的先头部队今日傍晚前便能抵达东山府城下了。” 数日后。 仍旧负责情报事务的柳何天一刚亮便急匆匆赶到了薛云的府上。 “戎人的主力大军呢？他们那边有消息么？” 薛云对待柳何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区别，两人像是默契地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不愉快。 “有，戎人主力大军已经深入东山郡，但受到后勤辎重队伍的影响，行军速度非常慢，可能要七八天才能抵达。” 柳何立刻回答道。 “七八天……” 薛云目光紧紧盯视着台上摊开的地图，脸色都变得阴晴不定。 他并非是担心戎人主力大军的到来，而是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先发制人。 毕竟今天便会赶来的五千戎人先锋实在是太令人诱惑了。 趁着对方未能和主力汇合之际。 他都难以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总想要埋伏偷袭重创对方。 “都尉，您该不会是又想……” 看到薛云盯视着地图不放，柳何几乎下意识便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是的，对方远道而来肯定非常疲惫，如果不能趁此发起突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未免太过浪费如此宝贵的机会。” 薛云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 “都尉，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但我们能想到的，戎人不会想到么？” 柳何无奈叹了口气，“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势必会打乱我们原来的部署，眼下我们只需要稳扎稳打，切勿不可冒险啊都尉。” 为了集中兵力守住东山府。 他们连蛇颈关都弃守了。 这意味着他们放弃了主动出击的打算，一切都以守住东山府为重。 “我知道了，容我一个人想想，你先下去吧，若是有新的情况再来告诉我。” 薛云挥了挥手，有些心烦意乱道。 随着地位愈高，权力愈大。 他发现自己很难像之前一样“任性”，而是需要顾虑到更多方面。 尤其是他本人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一旦他不幸战死，那么以他为纽带的东山府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他想了很久。 这五千戎人确实不值得他拿性命安危冒险。 索性还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 “徐虎，人还是没有查到么？” 薛云走出房门打算散散气，在看到恭守在门外的徐虎后他突然来了句。 “回都尉，还请恕属下办事不利，属下已经让人问过了废物附近居住的所有百姓，但他们都声称除了那三个内奸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可疑人士。” 徐虎顿时有些惶恐不安道。 “看来是对方技高一筹了，总而言之，让城里的里长们多多注意，一旦发现可疑人士便立刻上报。” 薛云听后便知道想要查出幕后主使基本已经不可能了。 如果幕后主使选择夜晚无人的时候前往废屋，那么周边的百姓们发现不了对方也实属正常。 再者。 根据内奸交代，对方是东山郡人，甚者可能是东山府本地人。 那么他受到的关注都会少很多，不像是远道而来想要杀死自己的刺客一样惹眼。 最重要的是戎人今天便要兵临城下了。 薛云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 “来人，把我的甲胄拿来。” 薛云打算前往城楼一趟，亲眼见证戎人先锋大军的到来。 何况有他在场，也能稳定住守城士卒们的军心。 第100章 七箭 “都尉！” 薛云出现在西门城墙的时候，负责防守这里的周林第一时间便闻讯赶了过来。 西门城墙直面远道而来的戎人大军。 上次戎人来犯，对方的大营便驻扎在西门之外。 “辛苦了。” 由于这些天一直都在积极备战，周林看上去都比以往要黝黑疲惫不少。 薛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又朝着守卫在城墙上的士卒们喊了句，“各位弟兄们也辛苦了。” 他倒不是故意作秀。 而是这帮守城士卒是真的辛苦。 白天要操练搬运守城物资，晚上还要在城墙上轮流值守巡逻。 最重要的是戎人一旦发起攻城，他们又首当其冲。 运气不好，分分钟便会丧命。 为了确保这些士卒的战斗力，往往他们的什长队率都是经历过一两场厮杀的老卒。 其中不少士卒都跟过薛云一道杀过戎人。 看到他来之后，不少士卒都表现得相当激动，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都一下子放松下来。 “都尉才是辛苦，毕竟我等能否战胜戎人的关键都系于都尉一个人身上。” 周林颇为感动地表示，话看似奉承，但同样代表着他的心声。 且不提其他。 试问有谁能一路突破戎人的包围与追击，最后屡屡在战场上创造奇迹，从而得以一介小兵的身份成为整个东山郡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更别说他万夫莫敌的勇武任谁都会感到折服与敬畏。 而且薛云也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比如最早追随薛云的他们，如今地位都水涨船高，哪个不是领兵一方的统领。 即便是后来的赵二牛钱大勇他们。 只要立下功劳，薛云便会直接提拔。 换了是在原来的魏军，哪怕是神武军。 没有显赫的背景出身以及贵人的赏识，即便屡立战功到头来最多也就提拔为都尉。 是的。 至少据周林了解。 普通人从军这辈子能当上都尉都已经是祖坟冒烟了。 至于再往上的校尉，没有背景出身和贵人赏识。 普通人是休想染指更高的军职，因为这些军职基本都是将门世家的自留地。 正如年纪轻轻的卫超能当上神捷军校尉一样。 又如对魏帝死心塌地的鹰扬军校尉周拔。 周拔虽然出身于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可他的家世对比将门世家们便完全不够看了。 他能当上校尉，更多是受到魏帝的赏识。 若非如此，恐怕他一辈子都会待在奋威军当自己的都尉。 连周拔都如此，可想而知普通人了。 薛云会了解这么多，自然都是和柳何周林他们闲聊中得知的。 尤其是喝酒的时候都会敞开来抱怨倾诉心中的愤懑。 柳何算是好的，起码依靠父辈的遗泽当上了司马，又恰好碰到了不错的上级。 而没有关系的齐氏兄弟以及周林韩双就只能当个苦哈哈的大头兵。 “戎人最迟傍晚前便会兵临城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如今城墙上堆积了大量檑木滚石，甚至连金汁都准备好了，也就是还没熬煮，不然散发出来的刺鼻恶臭味能让人隔夜饭都吐出来。 “回都尉，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了，如今就等着戎人到来了。” 周林深吸口气沉声道。 “不必太过紧张，来的只是戎人的先头部队，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这是一群装备了魏军甲胄武器的戎人骑兵，根本不具备攻城的能力，而且人数也仅有五千……” 周林已经不是第一次与戎人打交道了。 可大战即将来临，哪怕是他都会感到紧张，更别说是普通士卒了。 所以薛云难免会宽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如果戎人真要大举攻城，起码也要等到七八天后主力大军的到来，再加上打造攻城器械的时间，少说都要小半个月后了。” “原来如此，看来属下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周林听后都愣了下，要这么久？旋即他便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可是眼下距离冬天已经不远了，戎人这是想要速战速决么？不然拖到冬天，仗可就不好打了，光是后勤补给都会成为大问题。” “看戎人的架势，他们似乎确实想在入冬前拿下东山府，从而彻底解决我们这个隐患。” 来到城墙边上，薛云遥望着远方五彩斑斓的山林。 仔细想想，戎人确实喜欢在秋高马肥的时节频繁活动。 尤其是南下北境劫掠。 往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北境边军最紧张的时候。 可惜他们今年不用担心了。 因为北境已经让戎人拿下了，连带着保卫北境的边军都让魏帝给全部送葬了。 “戎人未免太小瞧我们了，想要入冬前拿下东山郡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林顿时冷哼一声。 要知道魏军会败给戎人实属非战之罪。 在此之前魏帝可是亲率大军直接击破了戎人主力，就等着在草原上开始犁庭扫穴了。 换而言之。 正面战场交锋，魏军的整体实力都远在戎人之上。 奈何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大军覆没，而戎人大军一路南下攻城略地可谓是顺风顺水，即便是最难缠的幽都府最后也陷落了。 但他们是谁？ 他们可是在薛云的带领下接连在战场上以少胜多击败了戎人大军。 如今他们又占据着地利，粮食兵力充足。 柳何都不知道戎人哪来的底气能在入冬前拿下他们。 真当他们都是一触即溃的废物么？ “说得对，这一次，就让我们将这支戎人大军彻底葬送在东山府吧！” 薛云眼神锋利如刀，平静的话语中蕴藏着谁都无法忽视的强烈杀气。 在此期间。 听闻薛云来到了西门城墙。 赵二牛钱大勇以及卫超都分别带人赶了过来。 齐氏兄弟他们不是不想来，而是实在走不开。 万一戎人在他们防守的地方突然冒了出来，没有他们坐镇，城上的士卒必然会陷入慌乱。 哒哒哒—— 哒哒哒——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傍晚，眼看太阳即将落山之际。 远远地忽然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马蹄声。 很快。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个黑影，旋即便看到遮天蔽日的骑兵朝着东山府的方向汹涌袭来。 “他们来了。” 城楼处，闻听到动静的薛云第一时间便来到了墙垣，目光紧紧盯视着远处宛如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戎人骑兵们。 东山府城外足够宽广，以至于散开阵型的五千戎人先锋都显得漫无边际，给人带来了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以及压迫感。 对于第一次见到戎人的守城士卒来说。 面对无数戎人骑兵迎面冲来，他们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甚者都想丢下手中长枪掉头便跑。 “好大的阵仗，戎人明显是故意的。” 一旁的卫超见状非但没有半点畏缩，反而直接带着嘲讽冷笑道。 因为其父卫宣的死，他与戎人可谓有着血海深仇。 而且论及对戎人的了解，在场中人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是在威吓打击我们的士气么？” 薛云同样冷哼一声，他哪里会惯着这些戎人，当即朝身边的人喊了句，“把我的弓箭拿来。” 他的弓和箭都是特制的。 寻常弓箭的有效射程不过一百米上下，但他的弓箭却能达到三四百米。 不一会儿。 手下人拿着薛云的弓箭呈了上来。 而薛云接过弓箭，弓弦搭上特制的破甲重箭便瞄准向愈来愈近的戎人骑兵们。 眼看戎人骑兵们距离东山府两三百米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开始勒停了马匹，完全是算准了这个距离城上的弓箭手无法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可惜他们却忽视了城上还有薛云。 咻—— 伴随着一声破空的尖啸响起。 不等这群戎人骑兵开始放肆挑衅，一支破甲重箭当场射穿了一个戎人的胸口坠落于马下。 咻咻咻—— 然而薛云如何会轻易罢手，射完一箭又是一箭，每每箭出都有一个戎人骑兵惨叫着落马，旋即立刻让最前方的戎人骑兵们都陷入了短暂的骚乱。 “薛将军威武！” “薛将军霸气！” “薛将军万胜！” 看到薛云接连射死了一个个戎人骑兵，城上都有士卒忍不住开始欢呼起来，并且很快感染了其他士卒。 “不过如此。” 薛云的箭可不是白射的，尤其他还专门瞄准着看起来像头领模样的戎人。 当他第七次射死一个戎人骑兵后，眼前的戎人骑兵们纷纷开始向后退去，一时间都乱了阵脚。 脱离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他也懒得浪费箭矢，顺手把手里的弓箭交给了身边的手下。 “哈哈，不愧是薛都尉，这下子戎人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卫超心情大好，不由幸灾乐祸道。 本来戎人还想通过军势来打击守城士卒的士气，结果薛云七箭下去，反而自身士气受到了打击。 “若非为了稳妥起见，迎接他们的可不是区区箭矢了。” 薛云面露不屑，换作他以往的作风，早都率领骑兵冲杀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否受到了这七箭的影响。 戎人骑兵们一退便退到了二里地之外，再也不敢轻易靠近东山府。 没过多久。 重新整理好队伍的戎人骑兵里都忽然走出了一个人，骑着马便朝着东山府慢慢走了过来。 “薛都尉，这应该是戎人派来的使者。” 见到孤零零迎面走来的人，或许是熟悉的画面涌上心头，卫超立刻反应了过来。 “使者？” 薛云挑了下眉，戎人派使者过来干嘛？莫非是想劝降自己的？ “别放箭，别放箭，我是戎人派来与你们家大人交涉的。” 果不其然。 距离东山府不到三百步的时候，对方忽然朝着东山府城楼处不断大喊起来。 “啧，原来是投靠了戎人的自家败类。” 一听声音便知道对方是魏人，想想也知道魏人怎么会混在戎人里面。 对于这些投降戎人的叛徒，薛云向来都没什么好脸色。 “薛都尉，需要见一见他么？” 卫超仔细观察一下来人，印象里似乎没见过，想来不是他们神捷军的人。 “让人带上来吧，我倒有点想要知道，戎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薛云微微颌首道。 看到城楼上迟迟没有放箭，来人明显放心大胆了不少。 尤其是看到城墙上方忽然丢下一个系着绳子的箩筐后，对方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片刻。 来人走到箩筐里抓紧绳子，随后城墙上的士卒便将他慢慢拉了上去。 只是把人顺利拉到城墙上后，周围等候多时的士卒立刻扑倒了他，直接来了个五花大绑！ “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我是派来交涉的使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来人明显吓了一跳，不断拼命挣扎叫喊起来。 “给我老实点！” 周林上前便给对方狠狠来一记耳刮子。 抽得对方眼冒金星，脸颊都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 不得不说。 这记耳刮子挺好用的，对方确实不再挣扎吭气了。 任由周林让人押着他来到了薛云面前。 “跪下！” 到了地方，看到押送来的人还直挺挺地站着，周林一脚便踹在了他膝盖窝。 “啊！” 来人痛呼一声当场跪倒。 “都尉，人带来了。” 这时候周林才恭敬地向薛云说道。 “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 薛云朝周林挥了挥手示意退到一边，随后才目光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家伙。 对方约莫三十来岁，身材中等，相貌周正。 看上去并不像行伍之人，更像是一个文士出身的官吏。 “……在下姚平，敢问将军可是传闻中东山府的行军主管薛云薛主管？” 姚平抬起脸颊红肿的脑袋，目光充满畏惧地看向面前充满压迫感的薛云。 在遭受过粗暴的对待后，他算是知道和这帮人根本讲不了半点礼仪和道理。 若想活着回去，最好不要有任何激怒他们的行为。 “正是在下，继续说说，你的新主子该不会是让你来劝降的吧？” 薛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回禀薛主管，戎人确实是派我来劝降您的。” 姚平脸色一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 第101章 叛徒 此话一出。 姚平能明显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变得肃杀冷峻。 一道道充满杀意的眼神宛如利箭般射穿了自己的身体。 这不禁让他浑身发软打颤，心道一声苦也。 他和郭守孝一样都是出身于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并且还是他们当地的县令。 不同的是戎人入侵北境后，姚平第一时间便举族投降了戎人，甚至非常主动地给戎人出谋划策如何攻略北境。 所以姚平都成为了为数不多获得戎人信任的魏人。 由于之前戎人入侵东山郡惨败而归的关系，戎人方面都认可了薛云展现出来的实力与价值。 如今再次发兵攻打东山郡，戎人方面非常清楚，即便能拿下东山郡都可能会损失惨重。 如果能劝降对方不战而胜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作为最早投降戎人又尽心尽力的姚平，自然成为了戎人派来劝降的首选。 “哦？不知道戎人派你来打算如何说服我们投降呢？” 薛云并未动怒，反而一脸玩味地看着眼前颤颤巍巍的姚平。 “……戎人方面让在下转告薛主管，如果您愿意开城投降献出东山府，那么他们都会既往不咎，而且往后东山郡都全部归于薛主管统管，不会有任何干涉。” 姚平一听薛云的口气便知道他在故意戏谑自己，但他还是苦着脸如实作了回答。 “问题是我现在已经统管着整个东山郡，你们这分明是在拿我的东西空手套白狼呢，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薛云还以为戎人能开出什么样诱人的劝降条件，没想到他只听到了满满的傲慢与不可一世。 或许在戎人看来，东山郡早晚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与其说戎人是来劝降的，不如说像是主人丢给狗一根骨头的恩赐。 “事实如薛主管所言一样的，东山郡目前确实在您的统管之下，但再往后便不好说了……” 为了避免刺激薛云他们，姚平都用词都非常谨慎。 是！ 他承认东山郡在薛云的统管之下。 可当戎人大军踏上东山郡土地的那一刻开始便不是了。 “怎么个不好说了？是不是觉得戎人已经吃定了我们，只要我不投降的话，戎人分分钟便能荡平东山府？” 薛云似笑非笑地开始咄咄逼人。 “薛主管，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不妙的姚平连忙否认。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没等姚平解释，薛云便粗暴地打断道，“劝降都没有半点诚意，我看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谈的！” “薛主管，这不是在下的意思，在下只是负责传达戎人的话而已，绝对没有半分看不起您们的意思……” 姚平急了，连忙把自己摘了出去，唯恐对方下句话便是把自己拖出去宰了祭旗。 “东山府内有你们的人吧？” 薛云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 “额……” 姚平闻言一怔，瞳孔都微微一缩。 “带下去严刑拷打审问一番……” 仔细观察对方表情变化的薛云当即神色冷酷地摆了摆手。 “薛主管，薛主管饶命啊……” 姚平吓得连忙磕头求饶起来，谁知周林上前一脚将他踹翻，伸手抓住他的头发粗暴地拖行了出去。 随着惨叫哀嚎声愈来愈弱，直至彻底在耳边消失。 回过神来的卫超顿时忍不住好奇道，“薛都尉，您是怎么知道东山府内有他们的人？” 好奇的不止他一个，其他人都是如此。 谁能想到薛云会话锋一转，陡然转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 对方不是来劝降的么？怎么突然联系上了城内戎人的细作。 “不久前我在府上遭遇了一场有预谋的行刺，虽然他们未能成功，但我也迟迟无法查到幕后主使的行踪下落……” 薛云不再隐瞒刺杀的事情缓缓解释说明道，“要知道现在整个东山府都在我们的严密掌控之下，既然对方能逃过我们的追查，除了伪装隐蔽手段高明外，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有人包庇窝藏了对方。 戎人派他来劝降的态度大家都看到了，看似轻视羞辱我们的背后必然有着我们所不了解的底气与自信，倘若城内有戎人的内应，并且是能在关键时候给予我们致命一击的内应，那么便能解释戎人的傲慢从何而来了。” “原来如此，所以薛都尉才会突然使诈，结果还真从对方身上诈出了东西。” 卫超顿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由于查不到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薛云怀疑是城内有人包庇窝藏了对方。 结合戎人派人劝降的态度，他都不由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城内有戎人的内应，很大可能与刺杀他的幕后主使是一伙的。 所以他故意诈了姚平一下，从中彻底确认了自己的怀疑。 “戎人开始安营扎寨了。” 这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注意都转移到了城外。 “戎人还真是会选择时候，一边派人劝降一边安营扎寨。” 卫超见状不由摇头冷笑。 “这说明戎人实际上还是非常重视警惕我们，连带着安营扎寨都只动用了少数兵马，分明是在防着我们出城偷袭。” 戎人的安营扎寨和魏军是完全不同的。 由于没有辎重部队的跟随，也没有魏军降人的指导。 这支纯粹由戎人组成的先头部队仅仅是在地上搭起了一个个简易的帐篷。 完全没考虑过地形水源风向等安营条件，更别说壁垒壕沟等设置。 最多也就是外围布置了一圈木栅栏。 为了避免在安营扎寨的时候遭遇偷袭。 这支五千戎人骑兵里只动用了一千人，其余人都在防备着东山府。 “毕竟他们可是在薛都尉手里吃过大亏，即便再如何藐视我们都不可能和上次一样轻敌大意。” 卫超可是知道薛云的战绩。 戎人可以瞧不起他们任何人，但绝对不会瞧不起再三击败他们的薛云。 出于对他的尊重，再如何警惕都不过分。 换了他是戎人的主帅一样会如此。 “都尉。” 随着夜幕降临。 城头上都开始点燃了一个个用来照明的火盆，而城外的戎人则举起了一个个火把。 审问完姚平的周林都杀气腾腾地回到了薛云身边。 “有结果了？” 薛云立刻问道。 “那家伙怕死得很，挨了几鞭子便交代了，如都尉所料，城内确实有戎人安插的内应，但他却不知道内应到底是谁，只知道对方地位不低。” 地位不低，意味着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一想到此周林都有些咬牙切齿。 “确定了么？” 薛云同样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是的，我们把那个家伙打了个半死，确定他并没有说谎。” 周林点了点头严肃道。 若是对方骨头硬的话也不会投降戎人了，人都打到半死不活了，估计说的话也是真的。 “此事事关重大，谁都不准泄露出去，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薛云目光如刀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手下。 “是！” 在场众人顿时神情肃然道。 “周林，这里便交给你了，我先回府了。” 丢下这句话，薛云头也不回地离开城楼。 在他离开不久，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只感到背后都泛出了冷汗，同时下意识看向周围的同僚。 毕竟周林话说得非常明白。 他们之中有叛徒。 但叛徒是谁，谁也不知道。 “可惜了。” 回去的路上，薛云觉得周林太过疏忽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当面说出来。 万一叛徒便在其中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不过仔细想想。 当时能听到的人无非是赵二牛钱大勇以及卫超几个。 首先排除卫超，他最不可能成为叛徒。 其次赵二牛钱大勇，他们都是自己亲自提拔的，关键还随他一道出生入死过，沦为叛徒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至于周林韩双与齐氏兄弟他们一样如此。 柳何的话。 如果他背叛自己的话无疑是危害最大也最有威胁的。 尤其不久前他还将对方明升暗降，连带着兵权都夺走了。 难保他会对自己心怀怨怼。 但这都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戎人应该还来不及拉拢他。 那么到底是谁呢？ 莫非是处理执行政务的杜山他们？ 也不对，杜山他们手下没有兵马，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徐虎。” 回到府上。 薛云单独唤来了徐虎，若说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便莫过于他了。 “都尉有何吩咐？” 徐虎心情有些忐忑，还以为薛云还在追究刺客的事情。 “我需要你秘密办理一件事情。”薛云直接道，“立刻召集所有你信任的手下，从明天开始暗中调查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分别是……” “……” 听着薛云一个个报出来的名字，徐虎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愕与不安。 “都尉，这到底是……” “我们之中出了叛徒，所以我需要你暗中帮我把叛徒给揪出来！切记，绝对不可暴露你们的行动！” 薛云目光紧紧盯视着徐虎道。 “属下明白了，属下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得知他们之中出了叛徒，原本还惶恐不安的徐虎都放下了心，甚至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下去吧，记得绝对不可暴露。” 薛云再三嘱咐。 “是！” 等到徐虎退下，薛云坐在椅子上都沉默了许久。 翌日。 薛云醒来后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在他准备出门前往城墙查看戎人动静的时候，手下有人来报，说是郭守孝想要见自己一面。 想着时间充裕，缺乏攻城器械的戎人又不可能攻城。 薛云干脆前往了软禁郭守孝的院子，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上次他主动求见。 还是因为刺客一事惊扰了自己家眷。 “薛主管，听闻戎人的先锋已经抵达东山府城下了？” 郭守孝明显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甚至在桌上都泡好了茶水专门迎接他的到来。 “是有这回事，不知郭郡丞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情了？” 薛云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对方的面前道。 “好歹老夫明面上还是东山府的郡丞，怎么可能会不关心东山府的安危。” 郭守孝闻言不由苦笑一声。 “郭郡丞不必担心，只要我还在东山府，东山府便不可能有任何事情。” 薛云没工夫和对方兜圈子，索性直言道，“郭郡丞，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没时间和你闲聊，说说吧，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然如此，老夫也直说了，不知薛主管觉得雨禾如何？” 郭守孝一听顿时正襟危坐道。 “雨禾？郭雨禾？你侄女？” 薛云愣了下，很快反应了过来，“郭郡丞，你该不会又想将她嫁给我吧？” “是的，老夫想得很清楚了，若是薛主管看得起郭家，郭家愿效犬马之劳。” 郭守孝目光灼灼地看着薛云。 “……一切等击败戎人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我暂时没心情理会这些。” 薛云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说谎。 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抵御戎人和追查叛徒身上，哪有心里想联姻的事情。 哪怕他知道如果能获得郭家的效忠无异于如虎添翼。 “不知薛主管在烦恼什么，或许老夫能帮上一二。” 郭守孝心中一喜，没有拒绝便已经最好的答案。 说明对方并不排斥与郭家联姻。 既然如此，他自然都有义务为薛云排忧解难，也算是证明一下自己。 “……我们之中出了叛徒，但我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薛云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了郭守孝。 主要是现在的他对自己毫无威胁，更不可能是暗中投靠了戎人的叛徒。 “薛主管不妨说说您怀疑的对象都有谁……” 郭守孝没想到竟有此事。 尤其是在薛云报上一个个名字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这些人都是执掌兵马的大小统领，任何一个突然反水都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薛主管，你相信你的人么？” 郭守孝突然问了句。 “我愿意相信他们。” 不是相信，而是愿意相信。 这便是薛云的态度。 “如果薛主管愿意相信他们，那么叛徒只会是一个人。” “谁？” “童威！” 第102章 诈出 童威？ 听到这个名字后薛云都不由轻蹙了一下眉头。 他当然知道童威是谁，只是没想到郭守孝却笃定叛徒会是他。 “薛主管，老夫并非因为个人恩怨才说叛徒会是童威，而是童威向来善于见风使舵，已经不是第一次背叛自己的恩主。” 为了避免薛云误会，郭守孝还特意解释说明了一番。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还差点忘了这回事。”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印象里童威最早隶属于方融心腹曹宽的手下，随着他帮助郭守孝干掉方融洪览上位之后。 童威都在暗中投靠了郭守孝，并亲手砍掉了原来上司曹宽的脑袋。 经此一事，童威都在郭守孝麾下获得重用，与郭胜一道掌控了整个东山府的兵马。 直至薛云携战胜戎人之威兵变夺权，童威又立马反水投靠了他。 对于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墙头草。 他自然不可能会重用对方。 等到童威协助他手底下的兵马接管东山府的城防，重新整顿完军队，关键的领兵位置都换上自己人后，使得童威都不可避免地在军队里彻底边缘化。 即便薛云与人商议军务，往往童威都会排除在外。 虽说如此，但他却没有太过苛待对方。 而是调到了衙门专门负责维护城内的治安秩序，要知道这可是郡尉的职责，光是手底下都还掌握着数百兵卒，也算城内一股不小的力量。 如果童威是叛徒的话。 毫无疑问，他基本各方面都符合叛徒的条件。 首先他的地位不低。 其次他有能力包庇窝藏行刺自己的凶手。 最后掌握数百兵卒的他一旦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东山府还真有陷落的可能。 “薛主管，你我应该都清楚，像是童威这样的人没有任何信誉忠义可言，他能背叛曹宽，背叛老夫，自然也能背叛你。” 事实上郭守孝很早便知道童威不能完全信任，所以他才会派郭胜制衡对方。 谁知郭胜一死，失去制衡的童威在薛云兵变夺权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便背叛了自己。 不然的话。 当初的他未必会输得如此彻底。 “来人。” 薛云沉默片刻后果断朝着门外道。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门外守卫连忙上前恭敬道。 “喊徐虎过来。” “是！” 当守卫离开后，薛云仿佛都浑身一轻，卸下了什么包袱枷锁一样。 “薛主管，你不会是想要对童威动手吧？” 郭守孝怔了怔，有些惊愕于薛云的杀伐果决。 “当然，眼下这种时候，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 薛云神情冷酷道。 “可是没有证据贸然动手，万一你我判断有误，童威并非叛徒的话该怎么办？” 郭守孝皱了皱眉，他不是不赞成对童威动手，而是更倾向于稳妥行事。 “证据？平叛不需要证据。” 薛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轻描淡写道。 当初他覆灭三大家的时候有对方勾结戎人的证据吗？ “……” 郭守孝听后人都陷入了沉默。 按照薛云的意思。 只要他认定童威是叛徒，即便他不是也是。 “都尉。” 不多时。 徐虎急匆匆赶来了院子。 “先把你的人收回来，然后去把童威喊来见我，在他离开之后立刻带人包围他的住处，同时抓捕他的亲信手下进行审问！” 薛云没有废话，直接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都尉，莫非童威就是叛徒？” 徐虎瞬间反应了过来。 “等你抓住人审问后就知道了，切记，不要让童威觉察出端倪。” 薛云挥了挥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属下遵命！” 尽管心里仍旧有不少疑惑，但徐虎还是坚决执行了命令。 很快。 他便告退离开开始召集人手秘密展开行动。 “薛主管，你突然让童威过来，不怕打草惊蛇么？” 目送徐虎离开的郭守孝都不禁有些好奇。 “打草惊蛇？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薛云微微眯起了眼睛，“如今东山府都在我的牢牢掌控下，即便他觉察到异常又如何？逃，他是逃不了的，若是他敢聚众作乱，那不正合了我的心意？” “看来童威这回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了。” 郭守孝都忍不住轻叹一声。 …… “大人，徐虎徐统领来了，说是奉薛主管之命请你过去一趟。” 一处低调奢华的府宅。 童威并没有前往府衙坐堂，而是在书房里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薛主管让徐虎请我过去一趟？” 童威闻言一怔，手里的笔都不小心落在了桌面上的纸张上，脸色都不自觉阴沉了下来。 “是的大人！”来报的下人连忙道。 “徐虎带来多少人过来？” 童威离开桌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片刻才道。 “好像只有三四个人。”下人回想了一下。 “三四个人？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徐虎徐统领，说我内急，等等便过去。” 童威听后脸色稍霁，明显没之前如此紧张。 “小的遵命。” 等到下人离开，童威直接离开了书房。 没过多久。 他来到了府宅一处偏僻的厢房，有节奏地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落下，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 “出了什么事吗？” “卢公子，刚才薛云突然差人来让我过去一趟，我怀疑这里面可能有诈。” 童威声音略带恭敬道。 “你怀疑薛云可能发现了什么？” 门内沉默了片刻，卢公子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是的。”童威沉声道，“因为在此之前，薛云从未派人请我前往他的府上，再加上昨天戎人派来的使者还让他给抓去审问了一番，难保他从中知道了什么。” “镇定一点，不妨往好处想想，或许他突然找你可能与维护城内的安全秩序有关。” 卢公子轻言宽慰道，“那个让薛云抓起来审问的使者我知道他，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他并不知道你还有我们的计划。” “可我还是有些不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童威脸色沉重道。 “问题是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出任何乱子，要不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了。” 卢公子依旧声音沉稳道。 “我当然明白，何况我现在根本已经没有后路了。”童威咬了咬牙道。 “徐虎带来了多少人？” “我刚才问了，才三四个人。” “三四个人？”卢工略作思索道，“如果薛云真的怀疑了什么，恐怕上门的便不止这点人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否则的话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和你说这些。”童威道。 “为了避免引人生疑，还是去见见他吧，只要咬死什么都不知道，相信薛云也拿你没办法。” 卢公子想了想道，“至于其他的，一切等你回来再从长计议。” “好！那我现在便赶紧过去了，免得对方等急了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童威点了点头，主要是他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 眼下东山府都已经完全封城，就算他想逃也逃不掉。 而他手上明里暗里能指挥掌控的兵马也才不到三百人，就这点兵马在薛云面前根本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指不定率领亲卫骑兵一个冲锋便能击溃覆灭。 对于薛云的勇武他从来都没有过怀疑。 当初他也是在城墙上亲眼目睹对方是如何击败戎人大军。 “保重。” 卢公子郑重说了句，旋即屋内便再没了动静。 而童威则心事重重地朝着大门赶去。 “抱歉徐统领，早膳吃得急闹了点肚子所以来晚了。” 出了大门。 一眼便能看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徐虎，而他身后是一道前来的几个随从。 “赶紧走吧，我等等没事，可千万不能让都尉久等了。” 徐虎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童威点头招呼道。 “是，我现在便上马和你们赶过去。” 童威接过下人牵来的马翻身而上，随后便跟着徐虎他们急忙朝着薛云府上疾驰而去。 由于戒严的关系，街道都相当冷清空旷，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影，自然无需担心骑马太快撞到行人。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童威徐虎他们便来到了薛云的府上。 “童大人，我还有都尉交代的其他事情要处理，就不和你一道进去了。” 徐虎看着下了马准备进入府邸的童威道。 “好，那我先进去了。” 童威不疑有他，他知道这段时间薛云一直在让徐虎追查刺客的事情，估计又是去忙碌此事了。 “童大人里面请。” 门口早有等候多时的守卫引领童威。 “麻烦你了。” 童威点点头，深吸口气后便跟着守卫兜兜转转，直至来到了一处院子。 “报！童大人来了。” “让他过来吧。” 经过守卫的通报，童威才终于得以进入院子见到了薛云。 除此之外。 他竟然意外看到了自己的老上司郭守孝！ 而两人则在面对面的喝茶，似乎完全消除了以往的芥蒂与矛盾。 “不知薛主管招属下过来有何要事？” 童威强行保持着冷静，来到两人面前恭敬行礼道。 “童威，如果你现在老实交代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绕过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谁知薛云一开口，顿时让童威的心脏差点骤停。 不好！ 暴露了！ 不对，可能有诈！ “什么？”童威当即面露茫然地看着薛云道，“薛主管，不知您让我老实交代什么？还请恕属下不知何意。”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要装傻充愣么？” 薛云看也没看童威一眼，语气漠然道，“说说吧，戎人是如何策反你的？又是如何打算与你里应外合攻下东山府。” “冤枉啊薛主管！属下真的没有背叛东山府，更没有所谓的遭到戎人策反……” 童威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大声喊冤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童威，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想自己的一家老小，若是你还不肯老实交代负隅顽抗的话，那么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薛云依旧冷漠，语气没有半点情感。 “没有的事就是没有的事，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薛主管，薛大人，属下真的是冤枉啊……” 童威嘭嘭嘭地磕起了头，一副痛哭流涕地委屈模样道。 “来人。” 谁知薛云却毫不理会，当即喊来了守卫。 “大人有何吩咐？” 守卫拿着兵刃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 “童威通敌卖国，意图勾结戎人谋反作乱，将他和他的一家老小全部抓起来，明日斩首示众！” 薛云摆了摆手。 “是！” 守卫一听，立刻动作粗暴地将童威按在了地上捆绑，随后不顾他的挣扎便准备带走。 “慢！” 就在守卫即将带走他的时候，谁知童威却收起了脸上的委屈哀求之色，眼神都变得异常阴冷地看着薛云。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先别动手。” 薛云抬手示意守卫退开，旋即第一次正眼看向童威，而他的嘴角都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是你自己说的啊。” “什么？你在诈我！” 童威一听脑袋都轰然作响，紧接着双眼都变得通红起来，不顾一切地便要冲向薛云。 嘭！ 结果薛云起身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当场将他踹飞出了五六米远之外。 噗—— 突如其来的重创让童威都脸色狰狞痛苦地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把他带过来。” 看到他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薛云直接朝愣住的守卫吩咐道。 “是！” 很快。 守卫像是拖着死狗一样把童威拖到了薛云的面前。 “冷静过来了吗？” 薛云拿起桌上冷掉的茶水缓缓倒在了童威的脸上。 “居然还敢对我动手，真是失智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怀疑是我？！” 童威大口喘着粗气，直至平稳了呼吸，他才艰难抬起头看向薛云。 结果薛云不答，只是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郭守孝。 “是你？！原来是你这条老狗！” 顺着薛云的目光望向郭守孝后，童威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毕竟当初他可是背叛了郭守孝，从而使得他都沦为了阶下囚。 要说最恨自己的人肯定是非郭守孝莫属。 所以一定是他在薛云面前说了自己的不是，从而才引发了薛云对他的怀疑。 第103章 卑劣 “没错，当从薛主管口中得知城内出了叛徒后，老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 郭守孝并非心胸宽广的人，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挨两句骂也无所谓。 反正以后对方都不会再有骂自己的机会了。 “……我不服！” 看到郭守孝不痛不痒的模样，童威知道继续攻击他也只是浪费时间，当即梗着脖子双眼通红地重新看向了薛云。 “当初要不是我帮了你，你又如何能轻易解决郭守孝这条老狗，从而顺利执掌东山府的大权。 偏偏事成之后你却翻脸无情一脚将我踹开，让原来统领全城兵马的我都沦落到了维护城内治安秩序，专门处理小偷小摸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这让我心里如何能服气！” “这便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吗？” 听完童威的自述，薛云依旧神情冷漠，连带着声音都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没错！至少戎人比你大方多了！只要我能配合戎人攻下东山府，到时候戎人都会将整个东山郡交给我统管！” 事到如今，童威已经没有任何顾忌。 “正因为你见利忘义毫无原则底线，所以你才会受到薛主管的冷遇，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结果，又如何怨得了别人。” 未等薛云开口，郭守孝便忍不住出言冷嘲热讽。 这种人的眼里只有利益，完全没有忠诚可言。 一旦了解他的本性，换了谁都不可能提拔重用。 毕竟没人会相信一个善于见风使舵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什么时候卖了自己都不知道。 “哈哈哈，难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吗？本质上我们有什么区别吗？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童威一听非但没有感到羞耻，反而还肆意大笑反唇相讥道。 为了自身的权力利益。 郭守孝能联合薛云公然杀死郡守郡尉，事后甚至还和薛云反目成仇，想方设法将他驱离了东山府。 一切仅仅只是薛云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而薛云更是携战胜戎人之威发动兵变软禁了郭守孝，彻底让他沦为了傀儡。 至于童威。 他只是一心想要往上爬而已。 他有什么错？ 如果不出卖曹宽，他如何能得到郭守孝的赏识与重用？ 如果不出卖郭守孝，他如何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如果不出卖薛云，他如何能一举翻身平步青云？ 论及家世背景，他不如郭守孝。 论及战场勇武，他不如薛云。 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想要爬到高位，只能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不择手段地为自己攫取最大的好处。 别说出卖了他们了，为了权势地位，哪怕是他的挚爱亲朋都能成为他出卖的对象。 “如果你的亲信手下都是和你一样的人，你会放心重用信任他们吗？” 郭守孝面露不屑地摇了摇头。 由始至终他都搞错了一点，或者混淆了一个概念。 这不是争权夺利的问题，而是做人的问题。 权力场上。 你可以能力平庸，可以贪财好色，乃至徇私枉法。 但你绝对不能不忠。 相较于其他，上面往往更重视属下的忠诚。 “哼，反正你们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童威冷哼一声，如果自己赢了，还有谁会说自己是错的？ “回答我，策反你的人是谁。” 一直冷眼旁观的薛云终于开口道。 “你觉得我会说吗？反正无论如何我都已经必死无疑。” 童威表现得格外硬气。 “难道你连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不在乎了？” 薛云语气平静道。 “哈哈哈，我的父母早都死了，至于我的妻妾，当初为了攀附曹宽，我把她们都送给曹宽玩了不知多少遍，你觉得我会在乎她们吗？甚至我的儿女是不是我的种都不知道，杀了也就杀了，反正老子这辈子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这个世道他们往后活着都是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到一家老小，童威都笑得更加放肆。 “实属是狼心狗肺丧心病狂！” 郭守孝听后没忍住痛骂了一句。 “你清高，你了不起，如果你不是出身南沛郭家，像你这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的老狗只配让我踩在脚下。” 死到临头，无所畏惧的童威当场怼了回去。 明明背靠南沛郭家，却能让外调来的方融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要依靠薛云杀了方融洪览才成功夺权。 结果心胸狭小的他又驱离了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的薛云，完全没有容人之量。 童威为何会毫不犹豫地在薛云发动兵变的时候改换门庭。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郭守孝的无能！ 跟着这样无能的上司，往后如何能再进一步？ 指不定哪天多疑狭隘的郭守孝连他都突然撤换下罪了。 “你确定你什么都不肯说吗？你应该清楚，有些审讯手段是能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 薛云没有理会两人的互斥，仅仅只是声音更冷了一分。 这一分，仿佛周围的空气都降到冰点。 连带着郭守孝和童威都出于本能地闭上了嘴巴。 “……我不会说的。” 童威沉默了片刻，根本不敢与薛云对视。 “希望你能一直硬气下去。” 薛云点点头不再多言，旋即朝着周围的守卫挥了挥手，“带下去审讯吧，别让他轻易死了，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撬开他的嘴巴。” “是！” 守卫当即恭敬领命，动作粗暴地将童威带了下去。 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 童威忍不住挣扎回头看了眼薛云。 或许他也知道。 这是自己与他最后一次的见面，心里都不乏有些遗憾。 虽然出于心里的不服与失衡导致童威选择勾结戎人背叛了薛云。 但如果薛云选择重用了自己。 或许他便不会出卖对方。 因为薛云是他为数不多看好且敬畏的真正强者。 他相信，也愿意相信。 在薛云带领下，他们一定能击败戎人彻底扭转大局。 可惜—— 世上没有如果。 “他还真是嘴硬，老夫担保三天内他绝对熬不住三天便会全部交代出来。” 童威带走后，郭守孝的心情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他告诉自己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偏偏到头来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不同于心里有气的郭守孝，顺利找出解决掉叛徒的薛云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孰料他却低估了童威的硬气。 破罐子破摔的他哪怕死也要给他们添堵。 既然童威暗中与戎人有联系，只要他迟迟没有回来，势必会惊动其他戎人的细作。 比如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 未能在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抓捕，往后在想要抓到便难了。 “起码这暂时解决了薛主管的心结。” 郭守孝主动拿起茶壶给薛云斟茶道。 “或许吧。” 薛云点点头不再开口，而郭守孝也识趣地没有打搅。 两人便这样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或是欣赏庭院的花草，或是望天上云卷云舒。 “报！徐统领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守卫的出现打断了安静祥和的气氛。 “让他过来。” “是！” “都尉。” 很快，一身血腥味杀气腾腾的徐虎走了过来，“属性奉命包围了童威的住处，抓捕了他的亲信手下以及一家老小，其中有人负隅顽抗意图逃走，但都让我们给一一诛杀。” “审讯有结果了？” 薛云之前让徐虎抓捕童威的亲信手下审问，既然他现在回来了，明显说明已经有了结果。 “是！属下这便道来……” 徐虎没有废话，当即将审讯结果详细告诉了薛云。 童威的亲信手下不多，只有八个人。 其中有三个见势不妙想要逃跑遭到诛杀，一个畏罪自杀。 剩下四个没有反抗直接束手就擒。 根据他们的交代。 约莫半个月前。 童威便秘密召集自己的心腹亲信们，从最初的大吐苦水，再到试探他们的态度，最后表明戎人暗中找上了自己。 如果他愿意投靠戎人作为内应，将来东山郡都归于他统管，而他愿意将这份权力分享给他们。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绝大多数亲信手下愿意追随童威，至于反对乃至犹豫的人则让他们当场杀了。 这段时间里。 他们都在暗地里活动，主要是尽可能收买愿意追随童威的其他手下。 毕竟想要里应外合。 首先手里要有足够的人才能在关键时刻帮助戎人攻下东山府。 虽然童威手底下掌管着数百兵卒，问题是这些人到时候未必会听他的。 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把他杀了献给威望极大的薛云。 因此他们必须精挑细选出值得信任的人手。 经过他们的努力，这些天也只是收买了七八十个愿意追随童威的人，其中大多数还是东山府内游手好闲的无赖混混。 这些无赖混混往往没有正当稳定的收入。 从方融到郭守孝期间都曾宣布过戒严，而戒严期间无赖混混都无法像以往一样到处敲诈勒索，只能趁夜干掉小偷小摸来维持生计。 随着薛云兵变夺权，戒严解除。 无赖混混们本以为终于又能迎回原来的好日子。 谁知薛云对官吏大族不客气，对他们这些无赖混混更不客气。 凡是接到百姓举报，或者让巡逻士卒发现他们敲诈勒索，捣乱闹事。 初犯的话，先打个三十大板。 再犯，直接拉去充当苦役。 胆敢偷奸耍滑直接砍头震慑。 如此严酷的处罚让无赖混混吓得要死，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 城内百姓如此崇敬薛云的另一个原因便来自于此。 街面上没有了无赖混混，风气都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些无赖混混都恨薛云恨得要死。 但他们也只敢把恨意藏在心里，一旦传出去，他们相信心狠手辣的薛云绝对会宰了他们。 他可不管你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 当童威的亲信手下暗中收买招揽对付薛云的人后，这些无赖混混大半都畏于薛云选择了拒绝，可仍旧有不少无赖混混选择了加入。 可即便是拒绝，也没人向薛云及其手下举报。 可想而知这些无赖混混对薛云的态度。 除此之外。 问及他们有没有在童威住处发现什么陌生来人，又或者是联系策反童威的人。 其他三个表示没见过，只有一个表示童威府上疑似藏了个人。 但对方到底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便不得而知了。 徐虎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徐虎，他暗地里和徐虎的一个小妾有私通。 有次小妾养的猫走丢了，她和下人在府里一处偏僻的庭院厢房发现了猫，从而发现厢房里传来了异动。 本来还以为是府里进了小偷，连忙让人报给了童威。 结果童威来后却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并严厉警告小妾他们当作无事发生，谁敢透露出去别怪他杀了她们。 偏偏这个小妾没当回事，和童威亲信私通躺床上说闲话的时候便顺口说了出来。 “他说的偏僻厢房你们却查了么？” 薛云听后立刻问道。 “回都尉，我们去查过了，可惜却没在房里发现有人，但根据我们的观察，屋里确实有人住过一段时间的痕迹。” 徐虎连忙道。 “晚了一步么？”薛云轻轻蹙眉嘴里低喃道，“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别想逃了。” “徐虎！” “属下在。”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我给这个人从城里找出来。” “属下遵命！” 送走徐虎，薛云也没有继续在郭守孝的院子里逗留，转头便前往了西门城墙。 “戎人方面今天有什么动静么？” 来到西门，负责迎接他的依旧是周林。 卫超他们倒是没有来，据说是去其他城墙帮忙了。 “回禀都尉，今早戎人忽然有支千人左右的骑兵离开了大营，绕过东山府直奔东面去了。” 自从这支五千戎人的先锋兵临城下后，周林基本吃住都待在了西门城墙。 “奔东面去了？” 薛云望着城外戎人简陋不堪的临时大营。 一晚上的时间。 他们搭起了帐篷以及犹如摆设的木栅栏。 其中大多数戎人都在休息，不过战马武器都没有离身，似乎在随时在防备着薛云打开城门率军偷袭。 除了休息的戎人，其余戎人仍旧在收集木料，估计是为后续到来的戎人主力准备的。 “是的都尉，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离开的骑兵应该是奔着东面的县城村落去了。” 第104章 显露 这支戎人先锋大军估计在行军路上已经把携带的粮食吃得七七八八。 在后勤辎重部队到来前，他们必然需要自己解决补给的问题。 这种时候派出大量骑兵前往东山府以东的城镇村落，无疑是奔着抢劫去的。 毕竟其他地方早都让戎人霍霍了一遍。 别说粮食了，连人都未必能看到。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基本便是戎人入侵北境后的写照。 只是东山郡有薛云的关系，受到的摧残反而成为了北境最轻的地方。 “希望当地的豪强大户们能抗住这一轮戎人的侵袭。” 薛云自然知道这些戎人骑兵是干什么去的。 虽然他很难指望豪强大户们能抵挡住如狼似虎全副武装的戎人，但多少还是会希望他们能拼死反抗，尽量杀伤更多的戎人。 “都尉，你说我们要不要趁机出去截杀这支戎人骑兵？” 周林忽然小声提议。 自从上次得知城内有叛徒后，他说话做事都变得更为小心翼翼。 “你当城外的戎人是摆设么？”薛云摇了摇头道，“一旦戎人发现我们的意图势必会派兵救援，甚者可能落得两面夹击全军覆没的下场。” 前去抢劫的戎人骑兵看似数量不多，以薛云他们目前的兵力而言绝对能消灭对方。 问题在于。 他们能想到的，戎人会想不到？ 说不定这支派去抢劫的戎人骑兵还肩负着诱饵的任务，目的便是为了引诱薛云他们出城。 如果薛云他们死守东山府，这支戎人先锋大军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戎人是巴不得薛云他们能出城和自己野战。 “是属下草率了。” 周林听后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心里却还是有点不甘。 “可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戎人耀武扬威到处肆虐么？” “谁让我们目前的实力不及戎人，为了确保东山府的安危，死守不出也是无奈之举。” 难道薛云不想酣畅淋漓地与戎人大战一场？ 在此之前，他甚至数次忍不住想要率军伏击这支戎人先锋大军。 奈何最后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尽管他目前掌握着高达一万二的兵力，问题是这些士卒大多都是征召不久训练了不到一个月的新卒。 除了他们外，其余收编整改的不少老卒更是连血都没有见过。 正面战场上真正具备与戎人一战之力的士卒恐怕最多才两三千人。 至于戎人呢？ 他们可是覆灭了无数魏军，一路长驱直入攻陷了北境。 战斗力根本不是薛云麾下这群士卒能比拟的。 何况这支远道而来的戎人先锋大军各个都装备了魏军精良的武器甲胄，无异于如虎添翼。 所以薛云拿什么来打？ 即便他个人再勇武也扛不住千军万马。 唯有守城才能弥补彼此实力的差距。 “要是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就好了。” 周林握紧拳头捶打在城垛上，一脸愤愤地看着城外的戎人。 要是戎人没有这么快打来，而是拖到明年开春才进攻。 那么他们的实力都不会像现在一样弱小。 当初魏帝集结天下兵马大肆强征壮丁的时候。 比如徐虎都是训练了几个月才赶上了战场，哪里像他们征召来的士卒，训练不到一个月便赶上了城墙，随时都要准备与身经百战的戎人进行厮杀战斗。 或许戎人也是考虑到了年前年后攻打东山郡的难度，这才决定赶在入冬前拿下东山郡。 毕竟东山府内是有戎人细作的。 薛云他们招兵的事情肯定瞒不过戎人，所以戎人是不会给他继续壮大实力的机会。 “时不我待，但只要我们这次能守住东山府，那么往后戎人便再也无法奈何我们了。” 薛云拍了拍周林的肩膀宽慰了一句，同时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 “关于戎人安插在城内的叛徒已经让我给揪出来了。” “叛徒是谁？” 果然，周林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童威。” “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周林显得意外又不意外。 他们这些最早追随薛云的人自然不陌生童威这个人。 尤其对方曾经还在醉红楼给过薛云难堪，想令人忘记都难。 当然。 后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薛云兵变夺权的时候，童威果断背叛郭守孝选择站在了薛云这一边，并且还协助他们接管东山府的城防。 本以为对方能凭借此功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者地位都可能在他们之上。 熟料薛云整编完军队后直接剥离了他的兵权，人都不断边缘到了负责维护城内的治安秩序。 对此周林他们倒是能理解薛云的用意。 一来童威不像柳何周林他们一样值得薛云信任，二来是童威接连背叛过自己的上级，更加不可轻信重用。 但如果站在童威的角度，对于薛云的冷落无疑会心生怨恨。 明明他帮助了薛云兵变夺权，反过头来却一脚把自己踢走了。 说是卸磨杀驴都不为过。 所以他会暗中投靠戎人也不奇怪。 “没错，可惜策反联络他的戎人细作却跑了。” 薛云摇摇头。 “徐虎那边怎么回事，居然一直都抓不到人。” 周林皱了皱眉。 对于徐虎，他的评价是头脑简单，有点勇力，忠心耿耿。 像他这样的人只适合冲锋陷阵，不适合领兵作战。 当然，成为薛云的亲卫统领不乏为最好的选择。 奈何他的忠诚没问题，能力却太过一般。 “其实这也不怪徐虎，而是这次潜入城内的戎人细作非同寻常，对方明显比我们都要熟悉东山府。” 薛云倒是为徐虎辩解了一句。 他比谁都清楚农夫出身的徐虎能力平平，除了一把子力气外便是对他唯命是从特别忠心。 但徐虎没什么能力，不代表他手下没有能力。 事实上能成为薛云亲卫的人都是从军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人才。 恰好他们能弥补上徐虎的缺陷。 加之徐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是个能听劝的人。 所以他给薛云办事的时候基本不会出什么漏子。 “原来如此，是属下错怪徐虎了。” 即便不给徐虎面子，周林都要给薛云面子。 如果戎人细作比他们都了解东山府，大概率是东山府本地人，想要查找出来确实不容易。 “有情况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先去其他地方了。” 直面戎人大军的西门城墙确实重要，但其他城墙同样也重要。 要知道发起攻城的时候，攻城方可不会只盯着一面城墙进攻。 离开西门城墙，薛云便前往了其他城墙巡视，查看他们的备战情况。 走了一大圈下来。 等薛云回到府里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草草吃完晚饭后他便回房休息。 为了不久到来的大战，他必须开始养精蓄锐。 否则到时候恐怕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翌日醒来。 在院子活动完身子，吃完早饭，在书房里又学习了半个时辰。 正当薛云准备出门前往衙门找柳何的时候，一个守卫连忙赶来禀报，“大人，童威那边的审讯有结果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他多少能坚持上三天以上呢。” 薛云颇感意外，昨天童威表现得可是相当硬气。 没想到一天都没能撑下来，也不知道下面的人到底给他上了什么酷刑。 “那是牢里的一个老狱卒手段了得，即便属下见了他的手段都感到寒毛直竖。” 守卫没有邀功，反而推给了一个老狱卒。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都不禁打了个激灵，坚毅的眼神里都闪过一抹惧意。 “这倒是个人才，你们可要跟对方好好学学。” 能让守卫都感到可怕的手段，想来都知道老狱卒干了什么。 薛云不在乎残忍不残忍，刑讯逼问哪有不残忍的。 “是！” “仔细和我说说童威交代了什么吧。” “属下这便一一道来……” 约莫一个月前。 童威前往醉红楼喝闷酒的时候，有个神秘男子找上了自己。 对方约莫三十上下，看起来各方面都平平无奇，属于丢进人堆里便找不到的那种。 来人非常直接，上来便告诉童威想不想要取代薛云成为东山郡新的主人。 换作以往。 童威可能会非常警惕。 可当时他喝了不少酒，而薛云的冷落更是让他心中充满了愤恨。 结果在对方的刻意引导下可谓是一拍即合。 神秘男子自称姓卢，出身于东山府三大家之一的卢家，但具体名字却没有告诉童威。 尽管三大家遭到了薛云的血洗，可童威到底是知晓三大家的底蕴与厉害，干脆便称他为卢公子。 卢公子告诉童威，他如今正在为戎人服务，冒险来到东山府便是为了帮助戎人解决薛云这个心腹大患，同时也是给家族报仇雪恨。 如果童威愿意投靠戎人，未来伺机帮助戎人拿下东山府，那么他都能取代薛云成为东山郡的新主人。 童威表示，虽然他现在负责着东山府的治安秩序，可实际上手底下却没多少人。 想要配合戎人里应外合拿下东山府却非常困难。 但卢公子表示人不是问题，他可以去暗中收买，甚至收买的钱财都能由他们提供。 同时他还告诉童威，东山府内还有不少仍旧听命于他们三大家的人，到时候也能配合童威。 出于对薛云的愤恨，感到事情大有可为的童威还是决定考虑几天再给对方答复。 卢公子似乎不怕童威出卖自己，又或者是太了解童威这个人，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而童威经过再三考虑，终于做出了投靠戎人的决定。 卢公子行事非常谨慎，向来神出鬼没。 为了能随时保持联系，童威便清出了府里一处偏僻的厢房给对方。 只是卢公子大多时候都是早上在屋里，其他时候很少回来。 由于有了童威的投靠，卢公子都能借助他往城内塞更多自己人。 比如之前行刺薛云的三个刺客。 正常情况下。 守城士卒往往会严格盘查这些外乡人，可有了童威出面，他们都能轻易混入城里。 根据童威的描述。 守卫找人画下了卢公子画像，如今画像也在守卫讲述的时候交给了薛云。 “不出意外的话，这人是伪装过的，实际上并不长这个样子。” 薛云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虽然画像画得一般，但还是能辨认出大概的模样。 只是画像里的人太过稀疏平常，以对方的谨慎程度，不可能轻易在童威面前暴露真容。 万一童威拿他当投名状垫脚石卖给了薛云。 所谓的卢公子都难以在东山府待下去了。 “大人高见，童威也说过，卢公子眉眼脸颊都有修饰过的痕迹，应该是经过了伪装。” 守卫连忙恭维了一句。 “虽说如此，这个画像倒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城内肯定有百姓见过顶着这张脸的卢公子。” 薛云最后看了眼画像便还给了守卫，“童威还交代了其他的么？尤其是关于卢公子的事情。” “童威说自己私底下曾派人跟踪过卢公子，但卢公子具备非常强的反跟踪能力，往往跟了一段路便找不到人了，连续跟了几次无果，他便再也没有派人跟踪，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童威说连续跟踪下，他的人发现卢公子都在去往同一个方向，为此他拿地图想了很久，最后猜测卢公子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醉红楼，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童威的意思是，他怀疑卢公子便藏身在醉红楼？” 薛云精神一震，总算是有了收获。 “是的。” “他怀疑的依据是什么？”薛云追问。 “因为他曾听过一个传言，醉红楼背后的靠山据说便是三大家。” “嗯？还有这回事？” 薛云闻言一怔，难怪童威会怀疑醉红楼便是卢公子的藏身之所。 “在此等候，我去求证一下。” 丢下这句话后，薛云便直奔软禁郭守孝的院子。 要说对醉红楼的了解，一直在东山府当郡丞的郭守孝肯定非常清楚醉红楼的底细。 “郭郡丞，我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醉红楼曾经背后的靠山是否三大家？” 来到院子，恰好遇到正准备用早膳的郭守孝。 而薛云上来便开门见山。 “没错，醉红楼背后曾经的靠山确实是三大家，并且府里深居要职的官吏在其中都有份子。” 第105章 长明 作为东山府最大最有名气的青楼，醉红楼能屹立至今并非没有理由。 事实上在很早之前，薛云便知道醉红楼这样顶级的风月场所肯定来头不小。 但没想到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会如此复杂。 不止是三大家，连带着东山府上下官吏都有掺和。 “你知道醉红楼如今是什么情况么？三大家覆灭后，又是谁接手了醉红楼？” 薛云在解决掉三大家后，连带着东山府官吏都清洗了一波。 偏偏醉红楼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样，依旧和以往照常经营。 “据老夫所知，醉红楼背后的靠山三大家以及部分官吏都让薛主管清除后，醉红楼曾经短暂歇业过一段时间，后来重新开门营业后，传闻是柳莺莺柳大家接手了醉红楼。” 郭守孝遭到薛云软禁之后，不代表他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尤其他的侄女郭雨禾时不时都会来探望他，彼此私底下肯定会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流。 受到戎人屠戮的南沛郭家确实落魄了不假。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再落魄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比拟的。 比如东山府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往往都能知道更多的内情。 “柳莺莺柳大家？” 薛云皱了皱眉，他自然记得当初郭守孝邀请自己前往醉红楼赴宴的时候。 前来跳舞陪侍的人便是这位柳大家。 且不提对方的舞艺，单单是姿色便足够耀眼夺目。 问题在于。 哪怕柳莺莺冠上了所谓大家的名号，说到底还是个以色娱人的艺妓。 而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根本没有资格能接手醉红楼。 “她又是什么来头？” 薛云心里清楚，既然她能接手醉红楼，意味着她的身份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说实话，老夫也不知道柳大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老夫只知道她是三大家捧起来的摇钱树，看在这层面子上，所以基本没人敢对柳大家乱来。” 郭守孝轻叹口气，他确实不知道柳莺莺的来头。 何况柳莺莺不过是个艺妓，身为郡丞的犯不着去专门调查对方的底细。 万一因此得罪三大家便划不来了。 “也就是说，她是三大家的人？”薛云若有所思道。 “表面上确实如此。” 郭守孝点头道。 “我知道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薛云丢下这句话便雷厉风行地离开了院子。 想要知道柳莺莺的具体来头，直接上门询问便好了。 “徐虎！” 出了院子，薛云便立马唤来了徐虎。 “不知都尉有何吩咐？” 徐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现在，立刻带兵给我把醉红楼给围了，连只苍蝇都不准放跑！” 薛云当即下令。 “属下遵命！” 徐虎二话不说便下去召集兵马。 没过多久。 一支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骑兵火速赶往了醉红楼。 戒严期间。 冷清的街道上基本看不到什么行人，沿街的店铺大多都门窗紧闭。 反倒是醉红楼这样的风月场所依旧在正常营业。 随着戎人再次打来，最为惶恐的莫过于大户人家。 一旦东山府陷落，那么大户人家毕生积累的财富都会化为乌有。 无论是舒缓压力，还是自暴自弃。 总会有人前往醉红楼醉生梦死肆意宣泄一番。 通常消费得起醉红楼的往往都出身于大户人家。 对此薛云并没有阻止，底下的民众总需要一些宣泄压力的渠道。 最重要的是醉红楼又不是不交税。 醉红楼赚得多，缴纳给薛云的赋税愈多。 醉红楼白天是不营业的。 但徐虎率领着大量骑兵到来后，引发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原本门窗紧闭看不到一个人的醉红楼。 “围了。” 徐虎第一时间便下令团团包围了醉红楼。 “军爷，不知醉红楼犯了什么错惹得军爷如此兴师动众……” 骑兵们包围醉红楼的时候，醉红楼的大门都忽然打开，紧接着便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小心翼翼地走来询问道。 “所有人都给我在楼里老实待着别动，否则休怪我们刀下无情。” 徐虎面无表情地看了老鸨一眼厉声警告道。 “是！” 老鸨吓得连忙退回了楼里，也没敢再继续多问。 能在醉红楼当老鸨都非常有眼力见，一看徐虎他们的架势就知道醉红楼惹到了不能惹的麻烦。 而且对于东山府内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老鸨都是知道的。 比如徐虎不认识老鸨，但老鸨却认识徐虎，知道他是薛云的亲卫统领。 既然是他领兵前来包围了醉红楼，意味着这绝对是薛云下的命令。 如今谁不知道薛云才是东山府真正的主人。 胆敢得罪薛云，看看三大家以及那些贪官污吏的下场就知道了。 这位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半晌。 薛云终于姗姗来迟。 “都尉，我们的人已经重重包围了醉红楼，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徐虎连忙上前禀报。 “带一队人马和我进去。” 身披甲胄的薛云吩咐了一句，旋即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醉红楼敞开的大门。 “大人饶命……” 一进门。 薛云便看到楼内大堂里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有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半身就一件亵衣或者肚兜。 “柳莺莺在哪里？” 薛云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在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男女后，没有发现柳莺莺的他顿时蹙眉问了句。 “回大人，莺莺小姐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鸨肯定会让人去通知柳莺莺。 听到薛云询问柳莺莺的下落，怕得要死的老鸨赶紧回答道。 “还请恕奴家来晚一步。” 老鸨话音刚落，柳莺莺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便传到了耳边。 旋即便看到她从远处款款走来，一如既往地清丽脱俗。 “其他人退下，我需要单独和柳莺莺说点事情。” 薛云看到柳莺莺主动现身后，旋即毫不犹豫地朝着周围的男女道。 “是！” “小的这就走。” “奴家告退。” 话一出口，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大堂。 “坐。” 随意挑了个桌椅，薛云大马金刀地坐下后，指着对面的座位道。 柳莺莺笑靥如花地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显得格外优雅从容。 “卢家的人在楼里？” 薛云根本没有和她废话，上来便询问卢公子的下落。 “是！” 柳莺莺闻言毫不迟疑地点头回答道。 “他在哪里？” 薛云看向柳莺莺的眼神都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在我的闺房里，如今人已经被我迷晕了，大人大可派人去捉拿。” 柳莺莺依旧不慌不忙道。 “徐虎。” 薛云直接朝徐虎挥了挥手示意。 徐虎二话不说，领人便直奔柳莺莺的闺房。 他不知道柳莺莺的闺房在哪里，但随便抓个楼里的人就知道了。 “你似乎知道我的来意。” 趁着徐虎去抓人之际，薛云都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柳莺莺一眼。 也不知道是否经常和大人物打交道的关系，又或者是自己不知道的其他原因。 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像其他人，根本没有半点畏惧，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当然，能让薛大人一大早如此兴师动众派兵包围醉红楼，想来也知道是与卢家的人有关。” 柳莺莺浅浅一笑。 “你应该知道包庇窝藏他的后果。” 薛云目光一冷。 “莺莺愿意承担后果。” 柳莺莺也没有狡辩之类的，相当干脆大气道。 “都尉，人带来了。” 这时候，耳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看到徐虎拖着一个陌生男人来到了薛云面前。 “确实是他，先带下去吧，到时候好好审讯一番。” 薛云扫了对方一眼，确认他完全符合童威在画像里的描述。 等到徐虎带人离开，大堂里都只剩下了薛云和柳莺莺两个人。 “你又是什么人？” 薛云盯视着坦然自若的柳莺莺，总觉得这女人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她的印象。 “奴家来自长明教，不知薛大人可曾听过？” 柳莺莺笑盈盈道。 “长明教？这是什么教派组织？” 薛云皱了皱眉。 “原来薛大人并不知道长明教，也是，北境和南方不同，不知长明教也正常。” 柳莺莺皱了皱好看的秀眉，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句，很快便简单解释起来。 长明教是一个广泛分布在大魏南方的教派，而教派的信徒无数，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都有长明教的信徒。 早年间长明教便曾派人前往北境传道布教，结果遇到了想要打通南方贸易网的三大家。 彼此可谓一拍即合。 三大家帮助长明教布教，而长明教帮三大家开拓南方的贸易。 比如北境的马匹皮毛药材等等，运到南方往往都能大赚一笔。 为了维持彼此的关系。 派来传教的人都开始常驻北境。 其中柳莺莺便是传教人培养出来接替人。 为了掩人耳目，又能接触到更多达官显贵。 所以柳莺莺才会化身为醉红楼的艺妓。 她在薛云面前充满底气的原因便是背后有着势力强大的长明教。 可惜—— 自从戎人入侵北境后，柳莺莺与南面的长明教都断了联系，甚至想逃都逃不掉，只能被迫留守在东山府。 孰料薛云兵变夺权后直接覆灭了三大家，专门负责与三大家联系的柳莺莺人都麻了。 失去了合作对象，意味着柳莺莺都需要重新寻找新的合作对象。 谁知三大家的人后来又找上了自己，得知他们准备配合戎人拿下东山府。 柳莺莺都答应给他们提供掩护。 令人失望的是她高估了这帮人的能力，连戎人主力大军还没到，他们的人反倒让薛云给剪除得七七八八。 意识到继续合作下去极有可能拖累自己后，当徐虎率兵包围醉红楼的时候，柳莺莺果断卖了对方企图将功赎罪。 “你倒是好算计，不过真当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大致了解情况的薛云看向柳莺莺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奴家自然知道得罪大人的后果，但留着奴家性命反倒能给大人带来更大的好处。” 柳莺莺可不觉得薛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也从不怀疑激怒薛云的话，对方绝对敢一刀杀了自己。 她不过是在赌。 赌薛云不会杀自己。 “好处？你是想代表长明教与我合作？” 薛云一听便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没错。”柳莺莺神情郑重道。 “眼下北境都已经落在戎人之手，要说合作的话，恐怕戎人更值得你们长明教合作吧？” 薛云顿时冷笑一声。 长明教能和三大家合作，说明长明教肯定知道三大家与戎人暗中有勾结往来。 三大家没了，那么转头与戎人合作也未必不可。 而他如今困守东山府，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柳莺莺打算代表长明教与自己合作，怎么看都像是她意图保命的说辞。 “因为相较于戎人，奴家更看好薛大人。” 柳莺莺一脸认真地表示，“甚至奴家认为薛大人都能成为未来的北境之主。” “北境之主？啧啧，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薛云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到柳莺莺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同时伸出蒲扇大的手轻轻落在了对方修长白皙的脖颈。 这一下使得柳莺莺瞬间汗毛直立，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他要杀了我！ “薛大人，奴家相信只要薛大人能击败戎人，势必能扭转北境的大局，从而一步步将戎人给逐出北境，到时候薛大人便是当之无愧的北境之主……” 柳莺莺强行保持着冷静，可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还有呢？” 薛云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白嫩细腻的脖颈肌肤，仿佛下一刻随时都能扭断这脆弱不堪的美好之物。 “薛大人，奴家知道薛大人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是薛大人不相信自己能击败戎人么？” 柳莺莺急忙道。 “我当然相信我能击败戎人，我只是单纯的不相信你而已。” 薛云粗糙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脖子，开始慢慢收紧。 “薛大人，别杀奴家，奴家知错了，真的错了……” 慢慢收紧的大手让柳莺莺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来自死亡的威胁终于让她再也无法保持镇静，整个人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崩溃。 “你不是知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第106章 戎至 长明教给了柳莺莺直面薛云的底气。 但她忘了这里是北境，这里是东山府。 薛云连攻陷北境的戎人都丝毫无惧，更何况是鞭长莫及的长明教。 换而言之。 杀死柳莺莺对于薛云没有任何压力可言。 公然窝藏包庇意图对自己不利的三大家余孽还敢在他面前自以为是。 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同钢钳的大手眼看便要扭断柳莺莺修长白皙的脖子。 忽然。 薛云的大手一松，柳莺莺都瞬间抽干了力气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大口呼吸。 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早已涕泗横流，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优雅端庄。 而她的脖颈处明显能看到一道暗红的大手印子。 “知道我什么没有杀你吗？” 薛云蹲下身子，伸手掰过她的脸蛋，神情冷酷地看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柳莺莺。 “奴家不知……”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柳莺莺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眼里满是恐惧地看着薛云。 “回头转告给长明教，因为你们的关系差点让我陷入水火之中，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交代的话……” 说到这里，薛云没再说下去，而是起身离开了醉红楼。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一个柳莺莺还不值得他大动肝火，她背后的长明教才是始作俑者。 “都尉，不需要抓了她吗？” 看到薛云独自走出来后，徐虎连忙迎上前低声问了句。 “不必，留着她更有用，走吧。” 薛云挥了挥手，很快骑上马带着包围醉红楼的骑兵们离开了这里。 不为其他。 留着柳莺莺等于留着醉红楼，留着醉红楼自然是为了赋税。 要知道养兵的花销是非常大的。 为何薛云宣布征召士兵的时候会有无数百姓前来报名。 还不是因为他给予了士卒超规格的待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士卒们凭什么对你忠心？凭什么给你卖命？ 说到底无非是薛云给予了他们足够丰厚的利益！ 毕竟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对于大多数出身底层愚昧无知的士卒而言、 讲道理是没用的，唯有撒钱是最实用的。 如果不是抄了三大家，又接连攫取了地方豪强大户积累的财富。 薛云都未必能养得起这么多士卒。 但钱财总有花完的时候，他不能总靠抄家打土豪来获取钱财。 那么他势必要懂得如何开源节流。 正如薛云会允许醉红楼在戒严期间都营业一样。 凡是能来醉红楼消费的无一不是城内的有钱人。 而普通百姓能有多少油水？ 离开醉红楼。 薛云没有回府上，而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前去寻找了柳何。 如今柳何虽然调去了后勤处，可依然还负责着情报工作。 毕竟情报队伍是柳何亲手搭建起来的，大战来临之际贸然换人无疑是大忌。 他找上柳何便是想要了解更多戎人方面的动向。 可惜。 据柳何交代，斥候已经很久没有传回消息。 要么是让戎人斥候发现不幸战死，要么是有消息也传递不进来。 这不免让薛云有些失望而归。 “都尉，从醉红楼抓来的家伙死了。” 更坏的消息是薛云回到府上不久，徐虎便告知他卢公子死了。 “他怎么死了？” “他后牙槽藏了毒丸，醒来不久便直接服毒自尽了。” 徐虎也没想到对方嘴里会藏着毒药，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果决，说自杀便自杀。 “这是死士啊……” 薛云轻轻蹙了下眉，下意识想到了一种人。 为了避免暴露身上的秘密，唯有死士会特意藏毒用来自杀。 “死士？” 徐虎不明所以，出身农夫的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死士。 “没什么，最近由你暂时接手童威的职责，然后给我把城里盯紧了，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物立刻抓捕审问。” 薛云想了想，非常时期必须动用非常手段。 如今东山府内肯定还有隐藏极深的戎人细作，为了避免这些戎人细作到时候添乱。 宁可抓错也不可放过。 “是，不过属下走了，到时候谁来负责都尉的护卫工作。” 如果可以的话，徐虎并不想离开薛云。 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留在薛云身边当个亲卫统领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你推荐个人吧，别想太多，打完这场仗我便会重新调你回来。” 薛云自然知道徐虎心里的想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属下遵命。” 得知自己还能回来，徐虎也没了其他顾虑。 思索片刻，他便推荐了一个手下给薛云。 对方名叫崔建德，一个黝黑壮实的汉子。 早在薛云带着东山府难民们前往蛇颈关的时候，对方便跟着一起，后来直接投奔他们成为了军队里的一员。 崔建德孔武有力，脑子活泛。 当薛云挑选亲卫的时候，崔建德自然加入了其中，并且分配到了徐虎麾下，很快便脱颖而出赢得了徐虎的信任与看重。 按照他的话来说。 崔建德是个比他有能力的人，不管做人还是做事方面都比他强上很多。 “你就是崔建德？” 随着徐虎将崔建德带到自己面前，薛云总觉得对方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回大人，俺便是崔建德。” 崔建德一脸憨厚老实道。 “从今天开始你便暂时留在我身边负责护卫事宜，好了，下去吧。” 薛云仔细打量完对方，也没有太过纠结便让他和徐虎下去了。 …… “徐统领，您说薛大人是不是不喜欢俺啊？” 离开之后，或许是薛云的态度过于冷淡，以至于崔建德心里都有些忐忑，忍不住低声询问起徐虎。 “放心吧老崔，都尉平常都这样，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你，又何必把你留下来呢。” 徐虎和崔建德的关系相当不错，对待自己的手下基本没什么架子。 “或许这是看在徐统领的面子上呢？” 崔建德可是非常了解徐虎和薛云的关系。 当初两人从坠星峡谷一路逃亡，期间徐虎还有过拼死背着薛云逃避戎人追杀的经历。 所以哪怕徐虎没什么能力，照样能成为薛云最信任的手下。 不过这些都不是崔建德打听来的，而是徐虎和他们私底下喝酒经常吹嘘的。 “别胡思乱想了，只要以后好好跟在都尉身边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徐虎大大咧咧道。 “好吧，徐统领晚上有时间吗？为了感谢您我想请你喝个酒。” 崔建德干脆不再多言，转而便打算好好感谢对方的推荐。 要知道徐虎亲近的手下不止一个，不推荐别人，反而推荐自己。 如此大恩说什么都要报答。 任谁都清楚。 跟在薛云身边表现出彩的话都能受到提拔重用。 毕竟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都当个冲锋陷阵的小兵。 “算了，下次吧，都尉交代的事情可不能有半点马虎，等我熟悉了那边，打完这场仗我们在好好聚一下吧。” 徐虎毫不犹豫便婉拒了崔建德的心意。 在他心里，天大地大，薛云最大。 所以他是不可能耽误薛云安排的正事。 “好吧，如果徐统领有需要的话，到时候随时喊俺一声即可。” 崔建德有些失落，但也表示理解。 “那我们有机会再见了。” 徐虎拍了拍崔建德，然后便离开了府邸前往衙门报道。 …… 接下来的日子里。 没有了卢公子暗中作祟，东山府都有些风平浪静。 但明眼人心里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罢了。 城外驻扎的戎人同样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从外出劫掠回来的戎人骑兵可以知道。 他们收获不小，自身损失都能忽略不计。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豪强大户遭了难。 “都尉，快看，戎人主力大军来了。” 这天上午。 薛云和往常一样来到了西门城墙巡视。 不同以往的是他知道戎人的主力大军可能今天便会抵达。 果不其然。 来到西门城墙不久，远方的地平线上都出现了一道道黑影。 跟随在薛云身边的周林看到后立刻忍不住说了句。 “我看到了。” 跟在薛云身边的不止周林，还有崔建德与卫超两人。 卫超是提前收到消息知道戎人主力大军可能会抵达，所以才赶来跟着薛云查看情况。 戎人主力的到来同样惊动了城外驻扎的戎人。 他们纷纷衣甲齐整地骑上战马，一面警惕着东山府，一面准备迎接大军的到来。 随着浮现的黑影愈多，远方已经能看到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的戎人大军。 光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戎人大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汹涌之势。 “好多的戎人……” 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庞大的戎人大军，崔建德都不由心神震颤。 “卫校尉，你看那边，是不是幽都府的降卒组成的军队？” 一直在认真观察着戎人大军的薛云忽然指向了远处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 相较于趾高气扬的戎人，这支军队反倒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连带着身上的装备都相对简陋，不少士卒连盔甲都没有，手里的武器都是普通的刀剑长矛。 “是他们没错。” 卫超看到这支军队后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他何止是认识，甚至曾经还跟着他们一道并肩作战过。 虽然他能理解他们最后会选择投降戎人，但不代表他能接受！ “据我所知，一旦戎人开始攻城，我们首先便要面对这些降卒。” 薛云可没有忘记城内还有吕望派来秘密联系自己的吕丰。 这段时间吕丰非常低调。 平日里的吃喝拉撒都在客栈里解决，基本没有出过客栈的大门。 只是耐心等待着薛云的召唤与决定。 “戎人这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甚至想借着我们之手来解决这些降卒！” 卫超闻言顿时又惊又怒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人是不可能相信魏人的，正如我们不会相信戎人一样。” 薛云倒是神情平静道，“何况这么多降卒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食，戎人是不可能一直养着这些累赘。” “可恶！” 卫超用力捶打了一下墙垛愤愤道，“这帮家伙，当初不如跟随我父亲战死也好过现在！” “为了活命，他们能投降戎人，为了活命，他们同样会奋力攻打我们。” 薛云摇了摇头。 这些魏军降卒确实是炮灰不假，可他们的战斗力也不能小觑。 不管怎么说。 他们到底是在幽都府坚守了如此之久，这也证明了他们的战斗力其实并不逊于戎人。 奈何因为断粮的关系，即便他们想支撑也支撑不下去了。 “是啊，在我看来，其实他们比戎人还要危险！” 卫超脸色异常难看道。 这些降卒可都来自神捷龙骧两军，即便他们的待遇远不如神武军，可好歹也是京城禁军。 论及战斗力，指挥得当的情况下完全能不下于神武军。 吃饱喝足兵甲精良的情况下。 一万人的神捷龙骧军甚至能在战场上正面击败数量更多的戎人。 所以他才会说他们比戎人还要危险。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的装备不太行，看样子应该是戎人故意防着他们，才会给他们这些破铜烂铁。” 不止如此，这些降卒的军心士气也不太行。 但到时候为了活命，薛云知道他们还是会拼死攻打东山府。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攻不下东山府，他们只会越死越多，直至死完为止。 “就算是破铜烂铁也是能杀人的，薛主管，我希望能容许我到时候能领兵参与到守城之中，因为我想给他们最后一个痛快。” 卫超忽然神情郑重地向薛云请求道。 “我会从后备队划拨给你一千人，如同赵二牛钱大勇一样随时支援最危险的墙头。” 薛云点头同意了下来。 有卫超亲自领兵抵抗降卒们的进攻，这无疑能沉重打击降卒的军心士气。 何况吕望说过，只要他能让降卒损失惨重，他便有办法让这支降卒倒戈。 且不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如果降卒们看到卫超后还真有倒戈的可能。 身为卫宣之子，成功突围生还下来的卫超现在就是一面旗帜。 一面让所有降卒看到希望的旗帜。 第107章 战始 戎人主力大军来到东山府五里之外便停了下来。 随后对方便在薛云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开始安营扎寨。 当然。 负责安营扎寨的无疑是魏军降卒。 至于其他戎人不仅没有帮忙，还会毫不留情地训斥催促这帮降卒动作快一点。 有些地位较高的戎人甚至会直接拿鞭子抽打他们。 简直是完全没把他们当人看。 “这帮家伙……” 看到这一幕的卫超咬牙切齿地说了句。 只是不知道说的是戎人残暴不仁，还是愤恨这群降卒逆来顺受。 眼看连绵起伏的帐篷开始搭起，戎人大军里都忽然走出了一支上百人的兵马，朝着东山府的方向便慢悠悠走来。 或许是受到提醒的关系，深知薛云箭术高超的他们不敢太过靠近东山府。 约莫八百米之外。 这群戎人顿时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个戎人骑兵手里拿着面大盾便护佑在了十来个人面前。 一看就知道是戎人内部的贵人首领前来查探军情。 他们年纪有大有小，身上穿戴的袍服甲胄都相对艳丽，这在灰扑扑的戎人骑兵里都显得格外显眼。 彼此朝着东山府的城墙上指指点点，不断交头接耳。 奈何距离太远，薛云他们也听不到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 这十来个戎人贵人便在其余骑兵的护卫下朝着其他城墙的方向行去。 估计是在评估四面城墙何处的防御最为薄弱。 “卫校尉，当初戎人大军包围幽都府的时候，他们也这样派人近距离侦查过吗？” 随着这支兵马渐渐消失在视线，薛云不禁扭头询问起了卫超。 “印象里有过几次，据我观察，这些人要么是小部族的头领，要么是来自大部族的千夫长，而他们显然是这支戎人大军的掌控者。” 卫超都不知道和戎人打过多少次交道，自然比常人要了解戎人的情况。 为了方便薛云理解，他还特意解释说明了一番。 “戎人和大魏的军制不一样，在草原上小部族往往会依附大部族才能得以生存，不打仗的时候，小部族会在大部族划分的草场定居生活，基本互不干涉，若是小部族与其他部族因水源草场发生冲突，大部族都会介入主持公道。 可一旦大部族打仗，依附的小部族首领都要率领族内青壮前去助阵，倘若胆敢不来，事后大部族都会吞并消灭对方。 草原上有十三个大部族，为了争夺水源草场以及女人，这些大部族间经常会大打出手，可一旦遇到强大的外敌入侵，这些大部族都会组成松散的联盟一致对外。 只是打仗的时候，各大部族都是率领各自部族的兵马，其他部族无权也无法干涉。 正如现在一样，为何戎人拖了这么久才派人来征讨东山郡，无非是各大部族都不想平白消耗自身的实力。 哪怕最后派出了这支各部族联军，彼此都互不统属，不管干什么都需要这些头领千夫长共同商议出结果。” “原来如此。” 不同的环境会塑造不同的制度。 在薛云看来，可能会觉得戎人太过松散难以成事。 但对于戎人而言可能早已习惯了这套制度。 “不过这些年来难道没有人统一过草原吗？” 薛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当然有啊，往前数一千年，草原上不乏出现过两三个枭雄统一整合了草原诸部，偏偏对方死后，草原诸部往往都会陷入内乱，基本过个三五十年，草原又会变成以往诸族对立的分裂状况。” 将门世家出身的卫超是读过史书的。 毕竟史书上记载了无数经典的战例，从中都能学到不少有用的知识。 比如大魏建立之前。 草原上便存在过一个短暂的统一政权。 当时戎人还不叫戎人，而是称呼为狄人。 前朝末期，短暂统一草原的狄人兵锋之盛，南下打草谷的军队都一度威胁到中原地区。 如今的北境更是囊括在狄人的版图之下。 结果大魏建立后，狄人首领一死，为了争夺首领之位，老首领下面的三个儿子直接爆发了内战。 然而这场大战却没有赢家，老首领的三个儿子一个战死，一个死于其他部族背刺，一个暴病而亡。 最终草原又再次分裂逐渐形成了如今十三大部族分割草原的局面。 所以凡是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 草原诸部强盛的时候，中原朝廷都往往难以抗衡，甚至会出现求和割地赔款的情况。 但中原朝廷强盛的时候同样会死死压制着草原诸部。 从时间上来看。 中原朝廷对于草原一直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往往只有草原统一的时候才能对中原造成的威胁。 偏偏草原往往难以维续自身的统一局面，兴盛个几十年便彻底陷入衰落。 而中原朝廷存续稳定的时间则比较长，少则五十年，多则两三百年。 这期间草原诸部都会依附中原朝廷，凡是胆敢作乱劫掠边境。 通常中原朝廷都不用动手，一发诏书下去，立刻有其他草原部族争抢着代劳。 因为帮助中原朝廷打击叛乱部族不仅能获得大量草场奴隶，还能得到来自中原朝廷的丰厚赏赐。 换了哪个草原部族都恨不得给中原朝廷当狗。 可惜—— 中原朝廷总会有走下坡路的时候。 一旦国力衰弱，草原部族都会不再把中原朝廷当回事，从此开始频繁犯边劫掠。 卫超曾经听自己父亲卫宣说过。 为何陛下要执意率领大军亲征北戎。 无非是延续了数百年的大魏早已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或许过了几十年大魏都要亡了。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励精图治想要改革的魏帝发现他的政令推下去后，非但没有止住大魏的颓势，反而让大魏内部都变得更加动荡。 所以魏帝才会决定亲征北戎，打算到时候携大胜戎人之威强行掀起变革。 孰料就在他快胜利的时候。 国内传来了楚王谋反作乱的消息。 这是巧合吗？ 至少卫宣告诉卫超，这绝对不是巧合。 尤其是大军秘密撤离的时候。 本来都溃不成军的北戎却忽然重新集结，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魏军都崩溃瓦解以全军覆没告终。 毫无疑问。 当时的情况下，有人走漏了风声，甚至是故意给戎人方面通风报信了。 当然。 这些都仅仅是卫宣的猜测。 “怪不得有不少人都不看好戎人。” 得知草原即便建立统一政权都难以持久后，薛云脑海里都闪过了一个个人。 不是他们有多相信朝廷，相信魏帝，而是他们相信历史。 北境让戎人占据了又如何？ 反正历史已经告诉他们，占据往往都是一时的，中原朝廷迟早会驱逐戎人回到草原。 但不看好归不看好。 戎人在攻下幽都府后，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北境都会处在戎人的占领下。 大多数人无法坚持到中原重新恢复北境的那天，只能选择兵锋暂时最为强盛的北戎。 “而且也不看好朝廷……” 这句话卫超只是在心里默念，并没有直接说出口。 大军覆没，陛下失踪，楚王谋反，朝廷动荡无力出兵援救…… 种种因素加起来。 让人如何能看好朝廷？ 虽然卫超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大逆不道，可现实便摆在眼前，他总不能把脑袋埋到沙子里当作视而不见吧？ “周林，守好城池，有情况记得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 薛云在城墙边上观察了许久。 在攻城器械打造完成前，他可以确定戎人暂时不会发动进攻。 继续留在城头上也没太多的意义。 所以在交代了周林一声，他便转身离开前往了其他地方。 大战在即。 东山府内部的气氛都变得格外沉重压抑。 冷清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人影，沿街的店铺都全部关闭。 愈是这种时候，愈是要小心防范。 “都尉，不久前醉红楼派人过来问我，这段时间醉红楼需要关门歇业吗？” 当薛云找到徐虎了解完这些天的工作情况后，徐虎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原因是什么？” 莫非是柳莺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薛云心里如此想到。 “醉红楼派来的人说，最近几天来楼里的客人都愈来愈多，生意愈发红火，所以楼里担心眼下正值关键时期，是否有些不太合适了？” 徐虎连忙说道。 “没事，让他们接着奏乐接着舞，只要不打扰影响到普通百姓即可。” 薛云顿时恍然，原来是生意太好让醉红楼感到惴惴不安了。 前线在艰苦奋战，后方在花红酒绿。 这确实容易动摇军心士气。 但他更在乎掏空城内有钱人口袋里最后一枚硬币，然后拿这些钱财来提高麾下士卒们的待遇。 这其实算双赢。 有钱人享受了醉生梦死的快乐，士卒们也能从中获得好处。 “好的，属下会如实转告给醉红楼。”徐虎松了口气道。 “对了，你也能借此机会在醉红楼安插一些自己人，暗中监察行为举止异常的客人。” 薛云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个想法。 战时期间。 东山府内大大小小的娱乐活动场所基本都闭门歇业。 除了仍在光明正大营业的醉红楼外，其余的都是些地处偏僻的小酒肆可能还会偷偷开着。 毕竟不是所有能娱乐消遣的地方都有醉红楼强大的背景实力。 如果城内戎人的细作想要暗中进行联系，醉红楼无疑是最适合接头的地方。 虽然卢公子在醉红楼让薛云给抓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但对于戎人细作而言，他们并不知道是柳莺莺出卖了卢公子，很可能还会主动接触对方。 如此便可谓一石三鸟了。 “都尉高见，属下等会便去安排。” 徐虎忍不住赞叹道。 “行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千万别出什么漏子。” 薛云拍了拍徐虎的肩膀不再多言，很快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大夏熙和十二年？江南道临河府？” 陈易坐在门边整理着脑海里的记忆，一脸晦气地吐了口唾沫。 一个死全家的流民，还是个混江湖帮派让人街头打死的小瘪三。 这就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身份。 想他大豪斯住着，大奔开着，天天换不同的靓妞睡着。 结果一觉醒来穿越到这个狗屎样的世界，陈易的心态都差点崩了。 这穿越谁爱穿谁穿，反正他是一丁点都不想穿。 一个流民出身的帮派小瘪三，没身份没地位没前途，天天跟个狗一样被人到处使唤，偶尔还要和其他帮派的人抢夺地盘打打杀杀，哪天横死街头都不意外。 关键当个混混还特么没什么钱，一个月就三五钱银子。 就这不如去客栈给人跑堂呢，起码管吃管住还没啥危险。 陈易不想当混混，他现在只想搞钱。 无论哪个世界，钱都是最直接有效的通行证。 凭他来自现代社会的见识，搞钱的方法简直数不胜数，傻叉才会去混帮派当小瘪三。 但穿越并非全都是坏事，陈易摸了摸自己那张帅过白古的俊俏脸蛋，这皮囊真他妈不错，最重要的是本钱还大。 “易哥，我们该出门了。” 一个瘦弱的少年忽然来到陈易家门口喊了句。 少年叫小川，原本是个乞丐，曾经快饿死的时候陈易给了他俩馒头，然后就成了追随他的小弟。 “出什么门？没看老子还在养伤吗？”陈易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云嫂那边要人帮忙，如果我们不去，堂主追究怎么办？”小川忐忑不安道。 云嫂？堂主？ 陈易仔细回忆后顿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堂主姓韦，诨号韦大刀，大河帮六大堂主之一，主要负责临河府南城三坊六巷这块地盘，同时也是陈易的老大。 而云嫂则是他的姘头，经营着一家酒肆。 前不久韦大刀强了青竹帮一个堂主的妹妹，引得两个堂口大打出手，尽管事后有双方帮主出面说和，可对方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声称一定会报复回来。 韦大刀担心对方把主意打到自己姘头身上，因此这些天都会派手下去云嫂的酒肆看护。 “他妈的，敢情老子是死在了这吊毛的一炮之下。” 一想到“自己”的死与韦大刀有关，陈易对自己所谓的老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当他发现自己竟然与云嫂有一腿后，立刻将心里的不满抛之脑后。 第108章 攻防 “杀！” 戎人发起攻城的时间比薛云想象得还要快。 不到七天的功夫。 一打造好攻城器械，戎人便迫不及待使唤着魏军降卒分三面开始强攻东山府。 其中西门便是攻城中的重中之重。 放眼望去。 密密麻麻的魏军降卒扛着攻城梯宛如潮水般蜂拥向城墙，一辆辆云梯车冲车紧随其后，同时最后方还有戎人弓手以及投石车掩护。 魏军降卒人都还没杀到城下，漫天的箭雨便已经覆盖向了城墙。 一块块数百斤的石头更是接连砸来，若是恰好落到城墙上，一旦有士卒闪躲不及当场便会让石头给砸成肉泥。 守城的士卒不是没有反击，只是善于使用弓箭的士卒不多。 哪怕居高临下占据地形优势，射出的箭矢往往都无法造成太多的伤亡。 何况士卒们还要躲避箭雨石头，免得敌人还没碰到自己便先战死了。 “准备檑木滚石，这群狗养的的家伙要上来了！” 负责守卫西门城墙的周林无疑是最忙碌的人。 眼看守城士卒惨遭戎人方面压制，魏军降卒并没有付出多少伤亡便来到了城下。 带着钩子的攻城梯攀附在垛口后，周林连忙朝着躲在墙后的士卒们怒吼出声。 士卒们不敢不听令，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地搬起檑木滚石，朝着攻城梯攀附的垛口处扔了下去！ 一时间。 惨叫声都不绝于耳。 毕竟爬着攻城梯离地七八米的时候，头顶上方忽然砸来一块滚石檑木无疑是非常绝望的事情，往往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给砸落下攻城梯，同时连带着身后的同伴都会一道遭殃。 魏军降卒们不可谓不拼命。 一旦靠近城墙下，人都疯了一样试图通过攻城梯来爬上城墙。 奈何守城方占据的优势太大。 人再疯狂勇武也阻挡不了从天而降的滚石檑木。 尤其是一大盆烧得滚烫的金汁泼下来。 那滋味比杀了自己还难受痛苦。 更别提魏军降卒身后便是督战的戎人骑兵。 但凡谁敢后退逃跑，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道道攒射来的箭矢。 自古以来攻城都讲究围三缺一。 即便是没有学过兵法的戎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承受着守城重压的不单单是西门城墙，还有南北两处城墙同样遭到了猛攻。 虽然东面城墙没有受到攻击。 不代表戎人方面派兵前来。 只要东面城墙敢抽调兵力前去支援其他城墙，那么势必会遭到城外虎视眈眈的戎人攻击。 “叛徒必须死！” 卫超手里拿着马槊直接捅死了一个成功登上西门城墙的魏军降卒。 旋即奋力将他推到垛口处掀飞了下去。 由于戎人主攻西门城墙的缘故。 预感到这点兵力难以坚守太久的周林第一时间便发出了求援。 作为支援部队的卫超立马自告奋勇地带人赶来协防。 “快快快，弓手准备火箭，敌人的冲车要来了。” 在连续杀死几个登上城墙的魏军降卒后，卫超便从远处听到了周林急切的咆哮声。 霎时间。 他的注意力都转移向前方离他们不足百步的十来辆冲车。 这些冲车宛如高塔般与东山府城墙齐平，车下安有八个轮子，五个层楼。 其中最底层是推动冲车前进的士卒，其他四层都装载着攻城的士卒，最上层的士卒还手持弓箭不断射击着城墙上的守卫。 一旦冲车撞到城墙，立马会有吊板架在城墙上，随后冲车的士兵便会源源不断通过吊板杀向城墙。 由于周林卫超他们麾下的士卒大多都是训练欠缺的士卒，战斗力都有所不足。 一旦让冲车上的士卒杀到城墙，根本难以抵挡这些出身神捷龙骧的悍卒。 无怪乎周林会如此紧张冲车的到来。 由于冲车太过沉重，即便有轮子都推进缓慢。 这使得城墙上的弓手在冲车到来前便准备好了火箭，纷纷冒着箭雨射向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四十步的冲车。 然而打造冲车的工匠早都料到对方会使用火攻，毕竟冲车整体都是木头建筑，一旦遇到火很容易点燃。 所以工匠都会特意在冲车外部裹上一层牛皮来抵御火烧。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为了对付冲车，守城方都会准备大量火油，比如裹满火油的火箭，易于抛掷装着火油的瓦罐等等，这些不单单是对付冲车的，还有难以推倒破坏的云梯车。 伴随着火箭与火罐的攻击下。 即便外部裹着牛皮的冲车都开始相继燃烧，而冲车内装载士兵的房间昏暗幽闭，未等燃烧的火焰烧到他们，散发出来的浓烟便先一步能熏死他们。 一辆辆高塔般的冲车燃烧起来后像是巨大的火炬。 凡是攻城的士卒都会下意识绕靠免得遭到波及。 可有成功燃烧破坏的，自然也有成功靠近城墙的冲车。 “杀！” 吊板落下。 冲车上的士卒挥舞着兵器跳到了城墙上，朝着周围守城的士卒便疯狂冲杀起来。 “这些人交给我！” 卫超见状第一时间便朝周林的方向大喊了声，旋即带着麾下亲兵杀向了从冲车涌入城墙的魏军降卒。 “是卫校尉？！” 看到身穿银盔亮甲手持马槊朝他们冲杀来的卫超等人。 其中便不乏有人认出他惊呼出声。 “要么立刻丢下武器投降，要么全部给我死！” 一辆大型冲车往往能装载数百名士卒。 虽然进攻东山府的冲车没这么大，但至少也能装载一百余士卒。 卫超带来的亲兵不多，也就二三十个。 但他面对这群攻上城墙的魏军降卒却仿佛背后有千军万马般，丝毫没有半点畏惧退缩。 “卫校尉，抱歉了！” 然而这些士卒并没有选择放下武器投降，其中有个队率模样的汉子咬咬牙猛地冲向了卫超，提刀便砍向了他甲胄未能完全覆盖的脖颈空隙处。 “找死！” 卫超大怒，手中马槊瞬间枪出如龙。 未等对方靠近自己，锋利的槊刃便刺穿了他仅有皮甲保护的胸部。 “给我杀光他们！” 卫超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便抽出了马槊，朝着周围登上城墙的魏军降卒怒吼一声，挺起马槊身先士卒地杀了过去。 这些魏军降卒的战斗力很强，守城的士卒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问题是面对卫超以及他麾下全副武装的亲兵，他们根本难以抵挡。 要知道卫超和这些亲兵都是从戎人重重包围下杀出了一条血路的猛人。 别说是他们，哪怕戎人中的精锐都不是卫超他们的对手。 再者。 出于防范戒备的关系，戎人给魏军降卒的武器铠甲都是一堆破铜烂铁，如何比得上装备精良的卫超他们。 何况卫超除了亲兵外，周围还有守城的士卒，以及薛云划拨给他前来支援的部分士卒。 不出片刻。 卫超他们便一举击溃了这些魏军降卒。 解除这边的危机后，他没有多做停留，立马带人赶去了下一个让冲车成功靠近的城墙。 “周林，战况如何？” 与此同时。 薛云带着一大批亲卫从其他地方赶来了西门城墙。 毕竟遭受戎人攻击的不止一处城墙，而周林这边有卫超帮忙，其他地方自然更需要薛云。 “都尉，戎人的攻势非常凶猛，好在有卫校尉帮助才能多次化险为夷。” 浑身浴血的周林嘴里不断喘着粗气道。 虽然他是执掌守城军队的统领不假，但他同样需要冲杀在第一线，拼命阻止敌人登上城墙。 “士卒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薛云微微颌首，目光扫了一圈城墙上仍在战斗的士卒们。 “这恐怕要等戎人方面收兵后才知道了。” 周林脸色有些沉重，他确实不知道具体的伤亡字数。 可冲杀指挥在第一线的他心里却知道麾下的士卒肯定伤亡不少。 “崔建德，那边有危险，带人去协防。” 一直在观察战场的薛云突然指向其中一段城墙。 原来攻城士卒通过云梯车源源不断冲了上来，战斗力不及他们的守城士卒都被打得节节败退。 “属下遵命！一二队待命，三队跟我来！” 崔建德连忙领命，旋即便带人火速赶去了救援。 他手里拿着一柄二十来斤重的长刀，一马当先地杀向了攻上城墙的魏军降卒。 勇力不差的面对主动朝自己杀来的降卒，毫不犹豫使出一记力劈华山便斩了上去。 那降卒脸色一变举刀便要格挡。 奈何长刀太过沉重凌厉，当场便劈断刀刃而且速度不减，瞬间便在对方身上爆出了大片血花。 “杀！” 依靠兵甲之利，杀入魏军降卒的崔建德都如同虎入羊群，每每出刀都会有人倒下。 更何况后续支援来的亲卫们更是强悍，摧枯拉朽般便将这些魏军降卒杀得一干二净。 “周林，不用理我，你继续忙你的。” 薛云知道作战中指挥的重要性，所以他并没有耽误周林多少时间，也没有插手干涉他的指挥。 “你们也去协助守城吧。” 等周林急忙退下，薛云便朝着留下保护他的亲卫们道。 “将军，我们走了，您的安全怎么办？” 一个亲卫队长闻言不由慌张道。 话音刚落。 一个数百斤的石头从远处砸了过来。 “将军小心！” 眼看这块石头恰好砸向了薛云所在的位置，亲卫队长下意识便要去扑倒薛云。 谁知薛云伸出大手直接按住了亲卫队长的脑袋，神情平静地说了句。 “别怕。”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无数砂石烟尘荡起。 但薛云却安然无恙，同时收回了按住亲卫队长脑袋的大手。 “我是不会有事的。” 亲卫队长浑身冷汗涔涔，双腿发软，并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他脖子僵硬地望着薛云身后荡起的尘土，长大的嘴巴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是的。 那颗石头并没有砸中他们，可却从头顶飞过落在了薛云身后十米之外的城墙下方。 当时亲卫队长可是差一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留下一什人马，其他人立刻去协防。” 很快。 薛云冷酷的声音让亲卫队长回过神来，连忙便爬起身领命离开。 “敢凑这么近？真是好胆！” 与此同时。 薛云的目光注意都放在了数百步之外负责督战的戎人骑兵们身上，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个衣甲艳丽明显是这群戎人骑兵首领的家伙。 他让亲卫拿来强弓重箭，毫不犹豫地便瞄准向对方连续射出了三箭。 离弦激射出的三根重箭发出了破空的尖啸声。 但喊杀声震天的战场却掩盖了这股微不足道的动静。 眼看三根重箭快要射到戎人首领的时候，周围不乏有护卫敏锐觉察到了危险。 当即举起手中盾牌匆忙想要阻挡飞来的箭矢。 叮叮—— 有两道重箭当场拦了下来，只是有一根重箭却成功突破了盾牌射向了戎人首领。 这根重箭好巧不巧地射在了对方的左眼，人都发出一声惨叫从马上坠了下来。 使得周围的戎人骑兵瞬间陷入了混乱，同时越来越多的持盾护卫把中箭坠马的首领重重保护了起来。 铛铛铛！ 随着戎人骑兵掩护坠马首领迅速离开送往治疗，没过多久战场上都响起了穿透战场的金属敲击声。 这是鸣金收兵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莫过于攻城的魏军降卒。 他们在听到声音愣了一下后，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走。 甚者有爬梯爬到一半的人都直接跳了下来，一瘸一拐地拼命奔向后方。 “我们守住了！我们赢了！” 城墙上不知是谁忽然激动兴奋地喊了句，从而使得更多的士卒都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都尉，我们成功守住了！” 周林第一时间便兴冲冲地赶到了薛云面前。 “干得不错。” 薛云心知这还只是开始，没必要高兴得太早。 可他却没有在这种时候给手底下的人泼冷水，而是选择了鼓励与称赞。 “大人，薛都尉……” 随着戎人退兵后，一直在防守厮杀的卫超和崔建德都相继赶了过来。 “趁着戎人退兵赶紧让下面的人休息，同时派人去救治伤兵，补充守城物资……” 薛云看到人来齐后立刻下达了命令。 随后他望向城外凌乱狼藉的战场，心想着也不知道那支箭到底有没有射死对方。 第109章 细作 激烈的攻城战仅仅只持续了半天不到的功夫。 事实上即便没有薛云射中戎人首领的那支箭，负责攻城的魏军降卒也无法坚持太久。 除非戎人本部兵马亲自出动。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大军作战是非常依靠勇气的。 通常第一轮发起的攻势往往最为凶猛，随着时间的推移，倘若迟迟无法拿下敌人，那么己方的军心士气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再者。 攻城需要借助大量的攻城器械。 由于戎人方面急于攻城的关系，打造的攻城器械数量都相当有限。 一旦这些攻城器械接二连三遭到摧毁。 哪怕魏军降卒再拼命也无济于事。 比如攻打西门城墙的云梯车与冲车，如今都燃烧着熊熊大火。 这意味着戎人下次想要继续攻城，首先便要补充损毁的攻城器械。 至少未来五六天里。 戎人暂时是拿东山府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挖地道什么的薛云他们更是早有防备，四面城墙下都有倒扣的众多大瓮来监听地底的动静。 “都尉，伤亡情况已经清点出来了，有三百左右的弟兄不幸阵亡，还有一百余弟兄身受重伤无法继续作战……” “薛都尉，我们这边伤亡少一点，只有一百多人阵亡，但重伤无法作战的有两百余……” 随着周林卫超他们去而复返，纷纷神色沉重地将伤亡情况禀报给了薛云。 “稍后我会让后备队补上你们这边的空缺。” 死了四百多人，三百余重伤无法战斗。 薛云意外又不意外。 一方面是他们麾下士卒的战斗力较弱，守城的时候还好，等到对方强攻上城墙。 无论是个人勇武还是心理素质，这些士卒都远不如魏军降卒。 如果没有卫超率领亲兵到处救火支援，恐怕守城的士卒早都被打崩了。 另一方面是戎人主攻西门城墙，付出的牺牲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大。 但是相较于守城的一方，攻城方付出的伤亡往往更大。 正常情况下。 彼此间的伤亡比都在五倍以上。 薛云他们战死了四百多人，那么魏军降卒起码战死了两千人。 这还不算受伤的人数。 而魏军降卒约莫有一万多人，也就是说这轮攻城他们付出了三四千人乃至更多的伤亡。 要不是有戎人督战。 伤亡近乎一般的情况下，寻常军队早都崩溃了。 按照吕望的说法。 魏军降卒愈是死伤惨重，愈是容易临阵倒戈。 毕竟下次他们再让戎人逼着强攻东山府，很可能都要全军覆没了。 人都是怕死的。 当初他们投降戎人便是为了活命，可投降戎人后还是要死，那他们岂不是白投降了。 “薛都尉，刚才听下面人说，您一箭射死了前来督战的戎人首领，怪不得戎人突然匆忙鸣金收兵了。” 之前卫超都在其他地方与登上城墙的魏军降卒厮杀，根本没注意到战场发生的情况。 还是去清点伤亡重整兵马的时候有人告诉了自己。 对此他都不禁感叹，薛云在战场上屡屡都有不可思议之举。 “属下也听说了。” 周林附和了一句。 不同于卫超的大惊小怪，从跟随薛云到现在他都早已习惯了。 “我确实射中了前来督战的戎人首领，但我不敢肯定是否射杀了对方。” 薛云神情漠然地摇了摇头。 强弓重箭的有效射程非常远，问题是当时戎人首领离他有数百步之外。 强弩之末的一箭未必能射死对方。 “无论对方有没有死，至少此举大大提振了下面人的士气与信心。” 卫超看待问题的角度更偏向于军事方面。 事实上在戎人发起攻城前，他内心深处对于守住东山府是缺乏信心的。 诚然。 他们有薛云这样威望勇武兼具的主帅。 问题在于打仗是讲究整体性的。 如果麾下士卒的战斗力太弱，个人再勇武也无法力挽狂澜。 自从来到东山府，卫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军营里。 故而他是非常清楚薛云麾下这帮士卒的战斗力。 基本上除了薛云的亲卫兵马，其余士卒说是一群乌合之众都不为过，完全不堪一击。 依靠这样的士卒来守城，换了谁都没有信心。 偏偏没想到这群乌合之众愣是抵挡住了魏军降卒宛如潮水般汹涌的进攻。 当然。 这也离不开卫超带兵前来四处救火。 可是就凭他们敢于拼死抵抗的勇气，光是这点便足以令人称道。 因为战场之上，最重要的便是敢于向敌人挥剑的勇气。 只要勇气在，战斗力自然会随着厮杀提升上来。 没有了勇气，战斗力再强也无济于事。 当初魏帝亲自率领的神武鹰扬军的战斗力不强吗？ 而卫超父亲以及贺师古率领的神捷龙骧两军战斗力不强吗？ 奈何最后还是覆没于戎人之手。 在卫超看来，东山府的士卒愈是充满勇气信心，他们守住东山府的可能便愈大。 “这里暂时交给你们了，我需要去其他地方查看一下伤亡情况。” 薛云没有在西门城墙逗留太久，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他便直接离开了。 不出意外。 南北城墙的伤亡并没有西门大。 两者战死重伤的加起来才比得上西门伤亡士卒的数量。 “好多乌鸦啊……” 当薛云准备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昏黄的天空上盘旋着大量发出聒噪声的乌鸦。 一看便知道是战场留下的无数尸体吸引了它们的到来。 “都尉。” 临近府邸的时候，薛云发现徐虎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出了什么事吗？” 薛云翻身下马，示意徐虎跟着一道入府。 戎人发起攻城后，身在城内维护秩序的徐虎同样背负着沉重的压力。 一来是要警惕小心戎人细作故意制造混乱，二来是警惕城内一些百姓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都尉，根据您的指示，我们在城内发现了一只放飞出去的鹰隼，并且借此抓到了三个戎人的细作……” 徐虎连忙将情况说明道。 “你确定吗？” 薛云有些意外，居然真有戎人使用了鹰隼来联系外界。 “是的，这些戎人细作都已经审讯过了，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 徐虎脸色凝重道，“根据他们的交代，他们曾经都受过三大家的恩惠，某天有位卢家人找到他们后，他们毫不犹豫答应对方成为了戎人的细作。”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又是三大家。 一时间薛云都忍不住摇头轻叹。 没办法，谁让三大家在东山府根深蒂固。 即便他抄灭了三大家，城内依然还有不少百姓受过对方的恩泽。 “属下通过他们顺藤摸瓜，最后一举抓获了三十余他们的同党，其中一个戎人细作交代，他们曾经和卢家人约好，如果戎人一旦攻城，他们便在城内大肆制造混乱，无论他有没有回来都必须执行这个命令……” 徐虎继续补充说明。 “放出去的鹰隼又是怎么回事？” 薛云想了想。 “他们说那是给戎人的一个信号。”徐虎道。“如果看到鹰隼回来，戎人便会加大攻势配合他们的行动，好在上天保佑让属下及时发现了他们，不然他们势必会给都尉带来不小的麻烦。” “干得不错，继续深挖下去，我觉得城内戎人的细作肯定不止这点。” 薛云拍了怕他的肩膀鼓舞道。 “是！属下一定不会让都尉失望的。”徐虎顿时神色严肃道。 “除此之外，戎人攻城的时候城内百姓的情况如何？” 薛云轻轻颌首继续追问。 “城内大体算安稳，各家各户都紧闭门窗老老实实待在屋里，那些重点防范的青皮无赖们也没有趁机出来闹事……” 徐虎不敢隐瞒。 如果在别的地方遇到戎人攻击，城内肯定早都乱成了一锅粥，更是少不了趁火打劫的人。 可由于薛云曾在东山府大开杀戒的缘故。 城内百姓都知道薛云对于任何不法都会毫不留情地重拳出击。 有这样一位杀神在，谁还敢在城内放肆？ 就算是最混账的青皮无赖都怕薛云怕得要死。 “很好，继续保持，总而言之，城内绝对不能乱，尤其是武库粮仓一定要看守好。” 薛云赞赏的同时不忘提醒道。 “属下遵命！”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你便先回去吧。” “那么属下便不打扰都尉了先行告退了。” 送走徐虎不久。 薛云还没喘口气，下面便有人急忙前来禀报。 说是吕丰有要事前来拜见。 “吕长史那边有消息了？” 薛云不敢耽搁，连忙让人将他带到了面前，上来便直接开口问道。 “是的将军，家主大人让老奴转告您，一旦魏军降卒伤亡过半，那么对方便会来人私下联络将军，还请将军仔细留意。” 吕丰姿态一如既往地摆得很低。 “吕长史有何依据吗？” 薛云皱了皱眉。 “抱歉将军，关于这点家主大人没有明说，所以老奴也不知道。”吕丰小心翼翼道。 “我知道了，吕长史还说了其他什么吗？” 没有明说，那么吕望为何会笃定魏军降卒会派人私下联系自己？ 莫非是早在出征之前，吕望便和魏军降卒的统领私底下商量过了吗？ 薛云心里如此想到。 “回将军，家主大人还让老奴转告您，您不必怀疑他的用心，也不必怀疑魏军降卒，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将军您能击败戎人。” 吕丰有些诚惶诚恐地回答起来，主要是担心这番话冒犯到了薛云。 “居然连我的想法都猜到了？”薛云冷笑一声后道，“还有吗？” “回将军，没有了。”吕丰连忙摇头。 “那你可以回去了。” 薛云闻言当即挥退了吕丰，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吕望让他不必怀疑他和魏军降卒，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击败戎人？ 仔细想想。 魏军降卒尚能理解。 伤亡过半的他们肯定不想再继续当送死的炮灰，那么投靠薛云临阵倒戈都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吕望呢？他又是为什么？ 薛云可不认为他是身在戎营心在魏的人。 对于他而言，无疑属于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人。 既然他比谁都期待自己能击败戎人，难不成是幽都府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是说他是在为未来早做打算？ 思来想去，薛云还是没有想明白，索性也不再多想。 …… 令薛云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凌晨，齐大那边便派人紧急赶来禀报，说是他们抓到了一个意图潜入城内的细作。 可细作却表明他是代表魏军降卒来求见薛云的人。 这个时间点薛云还没有睡，或者说他根本睡不着。 得知这件事情后，他立刻便让齐大把人送来，同时还顺道喊了卫超。 “在下屠令参见薛主管！” 约莫一刻钟后。 奉命私下潜入东山府的“细作”都让齐大的人带到了薛云面前。 一看到端坐在正堂充满压迫感的薛云，来人不敢轻慢，连忙恭敬行礼问候。 “是谁让你来的？” 薛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 对方比他大五六岁的模样，身材壮硕，面容刚毅，浑身都透出一股彪悍的气息。 “回禀薛主管，是孔威校尉，也是吕长史让属下来的。” 屠令深吸口气沉声道。 “大人，卫校尉来了。” 正当薛云打算继续询问之际，下面的人突然前来禀报。 “带他过来吧。” 薛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同时注意到自称屠令的龙骧军都尉脸色听到卫校尉后，脸色都为之一变。 “薛都尉，不知这么晚急召我来有何要事？” 卫超精神有些不佳，白天厮杀战斗，晚上又要轮流值守警惕。 即便他还年轻气壮，可他也不是铁打的。 “先看看他，你认识吗？” 薛云朝着一旁的屠令道。 “是你？！” 卫超下意识扭头看向屠令，等看清对方的长相后，脸色都瞬间冷了下来。 “回薛主管，这个人我认识，龙骧军的屠令屠都尉，一个叛徒。” 考虑到薛云便在跟前，卫超没有过多放肆，很快给出了回答。 “叛徒？” 薛云一听顿时产生了好奇与兴致，目光都落在了面露苦涩的屠令身上。 第110章 无余 两人有故事。 卫超的不屑，屠令的苦脸。 彼此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属下参见卫校尉。” 但屠令仅仅只是恭敬问候了一声，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卫校尉，我想知道，为何你会称他为叛徒。” 屠令不说，不代表薛云不会问。 “因为他和他的上级孔威校尉便是军中最早倒戈郡守他们的叛徒！” 卫超毫不犹豫地解释说明道。 当初他们退守幽都府遭到戎人包围的时候。 府内泾渭分明的划分出以卫宣贺师古为主的主战派，以及郡守等文官为主的投降派。 早期有吕望的帮助。 主战派自然是死死压住住了投降派。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内粮食消耗殆尽，军心士气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同时在投降派的分化拉拢下。 神捷龙骧两军内部都出现了叛徒，其中孔威屠令便是最具代表性的叛徒。 正是有他们在暗地里煽动，最终使得大半兵马都倒戈向投降派，使得卫宣贺师古彻底回天乏力。 若非如此，卫宣贺师古又何必冒死突围，落得战死殉国的下场。 所以卫超怎么可能会不恨孔威屠令他们。 “卫校尉，属下与孔校尉也是迫不得已的……” 屠令也有话要说。 他们确实背叛了卫宣贺师古不假，问题是当时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哦？说说看。”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来了兴致的薛云同样想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回薛主管，卫校尉……” 屠令面露无奈地开始述说起来。 在退守幽都府后，起初他和孔威从没想过要背叛卫宣与贺师古他们，更没想过投降戎人。 奈何城内的粮食开始短缺后，底下的士卒们都愈发躁动。 本来陷入包围拼死与戎人作战的他们压力便非常大。 眼看饭都吃不饱了，人都会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尤其是军纪都难以约束这些底层士卒后，那么大军哗变都是迟早的事情。 孔威曾将这个问题反应过给贺师古，可贺师古又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根本无力解决，只能让他们尽可能弹压忍耐。 问题在于。 孔威他们尚能忍耐，底下的士卒们却忍耐不住了。 意识到这些士卒们濒临失控边缘，很可能引发更大问题的时候。 孔威他们终于决定倒戈投降派，唯有如此才能暂时安抚住这些躁动的士卒们。 这也是为什么孔威他们能一呼百应，甚至引得大量兵马都不再支持卫宣与贺师古。 所谓皇帝不差饿兵。 不然兵饿了是真会哗变造反的。 他们可不管你是谁，他们只想吃饱活命，他们有什么错？ “说得好听，不过是修饰美化你们的背叛罢了。” 卫超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屠令的说辞。 “卫校尉，属下可以向上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屠令闻言都直接发起了毒誓，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呵呵，白天攻城的时候你们倒是比当初守城还要卖力呢……” 卫超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从不看对方说了什么，只看对方做了什么。 “事实上我们也不想的，可如果我们敢不拼命的话，那么戎人都正好有理由处死我们。” 屠令一脸惨笑道，“当初投降戎人后，若非有吕长史求情，恐怕戎人早都把我们全部坑杀了。” “活该！谁让这是你们自己迫不得已的选择。” 卫超非但没有同情，反而继续讥嘲道。 路是自己选的。 不能屠刀落到自己身上了才后悔。 “好了，少说两句吧，这回屠都尉是代表降卒们来投诚的，想必他们已经知道错了。” 大致了解情况后，薛云才出面斡旋，免得彼此受不住气激化了矛盾。 “薛都尉，您真的相信他们是来投诚的？” 看在薛云的面子上，卫超没有继续讽刺屠令。 但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屠令孔威不可信！ 毕竟他们可是有背叛的前科，甚至还给戎人当了狗。 谁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诈。 “如果只是他们的话，我自然不会相信，但是有吕长史替他们作保呢？” 薛云连吕望都将信将疑，何况是屠令孔威这帮魏军降卒。 “吕长史替他们作保了？”卫超一听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是的，忘了告诉你，吕长史很早之前便派人秘密来到东山府找上了我。” 薛云点点头，旋即把吕丰的事情告诉给了蒙在鼓里的卫超。 “……原来如此，若是有吕长史作保的话，那么他们应该确实是真心投诚的。” 卫超沉吟了片刻，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早前薛云便对他旁敲侧击了解吕望的为人。 想来是为了从中判断吕望是否可信。 如果是其他人作保，卫超可能会保留意见。 但吕望不同，有他作保，他甚至都能忽略屠令孔威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 “你确定？” 薛云知道卫超非常认可吕望，没想到会认可到如此程度。 “是的，如今幽都府唯一能让我信服的只有吕长史。” 卫超郑重其事地表示道。 因为吕望已经用行动证明过自己他绝对是可信的。 哪怕事后他投降了戎人，卫超都能大度理解。 无论如何。 吕望都帮助他们到了最后一刻，足以称得上仁至义尽。 “既然连卫校尉都相信你们是真心投诚的，那么我也没有疑虑了，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薛云的目光都重新落在了沉默不语的屠令身上。 “薛主管，孔威校尉他们是这样想的……” 屠令内心都松了口气。 还好吕长史面子大，连一直针对他们的卫超都不再使绊子。 而他也总算能继续完成自己肩负的使命。 根据屠令所说。 他们的营地一直处在戎人严密的看守下，稍有异动便能立刻引来对方的警觉。 出于对他们的不信任。 戎人方面特意将一支三千人左右，配备精良甲胄武器的戎人骑兵扎住在附近。 一旦屠令孔威他们贸然动手，这支戎人骑兵都能在短时间内消灭本就伤亡惨重，兵力只剩下六千不到还准备一身破烂的他们。 偏偏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到攻城器械重新打造完毕，戎人便会再次催促他们攻城，直至流光他们最后一滴血才会罢休。 要想成功里应外合击败这支戎人大军。 唯一的办法便是薛云率军出击吸引戎人的注意力，从而放松戎人对他们的警戒，如此才能给他们争取到反戈一击的机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未等薛云开口，卫超听后都当场气笑了。 他们竟然想让薛云冒险率军出击引开戎人的注意力？ 这跟让薛云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凡是明眼人都知道，薛云便是东山府的顶梁柱。 他在，东山府便在，他死，东山府便无。 所以跟随薛云的人比他本人都要紧张他的安危。 结果屠令孔威竟然想让薛云冒着性命危险给他们创造机会。 他们以为自己谁？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属下知道这是在难为薛主管，可我们也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了。” 屠令有些窘迫道。 “既然知道是为难你还为难？屠令，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没有你们倒戈相助，我们同样能守住东山府……” 卫超极尽奚落道。 “屠令，回去告诉孔校尉，请拿出你们真正的诚意来，现在不是我需要你们，而是你们需要我。” 薛云抬手制止了卫超继续说下去，神情冷漠地看着屠令一字一句道。 “薛主管，有话好好说，这些都可以商量的……” 一看薛云都下达了逐客令，屠令顿时急了。 因为薛云没有说错。 是他们需要薛云，不是薛云需要他们。 没有他们，薛云照样能守住东山府，可没有薛云，他们到时候真会在戎人的督战下死完为止。 “是你们先不好好说话的，如今反过来让我好好说话，怎么？真当以为我的刀不如戎人锋利吗？” 薛云微微眯起了眼睛。 暴烈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连带着温度都仿佛下降到了冰点。 “属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屠令瞬间感到毛骨悚然，根本不敢抬头看薛云一眼，浑身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三天。” 薛云忽然竖起了三根手指，“三天后的凌晨，你们必须动手，用尽一切办法都要在戎人大营里纵火制造混乱，当我发现有机可乘，我才会率军出击，这也是我给你们唯一的选择。” “薛主管……” 屠令一听人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选择？ 这分明是在逼他们去送死啊！ 薛云也说了，发现有机可乘才会率军出击。 如果无机可乘呢？是不是就任由戎人镇压杀光他们？ “把我的话带回去吧，如何决定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卫超，送客！” 薛云大手一挥，根本不给对方商量的余地。 “屠都尉，多说无益，走吧。” 卫超闻言气势汹汹地走到屠令跟前，面无表情地把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 如果他敢赖着不走的话，恰好他的拳头也痒了。 “……属下明白了。” 屠令哆嗦着嘴巴欲言又止，最后人都好像憔悴了不少，心灰意冷地选择了告退。 “从你们投降戎人的那一刻开始，你们便已经没有选择了。” 当卫超将屠令送到府外的时候，他忍不住冷笑地说了句。 “……” 屠令顿了顿没有回头，最后一言不发地被人带走了。 “薛都尉，人已经送走了。” 目送屠令消失在视线，卫超朝地方唾了一口才转身回到了薛云所在的屋子。 “临走前他有说什么吗？” 薛云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有，”卫超摇头。 “对于他们你怎么看？” 薛云语气淡然道。 “一群贪生怕死痴心妄想的丧家之犬罢了，” 卫超直言不讳，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都这种时候了。 屠令孔威还妄想着薛云能牺牲一下拯救他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薛云有求于他们。 按照卫超的想法。 这群降卒最好全部都死干净，这才是叛徒最好的下场。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有值得利用的价值。” 薛云不否认卫超的评价，只是表明自己的看法。 如果屠令孔威能按照他说的去做，哪怕付出再大的伤亡。 只要能给他创造出可乘之机都是值得的。 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有用的价值。 “薛都尉，虽然我知道可能性有些低，但如果他们三天后的凌晨真的动手了，您不会真打算率军出击吧？” 卫超一脸严肃道。 “为什么不呢？” 薛云轻描淡写道，“毕竟这可是能击败戎人的绝佳良机，当然，前提我也说了，我需要看到可乘之机，不然的话，我只会坐视他们死在戎人的屠刀下。” “现在我就担心孔威他们走投无路下，再次背叛吕长史的信任，到时候联合戎人演一场戏给您看，如此好诱使您能率军出城。” 卫超紧紧皱着眉头。 若非有吕望作保，他是打心底地瞧不上，也不相信孔威屠令他们。 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当初他们能背叛卫宣贺师古，现在同样能背叛吕望。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我不瞎，是否演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何况你以为我说的可乘之机是什么时候？” 薛云语气平静道。 “薛都尉，莫非……” 卫超陡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就是你想的那样，时间不早了，暂时在我这休息一晚吧。” 薛云点点头，转而便岔开了话题。 “那我也不和薛都尉客气了。” 卫超默契地不再继续谈论。 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精神确实有些熬不住了。 这座府邸最不缺的便是客房。 很快便有人安排卫超前去休息，徒留下薛云一个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半晌。 他睁开眼，旋即来到一处开阔僻静的庭院。 唤人拿来马槊，他便在院子里舞弄起来。 等到出了一身大汗，薛云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三天后的凌晨。 他们会不会动手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手里的马槊已经饥渴难耐了。 第111章 风来 薛云严格封锁了屠令秘密潜入东山府的消息。 毕竟一旦走漏了风声，这些魏军降卒势必会遭到戎人的血腥清洗。 要知道他还指望着魏军降卒在三天后的凌晨发起倒戈呢。 如果他们到时候选择无动于衷的话。 那么薛云便会主动将屠令联系自己的消息传到戎人耳朵。 打算借戎人之手来消灭这些叛徒。 当然。 柳何周林他们是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的。 甚至薛云还要召集他们一同商讨提前有所准备。 比如一旦决定出兵的话，他们又该如何行动。 这些都是必须要有计划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三天里。 正在加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的戎人大军都显得相当安静。 也不知道是自家首领中箭有关，还是与攻城失败有关。 考虑到戎人大军构成复杂，前者虽然有影响也影响不大。 但后者不同。 魏军降卒发动攻城的时候。 亲自督战的戎人比谁都清楚魏军降卒有没有消极怠战。 从结果来看。 魏军降卒们足以称得上拼命卖力。 偏偏东山府却硬生生抗住了魏军降卒们一轮轮的强攻。 若是没有鸣金收兵，指不定魏军降卒们最后的死伤会更为惨重。 哪怕换戎人来都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等到魏军降卒死伤殆尽。 戎人都不得不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们真有拿下东山府的把握吗？ …… “校尉，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与此同时。 远离戎人中军大帐的角落营地。 这里是魏军降卒们驻扎的大营。 相较于远处戎人的营帐，魏军降卒们的营帐都格外简陋寒酸。 甚至彼此间都专门设置了栅栏拒马相互隔绝开来。 由此可见戎人方面对他们的戒备。 一顶破旧却宽大的帐篷内。 屠令面露焦急地看着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孔威。 这都已经三天了，也是薛云留给他们最后的期限。 奈何孔威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屠都尉稍安勿躁，你我都知此事非同小可，关系着全军上下的性命安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坐在孔威左手边的一个中年汉子语气沉稳道。 他叫卓封，原来是隶属于卫宣帐下的神捷军校尉。 也是受到孔威拉拢暗中背叛了卫宣的人。 随着神捷龙骧两军投降戎人后，兵权自然落到了两人手里。 彼此表面地位相当，可实际上孔威才是他们这个小团体说一不二的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沉思状态下的孔威缓缓回过神来，目光深邃地看了眼屠令。 “回校尉，现在已经快傍晚了。” 眼下距离凌晨还剩下三个多时辰，不怪乎屠令会如此焦急。 “傍晚了么？” 孔威忽然叹了口气，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疲色与决然。 “屠令，传我命令，凌晨准备动手，入夜后一一秘密通知军中的将士们，告诉他们，反抗还有活路，否则我们迟早都会让戎人给逼死。” “属下遵命！” 屠令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他却不敢太大声，免得引来戎人的注意。 他当然知道，一旦选择凌晨动手。 他们这些人势必凶多吉少。 问题如同薛云说的一样，他们已经没有选择，无非是早死晚死而已。 与其如此，还不如赌上这条性命争取一条活路。 至少相较于戎人，薛云反倒更值得他们相信。 “孔校尉，你真的已经决定了？” 卓封闻言神色都变得异常严肃。 “是的，根据屠令的描述，我们都已经知道薛云此人的强势与霸道，根本没有给我们商量的余地，可愈是如此，愈是能说明一件事情……” 孔威面容坚毅道，“他非常自信，而自信往往源于一个人的实力，既然他让我们凌晨动手，这意味着只要我们能给他创造机会，他便一定有击败戎人的把握。” “孔校尉，你这未免也太高看他了吧？”卓封有些愕然道，“何况还如此年轻，听说比小卫将军还要年轻一两岁。” “有志不在年高，别忘了他可是亲手击败过戎人大军的人，办到了我们都没办到过的事情，像是这样的人物是不能拿年龄来肤浅看待的。” 关于薛云的事迹，孔威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最早听闻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当是夸大其词罢了。 可在投降戎人后，光是从戎人对于薛云的态度便能说明。 或许，传闻并不是假的。 对方真的让戎人栽了个大跟头。 再加上有吕望替他背书，孔威都不得不相信。 这世上真有这般勇猛果敢所向披靡的少年英雄。 “既然你如此相信他，那我也豁出老命陪你们一起将戎人大营闹个天翻地覆吧。” 卓封确信孔威是认真的后，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嗜血癫狂之色。 “到时候别太鲁莽冲动，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活下来。” 孔威闻言不由提醒了卓封一声。 他非常了解卓封。 平常看着沉稳内敛，可提到杀人打仗的话，他往往跟个嗜血好战的疯子一样。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 可一旦见血他便难以控制自己，整个人都会莫名狂躁，迫不及待地想要狠狠厮杀发泄出来。 “放心吧，我可不会轻易死去的。” 卓封杀气腾腾道。 …… “大人，入夜了。” 西门城楼。 薛云早早便来到了这里，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城外戎人大营的动静。 “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薛云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亲卫骑兵们都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就绪，其余的士卒也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集合了起来。” 临时担任薛云贴身亲卫的崔建德连忙说道。 “薛都尉，我们来了。” 下一刻，卫超周林等人的声音响起。 旋即便看到他和周林，赵二牛钱大勇一道走上前来。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们已经安顿好了自己麾下的士卒，只等薛云发号施令。 “都来了？那便和我在这里慢慢等吧。” 薛云语气平静道。 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盯视着远处魏军降卒营地里的动静。 入夜后戎人大营里照明的火盆纷纷亮起，不时还能看到举着火把来回巡视警戒的骑兵。 唯独魏军降卒的营地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都尉，有什么发现吗？” 周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些疑惑道。 如果魏军降卒真的动手，薛云他们不可能倾巢出动。 比如柳何韩双以及齐氏兄弟便需要负责坐镇东山府。 倘若他们未能击败戎人，又或者不幸落入戎人的圈套，起码撤回来的时候也有人能接应他们。 总而言之。 为了应付今夜发生的变故，薛云他们都好做了多手准备。 “有，也可以说没有。” 薛云心不在焉地说了句，也没有解释。 之前的几天，他都会前来西门城楼观察魏军降卒大营的情况。 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今天魏军降卒减少了外出的频率，基本都窝在帐篷里没怎么出去。 不知为何。 他却隐隐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氛围。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 眼看快到凌晨时分的时候，魏军降卒的大营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要白等一晚上了？ 当卫超周林他们脑海里都冒出这个想法后，变故陡生！ 几乎是一瞬间。 一道道明亮的火把从漆黑的魏军降卒大营里亮起。 紧接着耳边便听到震天的喊杀声，无数燃烧的火把汇聚成一道洪流蜂拥向戎人的中军大营！ “他们竟然真的动手了！” 无数火把亮起的画面让所有人都振作起了精神。 而卫超更是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所有人准备！随时打开城门出击！” 薛云目光灼灼地盯视着那道涌向中军大营的火光洪流。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戎人都处在沉睡之中。 即便有戎人时刻戒备着魏军降卒，到底还是让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蜂拥而出的魏军降卒轻而易举地便杀入了附近的戎人大营。 他们一边用火把点燃戎人的帐篷，一边冲杀着仓促反应过来的戎人。 由于装备简陋，他们还会抢夺戎人的马匹武器，强大自身的作战能力。 一时间。 戎人大营里都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而魏军降卒们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一边继续纵火制造混乱，一边不断冲杀向中军大营。 但他们在冲杀的过程里。 其他未受影响的戎人都已经反应过来，并且开始组织起队伍进行拦截包围。 “糟了！戎人反应太快了，恐怕他们杀不到中军大营便要被包围绞杀了。” 站在居高临下的城楼上，对于戎人大营的情况可谓一览无余。 卫超对于战场形势非常敏感，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妙。 “薛都尉，我们现在要开城出击吗？” “不，现在我们出击和送死无异！” 薛云神情冷酷道。 他自然清楚看到了魏军降卒组成的火光洪流在冲击的过程中不断熄灭。 距离他们想要攻击的中军大营都还有一大段距离。 这意味着大部分戎人都从混乱中恢复了过来，并且在头领的召集指挥下展开了反击。 现在他们开城出击的话，恐怕根本无法重创戎人大军，反而还会陷入对方的重重包围之下。 “那他们要完了。” 卫超闻言不由摇头叹了口气。 戎人的战斗力非常强悍。 尤其是全副武装的戎人骑兵抵达战场后，近乎是摧枯拉朽地撕开了魏军降卒们的阵型，随后不断采取分割包围的战术，彻底将他们瓦解于无形。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出击！明明我们已经动手了！” 与此同时。 遭到戎人骑兵分割包围下的卓封双眼通红，手拿两柄长刀不断朝着涌来的戎人奋力挥砍。 可无论他怎么杀，眼前的戎人像是杀不完一样，死了一个立马又有人补了上来。 “老卓，快去救老卓出来！” 另一处包围下。 孔威指挥着围绕在身边的数百兵卒大声命令。 “校尉，我们冲不出去啊！周围到处都是戎人，完全把我们困死了。” 有士卒忍不住哭喊道。 “屠都尉呢？！屠都尉哪里去了？” 孔威骑在马上四处搜寻着屠令的下落。 “校尉，屠都尉好像带着其他弟兄仍在冲击着戎人的中军大营。”有士卒道。 “什么？屠令这家伙！他到底想要干嘛？！” 孔威闻言一怔，旋即又惊又怒道。 “哈哈哈哈！杀！给我杀光他们，杀光……” 这时候。 卓封的怒吼声再次响起，声音里都带着癫狂。 可吼着吼着便突然戛然而止。 “都尉你看，有支兵马突破了戎人的包围冲向了中军大营。” 城楼上眼力出众的周林忽然指着远处道。 “我看到了。” 这支兵马仅有两三百人左右，他们在趁乱中从马厩抢走了大量战马，随后绕开了戎人骑兵们的包围，一路朝着戎人中军大营奔袭而去，期间还不忘掀翻火盆纵火燃烧附近的帐篷。 只是愈是靠近中军大营，他们遇到前来拦截的戎人愈多。 带领这支兵马的统领没有选择冲杀过去，而是避开了对方继续绕行纵火，似乎在选择最薄弱的地方进行突破。 可惜。 戎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一路展开了追杀。 结果这支兵马的人数都愈来愈少，直至陷入了绝望的包围。 “可惜了。” 卫超看到后不免感到遗憾。 如果他们能成功冲杀到中军大营，势必能引起戎人更大的慌乱。 最后到底是差了点运气。 “要结束了么？” 在戎人开始有条不紊地绞杀下，深陷包围的魏军降卒们都愈来愈少。 尽管不久前彼此还是相互拼死厮杀的敌人。 可看到这一幕后，城墙上的人们心里都难免有些复杂。 “所有人听命，开城迎战！” 突然。 一阵狂风卷起。 薛云猛地瞪大眼睛，立刻朝着周围手下怒喊了一声。 “快快快！赶紧准备出城迎战！我们击败戎人的机会来了！” 卫超愣了下顿时面露狂喜地反应了过来！ 刮大风了！ 戎人要完了！ 随着狂风袭来。 戎人大营里燃烧的帐篷营寨都骤然加剧了火势，使得火焰都迅速蔓延开来。 第112章 火噬 突如其来的狂风助长了零星涣散的火势。 同时受限于地形问题，数万戎人大军驻扎的营地都挨得相对紧凑。 结果使得大火在连绵起伏的营帐间迅速蔓延开来。 即便戎人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 所以狂风卷起的那一刻。 薛云便瞬间意识到击败戎人的机会来了。 呜呜呜！ 随着命令下达，城墙上都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附近等候多时的骑兵们纷纷从各个房屋角落里钻了出来，短时间内便在大街上开始列队，形成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龙。 嘎吱嘎吱！ 沉重高大的城门在绞盘的拉动下缓缓敞开。 而身披甲胄手持马槊的薛云已经骑在战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即将打开的城门。 “所有人听命！骑兵准备随我冲阵，其余步卒都给我掩杀上去！” 城门彻底打开的那一刻。 薛云将手中马槊高高举起怒吼一声。 “胜败就在眼前，杀光这群杂碎们！” “万胜！” 伴随着杀气冲天的口号响起。 薛云一马当先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城门，而身后的骑兵们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马蹄声踩踏在地面的动静几乎震动了整个东山府。 那些紧闭门窗躲在家中惴惴不安的百姓们都下意识望向了西门城墙的方向。 更有大胆的打开门窗，或是登上高处眺望。 因为—— 薛云出手了。 而他的成败与否可是关系着东山府所有百姓的命运。 戎人大营驻扎在东山府五里之外。 高速冲锋之下，两分钟内便能抵达。 不远处。 戎人大营已经火光冲天照亮了黑夜，蔓延的火势与浓烟让大营内的戎人们都彻底陷入了混乱。 一时间他们都无暇理会围剿下的魏军降卒，各个都在争相远离蔓延到身边的大火。 面对城门大开，从东山府蜂拥而出发动突袭的薛云他们。 即便有戎人已经发现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水火无情。 完全失控的大火让数万戎人大军都失去了战斗意志，只想着远离大火保住性命。 当薛云率领着上千骑兵冲到戎人大营的时候。 营门内瞭望楼里负责警戒的戎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探出马槊挑起拦路的一个个拒马，使出浑身力气砸向了紧闭的营门。 嘭嘭嘭！ 接二连三砸来的拒马震开了无人看守的营门。 下一刻。 薛云等上千骑兵从营门鱼贯而入，直接杀入了到处燃烧着火焰的大营。 “杀！” 看到眼前四散而逃的戎人，薛云立刻杀了上去。 “不要停下来，一直冲过去！” 薛云的目标非常明确。 戎人的中军大营！ 擒贼先擒王！ 只要他能趁乱将戎人大军的统领们给一锅端了。 其余的戎人都完全不足为虑！ “薛都尉，这边！” 卫超同样带着自己的亲兵随着薛云一道杀入了戎人大营。 要知道这可是他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没想到今日却如此简单的办到了。 连续杀死拦在自己面前的戎人后，卫超早已心潮澎湃浑身热血上涌。 对于戎人中军大营的位置他是一清二楚。 眼看薛云冲错了方向，他连忙不顾一切地大喊道。 “好！” 混乱的战场上大火烟雾弥漫，同时还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哭嚎声。 冲杀过程中都难免会错失了方向。 好在薛云隐隐听到了卫超的呼喊，很快便重新调整方向冲杀了过去。 “木尔术！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 中军大营。 阿牙那灰头土脸咬牙切齿地朝着眼前默默望着东边的木尔术道。 若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他根本不想撤离大营，尤其是得知东山府突然城门大开，冲出了一大批骑兵直奔大营。 不出意外的话。 胆敢率领这支骑兵主动向他们发起突袭的统帅必然是薛云本人。 要知道阿牙那对薛云是恨不得杀之后快，洗刷对方给予自己的耻辱。 偏偏连他这样的人都劝说木尔术赶紧撤退。 可想而知惨遭大火吞噬的大营恶劣到了什么地步。 简而言之。 他们麾下的战士和这场大火一样完全失控了，根本都已经不听命令，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命。 眼下唯一没有失控的便是他们身边的宿卫。 可彼此的宿卫加起来也才两百人左右。 一旦薛云率军朝着他们杀来，深知对方战斗力的他们可谓是毫无胜算可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类似的道理阿牙那还是知道的。 “其他首领都已经撤了？” 木尔术脸色阴沉地握紧拳头道。 “没错，大家都清楚等到火势再大一些，哪怕想逃恐怕都逃不出去了。” 阿牙那望着附近熊熊燃起的大火，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令人不禁口干舌燥。 “……阿牙那，我打算留下来。” 木尔术沉默了片刻道。 “木尔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牙那脸色一变，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语气决然的木尔术。 “我当然清楚！如果我们现在撤了，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便能重整队伍，即便有损失也不会太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撤，意味着我们征讨东山郡的计划也彻底失败了，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向首领交代？！” 愈是危急时刻，木尔术的脑子愈是清醒理智。 没人料到魏军降卒今夜会发起叛乱。 可即便如此，他们都能轻而易举镇压这场叛乱。 偏偏谁也无法想到今夜还会突然刮起狂风。 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 木尔术他们早都已经镇压叛乱扑灭了零星燃烧的火势。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狂风助长火势后，他们都彻底无力回天。 木尔术心里清楚。 底下的战士们肯定会争先恐后地逃离让火焰吞噬的大营。 毕竟谁都不想让大火给烧死。 所以事后他们都不会受到太多的伤亡。 问题在于。 大火会烧尽他们留在营地里的各种物资，哪怕大多数人都顺利活了下来。 可没了粮食物资，吃饭都会变成了一个问题。 更别说他们带来的工匠肯定也会趁乱逃走。 到时候没了工匠帮助他们打造攻城器械，他们又拿什么来攻陷东山府？ 最后他们惟一的选择便是撤军。 木尔术已经让首领失望过了一次。 再来一次的话。 他还有何脸面去见首领。 他不是不想撤，而是不能撤。 何况听动静。 薛云已经领兵杀入了大营，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对方是奔着他们来的。 想要将功赎罪，想要洗刷耻辱。 或许，这也是木尔术唯一的机会了。 “木尔术你……” 阿牙那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阿牙那，如果你要走的话，那便把你的宿卫留下来给我，最后哪怕会死，我也要死得不留任何遗憾！” 木尔术目光漠然地看着阿牙那。 “呵，木尔术，你当我是什么人？反正我也没有面目回去见首领了，就让留下来和你一起战个痛快吧！” 阿牙那愣了下，转而脸上都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好！那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去厮杀战斗吧！” 木尔术同样露出了一个可怖扭曲的笑容。 “杀！” 远处。 震天的喊杀声传来，顿时吸引了两人的目光注意。 当他们发现大量魏骑朝着自己横冲直撞杀来的时候。 尤其是领头的首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后，彼此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并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强烈的兴奋与杀意。 “儿郎们，举起你们的武器，让这些魏狗知道草原勇士们不是懦夫！用你们的弯刀向这群魏狗来证明你们的勇武！” 木尔术骑上马，拿起根沉重的狼牙棒，朝着周围的宿卫怒吼道。 “杀！杀！杀！” “杀！杀！杀！” 凡是能成为宿卫的无一不是最忠诚勇武的草原勇士。 即便他们让对方去死都不会有任何犹豫。 当木尔术表示要杀死远处朝他们冲来的魏骑后，这些宿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追随。 嗯？ 薛云非常敏锐，第一时间便发现远处中军大营有支戎人骑兵朝他们冲了过来。 一路冲杀过来。 这还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支没有逃命敢于向他们主动攻击的戎人。 不过—— 来得正好！ “杀！” 当他身先士卒地朝着这支戎人骑兵杀上去后，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毫不犹豫地举起武器朝着迎面而来的戎人骑兵撞了过去。 “给老子死！” 两支骑兵都没有闪躲，直接正面展开了硬刚。 薛云手中势大力沉的马槊挥舞如风，不断将眼前的戎人骑兵给扫飞了出去。 根本没有人对他造成丝毫阻碍与威胁。 “魏狗！老子今日便要杀了你洗刷你给老子带来的耻辱！” 突然。 一个手持狼牙棒留着大胡子的戎人从戎人骑兵里钻出，怒吼着杀向了薛云。 “叽里呱啦说什么玩意！死去吧！” 薛云自然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挥舞的马槊瞬间朝着对方喉咙捅了上去。 滴淌着鲜血的锋利槊锋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便破开对方喉咙间的锁甲刺了进去！ “木尔术！！！” 薛云一槊刺穿对方喉咙后直接甩飞了对方壮硕的身体，紧接着耳边又听到一声怒吼，旋即便看到另一侧有个戎人手拿钉头槌，目眦欲裂朝自己杀了过来。 “你也给老子死！” 抽出的马槊一转，未等对方靠近自己。 槊锋再次眨眼便破开对方心口的甲胄刺入了进去。 “去！” 捅穿眼前戎人的尸体，周围的戎人骑兵都忽然发了狂一样向薛云杀了过来。 而薛云仅仅冷哼一声，甩动对方尸体直接撞飞了几个冲来的戎人骑兵。 何况薛云又不是在单打独斗。 这些发狂的戎人骑兵还没有冲到自己面前，从薛云身后涌出的一个个骑兵便将他们直接击落斩杀。 “刚才那两个应该是这群戎人的首领吧？” 看着后续仍旧疯狂朝自己杀来的戎人，薛云脑海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些戎人骑兵会瞬间狂暴了。 可惜。 这支戎人骑兵的战斗力虽然略高于薛云的骑兵们，可人数上却远远不及。 更别说薛云屡屡冲锋都能为身后骑兵打开豁口，沉重打击了对方的士气与阵型。 “薛都尉，中军营地是空的！” 片刻。 卫超率领着麾下亲兵从戎人骑兵后面诡异杀出。 两面夹击下，原本便支撑不住的戎人骑兵顿时陷入了崩溃，很快便让薛云他们给绞杀干净。 “空了？” 看到冲到面前勒马停下的卫超，薛云都不禁皱了皱眉。 “是的，我从侧面绕过来的时候，发现中军大营附近都已经没什么戎人，想必是已经提前撤离了！” 卫超连忙道。 “想撤？问过我了吗？！” 薛云冷笑一声，连忙召集骑兵们便朝着正西的方向一路冲杀过去。 从大火在戎人大营燃烧蔓延起。 这些戎人想要逃命的话，西方便是他们最优的选择。 毕竟南北有山，东面又是东山府。 “薛主管？！是薛主管吗？！” 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下，薛云他们不断疾驰穿行在火焰之中。 蒸腾的热浪，闷热的身体，焦枯的毛发，呼吸沉重困难。 这些都是大火带来的负面影响。 偏偏薛云他们却无视了这些，一路沉默地向西方冲去。 混乱中。 有人激动兴奋地呼喊着薛云。 可薛云却丝毫没有理会，仿佛眼里只有逃跑的戎人。 “薛主管……” 望着众多杀气腾腾从眼前掠过的骑兵，屠令都放下了招呼薛云的手，脸上的振奋都变得僵硬无比。 “都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好像不打算救我们……” 身旁的手下将屠令唤回了神。 “立刻离开这里，朝东山府的方向逃去，再晚的话就来不及了。” 屠令环视了一眼周围。 如今身边跟随自己冲向戎人大营的手下只侥幸活下来了四个人。 他知道再走便来不及了，连忙让他们逃往东山府的方向。 “那都尉你呢？” 手下急切道。 “我，我回不去了，这也算是我最后的赎罪了。” 屠令摇摇头，说完后他便骑着战马冲向了火焰之中。 第113章 追命 “你们有看到我们的骑兵去哪里了吗？” 当周林等人率领着步卒匆匆赶到战场的时候。 面对火光冲天热浪滚滚的戎人大营，放眼望去根本都看不到薛云他们的踪迹。 唯独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戎人尸体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好在有极少数侥幸活下来的魏军降卒逃了出来，周林第一时间便询问起了薛云他们的下落。 “回大人，小的看到他们一路向西去了，似乎在追击逃离的戎人。” 有降卒筋疲力竭声音虚弱地回答道。 “一路向西去了？” 周林闻言一怔。 如今戎人大营内火势正旺，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看看眼前面目宛如火燎熏黑死劲咳嗽的降卒们便知道其中的凶险。 “是的大人，这是小的亲眼所见。”降卒连忙道：“大火一起，围剿我们的戎人都直接丢下了我们，转头便纷纷向西逃离大营，唯恐葬身于火海之中……” “周统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二牛忧心忡忡地看着身旁的周林。 他们不过是来晚了一点，结果却跟丢了薛云他们。 没办法，谁让两条腿没有四条腿跑得快。 他们就算想跟也跟不上。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先退出去了。” 周林沉默片刻后轻叹口气。 追已经是追不上了。 出于安全考虑，眼下他们都必须尽快撤出熊熊燃烧的戎人大营，免得受到波及影响。 “我赞成周统领的决定。”一直默不作声的钱大勇开口道。 “好吧，我们撤吧。” 赵二牛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理智却告诉他尽快撤离是对的。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么便带上这些降卒们赶紧离开吧。” 周林当即雷厉风行道。 没多久的功夫。 他们便率领着步卒退到了大营之外，随后默默地注视等待着大火的熄灭。 与此同时，另一边处。 一路追击戎人的薛云他们都已经顺利冲破出大营。 途中不乏还能遇到没有马匹只能依靠双腿拼命逃离的戎人。 尽管这些戎人已经毫无战斗力可言。 偏偏薛云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凡是阻拦他们去路的戎人都会毫不留情地杀死。 “魏军杀来了！” 成建制崩溃的戎人大军化为了无数零散逃亡的队伍。 一如当初秘密撤军遭他们追杀的魏军。 而且戎人的军制有别于大魏，基本上各部族都只顾着自己人。 即便看到友军遭到薛云他们的攻击。 其他戎人非但不会出手帮忙，反而还跑得比谁都要快，甚至会希望遭受攻击的友军能多拖延一下薛云他们追击的脚步，从而让自身能安全脱离险境。 愈是往后。 薛云他们在追击途中遇到的戎人队伍愈多。 少则二三十，多则三五百。 前者往往一个冲锋便能碾压过去，后者倒是会耽误他们一点时间。 问题是这些耽搁的时间积累起来后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而逃亡中的戎人在薛云他们的穷追猛打下都已经如同惊弓之鸟。 一旦有戎人发现薛云他们。 各个都会叽里呱啦地喊着魏军杀来了。 对付一帮士气涣散毫无战斗意志的戎人。 薛云他们基本都没有付出多少伤亡，轻而易举便能击溃对方。 但一路追击下来，历尽不知多少战斗后，薛云麾下的骑兵们都已经疲惫不堪。 “薛都尉，大伙已经累得不行了，我们必须要休息一下了。” 当他们又一次顺利击败一支戎人的残众。 趁着薛云还没有下令继续追击的时候，卫超连忙赶到他的身边神情郑重地劝说道。 “休息？” 薛云皱了皱眉，目光下意识徘徊在周围的士卒们身上。 皎洁的月光照耀下。 他们呼吸粗重，脸上都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与麻木，握着武器的手都在不停微微颤抖。 有的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脑袋都时不时低下又抬起。 “所有人听命，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意识到大多数士卒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后，薛云犹豫片刻到底是采纳了卫超的意见。 一听到能休息。 士卒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纷纷用各自舒服的方式开始休息。 “是我忽略了。” 看到短时间内便安静了一大片，乃至响起鼾声的士卒们。 薛云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是薛都尉的体质异于常人感觉不到疲惫，所以才不由忽略了士卒们的身体状况。” 卫超倒不是恭维。 当初薛云邀请他前去镇压那些豪强大户们的时候。 他便亲自领教过薛云强悍的体质。 期间他仿佛不知疲倦一样，永远都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反倒是其他人都显得格外疲惫憔悴。 包括卫超自身在内。 “赶紧休息恢复一下吧，不管再苦再累，我们都绝对不能给戎人半点喘息的机会，否则一旦等他们重整兵马，再想消灭他们可就难了。” 薛云仿佛充耳不闻般拍了拍卫超的肩膀。 当初在平峒县的时候。 他曾通过夜袭击败了数千戎人。 可是击败归击败，他却没有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亡。 戎人又不是木头，遇到危险他们比谁都跑得快。 等到重整兵马，真正死伤的人数其实并不算多。 正如今夜这场借助狂风掀起了大火一样。 早在大火蔓延开始失控。 大营里的戎人见势不妙直接便逃跑了。 这意味着这场大火实际上没有给戎人造成太多伤亡。 若想一举打崩消灭对方，那么他们便要一直追杀下去。 杀到戎人无法重整兵马，杀到戎人彻底覆没为止。 “好。” 卫超没有废话，非常干脆地听从薛云的意见抓紧时间开始休息。 他当然理解薛云的意思。 魏军降卒的叛乱，突如其来的狂风。 与其说戎人是他们击败的，不如说戎人是败给了运气。 如今老天都在帮他们，而他们不牢牢抓住这个彻底消灭戎人的机会，未来势必会受到反噬。 …… “天亮了。” 戎人大营仍在燃烧，可火势却比之前要小了许多。 当天空都渐渐由暗转明。 驻留在大营远处的周林抬头望了眼天色，嘴里喃喃说了句。 “周统领，火势变小，我们是继续按兵不动，还是发起追击？” 身旁的赵二牛目光紧紧盯视着远处的大营，似乎在观察火势最小的地方。 “……追！” 周林犹豫片刻才咬了咬牙道。 “好！” 一声令下。 所有步卒都在周林他们的带领下重新踏入了戎人的大营。 穿行的过程中。 他们看到了无数死在戎人屠刀下的魏军降卒，其中自然也不乏大量戎人的尸体。 有的死于大火，有的死于相互践踏，有的死于浓烟窒息。 还有的死于薛云他们之手。 等到冒着浓烟火焰走出大营，清点下来这场大火少说带走了上万人的性命。 随着太阳升起照亮了大地。 一路走下来遍地都能看到戎人的尸体。 偶尔周林他们还会遇到躲藏起来的戎人。 数量三三两两，最多也才二三十人。 感官极其敏锐的钱大勇发现这些躲藏的戎人后，第一时间便悄悄下令麾下步卒将他们合围杀死。 虽然这些步卒都是没有见过血，训练更是严重欠缺的新兵。 可正是新兵才要见血杀人。 何况他们的人数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哪怕陷入困兽犹斗的戎人再勇猛，几十根长矛围着一齐捅上去，立刻死得不能再死了。 “好多的尸体啊……” 周林他们行进的速度相当慢。 主要是他们会遭遇漏网之鱼的戎人，基本上他们是能杀则杀，除非对方一下子跑得太快太远难以追上才会放弃。 再次在一处平地发现大量横七竖八地戎人尸体后，也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都尉他们如今身在何处了。” 这些尸体不用看都知道是薛云他们的杰作。 周林稍微检查了一下这些尸体，根据尸体的温度便能大致判断他们死了多久。 从而借此来了解薛云他们离开的时间。 “以大人的性子，估计不杀完最后一个戎人是不会停下来的。” 钱大勇算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人，毕竟当初他可是跟着薛云不知杀了多少戎人。 “或许吧。” 周林又抬头看了下天色。 太阳都已经高挂在天空的中央位置。 …… 远处较为开阔平坦的山道之下。 一支一千余全副武装的戎人骑兵拦住了薛云他们的去路。 “这应该是戎人最后的有生力量了。” 浑身浴血的薛云手持马槊遥望着远处的戎人骑兵，麾下战马都有些不安地嘶鸣着。 他可以非常确信。 这支明显是戎人骑兵中的精锐便是之前戎人大军首领们的护卫。 偏偏那些衣着光鲜的首领们却不见了踪影。 想想都知道。 这些戎人骑兵是专门留下断后的。 “这些戎人骑兵非同一般，必须要慎重对待。” 卫超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气势都不一样的戎人骑兵。 “他们让我想起了奋威军。” 薛云有些恍惚道。 当初奋威军奉命断后掩护魏帝撤退，于坠星峡谷全军覆没。 现在这支戎人骑兵同样奉命断后掩护贵人撤退。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 犹如轮回般如此相似。 “奋威军……看来薛都尉是打算把他们都留在这里了。” 卫超一听便知道了薛云的决定。 从休息后再次进行追击，他们麾下的骑兵都一直在减员。 追击到现在，骑兵们的数量都已经降至了八百。 单单是兵力上已经不如对面的戎人骑兵。 “一刻钟过后，我们便发起冲锋！” 薛云并没有立刻下令冲锋。 无非是从凌晨打到正午，期间只休息了半个时辰。 面对一群戎人骑兵中的精锐，他必须给麾下骑兵们争取休息喘息的时间。 “打完这场仗，我们也能终于安心了。” 奇迹般击败了这支远道而来的戎人大军。 卫超本应该是兴奋激动的。 可惜他现在太疲累了，脑子里只想着尽快杀光眼前的戎人骑兵，然后好好休息一番。 “一切等活着回去再说吧。” 薛云摇摇头，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有种不吉利的感觉。 没过多久。 一刻钟过去之后。 薛云挺起了手中的马槊。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动作却引得身后所有骑兵们都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彼此都保持着一种充满肃杀的沉默气氛。 “杀！” 当薛云口中喊出这个字后，他人也已经一往无前地冲向了对面。 刷刷刷！ 而对面的戎人骑兵见状同样一言不发地拔出了弯刀。 “杀！” 统领这支戎人骑兵的头脑怒吼一声。 随后上千骑兵宛如排山倒海般朝着薛云他们汹涌而来。 一时间。 喊杀声震彻了山间。 头顶上的太阳慢慢向西倾斜，落下。 天边都逐渐染成了火红色。 薛云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沾染的碎肉血迹，目光漠然地环视着尸横遍野的山道。 和他一样在无数尸体中站着的人仅有不到百人。 他低下身，伸手抓住一只埋在尸堆里的手，旋即猛地拽了出来。 然后便看到卫超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同时睁开了沉重的眼睛。 “我们赢了吗？” “我们赢了。” 薛云语气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们是赢了，但赢得却非常惨烈。 这一战把他最重视的骑兵家底几乎都给打光了，甚至连卫超的亲兵都死得所剩无几。 因为这支戎人精锐骑兵的强悍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斗意志都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强的。 没有人投降，没有人逃跑。 所有人都拼命战到了最后一刻。 哪怕薛云连续多次凿穿了对方的阵型，这支戎人骑兵都没有陷入崩溃，反而很快便重整队伍继续发起冲锋。 打着打着。 双方的骑兵都愈来愈少。 若非薛云屡屡解救了遭到分割包围的麾下骑兵，一度单枪匹马撕开对方的防线。 本来人数便不占优的他们恐怕早都率先覆没了。 打到最后。 他的马槊断了，甲胄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一如当初从尸堆里钻出来的狼狈。 “太阳要下山了。” 身受重伤的卫超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涣散的眼睛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嘴里忽然喃喃了一句。 “是啊，夜幕将要降临，但太阳终究还会升起的。” 第114章 重磅 东山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 街上往来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欢快的笑容。 自从薛云率军再次击败戎人，甚至一举覆没了数万戎人大军后。 他在东山郡的威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 有关他的事迹不仅传遍了北境，并且还渐渐流传向了北境之外的郡县。 当整个东山府都在欢庆薛云战胜戎人的时候。 身为当事人的薛云却深居简出，鲜少在人前露面。 记得上一次露面。 还是半个月前薛云为战死的士卒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大人，徐统领那边已经挑选出了新的亲卫们，您需要亲自去见见么？” 府邸庭院的一座凉亭。 崔建德小心翼翼朝坐在石桌前闭目养神的薛云道。 身为薛云的亲卫。 当初他自然跟着薛云一路追杀逃亡的戎人，直至最后血腥残酷的一战。 他运气好没有战死，可其他朝夕相处的弟兄们几乎都死得一干二净。 若非他内心足够强大，恐怕都会像回来的一些弟兄们直接崩溃了。 因为最后一战实在太过惨烈了。 即便是薛云在这一战后都变得沉默了不少，同时给人的感觉都更加威严可怕。 “等他们训练一段时间再见吧。” 薛云语气淡漠道。 他的亲卫们几乎都死在了最后一战，回来后自然需要重新填补。 可亲卫里有不少人一路随他出生入死身经百战，这份深厚的感情远远不是其他亲卫能取代的。 没有了他们，意味着薛云也失去了麾下最强的战斗力。 “是！属下这便去转告给徐统领。” 崔建德闻言连忙恭敬领命退下。 等他离开庭院后，他才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 实在是薛云给予的威压太重，重的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崔，都尉那边怎么说？” 战争结束后，徐虎却没有如愿以偿地重新调回薛云身边。 反而继续负责维护城内的治安秩序。 而薛云回来后，他接到的唯一命令便是前往军中重新挑选亲卫。 明眼人都知道薛云回来后心情非常沉重。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旁人都不敢去打扰。 这也是为何徐虎会通过崔建德来帮自己传话。 “大人说等这些亲卫训练一段时间再见。” 崔建德如实回答，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训练一段时间再见吗？” 徐虎挠了挠头有些不明就里，“老崔，你说都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我可不敢妄自揣测大人的想法。”崔建德连忙摇头语气紧张道。 “唉，估计是都尉暂时难以接受吧，毕竟死了这么多朝夕相处的弟兄们。” 徐虎无奈叹了口气，也没有逼迫崔建德。 事实上得知薛云近乎全军覆没才战胜了戎人负责断后的部队。 不仅是他，包括柳何周林他们全部都难以置信。 毕竟一直以来薛云都没有付出过如此惨烈的代价才战胜敌人。 尤其他率领的骑兵们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结果一战全部打空了。 换了谁都无法接受。 哪怕重新挑选亲卫骑兵，后来的亲卫骑兵们在战斗力都肯定不如原来的人。 因为后者是实打实经过无数血与火的淬炼才成长起来的真正战士。 “至少戎人方面也遭到了重创，往后都再也无力对付我们了。” 由于经常守卫在薛云身边的关系，崔建德往往都能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比如幽都府原长史吕望派来秘密联系薛云的吕丰。 戎人大败而归后，吕丰便秘密求见过薛云，显然是吕望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情报。 据说此战过后，戎人内部都发生了剧烈的矛盾，隐隐都有四分五裂的迹象。 那时候崔建德才知道。 他们最后一战中击败的戎人骑兵果然非同寻常。 对方都是草原上公认的勇士，也是各部族压箱底的力量。 本来以为派出这些勇士对付薛云能十拿九稳。 谁知道薛云竟然一战歼灭了对方。 要知道所有戎人部族的勇士加起来才三四千。 结果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的草原勇士，各部族首领都难免会感到肉疼不已。 反正说什么他们都再也不想去招惹薛云了。 在他们看来。 薛云简直就不是人。 借助魏军降卒的叛乱，突然天降狂风火烧连营，最后率领上千骑兵一夜追击数百里，直接将数万戎人都葬送在了这片贫瘠的山区。 试问他们之中有谁能做到这点？ 没有？ 那谁会敢再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去对付薛云？ 但数万戎人大军的覆没总归要有人负责的。 可各部族首领都不愿承担这份罪责，再加上其他因素，自然而然便陷入了内部的争斗。 “可惜我们现在也拿戎人没有什么办法。” 无论是兵力的差距，还是战斗力的差距。 薛云他们与戎人方面整体上的差距还是很大。 更何况他们还战死了大批精锐骑兵。 徐虎心里清楚，没有了这些精锐骑兵。 他们麾下的其他士卒在戎人面前根本都不够看的。 “徐统领你可真敢想啊……” 崔建德闻言不由苦笑。 在此之前。 他都没想过他们能在薛云的带领下完全歼灭这支拥有数万之众坚甲利兵的戎人大军。 偏偏他们奇迹般的做到了。 结果在徐虎看来，能击败戎人似乎还不满意，甚至还想全灭了远在幽都府的戎人大军。 这点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不是我敢想，而是都尉敢想，跟在都尉身边这么久，难道你不知道都尉一直想着扭转大局转守为攻么？” 徐虎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可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他是一个很知足的人，这辈子也没什么所求。 反正只要让他天天跟随守卫在薛云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我当然知道大人有这方面的想法，可当时我们不还没击败远道而来的戎人大军么，那会哪里会想这么长远的事情。” 崔建德有些无奈道。 眼前的威胁都没解决便想着未来如何消灭其他戎人。 实在有点好高骛远不知所谓了。 至少他没这么大的心。 “行吧，记得都尉那边有事情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 徐虎点点头不再多言。 “没问题，那我这边先回去了。” “去吧。” 换作以往，徐虎可能还会邀请崔建德晚上一起吃饭喝酒什么的。 可惜他现在非常忙碌，不但要操持城内治安事务，还要监督新亲卫们的操练。 总而言之。 薛云交代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 “柳司马，最近都尉情况怎么样了？” 入夜后。 城内一间仍在营业的豪华酒楼厢房里。 柳何，齐氏兄弟，周林韩双等下聚集在了一起。 “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柳何望了眼开口询问的周林轻叹口气道。 如果可以的话。 其实他不想在这帮老兄弟私下聚会。 经过上次薛云的敲打警告后，为了避免引发对方的误会。 所以他都鲜少与这帮弟兄私底下往来，像这样所有人到齐的私下聚会都还是头一回。 奈何这回他不来都不行。 毕竟所有弟兄相邀，他不来的话实在太伤感情了。 何况他们都是有要紧事才聚集在一起。 而这个要紧事便是这些天来一直深居简出的薛云。 “唉，该说不说，那一战对都尉的打击确实有点大。” 周林同样跟着一道叹了口气。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跟随薛云一路追击戎人的骑兵们是他们目前手底下最强的力量。 他们都出身于神武军，所以他们比谁都清楚培养一支精锐骑兵的难度。 这不单单是钱财能解决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需要历经无数生死的厮杀战斗才能蜕变成真正的战士。 虽然在击败戎人大军后，他们缴获了大量的战马。 问题在于，不是骑上战马便是骑兵。 更何况想要培养出精锐的骑兵还要在战场上不断厮杀战斗，最后活下来才算合格。 换而言之。 没个一年半载是很难重新再拉起一支这样的精锐骑兵。 而没有精锐的骑兵，他们又拿什么来抗衡戎人大军？ “我倒觉得都尉并非承受不住这样打击的人。” 齐大拿起酒碗闷了一口。 “是啊，我们跟随都尉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么？” 齐二立马附和。 “你们兄弟倒是乐观。”韩双摇了摇头。 “不是乐观，都尉这样我们也觉得不好受，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只是我们相信都尉，相信他能继续重新振作起来。” 齐大当即解释道。 “好了，其实我也觉得都尉没什么大事，或许只是想单独静静而已。” 柳何适时站出来说了句。“你们看看卫校尉，父亲战死，手下亲兵也在那一战几乎死光了，可他不也没什么事么，难道都尉连卫校尉都不如？” “说得也是，卫校尉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就缓过来了，虽然平时看着消沉了一点，但也没有整体郁郁寡欢，听说前些天他还带着仅剩的亲兵跑醉红楼玩了一夜。” 周林点头表示赞同。 “可都尉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韩双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 眼下差不多入冬了，天气都日渐寒冷。 他们这些领兵的统领没有薛云的吩咐都暂时变得无所事事。 每天除了必要的训练外都不知道干什么。 为此他们不是没有主动求见过薛云，而薛云也见了他们。 但最后薛云对他们还是没什么安排，只是让他们保持正常训练即可。 “别胡思乱想了，哥几个已经好久没这样聚聚了，可能以后相聚的机会都会越来越少，今晚我们就好好敞开来喝一顿吧。” 柳何知道他们都非常担心薛云的情况，可担心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他干脆岔开了话题，免得气氛太过凝重压抑。 他们在喝酒，薛云同样在喝酒。 只是喝酒的对象有所不同。 “明明大胜了戎人本该是一件高兴激动的事情，而慈不掌兵的道理你也是懂的，为何你却一直把自己关在府里，似乎什么事都不上心一样？” 一处厅堂。 郭守孝自顾自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自从薛云将他软禁后，这算是他第一次走出软禁的院子。 所谓有一便有二。 或许不久的将来，薛云都会彻底解除他的软禁也说不定。 毕竟对方并没有拒绝他提出的联姻，到时候彼此都是一家人，自然没必要太过防范戒备了。 “你觉得我真像外界传言一样的，是因为那一战沉重打击了我？” 薛云并没有像白天一样表现得太过威严，只是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难道不是吗？”郭守孝眉毛一挑，“不然也无法解释你现在的状况。” “要说不心痛肯定是假的，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不断上演，对此我都早有心理准备，真正让我选择闭门不出的原因是我需要安静思考一些事情。” 薛云用手指来回摩挲着手中的酒杯，语气颇为平静放松，丝毫不像受打击的模样。 “思考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参谋一下么？” 郭守孝神色一正。 他就知道薛云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受到打击。 “我先给你说两件事情吧……” 薛云一口饮尽杯中酒，旋即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第一件事情，我派去山阳向晋王求援的人回来了，但只回来了一个，其他人都让晋王暗中处决了。 第二件事情，我派去海外岛屿寻找陛下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倒是不多不少，可惜他们找到岛屿的时候陛下已经乘船离开了，据岛上逃难来的渔民说，陛下一路向南，似乎是准备前往扶苏郡避难了……” “你说什么？” 这两个重磅的消息直接砸得郭守孝人都懵了。 如果薛云说的是真的，那么意味着大魏都要彻底内乱了。 山阳晋王杀了薛云派去求援的使者，尤其使者还身怀陛下的密诏。 那么晋王什么心思都一览无遗。 陛下确实逃往了海外岛屿，但最后却选择了南下前往扶苏郡。 问题是谋反的楚王势力横隔在中原与扶苏郡之间。 一旦去了扶苏郡，楚王是不可能让陛下返回中原，那么陛下都会彻底失去对中原朝廷的掌控。 换而言之。 凡是陛下还有点雄心壮志都不可能前往扶苏郡，若是去了，意味着陛下已经自暴自弃了。 要知道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是非常可怕的。 郭守孝怔怔看着薛云。 现在他总算知道。 为何他一直闭门不出了，换了是他知道这些事情哪还会有什么心情，甚至连未来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第115章 无措 “……不知薛主管未来有何打算？” 郭守孝沉默了良久，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薛云道。 “打算？先度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薛云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搪塞了过去。 “好吧……” 既然薛云不肯说，郭守孝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转头便看似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话说回来，眼下战事已经结束，不知薛主管何时迎娶雨禾过门呢？” “不急，过了冬天再说吧。” 薛云现在可没有时间和心情理会这些。 哪怕他知道和南沛郭家联姻能带给自己不小的帮助。 但他还是决定缓一缓再说。 “薛主管，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云不急，可郭守孝急啊。 在听闻对方讲述的两件事情后，他都已经深刻意识到乱世将至。 像是薛云这样有兵有粮有地盘，甚至还有勇有谋战功赫赫的英杰无疑是乱世中各方势力都会争相拉拢依附的对象。 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 郭守孝都不可能放过亲近薛云的机会。 “说。” 薛云摩挲着手里的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郭守孝。 “薛主管，如今您大权在握，兵精粮足，自从接二连三击败戎人后，您的威望在整个东山郡都无人能及。 但想必您也非常清楚，一旦您遇到了什么意外，那么您所构建起来的势力都会失去主心骨从而土崩瓦解……” 郭守孝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深怕惹恼激怒了对方。 “继续。” 薛云微微颌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不要说出意外了。 自从他闭门不出开始，手底下人便已经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没了他的领导，他们就跟个没头苍蝇一样。 而他们也非常清楚没有自己不行，各个比谁都在意他的安危。 “如果薛主管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就这样消失，如果薛主管想要让手下人安心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留下自己的子嗣。 如若哪天薛主管……只要您的子嗣在，您的基业便能延续下来。” 郭守孝讲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你说得没错，有子嗣与没子嗣确实有很大的区别，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并不在乎。” 薛云知道郭守孝想要表达的意思。 问题是他似乎有意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的年龄。 要知道他如今才十八岁而已。 即便有了子嗣又如何？ 等他子嗣成长起来的时候，薛云还能不能活到那天都是个问题。 而他的这帮手下会认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吗？ 薛云为何能让柳何周林乃至卫超他们对自己唯命是从？ 因为他是用无可置喙的实力征服了他们，从而让他们都下意识忽视了他的年纪。 甚至连郭守孝自己不都一样如此？ “薛主管，但有些事情总需要未雨绸缪……”郭守孝有些着急道。 “郭守孝，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薛云微微眯起了眼睛，手中的酒杯都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抱歉，老夫失态了。” 话一出口，郭守孝只感到如坠冰窟，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沿着背脊直冲后脑。 他根本都不敢与薛云对视，立马起身行礼致歉。 “你可以下去了。” 薛云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那老夫便不打扰您了。” 郭守孝忙不迭便告退离开。 等出了房间回到软禁自己的院子后，他才发觉后背冒出的冷汗已经完全打湿了衣服。 “唉……” 郭守孝面露苦恼地拍了拍脑门。 或许是最近与薛云的关系有所改善，彼此未来都可能成为一家人。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是阶下囚的身份，一时间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随着薛云再次击败袭来的戎人大军，基本上已经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 换而言之。 哪怕薛云杀了郭守孝，对外宣称暴病而亡都没人会在意。 ……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酒桌上。 薛云自顾自地喝着酒。 对于郭守孝的无礼冒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一直在思考未来的打算。 之前郭守孝问他的时候，他选择敷衍了过去。 无非是他确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打算。 戎人方面经过这场大败后肯定不会和薛云继续死磕下去。 而丧失了大量精锐战力的薛云也同样拿戎人没有办法。 这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彼此都会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既然外患已经解决，内忧呢？ 仔细想想。 好像内忧解决得很早。 内部的三大家，贪污腐败与戎人暗通款曲的官吏，以及公然反抗的豪强大户。 这些在戎人到来前都已经让他杀得人头滚滚。 所以薛云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只需要好好生养休息，加紧训练麾下的士卒尽快形成战斗力。 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了。 至于山阳晋王狼子野心，魏帝自甘堕落难逃扶苏郡等等。 这些距离薛云而言都太遥远了。 毕竟他眼下的生死大敌依旧是攻占了北境雄踞幽都府的戎人大军。 戎人大军一天不驱逐回北境，那么他便会永远困守在东山郡。 可想要驱逐戎人收复北境何其艰难？ 最重要是他现在的兵都还没练出来，少说训练个三五月才能初步形成战斗力。 可能到明年开春。 他才能重新拥有与戎人大军叫板的实力。 在此之前什么都不用想了。 “来人，备好马匹，准备随我出门一趟。” 喝完最后一杯酒，大脑依然清醒没多少醉意的薛云突然吩咐道。 “是！” 门外的守卫闻言立刻前去执行。 那一战确实让薛云损失惨重，可到底还是有七八十人活了下来。 但最后留在府里能继续服侍守卫的人只剩下四十来人。 其他的要么重伤残疾不能坚持，要么战后创伤精神出现了问题。 不多时。 薛云来到屋外骑上守卫牵来的战马，然后在数十人的簇拥下漫无目的地走在冷清萧条的大街上。 他没有穿戴甲胄，外面裹了件黑色的大氅，但出于安全考量，衣服内还是穿了金色软甲。 时值深夜。 清冷的月光映照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各个店铺都早已门窗紧锁。 这种时候。 除了极少数的酒肆青楼，基本没人会在大冷天的晚上还继续营业。 尤其是天气越冷，越是没人肯出门。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白天里热闹繁华的东山府都会变得门可罗雀。 不同于中原与南方，北境的冬天非常冷，每年都会冻死不少人。 如果普通百姓想要在北境熬过冬天，入冬前便需要修缮加固房屋，免得到时候大雪压垮。 同时取暖的柴火以及食物都需要大量储藏。 有条件的还会买上几件厚衣服厚被子。 虽然东山府已经解除了戒严，但大街上偶尔还能看到三五成群巡逻的士卒。 冬天干燥容易起火。 这些士卒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警惕火情。 不然大火一起，又恰好遇到大风，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想想之前遭到火烧连营的戎人大军便知道了。 薛云在东山府内默默逛到了大半夜后才返回了府邸。 路过醉红楼的时候。 他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看了眼，然后吩咐手下明天带柳莺莺秘密带到府里。 毕竟。 对方，或者说长明教还欠他一个交代。 翌日清晨。 薛云正在院子里耍刀弄枪锻炼身体的时候。 守卫来报说是柳莺莺带来了。 他让对方带去偏厅候着，直至浑身遍布蒸腾着白气的汗水他才停下了锻炼。 随后沐浴更衣，还有略懂医术的下人帮着推拿。 等到换上一身崭新的黑色袍服，吃完厨房准备好的早饭。 薛云才不紧不慢地前往了偏厅。 “奴家见过薛将军。” 柳莺莺在偏厅起码等了一个多时辰，但她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天未亮薛云便派人“请”自己走一趟的时候。 当时她都感觉天崩了，还以为是薛云准备秋后算账的。 在偏厅等待的过程中没人知道她内心的煎熬。 直至看到薛云终于来到偏厅后，柳莺莺当场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浑身颤颤巍巍面露惶恐地问候道。 “起来，坐。” 薛云径直走到主位大马金刀地坐下，伸手指了指右边的座位。 “奴家遵命。” 柳莺莺不敢违背，连忙爬起身低头坐到了薛云指示的座位，甚至看一眼薛云的勇气都没有。 “知道我什么会让人带你过来吗？” 看着瑟瑟发抖丝毫没有往日风范的柳莺莺，薛云还是喜欢对方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 “奴家不知，还请将军明示。” 柳莺莺下意识起身，说话都有些磕巴。 “哦？你们长明教的人都这么健忘的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薛云眉毛一挑，铺天盖地宛如实质的杀意瞬间笼罩向了柳莺莺。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奴家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柳莺莺根本都无法承受这股杀意，直接吓得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都埋在地面上不敢抬起。 “将军曾让我们长明教给您一个交代，这件事情奴家一直牢记在心，只是教里迟迟都没有回应，奴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说长明教一直没有回应？” 薛云轻轻皱了下眉，目光漠然地注视着地上胆战心惊的柳莺莺，晾她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欺骗自己。 “是的将军，奴家可以向天发誓绝对没有任何欺瞒。” 柳莺莺怕得都不惜发起了毒誓。 “往常长明教会这样吗？” 薛云想了想道。 “回禀将军，往常教里最多十天半月便会有消息，可这次都已经过了快一个月还没有消息，奴家担心可能教里出了什么事情。”柳莺莺忙不迭解释说明。 “通常情况下你都是如何与长明教联系的？” 薛云继续追问。 “回将军，我们在北境南边与安平郡的交界处便设有驻地，平常情况下都是派人前往联络，紧急情况下便会使用专门的信鸽来连联系。” 柳莺莺几乎是一口气说道，“自从上次将军惩戒教训过奴家后，奴家便动用专门的信鸽联系了驻地，只是直至今日那边都没有消息传回。” “原来如此，那后来你派人去了吗？” 使用信鸽联系其实并不保险，主要是信鸽在飞往目的地的途中难免会遭遇危险。 比如盯上信鸽的鹰隼，又或者遭人射了下来，甚者迷失了方向都有可能。 “奴家不是没想过派人过去，问题是眼下兵凶战危，随时都可能在半路上遭到戎人的截杀，往常教里的人都是跟着三大家的商队一道前往，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人敢去……” 柳莺莺面露苦涩道。 这些年来。 长明教确实在北境发展了不少信徒。 可这些信徒更多都是因为利益上的关系才决定加入了长明教。 而她自己与其说是来传教的，不如说是来协助长明教稳固北境的往来贸易。 所以一听到她要派人穿过北境前往安平郡交界处，之前加入长明教的所谓信徒们一个个都不敢去，深怕在路上遭到戎人截杀。 “这样吧，到时候你写封信，告诉我你们长明教驻地的具体位置，我会派人帮你联系。” 戎人南下侵略北境后，不出意外的话。 长明教派到北境的人如果未能提前逃跑的话，估计都已经遭到了不测。 而长明教的驻地又在北境与安平郡的交界处，这可是南下联络中原的重要通道之一。 戎人大军在封锁北境的时候势必不会放过这里。 那么柳莺莺联系不上教里的人也正常。 “有劳将军了，奴家这就写。” 柳莺莺哪里敢多说什么，基本薛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自从上次差点让薛云活生生掐死后，这给她都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光是听到薛云这个名字都会忍不住颤抖。 可想而知薛云带给她的恐惧。 “拿纸张笔墨过来。” 薛云向来雷厉风行，立马招呼门外的人。 片刻。 纸张笔墨很快便送到了房间。 柳莺莺不敢耽搁，爬起来便奋笔疾书，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几页纸写得满满当当。 “将军，奴家写完了，还请您过目一下，看看是否有地方需要修改的。” 写完之后，柳莺莺捧着纸张小心翼翼地来到薛云面前递上。 “……就这样吧。” 薛云这些天不是白学习的，只要不是生僻字，其他字基本都认全了，所以看起信也不会很吃力。 认真浏览过一遍，确认柳莺莺没有在信中夹杂什么私货后才点了点头。 第116章 生息 薛云并不信教，而且对于长明教的教义也没有半点兴趣。 在他看来。 长明教更像是披着宗教外衣，打着解救众生旗号的敛财组织。 他留着柳莺莺无非便是看重了对方背后长明教的敛财能力。 不同于中原与南方。 自古以来北境便是苦寒之地，远不及中原南方富庶。 尤其薛云坐镇的东山郡群山环绕，土地贫瘠，且与中原并不接壤。 这使得东山郡既没有战略地位，也没有太多掠夺的价值。 如同鸡肋一样。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果薛云想要长期与戎人抗衡的话，单单依靠东山郡是远远不够的。 他能拉起上万的军队，同时也给东山郡带来了沉重的财政压力。 要不是抄灭了三大家以及当地豪强大户的进献。 恐怕东山郡的财政早都崩溃了。 随着戎人再次大败而归，意味着薛云面临的军事压力都得到了大幅减轻。 此消彼长下，经济压力都取代军事压力成为了他首要面临的难题。 换而言之。 薛云现在必须想方设法搞钱，避免到时候引发剧烈的内部动荡。 如果他能和长明教达成合作的话，无疑能开辟出新的财源。 对方能和三大家合作，自然也能和他合作。 前提是他必须占据合作的主动权避免受制于人，否则这合作不谈也罢！ 从薛云对柳莺莺的态度便能窥见一斑。 合作？可以！ 但不是我求你们合作，而是你们需要求我合作。 否则只要他还活着，长明教便休想在染指北境的贸易。 柳莺莺写完信后，薛云也没有继续为难对方，直接让人送她秘密返回了醉红楼。 这女人别的本事没有，经营青楼诱惑男人倒有一手。 据他所知。 东山府内还有几个大户家的傻儿子居然为她争风吃醋一掷千金，好像是为了给柳莺莺梳拢什么的。 可惜当柳莺莺引以为傲的美色在薛云面前失去作用的时候。 她不仅拿薛云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还要时刻小心丢掉了自家性命。 “喊吕丰过来。” 柳莺莺离开不久，薛云便让人唤来一直留守在城内随时与他保持联络的吕丰。 每当吕望那边有什么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吕丰秘密告知薛云。 比如不久前。 戎人内部有支大部族决定携带战利品返回草原，准备明年开春后才率众回来。 据说此举引来了其他大部族蠢蠢欲动。 主要是凛冬将至，该打的仗都已经打完了，何况他们还劫掠大量战利品，留守在草原的苦哈哈族人还等着他们回去一同分享。 “老奴见过将军！” 约莫两刻钟后。 吕丰佝偻着身子让人带到了薛云面前。 “这封信给你……” 薛云直接把柳莺莺写好的信交到了对方手中，言明希望吕望能将这封信带到北境与安平郡交界的一个地方。 他说会派人去送信，不代表他会派自己人去。 路途漫长凶险，谁也难保他麾下的士卒是否会遭遇戎人游骑的截杀。 反倒是投降了戎人的吕望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老奴一定会妥善完成将军交代的事情。” 吕丰听后收好信慎重表示，旋即他便话锋一转，“将军，说了也巧，在您派人唤老奴来之前，老奴刚好收到了家主大人传来的最新消息。” “说。” 薛云颇感意外，这确实挺巧的。 “家主大人让老奴告知将军，戎人内部已经商量好准备轮流撤回草原休养，到时候只会留一半兵力在北境。” 吕丰连忙回答道。 “嗯？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薛云愣了下，一旦消息属实，意味着戎人都已经彻底放弃了征讨薛云。 而戎人选择留下一半兵力，明显是不打算放弃占领北境。 等来年开春，戎人再次南下汇聚，指不定会来收拾薛云，又或者南下中原继续劫掠。 “除此之外，家主大人还说，由于寒冬将至，在明年开春重新变暖前恐怕暂时无法联系将军了。”吕丰补充道。 “我知道了。” 薛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北境的冬天非常寒冷，而负责送信的鸟雀很容易冻死。 若想联系的话，只能派人长途跋涉，像是吕丰一样秘密赶来东山府。 “传我命令，召集柳何周林卫超……前来府里议事。” 等到吕丰告退离开，薛云决定不再沉寂下去，准备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 “这鬼天气真是冻死老子了。” 一个裹着破旧蓑衣不修边幅的男子浑身颤抖地推开了酒肆的小门。 随着仅容两人通过的小门打开，漫天的风雪涌入，顿时引来了酒肆内一片叫骂。 男子进来后连忙关上小门，一脸讪讪地向周围的酒客抱拳表示歉意。 随后他来到一处临近火盆的桌位上，朝着酒肆里的伙计喊道，“来壶热酒，一碟炒豆子。” “老谷，今儿咋又有闲钱来喝酒了？” 邻桌的男人朝对方调笑了一句，两人明显是相识。 “最近在官府寻了个扫雪的活计，多少赚了几个子。” 老谷凑在火盆前，伸出两只满是冻疮粗糙的大手烤着，“老贾头，你倒是舒服了，儿子幸运选入了薛大将军的亲卫，肯定给家里带了不少钱吧？” “唉，什么钱不钱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他当个普通的小兵。” 老贾头约莫四十来岁，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苦笑。 能成为薛将军的亲卫自然是儿子的福分，更是周围人艳羡的对象。 但他却不这么看， 任谁都知道薛将军的亲卫待遇非常好，可人们往往会忽略了其中的代价。 当初薛将军虽然击败了戎人大军，可随他冲锋陷阵的亲卫却十不存一。 而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是不想看到哪天儿子突然传来噩耗。 “老贾头，这么说就过了啊，如果没有你儿子的话，你现在恐怕连我都还不如呢。” 老谷撇了撇嘴，觉得老贾头真是得了便宜卖乖。 两人算是一个街坊的，家里都比较穷困，平常都是靠给别人帮工勉强维持生计。 偏偏薛将军招兵的时候，他儿子顺利入选了，反倒自己儿子太瘦弱没选上。 从这以后，老贾头也算是翻身了。 至少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的生计，甚至依靠儿子带回来的钱财，今年还翻修了房子，被褥衣服什么的也换了套新的。 不像他还穿着一件穿了十几年的蓑衣来防寒。 “行吧行吧，那不说了不说了。” 老贾头知道老谷在嫉妒自己，对方不理解自己，他也不想继续刺激对方，干脆直接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儿子的病好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一直躺在床上咳嗽。”老谷面色一暗，“不过大夫说再吃三副药便能好转了。” “治病的钱还够吗？”老贾头道。 “放心吧，这点钱老子还是有的，不然哪有闲钱过来喝一壶啊。” 老谷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 “只能说还好有薛将军，换了以往，官府才关心我们这些小民的生死。” 老贾头有感而发地说了句。 他们在东山府生活了很多年，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官府丑陋的嘴脸。 百姓有事的时候不管不问，索要好处的时候比谁都勤快。 每年冬天东山府都会冻死许多人，但官府从来都不会理会，直接让人拖出城外埋了就是。 至于现在。 若是有百姓遭了灾，官府都会立马出来赈济，甚至为了让一些贫苦的百姓有活路，专门给百姓提供了一些能赚钱的活计。 正如老谷的扫雪活计。 所有百姓都清楚，东山府能有今天的变化完全归咎于薛将军。 他不但率军多次击败了进犯东山郡的戎人大军，而且对百姓们都非常仁厚。 这使得百姓们都恨不得把薛云给供起来，希望他最好永远都不要离开。 “这可不是嘛，入冬不久东家那边便不需要老子干活了，若非薛将军的话，老子恐怕又要去找人借钱了。” 这时候老谷的热酒与炒豆子已经送了过来。 他倒上满满一杯酒，贪婪地吮吸了一口溢出来的酒液，随后捏起几颗炒豆子丢入嘴里嚼得干巴脆，脸上都不由露出了惬意舒适的笑容。 放在以前的话，他哪有这样闲暇享受的生活。 “也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能持续多久……” 老贾头同样拿起酒杯喝了口，然后夹了点切碎的咸菜配着下酒。 虽然随着他儿子当兵后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但他却习惯了节俭，以至于喝酒都不敢沾点荤腥，无非是荤腥太贵了。 “老贾头，我看你是话里有话啊……” 老谷一口饮尽杯中酒，嘶哈了两声后左右看了眼，确定没人偷听后压低声音问了句。 对方儿子可是薛将军的亲卫，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对方肯定会比他们提前知道。 “我只说给你听，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老贾头不放心地环视了一圈，随后干脆拿起酒菜坐到了他的面前凑近小声道，“虽然我儿没有明说，但听他的意思，好像开春后薛将军打算带他们出去一趟。” “你确定？”老谷惊愕道，“难不成薛将军这是打算反攻戎人了？” “我哪知道啊，不过看样子应该不像。” 老贾头摇摇头道。 他儿子当初可是守过城跟着其他统领一同追击过戎人的。 虽然他还没有亲手杀过戎人，但他却见识过戎人的勇猛。 那时候他们想要杀死戎人往往都是依靠人大堆人围上去用长枪长矛刺死对方。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慎死在了戎人凶残的反击下。 而像是如此凶残的戎人还要数万以上，野外作战的话，没有人数的绝对优势，他们根本都不是戎人的对手，除非率领他们的人是薛将军。 反正听儿子的意思，想要彻底打败戎人收服北境非常难。 自从战争结束后，他们这些士卒每天不是训练就是训练，基本没什么空闲，回头营房都直接倒头便睡。 据说是唯有这般拼命训练，他们才能堪堪与戎人有一战之力。 “算了，反正这种事情离我们太远了，对了，前两天官府张贴的公文你听说了吗？” 如今打仗什么的离老谷太远了，但有一件事情却离他很近。 “你说的是分田令？” 虽然老贾头不识字，但关于官府这份公文内容早都在城内传开了，他哪有不知道的可能。 “老贾头，关于分田令你是怎么想的？” 老谷浑浊的目光里透着一丝明亮紧紧盯视着老贾头。 “我还在犹豫，打算等儿子休沐回来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老贾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拿起酒杯喝了口。 对方会如此问自己，显然是想让他一起的意思。 所谓的分田令便是戎人大军之前入侵东山府后杀戮过剩，导致大片农田无人耕种。 为此官府决定，凡是愿意去耕种的百姓，量地而分，无问来历，免赋三年，同时官府还会提供农具以及部分粮食坚持到收获时节。 像是老谷这样没有田地的帮工，这辈子都只能给东家忙活赚点稀薄的酬劳来维持生计。 但如果自己有田的话就不一样了，何况这些田还都是熟田，甚至免赋三年。 只要坚持三年，家里的生活都能好起来，未来都能有个期盼。 如果老贾头的儿子没有入伍当兵的话。 或许他不会有太多犹豫，田地可是普通人的命根子，尤其像他们这种看不到未来的人。 一旦有了田地未来都会充满了希望。 “老贾头，这可是田地啊，别忘了公文还写着先到先得，你忘了城里之前安置了多少逃难来的人吗？我敢保证，等到开春后，这帮人绝对会报名登记分田，万一晚了的话可来不及了。” 老谷连忙劝说道。 有熟人和没熟人一起的区别是很大的。 如果老贾头也带着全家和他们一块去的话，往后日常都能相互扶持有个照应。 免得受了欺负都没人帮忙。 恰好他儿子是薛将军的亲卫，有了这一层身份，谁还敢来招惹他们？ “老谷，你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打算儿子回来再说。” 以前老贾头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主，可儿子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后。 他都变得更在乎儿子的想法意见。 “好吧，既然如此，我到时候再去问问老夏老燕他们一家子。” 老谷看劝不动对方无奈叹了口气。 第117章 宫变 “杜山，最近来报名分田的百姓数量如何？” 府衙。 薛云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台下诚惶诚恐的杜山。 自从让他在府里担任要职清查官吏后，作为回报，他都一步步成为了府里实际上的主事官，执掌着府衙内所有的办事吏员。 或许人都是逼出来的，没想到杜山在这个位置上干得还不错。 他不但会严格执行薛云交代的命令，同时还让东山府各职能都正常健康地运转了起来。 毕竟府内的蛀虫都已经让薛云清理干净。 即便未受波及影响的官吏也都非常识趣地配合，深怕薛云的屠刀落在自己头上。 “回禀大人，从分田令发布到今天，城内共有七千两百余百姓已经报名登记，根据属下的预估，等到开春分田，这个数字至少能达到一万两千余。” 杜山连忙小心翼翼地作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嗯，记得到时候备好足够的种子农具口粮以及耕牛，总而言之，绝对不能耽误了春耕！” 薛云措辞上难免有些严厉。 分田令是他和柳何卫超他们议事的时候商讨决定的。 本来东山府便土地贫瘠物产不丰，尤其戎人入侵后还肆虐了大半个东山郡。 结果使得无数百姓都惨遭屠戮，大量田地都抛了荒。 眼下戎人大败而归，不敢轻易再犯。 那么他们势必要利用起这些田地增加更多的粮食赋税产出，以此来缓解财政上的压力。 何况打仗打的便是后勤。 如果想要与戎人长期对峙抗衡，那么他们都必须保证粮食的稳定供给。 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东边北边的多数田地基本都牢牢掌握在当地的豪强大户手里。 虽然薛云能通过武力逼迫他们交出更多的粮食，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不怪乎他们会把目光盯在了西边的田地。 在戎人一轮又一轮的烧杀抢掠后，原本这些田地的主人基本都已经死光了，刚好可以收归官府所有。 一来能增加赋税提高粮食的产出，二来能解决逃到东山府的大量难民。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通过分田赏田给士卒来提高他们的忠诚以及战斗力！ 无恒产者无恒心。 唯有麾下士卒有了固定产业，他们才能更加坚定地追随效忠薛云。 他要告诉这些士卒们。 他们不单单是为了丰厚的待遇而打仗，同样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不受侵害而打仗。 “属下遵命！” 杜山自然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身为主事官，他可是比谁都清楚东山郡内部的严峻程度。 “开春后我会率领骑兵于东山郡外巡弋，尽量确保春耕和分到田地的百姓不受侵扰。” 如今报名登记分田的人数远没有达到预期。 无需多想薛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分田对于百姓的诱惑非常大，何况薛云还会提供农具种子口粮耕牛等等。 只要他们前往分到的田地，其他都不用操心，薛云直接便包办了一切。 甚至他还给他们免赋三年，产出的粮食只拿出少部分，大部分都归于他们。 偏偏这些田地都在东山府西边，一旦戎人再次来袭，他们都会首当其冲成为受害者。 这也是其余百姓仍在犹豫不决的原因。 事实上薛云对待这些百姓已经算非常仁厚了。 换作是租种豪强大户土地的佃农，他们能拿到手的往往只有三成乃至两成。 哪怕是自耕农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自耕农是需要缴纳赋税的，抛去官府各种赋税，最后到手的粮食有一半就不错了。 像是卫超还曾提议过。 干脆让无地的百姓难民全部去屯田！ 这意味着薛云只需要提供他们吃住，田地的收获都归于官府。 不可否认。 卫超的提议确实非常有诱惑力。 这年头官府能让百姓吃饱饭都已经感恩戴德了，哪里还会奢求更多东西。 但最终薛云却否决了他的提议。 原因很简单。 薛云出身于东山郡，而东山郡是他最核心的基本盘。 即便往后他打了败仗，只要他逃回东山郡都依然能东山再起。 屯田这套可以放在其他地方，但绝对不能放在东山郡。 说到底无非是为了稳固他的基本盘。 否则一旦失去了人心，他都再也没了立足之地。 “大人，敢问能否将此事宣扬出去？如此一来，那些尚在犹豫观望的百姓们都能有了信心和底气。” 杜山壮起胆子问了句。 “可以，这事也不算什么机密。” 薛云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无论是入冬前还是入冬后，他麾下的士卒都依旧没有停止训练。 尤其是亲卫与骑兵方面的训练更是严苛。 由于上次大败戎人缴获了大批战马，而这些战马都足以武装起三四千的骑兵。 但考虑到折损以及其他方面的因素。 最终薛云他们经过商议决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支骑兵的数量限定在两千人左右，其中还包括了薛云的八百亲卫骑兵。 其余的一千两百骑兵分别由卫超以及高岳统领。 前者无需多言。 要说他们之中谁最擅长骑兵作战，卫超可谓是当仁不让。 而高岳的话勇武非凡，跟随薛云屡屡立下战功。 可惜他脑子不太好，所以薛云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培养。 直至今日才决定外放独领一支骑兵。 但这支骑兵建立后虽然每日都在苦练，但是骡子是马总需要拉出来溜溜。 唯有经过血与火的淬炼。 这支骑兵才算是真正合格的战士。 薛云打算开春后便带着他们离开东山郡，表面上是为了防备戎人的侵扰，实际上是为了寻找戎人游骑厮杀战斗！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两千骑兵只要能淬炼出来，哪怕死一半他都在所不惜。 “都尉……” 这时候。 柳何忽然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禀报。 “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属下先行告退了。” 杜山见状立马知趣道。 “嗯，你先下去吧。” 薛云朝他摆了摆手，并不意外柳何的到来。 自从剥离兵权发配到负责处理后勤事宜，柳何已经很少前往军营，甚至连办公的地方都挪到了府衙。 “什么事如此着急？” 等到周围没其他人后，薛云顿时开口询问。 “都尉，早前您让我派往中原的探子回来了。” 柳何神色有些沉重道。 “他人在哪里？” 薛云听后都为之一震。 “他在秘密赶回的路上感染了风寒，如今正躺在医馆救治，但他在昏迷前已经将打探的消息全部都告知我了。” 柳何深吸口气道。 戎人二次大举入侵前。 薛云曾让他组建了情报队伍。 即便柳何明升暗降后，这支情报队伍依旧掌控在他手里。 入冬前，为了了解更多东山郡以外的消息。 薛云在第一次召集他们议事的时候，交代柳何可以扩张情报队伍，同时让探子深入大魏其他地方收集情报，尽可能了解让戎人封锁的外界情况。 最后一支十人组成的探子分别前往了山阳，中原，东海城以及南方。 直至今天，距离开春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功夫。 没想到前往中原打探情报的人居然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足以令人震惊的消息。 “和我细细道来……” 薛云面容肃然道。 很快。 在柳何的叙说下，他才总算知道对方为何来得如此匆忙焦急。 其中最为震撼的消息莫过于大魏宫廷发生了政变。 四皇子杀死了太子以及二皇子后宣布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兴昌。 同时四皇子还联合依附自己的党羽对朝廷展开了大清洗，无数官员下狱抄家问斩，整个皇城都充满了血腥，从而震惊了整个天下。 可惜北境遭戎人封锁，远在东山郡的薛云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回事。 而新帝登基不久，各地藩王都拒绝承认新帝，甚至西南西北坐镇的福王凉王都已经决定带兵入京勤王！ 南边谋反作乱的楚王甚至借此机会击败了前来平叛的大军，从而将自身势力都扩大了一倍有余，兵锋随时都可能指向京城。 “……四皇子这是疯了吗？” 听完之后，薛云都满是不可思议。 如今魏帝下落不明，四皇子又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同时自身威望也不足以震慑群臣。 偏偏他却公然发动政变杀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不顾一切都要登上皇位。 为了能掌握朝廷，他甚至对朝臣发动了大清洗来巩固自己的权力。 如此一来，他也把大量朝臣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要知道每个朝臣背后都代表着一股不小的势力。 当这些势力联合起来，哪怕是魏帝本人都要退避三舍选择妥协。 结果四皇子跟个愣头青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让权欲迷住了眼睛。 “属下也不知道四皇子为何会如此，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属下虽然从未接触过四皇子，但也没听过四皇子有什么不好的名声，结果没想到……” 柳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其实相较于四皇子政变登基清洗朝臣一事，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在京城的家人有没有受到波及。 “现在让四皇子这么一闹，整个大魏的天下都要乱套了。” 薛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知道大魏迟早会乱，可孰能料到会乱得这么快。 四皇子的所作所为简直像是猛踩油门一样，使得摇摇欲坠的大魏都瞬间承受不住直接垮塌了。 “这还只是开始，等到福王凉王带兵杀入京城，朝廷都要彻底威严扫地了。” 柳何满是忧虑道。 京城承平已久，而拱卫京城的禁军基本都让魏帝拉去北伐戎人了。 换而言之。 如今留守京城的兵马根本都抵抗不住福王凉王的大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尤其是坐镇西边边境的凉王，对方麾下的士卒可都是身经百战悍勇不已。 凉王和这些士卒面对的敌人虽然不是戎人，而是外邦的塞族人。 但塞族人却在极西之地打下了一块大大的疆域，论及战斗力根本不逊于戎人。 根据历史记载。 曾经狄人戎人都曾试图西迁西扩，结果都让塞族人给打了回来。 可想而知塞族人的强大。 而凉王麾下的边军将士面对塞族人这个外敌却丝毫不落下风，可想而知这些边军将士的战斗力。 最重要的是驻扎在西北军镇的边军足足有五万余。 哪怕只抽调了一半兵力，京城的守军都未必是对手。 “可惜中原离我们太远，还有戎人大军横在中间，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薛云又没有家人在京城，所以他比柳何自然要清醒理智，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一样。 “都尉，还有一个人您似乎忘了。” 柳何深吸口气强行稳住躁动不安的心绪。 “你是指山阳的晋王？” 薛云想了想便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是的。 福王晋王都带兵勤王去了，谋反作乱的楚王也趁势扩张地盘。 唯独山阳晋王却迟迟未有反应。 按照他之前斩杀自己使者的行为，对方肯定不会这样看着。 “是的，天下藩王里，楚王最为势大，其次便是手握重兵的凉王与晋王，而福王虽然常年坐镇西南征讨山蛮，可实力到底是不如凉王晋王，如今晋王却一直按兵不动，难保是打着渔翁得利的心思。” 柳何点点头开始分析道。 “也有可能是晋王忌惮戎人的关系，担心出兵后遭到戎人偷袭占去了山阳这个大本营。” 薛云若有所思道。 如今戎人已经攻占北境，意味着山阳都已经处于戎人的三面环视之下。 一旦晋王出兵，戎人便能由三路进发直取山阳。 而山阳比之北境要富裕不少，而凶残贪婪的戎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大肥羊。 所以也能理解晋王为何会选择按兵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迫于无奈暂时不能动。 除非—— “都尉说得有理，可万一晋王……” 柳何忽然脸色一白，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是想说，万一晋王勾结了戎人，那么晋王都再无后顾之忧……” 薛云皱着眉头，他和柳何一样都想到了这个可能。 而这也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喜欢大魏第一武卒请大家收藏：()大魏第一武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婚礼 晋王忌惮北戎趁虚而入，而北戎又何尝不忌惮晋王袭扰后方。 尤其是在攻占北境后，连续大败于薛云的戎人可谓损失不轻。 如此一来。 戎人既要小心防范薛云，又要警惕晋王的异动。 毕竟攻打北境的时候戎人抽调了草原各部族的大部分兵马。 一旦晋王趁机发兵草原，各部族留守的兵马未必能顶住。 驻守在幽都府的戎人大军会选择分批次撤回草原，其中不乏有这方面的原因。 如果晋王主动与北戎交好相互缔结盟约。 那么晋王便能率兵南下京城争夺皇位，而戎人也能安心集结兵力入寇中原。 这是双方都难以拒绝的双赢诱惑。 问题在于彼此成功缔盟，最受伤的无疑是薛云。 没有后顾之忧的戎人在南下中原前，难保会集中兵力先灭了如鲠在喉的薛云，彻底扫除最后的隐患。 “如果晋王决意勾结戎人，即便我们想阻止恐怕也阻止不了……” 柳何脸上满是愁容苦涩。 晋王离他们太远，而戎人又实力强大。 他们拿薛云没办法，薛云他们同样奈何不了戎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薛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将这件事情放到下次的会议上集思广益共同商讨。 “在形势尚未有变化前，我们还是暂时把重心放在分田以及春耕上吧。” “是！” 柳何深知分田与春耕对如今东山郡的重要性。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脚踏实地着眼于当下。 随着柳何告退离开，在府衙处理完政务的薛云也返回了府邸。 当晚。 天空又下起了雪。 尚未休息的薛云驻足在敞开的窗户前，目光幽幽地望着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 偶尔一阵寒风袭来，卷起阵阵雪花拍打在薛云的脸上。 冷冽刺骨的寒意让他思绪纷杂的大脑都放空清醒了不少。 处理的事情愈多，承受的压力愈大。 偏偏薛云又不得不需要面对。 且不提其他。 一想到分田迁民的大量花销他便感到头疼。 种子，农具，口粮，耕牛等等支出，无疑会加重财政上的负担。 尽管他知道这是前期必不可少的投入，可回报的时间太长，谁也不知道期间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导致打了个水漂。 比如万一戎人和晋王缔结盟约，转头集结所有兵力来消灭自己。 那么他的分田春耕大计都彻底泡汤了。 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弥补财政上的空缺。 薛云沉思了良久。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翌日一早。 他便命人唤来了这段时间备受冷落的郭守孝。 “不知薛主管召唤老夫来有何吩咐？” 再次见到薛云的时候，他看上去比之前都憔悴老态了一些，态度都不再轻慢随意，反而变得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 “还记得上次酒席你和我说过的事情吗？” 薛云对待他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地冷淡。 “老夫当然记得，难不成……” 郭守孝连忙点头，紧接着神色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看向薛云，“薛主管的意思是答应迎娶雨禾了？” 他可不会忘记，当初他提议联姻的时候。 薛云曾表示不急，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当时他以为薛云是在敷衍自己，没想到他居然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答应了，我打算把婚礼定在半个月之后，这段时间便由你来操办主持婚事。” 薛云点点头依旧神色如常，毫无半点情感波动。 “好！薛主管便放心交给我老夫来处理吧！” 在得到薛云亲口承认后，郭守孝脸上都重新焕发了光彩，难掩心中的狂喜。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薛云不紧不慢道。 “薛主管请说。” 郭守孝心中一跳，似乎深怕薛云反悔一样。 “我希望你能将这场婚礼宣扬出去，最好让整个东山郡有头有脸的大族们都知道。” 薛云嘴角勾勒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弧度。 “原来如此，还请薛主管放心，老夫一定会动用郭家的所有力量将这场婚礼宣扬开来！” 郭守孝顿时松了口气，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很好，我希望到时候邀请的宾客愈多愈好，最好东山郡所有的大族们都能来捧个场。” 薛云目光深深地看了眼郭守孝。 “……老夫明白。” 郭守孝闻言下意识泛起了不详的预感。 邀请的宾客愈多愈好？最好东山郡的大族都能来参加？ 以他对薛云的了解，对方肯定在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主意。 问题是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好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先退下了，这段时间我不会限制你的出入，但身边却会配备一队护卫保护你。” 薛云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 郭守孝心里叹了口气，对方到底还是没有放松自己。 美名其约是保护，实则是监视罢了。 明明两人以后都是姻亲关系，奈何他却依然不肯相信自己。 随着他告退离开。 不到半天的功夫，薛云准备与南沛郭家联姻的消息便传遍了东山府。 不用猜都知道。 这肯定是郭守孝的手笔。 而柳何卫超他们听说后，第一时间便来拜访薛云询问真实性。 在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彼此都纷纷表示祝贺。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个消息开始逐渐传遍了东山郡豪强大族们的耳朵里，凡是与郭守孝乃至郭家有过交集的大族都收到了邀请的喜帖。 对此他们不得不准备厚礼赶去参加，即便有事或者不敢前去都会让人送礼过去。 毕竟薛云凶名太甚，这些豪强大族根本不敢得罪。 反过来说。 这同样也是一个给他们效忠薛云的机会。 任谁都清楚，薛云现在手底下缺乏大量的人才官员。 若是主动示好投效，对方说不定都会任用提拔家族里的青年才俊，也算有了一个前途。 大喜之日。 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到场的宾客实在太多，几乎挤满了整个府邸。 尤其是那些豪强大族们带来的贺礼更是堆积如山令人咋舌。 作为负责操办婚事的郭守孝看到眼前夸张热闹的场面，心中的喜悦早已盖过了不安。 不得不说。 如今偌大的东山郡也就薛云的婚礼有这样的排场。 这天郭守孝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在招呼着四面八方的来客。 反倒是当事人薛云却没怎么露面，唯独在举办婚礼的时候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当吉辰已到，堂上三拜。 头顶红盖看不清面容神色的郭雨禾都送入了洞房。 而薛云这位新郎官却要按照规矩留下来轮番接受敬酒。 只是到场的宾客过于畏惧薛云的关系，往往需要通过郭守孝来带领介绍，敬酒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 反而薛云全程都保持着微笑，完全不同于以往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样。 好歹人家送了这么多大礼，笑一笑也是应该的。 尽管酒的度数不高，薛云大多都是浅尝辄止，但由于宾客实在太多，喝到后面人都难免有些醉意。 而郭守孝见状连忙站出来替薛云挡酒招呼，薛云则趁机离开前往了洞房。 在亲卫的伴同下。 薛云大摇大摆地进了洞房，而外门的亲卫仆从都识趣地纷纷离开，只在远远地守卫巡视。 随手关上房门。 借着屋内点燃的红烛，薛云能清楚看到坐在床边顶着红盖头坐立不安的郭雨禾。 他走到对方面前，伸手便掀开了盖头。 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显露出一张艳茹桃红清冷动人的脸蛋。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都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而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则死死抓紧着丝帕。 彼此四面相对，从郭雨禾的眼里薛云看不到半点的羞涩与喜悦，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忐忑与悲戚。 “夫，夫君要喝点茶解解酒么？” 良久，见薛云始终一言不发，郭雨禾移开了视线，有些颤颤巍巍地说道。 “可。” 薛云点点头，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 而郭雨禾瞬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站起身子，小脚快步地走到桌前拿起茶水。 稍微冷静下来，她才回到薛云面前小心翼翼地将茶水递给薛云。 薛云接过茶水一口饮尽，同时朝她点头示意。 “坐。” 郭雨禾闻言只得畏畏缩缩地在他身边坐下。 “不必拘束，不必害怕，不必紧张。” 等她坐下后，薛云连续用了三个不必安抚对方道，“无论你愿意与否，从今往后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我是不会伤害你和你背后的郭家。” “妾身明白。”郭雨禾轻咬着红唇道。 “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随着酒意渐渐上头，一股火热与冲动都涌上了薛云的心头。 他盯视着郭雨禾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容，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欲望。 “是，妾身，妾身这便服侍夫君更衣。” 郭雨禾听后浑身一颤，兴许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乎又做好了认命的准备。 片刻。 屋里传来了郭雨禾的一声惊叫。 紧接着便是粗重的呼吸以及阵阵的低泣声。 …… 翌日。 直至日上三竿薛云才缓缓醒了过来，这也是他来到东山府后醒来最晚的一次。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是比常人都更加克制。 但这一晚他却再也没有克制，仿佛要把压抑已久的欲望全部都发泄出来。 看了眼枕边仍在沉睡的郭雨禾，那张白皙的脸上都依然残留着泪痕。 薛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旋即毫不犹豫地起身穿戴起了衣服。 “昨日宾客们送来的贺礼都清点好了吗？” 离开房间后，薛云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威严冷漠，并且第一时间唤来了崔建德。 “回大人，属下已经连夜清点完了，这是我们清点出来的名单以及具体数目。” 昨日便奉命清点贺礼的崔建德连忙递上了一份名单。 “不愧是豪强大族，底蕴果然深厚。” 仔细看完名单后，薛云都忍不住冷笑一声。 所有贺礼加起来都足以填补分田春耕的支出，甚至还有多余。 事实证明。 他想要借助大婚来敛财的目的确实成功了。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突然答应与郭家联姻。 “大人，敢问这些堆积的贺礼该如何处理？” 一想到那些堆积如山都快没地方放的厚重贺礼，崔建德都不免感到棘手。 万一不慎有贺礼丢失，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全部都充入府库吧。” 薛云合上名单丢回给了崔建德。 “大人，您确定？” 崔建德顿时面露惊愕。 他可是非常清楚这些贺礼的贵重程度，没想到薛云不仅没有收起来的意思，反而还要充入府库。 “当然，记得和杜山柳何那边对好名单数目。” 不是薛云视金钱如粪土，而是在他看来，东山郡的一切都是自己。 充入府库与收入家里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么自然要把这些贺礼用到该用的地方上。 “属下遵命！” 崔建德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对薛云的敬仰又添了一分。 或许是受到大婚喜事的影响好事接连。 崔建德离开不久，吕丰便突然前来拜见。 “老奴恭贺将军大婚，到时候家主大人知晓后必然会为将军呈上一份贺礼。” 吕丰一来便直接向薛云道贺。 虽然他昨天也受邀来到了婚宴，但由于身份原因并没有上前表示祝贺，一直到现在才做了补。 “说正事吧。” 薛云摆了摆手，相较于道贺，他更在意他的来意。 “回禀将军，最近天气开始转暖，而老奴也收到了家主大人的来信。” 吕丰一听连忙回答起来。 根据他的交代。 吕望那边依旧和原来一样变化不大，但薛云委托他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不仅如此，对面的人也跟着一同来到了幽都府。 只是之前大雪封路封山，不得不滞留在幽都府。 如今天气转暖临近开春，对方也准备动身前往薛云所在的东山府。 最重要的是吕望非常清楚对方是长明教的人，并劝告薛云可以与长明教合作，但最好不要牵扯过深。 喜欢大魏第一武卒请大家收藏：()大魏第一武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深谈 以吕望的身份地位而言，他会知道长明教并不意外。 甚者彼此还坑打过不少交道。 从他对薛云的劝告便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特别了解长明教的话是说不出这些的。 “吕长史曾经和长明教有过交集？” 与其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询问。 薛云听完吕丰转达的内容后非常干脆地问了句。 “抱歉将军，关于这点老奴也不清楚。” 吕丰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 之前他在吕家只是三房的管事，又不是吕望的贴身管事。 若非薛云的关系，恐怕到死他都不会受到重视。 所以对于吕望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不多。 “既然如此，替我回复吕长史多谢他的忠告，同时劳烦他时刻关注戎人的动向，尤其是戎人方面是否暗地里有联系过山阳的晋王。” 薛云没有丝毫不悦，也不再谈及长明教的事情，转而便开始叮嘱交代更重要的事情。 关于京城方面的动乱。 说不定人脉广泛的吕望比他都还更早得知。 他让吕望关注戎人是否与山阳晋王暗地里有联系。 对方听后必然知道他的想法与顾虑。 “老奴明白，敢问将军还有其他的交代吗？” 吕丰忙不迭道。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吕长史帮我分析一下京城以及大魏未来的形势，而困守在东山郡的我又该如何自处。” 薛云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以吕望的资历才智而言，他无疑比薛云更加看得清楚如今天下波诡云谲的形势。 受限于眼界，导致他对未来都缺乏一个明确的打算。 如果有吕望帮忙分析指引一番，他才能拨云见日明晰未来何去何从。 “老奴记下了。” 吕丰向来秉持着不该问的不问，安分守己地充当传话筒的角色。 “你先退下吧。” 薛云想了想，好像没其他事情要交代后便挥退了吕丰。 由于是大婚后的第一天。 没有重大紧急的事情，柳何徐虎他们这些人都非常识趣地没有前来打搅薛云。 何况从他兵变夺权到现在，东山府的运转都重新步入了正轨。 大多时候，一些柳何他们无权决策的事情才会摆在薛云的案头。 至于郭守孝的话。 从薛云大婚的那一天开始，他和他全家都安置到了另一个宅院。 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他都不会来打扰自己。 回到房间。 郭雨禾早已醒了过来，同时已经梳妆打扮过。 在看到薛云进屋后，她下意识便打了个冷颤，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畏怯模样。 “妾身见过夫君。” 好在她还没有忘记礼仪，很快便福身一拜。 “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多礼。” 薛云随意摆了摆手，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茶水。 “是。” 郭雨禾依旧不敢放肆，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僵硬。 “过来坐吧。” 薛云指了指身边的座位，似乎毫不在意这点。 两人虽然很早前便已经认识，但彼此却没有多少接触，根本没有感情可言。 政治联姻本身便是如此残酷无情。 “是夫君。” 郭雨禾无法拒绝，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可能是昨夜折腾过甚的关系，导致她走路都有些虚浮摇晃。 好歹是能策马驰骋从戎人追兵里逃出来的人。 她的体质也比寻常女子要强。 换了其他娇滴滴的小姑娘，恐怕今儿连床都起不来了。 “再过些天便是开春了，除了安排城内的百姓分田春耕的事宜，我也会暂时离开东山府一段时间。” 薛云没工夫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话一出口便是正经事情。 “这段时间里，我会让徐虎来负责府里的安全，有什么事你都能吩咐他。” “妾身明白。” 郭雨禾自然知道徐虎，更知道对方是薛云最信任的手下。 “至于你和郭家那边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该承诺的东西我都会给郭家，只是我不给，他们不能伸手要……” 薛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平静地看着渐渐不再拘束的郭雨禾道，“记住，从你嫁过来后，你不再是简简单单的郭家女，更是所有人明面上的主母。” “夫君，妾身会守好自己本分的。”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郭雨禾哪里还不清楚薛云的意思。 他不是让她和郭家划清界限，而是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 无论她愿意与否。 她现在都是薛云麾下眼里的主母角色。 这意味着薛云不在的时候，她同样有行使薛云麾下的权力。 当然。 在没有一儿半女前最好是谨慎行使。 认真说起来。 郭雨禾对于现在的郭家早已没有太多的留恋。 因为在她心里真正的郭家已经随着戎人的攻灭，郭胜的死去后彻底消失了。 何况她还是在郭守孝的做主下嫁给了薛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她如何能对郭守孝生出好感？ 要不是她需要郭家这个娘家在背后撑腰，指不定她都自己主动和郭家划清界限了。 “趁着现在难得清闲，不如多聊聊相互了解一下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郭雨禾未来很多年都会是自己的枕边人。 而薛云也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如同毫无感情的陌生人。 “我先起个头吧……” 为了能让郭雨禾放松一些，薛云主动谈及起了自己的过往。 一个猎户出身的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结果不幸遇到魏帝北征草原被强拉了壮丁。 若非受到军中都尉的赏识成为了亲卫，或许早都死在了对阵戎人的战场之上。 后来大军惨败，他跟着奋威军断后惨遭覆没。 唯独他和徐虎侥幸活了下来，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后一路历经坎特才逃到了家乡东山郡。 再往后的事情，他不说郭雨禾也知道了。 从一介小兵到如今东山郡实际上的主人。 看似传奇的背后却是一次次的险死还生。 厮杀，战斗，冲锋！ 仅凭一腔热血与勇武让他走到了今天。 不是他喜欢厮杀战斗，而是如今的环境在逼迫着他去厮杀战斗。 唯有如此，他才能活下来，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四处逃亡。 在薛云平静的叙说下，郭雨禾看向他的眼神都渐渐柔和了下来。 本来他的形象便不差，体格雄健，容貌英武。 忽略掉他身上的威压以及杀气才发现，今年才十九岁的他足以称得上少年英雄。 “回神了，到你了。” 薛云注意到她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一时间听得入神了。 当即他便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抱歉夫君，妾身走神了……” 回过神来的郭雨禾顿时有些慌乱，清丽白皙的脸蛋上都染上了一抹淡淡地红霞。 不多时。 她也开始坦露心扉娓娓道来。 出身于南沛郭家的郭雨禾父母俱全，衣食无忧。 从小她便接受着家族最好的教育，又有众多兄弟姐妹的陪伴。 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去后，随着年长的姐姐们开始出嫁。 郭雨禾都开始意识到总有一天，她都会在家族的安排下和姐姐们一样嫁去远方。 兴许是到了叛逆的年龄，郭雨禾不想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物。 偏偏她又不敢反抗家族，更知道反抗了也没用。 往后一段时间里。 她开始热衷于骑马射箭。 而家族并不反对，毕竟这在北境里属于常见的事情。 而她练习骑兵射箭更多是幻想着某天能在家族安排联姻的时候逃婚。 哪怕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 可不这样做发泄出来的话，她只会感到难受与痛苦。 终于。 多年的骑马射箭没有白费，她到底是逃离了家族。 可惜她却是被迫逃离的。 当凶残的戎人攻破郭家堡，肆意屠戮着族人家人的时候。 郭雨禾才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 曾经活泼开朗的她都变成了如今清冷疏离的模样。 “……至少我们都活了下来。” 戎人的入侵改变了郭雨禾的人生，同样也改变了薛云的人生。 相较于那些无数惨死在戎人屠刀下的百姓们。 薛云和她都算是幸运了。 “但妾身能活到今日却要感谢夫君半路上的相救。” 说到这，郭雨禾心里都忍不住有所感叹。 谁能想到当初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夫君。 只能缘，妙不可言。 “其实当时并非是我们想要救你和郭胜，而是你们带着戎人追兵冲我们来了，所以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薛云依旧一副不解风情的模样。 “至少从结果上来看，夫君确实救下了我们。” 郭雨禾一脸认真道。 “可惜郭胜最后却未能活到最后。” 薛云摇了摇头。 “郭叔是为了家族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提到郭胜的死，郭雨禾的心情都瞬间低落下来。 除了父母外，对她最好最照顾的人便是郭胜。 所以可想而知郭胜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郭胜虽然死了，但未来你身边还有我在。” 薛云见状下意识安慰道。 “嗯，还望夫君往后能多多指教。” 郭雨禾轻咬着嘴唇，目光透着丝丝晶莹地看向薛云。 “好。” 薛云言简意赅道。 …… “小哥，府里怎么这么热闹啊，莫非有什么喜事吗？” 天气转暖后，冷清萧条的街道上人都渐渐多了起来，重新变得和往常一样繁华热闹。 一个牵着马儿，腰佩长剑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着街道上的盛景。 突然。 他伸手轻轻拉过一个年轻憨厚的小伙，面带和善的笑容询问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哇？你是从外地来的？眼下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戎人，你居然敢独自来到我们东山府，真是稀奇！” 年轻小伙没有回答，反而一脸惊奇地看着中年文士。 “小伙子好眼力，老夫确实是从外地来这边探亲的，不过可别小看了老夫，老夫剑术高明，小小戎人可奈何不了老夫。” 中年文士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佩剑颇为自傲道。 “是吗？再强还能有我们的薛将军强？” 年轻小伙表示不服。 在他眼里，连续击败斩杀无数戎人的薛云才是自己心目中最强的存在。 “小伙子，你还没回答老夫的问题呢，最近府上这么热闹有什么喜事吗？” 谁知中年文士根本不搭，直接岔开了话题。 “你不知道？哦，忘了你是外来的。”年轻小伙愣了愣，旋即便自豪骄傲道，“这不是我们薛将军最近大婚么？府里上下自然都喜气洋洋的。” “不知薛将军迎娶的是哪位贵女？”中年文士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听闻是郡丞大人家的侄女。”年轻小伙直接道。 “原来如此，多谢小哥了。”中年文士抱拳拱手道。 “小事一件，听说你是来探亲的，不知你的亲人是谁，难保我也认识可以帮你找找。” 年轻小伙表现得相当热情道。 “多谢小哥好意，不过不用了，我知道路怎么走，而且我来探亲的侄女估计全府的男人都知道。” 中年文士摆了摆手婉言谢绝。 “真的吗？我不信！” 全府的男人都知道，真是大言不惭。 年轻小伙脸上都满是质疑。 “哦？忘了说，我这位侄女唤柳莺莺。” 中年文士根本不在意他相信与否，直接牵着马儿便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朝着年轻小伙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 “什么？” 听到柳莺莺这个名字，年轻小伙瞬间愣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中年文士早都牵着马走远了。 为此他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失策了！ 没想到对方的侄女竟然是醉红楼鼎鼎大名的柳莺莺大家。 如果刚才能交好对方，指不定能借此接触认识到柳莺莺大家，从而近水楼台拥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苦恼哀叹之后，年轻小伙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柳莺莺大家竟然有亲人诶，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 所以他赶紧呼朋唤友打算分享这个消息。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偌大的北境还有东山府这样的桃源，难怪吕望对这位薛小将军如此推崇，老夫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前往醉红楼的路上，看着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中年文士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同时愈发想要见到这位神奇的年轻人。 喜欢大魏第一武卒请大家收藏：()大魏第一武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投注 “小姐，一个自称是您叔父的人想要见你。” 醉红楼内一处独立精美的绣楼。 一个娇小可爱的侍女来到间宽敞明亮的房间，朝着正在拉伸身体的柳莺莺毕恭毕敬道。 “叔父？他有说过自己姓甚名谁么？” 摆弄着高难度拉伸动作的柳莺莺俏脸上都泛出了丝丝细汗。 身为醉红楼公认的大家。 她在舞艺方面自然具备极高的造诣。 除了自身的天赋外，同样离不开她持之以恒的修习。 听到侍女的汇报，她都依然始终没有停下身体的动作。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叔父。 “有，对方自称聂陵，年逾四十，一副文士的打扮。”侍女连忙回答。 “什么？快快快，快让人把聂叔父请到堂屋里来，我稍后马上便过去。” 谁知一听到这个名字，柳莺莺当场破功，差点把脚都给扭了，迫不及待地便起身吩咐。 “是小姐，奴婢这便请进来。” 侍女抿着嘴唇，眼里都闪过一抹惊愕，只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服侍柳莺莺已经有三年了。 除了薛将军外，这还是第二个令她如此失态的人。 聂叔父？原来对方还真是小姐的亲人。 她没有多言，更没有耽搁，当即便退下赶去请那位神秘的聂叔父。 往常拉伸完身体再练上一套舞后，柳莺莺都会先好好沐浴一番，然后花上一个时辰梳妆打扮才会出门见人。 可是为了能尽快见到聂陵，柳莺莺是澡都没洗，妆也没画，紧紧是擦拭掉汗水随意换了套衣裳便赶往了堂屋。 “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当柳莺莺急匆匆来到堂屋，看到屋内一个背着自己的熟悉身影后，她立刻朝着周围的侍女挥手示意。 等侍女们纷纷离开，徒剩两人的时候。 柳莺莺毫不犹豫地朝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跪伏了下去。 “奴家柳莺莺见过祭酒大人。” “不必如此多礼，都是教内的兄弟姐妹，本就该平等相待。” 聂陵缓缓转过身子，面露微笑地朝着跪伏在地的柳莺莺道。 “是。” 柳莺莺在他开口后才慢慢起身，态度依旧异常恭敬。 虽然教内确实有人人平等的思想教义，但鲜少有人会真的当真。 尤其是她眼前的人可是教内分治一方的祭酒，手底下执掌着无数教徒，乃是长明教货真价实的高层大人物。 要知道长明教为了方便宣扬教义，在大魏不同地方都设置了治所。 时至今日，长明教在大魏境内总共有七个治所。 每个治所都有专门负责教内事务的祭酒。 换而言之。 执掌一方教内大权的祭酒论及地位都仅仅只在教主之下。 所以这也是柳莺莺对待聂陵为何会如此匆忙隆重。 “祭酒大人，奴家没想到您会亲自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柳莺莺心中颇为惶恐。 她按照薛云吩咐联系了教内里的人禀明情况。 本来以为来的人会是高自己一级的教令，谁曾想最后来的是最上级的祭酒。 这实在令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莺莺，我希望你能记得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叔父，而不是什么祭酒大人。” 聂陵依旧态度温和，但话语中却隐含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是，奴家记住了，聂叔父。” 柳莺莺闻言浑身一颤，哪里听不出对方的意思，当场便直接改了口。 “很好，不愧是老夫的乖侄女。”聂陵终于露出满意地笑容点了点头，“往后在叔父面前大可轻松自然一点，免得让人以为你我叔侄感情生疏呢。” “莺莺晓得了。” 柳莺莺顿时朝聂陵露出了一个甜甜的亲昵笑容，连带着奴家都不再喊了。 她能在醉红楼成为鼎鼎大名的柳大家可不单单是凭借自身出众的舞姿，更重要的是她非常善于察言观色，机变逢迎。 可惜唯独在薛云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其实正常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开罪薛云，奈何当时的她鬼迷心窍误以为能依仗长明教拿捏住对方。 未曾想薛云根本不吃这一套，更没有寻常男子的怜香惜玉之情，以至于她都差点香消玉损，从而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不知叔父这回缘何亲自前来一趟，莫非叔父非常看重那个人吗？” 女人天生便擅长演戏，何况是常年混迹于青楼的柳莺莺。 何况这是聂陵的主动要求，她自然选择了贯彻到底。 “呵呵，若非北境遭到了戎人封锁，恐怕他的大名早就威震了整个大魏。” 聂陵笑了笑忍不住感叹道，“如此年纪轻轻便能依仗个人勇武拉起了一支队伍，接二连三将戎人大军打的大败亏输，引得如今戎人都忌惮无比。 更别说他还通过强硬的手段夺取了东山郡大权，铁血镇压清洗了内部，又以宽仁笼络了军队以及底层百姓，从而牢牢掌控了手中大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说，这等英雄豪杰般的人物如何不让人侧目重视？” “叔父说得没错，这位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感到敬佩，只是其人太过凶蛮霸道，极难相处，还望叔父慎重。” 柳莺莺现在连薛云的名字都不敢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人都下意识感到了后怕。 “无妨，老夫与他并无利益冲突，相反，老夫的到来还能极大缓解他目前的窘境。” 聂陵一副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模样。 在前往东山府前，他曾在幽都府滞留了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他通过吕望早早了解了薛云的为人以及处境。 在他看来，薛云无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只需示弱退让一步，其实对方并不难相处。 更何况他是带着诚意与利益来的。 至于处境吕望方面倒是替他进行了梳理分析。 东山郡山多地贫人口不多，战争潜力有限。 加之戎人接连入侵烧杀抢掠，使得大半个东山郡都沦为废墟。 为了能抵御击败戎人，薛云可谓严重透支了东山郡的潜力。 若非有三大家与地方豪族的输血，恐怕东山郡内部早都支撑不住了。 所以薛云会找上长明教并不难理解，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开源节流，从而缓解东山郡面临的重重压力。 恰好聂陵在这方面能给他提供极大的助力。 至于原因不言而喻。 没人会拒绝交好一个正在崛起的英雄豪杰。 尤其是大魏乱象都已经显现的情况下。 “……叔父，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与他相见？” 柳莺莺心情复杂地开口问道。 得知聂陵的来意后，她才知晓自己低估了聂陵，或者说长明教对薛云的重视程度。 “择日不如撞日，不妨现在便派人去通知他吧，来之前估计吕望已经提前和他打了招呼，不必担心冒昧打扰。” 眼下距离晌午都还有段时间，聂陵直接雷厉风行地表示。 “好的叔父，莺莺这便派人去联系。” 柳莺莺不好多说什么，当即便告退离开了堂屋，唤来楼里的人前去薛云府上。 …… “柳莺莺的叔父想要来拜会我？” 听到崔建德的来报，薛云不由挑了下眉毛。 据他所知，柳莺莺在东山府可没有什么亲人，怎会无缘无故多出了一个叔父？ 结合她的身份稍微一想便知道。 长明教派来的人到了。 “让他过来吧。” 薛云暂时没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当即吩咐崔建德带人前来。 会客的正堂。 他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漠然地打量着眼前一副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 而中年男子同样毫无紧张拘束地看着他，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容。 “在下长明教祭酒聂陵见过薛云薛将军。” 片刻，聂陵主动打破了沉默朝他抱拳行礼。 “长明教祭酒？” 薛云表面不动声色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独自前来见我。” 自从知晓柳莺莺来自长明教后，他对长明教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所以他是知道长明教的祭酒代表着什么。 和柳莺莺一样，他也没想到堂堂长明教的祭酒会亲自前来见自己。 “老夫为何不敢来拜会薛将军，毕竟我们长明教与薛将军并无不可化解的矛盾。” 聂陵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依然面带笑容平心静气道，“而且为了表示之前的歉意，老夫还特意准备了赔礼。”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折子。 薛云当即用眼神示意侍立在旁的崔建德，而崔建德立刻走到对方面前，接过对方手里的折子转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 打开折子看了眼，薛云的目光顿时移不开了。 折子里是一份清单。 上面明晃晃写着各类粮食金银铁器绸布等数量，而每个数量都醒目。 尤其是粮食方面，数量夸张到能让东山府所有百姓吃上一年。 “哼，这份赔礼我很满意，但我怎知你不是在诓我？” 薛云突然合上折子，神情冷漠地盯视着聂陵道，“你我都知道如今戎人封锁了北境，这些东西压根都运不进北境，更别说是到我手里了。” “薛将军莫急，老夫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 聂陵从容不迫地道，“诚然，如薛将军所言，北境目前确实在戎人的封锁之下，可陆地行不通，不代表海路行不通，毕竟我们长明教的总坛便在南方，而南方向来善于海运贸易。” “海运？你是说鹿津渡口？” 薛云不得不承认自己疏忽了这点。 当初魏帝便是从鹿津渡口渡海逃亡到海外岛屿，如今更是南下前往了扶苏郡。 而他自己也曾在鹿津剿灭了当地驻扎的戎人，借此还解救了大量的民夫。 “问题在于，鹿津渡口离东山郡太远，离幽都府又太近，你如何能保证这些物资能运到我手里。” 是的。 薛云承认通过海运确实能从南方携带大量物资通过鹿津渡口送到北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是然后呢？ 一旦让戎人方面发现，这些物资势必难保。 他可不觉得数量如此之多的物资运送往东山郡的途中，戎人游骑会一点都发现不了。 “关于这点无需薛将军担心，我等自然会有办法将东西运到薛将军手里。” 谁知聂陵却信誓旦旦地表示道。 “……你们在戎人高层方面有关系？” 薛云听后不由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自信。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他立刻想到了什么。 “薛将军果然聪慧，我教确实有人与戎人某大部族首领关系匪浅。” 聂陵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满是赞赏道。 “呵呵，你们长明教的手伸得可真是够长的。” 薛云听到聂陵承认后，心里都不由泛起了警铃。 长明教可是发源于千里之外的南方，可对方的关系网居然都已经遍及到了北戎。 可想而知长明教的能量究竟有多可怕。 “薛将军误会了，事实上我教也是机缘巧合才与那位大部族首领搭上了关系。” 聂陵似乎看穿了薛云的想法不由解释了一句。“但彼此的关系更多属于利益来往。” “……利益来往，我想事情的背后恐怕远没有你说的如此简单。” 薛云沉默了片刻，嘴角都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当初魏帝率军秘密撤离，究竟是谁在通风报信？ 而大败溃逃的戎人又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收拢集结溃军展开了反杀？ “薛将军，您知道长明教为何能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教派发展壮大到如今的程度么？” 聂陵见状不由轻叹口气。 未等薛云开口，他便已经先一步自顾自回答道，“不是百姓有多么愚昧，不是教众有多虔诚，不是我等能力过于出众，而是这其中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关系，主动或被动地将长明教推到了今天的模样。” “……如果光是赔礼道歉的话，我相信你的诚意，但我不相信你们会如此下血本。” 听完聂陵的述说，薛云大致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长明教是他们的长明教，但也不是他们的长明教。 而是一个披着教皮的利益复合体。 所以他非常干脆地不再提及，转而便说起了对方的真正来意。 “不愧是薛将军，老夫会选择如此厚重的赔礼，仅仅只是因为老夫非常看好薛将军的未来，希望彼此能借个善缘而已。” 喜欢大魏第一武卒请大家收藏：()大魏第一武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妥善 “……不够！” 薛云一听顿时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大气。 敢情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 可聂陵能看出他身上隐藏的巨大价值，他又何尝不清楚自己的价值。 放眼整个大魏。 有谁能在他这个年纪接连击败戎人的大军，并且还打下了属于自己的基业？ 不谦虚的说。 一旦他能将留守北境的戎人全部驱逐回草原，未来他便是当仁不让的北境之主。 想要奇货可居？ 可以！ 前提是他能出得起足够的价钱！ 而聂陵给的这些东西还远远不足以令薛云满意。 “……薛将军是个痛快人，不如说一个你满意的数字吧。” 聂陵看到薛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神色，心中都为之一凛。 果然。 他能有今天绝非是只有匹夫之勇。 单单是从之前的交流便能看出他胸有城府。 聂陵却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还相当高兴。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重视的对象愈出众愈好。 如此也能证明自己没有看走眼，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收获。 “十倍！我需要清单上十倍的东西。” 薛云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这不是代表一的手指，而是代表十的手指。 “可以！但是……” 聂陵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只是答应后立马出现了转折。 “说。” 薛云不急不躁地轻声示意。 “老夫可以代表长明教承诺向薛将军提供超出清单上的十倍东西，但我们却不会一次性地全部给您。” 聂陵又不是冤大头，面对薛云这等霸气侧漏兼具枭雄之姿的人物。 如果一次性把东西都给了对方，谁能保证他事后是否会翻脸不认人。 要知道这可是大人物们的常规操作，这方面他是深有体会。 所以东西他能给，但不能一次性全给。 “是吗？那么你打算怎么个给法呢。” 薛云自然清楚对方心中的顾虑，也没有过多计较。 “在薛将军尚未彻底击败北境的戎人前，请恕我们每年只能提供清单上的东西。” 聂陵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不行，每年至少双份！” 薛云轻轻摇了摇头，用着不容置喙地语气道，“唯有双份，我才能尽快壮大实力具备击败戎人的条件！” “好！那便一言为定！” 聂陵同样是一个痛快的人。 知晓薛云处境的他知道对方并没有欺骗自己。 如果清单上的双份物资能送到他的手里，那么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这意味着他也能全力以赴地对付戎人。 “既然如此，不知清单上的东西何时能送来？” 虽然条件谈好了，但东西什么时候能拿到手上才是最重要的。 对此薛云都立刻发问道。 “海船从南方到北境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再从陆地运输到东山府又要大半个月，刨除其他方面的影响，约莫春耕后的两个月便能送到薛将军的手里。” 聂陵想了想便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 “两个多月吗？可以，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了。” 两个月的时间薛云还等得起，就怕到时候对方承诺的东西却没有如约送来。 “薛将军大可放心，为了表示诚意，这回老夫会全程负责监督东西的运送。” 事关重大，聂陵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第一次的交易合作。 万一事情搞砸了，想要挽回对方的信任都需要花费更大的代价。 “很好，不知聂祭酒这回打算在东山府待多少时间？” 薛云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而便岔开了话题。 “老夫打算在东山府逗留三天到处转转，三天后老夫便会离开前去督促安排清单的事情。” 趁着这段时间，聂陵打算好好实地考察一下东山府的情况。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唯有深入了解，他才能摸准薛云的命脉。 “需要我派人陪同吗？” 身为东山府的主人，薛云自然不会轻慢聂陵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聂陵没有拒绝，微笑接受了薛云的好意。 或许他提出派人陪同不乏有监视的意思，可聂陵又不打算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何况有薛云的人陪同，一些他不方便去的地方都能畅通无阻。 “建德，这三天你便负责陪同聂祭酒好好在府里逛一逛吧。” 薛云当即朝着恭候在旁的崔建德吩咐道。 “属下遵命！” 崔建德立刻站出来领命道。 “那么老夫便不打扰薛将军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老夫便先行告退了。” 人已经见了，事情也办妥了。 聂陵没有理由再待下去，有些事情最好是点到即止，不宜过深。 “我送你一把。” 薛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起身走向了聂陵。 “那便感谢薛将军的相送了。” 聂陵抱拳拱手，旋即一直让薛云送到了府门之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一道随他离开的还有崔建德。 目送着两人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他才转身回到了府里，继续处理一些下面人无法决定的公文。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 聂陵在崔建德的伴同下几乎逛遍了东山府。 甚至连寻常人禁止入内的军营都获准查看了一圈。 当他注意到营地里大量刻苦训练的士卒后，心里都不禁感叹。 为了能训练出足以对抗戎人的士卒，薛云这是完全不顾士卒们的疾苦往死里训练。 只是从崔建德口中得知这些士卒的待遇后他便理解释怀了。 既然薛云能给如此丰厚的待遇，这些士卒都必然要承受其中的代价。 如果受不了训练的苦大可退出离开，军队绝对不会阻拦。 毕竟城内不知有多少未选入的青壮都恨不得加入进来。 受点苦怎么了？ 为了这份丰厚的待遇，只要练不死，说什么都要咬牙坚持下来。 可惜。 总归有人是无法承受下来。 直至今日，军队里都已经有七八百人相继退出。 但坚持下来的士卒最后呈现出来的气势都截然不同，浑身都充满着肃杀冷酷的气息。 在聂陵看来。 等这些士卒经历战火的洗礼后必然能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强军。 而他们有多少人？ 整整一万人！ 据说还有两千训练更苦，战斗力更强的骑兵部队。 奈何这支骑兵部队都让卫超带出去拉练了。 这让聂陵都无缘相见深感遗憾。 三天后。 悄悄来到东山府的聂陵最后也悄悄地走了。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即便是柳莺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薛云得知后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反正事都已经谈妥了。 只要东西能顺利交到他的手里，谁会去在意聂陵的去留。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分田，迁民，押运物资，驻军以及出兵！ 眼下春耕将近，为了预防戎人有可能的袭扰。 他必须在关键地方上驻军以防万一。 而驻军的地方分别为平峒县以及三河县。 两者分别预防不同方向来的戎人，而这两个县城都处在进出东山郡的必经之路上。 考虑到戎人短期内暂时不可能出动大量兵力，所以驻军的数量都定在了一千上下。 不是薛云不想驻扎更多的军队，而是考虑到粮草方面的补给以及消耗。 若是驻扎的军队太多无疑会极大加重东山郡的负担。 换而言之。 这回薛云一共需要出动五千兵马。 两千骑兵随他出去侦查巡弋，两千步卒驻防平峒三河，一千步卒负责押送物资，协调分田迁民等事务。 为了处理这些事情。 薛云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最后干脆家都不回直接待在军营里。 …… “我准备走了，这一走至少便是两个月，我不在的这些天，小事找徐虎，大事找柳何……” 府上。 身披甲胄早已准备妥当的薛云正在和郭雨禾告别。 无论如何，对方如今都是他明面上的妻子，也是众人眼里的主母。 “妾身明白，还望夫君能尽早平安归来。” 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郭雨禾在薛云面前都没有了以往的生疏与畏惧。 至少在人前都表现得格外得体大方。 “徐虎！” 薛云点点头，旋即朝着恭候在旁的徐虎喊道。 “属下在。”徐虎连忙站出来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定要保护好府上的安全。” 薛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 “是！”徐虎当即沉声表示，只是脸上却有些闷闷不乐道，“都尉，其实我更想跟你一道离开。” “我知道的，可是你才是最让我放心信任的人。” 薛云摇摇头，关于此事徐虎都已经说了好几次了。 但除了徐虎之外，其他人他都不够放心。 甚至他连周林韩双齐氏兄弟都一道带走了，留守的反而是赵二牛钱大勇他们这些自己亲手提拔的人。 再加上徐虎，三人足以能制衡留守的柳何。 他不是不相信柳何，仅仅只是不相信人性。 “好吧，属下晓得了。” 又一次失败后，徐虎也都彻底放弃了。 “我走了。” 薛云最后扭头朝送行的郭雨禾说了声，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府邸。 府外。 一众亲卫骑兵早已等候多时。 他接过崔建德牵来的战马，轻松骑上马后便随手一挥。 “出发！” “万胜！” 亲卫骑兵纷纷发出震天的怒吼，旋即整齐有序地排成一行行队列朝着城门的方向行去。 路过中央大街的时候，道路两旁以及周围的建筑上都是前来热情相送的百姓们。 一路走下来。 薛云都面带微笑地朝着两旁不断挥手回应着百姓们的欢呼。 由此可见他在东山府百姓们的爱戴程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顺利出了城门。 城外聚集着上万心情忐忑的百姓以及负责驻防押送物资的士卒们。 看到薛云他们到来后，负责统领这些士卒们的周林他们都开始有条不紊地护送百姓们离开。 如此大规模的迁移无疑是非常考验能力的。 为此薛云特意找来了闫涛黄动共同处理。 两人一个是原来三河县的县尉，一个是原来平峒县的县城。 彼此在迁移百姓上都是有经验的人，交给他们自然令人放心。 带着如此多的百姓以及物资迁移必然缓慢无比。 偏偏薛云也没有办法。 虽然他大可率领骑兵丢下他们先行离开，问题是后续的补给该怎么办？ 主要是这回带的骑兵太多了。 不像之前带个百来人轻装上阵，携带的口粮省着点都能吃好久。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磨磨蹭蹭。 薛云愣是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率军抵达了三河县。 其中周林韩双他们在途中率领另一支军队与他们进行了分别，直接前往了平峒县驻防。 “都尉，粮食物资都已经充入府库保管妥善了。” 三河县的府库刚好可以用来保管粮食物资。 尽管已经废弃了很久，可到底没让戎人给烧毁，清理一番便能用上。 而驻扎三河县的任务薛云则交给了齐氏兄弟。 不仅如此，驻防期间他们还需要加高加固三河县的城墙。 毕竟三河县的城墙太过低矮，仅仅依靠大河是很难守住。 为了维持后续的行动，薛云特意运送了足以让三千大军用上大半年的粮食物资。 而这些粮食物资基本能支撑到秋天粮食的收获，到时候便无需大费周章专门从东山府补给粮食。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今日便早点休息吧。” 面对前来禀报的齐大，薛云的脸上都不免露出了一丝疲意。 其实相较于其他人他已经算好的。 看看一脸憔悴精神萎靡的齐大便能知道，这一路行军下来有多辛苦。 “属下遵命！” 齐大也没有客气。 他倒是还能强撑，可他麾下刚刚搬运登记完粮食物资的士卒们可撑不住了。 “薛都尉，我们准备在此地休整多久？” 薛云这边卫超早已安排好了扎营工作，但他们却没有在城内扎营，而是选择了城外。 主要是他们携带了太多战马，城池规模不大的三河县也没有太多空地容得下。 干脆让给了更为辛苦的齐大他们。 “三天吧，三天时间大伙应该都能缓过来了。” 薛云想了想道。 身体上的疲惫还是其次，精神上的调理恢复才是关键。 “天色不早了，薛都尉也早点休息吧。” 卫超道。 “不急，我打算等余贵回来再休息。” 喜欢大魏第一武卒请大家收藏：()大魏第一武卒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