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销售穿越乱世逆袭记》 第1章 第 1 章 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自脑海中传来的胀痛感撕扯着沈疏棠的意识。 艰难地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眼,刺眼的光冲入眼中激的她瞳孔微缩,嘈杂的声音环绕在耳旁。 “还真是病秧子,哭了一会竟就晕过去了,就这样的废物要怎样继承镖头之位啊?” “这样的废物还不如就不要醒来,直接哭死过去才好。” “族长来了,好了别说了,看,病秧子醒了。” 她家进贼了吗?这些人谁啊,说话这么恶毒?作为霸榜公司多年金牌销售的她有多久没听过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了? “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 原本正沉浸在伤心中的姑娘瞬间转悲为喜,笑着大声喊道:“小......醒啦!公子醒啦!” 这是在哪? 她不是正在家里赶着明天要给客户的方案吗? 她明明记得半夜1点的时候她点了杯咖啡打算歇会等外卖小哥敲门她好继续起来写方案的。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头胀痛的厉害,眼睛也酸涩的不行。 但是出于对陌生环境的警惕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她用发软的双手用力撑起好看看这是在哪。 一旁的姑娘见她要起身,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眼泪,赶紧扶着她,喃喃道:“公子你真是吓死我了,老爷刚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啊!还好你醒过来了。” 公子?老爷?谁啊? 这人怎么穿的这么白?脑袋上还戴的白布?这是在干嘛?难道她乱入了什么剧场?还是......? 沈疏棠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几乎快被白色包围了的大堂上,四周都是披麻戴孝的人,而她诡异的发现她也穿着和这些人一样的衣服。 更令她惊悚的是,这些人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她身上,有担忧的,有冷漠的,更有看戏的。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人的敌意来自何处,因为她震惊地发现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正在涌入她的大脑。 扑面而来的是一段段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充斥在她的脑海中,不同的画幅迅速又精准地在她眼前展开,记录了一个17岁小姑娘短暂的一生,带着她走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这是一个豪强横行的冷兵器时代,皇帝压根管不住豪强欺压百姓的恶行。 这里的发展十分滞后,人们运输货物主要靠镖局运输。 因此镖局不仅和皇族有往来更和豪强交好,所以有时豪强即使不给皇族面子也会给镖局面子。 相信科学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魂穿在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 沈疏棠从小父母离异,各自都有了新家庭,压根没人管她的死活,这么多年的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大学毕业后她实在太害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她发誓一定一定要赚很多的钱。 孤身一人打拼到如今霸榜多年的金牌销售,那是她熬了多少个日夜换来的。 然而这具身体的主人——镖头的独女,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小公主,原本一生都应该过着集宠爱于一身的生活。 可惜变故横生,沈父骤然离世,她这副病弱的躯体根本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 平日里对她笑脸相迎的叔叔婶婶在她爹死后很快就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嘲讽,贪婪,威胁,鄙夷全都缠了上来。 刚刚她听到的那些恶毒的言语就来自于那些站在灵堂的叔叔婶婶。 而她这个房地产金牌牛马也终于在一次熬夜的加班中猝死了。 好在她是在睡梦中死去,没有受太多的罪,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的遗体,她也顾不到那么多了。 可怜这个原本就身弱的小姑娘一边要接受父亲的去世,一边又要面对想把他拆吃入腹的亲戚。 在这双重打击下终于撑不住在灵堂上悲伤过度背过气去了,刚好熬夜赶方案猝死的她魂穿了过来。 这个死法让沈疏棠是又无奈又心疼,可想而知从小都在慈父的庇护下长大的小公主该有多么伤心欲绝了。 两人的下场是何等的相似,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喜剧舞台。 一想到父亲的去世,沈疏棠就感受到心脏一阵痉挛,疼的她呼吸不过来,眼中隐隐有落泪的趋势. 看来这具身体对于父亲的伤痛还没有随着她的主人而消散。 唉,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拥有家人的机会那她就会好好珍惜的,脑海中飘过那些跟随父亲多年的叔叔婶婶的面孔,她会替原主好好保护她们的。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该怎么破呢? 纵然是深喑职场多年的老油条也犯了难,这可是个不把人命当命的时代啊。 大脑过快的接受信息使得她原本就胀痛的脑袋产生了眩晕,若不是一旁的小姑娘扶着她估计又要躺下了。 “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难道哭糊涂了?”一旁的小姑娘焦急的要伸手摸她的脑袋了。 此时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的族长大伯沈壑这才站出来解围道:“我看大侄子是伤心过度这才晕过去了,蘅芜还不赶紧扶你家大少爷回房休息,至于荒山一事。” “有些事再怎么着急也得等老三的头七过了再说吧!”说着他看了这堂上站着的众人冷哼了一声。 蘅芜自是愿意的,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小姐回房了:“公子你能起来吗?慢点。” 沈疏棠自是乐意的,她恨不得赶紧走,一秒都不想多呆。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荒芜多年的废墟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便也轻轻地点着头,借着她的力量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地移动。 穿堂风柔柔地拂过两人轻带起衣角,翻飞的衣袖竟似诀别。 众人看着那两道瘦弱的背影,多的是不屑的眼神。 谁不知道沈镖局的儿子是个体弱多病的废物,性格还似女子般软弱是个任人拿捏的主。 从前他爹还在时众人都是给的镖头的面子,谁见了不说一表人才但是心里大多是鄙夷他无一点男儿之气,私底下都猜是不是断袖来的。 如今沈镖局在运货的途中出了意外死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堂上的众人各怀鬼胎,族长虽然说着择日在议,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让那个病秧子多喘息几日罢了。 * 沈疏棠顺着蘅芜的力气躺到柔软的榻上,她又记起刚刚大堂上他们说的荒山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的记忆还是太混乱了,她无法回忆起一些画面,她只能通过询问身边的人得到信息。 蘅芜从小跟着她长大,小她三岁,也不过还是个孩子的年岁,心气单纯直白,在这种吃人的地方还能保持这般的孩子气也不能怪她。 她和原身两人实在是被沈镖头保护的太好了,这才导致原身陷入如今这般境地不知所措。 沈疏棠试着不去提起沈镖头,稳住心气缓慢地开口问道:“蘅芜我估计伤心过度哭坏了脑子,有些事记不太清了,刚刚族长说的荒山是什么意思?” 蘅芜听见小姐说脑子哭糊涂了微微瞪圆了眼睛沉默了一瞬,终是叹了一声气,又开始掉眼泪。 沈疏棠看她这样瞬间慌了手脚,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别哭,别哭,你要是不愿说就算了。” 蘅芜用手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道:“老爷刚死没多久,那些老不死的就想着瓜分老爷留下的遗产。” “他们都觉得小姐你身子太瘦弱了担不起镖头的责任,想把你赶去老爷留下的荒山自生自灭,只恨小姐是瘦弱的女儿身,若是强健的男儿身我看谁敢说一句不?” 沈疏棠皱了皱眉回想着刚刚堂上那些人的眼神,就算她是真的男儿身恐怕也抵不住那些豺狼虎豹的厮杀吧。 那这一切就很明朗了,早死的爹留下了她这个瘦弱可怜的孤女,留给她的遗产就是庞大的家业和一堆想抢夺财产的亲戚。 她若想守住这偌大的家业,她必须要有权势,这怎么看都是天崩开局啊,但是她除了她爹给她留下的令牌啥也没有。 既然她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有句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疏棠心中有了初步的计划,抬眼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人儿试探性地问道:“蘅芜你可知荒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蘅芜的悲伤被打断,她努力回想老爷生前提到荒山时的只言片语。 “我记得有一次老爷从外头回来,竟是第一次不先来找小姐,而是径直去了书房,连给小姐搜罗的小玩意都忘了带,为此小姐还伤心了好一阵呢,后来......” 说着蘅芜停顿了一下,好似在回忆些什么。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也记不清了,”蘅芜苦恼地摇摇头,眼神迷茫,“只隐约记得老爷提过什么‘流民’,别的就记不清了。” 流民?沈疏棠的心沉了沉。 看着蘅芜那双写满纯真与懵懂的大眼睛,沈疏棠知道问她也是徒劳。 沈父既然亲自去过荒山,必然有亲信知晓内情。 搜索记忆碎片,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老熟人——王叔,她爹生前最信任的老仆从,几乎寸步不离。 “蘅芜。”沈疏棠当下便做好了决定,看向蘅芜道:“你去帮我请王叔来此,要快,记住,不能惊动任何人。” 蘅芜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尽管不解但还是很快地答道:“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屋内只剩下沈疏棠一人,她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低调的陈设掩不住内里的奢华,一桌一椅皆非凡品。 屋内环绕着淡雅舒适的香味,看的出来原主的爹对待这唯一的女儿十分的用心。 这是一位父亲用金山银山和满腔爱意为女儿筑起的象牙塔。 视线落回头顶沉重的黑色帷幔,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攫住心脏,右眼不受控制地滚下一颗泪珠。 这悲伤,究竟是属于那个逝去的小姑娘,还是她这个鸠占鹊巢的灵魂呢? 或许都有。 这样的疼爱到底是让她心生羡慕的,那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儿已经不在了,可命运却将这方温暖递到了她手中。 她,会代替她守住这一方温暖的。 雾气氤氲了眼眶,朦胧中,沈疏棠看见了那个身着粉色衫子的小姑娘站在光晕里朝着她挥手说,谢谢你。 沈疏棠不禁失笑,泪水滑入口中,咸涩中带着一丝微甜。 我会的,谢谢你...... 意识渐渐陷入黑暗中,她的意识漂浮在空中,破碎的画面在虚无中一幕幕闪现。 她看见了着急经理带着警察闯入她家,慌乱的医护人员,救护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一片混乱......画面最后停留在冰冷惨败的殡仪馆,但是空无一人...... 第2章 第 2 章 “小姐?小姐醒醒。”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沈疏棠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这一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慢慢地看向声音来源,视线先是模糊地落在蘅芜写满担忧的小脸上,随即她看到了旁边那个身影,一个面容敦厚眼中带着担忧的中年男子正望着她。 王叔。 这个称呼带着原主残存的依恋,泪水不禁又在眼眶中打转。 “王叔。”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王叔显然怕自己的情绪更惹她伤心,慌忙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上前一步:“小姐。” 沈疏棠示意蘅芜把她扶起来,她勉强的稳住发软的身体扯了一个微笑开口道:“王叔,你坐吧,想必荒山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些人的嘴脸,您也看得清楚。” “简直是欺人太甚!老爷尸骨未寒,他们就想着侵占家产!” 沈疏棠轻轻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愤慨,目光直视他道:“王叔,您是跟着我爹几十年的老人,他去哪儿都带着您。关于荒山,您知道多少?事到如今,还恳请您,将您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王叔脸上犯了难,眼神躲闪的不敢看她。 见他如此,沈疏棠不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目光沉静而坚持,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沉默在室内蔓延,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王叔才像卸下了某种重负般叹息一声道:“唉……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说着王叔看向远处,眼神放空陷入了那尘封的记忆里。 “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深夜。”王叔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带着雨夜的湿冷气息,“我与老爷办完事,正兴冲冲地往家赶。 老爷怀里还揣着刚给小姐淘来的新奇玩意儿,一路都在念叨着小姐见了定会欢喜,哪知刚到城门口就被宫里的人截住了,说是圣上急召。 我在宫门外那冰冷的石阶上等了足足一宿,天蒙蒙亮时才见老爷。” 说着王叔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进去时怀里还揣着给小姐的玩意儿,出来时却两手空空,老爷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第二天就秘密调派了一队最精锐的镖师去了荒山说是看守。” 沈疏棠的心猛地一沉,荒山竟与皇家有关? “后来呢?可有消息传回?荒山究竟是何情形?” 王叔摇了摇头:“后来老爷再未提过只言片语,好似那地方从未存在过般,而那些派出去的镖师也再没回来过一个人。” 一股寒意从沈疏棠的脊椎窜起,皇家密令、精锐看守、有去无回。 这荒山俨然成了一团迷雾,扑朔迷离,但正是这未知的危险,反而让她觉得这或许是一条生路。 她压下翻腾的心绪看向王叔,“王叔,眼下有一件极其要紧的事,需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王叔一听见自家小姐有事麻烦他,立刻挺直了腰背严肃地看向她。 “小姐你尽管吩咐!我这条命都是老爷给的,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需要你即刻启程秘密前往荒山打探,越详尽越好。” 王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姐想去荒山?” “什么?!小姐您要去荒山?!”一旁的蘅芜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沈疏棠被蘅芜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扶了扶额道:“蘅芜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她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我那几位好叔伯是绝不会放过我,而我这身子骨留在这里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迟早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以退为进远离这是非之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荒山凶险未知,这才需王叔先行一步,为我们探出一条生路。”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不决地点了点头。 王叔眼里的担忧散了几分笑道:“小姐您真的长大了,老爷若泉下有知,也能稍稍安心了。”他霍然起身,“我这就去收拾一下即刻启程,蘅芜一定要照顾好小姐!有什么事就找小砚清。 ” 说到小砚清,蘅芜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羞涩地点点头应道:“我会的。” 说到这个名字,她脑海中出现了一张清秀张扬的脸,这个孩子是原主在路边救下的一个奴隶,原主求沈父给他去了奴籍。 本打算放他走,可他死活都不走,竟说要留下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后来跟着父亲学武留在了镖局,从此这也算是成了一名正式的镖师。 只是这孩子..... 一想到那场面就不免头疼。 沈疏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王叔叮嘱道:“一路上凶险莫测,还请王叔一定小心。” “放心吧小姐,我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上山下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阎王爷那都闯过几回了!”王叔见状爽朗一笑。 可话一出口就看到小姐眼中涌起的泪光,意识到失言,懊悔不已。 他连忙向沈疏棠告退,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疏棠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应付即将到来的风暴。 她能做的也只有养好这幅病弱的身体,她吩咐蘅芜去找郎中来。 郎中诊过脉,只道是悲恸过度,五内郁结伤了元气,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道是静养几日便好。 时间在无声的筹备与等待中悄然流逝,三日转瞬即逝。 沈疏棠与蘅芜默默清点着物品,心中默算着时日,明日便是父亲的出殡之日,也不知王叔是否平安? 正思虑着,院外传来侍女的通传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道是族长有请前往大堂议事。 沈疏棠眼神一凛,让蘅芜打发走了侍女。 她走到菱花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沈父出殡在即,她要演一场戏。 目光落在一旁早已凉透的褐色汤药上,她伸出手指蘸了蘸那粘稠冰冷的药渍,一点一点地涂抹在素白的衣襟和袖口上,微黄的污痕在纯白上晕开。 镜中之人,眼窝深陷、唇色惨淡再配上这身脏污破败的孝服,活脱脱是一个哀毁骨立的孤女形象。 她扯动嘴角,镜中人回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不错,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吐出,再次睁眼时,泪水已蓄满了微红的眼眶,悬在纤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整理好了一切后,她喊来了蘅芜。 蘅芜推门进来,目光触及小姐一身狼狈,瞬间惊呼出声:“小姐!你这是......奴婢不过出去片刻怎的弄得如此狼狈?” 她慌乱地上前,想查看沈疏棠是否受了伤。 “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你去帮我寻砚清,让他按之前的计划行动。”沈疏棠轻轻地按住她的手。 蘅芜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只脚跨过门槛这才想起那岂不是只有小姐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恶人了吗? 这般想着又把脚收回转头看向沈疏棠,“那小姐你呢?” 沈疏棠看着小姑娘担忧的眼神失笑道:“你还不相信你家小姐吗?再说了这不有你吗,我还等着你搬救兵呢。” 其实哪有什么救兵,她只是害怕一会闹起来会误伤小姑娘罢了。 蘅芜想想也是,她家小姐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她这就去找小砚清来给小姐撑腰。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了。 * 外面日头正盛,却照不进这府邸弥漫的死寂。 往日人来人往的回廊,笑语喧哗的庭院,此刻空无一人,连鸟雀都噤了声,脚下的小碎石子路踩上去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踏在冰面上,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爬。 这承载了原主无数欢笑的府邸,在沈父离去后,竟变得如此陌生而冰冷,像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坟墓。 半晌,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近在眼前,她伸出纤细的过分的手抵在冰凉的门板上,用尽力气一推。 “吱呀——” 沉重刺耳的摩擦声,如同撕裂了某种紧绷的寂静。 灵堂内所有的喧嚣、争执、算计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数十道目光,惊愕、鄙夷、嫌恶、冷漠,像无形的箭矢齐刷刷地钉在了门口那个单薄狼狈的身影上。 她跨过门墩入目的便是一口漆黑的棺椁。 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她身体晃了晃,全靠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倒下。 灵堂内短暂的死寂后,是更甚的暗流涌动。 有人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忍,但转瞬便被更深的贪婪和算计所淹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点微不足道的同情心,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沈壑看着门口那张酷似亡弟沈巍的脸庞,此刻布满泪痕和绝望的小脸,心头也忍不住重重一叹 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率先打破了沉默:“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商议一下镖头人选。”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氛围。 “就他?!”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率先划破空气,是她的大姑,手指几乎要戳到沈疏棠苍白的脸上,“一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怕是连刀都拿不稳吧? 让他当镖头?是想让咱们沈家几十年的基业跟着老三一起埋进土里吗?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一个支持二伯沈峰的族人立刻赞同道,“大姐说的没错!依我看,二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三哥还在时,二哥便是他的左膀右臂,鞍前马后十几年,镖局上下大小事务,哪一样不熟稔于心? 论资历、论能力、论对镖局的忠心耿耿,除了二哥,还有谁能担此重任?二哥为人稳重可靠,正是眼下镖局动荡时需要的定海神针!” “哼!定海神针?!”支持大伯沈壑那一派的人立刻嗤笑出声,语带讥讽,“我看二哥是稳重得过了头!人一多,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 如今镖局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需要的是能稳住各方关系的人! 大哥身为族长,德高望重,与城中各大商行、豪族乃至官面上的人物都交情匪浅!你二哥怕是连人家的府门都不敢叩吧!” “放肆!你竟敢如此诋毁二哥?!”二伯一派的人拍案而起,怒目圆睁。 “诋毁?我说的是事实!大哥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你——!” 眼看争吵快速升级唾沫横飞,气氛剑拔弩张,几乎要打起来了,全然不顾亡者的棺椁在此。 “够了!都给我住口!” 沈壑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硬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威严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无形中给在场的人施压。 众人虽仍有不甘,却也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眼中的敌意与贪婪仍旧如毒蛇般缠绕着沈疏棠。 沈壑的目光最终落回被这场激烈的纷争惊吓到失魂落魄默默地流泪的遗孤身上。 看着他身上那脏污刺眼的孝服,他眼底深处那点因血脉相连而起的微弱恻隐之心终于被勾动,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带着一丝长辈的询问。 “疏棠,你父亲骤然离世,镖局不可一日无主,你身为他的嫡亲骨血,对于这镖头之位,你可有什么想法?” 第3章 第 3 章 沈疏棠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她看得清楚大伯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怜悯。 然而这丝怜悯非但没能让她放心,反而让她心底的寒意更深了一层,冷彻骨髓。 她看得分明,这灵堂之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一派簇拥着看似刚正却稍显木讷的二伯沈峰;另一派则是唯她大伯沈壑马首是瞻。 记忆中,在父亲如日中天时,这两位伯父对她总是慈眉善目,关怀备至,仿佛她真是他们捧在手心的明珠。 可如今,父亲尸骨未寒,棺椁尚在眼前。 他们一个个自始至终置身事外,一个仿佛这场决定他侄儿命运的争吵与他无关;另一个虽看似主持大局,却任由族人对她百般羞辱、肆意贬损,直到此刻争执稍歇才仿佛施舍般地问她一句想法。 那点微弱的恻隐不过是强者对弱者居高临下的怜悯,他们争夺的是原主她爹留下的基业与权柄。 而她沈疏棠,这个名正言顺的嫡亲血脉,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件待被清除的障碍罢了。 她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她肺叶生疼,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目光越过那些贪婪、讥讽、冷漠的面孔看向沈壑。 “各位叔伯姑母,疏棠自知愚钝难堪大任,不敢奢望这镖头之位。”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众人原以为他要闹上一闹,没想到这个废物侄儿竟然主动提出放弃,这让他们准备好的一肚子手段全都烂在了肚里。 惊愕、狐疑、狂喜…种种情绪在众人脸上交织变幻。 沈壑一听这话,颇为欣慰地看着他道:“好孩子,你能如此明事理顾全大局,大伯很是欣慰,你父亲在天之灵定会理解的,说吧,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只要在情理之中大伯自会代表族里尽力补偿于你。” 沈疏堂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死死咬住牙关,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地抹去残留的泪水,那粗鲁的动作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刺目的红痕。 “只求诸位长辈开恩,让我带走父亲留下的旧部。”她目光死死地锁住沈壑那严肃的脸,“这是疏棠唯一的念想。”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笼罩了灵堂,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哈哈哈!听见没?他想要那些老弱病残?” 刺耳的尖笑声骤然打破了沉寂,正是方才力挺沈壑的大姑沈蓉! 沈蓉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言语。 “我的好侄儿啊!你是被吓傻了吧?那群老不死的,一个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白送给我们沈家当看门狗我还嫌晦气!你竟然当宝贝?哈哈哈!” 沈疏棠好似被她惊着了似得身子越发颤抖的厉害。 “沈蓉!住口!”沈壑脸色铁青的瞪向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胞妹。 沈蓉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斗败了的母鸡,对上大哥那从未有过的严厉眼神,心头一颤悻悻然地闭上了嘴,不甘地低下头。 怨毒和羞愤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她,大哥对她向来是呵护有加的,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今日竟因这个废物让她当众丢尽脸面!等这废物滚去荒山……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色。 沈壑压下对妹妹的恼怒,转向沈疏棠时语重心长地叹道: “疏棠莫要听你大姑胡言乱语,三弟刚走,镖局内积压的货物堆积如山,各路主顾已是看在你父亲和沈家往日的信誉上,才勉强宽限了些时日。 可如今你要带走的都是熟手,若此时放他们走,这实在是让大伯为难至极啊!” 沈疏棠低垂着眼睫,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经验丰富的熟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财富,也只有这种蠢货才会当成是垃圾。 而沈壑这老狐狸,嘴上说着为难,实则是在待价而沽罢了。 “大伯不必为难,方才大姑也说了,我要的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不堪大用之人只要大伯愿意,以沈家如今的声望,招募些年轻力壮的伙计填补空缺,想必并非难事。” 沈壑为难道:“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精壮的劳力何其难寻!一时半刻哪里凑得齐那么多人手,大伯不是不同意,实在是局势所迫!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只要大伯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沈疏棠眼神暗淡了一瞬,也懒得再同他虚与委蛇。 “若是我用父亲的令牌来交换呢?” 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沈疏棠的身上。 老三出事后身上、书房、卧房都被他们暗中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不见那枚至关重要的令牌! 沈氏镖局有一条规矩就是见令牌才动货,这是沈家镖局屹立不倒的核心根基所在。 而这令牌使用的是上好的琉璃玉所造,世上只此一块, 没了它,就算坐上镖头之位,也难以真正号令那些只认令牌的顽固派。 原以为令牌丢了,没想到竟在这个废物病秧子身上,老三对这个独子的溺爱竟到了如此地步! 大家都没想到老三竟真的想把镖头之位传给这么个废物。 沈壑抬手抚了抚他那长长的胡须,眯了眯道:“此话当真?” 沈疏棠抬手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手颤颤巍巍地从宽大的孝服袖袋深处摸索出了一样东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得溜圆,屏住了呼吸,灵堂里落针可闻。 巴掌大的东西在光的照亮下通体流转着温润柔和的莹莹光泽,上面明晃晃地刻着一个沈字。 “是令牌!” “竟然真是令牌,老三是不是疯了?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一个废物。” “快!快拿过来!” 贪婪瞬间冲垮了理智,离得最近的沈蓉和另外两个旁支子弟猛地就朝沈疏棠扑了过去,目标直指她手中那枚玉! “别过来!”沈疏棠瞳孔骤缩,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她如受惊的兔般子,猛地将高举令牌的手向后扬起,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它摔了!大家谁都别想得到!!!”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扑在最前面的沈蓉,那眼神中的狠厉和同归于尽的意味让沈蓉心头剧震,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别!别摔!”沈蓉被这一举动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刹住脚步,一边慌乱地疯狂摆手后退,一边语无伦次地叫道:“疏棠!好侄儿!你冷静点!姑姑不过去了!千万别冲动啊!” 她惊恐万状地盯着沈疏棠高举的令牌,生怕那手落下,她的富贵美梦也将随之粉碎。 其他欲扑上的人也都僵在原地,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整个灵堂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都给我住手!”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小砚清带着沈父留下的旧部及时赶到了。 见此情形,砚清眼中闪过杀意,他立马上前把小姐护在身后,手中的剑直指最前面的沈蓉。 跟着他来的人都带着自己的家伙什迅速围住沈疏棠,以她为点形成一个保护圈,神色紧张的看着堂上剑拔弩张的众人。 沈疏棠看见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她的心酸胀的厉害,眼泪瞬间掉落。 沈壑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眉头皱了又疏,他原本想让沈疏棠净身出户的,可看着眼前这架势应是不可能了。 “疏棠别冲动,大伯答应你便是。” 沈疏棠不想再与他们纠缠,既然目的达到了那便速战速决。 她上前一步,轻压下砚清的剑,对上一双微红的眼眸,轻摇了摇头,径直看向沈壑道:“等父亲下墓后,我自会把令牌交于大伯。” “好。”沈壑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不同于以往的侄儿,今日种种到底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他也无从探寻了。 这一场闹剧也就到此落幕了。 * 沈疏棠看着沈父的棺椁被土埋上,心中的悲痛到达了顶峰,可惜她只能咬牙死死忍住,她不想被这些畜生看见她的脆弱。 砚清看着小姐出血的唇,心脏疼的一揪,滔天的恨意弥漫胸腔,他目光怨毒的看向那些幸灾乐祸的畜生。 自小姐救下他的那日起他就把自己的命献给了小姐,若不是这些畜生,小姐又怎会如此悲痛,从前的小姐是多么的开心快乐。 但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垂下眸子目光柔软地搀扶起小姐,“我们该出发了小姐,再过一个时辰,城门该落锁了。” 沈疏棠泪眼咪蒙地看向砚清,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借着砚清的力道行至沈壑面前。 “大伯令牌在此,侄儿如约奉上,还望您莫要辜负了我爹的重托。” 她的话语虽轻柔,却沉重地敲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头。 “走吧。” 她率先上了砚清提前准备的马车。 砚清定定地看着沈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后扭头追上了沈疏棠。 沈壑手指摩挲着手中这琉璃玉,看着那一行人越走越远,他把手中的令牌丢给了沈家老二,沉默着离开了。 众人惊呼一片,沈蓉不屑地看了眼沈峰,急匆匆地追上了大哥,她心中有太多不解...... *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火烧云把天空晕染成了赤红色。 “小姐!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砚清聪明猜到你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提前赶过去,你要怎么办啊!” 正欣赏着外头美景的沈疏棠听见小姑娘焦急的声音,放下帘子,转头就看见一张生气的小脸,失笑地伸手捏住小姑娘肉嘟嘟的小脸:“别生气啦,你小姐我错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蘅芜看见小姐眼中的调笑,生气的转过头不让她摸。 “咳咳......” 蘅芜一听立马焦急地去看她家小姐,手轻轻地替她抚着背顺气。 “你怎么样?小姐?” 沈疏棠抬起头用手轻握成拳抵着嘴,单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小姐!你欺负我!我不理你了!哼!” 这下蘅芜是真生气了,背过身去彻底不理她了。 “好蘅芜,我错了,理理我嘛......” 砚清听着马车内传出来两人打闹的声音,嘴角也染上了笑意,他抬眼看着越发红的天,看向前方光明的坦途,不禁也多出了一丝期待。 日头如水般流走,往事随风飘散,辛苦奔波十几日,一行人终于到达荒山。 烈日炎炎,太阳高高悬挂于顶上。 众人停在山脚下,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绿,众人只觉亚力山大。 “小姐,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坐下歇会吧。” “就你娇气,这么多日哪需要你走?我看你是饿了才对。”沈疏棠用手轻点了下小姑娘的眉间。 蘅芜嘟嘴撒娇道:“还是小姐最懂我,那我们歇会吃点东西吧,小姐最好了。” 砚清见状自觉揽下寻找食物的活,“我速去速回,此地尚不清楚状况,小姐万不可单独行动了,蘅芜你这次必须盯紧小姐!” “上次是意外,这次我绝不会再离开小姐半步!” 蘅芜紧紧地抓住沈疏棠的手臂,整个身子都贴着了上去。 沈疏棠心中溢满暖意,抬手轻拍了拍蘅芜安抚。 “我哪也不去,我就坐在这等你还不行吗,更何况这不是还有这么多的叔叔婶婶呢。” 说着便拉着蘅芜在枝繁叶茂的树下寻了个阴凉的地坐下,向砚清挥了挥手,让他安心地快走。 砚清环顾了一圈,又交代了留下的人几句,身影便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良久,沈疏棠在树下感觉有点口渴了,她便让在一旁给她扇风的蘅芜去取点水来。 哪知意外来的如此之快,蘅芜没走多远便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吓得她赶紧转身往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