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呼吸》 全部章节 《劣等呼吸》全部章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劣等呼吸》 第1章 我有病 “庄总……” 昏暗的声音里,竭力压制的颤抖还是泄出几分。 许尽然紧紧抱着男人的腰,赴死一般,手臂僵得几乎没有知觉。 临来前,灌了一嗓子的白酒,此刻在胃里起了一场大火,灼烧得厉害。 为了拿到庄氏老总庄万贯手中的一个极重要的合作决策权,许尽然在游轮上与他暧昧拉锯了三天。 今晚,必须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所以,就算方才敲了许久的门,无人应答,她也没有离开。 而是壮着酒胆,一把推开了门,对着人影直接抱了上去。 穿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裙子,动作却稚嫩到乏味。 但她知道,庄万贯就喜欢她这股青涩劲儿。 借着酒意的昏沉,许尽然颤着眸,仰起脖颈,轻轻触到一双柔软的唇,微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好像高了些。 男人没拒绝,也没迎合。 锢在她腰侧的手却愈紧愈烫,像要拆了她的骨头。 许尽然微滞。 好不容易凑上去的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一眼见到她,庄万贯的眼神就恨不得当场扒了她的衣服。 许尽然刻意吊了他三天。 这老色鬼不该这么冷淡。 就在这时,房间里侧突然传来一道含糊浑厚的男声。 “来酒!我还能喝!” 许尽然猛地一个激灵。 酒都醒了。 望过去,凭着窗外少许月光,她看见桌边趴着一个圆胖的男人。 她认得,是庄万贯。 那她面前的人…… 许尽然瞪大眼睛,忙慌乱着要挣开,然而腰间的手却像烙铁一样,男人强势将她抵在门后。 将她困在一方天地。 大手没入裙下,许尽然拼命挣扎了几下无果,突然停下来。 压下发颤的声线,冷着声。 “我身上有病!你要是想死就来!” 落音,却惹来一道微凉的轻笑。 “好巧。” 男人的嗓音温凉入骨,低下头,嘴唇似有若无擦过她的脖颈,缓缓喷洒下灼热的气息。 “我也有。” 话落,还处于震惊中的许尽然,身下陡然一凉。 滚烫逼进。 如布撕裂。 许尽然将痛呼咬碎在嘴里,带了哭腔。 “放开……” 男人的大手捏上她炙热的后颈。 分不清是安抚,还是掌控。 但都不容挣脱。 隔着薄薄的泪花,许尽然望向男人。 曜黑的眸,深得像能吞噬万物,却又凉得寸草不生。 “酒呢!来人!” 里侧的醉鬼庄万贯,突然又迷糊地喊了一声。 许尽然立时绷紧了身子。 恐慌席卷全身。 她死死紧咬着唇,却还是有细碎的喘息泄露。 挣扎得无力,许尽然破碎地低骂:“混蛋……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贴在她耳畔,嗓音薄凉,语中却带着烫。 “记住我的名字,裴韫。” 裴韫…… 许尽然一怔。 裴氏在岩城权势滔天,无人不知。 而作为裴氏公司继承人的裴韫,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裴韫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国外,极少露面,听说数日前刚刚回国。 只是传闻裴韫温和谦逊,翩翩如玉。 此刻,许尽然只觉得传闻荒唐至极。 他分明是只恶魔! 骤然间,里侧传来踉跄不稳的脚步声。 庄万贯摇晃着起了身。 只需要抬眼就能看见门后纠缠的两人。 许尽然大脑轰鸣,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察觉到怀中人的颤栗,裴韫紧揽着她。 热促的嗓音竟柔了两分。 “别怕。” 行为却丝毫没有收敛。 这个放肆的混蛋变态! 许尽然眼眶一热,轻吟裹着血腥溢出唇齿。 整个人裹上一层细汗,烫得不像话。 黑暗掩不住羞耻,许尽然无力垂着湿热的发丝,只想把自己永久埋起来。 伴随着的,是庄万贯带着重量,扑通倒在床上的声音。 …… 薄薄的月光下。 许尽然瘫俯在地,薄裙零散地挂在身上,堪堪蔽体。 男人站在她面前,衣冠楚楚,不紧不慢地理着微乱的领带。 视线落在她身上,不带重量。 许尽然动了下,身上袭来的酸涩疼痛像一道打在她身上的耻辱钉。 她忍痛拿出手机,抬起头,直直盯着那双漆黑无物的眸。 被按亮的一方屏幕上,显示着正在进行的录音。 第2章 轻骨头 许尽然习惯给自己留条后路。 本打算着,如果庄万贯睡完不认账,她不介意以此为要挟,让他身败名裂。 没想到用在这儿了。 屏幕上的时间仍在滚动,许尽然紧盯着裴韫。 然而这场无声的对峙。 却仿佛只是单方面的。 昏暗中,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似乎染上一抹笑意。 裴韫随意倚在门上,修长的指尖悠悠翻转着一支未燃的烟。 “想要什么?钱?” 漫不经心的视线,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在她身上扫过,像在看什么极其轻贱的东西。 他越高贵,越显得她狼狈。 好像她的骨头都要轻上几分。 许尽然喉头一阵发哽。 可尊卑贵贱早在出生的那刻就被分划好了。 她从来都无路可走。 钱吗? 她是需要钱。 可没搞定庄万贯,那人不会放过她的。 全完了…… 许尽然垂落手臂,心狠狠沉下去。 片刻,房间里侧传来的呼噜声引着许尽然望过去。 庄万贯醉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许尽然盯了会儿,眸光忽地一闪。 她紧抿着唇,看向裴韫,声音沁着冷霜。 “你可以走了。” 裴韫懒懒轻掀着眼皮,将银光倾撒下,女人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 女人红着眼,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明明是娇小可怜的模样,眸子里却有着违和的倔强。 衬得颈侧那抹吻痕,愈发鲜艳。 闻言,裴韫只是微挑了下眉。 言辞戏谑。 “想留着我的东西,明天扯上一番谎,以假乱真?” 许尽然脸色骤然发白,身侧的手攥得死紧。 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揭穿。 一时间,许尽然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在裴韫心里,自己的形象大概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弥补办法。 然而下一秒,裴韫就将她仅剩的这点希望也扑灭。 他嘴角勾着浅笑,给她判了死刑。 “留下来也无用。” “你陪庄万贯,是为了那个合同吧?可惜晚了一步,你猜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尽然只觉得浑身凉透,被抢先了。 裴韫猜到她的目的并不难。 庄氏的这笔生意,很多人在盯。 没有背景的人,压根上不了这艘游轮,而这艘权贵聚集的游轮,本就充斥着各种声色交易。 裴韫将烟叼在嘴里,毫不顾忌地“咔哒”一声点燃。 忽亮的小簇火光中,眉骨如刀削斧刻,微垂的长睫投下一片泛冷的阴影。 忽然抬起的眸,蓦地撞上许尽然直勾勾的视线。 许尽然的呼吸骤然一紧。 暖光下,黑眸如深秋寒潭,眸底的冷意被削成刃,无端让人心尖发颤。 火光转瞬熄灭。 但昏暗中,许尽然依旧能感受到裴韫的视线,莫名难捱。 仅片刻。 门打开又被关上,走廊的光照进来一缕,打在许尽然身上,很快消失。 许尽然坐了好一会儿,最终没有留下。 拖着濒临散架的身子回了房。 花洒下,热水淌过肌肤,冲洗不去的满身的暧昧绯痕,无声控诉着男人近乎野蛮的占有。 许尽然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回到床上,带着浓浓的不安沉沉睡去。 第二日,许尽然被骤响的电话铃声惊醒。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简短的冷冽男声:“过来。”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许尽然额头渗出细汗。 身体的酸疼姗姗来迟,经过一夜发酵,疼痛更甚,像被巨石反复碾过。 十五分钟后,许尽然出现在豪华套房。 还未站稳,一个茶杯朝她凌厉袭来,擦过她的额角,在身后“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许尽然感到一阵刺痛,一线温热从额角滑落脸颊。 “许尽然,你知不知道,本少当初花二十万买你,买的是什么?” 第3章 二十万 江纵从沙发上起身,眸子像蝎子一样盯着许尽然,吐出的话露骨粗暴。 “是你下面那层东西。” 羞辱与恐惧参杂。 许尽然脊背僵硬。 她摸不准江纵对昨晚的事知道几分。 两个月前,许尽然被赌输了的许赖天骗到地下赌场。 许赖天强行拉着她向众人展示,然后像条狗一样跪在别人面前哭嚎着求饶。 “这是我女儿,才二十二,刚大学毕业,还是个处儿呢!干净着呢!各位大爷,人给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是碰巧看见的江纵出钱将她买下来。 但江纵一直没有碰她。 许尽然以为他跟那些恶劣的有钱人不一样,心里对他满怀感激。 直至三天前,江纵将她带上游轮,高高在上地指着不远处头发稀疏,笑容肥腻的中年男人。 “他是庄氏的老总,最喜欢干净的小姑娘,你去陪他睡一觉,把人哄高兴了,单子签了,你就可以离开。” 说完,连许尽然一眼都没看,面上洋溢着对接下来事情发展的期待和兴奋。 因为他知道,许尽然没有选择。 许尽然怔了很久,大脑止不住轰鸣。 原来,在江纵眼中,自己只是一件可交易的物品。 而经过昨夜,她唯一的价值也没了。 江纵站在她面前,高出一截。 只需稍稍探眸,就能瞥见她领口下触目的红痕。 鲜红的血染红了许尽然的半边脸颊,她的唇色苍白得像纸,江纵眸中却没有半分怜惜。 甚至有几分嫌恶。 “我知道你昨晚不在庄万贯房间,也不想听任何解释,但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再一次机会? 许尽然一愣。 裴韫不是已经拿下庄万贯手里的合同了吗? 是江纵不知情,还是……裴韫在骗她…… 江纵近距离看着许尽然,高扬的嘴角,笑得森然。 “你如果用下面这层东西拿不下庄万贯……” “本少保证你这副身体会承欢在男人身下,日夜不歇,直至偿还清那二十万。” 一股冷意从许尽然脊背蹿过。 她艰难地扯动唇角,“方少放心……” 许尽然知道,江纵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江纵排行老二,刚进入江氏集团不久,正是急于展现能力的时候。 如果能拿到庄万贯手中的单子,他就能在公司站稳脚跟。 他拥有着财富,掌握着权利,这些那些不过被他视为掌中游戏。 而像许尽然这种人,是棋子,有用则留,无用则焚。 这一点,在这艘权利交织的游轮上,许尽然看得尤为清楚。 而她,从来没有选择。 许尽然简单处理了下额角的伤口。 用厚厚的粉底将身上的淤痕遮盖,换了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 来到甲板,找到庄万贯时,却是一怔。 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眉骨如玉,唇边含笑。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掠过,略长的发梢扬起温柔的弧度,白色衬衫被风塑在身上,肌理的线条若隐若现。 温润微懒的笑容,带着抹矜贵的疏离。 好像昨夜的恶魔不是他。 第4章 再睡一次 风不凉不燥,甲板上人影憧憧,可裴韫只安闲一坐,就无声地摄取了每一道视线。 许尽然的脚步滞了片刻,还是朝两人走过去。 她很想掉头就走。 但走的话,她的头,怕是真的要掉了。 “庄总。” 许尽然微笑着,“昨晚您可是失约了,我敲了好久的门。” 庄万贯流连的目光从许尽然腿上不舍地移开,笑呵呵地拉着许尽然贴身坐下。 “我自罚一杯。” 喝完,却没有介绍许尽然的打算,一边握着许尽然的手,一边和裴韫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 而裴韫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许尽然身上,好像压根不认识她,又或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但许尽然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浑身都有些僵硬,脸上的笑容堪堪维持。 桌子下,庄万贯的手已经摸索到她的裙边。 许尽然忍了忍,噌的一下站起来,压着恶心,软语道:“风有些大了,庄总要不要先去房间休息一下?” 庄万贯哪里听不出话中的意思。 他早就饥渴难耐,闻言就准备揽着美人告辞了。 裴韫却偏过头,突然道:“关于合作,我想都谈得差不多了,庄总应该没有别的考虑了吧?” 碍着许尽然,庄万贯犹豫了下,才道:“……自然……自然,跟裴氏合作,必定是双赢的局面。” 此话一出,相当于把许尽然拒之门外。 庄万贯止不住惋惜,许尽然年轻干净,身材样貌都是极品,他喜欢得紧。 虽然早就有意跟裴氏合作,但他原本是打算着先把人吃到嘴里再说。 大不了吃干抹净,给她点钱打发了。 没想到,被裴韫一句话逼得当众挑破。 裴韫浅淡一笑,朝不远处一个女人看了一眼,女人收到示意,含笑走过来。 白裙青涩,是庄万贯喜欢的款。 裴韫道:“庄总累了,去陪庄总休息吧。” 见状,庄万贯心中的不满消散了大半,客气一番,高兴地搂着女人离开。 许尽然站得像尊雕塑。 脑中既凌乱又空白。 江纵的威胁如在耳边,沉到谷底的心,却生出几分诡异的解脱感。 片刻,许尽然坐到裴韫对面。 压着唇,愤怒的眼睛瞪得滚圆。 “昨晚你们根本没有谈好,你在骗我。” 若是昨晚在庄万贯房间留下来,她或许还有机会。 裴韫却没有回答。 平静的眸子直直盯着她额角被粉底遮掩不住的伤口。 “谁动的手?” 明明语气轻淡,没什么起伏,许尽然却错觉有冷意划过。 额角被她刻意忽略的刺痛,好像被人按了一下,突然疼得清晰。 许尽然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 “不关你的事,骗子。” 裴韫垂下眼帘,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放下,慢悠悠地喝了口掺着冰块的酒。 这才轻掀唇角,带着抹讥诮的笑。 “你实在想陪睡,现在去也来得及,三个人的床应该不算太拥挤。” 裴韫视线幽幽下落。 “去之前,最好把你脖颈上的痕迹遮干净,不然,你可爬不上他的床。” 许尽然微僵,桌下的手攥得发青。 这时,一名服务生走来,盘子里端着一支药膏。 对着裴韫尊敬地道:“先生,这是您要的药。” 裴韫看了眼许尽然,服务生立刻有眼色地把药膏放到许尽然面前,退了下去。 药盒上是一大串英文,许尽然瞥了一眼,看不太懂。 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惺惺作态。 她扯下额侧碎发,掩住伤口,冷硬着声:“不需要。” 裴韫眸子里染上意味不明的笑。 “不是治你上面的伤。” 许尽然脑袋嗡的一下,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瓢烫水。 脸上青红交替。 偏偏裴韫还作出一副懵懂的样子,真诚地发问:“我想请教一下,你是第一次,是怎么染上的病?” 许尽然捕捉到裴韫浓睫下恶劣的笑。 她霍地掏出手机扣在桌面上,红眼死死盯着裴韫,厉声道:“我知道你是裴氏的太子爷,你有权有势,但若是我手机里的录音传播到网上,我不信掀不起一点风浪!” “反正我已经无路可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且试试看!” 许尽然像只浑身炸毛的猫,拼尽全力去威慑对方,然而裴韫依旧气定神闲,手中的酒都没有被晃动半分涟漪。 许尽然觉得自己像个张牙舞爪的小丑。 “想好要多少钱了?” 裴韫掀眼看她。 喉咙滚了又滚,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许尽然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吐出:“二十万。” 与之一起吐出去的,还有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指腹被掐出道道红印,她像是感觉不到疼。 一记轻笑,裴韫一副温润无害的模样,嘴却像淬了毒。 “很自信,但你不值这个价钱。” 裴韫欣赏着许尽然的表情,继续道,“录音能证明什么,证明你主动投怀送抱,又中途反悔?而且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话,已经构成了敲诈勒索罪?” 他笑着晃了晃手机,“你觉得哪段录音更有效?” 胜负已分。 许尽然苍白着脸,如坠冰窖。 裴韫懒懒后靠,将手枕在脑后。 “但二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他唇角微扬。 “你再陪我睡一次,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第5章 裴先生 许尽然强忍住抓起酒杯,连酒带杯子一起砸过去的冲动。 只是冷冷地看着裴韫。 她其实习惯了。 习惯事情永远不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 习惯了糟糕不堪的生活。 本来就一无所有,说起来,呵,倒也没什么损失。 许尽然站起身,眼锋如刀。 “好啊,等我染上病的那天,一定来找你同归于尽。” 说完转身就走,再待下去,她怕会忍不住杀人。 裴韫的声音从身后懒洋洋传来:“祝你成功。” 祝你大爷。 许尽然加快脚步,她希望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这个人。 回去后,许尽然瘫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恐惧劲儿到了头,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陡然生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悲壮感。 没能拿下庄万贯,许尽然以为江纵很快就会得知消息,来找她算账。 可直至次日中午游轮即将靠岸,江纵都没有出现。 下了游轮,江纵出现了。 却是看见他被几个警察带走。 江纵毫不顾忌身边的警察,冲他的助理骂喊着:“妈的,给老子查,到底是谁在害我!” 许尽然打听了下,才知道江纵被卷入多年前的一起持刀伤人案。 看着江纵被带上巡逻车,许尽然松了口气。 短时间内,他是无瑕找她的麻烦了。 许尽然转过头,隔着汹涌的人群,她一眼看见了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走远的裴韫。 举手投足皆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自成一道风景,与周围的人群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许尽然脑中突然浮现那日甲板上,裴韫问起她额角伤口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然觉得江纵的被抓也许跟裴韫有关。 但仅仅是一瞬间,下一刻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像裴韫这样恶劣至极的人,疯了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 也许是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落地的当夜,狭小阴暗的出租屋内,许尽然头疼欲裂,发起了高烧。 在床上病躺的第二天,浑身乏力的许尽然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 她突然想起来,距离那晚已经过去将近三天,而她,还没有吃避孕药。 原本就疼的头,似乎更疼了。 那晚裴韫磨了她多次。 概率上讲……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前同事,章小知。 “小尽然,你在家嘛,我来看你啦!” 换作往常,以这副病殃殃的样子,许尽然是不会见人的。 她只会蜷缩在一个角落,等恢复如常,再去应付所有的人和事。 但现在她毫不犹豫:“在,来的时候帮我带盒避孕药。” 那头的空气停滞了许久。 “……啥?” 二十分钟后,章小知坐在了许尽然床边,盯着她的眼睛闪烁着八卦的精光。 “有男人了?是谁?帅不帅?强不强?” 许尽然自顾自地喝水,服药。 喝完,瞥她一眼,“你猜,猜对就告诉你。” 章小知:“……” 逼问许久,确定从这张嘴里撬不出来一个字之后,章小知才无精打采地关心起面前这个人。 “找到新工作了没?” 许尽然摇摇头。 前不久,许赖天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她工作的地方,为了跟她要钱,大庭广众之下撒泼大骂,把公司闹得鸡飞狗跳。 她的饭碗就这么丢了。 她的大学并不算多么优秀,加上专业不对口,投过的几份简历,都石沉大海。 章小知突然想到什么,对许尽然道:“我大姨在一户人家做佣人,年纪大了,准备退休,你不妨先接替我大姨的工作。” 许尽然抵触地皱了下眉。 见状,章小知继续道:“我知道你想做设计,但工作得慢慢找嘛,别墅常年没人,听说主人一直在国外,也就是偶然过去打扫打扫卫生,钱多事少,你考虑下?” 思忖良久,许尽然还是答应下来。 现实和理想总有差距。 哪条路出来,那她就走哪条。 病好已经是三天后。 临湖别墅。 刘姐领着许尽然仔细交代一番后。 “听说先生要回来了。” “我得多嘱咐你几句,卧房和书房没有先生的允许,不能擅自进去,另外,先生不喜欢人在家,最好在先生回家前做完事离开。” 许尽然面上乖巧,点头应下。 内心却冷冷腹诽:有钱人的怪癖。 别墅共两层,通体是极简的黑白风格。 大厅中央的白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 只有寥寥几笔黑色线条。 看似随意勾勒,细看又觉得巧妙。 许尽然站在画下,仰着头。 凌乱,空寂,又透着冷硬,是这幅画给她的感觉。 瞥见许尽然看得入神,刘姐一边把菜放进冰箱,一边与有荣焉喊道:“你看得懂这画?听说是很多年前先生还小的时候画的,当时有人出几百万的价格要买……” 许尽然突然对画的主人有些好奇。 蓦地,余光瞥见一道视线,许尽然转过身,立时呆怔住。 男人微微逆着光,黑色衬衫领口松散,脖颈至锁骨的线条如刀削,西装外套随意挂在臂弯。 不知站了多久。 这时,刘姐从厨房走出来,高兴介绍道:“先生,您回来了,这位就是新来的接替我的小姑娘……” 许尽然僵站着。 下船之后,许尽然以为天差地别的两人,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没想到一周不到……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就见裴韫自然地伸手,朝她递来西装外套。 许尽然不动,裴韫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僵持片刻,许尽然垂着眸上前。 刚接过,裴韫忽然歪头,凑到她耳边。 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来找我同归于尽么?” 第6章 下位 许尽然呼吸微滞。 在甲板上说那句狠话的时候,她是万万没想到还会和裴韫见面,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刘姐看着贴近的两人,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先生和尽然认识?” “不认识。”许尽然一边逃离过近的距离,一边抢先道。 她实在担心裴韫这张嘴,生怕他冒出什么百无禁忌的话来。 裴韫瞧着她的心虚样,似笑非笑,长腿迈过她。 许尽然挂好外套,满脑子就想找说辞离开,刚想开口,却听刘姐对她道:“那我就先走了,尽然,你留下吧,听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许尽然:“……好。” 刘姐走了之后,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两人。 许尽然转过身,看见裴韫懒散地倚在黑色沙发里,嘴里叼着支未点燃的烟,长腿交叠支到茶几上。 沙发的位置光线晦暗,男人的轮廓若隐若现,像极了一幅古老的油画。 裴韫忽然偏过头,朝她勾了勾手指。 许尽然挣扎了下,还是走过去。 长腿从茶几上收起,裴韫却不说话,视线从茶几的打火机上一掠而过。 许尽然捕捉到了。 犹豫片刻。 她拿起打火机,在裴韫腿边蹲下,裴韫没有为难她,配合地俯下身。 烟头点燃,许尽然刚要起身,突然吐出的烟雾,猛地蒙了她一脸。 朦胧中,一抹笑意快速闪过。 许尽然狠狠呛了几下,愠怒地站起身。 “裴韫!” 裴韫却一脸若无其事。 “伤好了吗?” 许尽然想起上次裴韫的恶劣,自然不是在关心她额头的伤。 她冷着脸,“裴先生,我想这与我的工作无关。” 裴韫吐着烟,漫不经心地笑。 “不是要同归于尽?我不太清楚,雇你的钱包括陪睡吗?” 许尽然气结,死死瞪着裴韫。 如果不是担心下个月因为交不上房租被房东扫地出门,她一定会走得格外潇洒,顺带送上几句“美好的祝福”。 好在,她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 许尽然缓和下语气。 “上次是一时气话,裴先生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揪’着这一点不放吧?” 哪怕服软,仍是话中带了刺。 “裴先生没事的话,我就不先碍着您的眼了。” 许尽然已经准备拔腿,却迟迟没有等来裴韫开口。 这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裴韫的脸一半埋进昏暗,一半隐入缭绕的烟雾,神情不明。 许尽然像个木头桩子似地站着,垂眸看着裴韫指间的烟慢慢缩短,直至烟短到几乎灼烧指节。 而裴韫却仿佛感知不到灼痛。 许尽然皱了下眉,不由开口:“你……” 裴韫慢了半晌,回神过来看向许尽然。 “哦……你还在啊……” 许尽然:“……” 这时,裴韫才像被烫了似的,手一抖,烟头落地。 不过更像是故意掉的。 因为他丝毫没有伸手去捡的意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许尽然。 像一场突然兴起的恶作剧。 烟头落在裴韫随意敞开的双腿中间。 许尽然微不可察地蹙眉。 她明白,反抗只会勾起裴韫更加恶劣的心思。 刚才就不该出声,烫死他才好。 许尽然顺从地蹲下去,捡起烟头就要起身,右肩却突然覆上一只大手,手掌下的力让她动弹不得,几乎要跪下。 她被迫抬眸,仰视着罪魁祸首。 裴韫垂睨的视线落在许尽然脸上,扫见她眸中的不解和压抑的怒气,还有几分被迫处于下位的屈辱。 静谧狭小的空间下,似有丝丝烟草味从男人掌心散发,漫在许尽然鼻间,像一柄柄钩子,勾动着人体最深处内想要放肆沉沦的欲望。 他眸中暗潮翻涌,带着露骨的侵略性,仿佛要将人拖入粉身碎骨的漩涡。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光亮照进几许的瞬间,一道带着颤音的女声响起。 “阿韫……你们在做什么?” 第7章 发涩 从侧面看,一坐一俯,两人的姿势的确引人遐想。 裴韫淡淡收回手,面上顷刻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模样,侧头看向女人。 “大明星,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许尽然敛眸,捡起烟头起身,扔进垃圾桶。 女人走过去,中途不轻不重地打量了眼许尽然,然后亲昵地挽着裴韫的手臂在他身边坐下。 嗔怪着:“还说呢,你回国了也不来找我!” 说完抬起眸,看向杵着的许尽然。 “这位是?” 闻言,裴韫也看向许尽然,但却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许尽然只得扯起嘴角,“我是新来的……佣人。” 女人笑了,眼底的笑意颇有些意味不明。 “我还以为是你从国外带来的小情人,刚才我还以为你们在……” “小脑袋瓜想什么呢!” 裴韫说着,惩罚似地刮了下女人的鼻子,眼眸和语气皆带着宠溺。 这是许尽然从没见过的裴韫。 原来他也会这般温柔。 许尽然心头无端发涩。 女人身穿淡黄色高定短裙,红唇明媚,一张脸美得让人屏息。 许尽然认得她。 方珞,出道仅两年就出演了数部大咖云集的电影,被生生捧成二线女明星。 两人坐在一起,天造地设,般配极了。 方珞朝男人撅着嘴。 “我要的礼物呢,带了吗?” 大有如果不合心意就要大闹一场的架势。 裴韫笑着将人拉起来,“带了,放在楼上,我带你去看。” 许尽然被晾在原地,看着有说有笑上楼的两人。 直至两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还是有说笑声传到她耳边。 莫名的刺耳。 许尽然转身离开了别墅。 路上,章小知的电话打了过来。 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章小知身上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能量,是许尽然羡慕不来的。 “尽然,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出来吃饭庆祝一下?我请客!” 许尽然看着身边来往飞过的车辆,扯动唇角。 “还行,吃饭改天吧,今天有点累。” 上周章小知来看她,说了要跳槽裴氏的长风集团的想法,然后一路聊到了裴韫和方珞的八卦。 但当时许尽然病着,把她的声音当成催眠曲,听睡着了。 现在想起,许尽然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裴韫和方珞是男女朋友吗?” 章小知愣了下。 见许尽然终于对她所热爱的八卦感兴趣了,忙兴致勃勃道:“传闻裴韫和方珞的父亲是挚友,在很多年前的一次意外中,方珞的父亲为了救裴父去世了。虽然当时裴韫和方珞还小,但两家从那时开始好像就默认这门亲事了。听说裴韫这次回国,就是要和方珞成亲的,财阀继承人和美艳女明星大婚,到时候热搜绝对会爆!” 说完,那边静默无声,章小知敛了下高昂的情绪。 “你问这个做什么?不是不喜欢八卦吗?” 许尽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没什么,就是见到了。” 章小知当然没注意,因为下一刻她尖锐的声音就刺破手机,直穿耳膜。 “见到了!在哪儿!” 众所周知,章小知垂涎裴韫的美色已久。 许尽然淡道:“你大概不知道,你大姨这么多年来一直打扫的别墅,是裴韫的。” “什么——” 章小知的音调比方才更高,许尽然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提前拿远了手机,但章小知声音刚响起,就断了。 手机屏幕黑漆漆的。 如果不是知道手机电量所剩无几,许尽然大概会以为是被章小知一嗓子吼坏了。 接下来两日,许尽然都早早打扫完离开别墅,没有再碰见裴韫。 裴韫有未婚妻,想必不会再胡来。 手机里的录音,依旧是她唯一的底牌。 回到家门口时,许尽然刚拿出钥匙要开锁,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只手抓住她,骤然将她拽了进去。 第8章 没人护着 房间一片凌乱,抽屉全部敞开着,已经被人翻了个底。 许赖天抓着许尽然的衣领将她死死按在墙上,恶狠狠地道:“钱呢!藏哪儿了!” 许赖天眯着眸,“你被江家二少买走,怎么还住在这么破的地方,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你个没出息的蠢货,张个腿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泼天的富贵都把握不住!不过他赶你走之前一定给了你很多钱吧,在哪儿,交出来!” 许尽然紧压着唇没说话,敛睫四下搜寻着。 见许尽然不语,许赖天稍缓语气,攥着许尽然领口的手松开几分。 硬的不吃,来软的。 “好女儿,爸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找你要钱了,你救救爸爸吧,再还不上钱,他们就要打死我了……” 但许赖天还是不了解她女儿,许尽然一向软硬不吃。 瞥见桌上的水果刀,许尽然眸光骤冷,奋力挣开许赖天的桎梏,抓起刀就朝他砍过去。 寒着声:“死了,正好。” 许赖天堪堪躲过,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大逆不道的东西,我可是你爹!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你妈抛下你走的那天就该把你这畜牲打死——” 话未说完,许尽然就红着眼挥刀砍过去,却被许赖天一把攥住,将刀夺了过去。 冲突间,许尽然掌心一热,剧痛袭来,鲜血从掌心顺着手指淌落地面。 鲜红刺目。 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许赖天,眸子猩红。 “疯了!疯了……”许赖天面上闪过惊惶,“当啷”一声丢了刀子,夺门而出,“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世界归于寂静,血滴在地上的啪嗒声似乎都清晰可闻。 许尽然想起母亲走的那天,是个夜晚,那时她六岁。 母亲在门口含泪拉着她的手告别,“然然,妈妈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妈妈不想再挨打了……” 她看了眼母亲背着的包袱,包袱里的衣服是她亲眼看着母亲放进去的,她清楚地知道,里面没有她的衣服。 “妈妈不带然然走吗?” 母亲的泪应声滑落,哽咽着。 “等妈妈那边都安置好了,就来接你。” 母亲说完就走,她着急地跟了几步,却不慎绊摔在地上。 她没哭,只是极力仰着头确认:“妈妈,你会回来的对吗?” 母亲身形一滞,没回答,也没回头。 身后传来父亲醉醺醺的骂声:“人呢!死哪儿去了!给我买的酒呢!” 母亲受惊般浑身一颤,继而急急迈动脚步,眨眼就隐入黑暗。 身影消失的刹那,一个空酒瓶砸碎在她脚边。 “死丫头,你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止住了。 胡乱擦了下血渍,许尽然没管被翻得乱糟糟的房间,出门去买药和绷带。 出了门,却是漫无目的。 手机没电关机,无法导航,她又是刚搬来不久,对周围不太熟悉。 许赖天没钱了就来骚扰她,不得已,她的住所换了一个又一个,但许赖天总能开盒查到她的新住址。 母亲走后不久,许赖天又娶了个女人,听说是个泼辣的,女人带着个女儿,后来又和许赖天生了个儿子。 但许赖天只敢跟许尽然撒泼要钱,因为那个女人护着她的孩子,会把许赖天的脸抓花。 而许尽然,没人护着。 所以设计骗她,卖她,有恃无恐。 许尽然被乱糟糟的人声吵得回过神时,已经不知道站在哪一条路上。 不远处有很多人,很多摄像机,还有很多穿着民国服饰的人。 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许尽然一眼看见了坐在棚子下,戴着墨镜,支着额头看手机的男人。 隔着距离和人群,许尽然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裴韫。 明明只是普通黑衬衫,大大的墨镜都挡去了半张脸。 他是怎么能做到每次都这么显眼的。 许尽然呆站在路边,费解了好一会儿。 殊不知,男人的视线早已从手机屏幕上离开,墨镜上映着马路对面那抹彷徨游离的人影。 第9章 再碎一点 许尽然转过头正想离开之际,瞥见裴韫旁边一人朝她挥手,笑容明媚,示意她过去。 是方珞。 而那副墨镜下的视线,似乎也顺着聚在了她身上。 看得她掌心无端发疼,下意识把那只受伤的手往后面藏了藏。 许尽然敛了敛眸,穿过马路。 “许尽然,我没叫错名字吧?你怎么在这儿?” 方珞热情地迎了两步,拉着她走到庇荫的棚下,含笑看了眼裴韫,“是来找阿韫的吗?” 裴韫随意翘着腿,正在看手机,闻言微微抬头,朝许尽然看过来。 即使置身片场,混在一群颜值出众的演员中间,他的形象气质也毫不逊色。 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许尽然立刻摇头,“我住在这儿附近。” 说着,许尽然想指个方向,以此来增加可信度,但伸着脖子望了一圈,才想起来她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于是有些尴尬地收回头,笑下算了。 “好巧,我的剧组正在这儿取景拍摄,有个演员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方珞亮眸望着许尽然,“你想不想演戏?” 许尽然歉然推辞,“我不会演戏……” 方珞却不肯罢休,“很简单的,连台词都没有。” 裴韫的声音悠悠传过来。 “没台词就简单?你可别误人子弟。” 方珞面上微恼,娇嗔道:“我正劝人呢,你别给我拖后腿!刚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导演让你客串个角色,你死活不肯,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裴韫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中的透明玻璃杯。 轻描淡写:“我怕抢了男主风头。” “切,人家可是影帝,你倒是好大的自信!” 许尽然静静听着两人拌嘴。 青梅竹马,世家联姻,童话故事中的公主和王子,仿佛具象化呈现在她眼前。 方珞看向许尽然,“只是个小角色,大概就两分钟的镜头,阿韫等着我去吃饭呢,再拖下去,等剧组找到人,估计天都黑了。” 她顿了下,浅浅一笑,“要不让阿韫给你涨工资?” 许尽然心口一滞。 她想问她,是不是觉得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 但默了片刻。 “好。”她答应下来。 好像真就是为了钱。 方珞满意地笑开颜,跑去导演身边商量。 不一会儿,有人带着许尽然去换衣服,上妆时,副导往她手里塞了一页剧本。 她要演的角色,是民国时期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女学生。 女学生是方珞饰演的女主的朋友,这场戏,是她被坏人抓住逼问女主下落的片段。 没有台词,但的确不简单。 许尽然闭上眼,在脑中一笔一画描绘着这个在剧本里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角色。 再睁开眼时,耳边一片寂静,她正蹲在小院中的池边玩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至厚厚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闯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大哥,这女的也是清月学校的学生,一定知道柳月藏在哪儿!” 一人大手捏住她的后颈,将她的头狠狠按到池水上方,威胁道:“说!” 许尽然颤抖着身体,眼神惊恐而空洞,用力地摇着头。 见状,“大哥,这女的是不是有什么病……” “有病?哼,我看她是装痴卖傻,故意拖延时间!” 说罢,将许尽然的头死死按到水下,手下的身体因为缺氧剧烈挣扎,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许尽然眼前一片模糊,周围的世界混沌而黑暗,耳边安静得能听清心跳的声响,却又嘈杂得像灌满了整个海洋的轰鸣,胸腔像着了一场大火,火势愈大,即将爆炸。 许尽然突然不知道,自己是那个不知名的女学生,还是她自己。 就在这时,男人捏着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说不说!” 许尽然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浸了水的学生装紧贴在胸前,湿漉漉的发丝胡乱地扒在脸上。 神情极度不安,情绪濒临崩溃,目光在四下急急搜寻着,极力想找个地方躲藏进去。 破碎的话语从她唇边喃喃溢出,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不知道……不知道……” 摄像机外,安静得出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许尽然脸上。 包括裴韫。 墨镜下,一双眸子浓郁得像藏进了夜色。 搭在膝盖上的指节微微收紧。 太碎了,像个可怜破布娃娃。 让人想把她小心翼翼一片一片捡起来,却又想让她掉下更多的泪。 碎一点,再碎一点…… 耳边听见有人跟副导说话。 “剧本上没有这句台词吧?” 副导抓起剧本砸过去,“废物!好赖不分吗!” 砸完,难以置信地问:“她真是第一次演戏吗?” 这场戏,以许尽然被推倒,头意外磕在石头上死亡为终结。 结束后,场务拿着浴巾朝许尽然走过去,刚要给人披上,却被横空出现的一只大手接了过去。 “裴……裴少?” 裴韫没说话,用浴巾将许尽然紧紧包住。 濒死的体验和角色的死亡让许尽然的大脑持续空白,听到声音,她才回过神来,看向裴韫。 恍如隔世。 眼眶蓦地有些发湿。 裴韫眸底微暗。 捏着包裹她的浴巾两角,牵着人往棚子下走。 “这么想涨工资,想涨多少?” 许尽然低头抿着唇不语。 她不是为了钱。 裴韫也没追问,将她牵到棚子下就走了。 前面方珞已经开拍了,许尽然呆望着。 这场戏并不轻松,与受刑无异,她不确定方珞是不是故意的。 也许是一种报复手段。 她惯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心。 出神间,右手忽然被人拉过去,紧接着猛地一疼,许尽然吃痛轻呼的同时,条件反射就要缩回手,却在半途被一只大手强行拉回来。 男人沉着声:“别动。” 第10章 挂个狗牌 掌心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半只手上都是血,加上泡了水,伤口一片模糊。 裴韫捏着许尽然的前段指节,另一只手正往伤口上撒药粉。 估计是止血的。 许尽然微微偏头,视线悄然上移。 裴韫衬衫袖口挽至肘间,露出一截线条紧实的小臂,浓睫微垂,看不清眸中颜色,墨镜随性地架在头顶。 “看够了吗?” 裴韫掀起眼帘,正对上许尽然的目光。 许尽然心头一颤,忙垂下眼。 纱布在她掌心一圈接一圈缠绕,裴韫的动作轻柔而熟练。 许尽然开口:“谢谢,剩下我自己来就可以。” 然而裴韫却像是没有听到,甚至动作似乎更慢了,许尽然接纱布的手就这么滞在半空。 “你们在干嘛?” 方珞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许尽然瞬间绷紧了身子。 她和裴韫靠得很近,气息几乎都交织在一起,从方珞的视角,或许会误认成在接吻。 裴韫将她的身体反应看得分明,轻笑着抬眼看她,“怎么这么心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而裴韫缠绕纱布的手,似有意似无意地摩擦过她的手腕,拨动她的脉搏。 许尽然喉间发紧。 方珞走到面前时,裴韫正好不紧不慢将纱布尾端打成一个利落的结。 只有她被捏过的指端泛着不正常的红。 方珞看见许尽然的手,惊呼:“呀,你怎么受伤了?” 许尽然有些结巴,“没……没事。” 方珞没深问,笑着递来一个红包。 “喏,这是你今天的片酬,副导亲自托我给你的,他很喜欢你,一直跟我夸你呢!” 她的视线越过许尽然,看向裴韫,“喂,给人家涨工资了没有?” 裴韫大爷似地翘起二郎腿。 “不劳你老人家费心。” “什么人!”方珞气呼呼地瞪去一眼,却没有什么威慑力,像是在打情骂俏。 许尽然敛眸。 如网络传言一般,方珞确实没什么明星的大架子,面对许尽然,不论她是裴家佣人,还是不知名群演的身份,方珞的表现都大方得体,令人找不出一点错处。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方珞又看过来,“等下就收工了,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吃饭?” 许尽然不会蠢到觉得方珞真的想拉上她,和裴韫来个烛光晚餐。 这是在赶她走了。 她搬着拙劣的借口,“不用了,家里还有事。” 换好衣服后,许尽然看见裴韫和方珞还在棚子下,方珞坐在裴韫椅子边的桌上,俏皮地晃着腿,鞋边每次都有意无意擦到了裴韫的裤腿。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从小道悄悄走了。 单薄的身影还是被裴韫轻易捕捉到。 “你早知道她手上有伤。” 裴韫望着人影,语气淡淡的,不是疑问句。 方珞抽了张湿巾,仔细擦着每一根手指,似乎碰过什么很脏的东西。 “你心疼啊?” 裴韫神色不动,视线仍在那抹即将消失的人影上。 “无聊。” “我倒觉得有趣得很。” 方珞将用过的纸巾用力丢进垃圾桶,跳下桌子离开,“毕竟你身边可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 …… 为了避开裴韫的视线,许尽然没走来时的那条路,围着拍摄场后面绕了半圈,可走了很久,不见一家药店。 她停下来,现在连回家的方向,她都很迷茫。 就在这时,一辆帕加尼突然在她身边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裴韫没什么表情和温度的脸。 “上车。” 语气不容拒绝,好像是天生的发号施令者。 许尽然的头发还有些湿,一只手残着,一身白t牛仔裤朴素到了头,在这辆吸睛的豪车面前很是不够看。 却因为这份反差,招来路人更多好奇探究的目光。 或许此刻他们脑中闪过无数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可现实是,灰姑娘就是灰姑娘。 但许尽然没拒绝。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流了太多血,不够清醒,所以不做清醒的决定。 她打开车门,上了车,将所有的视线和声音隔绝在外。 刚系好安全带,裴韫就语气凉凉地道:“又傻站着干什么,吸灰尘还是吸尾气?” “……”许尽然幽怨地看了眼裴韫,弱弱道,“迷路了……” 裴韫看许尽然就像在看一个会走路的医学奇迹,见多识广的眼神里,有种大开眼界的意思。 “下次再出来,脖子上建议挂个狗牌。” 说罢,一脚踩下油门。 许尽然没说,但裴韫却好像能猜到她需要什么,车子在一家药店前稳稳停下。 五分钟后,许尽然抱着药和纱布来到收银台前付账时,就见裴韫的长腿迈进来。 吸引了一众视线的男人,视线陈列的避孕套上扫过,大咧咧地拎起一盒,塞进许尽然怀里。 第11章 疼 如果不是裴韫动作太快,且猝不及防,许尽然是打算装作不认识他的。 店员红着脸,视线在许尽然和裴韫之间来回打量。 许尽然硬着头皮付了账,逃也似地上了车。 裴韫慢悠悠地跟在许尽然身后,上了车,一眨不眨地盯着绯红的脸,觉得好玩。 “脸皮薄成这样,你在游轮上怎么有胆子去勾引庄万贯的?” 他的食指散漫地轻敲着额头,片刻。 “哦,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扑进我怀里的时候,抖得很厉害,你的胆子一向很小。” 跟兔子一样。 许尽然不想去回忆有关那一晚的任何细节。 竭力压下脸颊的烫意,冷着声:“是吗?我完全不记得,因为太糟糕了。” 裴韫浅笑着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你当时的表情和身体反应,都比你的嘴诚实。” 许尽然没报地址,但仅十分钟,车子就停在她所住的小区楼前,裴韫甚至连导航都没用。 她怀疑是不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裴韫不知道的。 传闻的手眼通天,不只是说说而已。 许尽然解开安全带,“谢谢裴先生送我回来。” 说着放下怀里发烫的避孕套就要下车,掌心刚离开盒身,手腕就被裴韫一把攥住。 幽深的眸对上她的。 “不用谢,我不是来给你当司机的。” 避孕套重新回到她手心。 “拿着,上车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想干什么。” 小区很旧,没有电梯,昏暗的楼道混着潮湿和腐败的味道。 许尽然跟在裴韫身后,明知道他想干什么,可还是一步步迈着,一步步踏入深渊。 她从来没觉得到三楼的阶梯有这么长,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 “尽然,带男朋友回来了!” 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许尽然抬眼,是正下楼的王姐。 王姐住在她对门,约莫四五十岁,很是热情好客,许尽然刚搬来那天,王姐就给她送了饺子。 “王姐,你误——” 不等许尽然说完,裴韫就十分有礼貌地叫人:“王姐好。” 笑容恰到好处,无可挑剔。 活脱脱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王姐笑得乐开了花。 “这帅小伙,尽然真有眼光。” 许尽然瞅了裴韫一眼,眉头直抽。 都是假象……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新烙了饼,可香了——” 王姐正说着,突然视线一低,看见了许尽然怀里抱着的避孕套,声音戛然而止。 一时间,落针可闻。 许尽然耳尖滚烫,想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幽幽望向罪魁祸首,裴韫站得高她两节,抄手倚着楼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绝佳的观赏位。 王姐一拍手,“哎呦,瞧我,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了,你们快去忙吧。” 许尽然唇角微滞,“忙”这个字眼,用得很妙。 她松了口气,扯出笑容告别,刚要错身过王姐上去,就见王姐突然拉住她,凑近了。 “不过你们可得小声点,楼下那位大爷听不得一点吵闹,你们要是闹得太凶,他一准冲上来找你们理论。” 刻意压低的声音,除了显得刻意,并没有起到隔绝第三人的作用。 裴韫微挑的眉头,含笑的眼尾,说明了一切。 今日,宜社死。 打开门的那一刻,许尽然才想起被许赖天糟蹋过的屋子还没有收拾。 狭小的房间凌乱不堪,地板中央还有一滩慑人的血迹。 许尽然有些尴尬,把钥匙一放,就要过去整理,“我先——” 手腕却被一把攥住,人瞬间被压在门后。 裴韫略微用力地捏着她泛红的耳垂,眸内晦暗不清。 “谁干的?” 吐出的薄荷味的滚烫气息,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有种致命的危险。 许尽然抿着唇不答,裴韫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上,吹得她心里乱糟糟的,她别开脸。 几乎同时,一只大手嵌上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掰回去。 指节用力,许尽然吃痛启唇,刚泄出声,裴韫的唇就迅速压上来,强势掠夺她的呼吸。 床上,撕开她的衣服时,裴韫在耳边问她。 “上次吃药了吗?” 许尽然睫毛颤了颤,“放心,我没有想要借子上位,更不会没名没分地给谁生孩子。” “乖,记住,不该来的生命最好不要来,否则吃苦头的是你。” 话落,蚀透。 许尽然很疼。 但她不知道这疼,是从身体里哪一处传来的。 只知道,不该是心脏。 要下雨了。 白色的纱帘舞动着黑沉的天色,窗外的大树被狂风吹得枝杈乱晃,树叶纷飞。 混着昏暗凌乱的房间,仿佛末日来临。 裴韫将她望向窗外的脸掰正,墨黑的眸子烧着暗火,仿若落下一道无处可逃的铁网。 许尽然连闭眼都不被允许。 每一寸情绪,每一分反应全由他操控。 赐予她极致的欢愉,让她在濒死的战栗里沉浮。 理智被撞得粉碎时,裴韫含着她的耳垂轻声叫她:“然然。” 大脑一片混乱中,许尽然蓦地发怔。 有泪从眼尾滑落,沾湿一路,坠于发间。 那晚母亲走后,再没人这么喊过她了。 裴韫从她的发际,轻吻上去,吻净泪痕,直吻到她发颤湿润的睫毛。 吻得她喉咙发疼。 …… 第12章 大爷不敲门 裴韫放过她时,许尽然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软绵绵陷在床单里。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外面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在她耳边滴滴答答。 滴答了会儿,裴韫从浴室出来,下身裹着她的浴巾。 许尽然面上发烫,别开视线,并顺手拉起被子蒙上头顶。 她一直很清醒,清醒地沉沦。 但事后仍觉得荒唐,且感到无地自容。 仅片刻,遮羞布被毫不留情扯下,裴韫平静如水的脸映入视线。 方才眼中的情欲和疯狂已荡然无存。 上身没有擦干,几滴水珠从胸肌滚落,划过几道鲜艳的抓痕,最终隐入腹下,被浴巾吞噬。 他身材极好,是那种常年健身的好,没有一丝赘肉,精壮得恰到好处。 许尽然出神地想,就算是猪,裴韫的肉也是那种能卖到上千元一份的极品猪肉。 裴韫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回神抬眸。 “为什么要演那场戏?” 许尽然直视他的视线,“我演得不好吗?偶尔成为一下别人也不错。” “演么?”钳制骤松,裴韫漫不经心地扫看她,“你是在演别人,还是在演自己?” 大脑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发出轰鸣,许尽然的指节无声收紧。 裴韫继续:“你想逃避,还是想借别人的口发泄诉说?”他不咸不淡地补充,“不过无论哪种,都挺可怜。” 轻飘飘的目光却似刀刃,穿透许尽然的层层外壳,让她无所遁形。 许尽然压唇片刻。 “是逃避,也是发泄。” 她的眸光染上几分不知死活的挑衅,“演戏是,你也是,作为被发泄工具的你,岂不是更可怜?” 她贪恋他身上星点的暴烈因子,如同那一池让她濒临死亡的塘水,连自我都能暂时寄存。 褪去温和淡然的外表,许尽然怀疑,这个裴韫,连方珞都未曾见过。 裴韫缓缓俯身,强势的气息将许尽然顷刻笼罩。 他的手指在她颈上摩挲,目光像在看手上的猎物。 轻勾起唇。 “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我们俩谁更像被发泄的工具?” 男人的眸子逐渐泛浓,许尽然心一紧,下意识就要跑,却被颈上骤然收紧的大手忽地压下。 连惊呼也被手掌封禁。 裴韫含笑轻语。 “小点声,万一楼下大爷来敲门,你这脸皮可抵不住。” …… 清晨。 许尽然睁开眼时,裴韫还在。 他背身坐在桌前,浅浅低着头,露出一截洁白的后颈,松软微翘的发梢和微皱的衬衫透出几分慵懒。 在凌乱的房间中,违和得像来自另一个图层。 床头充满电的手机,呼吸灯闪烁。 许尽然捞过手机,有几条弟弟许思木的消息。 【姐,我听说爸昨天去你那了,你没事吧?】 【姐?】 【看到回消息给我,我很担心你。】 许思木是许赖天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按理说,那两个人生养不出什么好人来,可大概是因为许赖天烂赌,那个女人整日打牌也抽不出什么时间来,许思木基本处于放养状态,后来学校有了宿舍就一直住宿舍,所以没受那两个人的污染。 因此这么多年,许尽然和许思木关系一直还不错。 手机里,还有一条微信好友申请消息,来自方珞。 【裴韫跟我吵架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许尽然是裴韫家的佣人,问她合情合理,但不知是不是心虚作祟,她总觉得方珞话里是在问:裴韫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手指在申请页“是”和“否”的选项上滞了半晌,许尽然索性关了手机。 随手套了件宽大的衣服下床。 裴韫面前的桌上放着前几日她用于面试打印出来的简历,还有几份设计作品。 许尽然在裴韫身边站定,她想起别墅里那幅裴韫的被挂在大厅的画,蓦地有些紧张。 裴韫是个行家。 就见骨节分明的指节微屈,轻敲桌面,裴韫掀眸看她。 吐出几个字:“一塌糊涂。” 许尽然:“……”果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招人看的是与岗位的匹配度,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便几张画稿就能糊弄。” “哦……” 许尽然身侧的手指搅着宽大的衣摆。 上份工资少得可怜的工作倒是不看经验,如果积累几个项目当作跳板的话,也不错,可惜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被许赖天搅黄了。 “哦什么,懂了?” 许尽然点头,显出几分乖巧,“匹配的项目经验很重要。” 裴韫不置可否,微转椅子正面对着许尽然,身体后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敞开腿。 “想进长风集团吗?现在就有个捷径摆在你面前。” 他轻启薄唇。 “讨好我。” 许尽然习惯性压唇。 以她的资历,想进裴氏的长风集团难如登天,但如果能进,无论如何,以后的路都会好走很多。 这就是职场中的梯子效应。 说白了就是包装,而长风是一个最精美的包装袋。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许尽然的思绪。 是许思木,许尽然看了眼裴韫,划向接听。 听筒立刻传出少年稚嫩的声音。 “姐,你没事吧,看见我发的消息了吗?” “没事,消息刚看见,还没来得及——” 正说着,许尽然腰间突然一紧,裴韫长臂一揽,不由分说将人按坐在自己大腿上。 许尽然抬眼便撞上那双盛着恶劣笑意的黑眸。 焦急的声音从手机传出。 “姐,你怎么了!” 第13章 坏事做尽 温凉的大手顺着她的大腿往上,即将没入衣摆之际,被许尽然死死按住。 眸含警告。 受伤的手掌因为用力,纱布下渗出丝丝血迹。 裴韫似笑非笑。 许思木没得到回应,语气更加焦急,“姐?出什么事了?” 许尽然强自镇定。 “手机不小心掉了,你今天不上课?” 许思木十五岁,在读高一。 “课间偷偷给你打的,爸昨天去你那,是不是又跟你要钱了?姐,你要不找个男朋友呢,起码能在身边保护你,最好找个高点的壮点的……” 许思木在说什么,许尽然已经无暇去听了,裴韫的手轻易冲破她半残的手的阻挡,滑入衣摆下方…… 另一手按在她后腰,令她无处可逃。 许尽然被逼得溢出眼泪,难耐之时,张口狠狠咬在裴韫肩头,口腔漫起铁锈。 裴韫只是肌肉紧绷一瞬,未收敛分毫。 仿若白光在眼前闪过,脊背被汗水浸湿,许尽然的额头无力地抵在裴韫肩上。 齿间泄出的一丝哭腔,被传入手机听筒。 许思木:“姐?你确定没事?要不我请假去看看你吧?” 许尽然竭力让声音显得平稳正常,却还是不受控地洇出一抹沙哑。 “不用,好好上你的课。” 说完,不等许思木说话,将电话挂断。 许尽然的眸子很快恢复清明,目光冷冷刺向裴韫,后者却半点没有做坏事的自觉。 微微歪头,浅浅含笑。 “考虑得怎么样?” 指的是走捷径进入长风集团一事。 许尽然含着讥讽:“我不知道,裴先生竟然这么喜欢我的身体。” “我比较念旧,用一件东西,喜欢用到坏为止。”裴韫指尖轻轻划过她腰侧凸出的骨头,“而且,你刚刚这里颤得厉害,可不像是厌恶。” 许尽然顶着张想杀人的脸从他腿上起身,裴韫没再拦。 她将手机举到裴韫眼前,屏幕上是方珞的那则消息,随后走向洗手间。 “我没兴趣介入到别人的感情里,我们之间,没有下次。”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裴韫讥诮的声音挤了进来。 “介入?我以为你清楚自己的定位。” 几分钟后再出来,房间空空如也。 接下来一周,许尽然都没见到裴韫。 别墅冰箱里的菜放了两次无人动过之后,许尽然就没再买菜。 她想,裴韫大概是不住这里的。 与此同时,一周的时间里,许尽然在积极地投简历面试。 经过裴韫的毒舌点评,她仔细参考了行业内顶尖的几十份简历模板,反复优化自己的版本,还狠心用红包里一千块的片酬高价买了几份项目资料。 一千块没白花,她最终拿到了两家中型公司的录用通知。 就在她喜滋滋地准备体检入职时,意外收到了长风集团的offer。 许尽然第一反应是,裴韫给她开了后门。 但细想又不太可能,裴韫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人,何况上次还闹得不欢而散。 许尽然原本对长风并不抱有期待,那不是她能够得上的,现在,本来是天大的好事,却因着裴韫的缘故,她不知道该不该去。 犹豫之际,和她一起跑面试的章小知也传来喜讯。 “尽然,我也拿到了长风集团的offer!” 许尽然愕然,“长风集团是要倒闭了吗?” “……裴韫知道你这么能猜吗?” 章小知解答,“听说长风集团最近搞什么新项目,出了个培养计划,所以门槛不高,工资也不高就是了,不然哪儿轮得到我们!” 有了章小知作伴,许尽然没了顾虑。 长风集团办公楼那么多,她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职员,兴许一年半载都见不到裴韫一面。 瞎担心。 两天后,上班第一天的路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许尽然正低头看手机,人流突然躁动,右方传来一阵慌张急促的喊声。 “让一让!让一让!救命啊!” 许尽然侧目,就见一个男人死命撒腿狂奔过来,身后跟着一条穷追不舍的萨摩耶。 红绿灯亮起,行人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走上斑马线。 许尽然没动。 看着男人扒上一棵树,想爬却爬不上去,就在大狗要扑过去时,一声手哨突然响起。 狗和绝望的男人都是一愣。 许尽然蹲下身,狗犹豫了下,摇着尾巴扑进她怀里。 男人几乎要热泪盈眶,看向许尽然的眼神里,透出要以身相许的感激之情。 四肢抱着大树,当下情绪饱满地喊出一声:“大恩人!” 许尽然:“……” 穿越了? 这时,狗主人才气喘吁吁跑来,从许尽然手里接过狗子,满脸歉然。 “对不起啊,我没看住,没伤到你们吧?” 男人四肢缓缓离开树,心有余悸地躲在许尽然身后。 瞪着对他疯狂摇尾巴的生物,“恶犬!” 狗主人哭笑不得,“它不是要伤害你,它就是太喜欢你了。” 男人接受得倒快,一双桃花眼弯起,对着许尽然笑得一脸灿烂。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人见人爱,狗见狗扑。” 男人一身钴蓝色卫衣裤,身材高挑,明眸皓齿,骨相出众。 许尽然瞥了眼“恶犬”,是只颜狗,鉴定完毕。 狗主人离开后,许尽然看了眼时间就要走,却被男人叫住。 “大恩人,加个微信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许尽然回头,看见男人微扬的发梢。 “我赶时间,下次吧。” 赶到公司一楼大厅时,正好卡点,章小知拉了下她的手臂。 “怎么这么晚?” 许尽然:“路上遇到点情况。” “没事吧?” “没事。” 七八个新职员齐刷刷站成一排,等待着面前的主管进行岗位的分配。 主管念名单时,大厅入口进来一个垂头耷脑的男人。 因为一身扎眼的钴蓝色卫衣裤,以及身材容貌太过出众,吸引了一众视线。 许尽然看过去时,一愣。 第14章 狗嘴 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加微信失败,只觉得天都塌了。 感受到身上的注视,抬眼无意地一瞥,扫过那一排站得跟柱子似的人,刚要收回视线,蓦地怔住。 呆愣了片刻,男人蹿过去,激动大喊:“大恩人!” 似是被他的情绪感染,许尽然也有点亢奋,喊道:“那个怕狗的!” 众人:“……” 主管用力咳了下,狠狠瞪了眼许尽然。 “怎么说话的!这是裴二少,裴总监。” 许尽然一愣。 怪不得第一眼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原来是裴韫的弟弟。 裴漾朝许尽然笑了下,从主管手里拿走许尽然的简历。 “市场部正好缺人,这个人我要了。” 主管迟疑了下,“裴总监,市场部什么岗位缺人?” 裴漾:“她应聘的是什么岗位?” “图案设计。” “缺设计。” “……” 裴漾领着许尽然到了a座顶楼,半路就如愿加上了微信,抹去了令他耿耿于怀的败绩。 他冲许尽然笑眨了下眼。 “小然然,你就坐这儿,有谁敢欺负你,只管找我,我给你做主。” 工位正对着裴漾的办公室,一抬头就能看见。 许尽然微笑,“谢谢裴总监。” 礼貌中带着疏离。 裴漾亲自领新员工,还是头一次,一出电梯就有无数双视线若有似无地盯着。 许尽然感到,那些视线并非全部都是好奇和善意。 籍籍无名的小职员,她好像当不成了。 午饭时,公司食堂。 章小知喝了口汤,放下碗。 “所以说,你在路上遇到的情况,就是裴漾?羡慕这个词,我说累了。” 许尽然看她,“羡慕什么?” “你那逆天的贵人运呗!” 章小知伸着脖子凑过来,“哎,我看裴漾对你好像有意思,不过你可小心,裴二少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整日花天酒地,听说是裴母嫌他太不上进,硬给他在公司安了个市场部总监的名,但有名无实,他一个月连公司都来不了几次……” 正说着,章小知偏着头忽然定住,用力杵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看过去。 许尽然转头,就见两个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裴漾呲着牙冲她招了下手。 与之并肩的人西装笔挺,神色淡淡。 许尽然吞了下口水,和章小知一起站起身。 两个男人来到跟前站定,一个休闲松弛,一个西装禁欲,风格迥异,对比之下,裴韫要稍微高一点。 裴漾高兴地向裴韫介绍:“哥,这位就是救了我命的大恩人,没想到是咱们公司的新人,简直太巧了。” 他看着许尽然,“小然然,食堂的饭菜合口味吗?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带你去旁边的一家餐馆,你一定会喜欢!” 听到“小然然”三个字时,许尽然余光注意到,裴韫的嘴角似乎有冷笑划过。 她道:“谢谢,饭菜很合口味。” 裴韫眼皮微垂,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 “许尽然是吗?” 似是完全不认识她。 “是,裴总。” 略微游移的目光,泄露出她的紧张。 “像你这样的热心肠不多了,说起狗,现在的狗确实不好管教,前几天我就被一只狗咬了。” 裴韫语气平淡,却让许尽然大脑嗡的一下。 脑中浮现起那个荒唐的清晨,口腔内似乎仍残留铁锈。 裴漾瞪大眼睛,“哥,你被狗咬了?咬哪儿了?严重吗?打针了吗?” 裴韫看着许尽然,目光幽然。 “出了点血而已,没打针,那张狗嘴应该干净吧。” 许尽然僵着身子,像被钉子从头钉到脚。 裴漾劝道:“哥,万一呢,还是尽快去打一针!” 章小知也附和着,“是啊,裴总,身体要紧。” “嗯。”裴韫淡淡收回视线。 直到两人走远,许尽然才像活过来了一样。 转头就见章小知花痴地望着离开的背影,口水都快流到饭碗里。 “我还是更喜欢裴总,专一深情,温柔似水。” 许尽然胸口滞了下。 幽幽道:“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第15章 灌酒 午餐回来经过茶水间时,许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这种学历和专业是怎么混进长风的?” “凭脸蛋和身材呗,前凸后翘的,不知道有没有塞假东西,就是靠这个勾搭上裴二少的吧。” “你看她穿得穷酸样,二少能看得上她?” 引发一阵笑声,“没吃过这么酸的呗!” 许尽然倚门听着,神色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很快有人瞥见她,随之茶水间笑声戛然而止,寂静一片。 几个人尴尬地咳了咳,避开她的视线走出去,唯有一个人视线不躲不避,挑衅地盯着她。 好像是叫陈幸,小组内的同事。 “你还不知道吧,裴二少特意在会馆为你准备了入职afterparty,之前可没人有这待遇。” 话里话外,暗指她和裴漾存在不正当关系。 既然如此,不妨借借裴漾的威风。 许尽然笑容浅淡,视线将刚才走出去,此刻在门外看戏的几人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陈幸脸上。 “我刚入职不太清楚,长风的茶水间是用来嚼舌根的地方吗?我打算去问问裴总监,你觉得怎么样?陈幸。” 陈幸的脸瞬间青了。 死死盯着许尽然,许尽然丝毫不怵,浅浅回望。 气氛僵持着。 片刻,一个人走过来拽走陈幸,当和事佬。 “尽然,你肯定是误会了,大家不是那个意思,陈幸也不是,我替她跟你道个歉,晚上我们再陪几杯酒,这事就算过去了,大家都是同事,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许尽然见好就收,大大方方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不到必要时刻,她不会借裴漾的手,裴漾现在感激她,就算愿意为她撑腰个一次两次,那以后呢? 这些人确实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每个人给她穿个小鞋,她可受不了。 她不想与任何人为敌,除非一些人非要撞上来找死。 小组聚会是在晚上,下班后,许尽然直奔着别墅而去。 别墅佣人的工作虽然清闲,但却低人一等,许尽然现在有了正职,准备抽时间就跟裴韫请辞。 刚打开别墅大门,一只狗突然蹿了出来,许尽然心一紧,差点拔腿就跑,好在狗没有扑咬上来,只是低头嗅她身上的气味。 一只黄色的土狗。 和别墅的违和感,与她相差无几。 这时,方珞慢悠悠从一旁走出来。 “这狗叫裴二六,原来是只流浪狗,去年阿韫回国,它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直跟着阿韫,赶也赶不走,我想它大概是闻到阿韫身上有钱人的气味,跟人一样,就喜欢往上凑。” 这话,方珞是看着许尽然说的。 指桑骂槐,话语中藏着利刃。 她含着笑继续,“二六通常不亲近人的,我喂了它那么多袋狗粮,它都不肯让我摸,现在竟然肯对你摇尾巴,是不是你身上有它熟悉的人的气味?” 许尽然面不改色。 “方小姐说笑了,大概是我比较招阿猫阿狗的喜欢。” 方珞灿然一笑,走近了。 转而道:“听说你入职长风了,恭喜啊。” 她身体稍稍前倾,压低声音,“在公司见到阿韫了吗?他身边有没有围着什么莺莺燕燕?有的话你可要告诉我,毕竟阿韫很招女人喜欢……” 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盯着许尽然,“你觉得阿韫怎么样?” 许尽然心倏地一紧。 方珞句句紧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就不会站在这里试探她的反应了。 仅片刻,她镇定下来。 “无论作为佣人还是公司员工,裴总都不是我能评价的。” 方珞似有些失望,悠悠道:“是么……” 方珞走后,许尽然扫视了遍一尘不染的别墅,确认没有打扫的必要,也离开了。 按时赶到会馆。 会馆二层是类似酒吧的场所,各色灯光闪烁,歌声混着人声,嘈杂纷攘。 推门刚进包厢,许尽然就被人一把揽了过去。 裴漾拉着她在沙发坐下,举起一杯酒,“小然然,我敬你一杯,大恩不言谢,以后在岩城,你,我罩着了!” 话落,起哄声四起。 许尽然也端起一杯酒,“那就多谢裴总监了。” 裴漾的手放在她腰上,不满地捏了一下,纠正她,“叫什么裴总监,叫我阿漾!” 许尽然身子一僵,没回话,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光了。 包厢里的人都不傻,都看得出裴漾对许尽然的心思,一个接一个地跟许尽然敬酒,包括茶水间的几个人。 不为别的,目的是要将她灌醉,帮裴漾拿下她。 许尽然是新人,自然不好拒绝,尤其是对茶水间的几个人,她们打着赔罪的名义,拒酒就等于不谈和,与她们为敌。 许尽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一轮下来,她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见状,裴漾笑眯眯地就要搂着人离开。 许尽然还存着一丝理智,拼命推他。 “不用……我自己能走。” 但有心无力,看着更像欲拒还迎。 裴漾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小然然,你醉了,我扶你去楼上房间休息。” 许尽然使不出力气,急得直掐手心,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却是徒劳。 就在这时,裴漾手机来电铃声响起,他松开许尽然,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接听。 呕吐感突然涌上来,许尽然循着模糊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吐了个昏天黑地。 碎发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额侧,许尽然从洗手池里抬起脸,一转身,撞上一个男人。 “许尽然。” 圆胖的中年男人很快叫出她的名字。 噙着腻人的笑,视线在她身上打量。 许尽然心狠狠一沉。 庄万贯。 第16章 要求我吗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庄万贯堵住她的路。 许尽然有些站不稳,手用力反撑在洗手台上。 她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费力地睁眼看他。 “我跟裴二少一起来的。” 言外之意:我不是你能碰的。 “这么快就勾搭上新的金主了?”庄万贯凑近了些,将空间狠狠压缩。 浓重的酒气混着腥臭的口气扑洒向许尽然面庞,许尽然想吐。 “裴二少?”庄万贯嗤笑一声,“编也不编个像样点的,裴二少会看上你?” 他可没忘记不久前在游轮上,她是怎么跟他暧昧不清,使劲了全身力气往他床上送,就为了那一纸合同。 可惜最终没吃到嘴…… 庄万贯舔舔唇,视线在许尽然身上下移,眸中露出精光。 “还是处吗?是处的话十万,不是处……两万。” 许尽然死死掐着手心,模糊的眸难掩厌恶恶心。 “滚开!” 她攒起一丝力气就要走,小臂却骤然被抓住,腰被撞到洗手台边沿。 庄万贯脸色瞬间阴沉,眸中愤怒灼烧,“小婊子!在我这装什么小白花,装什么贞节烈女?嗯?” 他冷笑着,攥着许尽然的手暴起青筋。 “现在不是你卖弄风骚的时候了?还是嫌给的钱太少?胃口还挺大,我告诉你,你就值这个价钱,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话未落,许尽然抓起手边摆放的花瓶,冲着庄万贯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手臂上的钳制随之消失,庄万贯抱着头半倒在地,额头流出一股鲜血。 嘴里骂骂咧咧:“臭婊子!来人啊!妈的,给我抓住她!今天弄不死你,老子就跟你姓!” 许尽然大脑发懵了一下,扔了手中碎片,踉跄跑进旁边的安全通道,顺着楼梯就往上跑。 跑上了三楼,三楼走廊很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许尽然扶着墙壁走了会儿,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庄万贯的骂声。 心中一急,来不及了,得躲一下。 她手下一转,推开了身边的包厢门。 包厢很大,微微晃动的光线发红发暗,低低的乐声在耳边盘旋。 在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男人女人的说话声似乎停了。 她感到许多双视线落在她身上,却看不太清。 往前晃着走了几步,她看见沙发的一正一侧,坐着两个男人,男人旁边围着三四个女人。 费力聚焦的杏眼看清了沙发上正对着她的男人。 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燃了半支的烟,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光线半明半暗地笼住那张轮廓锋利的脸。 视线虚虚落在她身上,带着三分朦胧的醉意,又有几分清醒的锐利。 许尽然喉结滚动,叫了声。 “裴先生。” 另一个男人看向裴韫,笑容带着几分暧昧。 “认识?” 裴韫未答,执着烟的手抬起,冲着许尽然弯了弯。 许尽然晕乎乎地动了。 包厢外面庄万贯的声音再度响起,愈发近了,似乎在挨个房间搜查。 许尽然的步伐蓦地快了几分。 站定不稳,险些栽在男人身上。 裴韫没动,看着她极力稳住身形,才不紧不慢,薄唇轻启。 “要求我吗?” 第17章 求你 低醇的声音犹如蛊惑一般,似用钩子诱惑着懵懂无知的少女。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许尽然一颤,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敲门声一下接一下,如同催命,赶着她在悬崖边往前走。 许尽然被逼得眼眶发红,看着裴韫,唇瓣轻颤,终究是哀求乞怜。 “求你……” 裴韫眸底暗芒闪动,倏地掐了指间猩红的烟。 久敲不动的房门霍地被人踹开。 就在门开的刹那,许尽然手臂一紧,摔坐到沙发上,还未反应过来,后颈就被一只大手捏住,迫使她面朝裴韫双腿间倒下,与此同时,男人捞起外套,将许尽然上半身盖住。 庄万贯气势汹汹走进来,面上发着狠,一手用毛巾捂着流血的额头,狼狈不堪。 待看清坐着的两个男人,那份狠瞬间下去了大半。 “原来是裴少和季少,多有得罪……” 他说着,视线在房间内扫视。 “有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砸了我之后跑到了三楼,我正在抓人,不知道裴少和季少有没有见到人闯进来?” 季一弦推开肩上柔柔攀着的女人,笑着道:“哪个女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对庄老板动手?我如果见到,一定把人五花大绑交到庄老板手上。” 庄万贯扫了一圈未扫见人影,正不甘心地要转身离开之时,视线忽地在裴韫双腿上趴着的女人身上定住。 西装外套之下,露出半截的白色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他刚上前一步,要将其看得仔细。 一道裹着寒意的沉冷声线突然响起。 “没想到庄老板还有这种癖好。” 庄万贯脚步猛地一滞。 “庄老板实在好奇的话,”裴韫的手隔着外套搭在许尽然头上,“下次我让她好好服侍庄老板。” 许尽然的头被这力道压得更低,几乎贴紧裴韫的西裤布料。 狭小密闭的空间让她的脑子更加混乱不清,但还是感受到男人的反应。 脸几乎要烫掉一层皮。 难为他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还能这么有性致。 庄万贯不敢再往前一步。 裴韫平日看着温和,却不是个好惹的。 将心比心,换作是他正快活时被人闯进来打断,那人还要看得更仔细…… 庄万贯浑身一寒…… 他真是被那个女人气糊涂了。 季一弦适时出声,语气稍淡,“庄老板或许是没看清,是有什么话想对韫说吧,不过韫正在忙,今天就不留庄老板了,改天再邀您一起喝酒。” 话说得谦和有礼,人却依旧支腿稳坐,绅士,却透着几分傲慢。 这是给了台阶。 庄万贯立刻就着坡滚下来。 “今日是我唐突了,改日我来请酒赔罪。” 一群人迅速退出房间,关门声响起。 许尽然胡乱扯掉身上的外套,手心撑着裴韫的大腿半抬起身。 凌乱的发丝下,一张脸红得不像话,眼眸含着七分醉,三分嗔。 领口的衬衫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了两颗,狭长的衣领下,窥见一线饱满。 裴韫眸子微暗,拎起外套将人裹严实,打横抱起。 正看戏看得起劲的季一弦见人要走,不乐意了。 “不介绍一下?” 裴韫敷衍得过分,“一个女人。” “……我不是瞎子。” 裴韫的视线冷冷射过去。 “你确定非要现在问?” 季一弦目光缓缓下移,瞥见什么,忍了忍,终是闷笑出声。 第18章 磨人 许尽然把脸重新埋进外套里。 裴韫抱着人离开。 身后的笑声渐渐变小,却更加肆意。 几分钟后。 “裴总好。” 一道女声传来,许尽然呼吸微滞。 是陈幸的声音。 “嗯。” 裴韫淡淡应了声,视线未移,脚步未停。 人走了,可陈幸的视线仍在紧盯着裴韫怀中的女人。 那双鞋似乎有些眼熟。 裴韫刚出会馆大厅,旁边一个人影就快步走了过来。 “哥,你看见小然然了吗?” 裴漾神色焦急,“我接了个电话,转头她就不见了,她喝多了,万一被人……” 说着,他忽然注意到裴韫怀里的女人。 话一转,“诶?哥,你抱着的是谁?怎么还藏起来?” 许尽然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指无意识攥着裴韫胸前的衬衫。 感受到女人的紧张,裴韫手臂不着痕迹地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怎么,管起我来了?” 裴漾忙道:“哎呀不是,我哪儿敢管你,就问问嘛!哥是不是怕方珞知道跟你闹,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她的。” 裴漾好奇的视线仍不住地往女人身上瞟。 外套挡着,看不清女人的面容,但身材看着挺娇小,跟他的小然然差不多。 他暗叹。 看来他哥的口味跟他差不多嘛! 裴韫淡道:“你不是要找人?” 裴漾如梦初醒,连忙往会馆里钻。 “哦,对!我的小然然……” 许尽然松了口气,这才放任自己的意识昏沉下去。 睁开眼时,已经是在一辆车上。 出风口挂着松木香薰,既凉又暖的木质香调,让她有种坠入幻境的错觉。 车辆似静似动,她分辨不清,眸中醉意浓烈。 裴韫黑眸凝视片刻。 一只大手突然横过去,将她的脸掰看过来。 “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许尽然费力地掀着眼皮,连呼吸都沉重得清晰。 似是辨认了一会儿,她慢吞吞吐出两个不甚清楚的字。 “裴韫。” 裴韫眉梢微挑,正要收回手,就听女人又慢悠悠地加上:“大混蛋、王八蛋、大坏蛋、臭鸭蛋……” 裴韫:“……” 裴韫的脸愈来愈黑,捏着女人脸颊的手也愈来愈紧。 “疼——” 许尽然微皱着眉,眼眶泛出水光,胡乱挣扎,却是无用。 男人咬着牙,“你还知道疼?” 许尽然含糊嘟囔:“傻子也知道疼啊……” “……”自我认知倒清晰。 裴韫松开手,盯了许尽然片刻,忽然眯起眼睛。 “我问你,上次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许尽然眸子一黯,抿起嘴,不吭声了。 裴韫气笑了。 “这时候哑巴了,骂人倒是骂得挺利索。” 车子被启动上路。 许尽然扒在窗户边,被风吹得清醒了一些,却也吹得头疼。 她揉了揉脑壳,从车窗边转过头,晕乎乎地问:“要去做什么?” 裴韫唇角一掀,“做你。” “……” 许尽然深吸一口气,刚要把头再探到窗外,就见车窗缓缓升起。 她郁闷地蹙了下眉,“要开窗。” “不开。” “要开窗。”她又重复了一句,像个执意要吃糖果的孩童。 裴韫偏头看她一眼,食指指腹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 “求我,我可以考虑一下。” 许尽然这次毫不犹豫,“求你。” 也许是因为喝醉了,不想费力去挣扎什么,不想去思前想后,也许是因为像很多事情一样,有了第一次,后面就格外简单。 裴韫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唇角微扬,“我考虑了下,”他慢慢吐出,“不开。” 许尽然:“……” 突然胸口堵得疼。 清醒的时候就斗不过这个恶劣的家伙,何况现在连半个脑子都不剩。 许尽然将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半晌,忽然提出:“我要下车,我要上厕所。” “忍着,快到了。” 许尽然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闹。 “忍不了,我现在就要!” 裴韫分出一只手制止她的不安分,眉眼微弯,笑得意味深长。 “知道你很急了,喝醉的然然还真是磨人得很……” 许尽然此刻听不太懂他话中意思,却被他口中的“然然”叫得心下一乱。 很快,车子在一个公共厕所附近停下。 临下车前,裴韫问她:“自己能走吗?” 许尽然点头。 裴韫将车锁打开,“拿好手机,有事打电话。” 许尽然又点点头,下车离开。 却在厕所前,裴韫视线消失处,脚步一拐,走上了偏道。 偏道尽头是一条马路,这个点没什么人。 她尽可能快地倒腾双腿,埋头往前走。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陌生来电,一连响了几个。 许尽然都没接,心脏扑通跳个不停。 身后忽有车灯亮起,她回过头,一辆车正朝她的方向驶来,车灯亮得刺眼,许尽然看不清车内的人。 她拿起手机,打给了章小知,语气急迫。 “现在有空吗?来接我。” “啊?”章小知愣了下,但听出声音的不对劲,立刻道,“有,你现在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给你发定位,你尽快——” 手机突然被人抽走,许尽然呼吸骤停,转头就撞上男人的目光,又沉又冷。 第19章 更喜欢你喊我爸爸 “喝多了,耍酒疯,没什么事。” 裴韫语气平静地替许尽然接听电话,然后指节一按,挂断。 他垂眸睨着许尽然,冷冷掷出两个字:“撒谎。” 许尽然心下一寒,下意识就要跑,却手腕骤紧,被裴韫死死攥住,惊慌间,只见裴韫单手扯下领带,布料收束摩擦间,她的双腕已被紧紧捆缚在身前。 “撒谎的账,我会慢慢跟你算。” 裴韫拽着领带,一把将人拖到车前,塞进副驾。 他单手抵在车身上沿,俯身压近,气息冷冽。 “从你开口求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退路了,由不得你反悔。” 说完,车门被重重关上。 后面一路上,车内的气压都很低。 偏偏在这种低气压中,双手还被捆着,在劫难逃,许尽然大脑昏昏沉沉,竟然睡着了。 车子在别墅熄火,裴韫转头,见身边的人睡得极不安稳。 眉头紧蹙,睫毛颤动,似乎被梦魇住。 身前的领带丝滑柔软,却也将一双手腕勒出一圈鲜艳的红痕。 裴韫将人从车上抱下来时,人没醒,却在半路被院中突然兴奋着蹿出来的裴二六的一声吠叫惊醒。 怀里的人一颤,下意识的,往他胸膛更深处钻去,指尖揪紧了他的衣襟。 裴韫垂眸看了裴二六一眼,后者摇摆的尾巴立刻停住,垂下,嘴里发出一声细小可怜的呜咽。 二楼的房间里,许尽然眼底蒙着一层厚厚的雾,她坐在床沿,呆滞地递出被紧缚双腕。 “松开,疼。” 裴韫支腿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喉间滚出轻笑。 “你是在命令我吗?” “松开,疼……” 分字不差的话,这句却低软得入了骨。 裴韫唇角微勾,“还跑吗?” 这句话落,却见许尽然的脸骤然惊恐,嘴唇微动,不停低喃着什么。 更是在裴韫起身要上前查看时,身子巨颤,瑟缩着滑下床。 “许尽然!” 裴韫滞在原地。 她在怕他。 片刻。 裴韫轻缓地挪动脚步,一点点靠近,却见她抱着头颤抖得更厉害。 离近了,他听见她口中的低喃,瞳孔骤缩。 “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不知道妈妈去了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裴韫扣住她的手腕。 “许尽然,看着我,看清楚我是谁!” 然而涣散的瞳孔里,只有恐惧在疯狂滋长。 下一秒,许尽然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裴韫的手,踉跄地扑向角落的衣柜,将整个身子蜷进去。 动作熟练。 柜门从里面关不上,她就缩紧身子爬进旁边紧闭的半晌柜门后,将自己掩藏得严实。 裴韫尝试着上前,然后脚步的声音却令衣柜内恐惧的呜咽更甚。 连衣柜都在颤。 他的喉结重重滚动,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冷白的指节泛着瘆人的青色。 他的脚步被困在原地,良久。 “然然。” 裴韫在衣柜前就地坐下,轻声叫她的名字。 呜咽声陡然停滞。 “然然。”裴韫又叫了声。 一片衣角从阴影处缓缓露出来,许尽然一点点探出身子,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妈妈,你回来接我了吗?” 裴韫看着她,低低应着:“嗯。” 面上闪过一抹欣喜,许尽然朝他爬过去,膝盖跪在他腿间,整个人蜷缩进他的气息中。 紧绷的脊背渐渐松缓。 似是累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她便沉沉睡去。 裴韫垂着眸,将她腕上的领带一圈圈解开。 盯着那圈红痕,黑眸浓郁。 来电铃声突然响起,下一秒,就被裴韫按断了。 怀里的人皱了皱眉,没有醒来。 把人放上床,裴韫走出房间,打了过去,声音似淬了冰。 “说。” 电话那头一个激灵:“……” 他立刻反思,是不是最近哪里惹自家老板不高兴了? 从书房出来,已是深夜。 洗完澡,裴韫的脸色染上几分阴沉。 因为身体里有股火,怎么也泄不去。 而这份阴沉,在看见床上的人睡相酣甜时,愈加浓稠。 偏偏这人在他躺到床上时,还一个劲儿不知死活地往他怀里钻。 裴韫忍无可忍,指尖嵌住女人下颌,将人痛醒。 “看清楚我是谁!” 许尽然皱疼着脸,眸子清明瞬间,看见近在咫尺的裴韫的脸,杏眼陡然睁大。 她吞了下口水,“裴总。” 裴韫眸子一眯,俯身压近,“很好,看来是清醒了,那我们来算算账。” 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目光像烙铁一样一寸寸逡巡,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呼吸交错成网,唇与唇之间只隔着一线摇摇欲坠的距离。 就在这时,许尽然突然捂住嘴巴,喉结滚动刹那,猛地推开裴韫扑向洗手间。 紧接着,呕吐声传来。 裴韫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张脸黑得彻底。 散落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许尽然撑着洗手台抬起脸,看见面前的镜子里映出身后男人黑沉的脸。 她心有戚戚地解释,“裴总,我不是对你……” 话未说完,裴韫捏住她的后颈,将一杯水灌进她嘴里。 继而命令道:“吐。” 反复数次,许尽然挣不脱,呛得眼眶都溢出了泪。 狠狠蹂躏过后,才将她扔进浴间。 “给你十分钟,把自己从里到外洗干净。” 热水冲刷着许尽然的身体,蔓延过白皙肌肤上几道惊心的指印。 一些记忆断断续续地塞进她的脑子里。 许多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但沙哑的嗓子证实着她的哭泣。 她还想起,似乎……骂了裴韫…… 十分钟后,许尽然走出浴室。 裴韫敞腿坐着,手臂闲闲搭在椅子扶手上,指间夹着的烟即将燃尽,一双幽邃的眸子穿过青白的烟雾,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过来。” 许尽然的腿像生了锈似的,一步一步挪过去,慢吞吞的,一双眼睛还在滴溜溜转着,好像随时准备逃跑。 站定的瞬间,许尽然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裴韫指间的烟头被倏地掐灭,下一瞬,裴韫一把扯落她身上的浴巾,捏着她的后颈将她狠狠按在床沿。 他的声音在她耳侧低沉。 “比起妈妈,我更喜欢你喊我爸爸。” 第20章 裴二六,好观众 许尽然大脑轰鸣,脚背紧绷成一道弦。 他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一只手顺着光滑的脊背往下,指尖如同带着电流,留下阵阵颤栗,停在她腰骨上恶意打转。 门扉虚掩,泄出一道狭长的缝隙,一双泛着黄绿光芒的眼睛赫然闯进许尽然视线。 她一丝不挂的身子猛地一抖,裴韫下意识将她揽紧,而后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就见裴二六歪头好奇地眨着眼睛,身后摇晃的尾巴一现一隐。 许尽然发出细弱的呜咽,“门……把门关上……” 裴韫下巴枕上她的颈窝,看着她滴血的耳垂低笑。 “有了观众,我相信你的表现会更好。” …… 结束已是凌晨。 浴室传来水声。 许尽然动了动头,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图标。 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裴漾。 她赶紧发了短信报平安。 裴漾虽然对她有所图谋,手段也颇脏,但本质却不坏。 已经是这个点,但短信过去的第三秒,裴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然然!” “裴总监,你还没睡?” 话出口,许尽然都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下,实在哑得不像话。 裴漾委屈巴巴的,“我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 许尽然听到电话那头伴着人声传来的乐声和尖叫声。 “……你是不是还在会馆?” 空气微滞,裴漾尴尬地咳了一声。 “我哥给我发了消息,说你被朋友送回家了,我这才有心思玩,不然我就算把岩城翻个面,也要把你找出来。” 旁边声音太嘈杂,裴漾说着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忽然听到听筒里传出的水声。 “谁在洗澡,小然然,你跟别人住在一起吗?” 手机边缘的指节微微发紧,许尽然声音却稳得滴水不漏。 “我自己住,房子隔音不好,估计是隔壁邻居在洗澡。” 裴韫推开浴室门走出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许尽然撞上他浓黑的眸子,心里蓦地咯噔一下。 裴漾有些激动,“要不你来跟我住吧,我房子隔音好!” 许尽然垂下眸,“不用了,裴总监。” “那明天……啊不,今天晚上你有空吗?请你吃大餐!” “今天不太舒服——嘶——” 裴韫忽然伸手用力按了下许尽然膝盖上破皮的地方,许尽然疼得差点踹人。 裴漾:“小然然,你怎么啦?那明天呢,明天你有空没有?” 许尽然恶狠狠地瞪了裴韫一眼,对着手机道:“我没事,吃饭的事再说吧,裴总监好好玩,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裴韫的指尖在她颈侧的动脉上缓缓游走,“邻居?这么想做我弟媳?” 指腹下的脉搏似乎因他的触碰而加快跳动。 许尽然抬眸看他,“我要是想,今夜我就不会在这。” 裴韫轻笑,“可你也没拒绝,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吊着。” 许尽然沉默。 她在长风还没有站稳,陈幸几个又处处看她不顺眼,和裴韫交易,她得掉一层皮,但只要裴漾一天对她有好脸色,她们就不敢做什么。 她确实有意利用裴漾。 片刻,她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做好一个小职员,不该想的,我不会想,我不希望和你们裴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颈上的手忽然一紧,裴韫控住她的后颈,蓦地将人扯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笑意不明。 “几分钟前你在我身下求饶的时候可没这么冷漠。” 许尽然目光不避,“你救我一次,现在我们扯平了,不是么?” 后颈的手似乎要将她的皮肤灼烧出个口子,“而且你和方小姐不是要成亲了吗,不如早点断干净。” 裴韫墨黑的眸盯着她,像要刺穿皮囊,望进她的灵魂里去。 许尽然连呼吸都停滞,片刻,裴韫的手骤然一松,转身走向衣柜。 他身上沐浴露的皂香也从她身旁的空气里迅速撤离。 裴韫打开衣柜,瞥见下层的衣物不久之前被某人弄得凌乱,极短地滞了下。 “不需要你提醒我,还是说,你以为你的存在能影响到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穿好衣物,离开前对许尽然道:“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记得走之前把床上你流下的水渍洗了。” 许尽然说要断干净,可她看不清裴韫的态度。 她们之间,似乎从来都由不得她做主。 只要他想,她就无处可逃。 裴韫走之后,许尽然当然没去翻什么乱七八糟的水渍,只是把被单囫囵塞进了洗衣机。 塞完,脸是红的。 洗衣机转好之后,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忘记跟裴韫提辞佣一事了。 下次吧。 许尽然休息了一天,养精蓄锐,次日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刚到工位,手机响动,收到一张来自陌生号码的图片消息。 点开,是裴韫抱着她从会馆离开的照片。 第21章 纯缺心眼 照片上她的脸被西装外套盖着,但服装和鞋子裸露在外。 想认出并不难。 许尽然指尖微凉。 她有点摸不准对方的意思,于是发了个:【?】 短信很快回过来。 【许尽然,我在想把这张照片发给谁比较好,爱慕你的裴二少,还是裴总的未婚妻方家大小姐方珞?还是发给方珞吧,只是要是发出去,别说你在长风待不下去,就算在岩城,都没有你的一寸落脚之地!】 许尽然心下倏地一沉。 凭称呼至少能确定是公司的人,但前日一同去会馆的同事有十几人,范围太大。 她转头在周围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不远处的陈幸脸上,却见她正在和人交谈,看不出异样。 许尽然收回视线,【你是谁?想要什么?钱?】 这人若是要发给方珞早就发了,何必等到现在。 陌生号码:【说得跟你有钱似的。】 许尽然:…… 短信又弹了出来,【这样吧,你让我先看看你的诚意,看你能为这张照片做到什么地步,诚意到了,我兴许会有心情跟你谈条件。】 【什么诚意?】 【裴总监今天的领带打得尤其好,你不是很会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吗,会议开始前,我希望这条领带出现在裴总衣领上。】 不是,这人有病吧。 许尽然一连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你在玩我,这算哪门子的诚意?】 【你直接说,你拍这张照片到底想怎么样!】 …… 十分钟,那个号码再没动静。 许尽然按着号码打过去,无人接听。 现在离会议开始还有三十分钟。 挣扎少顷,许尽然磨了杯咖啡,硬着头皮推开了裴漾办公室的门。 这是许尽然第一次见裴漾穿西装,看着像模像样的,低头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裴韫。 “小然然?” 裴漾抬起头,见是许尽然,立刻呲出一口大白牙。 许尽然回以微微一笑,端着特意倒得满满的一杯咖啡,朝裴漾走过去。 临至身前,脚下突然一绊,眼看咖啡就要洒上裴漾身前,弄脏领带,只见裴漾敏捷地伸出手,从许尽然手中稳稳接过咖啡。 一滴都没撒出去。 这该死的反应力。 为了保证演出效果逼真,许尽然是真的绊了自己一下,咖啡是被一滴不漏接住了,但她的腰狠狠撞上了桌沿。 看见许尽然痛苦抽搐的表情,裴漾才慢一拍。 “哎呀,小然然,你没事吧?” 许尽然磨了磨牙,“没事。” 说他反应慢吧,他接住了咖啡,说他反应快吧,他只知道接咖啡。 不,与反应力无关。 这家伙单纯缺心眼。 “那就好。” 裴漾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竖着拇指对许尽然大夸特夸,夸完,却见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然然,你还有事?” “没……我看你这领带好像有点脏……” 说着,许尽然吞了下口水,朝裴漾颈上的领带伸去魔爪,就在快碰到的时候,魔爪却突然被一把截住了。 裴漾抓着许尽然的手,眼睛亮堂堂的。 “你是不是一眼就看见这条领带了,我从我哥那顺的,今天早上回头率直线上升,他们说是什么禁欲风,反正让人很有往上扑的欲望就是了,小然然,你现在是不是也想扑我?” 许尽然挣开他的手,“还……好。” “该说不说,我哥品味是一流。” 说起品味,他突然想到什么,瞥了眼办公室外面,压低声音对许尽然道,“你知不知道,上次会馆,我哥也在,我还看见他抱了个女人出来!” 闻言,许尽然陡然被口水呛了下。 “是……是吗? “是啊,我跟你讲……” 眼看裴漾讲起来没完,许尽然看了眼时间,情急之下,智慧的光亮闪过脑壳。 她不动声色地强插进话,“我刚在洗手间见到裴总,他领带好像脏了,但又急着去见客户,您也知道,裴总眼光极高,肯定看不上别人的领带,现买又来不及……” 不等许尽然将话说完,裴漾的手就毫不犹豫伸向了领带,一派正义凛然。 “拿走,立刻给我哥拿过去,本来就是他的,何况我也不喜欢系领带,怪别扭的。” 许尽然的眸子闪过一弧亮光。 拿着领带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十分钟。 裴漾太话唠了。 许尽然望向裴韫办公室,半个小时前,方珞踩着恨天高进去,到现在都没出来。 总裁办公室内,方珞斜坐在裴韫的办公桌上,长腿交叠,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那个小女佣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你有没有动过心?” “心不动就死了。”裴韫含着浅笑,回答得模棱两可。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方珞突然俯身,扯着裴韫的领带将人扯到面前,盯着他,“许尽然现在是长风的职员,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当你的佣人了,不如把她换了?” 裴韫也不恼,任由她拽着,轻笑道:“你是在吃醋吗,我的大明星?” 笑得让人分不清几分宠溺几分讥讽。 方珞微眯眸子,“这么问,是在侮辱我。” 无论从哪方面,许尽然连和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打破微妙的气氛。 方珞攥着领带的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裴韫只是淡淡开口: “进来。” 许尽然推开门就见到这样一幅暧昧的场景。 她愣了下,拿着文件夹走进去。 “裴总。” 听到声音,方珞才转过头,看着许尽然,嘴角漫起笑意。 她轻巧地跳下桌子,“我们刚才还在提你呢,你工作那么忙,还要兼顾着别墅,太辛苦了。” 许尽然微笑着:“还好。” 方珞忽然倾身,馥郁的香水味压过来,“要不你来我家吧,我家正好缺个佣人,我可比阿韫大方多了,两倍工资怎么样?” “钱”这个字眼,在方珞口中,每次听起来总会格外刺耳。 高高在上地掺杂着廉价而虚假的悲悯。 许尽然笑容不变,“方小姐,我会考虑的。” “好好考虑哦。” 方珞红唇浓艳,笑着冲她眨了下眼,拍了拍她的肩,掠过她离开。 笑容在错过她的刹那,尽收。 许尽然上前,把文件放到裴韫面前。 裴韫打开只看了一眼,“这不是你负责的。” 文件是许尽然中途截了别的同事要送给裴韫审阅的。 许尽然视线微垂,看向裴韫衣前的领带,上面残留着微皱的痕迹。 她没洁癖的,此刻却觉得这条领带难以触碰。 第22章 稚涩得近乎野蛮 她的声音有些艰涩:“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裴韫挑眉,没说话。 许尽然伸出两只手腕,露出上面的红痕,看着吓人,像是险些被勒断腕骨。 像是有了底气,她迈步上前,大着胆子去解裴韫的领带,再把他的双手并到一起,用领带一圈一圈缠上。 颤得很紧。 似是真的为了报复。 或许她是想让这条领带更皱,掩盖掉之前的痕迹。 许尽然也不知道。 不敢抬的眸,微颤的指尖,泄露出女人的紧张。 裴韫意外地配合,直至许尽然从口袋中掏出另一条熟悉的领带,要系上他的脖颈。 他才攥住她的手。 连那红痕也一并攥入。 “这就是你进来的目的?” 他的目光似乎能将她穿透。 从头至尾,裴韫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她蹩脚的演出。 许尽然心下发沉。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整点,还剩三分钟。 现在,只能全盘托出。 “那天你抱我离开会馆时,有人看见并认出了我,并且以照片为要挟,要发给方珞。” “所以呢?” 裴韫含着笑,挂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许尽然被逼急,倾身上前,陡然将两人的距离压近几分。 “照片如果被发给方珞,你们的婚事还能如期进行吗?你得帮我!” 她将两人的利益绑在一起,她不信裴韫不在乎。 却听裴韫轻吐出一声:“幼稚。” 他眸中含着讥讽,“你凭什么觉得一张照片就能影响到我和珞珞的婚事?” 他的双手被缚着,哪怕是低坐着抬眼看她,身上的强势依旧逼人。 “我好像没什么理由要帮你,烂摊子自己收拾,如果这都解决不了,你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趁早滚出长风。” 许尽然唇色尽褪,领带在她掌心发皱。 裴韫的身体悠悠后靠,唇角勾动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恶劣笑容。 “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配合你倒不是不行,不过这条领带能不能系上,得看你的表现。” 紧着补充了句,“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 他没忽略许尽然因频频瞥向时间而扑闪的长睫。 许尽然挣扎片刻,一咬牙,抬脚跨坐上了裴韫的大腿。 她的身体被夹在冰凉的办公桌和男人热烫的胸膛间,隔着薄而滑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大腿根部的滚烫和坚硬。 垂眼就看见裴韫略微泛红的唇。 许尽然一时分不清那是唇部正常的红色,还是刚才沾染了方珞唇上的口脂。 她不受控地想起她进门时他们的姿势,亲昵、暧昧。 为了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她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只是贴着。 裴韫连嘴都不张。 打定主意要让她自由发挥。 许尽然急得哼唧出声,撕咬上他的唇。 像只抢不到食吃的小兽。 稚涩得近乎野蛮。 裴韫的喉结狠狠一滚,眸底暗潮翻涌,裹着浓烈的侵占欲。 他突然抬起被缚的双臂,将人绕进怀里,猛地收紧,双腕压在她颈上,令她无法后撤分毫。 唇齿进攻的那刻,像连她的每一寸呼吸都要通通占有。 …… 许尽然从办公室出来时,腿是软的。 堪堪赶上大组会议。 会议室内,她的手机弹出新的短信:【你果然有本事。】 许尽然:【诚意够了吗,现在可以谈了。】 短信发出去,却一直没有回复。 直至下午五点钟,那人将她约到顶楼天台。 等了五分钟,那人慢悠悠赶来。 “果然是你。” 许尽然看着来人,她恍然想起,临出会馆时,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的。 陈幸拿着手机,一边走近,一边上下打量着许尽然。 讥笑着:“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你是怎么把裴家两位公子耍得团团转的?传授一下心得?” 许尽然淡道:“如果这就是你的条件,可以。” 陈幸阴阴笑了。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就是因为你这副明明什么都不是,还自视清高的样子!” 她站在许尽然面前,盯着她一字一句。 “出卖肉体换取利益,你好了不起啊!明明是个婊子,装什么?” 再难听的话,许尽然都听过,且不知道多少次。 她连眉头都没动。 “不如说说你的条件,你拍这张照片想要什么?” 见许尽然这副样子,陈幸心中怒意更盛。 她句句利刃,落在许尽然耳中却仿若儿戏。 唇角倏地染上冷笑。 “既然讨厌你这副清高样子,不如你现在就给我跪下,磕上几个头,我一高兴,或许就把照片删了呢。” 身侧的指节倏地泛白,许尽然下敛的眼底泛出冷意。 见许尽然不动,陈幸转头四处看了下,好心地说:“放心,这里没监控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可以放心跪。” 闻言,许尽然也扭头看了下,确实没有监控。 她眸光掠过一丝极浅的异色,“好,我跪。” 陈幸嘴角的弧度增大,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尽然,看着她渐渐弯了身子,低下膝盖,她内心的快感如潮涌起,然而,就在快要触地时,突然,许尽然抬起头。 猝不及防间,眼前一闪,陈幸手中猛地一空,等回过神,手机已经被许尽然捏在手中,悬于护栏之外,下面是百米高空。 “许尽然!”她厉声喝道,“你敢!” 话音未落,许尽然就指节一松。 有什么不敢。 两秒之后,传来响声,二楼的平台上,手机被摔得粉碎。 她赌她没有备份。 刚转过头,迎面一巴掌狠狠打过来,许尽然的头被打偏,脸颊浮起指印。 下一秒,她就还了回去。 啪的一声,更快,更用力。 陈幸愣了数秒,然后疯了一样地朝许尽然扑过去。 薅头发,用指甲抓脸,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谁也没手软。 三分钟后,许尽然反扭着陈幸的胳膊,将人死死按在地上。 “你看我不顺眼,我也忍你很久了!” 陈幸疼得直咬牙,脸上的爪印鲜艳纵横,衣服也破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片刻,许尽然松开她,散开长发,重新绑好,由上而下睨着地上的人。 “你要是想打,我随时奉陪,你要是想玩脏的,我也能比你更脏。”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语气淡薄。 “哦,对了,事情如果传出去,毁坏了裴总名声,你估计会在岩城无法立足吧。” 第23章 细痂 刚回到办公区,还没坐一会儿,章小知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你脸上咋回事?】 章小知不在这一层办公,许尽然左右瞅了一眼,也没看见人。 【千里眼?】 【真有就好了,我来给领导送文件,瞥了一眼,好家伙,差点没敢认……别打岔,是不是你那混蛋爹又来了?】 许尽然半张脸是肿的,还有两三道抓痕,其中一道细长的爪印从额头划过眼皮直至眼下,渗出丝血,看着惨不忍睹。 不过比起陈幸所受的,她这根本不算什么。 她打得发了狠,又打得阴,大多都打在衣服下看不见的地方,足够陈幸呲牙咧嘴疼上好几天。 许尽然没多说,【不是,已经解决了,放心,那家伙伤得比我重。】 【干得好,我的小尽然!明天周末要不要出去庆祝庆祝,耍一耍?】 许尽然想了下,应下来。 别墅那边裴韫不回去,应该没什么活要干,明天去看一眼就行。 第二天,去别墅之前,许尽然在超市给裴二六买了个飞盘。 裴二六有专门照看它的人,偶尔才会被送到裴韫的别墅。 许尽然想起酒醉的那一晚,裴二六在房门外目睹她跟裴韫…… 后面它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思及此,她又在心里把裴韫那个不做人的狠狠骂了一遍。 刚推开别墅的门,一抹欢快就朝她扑过来。 裴二六嗅着她手中的飞盘就要咬,像知道是给它买的,兴奋地摇着尾巴像要起飞。 许尽然把飞盘藏在身后,蹲下来捧着狗脸,看着它的眼睛。 “收了这个飞盘,就什么也不许说哦,忘掉那天晚上的事,通通忘掉……” 洗脑了好一会儿,许尽然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用力扔出飞盘。 黄色的身影紧跟着飞出去,不到一会儿就叼回到许尽然手边。 许尽然来了玩心,这次扔得更远。 “快点!裴二六,再快点!” 女人清脆悦耳的笑声和令人浮想联翩的话,穿透书房紧闭的门扉,传进裴韫面前的电脑里,落入参与线上会议的一众领导耳中。 正在发言的人,突然一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大家小心翼翼地朝裴韫的视频画面看过去,神色各异。 裴韫素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他身边有过什么女人,只有个方大小姐方珞,还是从小订的娃娃亲。 仅凭着几缕声音,许多人已经下了定论:看来,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 裴韫神色淡淡,落下一句:“先暂停,五分钟后继续。” 合上电脑,起身出了房间。 二楼窗台,裴韫的手臂轻搭上栏杆,望向下面玩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 女人红肿着半张脸,红痕纵横,斜划下整个右眼,看着惨兮兮的,却笑得没心没肺。 许尽然接过飞盘,胡撸着狗头,笑眯眯的。 “见狗识主,不过你比你主人好多了。” 夸奖声落,就见裴二六尾巴突然停了,抬起头,冲上面叫了一声,尾巴摇得更欢。 许尽然脑子嗡的一下,滞了半秒才缓缓抬头——正撞上裴韫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倒抽一口冷气,脊背阴风阵阵。 完了。 把别墅的裴韫当隐形人当习惯了,没想到他竟然在。 裴韫微眯了眸,薄唇轻吐:“上来。” 仿佛有蛇绕上她的后颈。 许尽然僵着身子,慢腾腾的,还没转身,就听裴韫冷淡的声音又传来。 “十秒。” 说完低头看了下表。 继续:“九秒、八秒……” 许尽然瞪大眼睛,忙四脚乱飞地冲进房内,一步两阶,恨不得飞上去。 等跑到窗台,许尽然已经大气都喘不上来。 “一秒。” 裴韫视线从腕表上离开,瞥向许尽然。 面前人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的伤扎眼极了。 “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每次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裴韫皱着眉看她,一副嫌弃样。 不愿意帮她,她自己解决了又嫌弃她。 许尽然喉咙莫名有些酸涩,低头硬着声:“解决了就是好办法。” 裴韫视线从她乌黑的发顶上移开,长腿一迈。 “跟进来。” 许尽然鹌鹑似地跟上,一直跟进书房,见裴韫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点了几下。 淡声:“继续。” 电脑上显示着正在进行的视频会议。 许尽然站在裴韫身边,歪了歪头,确定裴韫的视频画面里,没有露出她的一片衣角,才放下心来。 这一瞅,她瞅见了会议人列表里的裴漾。 想起昨天的邀约,这家伙,这会儿不是应该在酒吧蹦迪吗? 下一秒,裴漾的消息就闪了过来。 【小然然,我刚刚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许尽然装傻:【啊?是吗?】 裴漾:【我哥非要一大早拉我开什么会,说让我熟悉公司业务,我一定是太困出现幻觉了。】 许尽然:好巧,我也是被硬拉过来的。 裴漾:【不,我一定是太想你了,听风也是你。】 许尽然:…… 裴漾的土味情话一向是随时随地,张口就来,令人猝不及防。 她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收起手机,抬眼就对上裴韫沉静的视线。 不禁吞了下口水。 裴韫的手移到桌下,弯了弯,示意她蹲下。 看了眼电脑摄像头,确定照不到下面,许尽然在裴韫腿边蹲下来,抬起脸。 裴韫伸出手,扣上许尽然后颈,将那张脸拉得更近。 因这一拉,许尽然身体失衡,双手扒按上裴韫的膝盖。 裴韫垂着眼看她,两人之间明明还有一道不近的距离,可许尽然的呼吸蓦地放得极浅。 电脑里的陈述声还在继续。 许尽然怀疑裴韫是否有在听。 后颈的手忽然一松,顺着她的脖颈往前,拇指轻轻掠过她的耳廓,痒得她几不可察地一颤。 裴韫半捧着她的脸,视线跟随着拇指指腹在红肿的皮肤上游移。 许尽然收紧了放在裴韫膝盖上的手,只觉得他的指腹烫得厉害。 裴韫望进许尽然眼睛里,纯净、不安,却又泛着几分浓郁,好似希望更多。 他的指腹移到她眼下结了新鲜细痂的红线,微微着力,一按。 第24章 忠心伺候我家先生 疼痛突袭,许尽然身子一抖,险些痛呼出声。 她本能地后退,撤离危险源后,才狠狠瞪向裴韫。 绝对是在报复她刚才在楼下说他坏话! 裴韫眼尾勾出一抹笑意,懒懒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放到电脑屏幕上。 这抹转瞬即逝的笑意被不少人捕捉到,皆是心神一震。 众人隔空对了下眼神,看来裴总对这个项目很是满意啊。 见此,正在介绍项目的经理微微一笑,讲得更加自信,更加卖力,声音都比刚才高了几分。 电脑那头昏昏欲睡的裴漾一个激灵:这家伙吃兴奋剂了?吵到他睡觉了! 会议又持续了半个小时,还没有要结束的趋势,许尽然的一双腿酸得想罢工,有些站不住。 她扭头看了眼裴韫,依旧坐得笔直,眉宇淡淡,透出几分凌厉。 与日常不同,裴韫不工作时,常常都是慵懒地陷在沙发里,腿都能翘到桌子上。 许尽然捶了捶酸疼的大腿,默默蹲下身,挪到裴韫的椅子边靠着。 呼,舒服多了。 掏出手机,看到了章小知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尽然,别墅那边完事了吗?我去接你。】 许尽然愣了下。 这才想起跟章小知有约。 【还没完,裴韫在别墅开会,抓着我在旁边当吉祥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 【嘶,我偶像这么变态?】 她心虚地瞟了一眼裴韫,见他视线仍盯着电脑屏幕,才敢回章小知消息。 【这只是变态的冰山一角。】 章小知秒回:【怎么说,有内部消息?】 许尽然幽幽:【我劝你换个偶像。】 章小知发了个摇着手臂发狂的表情包,【我要听内部消息!!!】 许尽然没回,忽略屏幕上不断弹出的章小知的连环逼问,默默收起手机。 她一屁股坐下来,歪靠着椅子,大脑昏沉。 电脑扬声器持续发出几乎没有起伏的人声,听得她想睡觉。 而她,也确实听睡着了。 呼吸清晰而绵长。 裴韫垂侧下头,看向舒眉睡着的人。 他伸出手,拎走了许尽然口中握着的摇摇欲坠的手机。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手一空,竟往前跟了些,一手捞上了他的大腿。 女人用脸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枕着他的大腿继续睡了。 裴韫腿部肌肉发紧,盯着下面那张不知危险的熟睡的脸。 他想起来她那晚的缠人,这女人的睡品,一直差得离谱。 许尽然是被脖子酸醒的。 迷迷糊糊地直起头,脖子酸得要断掉,等大脑稍微清醒了那么一丝,她怔住了。 她正抱着一条腿,西裤上不知名的水渍,出现在她刚刚嘴角压过的位置。 耳边没了电脑人声,会议早已经结束。 许尽然心慌地抬起头时,裴韫正好垂眸朝她看过来。 然后视线从她脸上,移到了那一小滩水渍上。 眉头微挑。 许尽然忙伸手去擦,擦了几下,水印没擦掉,手下的大腿肌肉却是一紧,她手一滞,蓦地停下了。 她站直身子,手指无意识搅着衣摆,低头认错。 “对……对不起,裴总。” 裴韫悠悠发问:“对不起什么?” “不小心睡着了,压了您的腿,还弄……弄脏了您的裤子。” “还有吗?” 许尽然一愣,抬眼看过去,顺着裴韫的视线,骨节分明的大手边,放着她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她和章小知的聊天对话。 许尽然腿一软差点跪下。 裴韫轻掀唇角,要笑不笑,眸子睨过来,“变态?” 许尽然舌头打结,“裴……裴总……你听我解释……” 却听裴韫道:“嗯,我听着。” 他长腿交叠,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分量,像要将她压到地下。 狡辩的话在唇边绕了几圈,许尽然终是头一低。 “我错了。” 话落,眼前一空,裴韫站起身,长腿已经迈出去。 许尽然急忙就要跟上,可睡麻的腿还没缓过来,一时没了知觉,刚一抬腿就扑通一声跪趴下去。 她疼得眼前一黑,刚睁开眼,一双男士皮鞋出现在面前,裴韫的声音落下来。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道歉……” 许尽然顺着话就往上爬,抬脸赔着笑:“是啊,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裴总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要跟我一般计较了。” 他这么小心眼的人,要是把这笔仇记下,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她。 裴韫微微一笑,慢悠悠把话说完整,“既然这么有诚意,那就跪上两个小时吧。” 许尽然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欲哭无泪。 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爬起身,让腿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当然不跪,两个小时,除非这腿是不想要了。 从楼梯上下来,就见裴韫坐在客厅的黑色沙发上,微低着头,单指敲着手机屏幕发信息。 他换了件宽松的浅灰长袖,绵柔的布料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衬得颈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 许尽然殷勤地倒了杯水,端到裴韫面前的茶几上。 “先生喝水。” 裴韫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没给一点反应。 许尽然蔫了下,眸光略幽暗。 难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许尽然看了眼,是章小知。 她本想悄悄走远再接,却不想手指一划,按开了接听。 安静的大厅里,章小知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尽然,裴韫放人了吗?走不走?” 裴韫眼睫一掀,望过来。 许尽然如芒刺背,用力咳了咳,对着电话那头的章小知:“章小知女士,请你自重,不要再约我出去玩了,我要忠心地伺候我家先生,寸步不离。” 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要是被裴韫绑架了,就吱一声。” 吱个鬼。 许尽然挂了电话。 裴韫把手机扔到茶几上,两条长腿一错,看她,“不是要出去玩?” “不去了,出去玩哪有工作好。”许尽然眼睛微转,笑着道,“但要是先生嫌我碍眼,我也可以立刻滚蛋。” “不嫌。” 裴韫眼眸微弯,“既然你这么热爱工作,那就把别墅里里外外都擦一遍吧。” 第25章 项圈试戴 许尽然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么大个别墅,里里外外都擦一遍,她得累死。 现在跪回书房还有救吗? 裴韫重新拿起手机,再没看许尽然一眼。 许尽然垂下头,认命地开始干活,故意在客厅,裴韫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等着他嫌烦,把她从别墅里踢出去。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客厅都快被她擦磨成镜子了,裴韫没开口说一句话。 他甚至把工作电脑拿到了客厅——督工。 一抬眼就是:“那没擦干净,还有那。” 不然就是凉凉地来上一句:“眼睛用处不大的话,建议捐了。” 就在许尽然累得腰酸背痛,忍不住要举起拖把造反时,裴韫忽然把电脑一推,长腿支上茶几。 大爷似的,“我饿了。” 冰箱里只有一个放了两天的西红柿和同样放了两天的鸡蛋。 许尽然平时吃饭就是对付,吃得最多的就是面,因为简单,因为懒。 十分钟后,西红柿鸡蛋面端到裴韫面前时,许尽然以为他要发挥本色开口嘲讽几句,或者干脆嫌弃不吃。 没想到,他把一碗面老老实实吃完了,完后留下一句淡淡的评价。 “一般。” 许尽然:…… 许尽然从厨房刷完碗出来,客厅已经没了裴韫的身影。 她在庭院水池边找见他,他单手插在休闲裤口袋,由于上衣过于宽大,肩线斜斜塌陷,慵懒随意。 裴二六把飞盘叼到他脚边,尾巴摇得飞起,裴韫却一动不动。 许尽然走到他身边时,裴韫轻踢了一下飞盘,未扭头就问:“封口费?” 许尽然语塞片刻,决定装傻:“什么?” 裴韫转过身,含着意味不明的轻笑看她,没再问。 “闭眼。”片刻,他忽然开口。 许尽然愣了下,多看裴韫一眼,闭上。 接着,她听见裴韫的拖鞋踩在草地上的声音,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朝她卷过来。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脚步声停的刹那,清脆的当啷声传入耳畔,随后一股凉意贴上她的脖颈。 许尽然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后颈突然握上的大手提前制止禁锢。 耳边响起细微的一声“咔哒”,这抹冰凉彻底缠上了她的脖子。 好紧。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顶着紧贴在颈上的圈,像在主动展开一次次搏斗。 “裴先生。” 她有些感知不到裴韫的气息,蜷缩的指节显出几分慌乱。 裴韫将她的所有反应映入眼帘,微颤的眼皮,无措的手指,还有紧致的呼吸。 他的眸底,翻起暗潮。 在极短的时间,潮起,潮落。 裴韫脸上浮现些许漫不经心,才淡淡开口。 “睁眼。” 声音响起的刹那,许尽然无声深舒了口气,睁眼的同时,她的手摸上颈侧。 皮制,略宽,上面环着几根不算细的链条。 “这是什么?”许尽然问。 裴韫不答,只问:“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戴着这个,晚上随时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撅过去。 许尽然摸不准裴韫的心思,谨慎作答。 “一般。” 裴韫挑了下眉,回答她的上个问题。 “裴二六的项圈,请你帮它试戴一下。” 许尽然瞪大眼睛。 这个人简直恶劣至极! 她气呼呼地把手伸到颈后,在裴韫浅浅含笑的目光中,解了半晌才把项圈才解下来,塞到他手里。 许尽然压着怒气,“裴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裴韫没发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项圈,指腹在一小截皮质边缘摩挲。 许尽然喉咙突然有些发干,颈侧一圈被触碰过的地方,灼烧起来。 裴韫蹲下身,把项圈扣在裴二六脖子上,发出与刚才无异的当啷响声。 许尽然注意到,项圈的长度是可调的,在她颈上紧得无法呼吸,戴上裴二六脖子上却是松松垮垮。 裴韫是故意的。 故意羞辱她,故意把她勒得喘不过气,以此报复。 本性恶劣。 许尽然别过脸,不去看那令她难堪的一人一狗。 直至身旁传来细微水声,裴韫用水池的水净完手,手掌摊开朝她伸过来。 许尽然愣了下,忙从摸出口袋摸出一包纸巾,撕开取了一张并打开递到他手上。 裴韫眉头不悦地皱了下,纸巾用得很勉强,很嫌弃。 “下次备好手帕。” 许尽然顿了下,答:“好的。” “会开车吗?”裴韫问。 许尽然犹豫,会与不会,取决于她想或不想。 裴韫刚刚才把她当狗耍,她可没心情给她当司机。 下一刻,就听裴韫淡道:“涨工资。” 许尽然亮了下眸,从他手中接过擦湿的纸巾,“涨多少?” 裴韫看着她,浅浅一笑,“想要多少?” “一万。” 裴韫未答,笑容不变,只是静静盯着她,就让她心下心虚。 许尽然立时改口:“五千。” 裴韫依旧没说话,笑意不达眼底。 许尽然招架不住,“一千总行了吧。” 明明刚开始她占上风,选择权在她手中,可裴韫一句话,局势就瞬间逆转。 裴韫长腿一迈,“车钥匙在玄关。” 许尽然画了个很厚的妆,把脸上的伤都遮得一干二净。 她把车开出车库,裴韫上车时,已经又换了一身黑西装。 他是天生的西装胚子,肩线撑得起最挑剔的剪裁,窄腰收束出凌厉的线条,连每一处褶皱都恰到好处。 “去老宅。” 他报了个地址。 许尽然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开车上路。 开上街道不到十分钟,刚转过一个弯,就听副驾传来凉薄的一句。 “转向灯没打。” 许尽然还未开口,裴韫已干脆道:“扣钱,二百。” 许尽然唇线微绷,太久没摸车,她确实有些生疏。 而裴韫不容忽视的存在,让这份生疏发酵成了具象的压力。 许尽然谨记着,下一个路口,她没忘记要打转向灯,却手一抖,转向灯没打开,把雨刮器打开了。 裴韫看着雨刮器在车窗上左右摇摆:“……” 片刻,他才掀起唇角,“扣钱,二百。” 越紧张越出错。 许尽然一慌,手忙脚乱关上雨刮器,没注意前面又是一个路口,而前排的车正好踩下刹车。 等许尽然反应过来时,为时稍晚,“砰”的一下,追尾。 力度不大,却足以让许尽然脑袋懵掉。 裴韫是眼睁睁看着车子撞上去的,他清楚许尽然的慌乱,也清楚车况,更有足够的时间去提醒许尽然。 但他没有。 第26章 主仆价 好一会儿,许尽然转过头,愣愣地问了句:“裴先生,你没事吧?” 裴韫唇角微勾,“还好,你呢?” 许尽然摇摇头。 这时,前车的车主已经气势汹汹冲到了车窗旁。 “喂!你怎么开车的!这都能追尾,不长脑子的吗!” 许尽然下车,态度良好,“实在抱歉,这位大哥,加个微信,我把修车钱转给你……” 车主却不依不饶,手指几乎要指到许尽然鼻子上骂。 “转钱就行了?!你知不知道你耽误我多少时间!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 男人挺着啤酒肚,肚子上的衬衫跟着他的动作一松一紧,扣子似乎随时要断掉,手腕上的金表晃得刺眼。 许尽然纵然有错在先,此时也来了火气,没再继续赔笑脸,当下冷了声。 “你不同意的话,就等交警来处理。” “你什么态度!撞了车还有理了是吗!”男人从上到下扫了眼许尽然,没有一个是名牌。 他轻嗤一声,“就怕交警来了,你连维修费都赔不起!到时候别哭!” 就在这时,车门被打开,裴韫从车上下来,手臂轻搭在车门上。 淡淡看着男人:“谁赔谁还不一定,也许哭的是你。” 男人见下车的人身形高大,气质不凡,这才把视线移到撞了他的车上,这一看,猛地一怔。 帕加尼,全球限量款,价格至少上千万。 他喉结滚了滚,青筋一跳,陡然拔高嗓门,“有钱了不起啊,开豪车了不起啊,是你们撞的我!天王老子来了都是你们赔钱!” 裴韫移开目光,望向一旁行驶的车辆,似是没什么耐心。 “我看得不错的话,刹车时你的刹车灯没亮,是坏了吧,按照交通法,刹车灯坏致使后车来不及反应,是要负部分责任的。” 话落,男人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他的车灯在两天前就坏了,一直没时间去修。 他脸色煞白,负责就意味着要承担部分赔偿,而对方的车维修价要高达上百万。 这个价格,能要他的半条命,能开这种车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男人的笑脸来得快,肚子都收进去几分,与刚才在许尽然面前的嘴脸大相径庭。 “这位先生,这位小姐,实在对不住,二位一定很忙,我也赶时间,等交警过来都猴年马月了,不如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车辆各自维修……” 裴韫没看男人一眼,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收手坐回到车内,门一关。 许尽然重新坐上主驾位,心情复杂。 “还让我开?” 她倒是没什么,但裴韫身子矜贵,弄坏了,她赔不起。 裴韫长指拨弄了下出风口的香薰挂件,“你不开车,难道是带你来兜风的?” 许尽然鼻尖萦绕的松木淡香突然变得清晰,但这香味仿佛不是从香薰上传来的,而是裴韫指尖。 她盯着他的指尖晃了神。 片刻,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工资是不是扣完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工资。”裴韫转头看她,浅笑,“这辆车的维修费算你头上。” 许尽然吞了下口水,“得多少钱?” 看刚才那男人的样子,绝对不低,不然不能怂成那样。 裴韫一笑,嘴一张:“主仆价,八十万。” 许尽然惊得下巴要掉下来。 裴韫:“刷卡还是现金?” 许尽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要笑还是要哭,“能刷人头吗?” 你看我这颗头值不值八十万。 裴韫微微一笑,游刃有余地算起账来。 似是早有准备。 “你一个月在别墅的工资是三千,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要白给我当佣人二十二年,才能还清。” 与卖身无异。 许尽然本打算尽快辞去佣人的工作。 但现在,想辞职,除非还清这八十万。 这一刻,裴韫活像个奴隶主。 许尽然有些木然地握上方向盘,发动车子。 她验证了一条人生真理:人越缺什么,就会越缺什么。 不多时,车子到达老宅前。 裴韫一句话没说,抬腿就下了车。 许尽然有些无措,裴家一家人吃饭,她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 正打算着窝在车里,车窗忽然被指节扣了两下。 隔着玻璃,她看清裴韫的嘴型:“下车。” 许尽然刚下车,裴韫就转身往里走。 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院落开阔,比裴韫的别墅要大上不少。 一个大概四十出头,一看就保养得很好的妇人正好从屋门内走出来。 她笑着上前,“阿韫,怎么才来?饭菜都没敢让兰姐做。” “荟姨。”裴韫挂着淡淡的笑,“路上耽搁了。” 纪荟笑笑,没多问,看向他身后的许尽然。 “这位是……” 不等纪荟问完,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小然然!” 裴漾哒哒哒跑到许尽然身边,一双笑眼弯成月牙,“你怎么来啦?是来找我的吗?” 他朝纪荟介绍道:“妈,这是我们公司刚来不久的员工,许尽然……”说着滞了下,扭头,“小然然,你是做什么的来着?” 许尽然:“……设计。” “你怎么跟我哥一起来啦?” 裴韫简洁吐出:“司机。” 裴漾瞪大眼睛:“司机???” 许尽然:“……说来话长。” 纪荟笑瞅了三人一眼,指着一个方向。 “你们去那边聊吧,珞珞在那边,我去催下兰姐,很快就能吃饭了。” 绕过庭院一旁的几棵树,踩着草地往里走几步,就看见秋千上的方珞。 秋千晃动,膝盖上白裙的裙边被一下下掀动,美好的笑容在看见许尽然的刹那,有一丝停滞。 只片刻,方珞便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没打招呼,对裴韫绽颜一笑。 “阿韫,过来帮我推。” 裴韫朝方珞走过去,许尽然没跟,被裴漾拉着就近坐在遮阳伞下。 裴漾缠着许尽然解释司机的事,从佣人到司机,许尽然说得很简短,还粗略地提到了路上的撞车一事。 “原来你和我哥早就认识。”裴漾单手托腮,望向许尽然,“八十万?二十二年?我去求求我哥,让他把你给我吧。” “给”这个字眼,让许尽然微怔。 第27章 丑媳妇见公婆 从方珞到裴漾,似乎没什么不同。 方珞想雇她,是出于想让她远离裴韫,裴漾是出于短暂的喜欢。 就像是一个物件。 被人们出于自己的心思,挪来挪去。 一阵风吹过来,吹到许尽然身上,是热的。 她的皮肤黏腻起来,抬眼瞥过去,秋千上的人和秋千后的人,两张脸上都是笑。 热风吹得她烦躁。 许尽然忽然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来了我这里,不用干活,陪着我就行。” “多久呢?” “什么多久?” “陪着总有个期限,是等二少腻了我的那日吗?” 许尽然其实不想说这些,她最佳的做法就如同那日裴韫口中说的词——吊着,而不是把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话讲出来。 没意思极了。 看着许尽然绷紧的脸,裴漾一愣,一时间不太明白。 “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想留想走随你,我不固着你。” 许尽然敛了下眸,语气很淡:“没有。” 裴漾虽然不知道许尽然为什么生气,但他清楚女人生气是不讲道理的,得哄。 他正要把手揽上许尽然肩头,好好哄一哄,就听自家母亲大人的声音响起。 “珞珞,危险,别荡那么高!阿韫,你别跟着她胡闹!” 裴漾和许尽然朝秋千处望过去。 方珞的秋千荡得很高,裴韫站在她正前方的空地上,目光只落在她身上。 “荟姨,别担心,我相信阿韫!” 话落,秋千荡至最高点时,方珞手一松,身体朝裴韫飞扑过去,裴韫展臂接住的刹那,被冲击力撞得后退半步,抱着人摔进草地。 片刻,方珞从裴韫身上撑起上半身,笑个不停。 继而俯下去,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 被草地掩着,看不清楚。 许尽然的世界失真了几秒,才缓缓转回头,像具刚做好,还不灵活的木偶。 “这两个孩子。” 纪荟摇了摇头,看向裴漾,“阿漾,你多跟你哥学学,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别总在外面鬼混!” “鬼混?”裴漾下意识看了眼许尽然,不乐意听,“有您这么说儿子的吗?” “妈说得有错?你那些女人我都记不全——” “啊啊啊,不听不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我现在有小然然了,不会乱搞了,我想跟她结婚。”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纪荟和许尽然却都瞪大了眼睛,齐齐愣住。 纪荟看了眼许尽然,话在嘴里滚了一遍,没说,抬手去揪裴漾的耳朵。 “你个逆子,你再多说一遍,我不打死你,你爸也得打死你!” 裴漾一边躲一边喊:“我爸才不管我,也不舍得打我,我又不是我哥!” 许尽然闻言,眼皮微动。 纪荟不追了,转头对许尽然笑着说:“阿漾这孩子喜欢胡说八道,见每个女孩都这么说,你别放在心上。” 许尽然扯了个很淡的笑容,“自然。” 纪荟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若是把裴漾的话当真,就是痴心妄想。 她脑子里还浮现着草地里那两具模糊的身影,但强迫着自己不去看。 她尝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许尽然起身告辞准备离开,却被裴漾留住。 “别走,一起吃饭吧。” 纪荟瞪了眼裴漾,“别胡闹,这是家宴,不合适……” 不合适留陌生人,何况还是个佣人。 裴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不合适,我跟我爸说。” 许尽然不擅长这样的场合,她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自在。 她迫切地想离开。 这时,裴韫和方珞并肩走过来,她求助地看向裴韫。 裴韫却只是很淡地抬了下眼,“一起吧。” 纪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多看了许尽然一眼,就浅笑着催几人过去吃饭。 几人涌进屋时,饭菜还未上齐,就先聚在客厅。 一个男人从楼梯上缓步走下,五十岁左右,身上的西装剪裁考究,沉静的视线从上扫下,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客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在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停了。 裴韫和裴漾叫了声:“爸。” 方珞则笑着:“伯父。” 裴朝权微微点了点头,走过来,目光落在许尽然身上。 “叫什么名字?” 许尽然手心出了层薄汗,“许尽然。” “多大了?” “二十三。” “听说你在长风任职。” “是的,做图案设计。” 就在这时,纪荟出现,通知饭菜上齐了,裴朝权没再问,转身从许尽然身边离开。 许尽然重重松了口气。 几人跟随着朝用餐区走过去,裴韫特意慢了几步,落在后面,经过许尽然身旁时停住。 许尽然紧绷的神经还未完全松下来,就听裴韫在她耳边。 “这么紧张做什么?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 许尽然脑子嗡的一下,“什么?” “阿漾不是说要跟你结婚?”裴韫轻笑了下,气息灼上许尽然的耳廓,“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话落,裴韫迈腿掠过她。 吃饭时几乎没人说话,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极轻的碗筷碰撞声。 除了许尽然,每个人似乎都习以为常,餐桌上山珍海味,她却味同嚼蜡。 这顿饭临近尾声时,裴朝权看向裴韫。 “你回国时间也不短了,和珞珞的婚事有打算了吗?” 裴韫放下筷子,淡淡抬眼,“不急,长风开展的新项目正在关键期,珞珞也忙着进组拍戏。” 裴朝权声一沉,“借口。” 片刻,他看向方珞,声音温和了些许,“珞珞,你怎么想?” 方珞浅笑嫣然,嗓音甜软,“伯父,我现在可正当红呢,这事确实不急,您就别操心啦。” 裴朝权哼笑一声,“我看你啊,就知道护着他!” 他摇摇头,“罢了,我也懒得管你们的事。”说着,他神色稍敛,“但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把他腿打折!” 方珞眼尾微挑,下巴朝裴韫一抬,半开玩笑道:“阿韫,你听见了?” 裴韫笑笑,没说话。 裴漾听不下去,帮自家哥哥吐槽:“爸,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第28章 他的过去和他死掉的猫 纪荟眉一皱,低声斥道:“怎么说话的?没个规矩。” 要是人多,她的手早就拧上他的耳朵。 裴朝权没计较,“行了,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起身离开时,把裴韫叫上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进了书房。 饭后,许尽然没事干,就溜到厨房去帮忙洗碗。 她见到了先前纪荟口中的兰姐。 “你就是阿韫带回来吃饭的那位小姐吧?” 兰姐身材微胖,穿着朴素但干干净净,笑得很慈祥。 许尽然感觉亲切,回笑着:“您叫我尽然就好。” 许尽然要帮忙洗碗,兰姐推辞了几句,见拗不过,也就随她去了。 兰姐手里洗着碗,止不住感慨。 “阿韫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就在裴家了,这一晃,阿韫都这么大了,都该娶妻生子了。” 许尽然在网上搜索裴韫的信息时,无意中看到过关于他母亲的报道。 好像是车祸去世,当时裴韫还不到两岁。 纪荟是裴韫母亲去世后不久进的门,次年就生下了裴漾。 许尽然突然想起,裴漾的那句“我爸才不管我,也不舍得打我,我又不是我哥”,以及餐桌上裴朝权对裴韫的严厉,对裴漾的纵容。 她轻声问:“裴老先生似乎对裴韫和裴漾的态度不太一样。” 兰姐停下手,看她一眼,“你这丫头,心倒是细。” 顿了顿,她缓缓开口。 “阿韫从小就被当作裴氏的继承人培养,自然跟阿漾不同。想起来,是从小姐去世后,老先生才对阿韫愈渐严苛,他对阿韫各方面都苛求完美,不允许他出现任何瑕疵,可小孩子总会犯错啊,罚跪,挨打都是家常便饭。阿韫这孩子从小就倔,就绷着脸,也不求饶,我看得心疼啊,那时候就想着要是小姐还在,好歹有个人能劝一劝。” 许尽然垂眸静静听着。 兰姐继续说:“我记得有一次啊,阿韫捡了只野猫,喜欢得紧,贪玩忘记了时间,耽误了上课……” “然后呢?” “那只猫就再也没见过,听说是被老先生摔死了。” 许尽然心陡然一惊。 兰姐:“我想去哄哄他,却发现他没哭也没闹,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以后不养了,如果养,就养在没人知道的地儿,藏起来。” 从厨房出来,许尽然还有些失神。 抬眸就看见裴韫正从楼上书房下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一旁的裴漾见状,有些发怵:“哥?” 裴韫一言不发,大步径直往外走。 许尽然忙快步跟上。 车没让许尽然开,她刚坐上去,裴韫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开得飞快,车内气压极低。 路上,车身险险擦着旁边的几辆车飞驰而过,引得车主把头探出车窗叫骂,但刚传来几个模糊愤怒的字眼,就被车子远远落在后面。 裴韫压着唇,侧脸线条凌厉,扣着方向盘指节森然突起,青白分明。 许尽然紧紧抓着车顶扶手,不敢吭声。 她第一次见这样怒形于色的裴韫。 不知道他和裴老在书房里聊了什么。 天色渐浓时,裴韫将车子停在了一片林中。 他开门下车,倚着车门抽起烟来。 许尽然也下车,绕过车身,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也靠着车身。 她偏头看他,他的脸在傍晚的夜色中不甚清楚,只有指间夹着的一抹猩红,格外清晰,离他的指节越来越近。 他仰着头,斜斜吐出一截烟雾。 想起厨房里兰姐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许尽然非常想伸手抱住他。 但只是手指微动,到底没有。 他们之间,他可以朝她索取,她可以利用他。 但拥抱……超过了界限。 许尽然转回头,也像他那样仰起头,仰到差不多的角度,能望见暗得发蓝的天空上挂着几颗黯淡的星星。 裴韫手中的烟蒂落了不知道几个的时候,忽然转头对许尽然:“过来。” 抽了许多烟的缘故,声音有些沉哑。 许尽然走到他身边,裴韫把他抽了一截的烟递到许尽然嘴边。 烟嘴被他咬过,压得有些扁,似乎还有些湿润。 许尽然愣了下,把嘴凑过去,带着生涩。 “吸。”裴韫简短地命令她。 许尽然没掌握好力道,猛吸了一口,顿时被呛住,她逃开烟嘴,止不住重重地咳。 狼狈得红了眼尾。 在她刚缓过来,抬头的刹那,裴韫骤然贴近吻上她的唇,暴烈地,疯狂地夺取她的氧气。 许尽然像条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的鱼,想逃,可他的手紧扣着她的颈,让她只能被迫承受他的掠夺。 她尝到他口腔辛辣浓烈的烟味,鼻尖却是他身上被车内香薰沾染的松木香,这两种味道参杂在一起,让她一阵恍惚。 裴韫的吻忽然柔下来,轻轻咬含她的唇瓣,极尽温柔,舌尖扫过的地方,带起一片酥麻。 许尽然双腿发软,要站不住时,裴韫的大手紧紧箍上她的腰。 月光倾洒,虫鸣阵阵。 两唇分开时,中间扯出一丝银线,要断不断。 许尽然烫着脸,用力擦了下唇,狠狠将线斩断。 裴韫低头看着她,发出一声轻笑。 他的手掌在她发顶胡乱揉了下,“陪我去吃饭。” 这回,车子平稳了许多。 驶入街区没一会儿,许尽然收到章小知的短信。 【乖乖,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进军娱乐圈了?你上热搜了!】 许尽然:【?】 章小知发来一张热搜截图,在版面中下位圈了个红圈——【三十八线群演和她的高富帅资方男友】 许尽然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开软件,找到词条点击进去。 入目是一个自动播放的短短几秒的视频片段,是她在水池边被逼问的戏。 视频像是路人拍的,距离远,很糊。 三十八线群演好像指的确实是她,但那个高富帅资方男友…… 许尽然往下翻,蹦出来两张图片——上面是她和裴漾。 一张是她被裴韫用浴巾包住的瞬间,另一张是在棚下,裴韫拽着她的手指,给她包扎手上伤口的画面。 同样画质很糊,两张照片,裴韫的脸都完全被挡住,连侧脸都没露出来,但仅凭修长的身材和简约穿着打扮,就冠上了“高富帅”、“资方”的标签。 章小知的消息又弹出来。 【那个高富帅资方男友,是不是我们裴总!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尽然,你是不是和裴总有一腿?什么时候的事?】 第29章 他在捉弄她 许尽然放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僵,【小知,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你和裴总怎么可能呢,我们裴总只是个温柔体贴的大暖男而已,如果换作是我,应该也会有此殊荣!】 许尽然:【……】 许尽然退出聊天,重新点开那个热搜词条,翻了翻实时评论。 【从cut上来看演技还不错。】 【我看演技一般。】 【很难评。】 【这能看出来个啥?2b画质。】 【大家的视线难道不都是在那个资方男友身上吗?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一看就绝帅,不考虑进娱乐圈吗?分分钟大男主啊,让我们吃点好的吧!】 【《宁梦》这部戏杀青快要排期上播,正在搞宣传,不买男女主的热搜,反而买一个三十八线小群演的热搜,笑死了!】 许尽然正翻动着屏幕,耳侧忽然一热,男人的气息轻拂而至。 她猛地扭头,鼻尖险些碰上裴韫近在咫尺的脸,裴韫没动,长睫微垂,正浏览着她手机屏幕上的实时评论。 许尽然放轻了呼吸。 正值一个红灯路口,倒计时还剩十七秒、十六秒、十五秒…… 裴韫的目光从屏幕上离开,身子却没从许尽然眼前撤离。 他抬起脸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近得呼吸都要撞上了。 许尽然无端瞥了眼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又看见指示灯上的倒计时闪烁,数字越来越小。 还剩三秒的时候,裴韫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撤离。 车子被重新发动。 什么都没发生。 缓了缓,许尽然扭头问他:“网上曝光的照片对你有影响吗?” 裴韫淡道:“不露脸就没事,露脸的话他们也发不出来。” 网络上,裴韫的信息很多,关于他的猜测也很多,但照片一张都没有,他一直是神秘的。 所有有关于他的信息,都会进行一层无声筛选,就连与方珞,外人也只是知道方珞背后有个神秘的资方大佬,跟裴韫扯不上一点关系。 说白了,裴氏继承人的身份不能出现在娱乐版面,供人讨论。 而章小知这个例外,之所以了解裴韫了解得那么清楚,皆因多年前校友会上的一次抬眸,自此沦陷于裴韫的神颜无法自拔,成了骨灰级粉丝。 许尽然想起网上热搜词条下的讨论,也觉得这个热搜来得诡异。 是剧组为了造势的手段吗? “裴总,这个热搜是怎么来的,您知道吗?” 裴韫单手扣着方向盘,一手拿起储物格上的手机,点开划了两下,扔到许尽然腿上。 “自己看。” 许尽然拿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个群聊。 群内只有七八个人,剧组的男女主演,导演和副导都在,总之都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人,裴韫作为资方,自然也在其中。 消息最上面赫然就是方珞的问话。 【方珞珞珞:这谁花钱买的热搜?脑子被驴踢了?】 【副导是我:珞姐,先别生气,不是剧组买的热搜。】 【宣传模范生呀:一个路人随手拍的,发到了网上,没想到引起了一小波关注,剧组这边顺势推了一把,这个词条爆了也有利于后面的宣传。】 【方珞珞珞:呵。】 【副导是我:珞姐?】 许尽然按灭屏幕,抬头看向挡风玻璃外的高楼灯火,呆望了会儿。 她身上的关注来得突然,对于这种关注,她很排斥,但其实也不会影响到什么,过几天,就没人记得她是谁。 整件事情是偶然加人为催化,许尽然想起那两张图片上的裴韫,不得不说,裴韫的存在给这份偶然加上了几分必然。 他太耀眼了。 收回思绪,许尽然朝裴韫的方向倾身,刚把手机放回到他面前的储物格,突地一个刹车,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猛地向前栽去,就在她的头撞上中控台的前一刻,一只大手忽然覆上她的头顶。 “砰”的一下,许尽然撞上一掌温软。 撞击之下,裴韫的手因为疼痛而倏地收紧。 仅一瞬,很快松开。 “裴总!” 许尽然抬起头,看见扣着方向盘的右掌上被她撞出的一块红印。 心中震荡。 裴韫打着方向盘,没看她。 他皱了下眉,语气十分嫌弃,“笨死你得了。” 许尽然坐好,低了低头,还是弱弱地问了句:“您的手没事吧?” 裴韫没理她。 直至几分钟后,车子在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停好,裴韫啪的一下解开安全带,突然倾身压过去。 眼尾勾了丝若有似无的笑。 “有事,你要怎么补偿我?” 空气在瞬间凝滞,许尽然跌进那双点漆似的眸子,仿若坠入一片星河流转。 她的喉咙忽然有些干,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呆呆地问:“你想要什么补偿?” 裴韫的眼睛漾开了笑,把呼吸逼得更近。 “这里环境不错,不如就在这里……” 许尽然大脑嗡的一下,发麻。 不远处还有人路过,只需目光一转,似乎就能看到他们近乎交叠的身影。 她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裴韫抬起手,两指指腹从许尽然的耳廓缓缓滑至耳垂,一下一下地捏。 他的低笑带着烫蹿进她的耳朵。 “然然,我话还没说完,你在想什么,想得耳朵这么红,说给我听听……” 许尽然有些招架不住,“没什么。”微颤的掌心抵住他的胸膛,将他往后推。 她本不指望能推开,裴韫却就着她的力道撤开了。 指尖一空。 裴韫已经打开车门,走下车,脸上的笑也只捕捉到最后浅淡的一抹。 许尽然微怔了下,指尖微紧。 他在捉弄她。 车库电梯直达商场顶楼,许尽然跟着裴韫进了一家餐厅,餐厅金碧辉煌,两面是巨大的落地窗。 在窗边落座,许尽然低头往下望,能顺着旋转的楼梯,将大半个商场望在脚下。 她有片刻的失神。 半个月前,她被许赖天骗到赌场,被人花二十万买下,被逼着勾引一个老男人上床,她的人生糟得不能再糟。 可裴韫这个人突然闯进了她烂得像泥一样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