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哥哥们太爱我了怎么办》 第341章 生死一线（下） 止住血安稳下来已经是几个时辰后了，伊尔根觉罗氏累的睡了过去，刚出生的小格格被乳母们悉心照料着。 胤祚见过了那小侄女，那孩子，和她姐姐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瘦瘦小小的一个，猫崽儿似的，好在这孩子还算康健，大嫂这胎虽是早产，可月份不小了，没让她先天不足。 就是体弱了些，需要好好将养着，不过这些还好，皇宫里嘛，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只要母女平安就好，只要平安就好。 胤祚松了一口气，可惜大嫂这次生产后元气大伤，要好好养身子了。 不能多思多虑，可是怎么能不去想呢？他都没法开口去劝，毕竟他自己都忍不住的去忧虑，连自己都劝不了，如何能劝他人呢？ 算了算了，这还得自个想明白才行，不，就是要大哥快些回来才好！ 自个福晋自个心疼，可恶的大哥，快些回来啊！ 这家里病的病，小的小，咋办？ 唉，一连俩大人病号，俩孩子年幼，就顶梁柱不在。 他可是听到惠妃娘娘当着他的面就骂大哥，“生他还不如生个棒槌，就这么不知道哪里去了，平白的让人担心。” 惠妃娘娘可是好面子，最不爱让人看到和儿子鸡飞狗跳的日常的。 她都这么说了，看看吧，哥，等你回来，有你好受的。 到时候他得添油加醋一番！ 就是，一定要给大哥一个教训，英勇归英勇，家里也得想想啊，一码归一码，哼！ 对，不能轻易的放过他…… 快些回来好了。 胤祚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来了胤禔的消息。 大阿哥胤禔勇追敌寇，拎着准噶尔心腹的头颅回来的。 胤禔当时还有些可惜，他没能跟主力对上，那准噶尔部留了人断后，那断后的人也真的猛，和他纠缠着，谁也不让谁，就这样，打呗！ 可惜对方真的是难缠，胤禔吃了不少亏，被一刀砍在胳膊上，幸亏他格挡的快，要不胳膊就不用要了，却也是留下了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趁着那时，他挑下了对方的项上人头。 不赖，一处伤换一条命，胤禔目光灼灼。 划算！ 那会儿胤禔还欲往前追，但一回头看带着的人，和那人一战，已经不剩多少了，再往前，胤禔自知兵力悬殊。 何况有这厮拖延时间，早就跑远了。 可是，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等他将那噶尔丹砍了，什么爵位不是手到擒来？ 等他回去，汗阿玛肯定对他另眼相看！ 还有福晋，多有面子呀，等他回去以后，有军功在身，福晋再生产，双喜临门！ 六弟也是，他就是六弟的榜样呀！ 胤禔扼腕不已，他的部下却都忧心忡忡，大夏天的，大阿哥伤成这样，伤口容易腐烂发炎，他们又出来的仓促，没带多少药品。 就简单包扎了几下，胤禔眉头都没皱一下，伤口火辣辣的痛，他却依然提着刀背着箭想往前走，部下们好劝歹劝，才把他拦住。 “阿哥，万万不可，如今您受了伤，咱们追击这么几日，也是人疲马劳，如何能跟对方抗衡。” 对面人可不少…… 胤禔心里虽有不甘，却也被劝下来。 没办法，他也知道他们胜算渺茫，可惜可惜可惜，胤禔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得后悔，做梦都要气醒的那种。 痛失良机！ 但他自己心里就有数，部下们又如此说，就下定决心打道回府了。 这么提着个断头，鲜血滴答了一路，拖出一道血痕，胤禔一只手伤着，却硬是要自己亲手提着这战利品，谁劝都不听。 这会儿的福全已经接到京中康熙的消息，追击准噶尔余部，拿下噶尔丹！ 可惜，耽误了这些时日，噶尔丹早就不知所踪。 还有胤禔，福全头痛不已，侄子不见了，他派出人去找了几日，还没找到呢。 回宫后，免不得皇弟怪罪喽。 福全叹息一声。 大军行进，有人来报半路上遇到了个形似胤禔的人，福全立刻亲自带人骑马去寻。 若是长子就这么在战场上没了，还是他这个伯父看顾不利，他们兄弟俩就真的离了心。 可等福全真的看到胤禔的时候，他简直要认不出来了，那铠甲全是血污，脸上脏的不成样子，唯有一双眸子似鹰如虎，手里提着个头，血腥气老远就能闻到，形容狼狈，却也是…… 脱胎换骨啊！ 这么些日子，不过短短几个月，就从刚在他身边的毛头小子成了现在的少年将军了。 想必也能磨磨那性子，真是，又是倔又是急。 福全看着胤禔，俩人在几日前刚吵过一架，胤禔还有些别扭，他却没放在心上。 也不想和这么个小辈计较，年轻气盛嘛，他也懂。 但是，没有命令，他不敢擅自行动，这孩子太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一腔热血上头自然就……福全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他和他汗阿玛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好？玄烨都在皇位上待了多少年了…… 他们是兄弟，也是君臣，君看似许多事不计较，他这个臣子却不能没有分寸。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如此擅自行动，秋后算账，谁能保准呢？ 也能说他是心怀不轨，擅用军权呀。 还是个愣头青呢，长子，长子不好做呀。 他就是先帝事实上的长子，虽然性格与胤禔截然不同，处境也不一样，但有些东西，他……福全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脸。 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要走的路还长呢…… 第342章 战后家书 福全找回了胤禔，心里落了一块大石，立即快马加鞭让人把这消息带回去，还不忘告诉康熙胤禔杀敌立功，拎敌人头颅而回。 这也是变相的为胤禔说些好话了。 胤禔还乐呵呵的不知紫禁城风云呢，他是一心的想着被夸赞，战场上的磨砺让他黑了瘦了，还脏兮兮的，人也变了些，但是，经年累月养成的性格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 他满心的豪情壮志，却被几个消息兜头泼了盆冷水。 他福晋生了？ 生了，早产了，早产了…… 而且还伤了身子，和刚生下来的小格格一样，俩人都需要静养。 他额娘还病着。 他弟弟急得给他送了很多封信来。 胤禔被这几记乱拳给打懵了。 原本那忍不住欢呼雀跃的心终于安静下来，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死死地按在地上，都快不会跳动了。 ！ 胤禔慌张不已，原本立功后的得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提着敌人的首级回来后被好多人围着夸了一圈又一圈，简直就是另眼相看，都说他有眼光，有勇有谋，他被夸得飘飘欲仙，整日的合不拢嘴。 可还没彻底飘上天呢，在半空里被人狠拽下来，跌的痛极了。 胤禔看着胤祚给他寄来的这几封信，几乎是一日一封，一股脑的堆在一起，他看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那信里面说了不少京中流言，自从他没了消息之后，前朝后宫猜测各异，有说他这个大阿哥杳无音讯，可能就战死沙场了，有说他鲁莽至此，以后大阿哥所就完蛋了的……就没几个盼着他好，想他回来的！ 胤禔冷着脸，气的不轻，等他回去着，这些嚼舌根不盼他好的东西，看他怎么一个个收拾过去。 管他呢，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给他等着！ 真是他不过不在几日，就当他死了，开始抖起威风来，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胤禔捏着信纸，提笔给胤祚回信，是看一封写一点。 这信太多了，看完就要好些时辰，胤禔揉了把眼睛，他这会儿未着中衣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满身的伤痕，尤其是左胳膊上缠着一层层的纱布，格外的显眼，除了这一处最严重的，大大小小还有不少擦伤和划伤，淤青更不少，刚上过药不久，还要晾一晾。 胤禔气的牵扯到了伤口，胳膊僵硬的一抬，没管它，在帐内坐着，继续看信。 胤祚的信厚厚一摞，有的是在他得知胤禔去带兵伏击之前就寄来可惜胤禔没来得及看的，有的是知道胤禔没了消息之后心中担忧写下的。 里头前后之语相差甚大，能完整的看出胤祚的心路历程。 看着看着，胤禔上头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幸得有六弟照料，他这个哥哥惭愧呀。 胤禔不好意思的喝了点茶水，他这回走的匆忙，也没考虑那么多，倒是惊了弟弟和福晋，还有额娘……想起惠妃被他气病了，胤禔更是汗颜。 回去少不了他额娘的唠叨了，这回……胤禔心中歉疚，他就听着吧。 福晋，福晋，一想起福晋早产的事，胤禔心里就难受。 胤祚说福晋差点就一尸两命，惊魂未定下胤禔又惊又后怕，产后出血，多少女人在这一关就……救回来是万幸，若是福晋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怨自己一辈子，他福晋是个好女人，值得被他珍惜。 他还要和他福晋白头到老呢，福晋跟着他还没享什么福，还没穿过亲王福晋吉服，甚至，太子妃…… 卓克陀达，卓克陀达，胤禔心里不住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的福晋。 胤禔一条腿伸的老远，一条腿半弯着，那条受伤的胳膊就搭在弯着的腿上，省力气，只一只手举着信纸在读。 让胤禔说，他福晋卓克陀达就是最好的，太子那厮就算是娶妻，他的妻子怎能比得上卓克陀达？ 怕不是和胤礽那人一样虚伪，整日里端着架子，挂着个假笑，如此让人觉得是个八面玲珑，处处让人挑不出错的太子妃吧。 实际上，假人假面假心肠。 就是假假假假假，什么是真的？ 反正在胤禔眼里，他这些兄弟们就没个真的，除了他弟弟。 怎可与胤祚同日而语？他真是糊涂了。 太子这会儿很高兴吧，他不在了，得意死他吧，可惜……胤禔抬起头，百无聊赖，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让他失望了。 胤禔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伤，痛吗？当然是痛的，可是抵不上心中的畅快，奋勇杀敌，按理说，第一次杀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手颤或者有点下不去手，胤禔可不同，他只想着多杀些，从他这边破开一个口子。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下不去手？对面可不会对他下不去手，分神一瞬可能就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习武多年，与人对战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一分一毫都不会有！ 在战场上真是痛快呀！ 鲜血，硝烟，兵器碰撞的声音……种种让他热血上头，头晕目眩而又冷静至极。 他渴望鲜血，这是荣耀，无论是他的还是敌人的，喷溅而出的时候，都是战利品。 他们互相盯着对方，像一头野兽，争抢着地盘，嘶吼着，想要将对方撕成碎片，鲜血淋漓的伤口，是最好的兴奋剂。 战场，胤禔觉得，这才是他的归宿。 他生来就应该为此抛头颅洒热血的，就算有一天他倒在了战场上，等他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的时候，依旧…… 胤禔呼出一口浊气。 他依旧无怨无悔。 胤禔将信看完了，想了想，在自己写了一大通话的末尾提笔回道： “吾安，勿念。” 好像很有那些文人的感觉？ 胤禔摸摸下巴，不行不行，他赶快将那字划去。 他再想了想，重新写下。 “福晋可好？六弟可好？额娘可好？吾在外鞭长莫及，忧怀于心，不可忘也。” “只愿亲朋俱安矣，吾一切都好。” 胤禔笑了笑，灵机一动，放了颗敌人的牙齿进去，以此证明自己无恙。 毕竟，人都被他杀了嘛。 第343章 亲子养子 战事正式收尾，大军凯旋，浩浩荡荡的行军，也耽误不少时日，胤禔回来的那日都是小格格满月后了，伊尔根觉罗氏出了月子，身子虽还虚着，却还是硬撑着去接。 “就算是待在宫里，我心里也不安稳，还不如让我去。” 这话一出，就没人再劝了。 伊尔根觉罗氏这些日子盼着胤禔，又担忧女儿，还要操持大阿哥所，人累的憔悴。 胤祚怕嫂嫂独自出宫有什么差错，就主动提议一起，一起嘛，有个照应。 惠妃不能出宫，只能殷殷叮嘱了儿媳，又特意叫了养子到延禧宫，她是知道胤禩要跟着胤祚一起出宫的，对着养子，惠妃有些感慨，儿子杳无音信的时候，这孩子时常来请安宽慰，孝心可嘉。 她念着胤禩的好，也投桃报李，多照顾觉禅氏。 觉禅庶妃在延禧宫这些年，惠妃最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她常觉得觉禅氏空长了一张美人面，白白浪费了，性子软的，日子过得，真是…… 抓不住皇上的心就罢了，人情世故还不会打点，就她和德妃的交情，只要愿意为人所用，人再机灵些，就凭那张脸，何愁宠爱。 结果呢，白生了一个阿哥，多少年还是个小小庶妃。 进了宫，还整日里……惠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那些东西，是宫里需要的吗？ 她那性子，一如既往，多少年不知道改一改，在她这延禧宫，惠妃刚开始还有些期待，想着扶她一把，为她所用，也是各取所需。 毕竟，觉禅氏长的的确貌美，比她年轻那会儿动人多了，照她说，与当年压她们十年的马佳氏相比也不差什么。 她从来不算得宠的，年纪上来了就更是如此，位分高的嫔妃推几个自己宫里的年轻貌美小庶妃争宠固宠是很正常的事，现成的觉禅氏，她可是真心想推一把。 让她们延禧宫屹立不倒，多好，互惠互利，她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 结果呢，惠妃扶额，她都不想说，平白的…… 算了算了，她看着觉禅氏就头痛，做小伏低以求她们母子生存空间，她看别人如此会觉得人恭敬听话，可看觉禅氏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啊！ 真是读书读傻了。 她恨不得这觉禅氏稍微硬气些，耍些手段让万岁爷来也行啊。 可就是奇了怪了，万岁爷对这觉禅氏，新鲜一阵就过去，明明长相才气都有，就是抓不住万岁爷的心。 算了算了，现在看也不是不好，起码这人心眼正，教的儿子也心正，不用她整日的防着。 若真是个有野心的，惠妃想想自个那儿子，就胤禔的暴脾气，早把人得罪完了。 到了今天，她不说那些虚的，就拿出实打实的好处来。 说好话没有用，谁不会说些面子话，她在宫里这么些年，没少这么办。 觉禅氏脾性软，她就多加照拂便是，反正在她的延禧宫待着。 惠妃拿了银子，塞给胤禩，“这次出门有什么想买的就买了，你还小，也该多去玩一玩，正好是跟着六阿哥一道，他最擅长这些，为人也不错。” “不要整日的一个人待着，多去和你哥哥们接触，只一点，不可什么都让六阿哥付钱。” 胤禩愣愣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惠妃是养他还算尽心，从不差他什么，可也从没这么亲近过。 他有些手足无措，“惠额娘……” “愣着干嘛？给你就拿着便是，这些该是够用了，在外不要做那些吝啬的。” 那银子沉甸甸的，胤禩捧着只觉得压手。 但他也知道，此时和惠妃客气，无异于将人往外推，惠妃会觉得他和自己生分。 胤禩还是接了过来，“惠额娘疼我。” 他抬眼望着惠妃，满脸的认真和动容，那张脸，让人望之只觉得真诚。 惠妃叹了一口气，压了压他的帽子。 “你是我养大的，除了胤禔，也就只有你了，你也是我的儿子。” 甚至胤禔她没那个机会亲自养，就胤禩从满月抱来，在她这长到这么大。 “好了，胤祚愿意带着你一起，你就好好的，你大哥要回来了，等以后封爵，也能照顾你。” 按着以前的惯例，这爵位嘛，就是看军功和母妃出身。 胤禩，能封个什么爵位？贝勒？贝子？都说不准。 胤禔却绝不会差，惠妃也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个儿亲儿子就蒙着眼夸，主要是胤禔是长子，有军功傍身，万岁爷也重视，还有她这个额娘，怎么也是妃位。 以后，惠妃估摸着胤禔一个郡王是跑不了的。 亲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按她对万岁爷的了解。 就是熬的时间可能会久了点。 不过，胤禔还年轻，以后有无限的可能。 惠妃说了几句贴心话，就让胤禩走了，给觉禅氏的东西她早派人送去，也不用和他说了，省的跟特意强调这些似的，反而伤了情分。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对人怎么样都在日常，不是一朝一夕做做样子就可以的。 惠妃也没打算就只做做样子。 她有些无奈，胤禩这孩子心思深，胤禔呢，又太直，性子太急，想的太少，俩人真是两个极端，若是能匀一匀就好了。 真是奇怪呀，胤禩反而像他亲儿子，胤禔呢？觉禅氏养的？反正不像她养的。 可延禧宫就这两个孩子，她还能怎么办？ 没办法…… 胤禩手里捏着银子，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给惠妃请完安，接着就拐去觉禅氏那边，惠妃从来不阻止他去看望他额娘觉禅氏。 他手紧了紧，这么些银子，是额娘好久的份例呢。 他现在年纪还小，也没法贴补额娘，有这些，他想分一部分出来。 额娘的日子就不用过的那么紧巴巴了。 到时候也能多添几身新衣裳，每顿膳食用的好些，添置些新鲜物件……能做很多事情。 第344章 胤禔归来 胤禔回宫后，大家都以为他会嚣张至极，毕竟有了军功嘛，以他的性子，免不得要得瑟得瑟，就是那么招人揍，看着就欠。 让人恨得牙痒痒不说，还没什么办法，只能憋着一股气。 大家都这么认为的，都做好了准备等着胤禔的表演了，结果呢？ 真是吓死人，莫不是大阿哥转性了，还是出去一趟真的就稳重下来，他竟然没怎么得瑟，也没有鼻孔朝天，甚至万岁爷夸了，虽然高兴也没成日子挂在嘴边。 明明刚回来那天不是这样的，那天的大阿哥是大家熟悉的大阿哥啊。 什么叫春风得意，什么叫走路带风，什么叫志得意满，什么叫年少有为。 就是胤禔当时的表现。 胤祚带着大福晋和胤禩去接他，按着之前的设想将锦旗挂上了，高高升于半空，一眼就能看到，凯旋的将士们看到那高悬于天际的东西，议论纷纷，八旗各部一阵窃窃私语。 胤禔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小幅度的晃着脑袋，腰背挺直，虽然胳膊伤了，可他仍然坚持着全副铠甲——这样显得他勇武！ 胤禔视线扫过两侧百姓，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他匆匆略过这些人，只想看他们崇拜的眼神，男女老少，都该崇拜他才是。 就是……胤禔听着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皱了皱眉，大好的日子，吵嚷什么呢？ 小心他让他们懂懂“规矩”，他拧眉寻着方向看去。 ！ 胤禔瞪大了眼睛，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整个人眼神都不一样了，慢慢的，慢慢的，从他看到的时候开始，嘴角越扯越大，以至于等胤禔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都笑的嘴角咧到耳根，彻底合不上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 胤禔猛地恢复了呼吸，大口喘气，“六弟！福晋！” 胤禔隔着老远就吼起来，招惹了一堆人的目光。 他仔细瞧了瞧，还有个胤禩，接着也喊了声，“八弟！” 他现在心情好，愿意给这个弟弟面子，毕竟额娘说都认为他九死一生的时候，这个弟弟还是很仗义的。 他欣赏仗义的人！ 胤禩面色一僵，努力维持着表情，他真是恨不得这回胤禔能忽视他了，刚才他就想悄悄挪动脚步，将自己藏一藏，再不显眼一点，可是，还是没来得及。 “大哥！大哥！大哥！”三声一声比一声重，“大哥大哥你最棒，大哥大哥你最强，大清第一巴图鲁，人生导师是胤禔！” 胤祚看到了胤禔，四目相对，也扯着嗓子喊起来。 他一边喊，还一边摇，胤禔可高兴了，露出一口白牙，乐呵呵的。 倍有面。 伊尔根觉罗氏原本复杂的心情被这一搅和，都愣在原地，她看看远处的胤禔，笑的见牙不见眼了，再看近在咫尺的六弟，伊尔根觉罗氏移开视线。 真是谁带大的像谁啊…… 她感慨。 胤禩笑快挂不住了，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他靴子动了动。 胤禔看着挥着手向他热情表示的六弟，再一看没什么动静的福晋和八弟，心里默默记下，回去要好好说说，怎么回事啊，都不回他。 尤其是胤禩，太放不开了，看着一点不喜庆，只知道笑。 胤禔骑着马往那边走，那幅巨大的锦旗被吹的猎猎作响，他迎着暖风，直奔而去。 伊尔根觉罗氏抬头望着他，眼里含了一层雾，轻轻一眨，清晰的看着胤禔，他回来了…… 胤禔翻身下马，将胤祚一搂，哈哈大笑，“六弟巧思，哥哥看了高兴，真是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么说着，胤禔放开胤祚，一步迈到伊尔根觉罗氏身边，将她轻轻搂入怀中，“福晋，我回来了。” 胤禩看着胤禔动作，有些欲言又止，这是宫外，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将嫂子搂在怀里了，大哥，也太……也太猖狂了吧。 等明日，有人闻风而动，肯定一堆折子像雪花一样落到汗阿玛的案上。 大哥刚回来，就要遭弹劾，也太……怎么也该收敛些，趁着汗阿玛高兴，多为自己积累一点……胤禩恍惚中想到。 可胤禔这会儿正是兴奋，得意的忘了形，别说抱一下福晋了，将福晋驮起来都行。 再说了，他那时真没觉得有什么，他不是个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人，以他的话说，婆婆妈妈的，想抱就抱了。 咋的，要他怎么办？ 伊尔根觉罗氏靠在胤禔的怀里，瞬间强撑着的那颗心就软了，明明有很多话想说，这会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嗯一声，抬眼描摹他的轮廓，好好看看，阔别几月的夫君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胤禔和福晋说了几句，放开手，盯住了胤禩。 这次他有些犹豫，抱了六弟，抱了福晋，要抱他吗？ 胤禔有些别扭，六弟不一样，他从小抱到大的，福晋不一样，他的福晋唉，八弟…… 他就没抱过……哎呀，算了算了，今儿个高兴。 胤禔大步走过去，胤禩瞪大了眼睛，瞳孔都颤抖起来，他小幅度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大哥这是要干什么，他…… 一个强大的惯性，将胤禩带到胤禔怀里，一触即分，胤禩很快又被胤禔推出去，那速度快的，也不知道接触有没有五秒。 胤禩被胤禔动作扯的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定了。 胤禔打着哈哈，“八弟，干得好，哥哥没看错你。” 这么说着，他就往胤祚那边靠。 胤禔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那一抱，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没办法，八弟很渴望他的怀抱吧，不能晾着他自己一个人。 就满足一下八弟小小的愿望。 但是，再多也没有了，他真的受不了这煽情，稍微抱一下得了。 胤禩站在那，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实际上，他忍下想揉肩的动作，大哥那说是抱，不如说是撞，将他往怀里一带，撞在身上。 撞得人生疼。 他能明白胤禔这是想表达亲近，但他真的想说，不只胤禔本人受不了，他也受不了啊。 就像以前那样，态度再好一点脾气再好一点就很好了。 真的不用……胤禩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哪哪都觉得奇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345章 胤禔归来（下） 那一日，万人空巷，只为一睹将士们风采，士兵们的亲朋好友争先恐后，只望能早些看到自己的儿子，夫君，阿玛。 胤禔高兴的一只手拉着伊尔根觉罗氏，另一只手拉着胤祚，仿若人生赢家。 胤禩跟在身后，像个小尾巴，胤禔两只手拉不过来，胤祚就把胤禩的手给攥紧了，如此将胤禔和胤禩连接起来。 胤禔没再回队伍里，只跟自己的部下嘱咐两句，“爷陪福晋和弟弟，你们走吧，帮我向裕亲王说一声就好。” 胤禔态度随意，再理所当然不过了，往前走什么，没必要，这一路他也够风光了，和家里人一起才好呢。 他愿意停在这里。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要去逛逛。” 胤禔低头询问伊尔根觉罗氏，胤祚他是不用问的，但凡出宫，必要花销，大包小包的带回去。 福晋自从嫁过来，已经许久没出宫了，整日里待在阿哥所那么个小地方，再多就是去延禧宫给额娘请安，或者…… 反正多出来逛逛最好了，胤禔最不喜欢憋闷在一个地方。 胤祚听到胤禔这么问，促狭的挤了挤眼，暗示的在胤禩手心划了几笔。 胤禩手心一痒，将胤祚的手抓紧了。 也暗示的回握。 兄弟俩心照不宣，人夫妻俩甜甜蜜蜜，他们凑什么热闹，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大嫂才把大哥盼回来呢。 小别胜新婚，不得互诉衷肠。 胤祚可有分寸，这会儿别打扰人家二人世界，兄弟感情什么时候都能交流，不差这一会儿。 就是怕，胤祚眼神呆滞，大哥没有分寸啊，到哪儿都得带着他这么个电灯泡。 又大又亮，可显眼了。 他得把自己的光给遮起来，别忽闪忽闪的刺人眼，嫂嫂真不容易呀。 要他说，大哥这样子，要不是包办婚姻，真的能娶到嫂子吗？ 他持怀疑态度。 果不其然，在伊尔根觉罗氏笑着点点头，答应下来后，胤禔转身自然的将胤祚一拉，“一会去哪里？要不要去那个江南馆子，倒是雅致，味道也不错，合你嫂子的口味。” 胤禔想了想，“再去逛逛……” 他认真思索着，胤祚瞧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眼神暗示——嫂子，我和八弟就不掺和了，你俩好好逛。 伊尔根觉罗氏接收到以后，眉眼弯弯，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胤祚趁着胤禔沉思，赶快瞅着空开口。 “大哥，我就不去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大嫂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陪着嫂嫂好好逛逛，是吧。” 胤祚轻轻撞他一下，胤禔一愣，“嗯？” 他语气里满是疑问，不解的看着胤祚。 啊啊啊啊啊啊，大哥，你在干什么？ 大哥，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要啊！ 胤禔有些懵，正准备说些什么，胤禩也开口道： “大哥，小侄女才出生不久，满月宴你都没能赶回来，这会儿那孩子还未见过阿玛呢，大哥不如选个长命锁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也是一番心意，这种物件，和大嫂去挑最合适了，弟弟们倒是不好叨扰。” 闻言，胤禔有些犹豫。 胤祚忙补充道，“大嫂前不久可是吃了大苦头，又辛苦操劳，都没空好好歇息，大哥不如和大嫂一起，去逛逛首饰铺子或者胭脂水粉，也是……” 胤祚努努嘴，示意胤禔，胤禔这才回过神来。 他大笑一声，拍了拍胤祚的肩膀，“还是六弟想的周到，也是，正是如此。” 不过，他又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腰间，他未穿常服，自然没在腰带上系那么多东西，那什么银子呢，也没带。 胤禔一时有些囧，这下可不好了。 “你若有什么看好的，就和店家说了记在我的账上，等着哥哥我去上朝出宫的时候一并结算了。” 胤祚忙摆摆手，“弟弟可带了不少银子。” 见胤禔似是要反驳，说一些他身为大哥为弟弟花银子天经地义的话，忙不迭的将人一拽，往一旁快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 “该多买些东西给嫂嫂和惠娘娘才是，平日里也就罢了，这次可要贴心些，否则啊。” 胤祚讳莫如深，“等哥哥你回宫了，见了惠娘娘，可别怪弟弟没提醒。” 胤禔一个激灵，他额娘…… 他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那就仅此一回。” “下不为例！” 胤禔斩钉截铁，他自然是知道胤祚家底比他厚实，说是腰缠万贯也不为过，自然不需要他去贴补什么，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弟弟有钱和哥哥的心意是不一样的。 不能因为胤祚自个儿有私房就觉得他不需要了。 胤祚无奈的笑笑，赶快推了推胤禔，“大哥快去吧，时辰可不早了，趁着今天多在外面玩一玩，要赶在晚上宫门落钥前回去的。” 抓紧时间，抓紧时间，快去吧，快去吧！ 胤禔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磨迹，利落的挥了挥手，“那到了时间，你别忘了让人来接你。” 他走到伊尔根觉罗氏身旁，拉着福晋就走，走着走着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穿这一身铠甲了，有些热，还不方便。 但是，胤禔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英姿飒爽，那点子后悔接着就烟消云散。 热就热吧，不是不能忍，这会儿天慢慢凉起来了，总比当年他在上书房，闷炉一样的室内，硬要衣冠整齐，正襟危坐的读书好。 胤禔牵着伊尔根觉罗氏，一对璧人渐行渐远，胤祚望着他们走的远了，才将胤禩一拉，询问他的意见。 “八弟，咱们要不要也去逛一逛？” 正好时间还很充裕呢。 胤禩笑着点点头，温和的开口：“都听六哥的。” 他现下手里有银子，也不觉得局促。 胤祚想了想，带着胤禩往那些商铺走去。 胤禩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肯定是想带些东西回去给觉禅娘娘的。 第346章 大哥改变 可那一日过后，众人再见到大阿哥的时候，都有些惊奇。 完完全全两个人呀！ 这话或许是夸张了，但是，胤祚瞧着胤禔，恨不能围着他狠狠绕上几圈看看。 大哥是有些变化呀，变化虽然不大吧，但他起码能感觉出来。 不一样，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 胤祚摸摸下巴，大哥早已经上朝了，素日里性子他都不用说，脾气刚硬就罢了，脚踢下属也不是没有，他还敢拳打上司呢，那叫一个毫无顾忌。 主打一个铁心铁肺铁石心肠，铁拳一双，打遍天下无敌手。 胤禔一向是我行我素，唯己中心论，以自己顺心为上，至于别人的看法？除了他必须压着脾气和逢场作戏的场合，那是一概不顾及的。 好在他出手的时候也没那么多，毕竟，有些人不值得他耗费心思，还有不少顾及着他的身份，自动的就说些软话为自己开脱了，真正被胤禔领着领子揍得那要不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要不是真的做事让人气愤，纯倒霉蛋的极少。 但是吧，细细想来，这也不能说是就大哥特殊，胤祚只能说是从他汗阿玛开始一脉相承，毕竟康熙就是个公然会和大臣吵架的性子，从大哥，太子哥哥，一个个的都不会忍着脾气。 只不过大哥尤甚。 但这样子吧，胤祚觉得，咳，还是略微的顾及一点吧，省的成日里得罪人，大哥啊，可长点心吧。 可这段时间呢，他可听说了，那叫一个天差地别，都有人怀疑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都说大阿哥近几日性子收敛不少，算得上谦逊，当然了这是与以前比起来，也不是那么谦逊，咳，不过，这已经是够让人惊奇了。 多么大的进步，多么让人震惊的改变。 难道去战场一趟这么管用？能让人由衷的改变，还是，大阿哥终于长大了！ 前朝议论纷纷，后宫也不住的猜测，不少人想着去惠妃那里打探，毕竟也有可能是这回大阿哥单枪匹马追敌失踪被惠妃教育了一通，让大阿哥转了性儿。 可谁的儿子谁知道，惠妃可了解胤禔，若是听他的话早听了，哪还会等到今日？前十九年是白过的吗，她又不是第一天在胤禔耳边念叨这些。 胤祚自是明白，也不去胡乱猜。 不清楚，又好奇，那就直接问便是，有什么好藏着掖着暗戳戳的，就不是大哥的性格，也不是他和大哥的相处方式。 尤其是别人这么说，他还觉得是夸大其词，宫里宫外就是这样，一有个什么恨不得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黑的也说成白的了，可是，费扬古都来信说起此事，他得重视起来了。 难道是忧郁少年在大清？大哥终于想走些奇怪的路子了。 什么爆改，什么改头换面，让众人惊叹，刮目相看。 不会吧…… 是吸引汗阿玛注意力的新手段吗？ 从哪儿学来的？ 胤祚奇怪的很，等他真的问起来，胤禔支支吾吾，将所有人赶出去，才压低了声音说： “这不是，这不是……” 他面色有些复杂，还有些纠结，每每要开口就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生怕隔墙有耳。 “是你大嫂让我……这么做的。” 胤禔声音压的极低，真是声如蚊呐，要不是胤祚凑的近，耳朵几乎贴在他的嘴唇上，室内又落针可闻，那是绝对听不见的。 就这样，胤祚还只能感受到扑耳而来的热气，话没听清多少，只感受到大哥的紧张了。 ？ 大嫂？ 大嫂劝几句这么有用吗？ 胤祚有些狐疑，不是他不相信大嫂的地位和作用，关键是大哥就不是个这么容易听劝的人，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掉泪那种。 就是主打一个字——莽！ 他绝不是这么好劝的人，能让他改了主意，但是打他心底里认可，自个儿能想通才行。 纵使他知道大哥能听进去的，为数不多的只有他和大嫂的话了。 胤祚嘴唇翕动，几度开合，还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都不知从何问起才好。 “这……” 好像不用他问，胤禔自个儿就秃噜秃噜说出来了，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连忙将胤祚一抓。 “这不是你大嫂受了委屈，这次担惊受怕的，我想着让她高兴高兴嘛，好歹让她安心些，熬上几个月等你嫂子身体养好了……” 明摆着的，大哥就没真改姓儿。 胤祚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她啊，就是受了惊，都是我不好。” 胤禔苦恼的挠了挠头，觉得伤口又在发痒了，恨不得将那血痂给挠开。 胤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大哥你宠妻是真宠妻，可是，你屡教不改也是真屡教不改呀。 很难评价这个行为，说它不好吧……可说它好吧…… 胤祚有些犹豫。 胤禔一顿，又补充了些： “还有，你嫂子有些担忧……” 胤禔这次几乎是气音了，只用口型让胤祚勉强看懂。 胤祚慢慢的瞪大了眼睛，他听到了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话真的算是露骨，或者说是大逆不道，在这紫禁城，谁敢去质疑——汗阿玛。 胤禔说的直白，明晃晃的就把一些顾虑给说了出来，但胤祚是知道的，他大嫂绝对是委婉的旁敲侧击，不是这个样子。 毕竟那是帝王，也是大哥的阿玛。 可，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以他对大哥的了解，胤祚目光晦暗，复杂的看向胤禔的眼睛。 他必然心中也有如此猜测，这些年，打当年明珠倒台起，或许还不明显，或许只是个小小苗头，但它确实的存在着，这么个念头。 所以想改变一下，也是看看汗阿玛的态度吗，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嫂看出了汗阿玛的偏心，又觉得汗阿玛，胤祚皱了皱眉，明明汗阿玛并不喜欢太过猖狂，太过鲁莽，也会以此来训斥大哥，可若是大哥在他上了战场之后顺势改变呢，。 汗阿玛的反应会是什么？ 不正是最好的验证吗？ 一个稳重的，脱胎换骨的长子，会让他更满意吗？ 胤祚心中隐隐的有猜测，或许大嫂想的还更多，只不过她没有将那些压力施加给大哥，或许是想着慢慢来，大嫂不是个急性子。 胤祚也不由得顺着这个思路想。 不说其他的，只说这回，若是大哥的改变汗阿玛乐见其成，自是希望他越来越好，若是引导着……怕是，胤祚心下一颤。 那就能看出大哥在汗阿玛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定位了。 第347章 八卦（上） 前朝的事暂且不说，胤祚还没等到胤禔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就被一个破朔迷离的新八卦给惊的倒退。 长生天，他简直不敢想。 胤祚捂着脸，今儿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大霉了。 不过是心里想着事，在御花园闲逛着散散心，这么踢踏着步子，漫无目的的乱走，这么走着走着，胤祚只顾着数自己走了多少步，没注意方向，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这绛雪轩，看着那熟悉的海棠树，胤祚想了想，一脚踏了进去。 这绛雪轩就是个用来歇脚的地方，在御花园旁边，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很清静，甚至有些荒凉了，除了宫人打扫，主子们常常忽视它。 更别说胤祚，他喜欢热闹，也喜欢与花草为伴，闻着花香，便目所及皆是绝色，多好。以往都是一把躺椅一张小几，在花丛旁，或者哪个亭子里歇歇，不大往这边来。 也就是现在，心里装着事，静不下来，反而没那么喜欢热闹了，就想着找个地方好好梳理梳理脑中思绪，他想静静。 宫里的热闹太多了，他身边的热闹也太多了，纵使再喜欢，也觉得有些累。 这地方就正合适，多好啊，没人打扰。 胤祚抬步，素靴落地，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胤祚身后就跟了个小南子，没像以往那般浩浩荡荡的，人太多了他也烦，烦烦烦，现在看到什么不烦呢？ 心里有事，就无比的烦闷。 胤祚对这地方并不熟悉，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当年和五姐，五哥，九弟一起……就往那儿去好了。 那边收拾的该比别的殿好些——有个爱清净喜读书的姐姐时常去嘛，宫人肯定打扫的勤快些。 胤祚低着头，闷闷的向前走，小南子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东西，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像是不存在似的。 这会儿主子不需要他说些讨巧的话，他就当自个儿不存在，就当自个儿是个透明人，小南子跟着胤祚这么久，最是了解他，也最明白自个儿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不是什么时候抖机灵都合适的。 阿哥心里不痛快，他虽不知道是因何事，却明白，小南子偷偷瞧着胤祚的侧脸。 他们阿哥很少心里装着这么多事，可见事情不小，他不要去打扰了。 胤祚脑中一团乱麻，却隐隐的有了些思绪，他该怎么办呢？ 他是不该插手的，静观其变为上，可这是他大哥，他又不能袖手旁观。 胤祚摩挲了下腰间的玉佩，这还是前不久大哥刚回来那会儿和大嫂一起给他挑的，两人蜜里调油的逛街还没忘了他，他怎能把兄嫂抛之脑后。 他不是那等冷心冷肺的人，更无法做到冷眼旁观，那就不是他了。 可是……该如何呢？ 关键是，胤祚重重叹了口气，他不仅了解大哥，他还了解汗阿玛，他若是掺和进去，反而会让局势更复杂，汗阿玛对大哥……胤祚揉了揉眉心。 他只顾着想事，闷着头往前走。 从汗阿玛那边下手，并不是个好法子。 胤祚想着想着，脑中灵光一闪，或许可以从…… 太子哥哥！ 或许可以从太子哥哥那边牵线。 看起来俩人针锋相对，互为仇敌，怨恨于心，可是，现在大哥才上朝多久？太子哥哥也刚刚开始接触朝政，俩人没那么大的冲突，并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关系。 或许，胤祚将那颗心强行按住，扑通扑通扑通，心跳声震耳欲聋，仿佛那颗心要跳出来似的。 等，还要等，要等他慢慢的看清了，大哥慢慢的看清了，必须要弄明白，汗阿玛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他，他必须要冷静，在这个局中调和，在几方游走，不能着急，不能轻易入局。 胤祚头脑发昏，耳膜鼓颤着，气血上涌，好似脑中充血般，他急于找个地方坐下好好理理思路，就这样，快步往前走，看到那扇记忆里熟悉的门，就想过去。 一个小宫女看着来人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转身跑走了，胤祚有些懵，却没心思顾及那么多。 他的心神都被刚刚的构想所牵绕，哪里会去管一个小宫女儿有什么表现呢？ 在这偷懒的，私会情郎的，或者什么都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胤祚浑不在意的走过去要开门，这地方真的清静，一路走来都没几个宫人，还真是清水衙门玩忽职守。 嗐，不都是……胤祚心里吐槽还没说完，就愣在原地。 里头是谁？ 胤祚揉揉眼睛，五姐啊…… 五姐怎么还在这？哦，对了，五姐偶尔会来这看书的，瞧他的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刚才那小宫女正站在五格格身边慌乱的看着他，胤祚皱了皱眉，五姐读书爱清净，她在外头守着再合适不过，该上心才是，可远远的见了他只着急忙慌的跑走，怎么？是偷懒被瞧见了？ 五姐身边的宫人啊，教的不太好，这规矩容易给她惹麻烦，可到底，胤祚敛下眼睛，五姐和他并不相熟，他到底不好说这些。 疏不间亲，身旁的宫人也是，五姐怎么教导规训，不是他这个不亲近的弟弟可以随意说的，就算是好心也不行。 看着那小宫女，胤祚眼神轻轻带过，也是给五姐个面子了。 五格格面上八风不动，桌上摆着摊开的两本书，还有宣纸上未干的墨痕。 “姐姐正练字呢？” 胤祚含笑道，既然见了人，他就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五格格点点头，手指轻轻抓住自己腿上的布料，幸得有桌案遮掩，不大明显。 第348章 八卦（下） “是啊，闲来无事，打发些时间罢了。” 五格格她眼睛盯着那幅字，轻声道。 胤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笔墨清隽，柔美而又不失力度，倒是一手好字。 那是一首诗？ 胤祚并未看清，五格格就让人收起来了，“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就不在六弟面前献丑了。” 胤祚惊叹一声，“五姐这笔字真是谦虚了，若说姐姐的字是难登大雅之堂，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可供欣赏的笔墨呢？” 五格格听了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个笑，笑颜绽放，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掩住嘴角，胤祚看的不真切。 但五格格并未让人停下动作，只是让人将东西都收拾了，收到书匣里。 能看到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嬷嬷动作很麻利，收拾起来，眨眼间，桌上一扫而空。 定睛一看，那边还摆着些食盒，不知用过没有。 他之前和五姐一起在这地方，是知道五姐时常带些糕点并着些饮子来，读书的闲暇时用的。 不过，胤祚坐下后，五格格没像以往那样让人拿出糕点来招待他，胤祚想，今日来的不巧，糕点怕是没有了，或者是分量少的不好拿出来招待，是用过了的。 胤祚坐在那椅子上，动作几不可见的一顿，这温度…… 他面上不动声色，却是悄悄挪了挪屁股，这座椅有些热，该是刚坐过人的，但这位置，正好是在五姐旁边，一般是亲近之人才会这么坐。 不知怎的，他想起刚才那慌慌张张的小宫女来。 这是…… 他暂时按下心中冒上来的奇怪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宫里和自己无关的，少打听。 心里有个底就好…… 就是他刚来也不可能立刻提出告辞，那才让人平白的怀疑呢，五格格也没有开口赶人或者说些什么。 胤祚用余光打量着眼前的姐姐，一如既往的打扮，素净，头上没带多少配饰，一身浅蓝色旗装，清丽温婉，脸上擦了薄粉，还涂了口脂，面色却有些苍白。 或许是胭脂水粉涂太白了？就当这样吧。 胤祚权当没发现，真是一有心，处处是细节啊。 五格格见胤祚没什么异常的反应，慢慢的，才开口道： “六弟今日怎往这来了，以往少见六弟到这偏僻地方来。” 五格格一问出这话，就有些后悔，这么说倒是显得像质问了，可若是平常说话这么一问倒也不奇怪…… 她搅了搅腿上的布料，真是…… 胤祚只如平常那般，“闲来无事，随意逛了逛，在御花园走了走，没注意方向，随心所欲的，这么不由自主的就往这边来了，心里装着事情，就想找个清净地方。” 五格格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胤祚会和他说这些，心里装着事情…… 她何尝不是，心里装着事情。 胤祚像是感慨，“大姐要出嫁了，以后就少能见到，那蒙古科尔沁部台吉般迪，唉，我倒是见过，当年和大哥比试布库，人很壮实，看着倒是憨厚。” 胤祚想着大格格，这位长姐是个温柔和善的美人，说话轻声细语，做事不紧不慢，对弟弟妹妹们很好，也很照顾他，这几个姐姐，他除了三姐，就和大姐熟悉些。 “皇叔是要来亲自送大姐出嫁的，想着也是伤感。” 常宁很疼这个长女，虽打小儿就没养在身边，却是时常惦念。 嫁女嫁女，这个时代，路远车马慢，见一面很不容易。 胤祚感慨着，五格格却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大格格虽是养女，可她素来受宠，不论是生父恭亲王常宁还是养父康熙，都很重视她，待她如掌上明珠，这次获封和硕纯禧公主，下嫁科尔沁，也是挑了个好夫婿。 那般迪脾气好，人也老实，是个踏实能对大姐好的，又是嫁到科尔沁，联姻蒙古最是好的选择。 五格格不对姐姐婚事伤感，她只为自己哀叹，听着胤祚这么说，她含糊着开口： “双十年华，风光大嫁，听说驸马是个良配，姐姐如今备嫁看着也高兴，弟弟何必伤怀。” 大姐算得上是千宠万爱，这宫里的格格们，不就是她和三姐，还有九妹妹最得汗阿玛喜欢吗？ 她……五格格垂下眼，目光没有焦距，她额娘位卑，汗阿玛根本看不到她和额娘，她的婚事，还不知道能…… 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鼓鼓囊囊，一泡酸水被装在里头，只等一个针，将它戳破了。 额尔敦……额尔敦…… 他们两情相悦，她…… 五格格心里彷徨不安，胤祚说起这事，不仅是掩盖，也是验证下心中猜想，略微一试探。 结果，呼～胤祚心下无奈。 几乎是明摆着的了，语气神态，肯定是…… 大姐的婚事，感情问题啊。 胤祚心里有了点底，见好就收，不再深探。 “姐姐说的是，弟弟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大姐这不是咱们姊妹们第一个出嫁的，弟弟还不适应呢。” 他笑了几声，将此事带过，看起来轻松不少。 “五姐还要在这读书吗？弟弟也出来好一会儿了，正准备回宫去，可要一起。” 五格格轻轻摇头，“不了，有几篇尚未读完，再过上些时辰罢。”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胤祚就起身告辞，扬长而去，小南子跟在身后，像个小尾巴，全程没什么存在感。 但等走的远了，小南子才说，“六爷，格格那边，不大对劲似的。” 小南子一向警觉，胤祚只说： “眼盲心不盲，就当没看见好了，今儿的事，就忘了吧。” 不管这个姐姐是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去多管了，免得惹祸上身，她也不信任他，他也不欲招惹是非。 胤祚搓了搓耳朵，将两只耳朵都搓红了，如此才出了火气，脑袋降降温，轻松了。 真是一出门，就容易撞上事啊。 那地方，他没事少去。 第349章 口角风波 事不关己，不听不问，胤祚极力将那日的事忘却。 五姐，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布常在和他额娘没什么私交，他和五姐平日里也没什么接触，这种私密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好了。 胤祚捂着脸，抬头看向远处的太阳，这种事情，不要被光照到呀。 很难办，咳，胤祚搓搓脸，在脑中念叨着，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不知道。 胤祚晃晃脑袋，往钟粹宫去。 今儿三姐爱纳请了他，又叫了三哥一起，三人结伴，本想约着出宫去。 可惜……胤祚将帽子一压，三哥崴了脚，可得好好休养几日。 这事真是说来话长……啊，倒霉蛋降临。 无妄之灾啊。 魔王啊，魔王，三姐和六姐闹矛盾，小九这个弟弟冲出来给三哥使绊子，说是什么弟弟间的较量，他倒是知道不去招惹姊妹。 不去给姐姐使绊子，都是当弟弟的，就可着三哥霍霍呗。 胤祚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六姐是郭络罗贵人的女儿，郭络罗贵人和宜妃娘娘可是亲姊妹，姐妹俩一向是一条心的，六姐就养在宜妃膝下，和小九素来亲近。 九弟这个人吧，有一个优点，护短重情，但也有一个缺点睚眦必报，只帮亲不看理，只要他认准了的事，就算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事情颠倒了，也得让自个心里痛快了，就阴着找时机。 小蛇隐在暗处，藏着毒牙，那双竖瞳紧盯着人，伺机而动。 胤祚有些头痛，三姐和六姐不过是发生了几句口角，俩人不欢而散也就罢了，说不定过上段时日就和好了，或者……哎呀，姐妹间的事，女孩子间的事，九弟去掺和什么呢？ 九弟啊，三姐是脾气有些火爆，可六姐也不是会让人欺负的性子，果敢刚毅，泼辣爽利，那可是宜妃娘娘带出来的。 胤祚想了想，宜妃娘娘带出来的，性子也有些像。 而且一个额娘是荣妃，一个姨母是宜妃，都位列四妃。 谁能让着谁？ 就他觉得六姐是被欺负的那个，要去找回场子。 胤祚扶额，加快了脚步，出宫是出不了了，就只能勉强在钟粹宫办个小宴，简单的聚一聚。 荣妃最是疼爱一双子女，几乎是事事依从，三格格想干什么事情，她没有不支持的。 她人也明白，虽是在钟粹宫办宴，却从不去打扰，只说自己礼佛，让人告知一声，不去多管，也不让孩子们尴尬。 胤祚还蛮爱去钟粹宫的，不过自从他越长越大，终是需要避嫌，现在也多是三姐来阿哥所，到三哥那里，也不错，只不过这回情况特殊。 胤祚想的有些出神，胤禟那小子早搬来阿哥所，若是俩人碰上，嚯，那也是麻烦。 更别说还跟着个胤?，这小子更是如此，他才是什么都不管，他九哥的话，他奉为圭臬。 三姐和九弟脾气都不是好的，一碰上就是点了火的炸药，十弟再跟着一起，完了…… 而且，想起三姐那句，“想着和他离得那么近，心里就有些膈应，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爱纳最是疼爱胤祉这个弟弟，这回弟弟被胤禟摆了一道，她心里自然不好受，教训回去归教训回去了，她也不想给个好脸色。 胤祉不想和这个弟弟多计较，胤祚早就说过了，三哥在他们兄弟里真的脾气算是好的，看着冷漠，却心软的多。 换个人试试呢，都得和胤禟打起来。 由此他又联想到一件事，胤祚无奈，胤禟这孩子呀，真是让人不省心，四哥都说他聪明，就是不把心思放对地方。 行了，胤祚灵光一闪，但这小子也是能耐，之前四哥还和他闹别扭呢，这几天又好起来，四哥那脾气都给他说好话，啧啧啧，厉害啊，九弟，真是让人不好琢磨。 不过三姐都说这事翻了篇，也就过去了，两看两相厌就两看两相厌吧，汗阿玛还和那位长公主两看两相厌呢，真是互相讨厌的一对姐弟。 胤祚无奈的一耸肩，没办法呀，一大家子，哪能人人好，处处顺心。 人多了就是这样，呼～ 终于到了。 爱纳早就风风火火的指挥着，这儿要精致那儿要美观，胤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在姐姐面前很是乖巧，只安分的“等候发落”。 胤祚一进去就被逗乐了，怎么说呢？三哥三姐这对姐弟的氛围，在宫内真是难得，尤其是三哥看起来冷傲骄矜，清高自傲，在三姐面前那么听话，像个柔软的……胤祚偷笑。 “三姐，三哥，久等久等，等会儿弟弟自罚一杯。” “唉，这可不行，自罚三杯！” 爱纳笑着走到胤祚身边，端起那小小的酒杯，“就一口的量，可不能让你逃了。” 她酒量很好，常常独自小酌，对着弟弟们可不放松，这酒不醉人，也不怕出什么问题。 胤祚看着他三姐挑眉斜觑的样子，很有些意气，人也鲜活生动。 要是以往，他不会格外关注这些，可想着前几天看到的五姐，真是对比鲜明呀。 胤祚笑着接过酒杯，先对爱纳调侃一句。 “三姐有言，弟弟不敢不从。” 又遥遥对着胤祉一举杯。 “三哥陪我一个，弟弟怕不胜酒力呀。” 这三口的量真算不了什么，胤祉微微垂着的头慢慢抬起，瞄了胤祚一眼，“自然。”言简意赅。 爱纳看他们兄弟俩耍宝，轻哼一声，音色明快。 “一小杯酒还要推来换去，你俩真是。”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将杯盏朝着两人一亮。 “嗯哼！” 粲然一笑，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 哇！胤祚惊叹。 “三姐好酒量，弟弟也来。” 爱纳听他这么说，轻轻推了他一把，“促狭鬼，两句话揶揄上你姐姐我了。” 胤祚也不躲，亲密的将爱纳的手一搭，矮身弯腰，“小的怎敢？唯恐三格格不快～” 他这句是拖着长腔唱出来的，爱纳被他逗得直笑。 她可是稀罕胤祚这个性子，胤祉这个弟弟性子她自个儿觉得有些闷，这孩子多讨喜。 这么想着，爱纳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上胤祉一眼，性子松快些，人也轻松自在。 她最不爱那些整日里愁眉苦脸，怂眉耷眼的。 第350章 爱纳野心 爱纳请了胤祚来，就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招待的，她办事周全，打小儿跟着荣妃管钟粹宫宫务，是钟粹宫宫里宫外的一把好手，整个小宴不在话下。 胤祚喜欢什么，胤祉喜欢什么，她都记得清楚，办的尽善尽美，也不委屈了自己，她不是那种迁就别人就忘了自己的性子，一场小宴，三人的喜好糅在一起，还挺和谐。 菜好酒好，人也都高兴，本是再好不过的。 就是…… 胤祚看着爱纳一杯杯清酒下肚，他三姐看着高兴，可这酒喝的又快又急。 胤祉垂眸夹菜，思索着什么。 三人这么闲聊了一会儿，爱纳先忍不住了，将酒杯往桌上一搁，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爱纳酒量好，这么喝也不见上脸，人也越发清醒。 “借酒浇愁愁更愁，杜康也解不了忧啊。” 她感慨一句，接着就像是泄了气，有些挫败。 胤祉看着姐姐，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执筷的手，认真看着她，默默听着。 胤祚却很配合，“三姐有何忧，说出来咱们姐弟一起解了它。” 爱纳斟满了一杯酒，拿在手中轻轻晃着酒杯，透过那清亮的酒液去瞧自己的脸。 “还能是什么，大姐要出嫁了，大姐……” 她有些低落，“大姐不过年长我两岁，大姐嫁了，我也不远了。” 她说话直白，对着俩弟弟将苦水一倒，也不藏着心事。 胤祉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姐，这……那我去求汗阿玛，让你晚些……” “笨蛋！” 爱纳敲了下他的头，这事是能求的吗？ 胤祚也有些无奈，三哥真是关心则乱。 “再说了，我又没觉得嫁人不好。” 爱纳眼皮一翻，整日待在宫里，最是无趣，等她嫁了，在草原多自在，她是大清的公主，驸马可不会糊涂。 现在的蒙古王公可不比往日，个个提着心呢，别看是世袭，其实啊，爱纳嗤笑一声，不都是看汗阿玛的脸色行事，“灵活袭爵”。 只要不是那些不服管，心有异动，或者和大清关系忽冷忽热，掌控力弱的地方，都是好的。 大姐嫁的科尔沁，去了就能当家做主。 只是，她呢？ 问题就是大姐去了科尔沁，总不能她也接着嫁到科尔沁去。 几乎能确定，不是科尔沁了，这么看，爱纳也摸不准汗阿玛的想法。 汗阿玛啊，再宠她们这些女儿，也是以大清为先。 她得为自个打算。 爱纳这几日心里闷着事，睡不大好，和六妹一闹，更是心里烦躁。 俩人脾气像，很小的事都容易撞在一起，要争个高低。 其实，凑在一起意见不合说上几句也正常…… 爱纳无奈，想起那个挡在六格格身前的孩子，更是烦。 明明俩人起了口角，谁也没占着好，偏偏胤禟要窜出来。 说她跋扈，怎么不看看阿依古丽是个遇事怕事的人吗？ 阿依古丽脾气随了宜妃，那脾气可不小，小的时候和宗室差点打起来也是她。 还觉得她更受汗阿玛宠爱，就仗势欺人，她是那种青红不分，仗势欺人的人吗？ 这么想她呢！ 她从不屑于此，真是狗眼看人低，自己一肚子坏水，也这么看她。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爱纳摇了摇头。 真是事情都撞到一起了，惹得人心烦。 到时候她嫁了，还不知道她这个傻弟弟会怎么样呢？ 额娘和胤祉…… 额娘早年间亏了身子，现在啊，脾气也……唉，没她在身边，她有些放心不下，胤祉呢，胤祉闷葫芦一个。 不过，爱纳想着自己的婚事，她想嫁去个大部落做话事人的，就希望汗阿玛能如了她的心愿。 她可不是娇滴滴的性子，更不是柔软的菟丝花。 要不是现在入关了，她就能效仿莽古济，何尝没有权倾朝野的机会，她弟弟跟随太子，她自然也能辅佐太子，他们满族姑奶奶可不走汉人女子那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让人笑掉大牙了呢，和驸马琴瑟和鸣？锦上添花而已，前些年，在蒙古叱咤风云的公主更是多。 爱纳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就是这些年，爱纳将酒一饮而尽，汗阿玛推崇汉学，汉臣更是恨不得让他们那一套给套在大清头上，别的也就罢了，那些汉女，裹脚的路都走不了几步，那三寸金莲，爱纳嫌恶的遮住鼻头。 汗阿玛屡禁不止，她是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脚小就是好看吗？ 连路都走不稳，她们满族姑奶奶是能上马打天下的。 爱纳又想起那位姑母，汗阿玛是讨厌她，可这位活的可是恣意，未出嫁时千宠万爱的长大，出嫁后说一不二，手握大权，这才是她的榜样呢。 汗阿玛再讨厌她呢，那位可是敢公然跟汗阿玛叫板，汗阿玛也没法奈何。 这才威风，这才是个公主的样子呢。 她才不想处处受人掣肘，什么都要看人眼色，嫁个所谓的好驸马，相夫教子一辈子，有什么劲呢？ 真没意思。 可是，汗阿玛会让她如愿吗？ 大姐去科尔沁，话语权想必是不小。 公主的背后是大清，是权柄，她出嫁，是和蒙古政治联盟，他弟弟娶妻，是和满汉勋贵重臣巩固联系。 他们都是要去将权力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掌握在大清的手里的。 还有其他的，好处要实打实的拿在手里，爱纳想着大姐备嫁，那一车车嫁妆，恭亲王疼她，是出了十成力的，私底下不知道贴补多少。 等到她，她需要的不是汗阿玛的宠爱，平日里再受宠呢，都不算什么，她要的是资源，是真正能够属于她的东西。 她要权力！ 她弟弟胤祉，自小苦读，文武双全，为汗阿玛所称赞，为太子所信任，她身为胞姐，也是熟读诗书，弓马娴熟，自认不输几个弟弟。 她是大清的公主，有这个资本，她要在蒙古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第351章 兄弟日常 胤禵这孩子很粘人，这倒是让胤祚想不到。 他还以为这个未来大名鼎鼎的大将军王会是个别扭傲娇整日里嗷嗷叫着独立啊自由啊，尤其是和哥哥对着干，叫他往东绝对要往西，叫他撵狗绝对要逮鸡的……唔，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天天像个小尾巴似的。 只要他一回永和宫，胤禵这孩子就跟在他身后，怎么也甩不脱的小膏药，紧紧的贴在身上，扒也扒不下来。 或许是还小，这些特质都没显现？ 胤祚疑惑，很快，他就把这些从脑中通通抛出去。 喂，不要刻板印象啊！ 刻板印象要不得。 他到底是怎么有这么些猜测的呢？胤祚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话本看多了，看多了，都魔怔了。 民间的话本子就是厉害啊，啥都敢写，胤祚揉了揉脑袋，他还看过由话本中男主指代汗阿玛他们的呢，写的隐晦，暗戳戳的，但总有些细枝末节的暗示读者几句，就是那九五至尊。 他两位皇伯皇叔的话本子也不少，但一众叔伯辈分的，还是那位早逝的皇叔，纯亲王隆禧是大热门，毕竟体弱多病，英年早逝，哎呦，这联想可太多了。 胤祚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的故事，与汗阿玛兄弟情深，面若好女，恣意风流，十四岁封亲王爵，不靠战场厮杀，不靠文武卓绝，全靠兄弟情分。 亲王，要他说，咋不写写他，难道是他年岁尚小？他何尝不风流倜傥！ 不要风月，只谈功绩，他六阿哥，他荣亲王……还是先不谈这些罢。 但他何尝不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自诩长的不差，胤祚摸摸下巴，他额娘是个美人，他小时候还时常被夸好看呢，不会是客气话吧。 算了算了，他这就不硬夸自己了。 不过，胤祚摆摆手，说起现在话本子的热门男主角，必要提一嘴他大哥胤禔，他大哥可是京城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就看大哥那骁勇善战，英姿勃发，又与福晋伉俪情深……啧啧啧。 太子哥哥也不遑多让，毕竟是储君，年少有为，如清风朗月，矜贵的大清继承人嘛。 如今太子妃人选还未定下，京城有的是少女盯着这个位置呢，这可是未来母仪天下的人选。 胤祚恍恍惚惚，思绪混乱，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想想那个，忍不住偷笑起来。 真是，大胆啊，不过朝廷向来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不是什么危言耸听，或者事关前朝的书，写点这些话本，还让大众对皇家产生幻想呢。 胤祚将出走的思绪拉回来，心情却好了不少。 他这段时日本是替大哥那边的事提着心吊着胆，一直不大舒坦的，可被八卦吓一跳，一时间将忧虑盖过去了，毕竟这种事情冲击也很大呀，又在三姐那儿走了一遭，看着三姐那自我排解的能力，那豁达的性情，他都被带的放松了。 还能咋的？走一步看一步呗，就算他天天想，也想不出什么来，说不定是想着想着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糊涂了可不行。 胤祚决定多回永和宫看看弟弟，有胤禵这个小家伙在，多和他玩一玩，也是放松心情了。 还有十二妹妹，想着塔尔玛，胤祚一挑眉，嘿，可惜今儿塔尔玛不在，去宁寿宫找九妹妹去了，这姐俩亲近，凑在一起也高兴。 五哥也抽空去给皇玛嬷请安，能陪她们一道说话，五哥是个健谈的，人也好。 等胤祚踏入永和宫正殿，胤禵就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下子扑到胤祚腿上，亏得胤祚底盘稳，要不一准儿被他撞个趔趄。 “六哥！” “六哥！” 胤禵高兴的叫喊几声，得意洋洋的晃晃身子，仰着小脸瞧着胤祚，又瞧了瞧身后的胤祥。 嘿，这个十三哥，略略略。 快五岁的胤祥比胤禵懂事多了，快步走过来，没有和他一般计较，丝毫不见面上有什么不满。 胤祚将胤禵抱起来，稳稳当当的，他将胤禵一举，就像小时候被大哥举着一样，盯着他的眼睛。 “胤禵，跑的很快啊，不怕摔倒？” 胤禵嘿嘿笑几声，也不知道听懂没有，胤祚却知道，他绝对是听懂了，只拍了拍他小屁股，“下次慢一些，没有地毯，你摔了会流血的。” 胤祚想了想，通俗易懂的向小孩子解释，“很痛，不能动。” 胤禵眨眨眼，很快有了反应，“不要痛，跑！” 对嘛，别痛。 胤祚将胤禵放在地上，想要去抱胤祥，胤禵忙抱住他的腿，不愿意的瘪着嘴，哼着一扭屁股，想将胤祥给挤开。 不要过来！ 胤祥站在那里，不理会胤禵，他很自然的伸手。 胤禵任性惯了，但他知道，六哥不会惯着他任由他无法无天的。 他不和这个弟弟计较，不代表他什么都要让着，他也是很想和六哥亲近的。 胤祚将手放到胤禵的脑袋上，将他轻轻拨开。 “好了好了，一会儿就牵着你，现在该轮到十三了。” 胤禵不满意的扭扭身子，却还是让开了小半边，他将脸也一扭，好像看不见胤祥他就不存在了似的。 胤祥高兴的走过去，胤祚将他一抱，感慨一句。 “胤祥真乖。” 胤祥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一个小酒窝，甜丝丝的。 胤祚一使力，伴随着一声嘿将他抱起来。 胤祚将人颠了颠，“胤祥重了，也长高了。” 胤禵顿时不乐意了，嚷嚷着扑过去，“我我我！” “哦哦哦，你你你，胤禵胖了。” 胤禵睁大了眼睛，觉得是在夸他。 胖好啊，他听着额娘和十一哥额娘一起的时候，让十一哥照顾着他，那个宜妃娘娘就是这么夸他的。 胤禵想起那个哥哥瘦弱的样子，再想想自己，高兴的咯咯咯笑。 他胖，他胖，他好。 哥哥也夸他好，他好。 胤禵得意极了，还未剃头的脑袋毛绒绒的，被他晃来晃去，得意洋洋。 就是个晃着身子的太阳花，咧着嘴，嘿嘿嘿。 傻弟弟。 胤祚瞧了瞧，他是不明白胤禵这习惯哪来的，爱晃悠，胤祚一顿，想起个熟悉的……百乐！ 不会是跟百乐学的吧。 百乐可爱甩身子，也爱晃它的狗头。 胤禵这…… 算了，不重要，都是小事。 胤祚摸摸胤禵的脑袋，手感真好，年纪小，头发软软的，他摸，他摸，他使劲摸。他现在可没有这头发了，隔段时间就要剃头，趁着弟弟还有，他就多享受一下。 “好了，咱们快进去，额娘等了好一会儿了吧，我……” 胤祚想着德妃，额娘肯定是等着他呢，这都不用说。 “六哥，德额娘往延禧宫去了。” 胤祚剩下的半截话被堵在嗓子眼，呃，这这这，他轻声询问胤祥。 “这是有什么事？” 他额娘主动去延禧宫，在他说要来永和宫的时候，好小众的回答。 “去找惠妃娘娘吗？” 惠妃怕是没这空吧，这几日她可忙，帮着带大哥的女儿呢。 不过这段时间，惠妃娘娘是额娘态度很好，那叫个和颜悦色，如沐春风，就是看着当时大哥不在，大嫂生产他出力帮忙的情分。 胤祥摇摇头，“是延禧宫的觉禅娘娘。” 德妃自然不是去找惠妃的，俩人私交是好了些，但也没到那德妃特意去寻人的地步，俩人交流，现在还大抵是惠妃主动示好。 不过嘛，现在惠妃对觉禅庶妃多有照顾，对德妃也友好，德妃去找她也方便了，没那么顾忌这个主位娘娘会不会对觉禅庶妃不满。 胤祥看着陷入沉思的哥哥，抿着唇没有说话。 额娘和他说过，这位觉禅娘娘，是当年和德额娘一起入宫的情分，懂进退，知荣辱，很是聪慧一人，和德额娘素来交好，还有八哥，觉禅娘娘的儿子，有这么一层情谊在，八哥和六哥也很好的。 他额娘教他，要比八哥更亲近才是。 毕竟，他是养在德额娘身边的，比八哥更亲近，天然的亲近。 章佳庶妃跟着德妃，是鞍前马后，但她一直知道，论起亲疏远近，觉禅氏和万琉哈氏她都不能比，要不当年德妃也不会主动想养万琉哈庶妃的儿子，要不是出了苏麻喇姑这边的事，阴差阳错，也不会是胤祥过来。 但和她不同，胤祥可是养在德妃身边的，比起八阿哥和十二阿哥都亲厚。 章佳氏看的分明。 胤祥静静的听着胤祚说话，胤祚嘴里嘟囔着。 “哎呀呀，觉禅娘娘，嗯，额娘去吧去吧。” 和小姐妹相聚了，额娘也有自己的社交嘛，也不能只围着他们这些孩子转。 胤祚想了想，“那永和宫就咱们哥仨了。” 四哥没和他一起来请安。 胤祚一手拉一个，将胤禵和胤祥隔在两边，省的俩人吵架。 “走走走，六哥陪你们玩。” 胤禵欢呼一声，“好唉！” 胤祥也很高兴。 呜呼！胤祚也高兴。 俩弟弟，胤祥懂事，胤禵在他这也不闹，听话懂事聪明的小孩子最招人稀罕了。 他就玩一下……咳咳，不对，就陪弟弟玩一下下。 “等会儿哥哥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胤祚神神秘秘的，黄履庄是个有想法的，将那自行车改进了，走的可快。 就是吧，胤祚想着那个“畸形”自行车，前头的轮子大的要命，后头的又那么小，虽然是速度快了不少，但不好掌控，要是普通人就得注意了，一不小心很容易受伤，不好推广，但作为一个玩具来说—— 他骑射现在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骑那个车子也不怕摔了，驾轻就熟，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这也侧面证明他有实力嘛。 胤祚神神秘秘的，胤禵立刻捧场，“哇，什么？六哥厉害！” 胤禵崇拜的看着胤祚，他无所不能的哥哥。 胤祥也好奇的问了一句，“是兔子吗？六哥上次说在郊外猎了只兔子。” 咳，当然不是，怎么说呢，那个战利品…… 胤祚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已经下肚了。 他本来打算养养伤，等兔子伤好了送给小侄女玩的，结果，可怜的兔子被大哥给提溜着耳朵……最后的结果嘛，兔子也的确送给小侄女了，就是成了加餐，布尼雅吃的可香甜。 想起小侄女乖巧可爱的一句，“兔子很好吃，六叔真好。” 胤禔可欣慰了，还在一旁补充，“是啊，你六叔骑射又有精进，这兔子没死就是比死了的肉鲜。” 他还得教育两句，“你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练骑射，和你六叔一样厉害，看啊，射艺厉害了，吃的肉都更好，这里头门道可多着呢。” 布尼雅高兴的点头，雀跃的说。 “阿玛，我一定要像六叔一样！” 胤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吧，是挺好吃的。 大哥说的也对。 胤祚清咳一声，“不是，到时候给你们看看，兔子……” 胤祚看向胤祥，“十三若是喜欢，六哥下回再猎一只便是。” 射中只兔子并不难，但要这兔子死不了，让它只丧失行动力才是本事，其中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胤祥摇摇头又点点头，“麻烦六哥了。” “这有什么麻烦啊，都是自家兄弟，这话才生分了呢。” 胤祚将手臂搭在他身上，懒洋洋的说。 他跟着胤禔这些年，免不得也学了点他的脾气来，近朱者赤嘛。 当哥哥的大方一点，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疼爱弟弟很正常啊。 不要磨磨唧唧的，斩钉截铁。 “下回就给你带来。” 胤祥很高兴的重重嗯了一声。 胤禵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我也要。” 胤祚压住他，“你也有。” 省的这小子又开始较劲。 “一人一只，都有份。” 胤禵又高兴了，他很容易被哄好，往胤祚那里一拱，占据有利地形。 “六哥好。” 胤祚摸摸他的腰，又揉揉他的肚子，擦擦他的脸，一整个软乎乎的。 胤禵很依赖的趴在他身上。 胤祚又补充了句，“你十二姐姐养的猫儿呢，这几日没看见？” 胤禵浑不在意，胤祥慢吞吞的说，“前几日和四哥的狗打起来了，要好好养伤。” 第352章 猫狗大战 “和四哥的狗打起来了？” 这是什么话？胤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是一头雾水，咋没人告诉他这个事呀？ 他不是永和宫的一份子吗？他不是永和宫的权威六阿哥吗？他可是兄长喜爱，弟弟爱戴，妹妹依赖的六阿哥啊！ 竟然有他不知道的事，他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四哥可宝贝他那只狗了，十二妹妹也是，那猫儿成日地抱在怀里，亲香个不够。 全福——猫，百福——狗，都是福，还真是兄妹的默契呀。 猫狗打架…… 胤祚恍惚着，看着风轻云淡的胤祥。 怎么？十二妹妹没和四哥打起来？ 这猫十二妹妹都养了好几年了，猫儿刚睁眼开始就养在身边，从猫狗房抱来的时候个小猫崽子巴掌大到现在那么大一团，全福陪着十二妹妹的时间比她和四哥相处的时间都多的多的多，十二妹妹那可是无比的重视。 只要在永和宫，全福就在塔尔玛身边，不是搂着就是抱着。 而且，而且十二妹妹一直和四哥不大亲近，见面也没什么话好说，这回…… 胤祚头晕乎乎的，胤祥却很是平静，他很有耐心的再次肯定了胤祚的问题。“是啊，六哥，就是十二姐和四哥……” 他诡异的一停顿，“他们的猫狗打起来了。” 胤祚也诡异的一停顿，你小子想说的是他们俩打起来了吧。 果然啊果然，他就没猜错。 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十三弟，瞧瞧这平静的小脸，看看这放松的态度。 也不知道是咋处理的，胤祚将趴在他肚子上的胤禵用双手一举，让他坐起来，自个儿腰部用力，直挺挺的撑起身子。 他深吸一口气。 “细说。” 言简意赅。 胤禵有些不满的扭了扭，肉乎乎的屁股在他哥哥的肚子上动来动去，胤祚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安静些，胤禵很快就不动了。 嗯哼，嗯哼，胤禵哼哼唧唧的缩着，不再打扰两个哥哥说话。 胤祥倒是很靠谱，说起话来条理也清晰，面色却有些古怪，他也算是半个见证人，可是吧，那俩人可不会听他说话，都犟的很。 胤祥回忆起当日情形，胤祚将胤禵抱得更紧，紧张的等待着。 “当时——” 胤祥用平缓的语调娓娓道来。 “儿子给额娘请安。” 那是个很寻常的日子，胤禛到永和宫给德妃请安，一切都很顺利，德妃嘱咐了他几句话，又让人给他捎上些东西，让苏培盛跟着双喜去拿，趁着这会儿就打发他去和弟妹们一块玩去。 胤禛大了，德妃自个不知道该和这个儿子说些什么，只能关心几句，让他多亲近弟弟妹妹。 胤禵和塔尔玛还小呢，他们孩子间能说的话也多。 尤其是胤禵，这孩子不就很粘胤祚吗？他这么小，很爱和哥哥亲近的。 塔尔玛是个贴心的孩子，会和胤禛好好相处。 胤禛也是，他和胤祚相处的很好，和小九（九格格）看着也不错。 孩子们亲近，比她这个额娘容易多了。 德妃想的很好，只不过，胤禵年幼，并不喜欢这个成日里板着个脸的哥哥，一点也不好玩，也不会带着他玩，还要限制他玩，坏哥哥！ 要他说，还不如偶尔会来的八哥好，八哥可温柔了，跟在六哥身后，和他说话都会蹲下来，还有耐心。 八哥人好，觉禅娘娘也好，反正比四哥好。 至于塔尔玛，她倒是对胤禛没那么多意见，只是并不热络，她早是知事的年纪，懂得是非，不像胤禵那般任性，可她也没那么主动去和胤禛亲近。 这样的兄妹三人凑在一起，也是徒增尴尬。 不过这回嘛，有点转机，胤禵闹着要百乐陪他玩，可百乐养在阿哥所，胤祚那会儿忙，来永和宫并没有那么频繁，百乐自然也来不了。 可是，百乐还有个同胞兄弟百福呢。 胤禛听了这个弟弟的期盼，纵使心里有些不舍，还是将百福牵了来，到底是他的亲弟弟，不至于连这个都要小气。 胤禵自然是高兴，那几日还格外的给胤禛好脸色，人都积极不少，起码会主动的喊着四哥往上凑了。 但是吧，坏事就坏在，胤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坏在，胤禵吃了就困，一时迷糊，塔尔玛去哄他，胤禛就让人将百福暂时牵下去了。 这么一牵…… 胤祥看向胤祚，全福巡视它的领地，看着永和宫来了个陌生狗，可是不得了了。 大战一触即发！ 就这样，一只猫亮爪，一只狗呲牙，一猫一狗就打了起来。 本来牵着百福的小太监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还拴着链子呢，可是，那百福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挣脱，直直的朝着全福冲上去。 猫狗大战，没人敢上前将他们拉开。 只能去汇报主子，胤禵还睡得迷糊呢，塔尔玛抱着弟弟轻声哄，胤禛在一旁坐着，也算是和谐，当时，胤祥，咳，他是后来过去的，他真是后悔，恨不得当时他不存在。 这么一通报，彻底将兄妹间的和谐给打破。 塔尔玛当即就站了起来，差点将怀里的胤禵给扔出去，好在她还记着怀里有个弟弟，将胤禵咕噜噜的一推，推到胤祥腿边，当即就要出门去。 胤禛也是急，他最是宝贝百福的，平日里亲自遛狗，还给它做衣服，就差亲自搂着它睡觉了——要不是不合规矩，他真的会这样。 这下子，俩人怎能坐得住？齐齐夺门而出。 胤祥目瞪口呆，默默的降低存在感，可别殃及池鱼。 他当时的感受，只能说是五味杂陈，尤其是看着睡的那叫一个安稳的胤禵，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十四弟真是……这么一推都没醒。 接下来呢，胤祥面上也无法维持平静了，他看着胤祚，继续往下说。 “然后，四哥和十二姐赶到的时候，两只猫狗好歹是分开了，百福和全福身上都是血，百福身上好多爪痕，全福被咬了，毛都秃了一块。” 他都不愿意回忆当时的情形，他以前从未见过四哥和十二姐那样的表情，一个面色僵硬，眼中却含着怒气，一个不顾猫儿身上的脏污和血迹直接将猫儿搂在怀里，哭的可是伤心。 结果嘛，也不用多说，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当做无事发生。 但也没有激烈的争吵。 胤禛没有主动向妹妹发难，塔尔玛也没指责哥哥，俩人只是默契的不发一言。 第353章 猫狗伤势 俩人都是懂事的孩子，并不想因此挑起永和宫的争端。 塔尔玛对于这个后来的哥哥，感情很复杂，但总体来说她不想生事引起额娘为难，也不想这回一闹，像是排挤他似的，胤禛呢，他不想和妹妹吵闹，更不想……让德妃去断这桩官司，不想让她在他们两个之间选一个。 如此一来，兄妹俩反而有无言的默契。 他们谁也不想率先打破这个平衡，都有意的去回避。 只是越如此表现，越是显得生疏。 明明是至亲的兄妹，却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胤祥只记得自己当时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和谁去说话。 塔尔玛他自然更是熟悉些，毕竟打他出生时，胤祚就不在永和宫了，德妃膝下就一个塔尔玛，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平心而论，塔尔玛是个很好的姐姐。 而胤禛，胤祥和这个四哥倒也算亲近，这是个怪事，明明是养子，却比一母同胞的胤禵更和他亲近。 胤禛呢，或许他很渴望融入永和宫，很想在这个弟妹都对他疏离的地方，有个亲近些的人，再加上，胤祥……他觉得这个弟弟和他有些像，处境都有些尴尬。他是半道归家的儿子，胤祥是在有三个儿子情况下的养子，都是不被重视的，也不被需要的。 德妃有个很是出息，让她在一众宫妃面前挺直了腰板，在帝王面前也算“有功之臣”的二儿子，还有个中年得子（当时德妃的年龄在清朝生育算大），倍加疼宠的小儿子，胤祥本就不是亲子，隔了一层，如此不就是……胤禛心里便更愿意亲近些。 胤祥本人呢？他是不愿意做这种选择的，德妃的儿女，他一个都不愿意得罪，这是他在永和宫的生存之道。 毕竟，他们如何闹矛盾，都是亲兄妹，是德妃的心肝，德妃只有疼爱的，纵使会偏向哪一个，也不会偏到他这边来。 得罪任何一个人，只会让德妃对他心有芥蒂。 胤祥不想做这种站队的事。 看着胤祚的眼睛，胤祥攥了攥拳，眼神飘忽了一瞬，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六哥，我……” 胤祚打断了他，“你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胤祚将大腿一拍，差点把怀里的胤禵给震下去。 “你做的很好。” 胤祚肯定安抚了胤祥，胤祥抿了抿唇，迟疑的点了下头。 他再次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胤禛和塔尔玛两相无言，他只站在原地，也垂头不语，他没有上前调和，也没有试图去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 只是站在那里…… 他心里有不安，但他的腿没能挪动半分，他还是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过了这么几日，他更是犹疑。 胤祥在犹豫，但是他没有后悔，只不过，他还是犹豫。 这种心情怎么描述呢？他觉得他当时做些什么是最好的，可对于他，胤祥也只是个孩童，他…… 但是，六哥说他没有做错，胤祥得到了肯定，那颗动荡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了些许。 胤祚直着腰，将身上的胤禵给放到一边，不顾他的挣扎，拍了拍他的头，“好了，六哥和十三哥有正事要做，让小南子陪你去玩好不好？” 胤禵瘪了瘪嘴，不大情愿。 胤祚就再哄了一句，“乖哦，听六哥的话。” 胤禵这回安静下来，他乖乖的点了点头，“听六哥的话！” 他很乖的，他是六哥的好弟弟，他听话，六哥就会喜欢他。 胤禵被胤祚教的早成了习惯，只要说一些特定的话，他就能理解，或许，不理解也会照办。 这就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很有用。 看着胤禵被抱走，胤祚才和胤祥继续说话。 有些话胤禵不适合听，他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很多事还不能理解，只会照着哥哥姐姐的样子去做。 如果胤禵听了胤禛和塔尔玛闹矛盾，胤祚都不用去想，他一定会站在塔尔玛这边儿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刚有了一点自己的思维，若把他搅进去，只会更难办。 而且会伤了十四弟和四哥的兄弟情谊，这是胤祚不愿看到的。 胤禵太小了，再在四哥面前学舌，胤祚真是不敢想象。 傻小子，你就被四哥记一辈子吧，神仙也难救。 “那现在呢？和好了还是……” 咳，还是冷战呢？ 胤祥有些纠结，“四哥的百福倒是还好些，虽是挠了些血印子，看着可怖，却好的快不少，那都是些皮外伤，不过那全福，猫儿伤的好几日不能动，十二姐可着急了。” 胤祚懂了，全福未占上风，伤势惨重。 “四哥脾气……” 胤祥有些犹豫，挨着胤祚轻声说，“也是倔，没主动和十二姐说话。十二姐呢，她正是心焦，难得顾得上别的。” 哇，胤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的好哥哥好妹妹啊，你们对彼此但凡有点表示呢，送点伤药，或者让人来问一句也好啊。 这不就有个梯子，俩人就能和好了吗？ 也不用这么冷着，冷着最不能解决问题了，让他怎么说？ 妹妹也是，唉，她的猫儿霸道惯了，也该多约束，这回吃了苦头了。 百福胤祚是知道的，不爱主动招惹，全福却是好斗。 这回，全福占主要责任，先动手挑衅嘛。 不过胤祥这话，胤祚有些无奈，话里话外的还是偏向十二妹妹些，四哥先递台阶…… 唉，虽然猫狗俩是全福伤的重，可四哥的百福更多是无妄之灾，胤祥也有妹妹，平日里很是让着她，但四哥不是啊！ 这硬要当哥的让着妹，年纪大的让着小的，才会坏事呢。 第354章 恍然大悟 那百福是细犬，训练来狩猎的犬种，全福平日里再怎么凶悍，也不可能打得过它。 以往百福抓只野兔逮个狐狸的，那都不在话下，全福在它手底下留得一命，呼，真是万幸。 这猫儿若是有个什么好歹，绝对在四哥和十二妹妹中间是个永远的疙瘩。 胤祚拧眉思索，胤祥静静的陪着他，胤祚思来想去，半晌，只感慨一声： “还是十三弟省心，让哥哥欣慰呀。” 胤祚捂住胸口，别扭哥内敛妹，不如懂事的十三弟啊。 胤祥没想到胤祚会这么说，愣了一瞬，接着慢慢的绽开一个笑颜，他弯着嘴角，轻声安抚胤祚。 “六哥不必多加忧愁此事，过了这么几天，十二姐姐气消了不少，人看着也平静多了，只不过是跟四哥置气罢了。” 这种置气，是对自己的猫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万分伤心，哥哥却不去关心她，甚至一点表示都没有的气。 胤祥通透的多，能看出来他们是在意彼此的。 到底是亲兄妹呢……胤祚恍然大悟，他还是钻了牛角尖了，十二妹妹还小呢，对着哥哥，纵然不是个那么亲近的哥哥，心理上还是想着……唔，和外人是不一样的。 正是如此，胤祚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的捶在手掌上，“对哦！” 四哥不也是如此？若是换了其他人，以四哥的脾气，管他三七二十一，总是要报复回去的。 不也是因为塔尔玛是他的妹妹吗？ 纵使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可年幼的胤祥都看得出来，这其中……啊！ 两人都各退了一步，也是留有余地。 这比起吵架……胤祚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是他想岔了。 他只想着亲近的兄弟姐妹，行事间没有那么的顾忌，吵个架什么的也是正常，他们如此才是生疏，可遇到这种事，四哥和十二妹妹—— 他们如此反应，也是好事啊，在当时激烈的情绪波动下，俩人很可能会说出刺伤对方的话，但他们没有选择互相攻击，没有选择去宣泄情绪，反而选择了克制。 克制……胤祚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 克制，意味着他们重视，还想着明天与未来。 胤祚头脑清明起来，他乐呵呵的抱住胤祥，“十三，幸亏有你，若是没有你，哥哥就想岔了，那可真的就，真的就南辕北辙了。” 胤祚笑起来，他早习惯的生活方式和情绪表达，不一定适合四哥和十二妹呀。 这两种方式，都是有爱存在的，不过……胤祚眨眨眼。 “好弟弟，哥哥想明白了。” 他不欲将胤祥掺和进来，胤祥这孩子，永和宫的聪明孩子啊。 胤祥都如此提点自己，还是别让他为难了。 胤祚心情重新变得轻松，高兴的笑意满盈。 胤祥被他抱在怀里，依旧是笑着的，“弟弟也没说什么，都是六哥自个聪慧，能想到弟弟想不到的。” 嘿，小机灵鬼。 胤祚揉了揉他的脸颊，乐颠颠的看着眼前胤祥明亮的眼眸。 “哇！好一个聪明的十三弟，等十三弟长大了，哥哥就啥都放心了。” 怡亲王哦，怪不得能人见人爱，他就是值得这么多人喜欢呀。 真是人小鬼大，现在就能看出他的靠谱之处了。 胤祥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的将手捂在胤祚揉搓过的地方，那里还留有余温，脸上热热的。 胤祚看他这副情态，心里更是觉得可爱，又伸出两只手来一下子捂上他的耳朵，揉揉揉揉揉揉，捏住两只耳垂就猛揉起来，直搓的两只耳垂通红。 十三，真是贴心又懂事。 胤祚松开手，将他用胳膊揽在怀里，胤祥两只耳朵红的要滴血。 这会儿倒像个红耳朵兔子。 胤祚有些诧异，还有点惊慌，“十三弟，是不是哥哥使大了力气，给你揉痛了？” 要不是用了大力，怎会如此红，那也不应该呀，他用下的力气自个儿知道，绝是不肯如此没轻没重的。 胤祥先是小幅度摇了摇头，接着嗡声嗡气的唔嗯两声，明显的头脑还发着昏，胤祚紧张起来，刚要把他的脑袋掰过来查看，胤祥才反应过来，嘴里急切的念了几声。 “不是不是，六哥，不是的。” 他显得有些呆，胤祚怕他是不好意思，若是受了什么伤，忍着可不行，忙再次将两只手抬起，细细查看胤祥的耳垂，这么一番检查，又是摸又是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真的没问题了才放下心来。 “六哥下次收着手劲儿，若是痛就说，可不能憋着，和六哥有什么不能说的？” 胤祚笑吟吟的，眼里盛着笑，多得要化成蜜糖，在高温下融化了，那甜腻的蜜流淌出来。 胤祥高兴的答应了，胤祚就两腿一蹦，示意道： “走走走，难得咱们兄弟一块，再去看看十四，今儿天早，就多留会儿。” 他还得等着塔尔玛回来，好说说此事，也好好安慰她一番，别的不说，这全福伤成这样，她一准是偷偷掉过眼泪的。 塔尔玛这孩子，也是倔强。 很多事，她不爱和德妃说，多是和他，或者九妹妹说。 他这个哥哥住在阿哥所，又是个男孩，小女孩的心事，还是和九妹妹说的多些。 或许，该去问问九妹。 胤祚想起九妹妹，低头浅笑，九妹妹啊，再温柔不过一个人，怪不得塔尔玛会这么依赖她了，完琦（意为“池水不冻的地方”，象征生命力与活力）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在宁寿宫长大，或许真是那句话谁养大的像谁，完琦和五哥一样，都是个温和踏实的性子。 完琦，是五哥和太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那时候，他还只有完琦一个妹妹，和五哥又最是要好，隔三差五的就跑去宁寿宫看她，兄弟俩逗着妹妹玩，也是和谐。 时至今日，五哥对着完琦，比对着胤禟和胤禌都亲近呢。 不过也有可能是姐妹间独有的羁绊，他见过好多，妹妹都很依赖姐姐呢。 兄弟俩好像就没有这样，起码五哥和九弟就没有如此。 第355章 完琦 胤祚去宁寿宫找了完琦，正欲与她说起此事，完琦就一脸了然的温柔笑笑，“早知道六哥是为此事来的。” 她那双柔和的眸子静静的瞧着胤祚，话语中又有两分俏皮，胤祚哑然失笑。 “九妹妹料事如神呀。” 完琦噗嗤一笑，“那可不是，妹妹惭愧，这还得多亏了我了解六哥和十二，要不我这愚笨的脑袋可猜不到。” 完琦做思考的样子，努力绷紧的脸很快就支撑不住了，笑靥如花。“六哥给妹妹做智者的机会呢。” 兄妹俩对上视线，都忍不住笑起来，笑的畅快 胤祚自然的坐到完琦身侧，先是闲聊了几句，免不得又问到胤祺的事。 “这几日五哥可是忙。” 他这是陈述的口吻，完琦赞同道： “少见五哥有这么忙的时候，真是脚不沾地，焦头烂额了。” 但纵然是这么忙，他也能抽出不少空闲来宁寿宫请安，还能来陪她说说话，胤祺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对妹妹也掏心掏肺。 胤祺自上次被胤祚拉去帮忙，办事办的很不错，井井有条，还得了康熙一句夸，康熙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平庸的儿子还是很靠谱的，他之前总以为太后把他惯的啥都懒得动呢。 眼看着胤祺年纪也不小了，眼瞅着过两年就要上朝，他前头的几位哥哥，胤禔胤礽不用说，就说胤祉胤禛，俩人几年前就靠着那个什么排污工程慢慢的施展身手，如今靠在太子身侧，前途大好。 给太子做左右手，收益自然不小，可胤祺呢，他……太后不会让他掺和进去。 太后也着急呀，她是对这个乖孙儿没什么大的期盼，可也不能看着哥哥们都有的他没有，趁着胤祺得了康熙的夸，忙去说了不少好话，这不，胤祺就也捞到了个差事。 虽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大小也是个活，办不好，以后再有好事就挨不着他了，只能是尽心竭力，跑前忙后。 胤祚看着胤祺天不亮赶去上书房，有点空就在琢磨差事，整日的披星戴月，可是辛苦，他都不好意思去拉着哥哥疯玩了。 唉，本想着秋高气爽，天气慢慢转凉，正是跑马的好时候呢，他约了不少人，等着一道去京郊松快松快身子，就想约着五哥一起去。 可惜啊，五哥，不是弟弟不带你，是……正事要紧呀。 胤祚琢磨着这个正事，一挑眉，看向还在笑的九妹妹。 也怪不得她这么高兴了，办差，到时候阿哥们上朝的越来越多，好差事就不够分了，五哥现在表现表现，有好处的。 九妹妹是诚心实意的为他感到高兴呢，五哥，好人啊，看看，妹妹时刻想着他。 兄妹俩这么东扯西扯了几句，话了会儿家常，想将话题给拉回到正轨上。 完琦自然是明白胤祚的意思，也不用他多说，就将这事给承揽下来，“六哥放心，我会和十二妹妹好好说说，将这事情给说明白了。” 胤祚再不多言，只放心的点头，“九妹妹出马，就没有办不好的事情，哥哥自然放心，就不多舌了。” 完琦嗯一声，微微侧头，秀气的眉舒展开，“咱们兄妹间，六哥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也是劳累，依妹妹看，这事弄得六哥也累，到时候必定要十二好好谢过哥哥才是，还有四哥……” 完琦略做停顿，带着几分关心。“四哥那边，他性子拗，六哥劝上几句便也罢了，不好硬劝。” 她自然是向着胤祚，身为胤祚弟妹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她懂事，也最懂的心疼哥哥。 永和宫的一大家子从来不是他的枷锁，六哥想做什么，该更加随心所欲才是，只要他高兴，完琦就高兴。 六哥是他们永和宫的核心，他爱着这么多人，像个温暖的太阳，但是—— 完琦从来不觉得六哥该背上一堆重担，思前想后，六哥至情至性，是个洒脱性子，绝不应被那么些石头压着。 永和宫是，乌雅家亦是。 还有那形形色色的人，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如此，六哥也还年幼，却早早的撑着他们永和宫，让那些血脉亲族因着他而受益。 或许六哥不觉得，完琦却为他心疼。 她和五哥是一样的想法，过好自己的生活，亲近想亲近的人，做想做的事。 五哥可不会怎么顾忌郭络罗氏一族如何，宜妃娘娘那边也是……这话完琦当妹妹的不好多说，两个弟弟，胤禟和胤禌，胤祺身为长兄疼爱但不娇惯。 看五哥活的多自在。 完琦爱自己的哥哥，自然心疼他，也想让他好。 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不该只有六哥顶梁柱。 胤祚听着完琦这么说，欣慰的点点头，“九妹妹一向是贴心。” 他心里暖暖的，整个人都轻松，完琦就是这样，心细如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总之，很多美好的词汇都应该奉上。 那股暖意流淌到四肢百骸，胤祚整个人都放松着，被妹妹如此关心，他怎能不感动呢？ 他其他弟弟妹妹还小，总是需要他这个哥哥多关心一点，但是完琦啊，她不一样，不用言语，兄妹俩就明白对方的心。 “我都晓得的。” 胤祚的心被泡在蜜罐里，金黄的色泽涂抹在心脏上，那跳动的红心甜滋滋的。 “顺手而为，哥哥又不是个全然傻的。” 他自然不去蜡炬成灰泪始干，将自己燃烧，照亮他人。 那太无私了，他不是个圣人，也成不了圣人。 他会尽力而为，也会顺心而为。 只是在意，只是想这么干，又能让事情变的更好，就这么做了。 将心比心啊。 胤祚眨眨眼，十指还有长短呢。 他也有偏心啊，这世界上完美的人太少了，他自诩不是其中之一。 胤祚笑笑，“小完琦，不用担心哥哥哦。有这么贴心的妹妹，哥哥累了，瞬间就有力气了。” 完琦，是他带大的，弟妹们相处时间最多的啊。 第356章 搬家弟弟 胤禛和塔尔玛很快就和好了。 胤禛让人送了伤药，塔尔玛主动表达了歉意，兄妹俩都向前迈出了一步。 如此，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没有了。 甚至，很明显的，塔尔玛进步了很多，该是完琦和她说过什么了。 这回，塔尔玛自己积极而主动的去沟通，全程没有让胤祚传话，也没有让哥哥去照顾她的情绪。 没有谁本就应该照顾另一个人情绪的道理，就算是哥哥也是这样，胤祚愿意照顾塔尔玛，是因为他很爱自己的妹妹。 同样的，在塔尔玛被完琦提点过后，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也很爱自己的哥哥，自然不会一味的去索取，让哥哥为难。 爱是相互的，都不是理所当然。 塔尔玛不是个任性的看不见哥哥付出的孩子，更别说还有个引路的姐姐。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胤祚还有点恍惚。 太顺利了吧？ 太顺了！ 胤祚沉默之后就是无比的兴奋。 塔尔玛做的很好，不是吗？ 以后啊，永和宫和谐有爱的大家庭需要每个人的努力，不是他一个人的义务嘛。 胤祚轻松的将手背在身后，慢慢向前走，四哥嘛，性子拗，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有时候爱钻牛角尖，有时候又肉麻的很。 只能说是相差甚大，胤祚琢磨着，他四哥这性子，也不知道咋养成的。 亲密的时候恨不得揉进骨髓里，厌恶的时候恨不得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过嘛，九弟那脾气最近入了四哥的眼，眼见的亲近的跟个什么似的。 奇也怪哉，胤禟那小子，真是惯会给人灌迷魂汤。 最开始的时候，胤禟天天给四哥捣乱，变着法儿的折腾他，现在呢，反而……兄弟一家亲？ 连带着八弟一起，胤祚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 不过八弟那脾气，四哥喜欢再正常不过，温润如玉，真诚待人，关键是八弟很会看人眼色，懂人情世故哩，对着四哥，那一句句话一套套词的，就说在四哥的心坎上，胤祚寻思着，四哥都被他夸的心花怒放了。 至于胤禟，胤祚不得不承认那小子讨巧卖乖起来，稀罕是真让人稀罕，只要不是平日里调皮捣蛋，瞅着你使坏，他那调皮都有几分可爱。 这孩子是真的机灵，打小就聪明，鬼点子也多，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起码胤祚很多时候就会觉得胤禟可爱，胤祺大部分时间都会觉得胤禟讨厌。 胤禟……胤祚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九弟啊…… 现在胤禟跟在他身后学习，养心殿的传教士们多了一个教习的对象，可是卯足了劲儿。 这小子学起这些知识来，还挺上心的，起码比上书房那边的功课用心。 这么想着，胤祚加快了脚步往阿哥所去。胤禌这孩子六岁了，是要去上书房的年纪，最近搬来了阿哥所，五哥和九弟都去帮忙了，他也跟着去看看。 五哥和他可是铁哥们，九弟呢，算是他的“小弟”，跟在他身后的，俩人的弟弟，胤祚要给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宜妃的面子也要给——这可是他额娘的新好友。 宫里就主打一个人情世故，那句话怎么说来？ 前朝政斗，后宫宫斗。这不都是人在斗吗？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关系就错综复杂，想混的如鱼得水，那就得打通其中关窍。 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除非有足够的底气，比如母族显赫足够惹人忌惮，用不上什么帮手）。 胤祚眼见的快到阿哥所，脚步却有些犹豫，该先去哪边呢？ 这次搬来阿哥所的不止十一，还有胤祹，十二弟，他额娘万琉哈庶妃帮不上什么忙，苏麻喇姑又一向低调，太皇太后是不插手胤祹的教养问题的，自然没有什么优待。 尤其是这几年太皇太后尤其注重修身养性，深居简出，十二当时说是要去陪伴太皇太后，实际上呢，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见一面。德妃和万琉哈庶妃交好多年，胤祚被她派去帮忙。 若有什么缺的，德妃帮忙补全，也是一番心意，她特意和胤祚说过了，十二小小年纪，也是苦。 苏麻喇姑再怎么特殊，也是……十二落了个这样的名头，苏麻喇姑也不像后妃们可以帮他那么多，这孩子以后日子也难呢。 苏麻喇姑淡泊名利，为人低调，是她的处世之道，可如此一来，本就不显眼的十二就更是让人看不到了。 十几个阿哥，在其中如此不显眼，就得不到汗阿玛的目光，这样子，日子就更是…… 十二日子说不上多难过，却也绝对不算好过。 衣着打扮，饮食用度，和别的皇子比起来，甚至和七弟八弟他们比起来还要差一等。 当年的胤祐和胤禩，胤祚可记得清楚，真是小白菜地里黄，惨兮兮的。 不过最近八弟渐渐的得了汗阿玛青眼，日子过得有了不少起色，前不久还得了汗阿玛的赏，胤祚真为他高兴。 胤禩啊，好孩子。 到了阿哥所，胤祚脚步一拐，还是先往十二那边去，十一那热闹，不差他一个，有好几个哥哥帮忙呢，他得去十二那边盯着。 十二住的院子偏，前头的哥哥们都把好的院子占没了，剩下的那几个可都是挑剩下不要的，布局没前头的好，也没那些宽敞，内务府给修缮了，看着也只是勉强能看得过眼。 可这是没法子的事，年长的阿哥们没出宫建府，就空不出院子来。 胤祚想着到时候十四来阿哥所，更是难办。 汗阿玛也是的，瞧瞧大哥都翘首以盼，就想着能当个自由身，出宫逍遥去了，偏偏让他们都在宫里待着。 到时候阿哥所可就热闹了，阿哥福晋皇孙都挤在一块，真是便于串门哈。 矛盾少不了，胤祚蛐蛐，真是扭头能看到隔壁院的八卦。 第357章 兄弟小聚 在胤祹那待了会儿，眼看着有一个时辰，胤祚琢磨着收拾的也步入正轨，用不大上他了，十一那边的话，这会儿过去正好，他们那只有收拾的更快的。 这么想着，胤祚就起身告辞，胤祹还欲留，就先听到了一句： “十二弟，小南子和小安子就先留在你这里，等布置的差不多了再让他们回去便好，我还答应了要去十一弟那边，不好再留了，要不待会儿过去啊，五哥要恼的。” 胤祚开了个玩笑，胤祺当然不会真恼，胤祹看着胤祚的笑颜，也明白，这真是给他面子了，却也是真的不能再挽留。 如此就没有再开口，他盯着胤祚用过的茶盏，里头的茶叶，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平常。 胤祹有些恍惚，六哥如此来帮他，他这待客之道却……六哥还没喝过这么廉价的茶叶吧？ 可是不是他不想拿更好的来招待，只是他这里，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这么想着，心里更是惭愧，又隐隐的有些自卑，还没说什么，胤祚就出其不意的那盏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啊！渴！” 胤祚发出一声喟叹，等到半盏茶下肚，嗓子不过是将将润了润，刚有点清爽的感觉。 这哪里能够？胤祚又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倒的满满的，两根手指一捏，托着杯底，再次一饮而尽。 笑话，待会儿过去说话，少不了唾沫，等到口干舌燥，他再去喝茶就嗓子难受了，可得未雨绸缪先润润嗓子才是。 十一弟那边热闹，又都是熟人，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胤祚情绪一激动，那得聊上好几个时辰不罢休，毕竟他也是个爱聊天的。 那一群人九弟最能说，有九弟的地方肯定有十弟，十弟吧，他也是个话多的，五哥呢，肯定也要和他说话，到时候……对了，八弟也是要来的，胤禟请了他。 都是关系好的，唔，话唠聚堆了，就十一弟一个害羞孩子。 说起十一的脾气，胤祚还有些意外，他是万万没想到的，在宜妃的精心教导和万般操心下，胤禌会养成这么个性子。 不同于胤禟的散养模式和野蛮生长，也不同于胤祺的教育宜妃只是小小的出手，主要由太后抚养着宠大，胤禌可是宜妃倾注了几乎是所有心血培养出来的。 简而言之，胤禌就是翊坤宫的宝贝凤凰蛋，宜妃的心肝肝。 可这孩子与两个亲哥哥不同，明明是额娘花费了最多心思的，却与宜妃脾气最不像。 话少的简直一点都不像是宜妃的儿子，著名泼辣明丽的宜妃，能说会道，再伶俐不过的一个人，胤禟就随了个十成十，胤禌反而不是那主动性子，内敛的多，内秀那种吧。 但这孩子却是很贴心，很听宜妃的话，和他温吞的五哥，叛逆的九哥一点也不一样。 这么想，胤祚就知道到时候一堆哥哥在十一弟肯定更不好意思开口，不过不用担心，有九弟在呢。 有九弟活跃气氛，场子冷不下来。 胤祚乐呵呵往十一的住处去，随着提步而去的哥哥，胤祹站起身来相送，却被胤祚阻止，只让他送到了门边。 胤祹站在那静静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沉默无言，就在那静静的站着。 他的确是与六哥不熟悉的，也没什么立场去要求什么，人家愿意帮他已是不易。 胤祚不知道身后弟弟的心事，只是乐呵呵的往前走，他还挺想和五哥九弟他们一起的。 果不其然，等胤祚到十一那里的时候，兄弟几个聚在一起，十一被胤祺和胤禟夹在中间。 看来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嘿，人多力量大嘛，这么些人在这，若还拖拉着收拾不完，宫人们就等着吃挂落吧。 这么些阿哥们亲自指挥着，这就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分工合作，天下无敌。 胤祚抬步进门，刚踏进去一只脚呢，胤祺就往这边跑，他可一直瞪着眼睛盯着这边，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去瞅瞅，这会儿看到期盼的人终于来了，立刻就跑到胤祚身边。 “六弟，哥哥可是好等！” 胤祺虽是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没有抱怨，只是亲昵的揽上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 “怎么都在外面站着不进屋里坐？” 胤禟他们也早听了动静走到这边来，“那不是弟弟们寻思着在这边六哥一来就能知道，咱们也是等不及，更不想让六哥再找。” 这话说的胤祚高兴，笑着指了指胤禟，对着胤祺说。 “这小子说话，真是让人像吃了蜜似的。” 那可不是，胤祺看向笑嘻嘻的胤禟，给他吃的是什么，砒霜吗？ 还是别吃了，他受不住。 看两个哥哥说话，十一就很乖的在那听着，待在胤?的身边，胤禩也很自然的就走到胤祚身后。 “六哥去十二弟那边帮忙，想必也是累了，咱们不若先进屋歇歇，到时候再说话也不迟。” 这个提议很合时宜，胤祺赞许的看了胤禩一眼，这个八弟真的很有眼力见呀，怪不得小九这个魔王愿意和他一起玩。 胤?也嚷嚷起来，“是啊是啊，咱们不差这一会儿，进去歇歇，再让人上些点心来，都这个点儿了差不多也该摆膳，六哥也饿了吧？” 看来你是真的饿了，胤祚明白。 但他也赞同胤禩的想法，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胤禌，“十一弟，咱们不若先进去坐坐，你意下如何？” 胤祚自然先要问问此间主人的意见，虽然胤禌还小，却不能忽视。 胤禌点了点头，“就听哥哥们的。” 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今天这么些哥哥来帮他搬家，他自是要好好招待，只怕哪里不周到。 但好在八哥十哥都是好相处的，六哥以前也常跟着五哥九哥来翊坤宫，他还算熟悉，就不觉得有什么。 他很高兴这么些人愿意来帮他，额娘说了两个哥哥都会照顾他，胤禌却不是那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也有些惴惴不安。 再说了，刚才八哥和十哥都和他不熟，没什么好聊的，哥哥们也大多只和这俩哥哥说话，他就有些无措。 什么事情，也多是两个哥哥帮他做了决定，尤其是九哥，现在呢，六哥一来，气氛就不一样了，也愿意问他的意见，胤禌总算是稍安了心。 一行人进了内室，胤祚不过扫了几眼，就知道其中用心。 东西摆的讲究，也都是精致的好东西，不是御赐，就是高价购入的，总而言之，有面子有里子，就算是那些内务府给的照例的东西，也都是还不错的。 有好些摆件，胤祚记着是汗阿玛赏给宜妃娘娘的，还有的，胤祚余光一扫而过，是五哥那边的东西吧。 五哥真是疼十一，或许是有九弟这个霸王在，衬得十一格外惹人疼，胤祚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七分的乖巧，与九弟一对比都成了十二分了。 更别说十一就是很听话懂事，让人心疼了，五哥是个好哥哥，自然就更是对他好。 胤祚有些感慨，五哥啊，真是有责任感，对着十一处处照顾，对着九弟也好，要不是九弟调皮捣蛋的，五哥也不至于敬而远之。 这么想着，胤祚心里叹息，眼睛往胤祺那边瞥。 屁股刚粘着椅子，胤禟就忍不住让人上茶。 “六哥，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特意给十一备着的，这六哥喜欢喝的种类，弟弟都了熟于心，弟弟可是特意叮嘱过十一说六哥一来必须用这个招待，是吧，胤禌。” 胤禌点点头，算是赞同了胤禟的话，看着弟弟点头，胤禟就得意洋洋的扬起了脑袋，等着自己被夸奖。 “九弟就是有心，干什么都妥帖。” 胤祚也不吝啬，张口就是夸，胤禟这小子，只要想，总是能让人觉得高兴的。 闻言，胤祺嘴角忍不住抽搐，他真想捂住耳朵，真是一句也不想听了，这是胤禟吗？是他熟悉的那个胤禟吗？ 这对吗？ 这对吗！ 肯定是他在做梦，等他醒了，对，等他睡醒了，那一切就都恢复正……常。 “五哥不也喜欢这个，咱们兄弟打小口味就像。” 胤祚笑着点了点胤祺，他俩座位挨着，坐的最近。 胤禟看向胤祺，胤祺和他大眼对小眼，他爱喝吗？ 他以后吧，当着胤禟的面还是别爱喝了，省的这小子再来折腾他。 顶着胤禟灼灼目光，胤祺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是啊，是啊，嗯，对，是这么回事。”他只想着赶快应付过去。 别被这倒霉孩子逮着了，说不定哪天就要捅个篓子带着这“他爱喝的茶”上门让他补天了。 喝他一口茶，得狠狠逮着他咬上一口，这家伙是绝不肯做亏本买卖的。 或者……胤祺疑神疑鬼，他就是觉得胤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阴他一下，莫名的有这么个直觉。 臭小子，少得罪人吧，他这性子，总要让个厉害的治一回。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胤禟盯了胤祺一会儿，就被胤禩吸引了注意力。 胤禩发觉了气氛不对，主动打圆场，转移话题。 “今日事忙，差点忘了这么个……”胤禩不好意思的笑笑，语意未尽时及时起身，“在十一弟这待了这么一会儿哥哥还未贺十一弟乔迁之喜，是哥哥的不是。” 胤禩面上带笑，眼里盈满了笑还带着一丝歉意，语气温和而不失礼，只让人心生好感。 “哥哥就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说罢，胤禩就端起茶盏。 这哪里算的上是错，实在是客气。 胤禌也匆忙跟着站起身，手忙脚乱的去端茶盏，如此慌乱之下，茶水都被泼洒出一些，湿了手指，袖口晕开些痕迹。 “慢着些，急什么。” 胤禟掏出帕子一把塞到胤禌手里，忙向胤禩解释。“冒冒失失的，八哥，我这弟弟还小呢，一时忙乱，你且海涵。” 胤禩表示不在意，出言安抚，“是我动作突然，才让十一弟着急了。” 胤禌用帕子将手上的茶渍给仔细擦干净，才主动举杯，“该是弟弟谢过哥哥们帮忙义举。” 他这一举杯，胤祚就跟着站起来，“十一弟人小，却是性子好，咱们都是亲兄弟，哪有那么多外道的话，一家的人，再亲近不过的。” 胤祚说的胤禌心里触动，望着他的一双眼都含着星光。 胤祚和胤禩都说过话了，胤?想了想也说，“就是嘛，十一弟，你可是九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看我和九哥这交情，你放心，我也愿意帮你的。” 他这话说的粗鄙，却也是真心。 胤?嘴角还沾着点心渣子，这会儿不在意的一抹。 他和九哥好，来凑个热闹帮忙嘛，顺手的事。 这十一弟怪好玩的，义举？嘿，不愧是九哥的弟弟，就是说话和别人不太一样啊。 胤?咧着嘴笑，胤禟看他盯着十一笑的那么傻，直接一掌拍在他手上，“哎呦，这么些渣子，就这么不讲究啊你。” 他话里是嫌弃，却也是帮着胤?弄干净了。 胤?随胤禟摆弄，也是配合，他不在意胤禟数落他，只是将掌心一摊。 胤禟和胤?在那凑一块折腾，胤祺就和胤祚说话，也是帮着自个弟弟教着他。 “十一，这搬来阿哥所就不是以前在翊坤宫了，很多事情要你自己做主，额娘也鞭长莫及，哥哥们一起住着，若有什么实在不懂的，就来问便是。” “就像你六哥说的，咱们亲兄弟不就是这样吗？” 胤祺意有所指，他眼里亲兄弟当然是指他，胤祚，胤禟，和眼前的小弟弟了。 胤禩和他不熟，胤?呢，天天跟着胤禟胡闹。 哎呦喂，胤禩还好，要是胤禌再跟着胤禟胤?胡闹起来，额娘不得气死。 但是吧，对于胤禌，多个能帮忙的人自然是好的，所以他才在此时说这些话，也是想试探胤禩和胤?的态度。 胤禩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胤祺的言外之意，“弟弟只觉得六哥的话说的好，正是这么个道理。” 他只是笑，胤祺明白了，等着胤?说话。 不过呢，这个傻大眼只和胤禟打闹，等他发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才傻愣愣的来了一句。 “六哥说的当然都对，我听六哥的。” 反正他和六哥也好。 第358章 兄弟欢聚 胤祚和胤祺胤禟他们一块儿聚着，都放的开，胤祺和胤禩胤?不熟，但有胤祚在，他就活跃，也没了先前这么些人硬凑在一起的尴尬。 再说了，里头又没有互相敌视或者爱拉仇恨的，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能相对和谐。 这很好了，胤祚感慨，他可是见证过四哥一语冷场，三哥冷脸不搭话的名场面，至于为什么没有大哥，咳，因为胤禔这人吧，不一定会给人面子赴宴，人家就算是做做表面功夫出于礼节相邀，他也不会这么给人面子。 那些胤禔赴宴的场景，不是胤祚攒局的就是比较正式的，胤祚知道大哥很给他面子，绝不会让宴会冷场，正式的那种，大多是压着性子不让人挑错的，大多……多都是如此。 咳，而且嘛，兄弟们或多或少的有些矛盾，七弟看着比较与世无争的性子了，和素来待人亲切，温柔可亲的八弟还关系有些僵硬呢。 胤祚是不大明白他俩咋结下的梁子。 只能说，这一局，真是难得了，看看，不是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就是一母同胞亲兄弟，相对陌生的互相也没有恶感，多好，轻松惬意哦～ 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小九，这会儿和八弟十弟好，和五哥更不用说，还有他和十一，哇，胤祚感慨，真是再好不过了。 暖房子，就得热闹，一群人嘻嘻哈哈，胤?爱吃锅子，这秋天里用着正合适。 兄弟们围坐在一起，桌上摆的满满当当，胤禌被哥哥们簇拥着，虽还是有些害羞，却也慢慢放开了不少。 在场的都是年纪小些的阿哥，就没有备酒，只喝奶茶用饮子。 胤祚看着胤禌眼巴巴的瞅着他那饮子，自个那饮子被摆在那边，没有投去一个眼神，啥饮子这么不爱喝？胤祚瞧了瞧胤禌的杯盏。 那是一杯紫苏饮，这饮子祛湿散寒，最是适合胤禌这种体弱而身寒的人，不过嘛……反正胤祚不爱喝，这玩意味道虽能接受，但喝一两回就腻了。 这就是个养生产品，不是个甜嘴儿的饮子。 怪不得胤禌馋他这个呢，胤祚这饮子叫乳糖真雪，是再细腻香甜不过的，不只他爱用，这饮子在民间也很盛行，胤祚听说他几个姨母，都很是爱用，京中格格们，夏日必饮一杯。 不过如今这天气，胤祚用了口冰沙，啊～他喟叹一声，好吃，这奶香味真浓，现在的天气，秋日喽，用的就不多了。 但是吧，这不是今日事忙身累，心躁身热，又是用锅子，又是用鸭子的，不得用些解解腻。 这秋日里的鸭子最是肥美，宫里民间都逮着肥壮的鸭子用，秋季真是鸭子的季节，没有一只肥鸭子可以活着离开京城，还有烤羊肉，鲜美酥脆多汁，这都是大荤之物，毕竟秋日里贴秋膘嘛。 胤祚是很爱享受美食的，最是爱吃肉，但这么些荤物用多了也会腻，配个冰饮再好不过，痛快！ 他身子好，也不怕这些伤了身子。 可是，胤祚感受着小动物似的偷偷缩着脑袋往这探头的胤禌的目光，胤禌这孩子身子打小就不好，就他所知，不说秋天，就连盛夏，宜妃也是不允许胤禌用这些凉物的。 别说这些凉物了，胤祚想着胤祺唏嘘着说的话，胤禌是从生下来就被限制着吃食，这么大个孩子了，很多东西根本没用过，宜妃甚至不敢给他用点心，那种平日里饿了就用些点心垫肚子的时刻，宜妃都是让人做些好克化的食物来用，绝不会让胤禌去用那些。 “明明能用啊，太医说可以的。” 胤祚想到胤祺那会儿的无奈，“额娘总是太紧张十一，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好好个孩子，跟个瓷娃娃似的。” 宜妃这做法也是紧张儿子，胤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今日看着胤禌眼巴巴的。 他狠狠心，加快了用饮子的速度，十一弟啊，不是哥哥视而不见，是别的就算了，这玩意太冰了。 “唉，来人，给爷也弄上一杯。” 胤祺抬手，他自然的伸手，“先来上口，六弟啊，还是你会吃，嘴里油腻腻的，现在就想着这口儿。” 胤祚将饮子递过去，他俩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互相没那么些讲究，用一杯饮子不算什么。 胤祺接过了就猛吃，“可热死爷了，这锅子用着真是热。” 胤禟看着胤祺这就着胤祚的杯子就大快朵颐的样子，嫌弃不已，小声咦～了一声，被他身旁吃的高兴的胤?听到了，胤?还很不解。 “九哥，你咋了，不合胃口，我觉得很好啊，快用快用，不用那些肉就给我吧。” 吃货！胤禟更无语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胤?一眼。 光想着吃，就不知道睁开眼看看别的。 胤禩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没什么反应。 九弟和十弟一向如此，他早习惯了。 俩兄弟打闹，他不怎么插手。 胤禩饮的是酸梅汤，清热解腻，也是冰过的，这会儿用着也舒爽。 他和胤禟关系越来越好，这个弟弟看着心眼子多的很，其实也蛮天真。 俩人相交，胤禟很是真心，也很崇拜他，胤禩是很意外的。 但因着这个，胤禩也很喜欢和胤禟相处。 俩人凑在一起，做事很合拍，都说胤禟调皮捣蛋整日里琢磨着坏点子，胤禩却觉得他很机灵，做事有巧思。 就比如和四哥的那事儿，明明一开始琢磨的和最后的结果完全是两码事，却……胤禩笑笑，也是意外的收获了。 一群人笑闹着，胤祺举着饮子，半倚半靠在胤祚怀里，胤?被胤禟揪着，俩人紧紧粘在一起，胤禩坐在胤祚和胤禟中间，和正对面的胤禌说话。 一时间叽叽喳喳，所有人都在说话，显得吵嚷极了，却也极有生命力。 胤禌有些遗憾没喝到那饮子，不过，胤祚让人给他温了个有甜味的滋补饮子来，总不是那喝惯的紫苏饮了。 第359章 前朝涌动 说起胤禔这几个月的表现，胤祚都有点不敢置信，大哥，这会儿真是狠上了，一连几个月呀，那表演，绝对是戏班子的台柱子级别——与以往的表现相比。 虽然大哥脾气冲，太直太莽容易露馅，但是吧，有大嫂从旁协助，大哥也是真下了决心，那是过的有惊无险，一路也算是好不容易顺当着下来。 打眼一看，这还是那个在外头横行霸道，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大哥吗？胤祚觉得要不是他了解内情，要不是他了解大哥，他都得被哄过去。 毕竟，瞧瞧啊，现在宫里的风向。 众人从怀疑到半信半疑到怀疑人生。 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这不是昏了头，是不是被魇住了？这还是他们印象里的那个大阿哥吗？谁都不敢相信是大阿哥转了性。 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这真是一个让人觉得自己头昏脑胀的过程呀。 在前朝，大哥那是卯足了劲儿憋着脾气，以往遇到事儿，那是提腿就踢，拎着拳头就上，大清第一巴图鲁，不外乎于此，毕竟，管他啥官，先打一顿，就不能心里憋着一点气。 现在呢，不说是谦虚谨慎，那也是有所顾忌，在外头脾气收敛了不少，看着有点守礼克己的样子了。 而且对着他看不惯的事吧，学会了忍耐，对他不喜欢的官员，学会了忍着脾气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甚至渐渐的，传上了几句大阿哥上了战场脱胎换骨，礼贤下士，不愧是皇长子，原先还是年少气盛，这么一历练，也是可当大任的。 对着汗阿玛，大哥更是性子大变，那叫个……胤祚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哎呀，真是做戏做全套，大哥以往可最讨厌这些了，现在，不知道偷偷在家里吃了多少酸杏，这么酸唧唧呢。 好儿子，那渴望为父分忧的样子啊。 不过，这办法真是卓有成效，胤祚若有所思。 大哥偶尔来找他大倒苦水，可胤祚看得清楚，大哥这么一改，前朝真有些人慢慢观望着摇摆，以往大哥脾气太暴，看着一意孤行，不咋听人劝，现在慢慢的收敛，一步步走向个听皇父话，听下属话，能听进去劝，还能改变的样子，那真是…… 那，胤祚愣愣的盯着那把弓箭，这是多年前大哥送给他的，汗阿玛送给大哥的最有纪念意义的小弓，一直挂在书房里最显眼的地方，也是日日提醒激励自己。 大哥……这样子，有人欢喜有人愁，前朝人心浮动，到底是有勇有谋，有血性有决心的皇长子，看着也被帝王重视，很多人举棋不定，这会儿也心里有了些偏向和希冀。 军功，以往没入关时汗位抉择，是很重视这个的。 而且，长子，满族也很重视长子。 如今的皇长子，不也是一个好人选吗？ 毕竟那些缺点，都慢慢的改掉了，不正是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吗？ 太子，他们满族并没有什么立嫡子为君的传统，更没有大汗乾纲独断，一意孤行就定下继承人的道理。 这汗位都是推举，这太子，不服的比比皆是，不过现在哪家都不敢当那个出头鸟去触康熙的霉头罢了。 在他们看来，这位太子，万岁爷整日里教导汉族的东西，天天想着让太子亲近汉臣，满族权贵们怎么能接受？ 那都是些文邹邹的东西，酸儒，假惺惺的虚伪做态，一堆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反正满臣们很看不惯。 这么一想，这位大阿哥反而符合他们满族的传统，看啊，军功立身，骁勇善战，勇猛好斗，而且出身，是比不上太子母族，但惠妃母家也没那么差，明珠……明珠是看着不大行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没看着万岁爷没下狠手惩治他吗？ 万岁爷对这个臣子有感情，明珠曾立下赫赫功劳，和康熙君臣相得，当年除三藩，就没几个支持年轻的帝王，好不容易支持的三位重臣，刑部尚书莫洛以身殉国，户部尚书米思翰病逝，就剩下一个明珠，君臣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这对君臣是互相成就，一路走过来的，明珠虽被弹劾，康熙却没真要了他的性命，眼看着是要给他养老的。 这不就是了。 明珠还是有可能起复的呀，只要大阿哥…… 前朝这么想的可不少。 大阿哥真是个好人选呀，得罪人，那是以前不懂事，年轻人嘛，谁没有情绪上头的时候，这不，才真正上了一回战场，就变化这么大，而且在战场上杀敌如此奋勇不畏死，这不就是……不就是个好苗子吗？ 哇咔咔，胤祚半夜想着，都要从床榻上滚下去。 费扬古，他时常和费扬古通信，又整日的出宫玩，有什么不好在信里说的，伊昌阿跟在他身旁通风报信，做他和费扬古的传话筒，前朝很多动向，他都知道。 而且还有，想着丰生说的，他们完颜氏一族都在观望，好在他阿玛和家里长辈没昏了头现在就要捅个篓子，还是求稳，丰生还跟他开玩笑。 “还是沾了你这个荣亲王的光，要不我家，哼！” 丰生倒是很光棍的表示，“还是跟着你混稳妥，这不，我这年纪轻轻腰缠万贯，以后兄弟入仕，就继续跟在你身后，带着兄弟啊，王爷。” 胤祚真是无奈，丰生这张嘴呀，真是…… 但是他也从丰生的嘴里知道，外头不少人在观望呢，这才几个月，就算他们心里有些想法也不会如此轻举妄动，可几个月不会，几年呢？十几年呢？ 谁都说不准，更没人敢打这个保票。 汗阿玛，他…… 胤祚知道，胤禔这次是铁了心想看汗阿玛的想法，汗阿玛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是表现出高兴，还是下意识的阻拦？ 就算是……大哥说的那样，又该何去何从？ 胤祚不知道，他也在等，等一个结果，等一个未来。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他是不会抛弃大哥的，那是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将他抱在怀里，打小就为他考虑，掏心掏肺对他好的大哥。 第360章 刺痛 该让他怎么说呢？ 看着愤然垂泪的大哥，胤祚恍然无措，他长这么大，几乎没见过大哥掉眼泪，毕竟大哥的信条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流汗不流泪，除了他当年病重，几乎就没有…… 不论是什么事，都咬牙撑过来了。 可现在…… 这是铁骨铮铮，最是自信的大哥啊，可现在，可现在，胤祚看着眼前弯了脊背，眼眶通红的男人。 胤禔两只手捂着脸，颓然的垂着头，胳膊撑在膝盖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大哥……” 胤祚用气音无声的喊了一句，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刚才大哥进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看着志得意满，得意洋洋，高兴的指挥着小南子。 “还不给爷斟酒，今儿爷高兴，汗阿玛夸了爷，可是天大的荣耀，还不备上好酒好菜，爷和你们六爷好好吃一顿酒。” 小南子还懵呢，但看着胤禔那乐呵样子，就知道是个喜事，再加上后头跟着的大阿哥的贴身太监那喜气洋洋的样子，就明白，这位爷肯定是得了万岁爷的赏，又来找他们爷一道庆祝来了。 他赶忙也挂上个笑，讨喜的行礼，“嗻，奴才给大爷备酒。” 胤禔那会儿还挑眉瞪他，“还不快去！今儿爷乐，就是高兴，必须和你们爷一醉方休，这段时日可憋闷，这会儿好好松快松快。” 他嘴上这么说着，开始赶人，让宫人们都出去。 胤祚只任由胤禔安排，他那会儿还不懂，大哥怎么这么高兴，看这样子，咋就暴露本性了，这段时间不是说好了要低调谦虚些，这像他原本的脾气啊。 宫人们见怪不怪，这位爷就是这样，来了必定和他们爷说小话，都退了出去，还私底下谈论呢，说大爷遇到好事了，也都去打听，这是啥事，说不定能讨个赏。 以前啊，大阿哥虽然脾气不好，可最是大方，和他们爷关系好，他们这些宫人说话讨他欢心了，从不吝啬赏赐，手指缝很松。 这位爷手指缝里漏下的那点东西，就够他们滋润好一阵子了。 等着一群人乌乌泱泱出去，胤祚才反应过来，要恭喜胤禔，可他仔细一瞧。 胤祚惊讶的差点咬到舌头，哪有什么高兴得意，大哥分明的满脸的怒气郁闷和恍惚，那份悲伤，浓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啊！胤祚不明所以。 胤禔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走到椅子旁，用力一拖，一屁股坐下后不发一言，慢慢的，表情越来越怪，直至，泪流满面。 就那么无声的流着泪，呆滞的望着前方，慢慢的，胤禔挺直的脊背弯下来，一点点的，身子缩下去。 胤祚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一旁陪着。 他甚至不敢开口去问，毕竟，这是大哥啊，大哥最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时候，他明明最讨厌别人看到他“丢脸”的样子了。而且，让他怎么开口呢，大哥这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胤祚沉默无语，抿着嘴，无声的陪伴着胤禔，他等大哥发泄，等到大哥愿意开口。 至于胤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当时，他从乾清宫出来，强撑着一副笑脸，他极力让自己高兴，让自己大笑，让自己显得狂妄，他平时是怎么做到的来着，怎么这么难呢？ 难得，不过是短短数月，他就忘了真正的自己了吗？真是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胤禔苦中作乐，让自己维持着表情。 不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对，不能，不行，不可以，必须……胤禔知道，现在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他不能露出一点端倪。 胤禔强撑着，快步向回走，他真想离这里远远的，离这个他以前无比向往，最是期盼能被招来伴驾的地方远些。 好在他这样没有被人怀疑，毕竟大阿哥以前就是这个样子，雷厉风行，走路带风，脾气暴躁，耐不下心，这样才和“真正的大阿哥”一模一样嘛。 胤禔头晕目眩，却还是坚定的往前走，他没有回自己阿哥所的住处，没有去延禧宫找惠妃，只是强忍着情绪往胤祚那走，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让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好像他什么都没发觉，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他仍然很高兴，仍然是那个骄傲自大，被帝王几句夸就找不着北的大阿哥。 胤禔忘不了那个扬景，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永远永远，他……胤禔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彻底醒过来。 他恨，他怨，他气，可是，这股气这种情绪却更多的是对着自己，他怎么就那么糊涂呢，他怎么就一点也看不清呢？ 胤禔恍惚着，但是，他看不清不也很正常吗，不也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无比的可笑，他之前总想着纵然他心里惶惶不安，纵然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怀疑，纵然他……再怎么着，那都是他无比敬仰的汗阿玛，他一直认为汗阿玛是很重视他的，纵然有太子，也对他与弟弟们不同。 可是今天，胤禔目眦欲裂，心神震荡，他……他也是汗阿玛的儿子啊，他是汗阿玛的长子，是汗阿玛多次夸赞的，是……是汗阿玛亲口说过的，第一个立住的儿子，给他减轻压力的儿子啊。 汗阿玛说他骁勇善战，说他悍勇无畏，说他能为他分忧，说……这明明都是他说的。 可是，他变的沉稳，汗阿玛反而焦躁，他变的听进去意见，不做那刚愎自用之人，汗阿玛反而犹疑，他转变，他将汗阿玛以前常说的莽撞给改掉，汗阿玛却…… 他不过是压着自己的性子，装出来一些贤良，就被猜忌，就被怀疑，就被紧急叫停！ 胤禔双目无神，神色怔然，汗阿玛是不高兴的，是不乐意的，是不想看到的。 他不需要他这个儿子做到这些。 皇父可以允许他发展自己的势力，可以允许他上战扬立军功掌兵权，可以夸赞他给他一些幻想骗开自己，却……却不容许，不容许真的脱胎换骨，不允许真的从他手掌心里跳出来，走向一条他没有预见的路。 汗阿玛不想看到他这个儿子有真正储君的资质。 被允许得到的东西，不过也是因为……给一个人压力，磨练而已。 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第361章 天家父子 胤禔双目血红，痛的要洇出血来，原本英俊的脸庞此时好像个青面獠牙的厉鬼般可怖，整张脸狰狞的要撕裂开来，晦暗与痛苦在这张脸上交替闪现。 表情几度变幻，最终化为无力与平静。 怒气上涌，愤怒当头，到了最后，只是深深的无力。 他看清了一切，总比永远被蒙在鼓里强，胤禔苦笑一声。 胤祚只是在一旁静静的陪着，没有言语，不出声打断，只是陪伴。 他看着胤禔痛苦挣扎，看着他生生的撕开胸口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来，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 千疮百孔的心脏，上面还沾着灰尘。 这是被康熙抛到地上，沾染上的脏污，这么重重的一摔将那颗心弄上污渍，泡在污水里，那些肮脏的东西，将这颗破烂的心包围，从那些破碎的孔隙里钻进去，让这颗颤颤发抖的心更为痛苦。 他在发颤，他在挣扎，他在嘶吼，可他挣不脱逃不掉，他甚至无法再闭上眼睛，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再当一个眼盲心瞎哄骗自己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活生生的受着！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野兽，好像失去了凶性，任由主人操控着，挥上几鞭子，喂上几块肉，一吹哨子，就听随指令，摇首摆尾。 这个乖顺极了的动物，期盼的看着主人，只觉得主人是这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存在了。 可现在，笼上的重重纱帐被掀开，他看清了外面的世界。 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的面前。 身上的伤痕一览无余，那些腐烂发臭的食物，让他的胃隐隐作痛，几欲作呕。 就算是饿死，那些东西，他以前觉得无比香甜和渴望的东西……他也不想再咽下去。 笼中困兽，终于被唤醒，他尚且懵懂，曾经被驯化过的痕迹还残留在他的身上，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无助的打量着，可猛兽终究是猛兽，野性渐渐复苏，他不愿再待在这笼子里，他横冲直撞，就算是头破血流，也想从这里闯出去。 胤禔不是个软弱的人，就算一时冲破了心防，他也能再站起来，他还要撑着这个家，他还有弟弟，还有福晋，还有额娘，还有两个女儿…… 他不是一无所有，不是身后空无一人。 胤禔咬着牙，泪水止不住的流，好像要将那些泪一并流干似的。 对呀，是呀，将那些东西都流干，他的懦弱，他的自欺欺人，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有很多很多，混着血一起，一起流干！ 胤禔终于开口了，他哑着嗓子，脸部肌肉僵硬的好像无法再动一下。 “六弟，大哥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却都看不透。” 明明从小到大，汗阿玛只有看到太子的，他们两个都在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偏向太子？ 多么明显的答案啊…… 他还会去不甘，还会去想，汗阿玛也能站在他这边，心里会更偏向他。 明明答案就摆在那里的。 两人都在的扬合，他从来只能为绿叶，绿叶红花，他从来都只是陪衬，陪衬……怎能为主角？怎能喧宾夺主…… 主人可以允许绿叶茂盛，这样会将那花衬得更红，更能簇拥着他，让他显得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可当这绿叶真正会遮挡花朵的时候，只会被无情的修剪，因为绿叶就是绿叶，锦上添花的东西，不能夺了红花的风头，更不能去替代红花。 太子……他是怨太子，愿不公，可是…… 若是汗阿玛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希望，没有刻意引导过他，他永远看不见希望，那个念头还会萌芽吗？ 他引导着他成长，规定了他的方向，只等着他成为早就被人框定好的样子，去做一件趁手的工具，让人踏上去，踩着他往上走。 就是他这块石头太臭太硬了，格外的脚滑，但是，想让儿子成长的阿玛只能狠狠心，让他去走，毕竟他知道，这颗石头再滑这孩子也不会滑下去的，因为他的身后就是伸着双臂会接住他的阿玛。 只要走过这块石头，走过这块他为他搬来的石头，当阿玛的会无比的欢喜无比的骄傲。 “一点也不！” 胤祚说的坚定，两只眼睛像是冒着火，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一点也不，大哥决不能如此说自己，当局者迷，多少人一辈子都破不了这迷障，大哥却能勘破，已是许多人无法达到的境界。” “何况，简单吗？我觉得一点都不简单，这种事情，再聪明的智者都会迷惑其中，自我欺骗着有之，狂妄自大者有之，种种百态，又有何妨？只要能看清，只要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胤祚目光灼灼，像是要将胤禔从那阴影里强拉出来，“大哥，你这才弱冠之年，说的好像七老八十，再不济也是知天命了呢。” 就是汗阿玛办的不地道，这么让人为难！ 可恶啊，汗阿玛，看大哥整日里掏心掏肺的，你这是又伤了一个儿子的心。 怪不得他叫三伯呢。 胤禔默然不语，半响，他自嘲一声。 “在这宫里能活得清醒才是最不容易，哥哥还成日的想着如何教你，现在看来，大哥活的不如你。” 胤祚踮着脚尖儿快步挨近了胤禔，用力的抱紧他。 “大哥，没有大哥，哪有弟弟今日呢？” 他的哥哥们，大哥和太子哥哥，活的最是不容易呀。 他的这两个哥哥，总是怨自己看不透，可是，处在他们那个境地，他也不能说自己能看透。 局中人，业障生。 第362章 三角关系 但就算是这样，相对瘦弱的身躯也能给人力量，也能让人依靠。 他慢慢长大了，哥哥们为他遮风挡雨，偶尔的，他也可以撑起一片天。 胤禔和胤祚那么静静的互相依靠了一会儿，半晌，胤禔抹了一把脸，又狠狠搓了搓冒着青茬的头皮，恶狠狠的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真是昏了头，醒了好，省的让人牵着鼻子走。” 他又不是一只狗，他不是一只被驯化的狗。 胤禔的牙齿嘎吱嘎吱作响，嘴唇都在发抖。 说完这句话，胤禔就伸出两只铜墙铁壁般的胳膊，反客为主，将胤祚锁在怀里。 胤祚还沉浸在思绪里，被胤禔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唔嗯两声。 “大哥？” 他还在想事情呢，结果已经验证了，答案揭晓后人要往前看，大哥眼看着是清醒了，心里痛苦归痛苦，却也是件好事，起码，不再被蒙在鼓里，若是一意孤行，困在执念之中，将来，父子不知心，兄弟阋墙…… 若是大哥和太子哥哥斗个你死我活……胤祚打了个寒颤。 看清了好，看开了好，趁着还能补救，剔骨削肉固然痛苦，可将腐肉刮出去，还能长出新芽，尚未病入膏肓，仍可益寿延年。 现在该想的是应对之法。 胤祚被胤禔紧紧抱着，突然听到一句嘀咕，胤禔语气有些古怪。 “这么想，太子也是倒霉。” 胤禔嗤笑一声，不知是笑太子还是笑自己。 他这个磨刀石，也给尊贵的太子爷添了不少堵，使了不少绊子，被捧在手心里的太子爷，想不到吧，他这个讨人厌的哥哥这二十载整日里就想着怎么对付他是他最尊敬的汗阿玛一手引导的，推波助澜的结果。 哼！也没只让自己憋屈，起码真让太子吃苦头了。 好吧，反正以后他就不去…… 懒得再费这些心思。 他也不傻，看明白了，知道这条路走到黑是个什么样子，这是条死路！ 明知道那是个棺材，就等着做刀开刃的第一滴血，他自是不可能自个往上撞。 他拉不下太子，就算是他这个磨刀石真能将太子这把刀给磨的缺个口，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胤禔慢慢冷静下来，他知道，汗阿玛既然选他做这个，就不会再有别的什么打算。 明珠的下扬他看过了，索额图的也看的明白，两个权臣，一个泯然众人，一个不过是仍有价值，在要用的时候让他发挥点作用罢了。 他不想落得那个下扬，也绝不甘心落得那个下扬。 磨刀石，他偏不干。 胤禔就是这么个性子，越是逼着他干什么，他越不会顺从。 不让他和太子争，他就会无比渴望压太子一头，逼着他和太子争，让他当踏板，他就不会再去铁着头上。 他有福晋有孩子，老婆孩子不能没有他，还有弟弟和额娘。 胤祚脑子也转的飞快，他知道大哥情绪下来了，可以商量事情了。 但他要先将自己的思路捋顺了才行，心里有了章程，才好和大哥开口，免得让俩人思路更混乱，或者再误导了大哥什么。 这可容不得差错，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的，胤祚知道，他大哥最是能听进去他的话，那意见是真的记在心里啊，万一他误导了什么，那是把大哥往沟里带啊。 不行不行，不成。 好在还有大嫂，大嫂是个明白人，今个大哥回去和大嫂一说，想必大嫂也会有很有用的不同见解。 胤祚感慨，大哥真是三生有幸，娶了大嫂做福晋啊。 暂时不想这些，胤祚专注的理清思路。 首先，从哪下手？ 这一局，很是复杂，可抽丝剥茧，归根结底只有三个最重要的人物——拿刀的人，刀和磨刀石。 汗阿玛——背后操控一切，持刀人。 太子哥哥——被磨的刀。 大哥——磨刀石。 这三者，汗阿玛是权力最大，掌控全局，控制着刀和磨刀石的人，其权柄无人可撼动。 人他无法控制。 只能从刀下手！ 毕竟磨刀石也要用刀去磨，三角关系，他要撬动一角，大哥这边是最被动的，太子哥哥那边却是活泛。 太子哥哥看着是被寄予厚望，被偏向的那个，却也是被压着，汗阿玛是疼他，可也控制欲太强。 被这么磨，难道就是太子哥哥想要的吗？被磨的痛苦，大哥这把刀也痛苦，两个人磨在一起，激起火星与火气，一个被迫磨的凹陷损坏，一个被迫磨的铮亮却丢弃种种。 刀也是被压着的，被人拿在手里，并不完全自由。 等以后，若是这把刀磨的不是主人想要的样子，或者主人又不喜欢自己亲手打磨出的这个样式了，刀该何去何从？ 刀会不会也被丢弃，或者……太子哥哥的性子，说不定他自个就不想干了。 其实胤祚挺了解胤礽的，逼急了，他能直接反过来给握刀的那人一刀。 太子哥哥的脾气啊，也不是任由操控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大哥和太子哥哥也有点像。 首先，就不能再让大哥和太子哥哥针锋相对，这样只能两败俱伤。 这得一致对外，至于这个外嘛……呃，咳咳咳咳，汗阿玛，你自个做的不地道的，要是你好好的，不让儿子们为难，不让哥哥们痛苦，也不至于成外嘛。 瞧瞧，就算是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将人家水倒了啊。 而且倾斜的那一边，看着被偏爱，也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以后说不定会淹死，窒息。 算了，荣亲王的事，干他六阿哥什么，偶尔的三伯也不冤枉。 汗阿玛这操盘操的尽兴，他没法坐在对面下棋，哥哥们也没有一个能真正坐在汗阿玛对面下这一盘棋，就只能，在没办法掀了这桌的时候偷梁换柱，从棋子上动手脚了。 第363章 有所决断 总不能认命吧，他大阿哥就不是个认命的性子，就算是老天爷压着他，他也要把这天捅出个窟窿来。 看他如何应对，六弟说的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前的事没得法去改变，羊都被狼吃了，只能想着将来，亡羊补牢，补好了，不再给狼机会。 可这结论吧，胤禔像吞了苍蝇似的——团结太子。 团结太子，暗度陈仓，的确是最好的解法。 简而言之，就是一起合作，给汗阿玛演戏呗，胤禔不想当磨刀石，却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他自个去反抗，的确是……容易被忌惮打压，顺手就被处理了。 身不由己，他没有能反抗的能力，而且，被架到了这里，在火架子上面，不能想下来就下来，一下子就能跳下来的。 牵扯太多了…… 胤禔明白这个道理，胤祚和他说了这么多，也都是为了他好，他自然也知道。 可是，可是，让他不再搭理太子也就罢了，和太子合作，他还有和太子合作的一天？ 长生天，他还不如明日就拿把剑在乾清宫门前将脖子一抹完事。 一了百了。 这样死的也体面些，比恶心死好。 胤禔一想着要去毓庆宫看着胤礽那刻薄嘴脸，就心神难安，行了，他都能想到这人怎么讽刺挖苦他，“大哥怎来和孤商量，真是，难得一见啊。” 笑的不怀好意，明晃晃的恶意贴在他脸上。 看着他落魄，很高兴吧，太子爷。 不行，不能再想，越想越生动，好像活脱脱一个太子站在他面前呲牙咧嘴，假面都快掉下去了。 “大哥！” 胤祚着急的喊了一声，什么时候了！ 他快贴在胤禔耳旁了，就差提着他的耳垂大喊，“你瞧瞧，你睁开眼看看，什么事最重要，这是要面子的时候吗！” 当然，胤祚没有付出实际行动，毕竟他知道，以大哥多年和太子哥哥不对付的程度，以大哥要面子的……行吧，很严重了。 胤禔被胤祚一喊，咬着牙，闭着眼，攥着拳，狠下了决心，“找他商量去。” “我找他商量去。” 他今儿就拉下这个脸了，就算被这混蛋嘲笑讽刺一番赶出来，他也认了。 厚着脸皮，厚着脸皮，不行，他要脸，胤禔捂住脸颊，这么一动作格外的滑稽。 因为羞愤，胤禔耳朵红彤彤，先前泪流不止，眼眶红肿，鼻尖都被他自己搓红了，在那张小麦色的脸上，显得很是违和，又是英气的长相，这么一个动作，对比鲜明，胤禔真是羞愤欲死。 “大哥……” 行，不就是几句话，不就是几个眼神，不就是……他忍得了，他能去，他可以，他可以不要……脸还是要的，但他可以厚着脸皮，万一太子太过分，他就骂回去呗，反正都这样了，不差他一个。 这人落井下石，他也能再拽他一把——向下的那种。 主打一个他都这样了，实在不行就到处搞破坏呗，他不好过，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汗阿玛不是让他做磨刀石嘛，行啊，到时候他就“尽职尽责”，都给他们废了，汗阿玛一定很高兴吧。 胤禔心胸又开阔起来，到时候，一起倒霉呗，挺好的，这样子，除了六弟，一个也别想好过。 一切如你所愿啊，汗阿玛，看看是先成才，还是一把把断掉的废铁。 胤禔恶狠狠的想。 都废了，汗阿玛会高兴吧，都是听他的话，顺着他的指令摇首乞怜的狗！ 胤禔冷着脸，那满腔的怒火，这些年对太子的不满和愤懑，在这种清醒下，一股脑的倾倒在康熙的身上。 当然，他还是很讨厌太子，但一码归一码，反正他就没期待过太子对他怎么样，他们互不相欠。 而汗阿玛，胤禔狠下决心，父不认子，子何须忍父。 太子自个当乖宝宝去吧，他就快点，快点想办法脱身，半道上一蹲在草丛里猫着身子，也能遮人耳目，到时候换个路走，再难呢，也不能被牵着鼻子了。 胤禔心里有了决断，慢慢的平复了心气，有了主意。 这才搂着胤祚不撒手的叫，“六弟！六弟！哥哥高兴，哥哥高兴！” 他破涕为笑，状若疯癫，明明泪痕未干，却咧嘴发出粗犷的豪迈笑声，那声音大到隔着几个走廊外头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宫人们面面相觑，实在是不解，大阿哥这是多大的喜事。 胤禔拍着胸脯，一股郁气散出，如此彻底发泄了，胸膛反而一阵畅快。 酒杯乱七八糟的被甩在不知名角落，只剩下寥寥几只幸免于难，胤禔大步上前，腿一横，还不忘将胤祚带着不撒手，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六弟，一杯斩前尘，酒断愁人肠，大哥今日才是脱胎换骨，耳清目明了。” 胤禔又想着先前胤祚明里暗里劝他，沉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六弟费心，唉，亏得我还是当哥哥的。” 胤禔一抹眼角，“算了，不说这些，以后六弟尽可放心，哥哥啊……” “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总好过给别人当踏脚石。” 他将酒一饮而尽，猛地呼出一口气。 也是真的高兴起来，豁然开朗。 胤祚看着胤禔转变，头脑慢慢清醒，大哥……他就是这么个性子，爱钻牛角尖，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是他一但回心转意，想明白一件事，是真的立刻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干啥都雷厉风行的决绝。 “和太子谈，老子得好好想想，也回去和福晋商量商量。” 要不太子得坑死他，狠狠咬他几块肉到骨肉渣子都不剩。 他得想着以后呢。 想着福晋，胤禔又有些愁，额娘那边就不告诉了吧，瞒着瞒着，不能说。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他，就六弟，还有福晋，不能再有外人了。 哦，还有太子，但胤禔这么多年也了解他，这人再阴损，这事也不会捅到汗阿玛面前，他们还是有点，呕，这事的“默契”的。 第364章 毓庆密话 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得意洋洋的大阿哥又原形毕露，到太子那里去炫耀。 合情合理，符合一贯的认知，多么不惹人怀疑呀。 胤禔心里不屑，这才让汗阿玛放心吧。 他扬着下巴，鼻孔朝天，满脸恶意，大摇大摆，在毓庆宫毫不客气，宫人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个凶神可是毫无顾忌的，别说给太子的宫人面子了，就算是太子的面子他也不给，他们珍惜小命，就不敢得罪。 胤禔七分真三分假，脸上带着满满的恶意和嘲讽，“今个爷来“拜会”你们太子，还不知道进去通报，怎么？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一个都没长眼睛吗！” “太子的宫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讲规矩了！” 一声厉喝，胤禔猛地踢出一脚，将人给踹出几米远，横眉冷对，视线扫过一众垂眉低头的宫人。 “都给爷滚！” 他直接摆出一副要直闯毓庆宫正殿的架势，太子早知了消息，前头也是任由胤禔在那闹，不做搭理，这会儿见人演都不演了直接要往他这闯，才让人出去知会一声。 “太子爷有请。” 胤禔冷哼一声，“爷当他是听不到呢，原来还知道呀。” 没耳朵塞驴毛。 那宫人好像没听见这句话似的，依旧是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像是解释，也暗含讽刺。“太子爷事务繁忙，宫人通报下来也是需要时间，太子爷的居所自是不可能如寻常那般没有规矩，一时耽误了时辰，请大爷见谅，这不，太子爷让奴才来请您进去。” 那宫人掀了帘子让开身子，胤禔在最后添了一把火。 “毛病，兄长来访，哪家的弟弟不是老早的就去候着，太子不是最重礼节，真是一点没有长幼了。” 胤禔句句不提尊卑，只提长幼，就按着这个不放。 这也是符合他一惯的行事作风，宫人们见怪不怪。 胤禔嗓门大的很，一句话大半的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直至他迈进毓庆宫殿门，宫人们才松了一口气。 大阿哥这才谦虚几个月，就忍不住了，听说是昨晚伴驾乾清宫，被万岁爷夸赞，今儿才这么得意忘形，真是可笑，到别的阿哥那里去嚣张倒也罢了，他们太子爷整日的被夸赞，最是得万岁爷重视，大阿哥还能如此厚颜，真是…… 宫人们心里想着这些，想法大同小异，无非是些大阿哥恢复本性，说到底还是那个莽撞无脑的大阿哥。 而进了毓庆宫见到了太子的胤禔眼底一暗，他早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环境，看着里头还有别人，立刻出言嘲讽。 “太子爷身边就是少不了伺候的人，怎么，哥哥今天来找你说说心里话，弟弟也不愿意？”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太子身边伺候的嬷嬷和太监脸色都不太好，里头的都是太子心腹，怎能听得大阿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真是，永远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胤礽冷眼看着胤禔，“大哥，是孤有失远迎，事先也不知道，难得大哥过来一趟。” 可没请你来，自己长着腿迈进来的。胤礽也暗讽一句。 他也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等着胤禔敷衍行完礼，胤礽也不说招待他的话，恨不得他就这样站着，但俩人这么对峙了一会，不知打了多少机锋，旁观的都心中着急，义愤填膺。 却没想到，胤礽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宫人们心里不解，却又有些理解，太子爷这是忍不住了，大阿哥这太招人厌了，他俩肯定要私底下对骂，不好让他们这些奴才听到。 毕竟，有时候他们太子爷和大阿哥吵架，是不当着他们这些奴才面的，毕竟有些话传出去有损皇家威严，而且吧，也算是会招惹麻烦会招致帝王责罚的，说不定这风声传到宫外头，还会有些言官上个折子。 宫人们心里都门清，完了，他们爷这是真生气了，待会不会和大阿哥打起来吧？ 一个个忧心忡忡的退下，胤礽还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胤禔倒也不客气，自顾自的拉了椅子坐下。 俩人无声的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半响，还是胤禔按耐不住，冷声道： “太子爷何必与我装模作样，也知道我什么意思。” 或许一开始不知道，但在他进门的时候他就暗示了太子将人都挥退，有要事相商，太子也照做就是答应了要商量，现在又出什么样子！ 别在这跟他惺惺作态，摆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来。 彼此都心知肚明，太子也不用矫揉造作。 胤禔如此说，胤礽也不接茬。 “大哥不是想和孤说说心里话吗？孤听了这话，只觉得新奇，至于大哥心中的意思，倒是说笑了，孤又不是大哥腹中的蛔虫，哪能知道大哥想的是什么？” 胤礽半是讽刺半是试探，他盯着胤禔，这人思维想法不可与常人相比，他就不是个正常人，天下自负共十斗，此人独占八斗，种种想法作为，从不按常理出牌。 胤礽自认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胤禔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算是另类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天底下最聪明的谋士幕僚，都算不准胤禔的想法。 与他商量要事，胤礽自是明白，若不是极其要紧的事，这人不会来找他。 但此人做法……与他相商，万一再冷不丁的被这人摆上一道。 尤其是他这个大哥的脑子，他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向着一个同样的目标去，都能被他那稀奇古怪的办法，异于常人的做法给弄的南辕北辙。 但他听说，昨夜胤禔自乾清宫得赏而出后种种狂妄姿态，也知道他当即就往六弟住处去，今日来寻他，想必也有六弟的主意。 六弟的主意，六弟自是不会坑害于他，胤礽可以肯定。 而且……胤礽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他再熟悉不过也再陌生不过的男人，他太了解这个大哥了，比这世界上很多人都要了解，所以，他才会见他。 “直言便是，我不与你兜圈子，谈得拢就谈，谈不拢！” 胤禔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的往桌上一插。 他摆明了态度，他胤禔绝不会任人鱼肉。 胤礽看着那把匕首，慢慢正色起来，他意识到什么，收起了先前的态度，慢慢趋近于面无表情。 “开诚布公，大哥不要有隐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