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诉于衷》 第1章 相遇 六月的燥热像是蔓延到了秋天,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 江迟颂听着主席台上校领导冗长又没有营养的话,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队伍站的紧凑,最后江迟颂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脑袋直直栽在前面人的肩上。 被猛地磕了一下,他半眯着眼抬头,就这样蓦然和那人的眼神撞上了,或许是阳光实在刺目,江迟颂直愣愣的看了半晌却是没认出来这是哪号人物。 也不知道台上说了什么,江迟颂差点儿重心不稳的栽到地上,而蓝白校服晃眼的上了台。 这是他们班哪个三好学生江迟颂是想不起来了,但经了这么一遭,他倒是清醒了些,想回教室,可尾巴后的巡查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摄像头一样盯着,江迟颂刚迈出两步就被逮了回去。 巡察气狠狠地盯着他,上次就是让这小子趁他不注意溜回了教室,年级主任刚好巡楼,就看见江迟颂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害他被扣了工资啊,这次再不把人盯紧点,他自己都不想干了。 江迟颂感觉自己快被盯出个洞来了,只能打着哈欠往前看。 台上的人高挑,校服穿的板板正正,讲的不再是听得人耳朵起茧子的俗套玩意儿,声音也好听,就是有点冷冰冰的,隔的老远,江迟颂在队尾都能看见不少姑娘直勾勾的盯着台上,你扯我扯的小声谈论,想来长的也不错了。 在江迟颂快神游到天外的时候,回教室的哨声总算响了,他慢沓沓的跟在队尾走,路过办公室时,正看见苏巧在办公室门口扒着门框偷听什么。 江迟颂打了个哈欠,往里面瞟了一眼,没去在意,大抵是老严又在和哪个学生谈话了。 回了教室,他还托着脑袋眼皮子打架,余光一瞟,旁边的程阳睡的比谁都沉。 就在江迟颂合上眼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就炸醒了他。 江迟颂一只手还盖在脑袋上,另一手有气无力的抬起来:“没睡。” 瞟了一眼旁边,嚯,程阳这小子还睡呢。 “得了,十堂课你能睡九堂,现在有正事儿,出来出来!” 江迟颂按了按一直跳的右眼皮,直觉肯定没啥好事,但别说一只眼睛跳,就算两只眼睛左右横跳他也只能出去。 这节课自习,整个走廊都静而空,严主任手里还端着杯冒热气儿的茶,江肆闻了闻,哦,今天是枸杞茶。 老严的身上还是那身儿万年不变的标配蓝衬衫,等到江迟颂悠悠哉哉的出来,他的脸都快沉成茶色了。 “过来过来,一天天就知道拖拖拉拉的。”严主任招手让人过来,和平常扯开嗓子就开说的老严不一样,像是要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江迟颂配合的走过去,倒是有点儿好奇他要“密谋”点儿什么了,还很配合的把声音放低了些:“有什么事儿您说。” “你换个座位,喏,前边儿那个坐,没人,坐那儿去,别一天就知道趴着睡觉,时差该倒过来了。” “就这么个事儿?您是不是得谈谈我那同桌儿?”江肆顺着严主任指的方向看去,觉得旁边那道身影莫名挺眼熟。 “去,脑子倒是转的快,你只管别去招惹人家。” 这句话严主任说的高深莫测,实在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事实上江迟颂也确实想法偏到北边儿去了,虽然老严只是为了防止他俩别打架呢。 于是江迟颂再开口时都没了那股散漫的意味:“知道了,我保他度过愉快的高中生活。” 老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去去去,别说的像□□头头罩小弟似的,遇事可别太冲动了。” 至于为什么不拍头……因为严主任拍头有点勉强,身高勉强。 而教室里程阳,他现在正探头探脑的往外瞅:“干啥呢这是?交换秘密任务啦?” 最后程阳的头是被揪着耳朵提溜进去的,江迟颂刚在位置上坐下就看见他捂着耳朵无声的控诉,等下课铃脆生生的响起,朱诚几乎是滑跪到江迟颂面前:“颂哥!苏巧太暴力了,她纯粹针对我!” “对呀,我就针对你了,不服?先看看自己的成绩再说服不服气吧!” 苏巧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江迟颂推开他那张就快贴上来的脸,开始收拾自己桌面上少得可怜的书:“得了,你自己滚回位置,我走了。”一边说,江迟颂提着自己的包就要走。 原本还在和苏巧掰扯的程阳瞧见人就要走,架也不吵了,他手动的比脑子快,伸手“唰”的一下扯住了江迟颂的衣摆。 “滋啦——”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略显喧闹的教室也格外响亮。 “……”江迟颂眼神不善的盯着程阳,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松手!” 程阳烫手山芋似的松了手,象征性的抚了抚被他扯坏的衣角,尴尬的笑了两声。 孤零零的皱巴衬衫布料就这么苦苦支撑着一角挂在衣服上,格外显眼。 “傻缺,滚!”江迟颂烦躁的踹开朱诚,看了眼表,眼瞅着就快下课了,最后对程阳翻了个白眼,拖着凳子桌子往前边儿去。 第2章 帖子 整理东西的声音挺大,旁边的人愣是没一点反应,像自己开了个隔离空间似的。 “哎,同桌好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迟颂。”江迟颂见人一直不搭理他,只能自己搭话。 林淮郁侧眸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开口:“林淮郁。” 江迟颂听见这个声音时,瞬间想起主席台上讲话的人,原来他这倒是和“三好学生”成同桌了。 只是这位同桌貌似有点儿“内向”了,江迟颂怕吓着人,也没敢多说,只是老严交代的任务算是迈出了一小步……吧。 晚饭时间一到,整个教室像是沉寂了半个世纪般,突然喧闹起来,一窝蜂的往楼下冲。 江迟颂把那掉了半块的布扯掉,准备回寝室换一身儿衣服,不然又要被教导主任追着说衣着不得体了。 衣柜一打开入目就是一片黑白,他平日为人或许张扬了些,衣着却一向单调。 照江迟颂的原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哥不用配都是帅得惨绝人寰。” 这天热,他顺道冲了个凉,刚从浴室出来,兴许是这寝室隔音效果堪忧,江迟颂还能听见隔壁开锁的声音。 [隔壁住着谁来着?]江迟颂把浴巾往脖子上一搭就探出个头去看,恰恰和林淮郁四目相对。 “Hello,同桌。”他向林淮郁招了招手,林淮郁进门的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迟颂此刻**着上身,腰身清瘦,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落下,就这样大喇喇的靠在门框上。 “哐”门被关上了。 “……”江迟颂僵了一瞬,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他这位同桌当真冷漠。 他不是个会耐着性子做事儿的主,也犯不着总热脸去贴冷屁股。 接下来的几天,江迟颂没有很频繁的靠近林淮郁,相处很平淡,但其实,这位学霸同桌除了冷一点,还挺“平易近人”的。 但这几天江迟颂发现了一个华点。 “不是,为什么就他是学神,我不是?” 程阳嗦面的动作一顿:“嗯……您老当然也是,但是……” 思考了半天,学神的名号当然只有一个,这又不是批发的,至于江迟颂,他的校霸名号可比学神响亮多了啊。 但程阳觉得江迟颂自我认知不太清晰,直愣愣这么说出来,他怕是免不了一顿揍,于是他灵机一动:“林神是学神一号,您……是学神二号,没差的。” “凭什么我是2号?为什么1号就是他?”江迟颂不服气,埋头闷了两口饭,他自认为成绩上两人绝对是势均力敌的,“我得排他前面。” “那一就已经是最……不对,颂哥,您可以当零!”程阳一拍桌子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激动了一下。 “……虽然是这么说,好像没毛病,但是怎么怪怪的呢……” 江迟颂还在沉思,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咳嗽。 【怎么了这是,最近有流行感冒?】 此刻食堂旁听的人:天哪,我都听见了些什么?! …… 晚自习放学总是异常热闹,同学们稀稀拉拉地往寝室走,江迟颂刚洗漱完,消息就“噼里啪啦”连珠炮一样砸到他眼前。 江迟颂洗漱完,躺在床上翻看今天的论坛,貌似格外热闹。 程阳的消息一直响,震得江肆的手都快麻了,但点开的瞬间,江迟颂直接“蹭”的坐了起来,看着那道标题,眉心突突直跳,〔艹,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什么叫“狂傲酷拽霸X高岭之花,双学霸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异常玛丽苏的吸睛标题后,还附上了一张江迟颂刚搬好座位向林淮郁打招呼的背影照,紧接着还附带了几张很日常的相处照片。 【贴吧】 水果沙拉:我靠我靠,我今天在食堂都听见了些什么?校霸为爱当零?! 甜菜:我作证,我也听到了! 佛陀陀:直言无忌,直言无忌……阿弥陀佛。 水饺:不说了,我先磕为敬! …… 江迟颂深呼吸两口也缓不过来,凭良心说,他觉得自己平时也没有拽天拽地拽空气,不是逢人就踢逢狗就欺,只是活的不是那么循规蹈矩,怎么还能让人整出这花活了? 江迟颂郁闷的抹了把脸,〔不知道林大学霸看到这帖子该是什么个样子,该黑成炭了吧?〕 好奇心作祟,他利落的翻身下床,最后敲响了他好同桌的寝室门。 林淮郁打开门,看见江肆时愣了一瞬:“有事?” “有大事。”江迟颂瞧着满脸淡然的林淮郁把帖子递了上去:“看看,当事人还不知道这事儿吧?” 林淮郁只是瞟了一眼,淡淡的开口:“娱乐帖子,何必当真,或者说,你很介意?。” “……”江迟颂默默收回手机,“我倒是无所谓,怕的是影响你的桃花。” 毕竟江迟颂在学校就一直是风云人物,刚来时三天一小火五天一大火,只是一直没和男人炒过作,也算是……一种新体验。 〔算了,过几天这件事热度也就散了。〕江迟颂没再在意这张帖子,贴吧上总是什么都有,总会被压下去的。 除了这事儿,江迟颂顺道儿找他借一套题,上次他看见过这套题,其实还挺有参考价值,这次干脆借过来看看。 “谢了,晚安。”他拿到卷子就迅速闪人了,两人也没什么说得上的话题。 林淮郁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江迟颂离开的背影,进屋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江迟颂依旧是掐着点进的教室。 〔还真是差点儿就赶上早自习了。〕 早晨的第一节课,带来的是新鲜出炉的月考成绩。 班里叽叽喳喳闹成一片,也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江迟颂无所谓的扒拉书,书页都要被扒拉掉了。 而程阳正双手合十拜天拜地,祈求这次不考倒数第一。 “你就是现场跳个大神都没用。”亲爱的严主任给了他一脑瓜崩,无情的戳破了朱诚的希冀。 骨感的现实让他寄希望于江迟颂与他“共患难”。 感受到朱诚戚哀热切的目光,江迟颂默默向他竖了个“二”,事实证明,程阳寄希望于江迟颂就是自取其辱。 【我是疯了才会认为这位哥能考差。】 程阳默默在心里给了自己两耳光。 江迟颂转头看向自己旁边“世界纷扰与我无关”的同志,开口道:“大学霸,有时间一起学习学习?” 林淮郁手上的笔不停,一个眼神都没打算分出去:“随你。” “得,那可就真随我了。”江迟颂毫不含糊的拿出昨晚的套题,“那林大学霸讲讲这道题?” 其实这道题江迟颂压根儿没看,昨天夜里写完前半张就躺床上睡了。 林淮郁总算停下了笔,不过只是看了一眼题目:“月考试卷相同类型的题,你会做。” 江迟颂挑了挑眉,扯过卷子一看,还真是。思绪一转,他又发现了盲点:“你就这么确定我会?” “连这种水平都达不到,年级第二的位置,你坐不稳,还有,下次看看自己的成绩再撒谎 。” 江迟颂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数学堂堂满分,还真是好拙劣的谎。 “别介意,当时脑子抽了才考的满分。”江迟颂把试卷推了回去,略显尴尬的气氛中,林淮郁貌似轻叹了口气,把试卷拿了过去,再递回去时,上面是精炼的解析。 江迟颂其实还挺意外的,原来这也不完全是个冰块儿。 “颂哥,这种题你不是……”程阳不合时宜的冒了颗头出来,话没说完就被江迟颂警告意味明显的眼神吓得憋了回去。 “滚回你的位置。”江迟颂把人赶了回去,他不需要人再提醒一次自己问的问题有多弱智。 第3章 讲题 下午体育课的时候,江迟颂午睡的劲儿还没过,队伍解散后就靠着操场旁的大榕树小憩,程阳伙着三五个人打篮球,大家该玩玩该走走,阳光浅淡的笼下来,江迟颂靠在榕树的树荫下,像只倦怠的猫。 “哎!球!”也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篮球直愣愣的往江迟颂那边砸去。 谁也不清楚林淮郁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他伸手将球接住,传了回去,但凡慢上几秒,江迟颂这觉便睡不成了。 江迟颂在迷蒙中只觉得面前多了一阵风,惹得枝叶沙沙作响,眸前一晃。 林淮郁看着树荫下睡的安稳的人,鬼使神差的在他的一旁坐下了。 碎片化的光打下,江迟颂的脸上被投射出一片温煦的阴影。 等下课铃叫醒江迟颂时,他只能在一群回班的人里看见他同桌那高挑的背影。 “颂哥,看啥呢?还没清醒?”程阳手上还抱着篮球,浑身的汗,也不知道哪儿蹿出来的。 “看我同桌呢,一眼就瞧见了。”江迟颂拍了拍衣服,打了个哈欠,皱眉跨步离了程阳两丈远:“浑身汗臭,离我远点儿。” 林淮郁在篮球场的门口貌似一直没动,江迟颂几句敷衍了程阳,迈开大长腿,径直往林淮郁那儿走去。 程阳试探性的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尽管被熏的砸嘴,但还是有些郁闷的嘟囔:“难不成林大学霸身上还能是香的?” 这个问题江迟颂暂时还不知道,但也不远了。 江迟颂嬉皮笑脸的晃到林淮郁跟前:“同桌儿,等我呢?” 林淮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执勤。”说着,将手里的执勤牌扔给了他:“你的。” 江迟颂接过吊牌,看了两眼:“今天是轮到我来着。” 至于和他站一班岗的人,他没什么印象,大概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才换了林淮郁。 天赐恍然沉了下来,风从开始夹杂着些许热气,变得清凉起来,还带着些水汽的味道。 “快下雨了吧?江肆和林淮郁刚巡完楼,天色便是这般不好。 还没回班,老远却还能听到严主任一贯洪亮的声音:“接下来几天自己多加衣物……暴雨天气……注意保暖……耽误学习得不偿失……” 江迟颂断断续续的听了一路,回到座位时,外面猛然一道惊雷,吓得他抖了个激灵。 下午七八点的天沉成了午夜,偶尔划过的闪电总给人一种学校电力系统支撑不住的错觉。 “这题吧……”江肆的手指刚点上练习册,随着外面“轰隆”一声,教室的灯便“滋啦”一下灭了。 教室里在黑暗里欢腾了一阵儿,江迟颂手上的笔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本子。 “同桌儿,还记得题目吗?” “记得。” “看不见不碍着你讲题吧?” “嗯。” 江迟颂总算不按笔了,调转笔头戳了戳林淮郁的手,撑着脑袋侧首看着他:“讲讲呗” 光线很暗,江迟颂其实不太能看得清,只是凭着感觉,在夜里捕捉林淮郁的眼睛,但或许是江迟颂那边的光亮点儿,林淮郁先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看什么?”林淮郁定定的盯着他,分明是快融入黑夜的眸子,却像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江迟颂有些慌乱的撇开眼,莫名有点心虚:“没什么,讲题吧。” “好。” 于是在一片小话中,融入了两人讲题的声音。 在嘈杂中,林淮郁清冷的声音极具逻辑性的解释着题的解法,在极浅淡的光下,函数图像在它纤长的手指间成型。 苏巧的位置离他们不算远,勉强听得清他们说什么时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两位断层是第一、第二凑在一起,除了聊题还能聊啥? 其实能聊点别的,但这就要靠观众的想象力了。苏巧默默掏出了相机,“咔嚓”宋巧做贼似的拍了两张,嘴角的笑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直到夜里归寝,电也珊珊未来,江肆没备电池式台灯,黑压压一片什么也做不了。 回想起之前林淮郁寝室的面貌,他貌似有。 停电是没法浇灭论坛的烟火的,只是在众多“暗夜方可宣之于口”的照片中,江迟颂逮住了异常眼熟的一张。 标题栏不出所料的吸睛——“喧闹中的剪影”之夜语。 江迟颂刷到这一栏时,心情尤为复杂,他大概能逮到匿名帖的发布者了,只是讲真的,他们社团是最近限流了,要拿他们做招牌吗?! 见到林淮郁时,江迟颂没有把论坛那堆帖子给他看,左右不过黑漆漆的两道背影,谁又认得出来?但仔细端详起来,江肆的重心逐渐偏到了太平洋,这张照片将他拍得格外帅气,靓丽的背影让当事人都想点个赞了。 “在看什么?”林淮郁把台灯打开,室内骤然亮了。 “逛论坛,挺热闹的。”江迟颂将手机熄屏,毕竟只是台灯,光在整个屋里显得有点昏黄。 江迟颂将手机揣进兜里,把椅子往林淮郁身边挪了挪:“同桌,借个光。” 一人位的书桌现在显得有些拥挤,昏黄的灯光下是两只不时相触的手。 江迟颂是左撇子,但或许一开始不是,在很早之前,林淮郁就注意到了,江迟颂的右手上有一道浅淡的疤,或许是伤了筋骨,右手便用不了了。 零零散散做了快一套卷子的题,江迟颂靠着椅背直打哈欠,林淮郁将一堆杂乱的东西重新收拾好时,他已经仰着头快睡着了。 眼瞧着椅子就快往后倒,林淮郁抬脚将椅子踩住:“如果不想第二天腰酸背痛,就别在椅子上睡。” 江肆放下搭在眼皮子上的手,半眯着眼起身,带着点不清醒的往外走:“晚安,同桌儿。” 人走不过一分钟,林淮郁的门又被敲响了。 门外的江迟颂打瞌睡也没地儿靠了,林淮郁瞟了一眼旁边紧闭的寝室门,其实已经猜到了大半,只是开口道:“门坏了?” “没,钥匙忘带出来,锁里面了。”江迟颂揉了揉头发,哈欠的劲儿正涌上来,懒散的样子像今日无住所的人不是他一样,还有心思开玩笑:“暂时晚不了安了。” 林淮郁轻叹了口气,侧身让人进来:“睡沙发。” “我还没无耻到要和你抢床睡。”江迟颂摸黑找到了沙发,算得上是倒头就睡了。 临睡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脑袋埋在臂弯里,闷闷的说了句:“晚安,好同桌儿.” “嗯,晚安。”林淮郁把被子搭在江迟颂身上,自己重新拿了条盖上,熄了灯。 第4章 顺路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江迟颂是被快震破耳膜的敲门声炸醒的,被吵醒的江迟颂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开门对着正“砸门”的程阳骂了一句:“操,你是不是有病?你是敲门还是讨债?扰民知不知道?” 程阳瞧见江迟颂从林淮郁的寝室出来的时候,天都快塌了,脑袋扭成陀螺一样,来回确认自己是不是敲错了门。 但骨感的现实再次敲碎了她的美梦,江迟颂确实和林淮郁在同一个寝室。 “颂哥……我以为……你一定是铁直的。”程阳表情悲痛得像失了丈夫的寡妇,看样子就知道脑补了多少不该有的画面。 “操,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江迟颂一巴掌呼到程阳的脑门上,感觉牙关都快咬碎了,“老子,铁直!这是钥匙锁屋里了,找我同桌借个宿,别搁这传谣。” 也不知道程阳被没被巴掌拍清醒,但他确实消停下来,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然后眼神坚定的像入党似的,对江迟颂说:“颂哥,你放心,我明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江迟颂更头疼了:“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滚滚滚。” 程阳一溜烟儿的跑了,林淮郁刚洗漱好出来,只能看见江迟颂那张苦兮兮的脸。 “论坛的事发酵了?” “论坛倒没……现场被误会了。”江迟颂扫了一眼程阳跑掉的方向,“他们真是一天天闲的。” “你也挺闲。”林淮郁最后撂下一句话,拎着书包出了门。 江迟颂瞄了一眼时间:“完蛋,今天要准时到了。”迈进高中一两年,江迟颂除了放假第一次起这么早。 直到在教室坐下,天边也恰恰被吹散了几抹红,好像早起也没那么糟,虽然江迟颂早起只是为了看风景。 等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江迟颂在高二第一次体验到了个早自习。 教室里齐刷刷的读书声让江迟颂有点融不进去,于是他嘴上不知在跟读哪方的天书,而耳里却是林淮郁清冷的声线,冷不丁的冒一句:“同桌,以后当外交官啊,读的真好。” 林淮郁第一次没有按部就班读书,是回江迟颂的话:“不去。” “……”江迟颂发现林淮郁真不适合开玩笑,什么事他都会正儿八经的回答。 半打哈欠半眯眼的度过了早自习,江迟颂发现自己还是不适合早起,困得慌。 程阳是个心大的,江迟颂也只能庆幸是被这个忘性大的家伙误会,不然谣言不知道会发展成何种离谱的程度。 如严主任昨晚说的一样,这些天一直阴雨延绵,豆大的雨水不要命似的往玻璃上砸。 “偏偏放假下雨。老天,你不公平啊!”程阳无能狂怒,就差跪下对天咆哮了。 “运动会也因为这个鬼天气延到下个星期了。”苏巧提溜着行李箱,望着天发愁。 江迟颂的手机提示音“嗡嗡嗡”响个不停,像是憋了一个月的消息一下有了个宣泄口。 消息的最后是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江雄”。 “爸。”江迟颂靠在公交车站一旁的广告牌上,头垂得有些低,碎发散在眸前,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迟颂啊,你今天放假了?” 江迟颂有些焦躁的捻着手指指尖都被掐的发红,雨水顺着伞沿一刻不停的往地上砸,透过听筒,江迟颂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嗯。”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显得有些迟疑:“那挺好的,正好也把你那些东西收收……抽个时间把你那箱东西搬去学校吧,那房间我要腾出来有用。” 江迟颂有些嘲讽的“嗤”了一声,眸色有些晦暗:“知道了。” 没等人再说什么,江迟颂挂了电话,手机被放进包里,他抿着唇,手垂在一旁。 不过一会儿消息提示音又直响,夹杂着堵塞汽车急躁的鸣笛,行人听不清的话语,连带着雨水敲击的声音让江迟颂的耳边一阵嗡鸣,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那点可怜的温情分明已经被敲碎,他却偏偏还妄想着把一地狼藉补回去。 “江迟颂。”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江迟颂骤然拉出了喧嚣的世界,他的伞垂得很低,此刻半遮半掩于阴影下,多了一个人。 “好巧。”江迟颂把心里那点情绪憋了回去,试图没事人一般与他交谈。 “不巧。”林淮郁的眸色有些暗,“我在找你。” 江迟颂被他的回答弄得一愣,恍神之间,手上多了一张纸,正被指间溢出的血渐渐润湿…… “谢了。”江迟颂将整团纸都攥的皱皱巴巴的,他倒想不到林淮郁还有这样一面。 林淮郁只是静默地在一旁站着,良久平淡的声音重新响起:“走吗?顺路。” 江迟颂不知道为什么会想笑,也不会想林淮郁为什么知道两人顺路,只是怎样都好,这条路上不只是陌路人了。 “走。” 越往外走,灯火便愈加阑珊。这片街区治安欠佳,整天的闹市让人不得安宁。 林淮郁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与这种地方显得格格不入,江迟颂不清楚他的事,几次想开口,却每每哽咽在喉间。 “你……”待江迟颂终于开口时,手腕却猛然一紧,林淮郁将人拉住,两人心照不宣的停了下来,谁都没再说话。 雨水里夹杂着别的声音,咒骂声夹杂在血水里,被雨水裹挟着流出巷口。 “报警。”林淮郁拉着人往后退,号码已然拨出。 不过来得及后退几步,巷子里就有人出来,铁棍在水泥地上拖拽刺耳的声音在巷中回荡。 第5章 干架 “靠,外面还有两只多管闲事的小虫子。”出来的人啐了口唾沫,对着巷子里喊了一声。 有人拖着重物出来了,嘴上还在咒骂个不停:“艹了,这死猪真他m重。” 粗糙的水泥地上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拽出了一地血痕。 “哎呦喂,你把他拽出来吓小朋友啊?”为首的人粗暴的拽起地上那颗满面血污的头,直直的面向江迟颂,恶劣的笑着。 鼻青脸肿的样子已经很难辨认地上的人是谁,两人现在也没心思去想,现在的情况,已然是进退两难。 “你们俩……报警了吧?”那人招手,让后边的人把地上的人烂抹布一样拖了回去,盯着两人的笑面在雨夜里显得有点狰狞。 “同桌儿,咱们这是误入谋杀现场了啊。”江迟颂还有心情搁这儿打趣,只是不动声色的将林淮郁往后带。 一根棒球棍猛地掷向他们,江迟颂将林淮郁推开,侧身躲开球棍。 “操!林大学霸,今个儿不动笔,动手!” 江迟颂骂了一句,一脚踹上冲过来的人,雨伞早被扔的老远。 浩浩荡荡十几个小混混,手上或多或少带点家伙事。 “倒大霉了今天。”江迟颂捡起地上的棒球棍,烦躁的把湿透的头发一把薅到了后面:“同桌,能打吗?” 林淮郁将伞收好,把外套扔到了一旁,神色平淡:“能。” 对面的人大概被他们俩的嚣张气焰惹恼了,仗着自己五大三粗的个子,举着铁棒就往江迟颂头上砸:“两只小虫子,老子碾死你们!” “外强中干。”江迟颂掀起眼皮扫了那人一眼,嗤笑一声,一个扫堂腿将人放倒,反手一棍子敲在那人腿弯上。 手下得有些重,地上的人顿时叫唤的捂住腿,站不起来了。 其实江肆多少有些不放心,大学霸拿笔的手揍起人来,难免出现只是挠痒痒的情况。 余光一瞟,林淮郁却是放倒一片,其招式和干劲程度,显然受过专业训练。 【这人,还真不简单。】 这一路偏僻,警察的鸣笛声在他们解决完后才越来越近,江迟颂把湿透的外套甩在一旁,雨还在下,全然没有消停的趋势,地上的人落水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只是嘴上的咒骂始终没停过,听声音就知道还挺精神。 总归十几个成年人被两个高中生打得这般狼狈,他们这辈子在道上都别想抬起头来了,是进了监狱也能被笑话的程度。 “警察来了。” 江迟颂靠墙坐着,湿答答的T恤着实让人不自在,他便一直做着拧水的无意义行为,整件衣服都变得皱巴了,“拉我一把。” 林淮郁将人扯起来,江迟颂手都还没来得及松,就感觉自己屁股一凉,伸手一抖:“艹,一裤兜子水。” 再回头一看,刚才坐的地方随意到水洼里了,凉意自下而上窜了起来,江迟颂措不及防的打了两个喷嚏“我觉得……咱还是先上警车待待吧,有点儿冻。” 他吸了吸鼻子,眼瞧着警察在铐人呢,想来他们也要去录个口供,索性早去早回了。 也不知道谁的笑声那么洪亮,江迟颂被紧接着的强有力的拍肩惊得一激灵,要不是周围全是警察,他都得下意识往后踹了。 “叔,肩胛骨都得被您拍碎了。”江迟颂揉揉肩,也不知道这位警官是抽了什么风。 “我能不知道轻重?小郁,这是你朋友?”老警官“再下杀手”,拍了两下江迟颂的背,转而问起一直没开口的林淮郁。 “是。”林淮郁不咸不淡的回答,将东西拎起来,“先回去,还在下雨。” 也没再管他说什么,林淮郁背包拎一手,另一只手拉上江肆就往车上走。 老警员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这却是不恼,收好尾后就招呼上车了。 “你们认识啊?”到局里后,出于健康考量,江迟颂喜提了一套“学霸同款”服装以及一杯热茶。 “何止是认识,这小子,我们从小看大的。”老警官不知从哪出来的,声音依旧洪亮。 江迟颂手里的茶险些落地,眼神游走在两人身上:“长得也不像啊?” 林淮郁擦头发的手一顿,想来江迟颂确实误会了什么,只能淡淡开口解释:“他不是我爸。” “怎么不算?你好歹是我干儿子。”老警官有些不满意林淮郁的回答,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桌子都得颤三颤。 眼瞧着气氛不对劲起来,江迟颂连忙起身转移话题:“咱不说这事儿了,被救护车拉走的那人怎么样了?” “缺了条胳膊,少了条腿。” “啊?” “他骗你的,没什么事。”林淮郁瞟了一眼表,“差不多得了,该走了。” “诶诶,这就走了,不留下吃个饭?”老警察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就往前迈了两步。 说实话,在警局留人吃饭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吃什么,牢饭啊?”刚审完人的警员推门进来,打趣道。 “去去去,不留就不留,别鬼扯。”老警员转头瞪了他一眼,招手让林淮郁他们走,“回去吧,回去自个儿招待朋友啊,注意安全哦,你拿包记得提回去晾着。” “嗯。” 有突然想起什么,老警察两步并作三步的追出去,拉高了嗓音喊道:“今晚中秋聚餐,你要是有空,抽时间来吃饭!” 这声音的穿透性,真是不亚于河东狮吼了。 走过一段路,江迟颂的头发还是湿答答的,路过玻璃面时,他抬手往后捋了几下:“新发型,同桌儿,你看我帅不帅?” 江迟颂现在的装扮颇有些纨绔二世的样子,林淮郁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些,但总归比再从头湿到脚一路来的好,回想到当时一裤兜子水的感觉,江迟颂承认自己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林淮郁一直看着他,只是沉默的看着,什么也没说。 江迟颂见人傻了一样,只知道盯着他看,实在有些不放心的戳了戳他的肩:“你不得被整出问题了吧?吓着了?“ 可紧张的围着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外伤,江迟颂连林淮郁伤到脑子的情况都快想到的时候,右手猛然一紧:“操,痛痛痛。” 林淮郁放柔了力度,只是脸色不太好,“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当时警察例行询问江迟颂确实没提手伤这件事。 “小伤,一会儿就好了。”他有些不自在的抽回手,可手腕青紫的痕迹始终没法盖住。 “去医院。” 第6章 借宿 江迟颂拗不过林淮郁,他的同桌平时冷,可是他却是第一次看见林淮郁露出这样的表情。 …… “几年前的伤了吧?你们这群年轻小伙子,真是不知道爱惜身体。这手最近拿不得重物,也别去打架,养好了就行。” 医生一边拿药一边交代注意事项,难免多叨了两句。 林淮郁听得比谁都认真,倒是当事人在外面闷闷的看手机。 “那小伙子心里郁闷着呢,多开导开导他。”老中医把药递给林淮郁的时候,小声说了两句。 “好,麻烦了。”林淮郁拿了药,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外面的江迟颂。 江迟颂的手机消息一直在响。 〔江迟颂,今天你先别回来了。〕 〔就是……这两天有点事……。〕 〔你在学校办了住校吧?来把东西拿走,就回去住吧。〕 …… 江迟颂没接最后那通电话,半干的头发又回了原形,风偶尔吹进衬衫里,让人冷的发颤。 〔好。〕 手机被重新扔回兜里,江迟颂下意识的掐指尖,伤口被重新掐破,挺疼的。 “麻烦给我一张创可贴。” “哦 ,拿去吧。” 林淮郁向医生道了谢,出了药房门,他在江迟颂的面前蹲下,声音有些冷:“手,给我。” “什么?”江迟颂一愣,但下意识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林淮郁托住他的手,创可贴被敷在伤口上,指尖相触,意外的滚烫,江迟颂的心脏貌似漏了一拍。 雨下的有些急,噼里啪啦,像是江迟颂的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 “走吧,外面冷。” “好。” 江迟颂一路都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创可贴上的余温总也挥之不去,好好撑着的伞越来越往下,在快勾住林淮郁的头时,伞柄被握住了。 “在想什么?”林淮郁接过伞,不着痕迹的偏向身旁的少年。 “没……没什么。”江迟颂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只觉得脖子往上都直发烫。 林淮郁看了他一眼,眸色沉沉的,没再追问,只是垂在另一侧的指尖有些泛红。 …… “我到了。”街景逐渐熟悉,江迟颂被送到了楼下,他很少回来,周围的邻居没几个见过他的。 “这是哪家的小子……” “我记得好像是……” 周围在躲雨的大娘小声的议论起来,毕竟人总有八卦的本心。 “你先回去吧,谢了。”江迟颂尽量不显出异样,朝林淮郁笑了笑,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好。”林淮郁默默听着那些窃窃私语,没多说什么。 江迟颂身心俱疲的往楼上走,楼道的灯昏黄,脚步声哒哒哒的回响,楼梯口堆着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废弃自行车和一叠破纸箱子,蒙了一层灰。 站在那道新得有些和这里的风格相违和的门前,江迟颂停了良久,还是敲了下去。 “回来了?自己去收房间里的东西吧。”江雄稍微有点心虚的往里面看了两眼。 【那个女人也真是的,吵着闹着现在要过来,现在被撞见了吧,还不是只能窝囊躲着。】 “嘁,你倒是着急。”江肆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江雄在外面干什么他不在乎,他只求这个人把该做的事做了就好。 房间里很空,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床架空荡荡的,屋子里的废弃物堆了半米高。 想比起江迟颂房间里的尘土味,倒是客厅里弥散着淡淡的菜香,只是不见菜。 江迟颂拍了拍箱子上的灰,手上才受了伤,他抱起来稍微吃力了些,力尽可能放在左手上,右手却还是在微微发抖。 “收好了就快走吧,等会还有人要来。”江雄靠着门有些不耐烦,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真是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呵,耽误你和小三私会了。”江迟颂斜了他一眼,顺走了桌上的一把伞,抱着东西出了门。 “人走了?”躲在厨房的女人探着头出来,有些后怕的捂着胸口,后面还藏着个小孩。 “嗯,他不会经常回来,你说说你,怎么你就偏要这个时候来……算了,我带你和儿子过中秋,饭菜端出来吧。” …… “唔……”手臂被箱子膈住江肆皱着眉,有些难受。 “唰啦——”江迟颂本想调整一下姿势,结果手一抖,箱子就整个崩溃在地上了。 这里离出口很近了,因为年久失修,雨水顺着被踢坏的门槛往里渗,江迟颂靠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看着一地狼藉,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真特么像条丧家之犬。 林淮郁听见些声响,拦住了要过去的邻居,“我去就好,时间也不早了,各位早点休息。” 那些个大娘与他聊天聊得一愣一愣的,当真就被应付走了。 临走时还乐呵呵的招呼人有时间来玩。 林淮郁刚走过去,就看见江迟颂像一只被遗弃的倔强小狗一样坐在角落,身前的东西散了一片。 【好可爱……】 林淮郁眸色沉了沉,收了伞。 “江迟颂。” “什么?”听见熟悉的声音,江迟颂有些惊愕的抬头,“你怎么……还在?” “为什么不能在?”林淮郁将撒出来的东西捡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颓丧的人。 “你家里人……不是还在等你过中秋。”江迟颂撇开头,将还在犯疼的手往后藏了藏。 林淮郁没去拆穿他的小动作,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异常认真:“可我在等你。” 江迟颂觉得脸上一热,语气都有些慌乱:“等我……做什么?” “带你回家,吃饭。”直白的话分分明明的砸进江迟颂的心里,分外冷的天,却处处暗藏着炽热。 江迟颂还想伸手去抱箱子,林淮郁就直接抱了起来:“手不想要了?” “……不碍事的。”江迟颂试图动动胳膊表示自己没事,后果就是疼得龇牙咧嘴。 江迟颂最后就被忽悠着回了林淮郁的家。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开口,江迟颂的手机震动了几次,但每次都被摁断了。 一直到林淮郁家里,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坐,我去整理房间。”林淮郁在柜子里拿了双拖鞋递给江迟颂。 “谢了。”江肆换了鞋,努力忽视自己心里那点异样。 林淮郁再出来时,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江肆往里看了一眼,房间里空旷的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架。 “你家……被洗劫了?”江肆下意识的往一旁的墙上靠,右手猝不及防的一撞,他瞬间痛得龇牙咧嘴,稍上一点的相框差点被撞下来,还是林淮郁及时扶住了。 “这是……你父母吗?”江肆揉了揉胳膊,相框里的照片有些泛黄,显然年日已久了。 林淮郁动作一滞,只是淡淡的回他:“嗯。” “闲置的房间上次被搬空了,今晚在我房间凑合一下。”林淮郁把房门打开,灯光有些暗,房间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看着就和房主人一样清冷规矩。 其实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别扭的,要是换作朱诚那样的人,不,江肆不会去想和臭烘烘的家伙躺在一张床上会多么糟糕,所以假设不成立。 江迟颂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害臊,只能跑去客厅待着。 林淮郁在厨房里挑菜,倒是半天不见林淮郁的父母回来。 江迟颂硬是憋着没问,他不想把问题往坏的地方想。 回想起来,照片里的两人气质都是上乘,娴雅的母亲,玉树临风的父亲,生出林淮郁这样的孩子也合情合理了。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门铃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江迟颂两步跑过去,顺道招手让林淮郁该做什么做什么:“林大学霸好好做饭,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