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咸鱼我在后宫摆烂日常》 第二百八十三章去请皇后娘娘吧 明日就是上元节,上元节之后,长公主们就不会再频繁的进宫问安了,庄韫兰原本是在用怀庆长公主送她的那些颜料,画她们的“捶丸行乐图”留念。 看宋妙容这么一比划,她笔尖一抖,差点画糟。 庄韫兰索性就不画了,她回忆了一番问宋妙容:“司才人是快到生产的时候了吧?” 宋贵人的日子远没有淑妃娘娘的丰富多彩,不至于记不住共住一宫的司才人是几时有的身孕。 事实上,后宫的人从皇后到选侍,估计也就只有她面前这位淑妃娘娘会记不清司才人应该什么时候生产。 宋妙容怔了一下,连惊骇之下的慌乱都消散了几分。 她点点身边人的额角道:“你说你,挺机灵的脑子,怎么就是不往正经事上用呢。” 然后她就叹了口气,无奈道:“算日子是该下个月生的,但是我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 提前,那就是要生在正月了。 正月生孩子,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说法,问题是司才人的怀相不好,很可能需要用到女医和太医。 这就有点麻烦了。 但是按照她怀安哥儿时的情况看,皇帝陛下应该不是那么迷信的人,不至于因为是在正月,就要看着司才人出事。 而且吧,现在肚子都那么大了,要是皇嗣长到足月,估计麻烦更大。 庄韫兰虽然没有一颗普世济人的圣母心肠,但司才人毕竟是她认识的人,与她也没有什么仇怨,知道身边的人即将面临一场凶险的生产,她也难免有些触动。 今年的上元节,淑妃娘娘赏灯的兴致不怎么高。 几个月之前就已经被皇后开恩免去请安、领宴等一系列内宫活动的司才人当然也是不必出席今年的上元宫宴的。 宴席上没有人提起司才人,反倒是寿安宫中两个禁足的嫔妃,掐算着司才人生产的时间,变的一日比一日忧心。 姚选侍现在几乎长在了朴选侍的身上,除了沐浴和睡觉之外,她时时刻刻都要跟朴选侍粘在一块。 寿安宫虽然不算小,但此时只是收拾出了两座屋子给她们居住,住处外面有宫人奉命把手,姚选侍和朴选侍能活动的范围,也仅仅只限于这座四四方方的院落。 “朴姐姐……”姚选侍伸头看看外面把手的内官,偷偷问朴选侍,“你说司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啊?皇……你说的那位娘娘,她真的会害司姐姐?” 朴选侍根本不想搭理姚选侍。 她皱着眉转过身去,换了个朝向之后,继续洗衣服—— 进了寿安宫,两人各带一个宫女,指望把所有的活都交给宫女去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宫女们去烧火做饭、打扫庭院……所有的脏活全都包了,只要不是打算累死她们,像洗衣裳这样的小事,就得靠朴选侍和姚选侍自己去做。 不论是进宫之前、还是进宫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洗过衣服。 头一次洗的时候,朴选侍洗破一件褙子,姚选侍洗破一条裙子。 之后朴选侍调整方法,边洗边学,总算是保全了自己剩余的衣服。 可是姚选侍却始终不得要领,报废掉十几件衫子和裙子之后,姚选侍现在穿的袄子还是跟朴选侍借的。 洗完衣裳,朴选侍学宫女们的模样,吃力的抬起足有自己四个脑袋那么大的水盆泼水。 姚选侍赶紧去帮她抬盆,结果两个人没什么默契,姚选侍好心帮倒忙,把水盆整个掀翻在了朴选侍面前,洗衣裳的水哗的一下就溅满了她们的裙角。 “朴姐姐……” “闭嘴!” 朴选侍气急败坏的把水盆留给手足无措的姚选侍,就转身回屋去了,连湿哒哒的裙摆都没顾得上处理。 她坐在简陋的长凳上,烦躁之后,思绪就止不住的变的慌乱。 司才人是去年五月份诊出的身孕,那时皇嗣就有一个多月了,算算看,也快到日子了。 那皇嗣……现在还在吗? 寿安宫的这片宫墙,已经足够隔绝她与外界所有的消息。 朴选侍根本没办法知道任何有关于司才人以及她腹中皇嗣的事情,姚选侍每问一次,她的心情就会糟糕一分。 既是为司才人那儿的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的皇嗣;也是为了四年之前她那没有福运来看一眼人世的孩子。 …… 元徽三年的元月,是在司才人凄惨的痛呼声中结束的。 守夜的宫女再一次听到主子的啜泣声时还有些烦躁,她原本是要去给司才人换个更暖和些的汤婆子,免的司才人哭够了要起夜,锦被一掀再被夜间的凉风给冻着。 结果手才探进锦被,宫女就被那湿哒哒的凉意给唬的晃了下神。 没经过人事的小宫女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摸到的是什么。 再看床上躺着的司才人,她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哀哀的啜泣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抽气。 小宫女一下子就吓呆了。 然后就慌慌张张的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主子羊水破了!” 外面当值的宫人被她给喊过来了,然后大家一块不知所措—— 这个时辰,满宫的烛火几乎全都熄了,贤妃娘娘的正殿也是一片漆黑。 司才人的抽气声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凄凄惨惨的呼疼声,伴着黑夜和冷风,听着就十分瘆人。 最后还是那个值夜的宫女咬咬牙道:“稳婆呢?快去把她给喊过来!你们留在这儿伺候主子等稳婆,我去正殿禀报贤妃娘娘。” 其余的宫人们连忙点头,若是主子带着皇嗣出事了,大家谁也担不起这个责,准得全完蛋。 稳婆连脸都没来得及抹,灌了壶冷茶就赶过来了。 沈贤妃慢稳婆半刻,也紧赶着披衣到了。 西偏殿的楚婕妤注意到正殿的动静,披上斗篷去追沈贤妃,宋贵人和辛选侍倒是都没凑这个热闹。 司才人处的宫人看到沈贤妃,也算是盼来了主心骨,于是都等着沈贤妃的示下。 已经是宫禁时分了。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面送,参汤一盏一盏的往里面呈,司才人凄惨的声音听的沈贤妃攥紧了十指,楚婕妤也让她喊的发毛。 等到稳婆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跪在沈贤妃面前磕头,禀说情况怕是不好的时候,楚婕妤和侍墨一左一右稳稳扶住沈贤妃。 沈贤妃深吸一口气道:“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有点怪 加盖皇妃金印的手谕只能在宫禁时分打开咸阳宫的宫门,至于往司药司去请女医,甚至是去外廷请太医,那都是皇后才可以做主的事情。 沈贤妃打不开那一道道宫门,也没有权利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决定要不要为司才人宣召女医。 侍墨半点不敢耽误,拿着贤妃娘娘的手谕就一路往坤宁宫赶。 坤宁门这时候也已经落了锁。 当值的内官听说是司才人发动了,赶紧就往里面禀。 一刻钟后,才处理完今日份的宫务歇下不久的皇后娘娘也出来了。 凤辇一路赶往咸阳宫。 路上,皇后攥着帕子,手心已经沁了一层薄汗。 只差一日,只差一日就不算是正月了,怎么偏偏就是今日。 但她不能让司才人出事,从朴选侍莫名其妙把当年的小产诬赖到她的头上时,皇后就知道,她一定不能让司才人这胎出事。 但是正月请医,也太不吉祥了。 当年做太子妃时,先皇待她慈爱,薛皇后也是对东宫照拂有加,皇后肩头的压力,多是来自于对自己的不自信,还有对沈贤妃的愧疚与忌惮。 所以朴选侍那年孕中.出事,皇后虽然担心年节宣召女医至东宫是不祥,但还是命宫女去了司药司。 可是今时今日却有不一样的地方。 是,她如今是后宫之主,身份比做太子妃时更为尊贵,掌握的权利也更大,但是需要她顾及的东西却也多了。 六局一司的女官们不是宫女,她们于她,更像是朝廷的臣子于皇帝。 她们辅佐她掌摄六宫,却也监督着她的一言一行。 也是当了皇后之后,赵芙月才知道,原来后宫之主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能做。 中宫的主人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若是她言行稍有不当,那么宫正司就会像御史台的那些官员一样谏言,类似的文书,刚做皇后的时候,赵芙月几乎每日都会收到。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这个皇后当的,竟然有那么多不得体的地方。 第一次收到那样的文书时,赵芙月觉得脸颊都羞的发烫。 她请胡嬷嬷替自己寻来了太祖朝和太宗朝时的内起居注,孝端和孝懿两位贤后收到的谏言屈指可数。 而且大多数时候,劝谏的女官最后都自认不足,承认是自己误解了皇后的意思,而事实也确然证明,孝端皇后和孝懿皇后的举措都是对的。 就算是哲宗皇帝那位有些争议的第二任皇后,也没有像她这样频繁的收到过尚宫局的谏言。 唯一能在数量方面与她收到的劝谏文书相较的皇后,竟然是先皇的废后涂娘娘。 难道她像涂娘娘一样不堪为后? 皇后开始是羞,之后就是惧,她不敢与任何人提及这份恐惧,却时刻为此提醒着自己。 她告诉自己,做事之前,定然要多思多想,千万不能步了涂娘娘的后尘。 她对自己的约束一日甚过一日,尚宫局那些劝谏的文书,也终于开始变少了,但是皇后却一日也不敢松懈。 哪怕到了今日,她也不敢再像当年做太子妃时那样,坐在轿辇上就轻易定下于正月宣召女医入咸阳宫的懿旨。 司才人和皇嗣固然要保,但是能不触及的规矩,那最好也就不要去触及。 皇后略微定住心神,安慰自己,万一呢?可能司才人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不好呢? 毕竟冯司药也只是说司才人腹中皇嗣有些偏大,可能有些凶险,但却并没说是定然有恙啊。 她的大皇子、淑妃的二皇子,全部都是由冯司药主持接生的,宫中的稳婆两次都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主持过为嫔妃接生的任务了,或许就只是一时生疏,看到司才人血流的多些就害怕了呢? 可能等她到了咸阳宫,司才人就已经平安诞下了皇嗣? 皇后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但还没有等她将这口气连自己的担忧一块呼出胸膛,咸阳宫就到了。 然后,皇后就听到了司才人那撕心裂肺的喊疼声。 司才人处的宫女,凡是挤不进屋子的都在死命咬着唇低头抹泪,但他们不是在哭司才人和皇嗣,而是在哭自己。 里面是主子哭,外面是宫人哭,凄凄惶惶的一片,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祥。 皇后的面色有些沉。 她问贤妃:“司才人如何了?” 沈贤妃没有在皇后身后看到女医的影子。 她低下头,福身把稳婆的话再次禀给皇后。 皇后被司才人的哭喊声搞的头皮发麻。 宫人搬了圈椅呈了茶,皇后没有心情坐,更没有心情喝茶。 她站在原地琢磨了两息,叹了一口气之后吩咐玛瑙:“去将冯司药请来吧。” 然后她又问:“皇上现在在哪儿?” 胡嬷嬷禀说皇上今日独寝,没来后宫。 皇后便写了手谕用印,让胡嬷嬷拿着这张手谕出后宫,再将司才人发动的事情禀报给皇上知道,看皇上是什么意思。 …… 乾清宫。 张保这次是真想骂娘了。 这司才人,怎么皇嗣怀的比两位娘娘还折腾人! 让他把皇上从龙榻上面喊起来去看司才人生孩子? 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他! 但是事情既然禀到了乾清宫,张保也不敢做主说压着此事不禀。 万一皇上睡醒了,司才人那边全完蛋了怎么办? 毕竟牵扯到皇嗣,张保担不起那个风险。 他先把皇后的人稳住,然后愁眉苦脸的往里面走,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才重新迈进皇帝陛下的寝殿。 横竖都是死,那就死吧。 一盏茶后,胡嬷嬷被召进了乾清宫。 又一盏茶后,冯成去太医院宣太医,胡嬷嬷回后宫去向皇后娘娘回话,皇帝陛下面色不虞的冷冷坐在龙椅上,张保死命低着头,连喘气都不敢喘口大的。 前朝后宫今日亮起了不少灯烛。 庄韫兰起身的时候,就觉得殿内的氛围有点怪。 第二百八十五章可惜时不与她 “怎么了?”净过脸、漱过口,庄韫兰一边往妆奁那边走,一边就开口问宫女。 她现在和海棠她们配合十分默契,梳头和吃饭这两项工作可以一块进行。 今日照旧是海棠给她梳头、芙蓉替她摆膳,但是芍药在旁边说:“娘娘……司才人没了。” 庄韫兰差点没拿住手里面的碗,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司才人才多大啊? 册封时应该也就是刚及笄? 那……她是难产没的? 芍药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禀报给自家娘娘知道。 昨日正好是蒋太医当值,可是等他接到皇上的圣旨赶到咸阳宫的时候,司才人就已经没了。 准确的说,冯司药到的时候,司才人就断气了。 皇嗣倒是生下来了,是个皇子。 比大皇子和二皇子刚生出来的时候都沉,据说比寻常的婴儿都要大一圈,看着就很健康。 庄韫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坤宁宫。 皇后满脸苍白的坐在殿内。 她也是刚从咸阳宫回来,在司才人那儿守了一夜的沈贤妃今日被皇后放了假,今日的请安会议就只有皇后和淑妃参与。 看见淑妃,皇后明显是打算提提嘴角抿个笑的,可是那笑还没抿出来,皇后的嘴角就耷下去了。 她转过身按了按眼角说:“司才人的事情,淑妃也知道了吧?” 庄韫兰点点头,应了句是。 皇后才擦干的眼角就又有泪水划了下来,她不想在淑妃面前哭,但泪水又实在是忍不住,就匆忙抹了下眼睛跟淑妃说:“去咸阳宫看看吧,司才人与我们也算是姐妹一场,你去看看她,也去看看三皇子,这孩子可怜,才刚生出来,就没了亲娘。” 庄韫兰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司才人虽然没了,但是还有娘娘呢,只要娘娘在,皇嗣们就都有母亲疼爱。 但是她说不出来。 庄韫兰站起身,行礼称了句是,遵皇后的吩咐去咸阳宫看望司才人和三皇子。 现在司才人的丧仪怎么办还没有定论。 她只是随沈贤妃居住在咸阳宫的低等嫔妃,即便是为皇帝陛下诞育了皇子,也没有资格让咸阳宫的宫人全部都披麻戴孝的给她服丧。 现在也就是伺候在司才人身边的那几个宫女鬓边簪了朵并不怎么起眼的白花。 沈贤妃没回正殿休息。 她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奶嬷嬷们抱着三皇子哄,脑子里面还记得司才人最后与她说的话。 那时候,司才人整个人就像是在水里面泡过似的,散乱的头发湿哒哒的粘在脸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连嘴唇都看不出血色的人,偏那双眼睛亮的骇人。 现在看,应该就是神光返照了。 临死的司才人哆哆嗦嗦的抓住了她的手,把三皇子托付给了她。 可是这事儿她说了不算,司才人说的也不算。 沈贤妃没忍心对着那样的司才人说出这样残忍的话,事实上,司才人也根本没留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因为刚说完托付的话,司才人就咽气了。 然后宫女出去禀报皇后,皇后也进来了。 再就是各种哭声—— 宫女的、内官的、稳婆的、奶嬷嬷的……再加上刚出生的三皇子的,都快要把沈贤妃给淹没了。 直到淑妃来到咸阳宫,侍墨提醒了自家娘娘一声,沈贤妃才算回过了神。 两个神思都有些恍惚的皇妃说了几句话,又一块看了三皇子以及还未入棺的司才人。 然后淑妃恍恍惚惚转身出去,回她的长乐宫出神;贤妃则继续恍恍惚惚的跟奶嬷嬷怀中的三皇子大眼瞪小眼。 关于司才人的身后事,是三日之后才有的定论。 司才人被追封为婕妤了。 由于皇帝正值盛年,帝陵别说是修建了,连选址工作都还没有开展,所以简单的丧仪之后,司婕妤会暂时停灵金山口。 那儿是太宗皇帝迁都之后的大型嫔妃墓地。 从太宗朝起,凡是帝陵未完工之前逝世的嫔妃,全部都会被安葬到那儿。 至于日后有没有机会迁入帝陵的妃园寝,那就要看帝陵完工之后,这个嫔妃还能不能被皇帝本人记住了。 至于三皇子,他被皇帝交给沈贤妃抚养了。 当然,皇帝陛下并没有抹除司婕妤才是三皇子生母的事实。 在皇室玉牒之中,也会明确记载着元徽朝的三皇子,是由咸阳宫婕妤司氏诞育的,而贤妃沈娘娘,她只是奉皇命抚养了三皇子。 而在这道圣旨之前,据说沈贤妃破天荒的去乾清宫求见了皇帝陛下。 对于此事,涂娘娘拿酒浇地送了司婕妤最后一程之后,就拍手对太后道:“这个沈氏,终于算是直了一次腰杆!” 薛太后只默声喝茶。 都是算好了的事情,没什么可诧异的。 司氏既然怀疑皇后的用心,临终托孤自然是人之常情,而她能求的、也最适宜求的,唯有贤妃一个。 贤妃啊,那可真正是个重诺之人。 若是让太后说,与朝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却是满脑子官场算计的人相比,贤妃才更能担得起那句文人风骨。 只是可惜,时不与她。 沈贤妃要抚养三皇子了,此事对太后娘娘而言自然是喜闻乐见,可是对于坤宁宫的皇后,这却实在不是一桩幸事。 皇后娘娘是既兼对司婕妤之逝的痛心,也兼对沈贤妃成为三皇子养母的担忧。 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已经见惯了生死的胡嬷嬷,则是满腔对贤妃之举的愤怒。 明知道朴选侍怎样污蔑了皇后娘娘,还要主动去请缨抚养三皇子,贤妃娘娘这就是在往皇后娘娘的身上扎刀子! 如此这般,若是当日朴选侍的锥心之言走漏了风声,司婕妤是无辜被害,沈贤妃是仗义之举,可是皇后娘娘呢? 等待皇后娘娘的,就是一顶毒妇的帽子! 她们这是要毁了皇后娘娘。 藏了这么久,沈娘娘的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娘娘!”胡嬷嬷看不得皇后再为司婕妤的逝世默默垂泪,毕竟沈贤妃已经从此事得到了真切的好处。 现在她是既得了皇子、也得了名声。 如今两个皇妃,一个身后站着陛下,一个身后站着太后,又全部都有了皇子,若是皇后娘娘再只顾着伤心,那坤宁宫就真是要被她们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胡嬷嬷语重心长的劝皇后:“事已至此,娘娘可千万不能只顾着伤心,万一伤了身子可怎么好?您还有大殿下需要照顾呢,依奴婢之见,其实贤妃娘娘来与您提及她想要抚养三殿下这事儿的时候,娘娘便很该一口回绝,您毕竟才是皇子们的嫡母啊,三殿下入坤宁宫,做咱们大殿下的左膀右臂,那不是很好么。” 皇后娘娘擦掉眼泪,长久的怔住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虽远定诛 毫无疑问,沈贤妃在坤宁宫提及养育皇子的请求时,皇后本能的生出了抗拒之心。 但那时她实在是太难受了。 司婕妤死时的惨状就像是长在了她的脑子里面,皇后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司婕妤那死不瞑目的模样。 她甚至还梦到司婕妤掐着她的脖子逼问她,为什么没有及时给她请太医。 皇后有很多顾虑、很多理由可以用于辩白的。 譬如宫中的规矩—— 后妃除非病到了不得的地步,否则本就是不会请太医的,何况那时还是正月,多少算是沾着年节的边,从太祖皇爷开国到现在,哪有嫔妃年节请太医的先例? 而且那日司婕妤还是宫禁之后才发动的,若是她一纸手谕打开外廷与内宫之间的那道门,慌慌张张的把太医召进了后宫,那不只是女官,连朝臣都会被此事惊动。 那么她就会成为所有人公认的不稳重的皇后。 还有,皇后也没有想到司婕妤的情况真的有那么糟糕。 等她知道的时候,她马上就让玛瑙去请冯司药了,只是司婕妤没撑住。 可是,一个鲜活的人就在她的眼前断了气,人命摆在面前,那些有无数道理的缘由就都显的太轻了,皇后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无尽的后悔已经将皇后压的喘不过气来。 她这些日子都在想,她当时怎么就不能像当年似的,在知道情况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司药司请人呢。 那样的话,兴许司才人就不会死了。 不就是她再多收几封谏言吗? 至多也就是规劝她不要小题大做,要有中宫皇后的稳重,几句规劝之言罢了,与人命比起来又能算是什么? 但是人死了就是死了,皇后知道自己再怎么后悔也没用。 后悔之余,皇后也感到了恐慌。 朴选侍污蔑她,她满心的委屈,结果现在司才人真的死了,那皇上会怎么想?皇上还会相信她吗? 他会不会信了朴选侍的污蔑之言,就此将此事扣在她的头上,以此大过废黜她的后位? 等沈贤妃来到坤宁宫,跟她说自己想要养育三皇子的时候,皇后险些就要让胡嬷嬷送客。 但是,她刚刚才做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决定。 这个决定赔上了司婕妤的性命,也无可避免的要招致皇帝的猜忌。 面对生下来就没了亲娘的三皇子,皇后的底气并不足。 胡嬷嬷说的对,她应该把三皇子接到坤宁宫来的,可是三皇子的存在,却又天然就在提醒着她此次的过失。 那样的折磨,皇后承受不起。 那给淑妃?给贤妃? 旁人没那个资格养,淑妃和贤妃又是个顶个的不可小觑。 皇后选不出,她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更好的决定。 那就交给皇帝选吧。 反正皇子由谁来养,原本就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事情。 所以皇后鬼使神差的拿这个理由打发走了贤妃,让贤妃自己去求皇帝。 皇帝愿意把三皇子给谁,那就由谁来抚养这个皇子吧。 但是皇后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就下了旨,将三皇子交给了贤妃。 连她这个皇后,都是在这道圣旨发出之后,才知道了皇帝的意思。 曾经,他不会这样待她的。 他还把她当成是皇后吗? 他是不是已经信了朴选侍的话,把当年那个流掉的皇嗣、还有这次难产而亡的司氏,全部都记到了她的头上? 皇后是真的慌了。 胡嬷嬷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怎么就能让皇后娘娘六神无主至这般模样。 这些年,皇后娘娘看着是更端庄、更稳重了,可是胡嬷嬷知道,皇后娘娘的心也变的更重了。 现在,就连她也时常猜不到皇后娘娘是在担忧什么,只知道娘娘一日愁过一日,面上的笑意即便是对着大皇子,也十有八九是强撑出来的。 这样不成。 胡嬷嬷换了个说法,心疼的劝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心善,可是往事已矣,咱们总得朝前看呐,您还有大殿下呢,只要是您站住了、大殿下也站住了,那坤宁宫就只有越来越好,娘娘……” 皇后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从司婕妤出事,皇上就没再进过后宫。 这个月的初一,她也没能见到皇上。 从他们成亲时起,这还是皇上头一次在这个日子撇开她。 是,国朝的规矩并没有规定过初一日和十五日皇帝就非得陪着皇后过,有那帝后感情不好的,皇帝在这两个日子独寝也是常有的事情。 一年见不到皇帝几次面的皇后,在本朝也并不稀奇。 可是,他们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就算皇上没有做那事的兴致,之前也是会在坤宁宫与她一处躺着说说话的。 内宫与外廷之间的那道锁,困不住持有金宝的正宫皇后,但是赵芙月却没有求到御前、就此事向皇帝讨个清楚明白的胆量。 …… 在皇帝不再踏足后宫的日子,内宫与外廷真正变成了两个世界。 内宫中,司婕妤的逝去就像是投入湖水的石子,在惊起短暂的涟漪之后,就慢慢归于平静。 而外廷,一个婕妤的生死,自然不会对朝野产生任何的影响。 相比司婕妤的逝去,朝臣们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忙—— 时隔多年,朝廷要再次出兵北伐了。 建极殿的烛火几日未熄。 做了那样久的准备,先皇未竟的雄心、皇帝胸中的抱负,都即将得以施展。 皇帝明白,兵戈一兴,不论输赢,他都将如太宗皇帝一样,背上一顶穷兵黩武的帽子。 但他是景朝的天子,是万民的君父。 为了江山、为了百姓,他都有责任再次把那群将中原视作自家后院,稍有匮乏便肆意掠夺的蛮族彻底打服,让他们像畏惧太祖、太宗两朝的铁骑一样,再不敢将那觊觎的目光投向中原这片沃土。 这一战,从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在准备了。 这颗盘亘在国朝边疆的毒瘤,到了应该拔除的时候。 他可以输,但是景朝不能输。 中原的铁骑定将再次踏破蛮族诸部,让他们明白中原上国不容侵犯,边疆的百姓更不是他们肆意凌虐的奴隶。 侵扰上国者,虽远定诛! 元徽三月三月初,大军出征。 当月十五日,皇后终于等到了数日未至后宫的帝王。 第二百八十七章失望 近月积攒的恐慌与茫然积压在皇后的胸口,以至皇帝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时,皇后甚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是来与她摊牌,要以朴选侍的无稽之谈废黜她的? 皇后不敢问。 就像皇帝不来,她也不敢去外宫寻他分说似的。 她唯恐这个话题一旦提起,等待她的就是一纸废后的诏书。 幸好,皇帝并未就司氏或者朴氏问罪于她。 但是皇后听皇帝说:“十王府已经翻修好了,最近给康哥儿收拾一下,下个月就让康哥儿搬过去吧。” 皇后嘴角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已经完全僵住了。 司婕妤的死给她造成的担忧实在太重,以至皇后最近竟忘了这桩从去年便困扰着她的事情。 十王府不是在去年年末就翻修好了吗? 为什么皇上之前不提让康哥儿搬宫,现在司婕妤没了,他就要让康哥儿搬? 他还是因为司婕妤的死猜疑她了。 皇后无措的低下了头,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 说什么呢? 解释司婕妤之死与她无关?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如果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命人将女医宣去咸阳宫,能不能避免司婕妤的逝去。 剖白朴选侍当年的小产跟她没有干系? 皇后虽然可以为此指天发誓,但是除却指天发誓,她也再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原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她要如何提供自证的凭据? 坤宁宫正殿陷入了一室寂静。 在这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寂静之中,皇后甚至有一瞬间在想,就这样吧,起码皇上的决定,是将康哥儿挪去十王府,让康哥儿远离她这个在他心中留下了恶毒之名的皇后,而非是将他们母子一块厌弃。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没有了。 皇后的表情开始变的凄惶而茫然,甚至有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悲愤。 皇帝放下了茶盏,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去琢磨皇后的想法了。 东宫加上内宫,十载的时光都用来等待皇后成长。 他自问给足了她时间,也给足了她体面与尊重,只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端庄持重的妻子。 她不需要事事顺他心意、处处讨他欢心,甚至偶尔的错处,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容忍。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就连皇帝自己,他也不是从未有过任何错处。 但是身在其位,就得谋其事。 既然穿了这身凤袍、戴了这顶凤冠,那她就应当知道,皇后一职如盐梅调和鼎鼐,责任不可谓不重大。 软懦、迟疑、偏听偏信、毫无主见……这样的词,不应该是用来形容一国之后的。 赵氏是先皇指给他的正妻,是与他并肩拜过天地祖宗的皇后,他应该留给赵氏成长的时间。 可是这些年的太子妃、这些年的皇后,不仅没能等来赵氏的独当一面,甚至还换来了她的畏首畏尾。 堂堂的皇后,嫔妃与皇嗣命悬一线,她分明手握凤印,却不尽应尽之责。 此事与所谓的风水之言,难道她判别不出哪个更为要紧吗? 加盖了凤印的皇后手谕打开了内宫与外廷之间的那道门,却不是为了去太医院传召太医,而是为了送宫人去乾清宫寻他请示。 这是要他来替她做这个主,要他来替她担这个所谓的“风险”? 皇帝现在都记的自己那日那时的心情。 到沈氏也被赵氏打发去乾清宫请旨,对这个皇后,皇帝是真的彻底失望了。 他不会废了赵氏,但是也不能再让她养着康哥儿了。 国朝的皇长子被她教出了满身的敬畏恭谨,在最气盛的时候便有了低头之态,日后怎还会有为储的风采,若是再添一项不敢担责,那这祖宗基业,又让他如何托付。 难道等他百年之后,乾清宫的帝王,也要像今日的皇后一般毫无担当,遇事便要寻旁人拿主意么。 皇后不愿担责,尚且可以把所谓的棘手之事推给他这个皇帝。 可是一朝的天子若也是如此,那这决定又要交给谁人来做? 阁臣吗?勋爵吗? 那景朝的天下,又是否还是谢家的天下? 而这不知对错的决定既下,难道仅仅因为出主意的人不是自己,龙椅上的帝王便可以捂住眼睛,只当作此事与自己无关? 皇帝不再理会皇后那仓皇的面色,他补充道:“日后逢五逢十,康哥儿还会来坤宁宫向你问安,但是其余的时候,就让他安心随先生进学温书吧,十王府有宫人侍奉,你无需为康哥儿的饮食忧心。” 竟是连每日相见的机会都抹去了。 皇后跪坐在地,凄惶的看着皇帝离去的身影。 胡嬷嬷上前扶了好半日,竟没能把比她瘦弱许多的皇后给扶起来。 最后还是玛瑙和琥珀一块帮忙,才半扶半抱的把皇后娘娘给抬上了罗汉床。 “娘娘、娘娘……”胡嬷嬷看着仿佛丢了魂似的皇后,头一次慌的手足无措。 她语无伦次的道:“娘娘,大殿下、奴婢把大殿下给您请来,您、您再、多好好的跟大殿下说说话吧?” 胡嬷嬷话音落下,原本目光空洞无光的皇后终于转了下眼珠,然后就是断线似的滑落眼眶的泪水。 十四岁入宫参选,十六岁封太子妃,至今也只有二十六岁的皇后,第一次在皇宫嚎啕大哭。 满殿的宫人都跪地叩首,东厢房温书的大皇子被胡嬷嬷遣去的宫人拘住,无论如何也要请他留在厢房。 元徽三年四月初,四岁的大皇子谢允璋正式迁入十王府居住。 当月八日,边疆捷报传回京师,令国公领兵深入漠北,鞑靼大败,被迫北撤四百余里。 十四日,再胜,鞑靼部落又撤百余。 二十日,虏鞑靼某部王子与宗亲十余人,自宣成二十五年至元徽三年间被虏至该部的千余中原百姓终得归家。 二十六日,中原之师再次成功北推。 至六月十八日班师,顺天府以北千余里,已无鞑靼诸部身影。 元徽三年七月,奉天门献俘之后,皇帝于奉天殿设宴,为北伐诸将庆功。 当年八月,皇帝正式下旨,于收复之地驻兵屯田,修堡垒、设州府、建县学,推广汉学。 普天共庆。 长乐宫。 淑妃娘娘正在跟二皇子“搭房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多事之秋 新的中西结合型庄园“乐高”是不久之前才做好的。 大大小小的积木片加起来有几千块,搭建完成之后有半人高,能占去小半个花厅。 庄韫兰直接就让人在地上铺了锦垫,她和安哥儿并排坐在地上拼。 庄韫兰这边摆的是图纸,积木片则是分类摆放在二皇子的身边。 插完手边的积木块,庄韫兰拿着图纸指挥安哥儿给自己打下手,于是二皇子殿下就转身在旁边那堆积木片中开翻。 积木片的摆放都是有规律的,每个“庭院”需要用到的木块都是摆在一处的,再按颜色、形状和大小排开,并不是真的需要找木块的人将这几千块积木全部给翻一遍。 已经知道木块摆放规律的二皇子殿下很快就把母亲需要的积木给找出来了。 庄韫兰给自家小助手点个赞,然后继续自己的拼乐高大业。 母子俩配合十分默契,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西北角的那处“院落”搭建完成了。 二皇子拍手:“晏州!” 庄韫兰:…… 自从北征大捷,晏州作为新州府在长乐宫的出镜率就特别的高,反正二皇子是看见哪儿都说是晏州。 庄韫兰没忍心戳破自家崽崽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什么,按照正常的发展速度,晏州近年是不可能出现这么豪华的庄园的。 别说是让望族豪绅迁去晏州修建庄园了,由于那边尚且属于“不毛之地”,现在朝廷白送土地,都没有多少百姓愿意往晏州搬。 毕竟不是正常种着的地嘛,虽然是白送的,但是万一不长庄稼呢? 敢于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勇士,而大多数的人却都是普通人。 指望所有人都能爆发“身先士卒”的优良精神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古代人乡土情结更浓厚,背井离乡的事情没几个人会愿意干。 所以,想要发展晏州,那真是任重而道远。 今日份儿“庄园”搭建结束,庄韫兰就带自家崽崽去吃饭。 二皇子现在话说的利索了,脱离一个词、一个词往外面蹦的阶段之后,他的好奇心和表达欲也开始飞速增长。 譬如对景朝国民近月津津乐道的北伐大捷和新州府,二皇子的问题就多的很。 母妃能答的,他问母妃;母妃答不了的,他就攒着问父皇。 庄韫兰已经充当了好几次旁听生。 等到皇帝陛下给安哥儿解释完中原王朝北伐为什么大多是在春季进行的,庄韫兰走过去把儿子拎给奶嬷嬷,在安哥儿意犹未尽的表情中跟他挥挥手,然后就让奶嬷嬷把他抱回去休息。 那什么,让鞑靼的牛羊错过繁殖期没毛病,但是她的崽可不能错过长个期,再优秀的脸蛋也经不住武大郎式身高的摧残啊。 还是快点睡觉去吧,充足的睡眠才有助于长高高哦。 回向自己伸出手的儿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之后,皇帝陛下把淑妃拉回自己身边说话:“母后和皇后现在都病了,明日中秋宫宴只好辛苦你了。” 元徽三年的后宫,在司婕妤难产而亡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譬如皇后在大皇子搬离坤宁宫之前曾经大病一场,虽然在四月末病愈,但是自那之后,皇后那本就时常感染风寒的凤体就变的更脆弱了。 而身体方面的脆弱,却没有使皇后的精神也变的脆弱。 相反,自从那场病之后,庄韫兰觉得皇后好像是变强硬了,起码对沈贤妃是这样的。 在此之前,不论流传于宫人之中的说法有多么狗血而抓马,元徽朝的后宫实际上还是比较和谐的。 起码皇后与贤妃和淑妃之间别说是像戏文里面唱的那样互相挖坑使绊子、斗成乌眼鸡了,大家就连阴阳怪气的嘴炮都没打过。 从来都是皇后宽和,二妃也恭谨。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单是庄韫兰知道的,沈贤妃就已经有好几次被皇后用严肃的口吻和态度询问咸阳宫的宫务以及三皇子的成长状况。 庄韫兰还从没见过皇后露出那样严肃的表情。 而沈贤妃则是待皇后更为恭谨和尊敬。 几次之后,现在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沈贤妃了。 比起曾经捕风捉影的描述皇后与淑妃之间关于皇恩问题的争抢,皇后与贤妃之间的矛盾才更是被宫人们描述的绘声绘色。 而皇后娘娘待贤妃越是严肃,太后娘娘对贤妃就越是慈爱。 由于有了三皇子,太后娘娘开始更为频繁的将贤妃宣召去慈宁宫说话。 祖母看孙子,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什么。 而曾经陪太后说几句话,就以不敢过多搅扰太后为由主动告辞的沈贤妃,也因为三皇子的缘故,不再对慈宁宫避之不及。 沈贤妃留在慈宁宫的时间越长,皇后就越是要忌惮她,于是一后一妃之间的严肃氛围再度升级,然后太后再次出面对沈贤妃进行关切,完全就变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中,仍旧圣宠优渥的淑妃娘娘竟然变成了后宫隐形人,数度缺席于各路抓马流言。 而皇后娘娘也终于不再是光杆司令了。 现在她时常宣召辛选侍和白选侍去坤宁宫说话,据说是因为两个选侍侍疾时特别用心、特别体贴,所以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喜欢,获得了这种能被单独召去坤宁宫侍奉皇后的荣幸。 这种说法刚刚流传出来的时候,还略微引起了一丝注意—— 辛选侍、白选侍用心、贴心,那谁不用心,谁不贴心啊? 别的嫔妃排不上号,首当其冲的不就是贤妃和淑妃么。 当皇妃的比不上当选侍的有孝心,庄韫兰和沈贤妃差点就要打包一块变奸妃,还好那流言传了不到一日就销声匿迹,之后大家都只说是辛选侍和白选侍有福运,投了皇后娘娘的眼缘,这才获得了这份殊荣。 对于皇后娘娘朝辛选侍和白选侍抛出的橄榄枝,庄韫兰和沈贤妃非常有默契的选择了装看不见。 毕竟皇后娘娘才是后宫真正的老板嘛,老板想要跟哪个员工谈谈心,也轮不到部门总监指手画脚。 贤妃没想法、淑妃也没想法,但是楚婕妤不乐意了。 于是楚婕妤就再次被迫跟皇后娘娘一块成为了本朝后宫常驻病号。 庄韫兰掰掰手指一算,从皇后娘娘第一次向沈贤妃“发难”,她总共就见到过四次楚婕妤—— 孝恭皇后生忌、中元、北征凯旋那日后宫的宫宴,外加一次请安,没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那不是找死么 楚婕妤一直“病”着。 前几日,皇后也因为风热倒下了。 原本应该请已经退休的后宫前任CEO太后娘娘出山,代为主持本年的中秋宫宴,结果身体一向比较康健的太后娘娘竟然也病了。 于是只好由贤妃和淑妃这两位后宫高管暂且顶上。 除了中秋宫宴之外,太后这一病,搞的后宫的情形也略显尴尬—— 国朝以孝治天下,太后娘娘病了,皇帝忙于朝政放不了假,皇后却是一定要去慈宁宫侍疾的。 但是皇后娘娘却偏偏也病倒了,还是在太后娘娘之前就病倒了。 现在嫔妃们都按着侍疾表在皇后娘娘的病榻前面尽孝心,慈宁宫那边就开天窗了。 有资格去的人生病去不了,没资格去的人也不好瞎尽孝。 皇后仰躺在拔步床上扯了扯唇角,自嘲的对胡嬷嬷叹道:“母后是真容不了本宫啊。” 胡嬷嬷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太后娘娘肯定不是装病、肯定不是要让皇后娘娘难堪—— 除了年节之外,景朝最大型的宫宴就是中秋了。 和年节那种天家内部的共乐不一样,中秋的宫宴中午还是与外命妇们一块用的。 今年又有好些勋贵刚立新功,明摆着是要大办,让两个皇妃主持…… 胡嬷嬷没忍住跟着皇后叹了口气,好歹劝道:“娘娘想开些吧,总归您还是皇后呢,就是真让庄娘娘和沈娘娘主持了这次宫宴,难道外面的夫人们就不知道您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了?反倒是太后娘娘那边的侍疾,娘娘正经要快些拿个章程出来,虽说太后娘娘不缺伺候她喝水吃药的人,但嫔妃们都聚在坤宁宫,若是不出个人去慈宁宫,难免要让不明真相的人指摘娘娘不孝啊。” 皇后闭了闭眼睛道:“那就让贤妃和淑妃去慈宁宫代皇上和本宫尽孝吧。” 胡嬷嬷赶紧应一声是。 两个有头脸的嫔妃都去慈宁宫,只留这些排不上号的小妃妾在坤宁宫侍疾,任谁看了都对皇后娘娘此举说不出半个不字。 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胡嬷嬷先前是担心皇后娘娘会不放心放贤妃和淑妃去慈宁宫亲近太后,现在看,娘娘倒是想开了。 若是娘娘从前就这么想便好了。 皇后有了主意之后,侍疾环节稍稍变化。 现在庄韫兰和沈贤妃每日都是到坤宁宫向皇后问个安,然后就直接去慈宁宫给太后侍疾—— 其实也就是坐在太后床前陪太后说话。 待到午膳的时候,她们就一块告退回宫。 至于皇后那边,向贵人、梁才人、白选侍一个班,宋贵人和辛选侍一个班,排到谁的班,谁就跟着自己的主位去坤宁宫,在皇后病榻前面站半日班子。 直到中秋宫宴这天,两班嫔妃才算是又凑到了一处。 当然,宫宴虽然还是在坤宁宫办,但是两位重量级病号太后和皇后仍旧缺席。 进了坤宁宫,内命妇们先拜、外命妇们后拜,大家按品级站在殿前广场上,对着坤宁宫第一进大殿的空椅子拜过之后再各自入座。 由于太后和皇后的缺席,现在外命妇们也都知道两位娘娘病了。 于是宫宴的第一个话题成功展开,主题:对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凤体表示担忧和关心。 话题开展期间,外命妇们的神情一个赛一个的真切,仿佛至今才知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凤体染恙这个消息是多么的失职。 而内命妇们也充分表达了看着两位娘娘病倒在榻上是多么令人难受的事情,她们定然会用心侍奉太后和皇后,令两位娘娘的病情尽快好转。 最后,内外命妇们一致表示:为什么自己不能替娘娘们病一病,真恨这场病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回去就替太后和皇后抄经、捡佛豆,请求苍天保佑,让太后和皇后赶紧病愈。 庄韫兰偷偷向神佛补充:形势所迫、妇言无忌,经可以抄、佛豆也可以捡,但是不要让她替别人病哇! 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后,跟她真没有那么生死相交的感情。 祷告完,开始下一个话题:打胜仗了哦,大胜仗哦,建国百年之后还能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这样了不得的战绩,皇帝陛下真是太英明了,国朝的将士们也真是太英武了! 在这个议程中,内外命妇们的表现就略有区别了—— 外命妇们需要对淑妃以及贤妃的夸奖代自家夫婿或者儿孙表示谦虚:哎呀,侥幸侥幸,不值一提,娘娘快别夸了,都是皇上英明,是苍天保佑我景朝啊! 但是内命妇们就不能代替皇帝陛下表示谦虚了。 别说是贤妃、淑妃或者这些贵人、才人、选侍了,就是皇后娘娘在此,也不具备替皇帝陛下谦虚的资格。 谁敢说皇帝陛下不英明啊。 又不是专管挑刺的御史,那不是找死么。 有这样了不得的两个话题在前,后面那些经年不变的话题就显的不值一提了。 你的戒指真好看、她的耳坠也好有新意啊。 哦,谁家媳妇生了?哥儿还是姐儿?原是弄璋之喜,真是可喜可贺,回头满月酒定然要给我家下帖子,也让我沾沾喜气! 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是不是都瘦了?我看也是!肯定是两位皇妃侍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太尽心了,都累瘦了,天家不愧是孝贤之典范,回头都要像娘娘们学习啊! …… 等到各种寒暄与夸夸全部结束,本年中秋宫宴的中午分宴终于算是结束了。 外命妇们拜别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然后再走到第一进大殿前面,朝殿内的那把空椅子一拜,各自回府去也。 至于后宫的嫔妃们,由于皇后娘娘还病着,大家再留在坤宁宫说说笑笑荡秋千就不合适了,今日侍疾的留下,其余的暂且回宫去吧,晚宴时候再来坤宁宫不迟。 至于庄韫兰和沈贤妃,因为皇后娘娘今日不便待客,所以原本应该留在坤宁宫等着吃晚饭的长公主们都去慈宁宫了,有长公主们侍奉着,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今日暂且放假。 庄韫兰坐上轿辇回长乐宫,皇帝竟然在等她。 第二百九十章朕信你还不好 花厅那个搭了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的“乐高”被搬到了正殿,连那几千片积木块也一块被挪了过来。 现在皇帝陛下跟二皇子排排坐,尚且干不了拼乐高这种“精细活”的二皇子殿下还是充当小助手角色,就专管着替皇帝找积木。 淑妃娘娘进去,皇帝陛下招手唤她过去坐。 于是庄韫兰也加入到了“庄园搭建”行列。 皇帝手边还放着淑妃画的那张“示意图”,图上密密麻麻给每片积木块都标注了序号,对应的序号木块上面也有写,可以保证在不能按形状和颜色精准找出所需木块的时候,也能按这些编号把需要的木块放到正确的地方。 庄韫兰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原本她还担心这在景朝属于是鬼画符,不方便大大方方的写出来呢,没想到再往前面数几个朝代,这种数字就已经被传入了中原,只是没能成为主流,中原现在常用的还是算筹和汉字数字。 但是主流不主流的不要紧,既然已经出现了,那庄韫兰就能写,毕竟对她而言还是这种计数方式最简单嘛。 倒是皇帝陛下第一次看到那张图纸的时候稍显诧异,然后就还挺欣赏的夸赞淑妃涉猎广博。 庄韫兰差点没捂脸。 那什么,这个真的属于是幼儿园豆丁都知道的“知识”呀。 难得谦虚的淑妃娘娘让皇帝陛下颇为惊讶,所以他现在“争”不过淑妃的时候,就爱拿此事“夸奖”淑妃,好令淑妃捂脸“投降”。 于是庄韫兰先下手为强,抢在皇帝陛下开口之前就道:“皇上也不问臣妾宫宴的情况怎么样,只顾着玩这个了。” 皇帝看破淑妃的意图,好笑道:“朕信任你还不好?” 庄韫兰心道那才不是信任她呢,纯属就是信任各职能部门的工作水平,以及外命妇们拉满的情商技能点好吧。 皇帝陛下拼好手里面的积木,看一眼满脸“你猜我信不信”的淑妃,然后拍拍另一边的儿子,还背着淑妃偷偷跟他说了一句悄悄话。 庄韫兰:…… 搞什么,好像这么大的崽真能具备保守秘密的技能似的。 幼稚哦。 庄韫兰不理忽然变幼稚的皇帝陛下,趁着父子俩说悄悄话的时候伸手拼乐高。 她设计的好吧,设计了好久呢,别都让他们给拼完了。 可惜没拼多久就又要去坤宁宫领宴了,晚上的家宴还是淑妃和贤妃一块主持,至于皇帝陛下,他迟到早退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报告。 时辰差不多了,他就拍拍淑妃说:“快去吧,朕再陪安哥儿玩会。” 庄韫兰:……QAQ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想拼她的乐高。 “控诉”的看了一眼光明正大溜班的集团董事长大人,领工资的打工仔淑妃娘娘只好起行去坤宁宫了。 家宴没那么正式,淑妃和贤妃到了之后,大家墩身给两个皇妃问过安,就可以各自入席开吃。 正经的三位大佬都不在,祝酒环节自然免除,就是说说笑笑看歌舞。 等到皇帝陛下驾临坤宁宫的时候,庄韫兰都已经吃了六分饱。 QAQ来这么迟,也不知道把她的乐高拼成什么模样了。 身为景朝集团的主人,皇帝陛下不论什么时候来,都有新鲜的饭菜伺候。 习惯性的往淑妃身前的膳桌看了一眼之后,那道被淑妃娘娘用了不少的火腿鲜笋汤自然就入了皇帝陛下的眼。 张保先伺候皇帝陛下用汤,然后也不用等皇帝陛下再自己看了,蟹酿橙、樱桃煎、白玉藏珍、鸳鸯鱼扇……凡是得到淑妃娘娘青睐的美食,也全部都被张公公给皇帝陛下安排上了。 期间嫔妃们、长公主与驸马们按次给皇帝祝酒,连唯一出席的皇嗣大皇子殿下都给皇帝父亲敬了酒。 大皇子敬的酒,皇帝自然要喝;淑妃敬的茶,皇帝也很给面子的回饮一盏酒。 再对贤妃关切一句三皇子的状况,关照一下另一边的皇妹们,皇帝陛下就下班了,还顺路把已经不在内宫住的大皇子殿下也给带走了。 出坤宁宫之前,大皇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皇帝察觉到大皇子的动作之后,就停住步子等他。 大皇子垂下眼,恭身站在皇帝身后一步远处,等皇帝陛下再次迈开步子,他就赶紧抬步跟上,始终都与皇帝保持着那一步的距离。 皇帝把大皇子带去了乾清宫,过问大皇子的功课。 大皇子垂首对答,虽然垂在身侧的手紧张的攥住了衣裳,但仍然答的流畅,就像是已经提前排演了无数遍。 等到皇帝再问及他的饮食起居,大皇子更是答的滴水不漏,总之就是父皇安排的人都好,他也一切都好,十分感激父皇对他的关切与记挂。 搬离了坤宁宫,非但没能让大皇子减去一丝那一板一眼的恭谨,反倒是令他在皇帝面前更为拘谨和恭敬。 没关系,康哥儿还小,还来得及。 皇帝把大皇子叫到眼前,摸摸他的头,夸奖他的功课,然后温和的叮嘱他注意休息。 大皇子拱手称是,再次谢过父皇关切。 等到皇帝陛下的话都说完了,大皇子就恭身告退。 走出乾清宫之后,大皇子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今日的坤宁宫很热闹,但是他更想陪着母后过节。 大皇子知道,母后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可是他太无能,竟然没有办法替母后分担她面临的困难。 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谨记母后的叮嘱,尊敬父皇、勤勉进学,不要惹父皇生气,也不要令父皇失望。 他今日答的,应该没有错吧? 回十王府的路上,大皇子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自己今日与父皇的对话,字字斟酌、句句咀嚼,不断的分析着自己的答法有没有缺漏,如果父皇再问一遍,他又能不能答的更好。 到了十王府之后,内官们提来热水伺候大皇子沐浴。 大皇子坐在浴桶里面继续回忆。 任何的瑕疵都足以令他懊恼,然后这些懊恼一点点扩大,竟然把大皇子的脸都给涨红了。 “殿下?”宫人以为大殿下这是饮酒之后吹了冷风,染上了风寒,险些就要奔去请太医。 大皇子回过神来,赶紧拦住他们,但是心中的懊恼又如何可以与这些宫人分说。 最后大皇子憋着一口气坐在桌边,借着烛灯又温了数遍的书。 终于,在中秋节后第五日,他再次得以去坤宁宫向母后问安的时候,皇后娘娘的病好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为了康哥儿的以后 染病在床的时候,皇后即便是再想念大皇子,也万万不敢与大皇子相见,唯恐将这病症传染给大皇子。 从月初那一病,每隔五日才有的一次相见的机会,皇后都是强撑着走到窗边,与大皇子隔着窗说话的。 现在病愈,母子俩终于又可以面对着面说些什么了。 一看到大皇子,皇后第一个感觉就是康哥儿瘦了。 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是十王府的宫人没有尽心伺候他? 还是……皇上指责他了? 皇后不敢再想,也不敢多问。 人走到无路可选的时候,有些事情反倒就变的简单了。 皇后现在的想法就很简单。 她就想自己尽可能的站稳些,哪怕皇上已经厌弃了她,那她也要挣扎着再多撑一些日子,她多撑一日,康哥儿就能多一日成长的空间。 皇上面前,她已经输给了淑妃;太后面前,她也不可能有机会赢过贤妃。 可是大皇子,他不能输给他的弟弟们。 还有,她不能再像过去似的关切着康哥儿了。 她必需得疏远这个儿子,让自己在康哥儿心中变的不那么重要,唯有如此,等到她真的不成了的那一日,康哥儿才不至于因为惦念她这个母亲而乱智。 除此之外,她与康哥儿之间的关系越是疏远,康哥儿就越是不会受到她的牵连。 不论是在皇帝那儿,还是在太后那儿,这对康哥儿而言都是好事。 未进宫时,兄弟们躲懒不乐意去学堂,父亲要打他们的手板时,母亲总是不忍,次次都试着阻拦,可父亲却说母亲是妇人之仁。 父亲还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今日强迫儿子们去读书,为的是让他们日后能有好日子可过,不至于再做回官老爷面前只有磕头份儿的商户子弟,甚至是沦落到像赵家的小厮们那样卖身为奴的境地。 那时候,皇后只觉父亲待儿女们太过严苛,如今走至穷途末路,皇后才真正明白了父亲的那句话。 今时的疏远,皆是为了康哥儿的日后。 所以即便再是不舍,她也要如此做。 终于能与皇后相见的大皇子没能得来母后温暖的怀抱。 甚至,他那满腔的担忧在看到皇后眼中的客气与疏离时,完全梗在了大皇子的胸口。 “母后……”大皇子低下头去,藏住脸上的茫然与无措。 皇后借着大皇子低头的工夫转过身去按了下眼角,等到大皇子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又是那个端庄而客气的母亲了。 皇后说:“康哥儿,你如今长大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更要敬重你的父皇,用心随着先生们读书练武,母后这边没有什么好令你费心的事情,如今知道你什么都好,母后也就放心了,好了,你快回去温书吧。” 从大皇子走进坤宁宫,到现在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 大皇子怔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忽然招了母亲的厌倦。 是他做错了什么? 大皇子有些慌乱的抬头去看皇后,皇后笑容端庄的回应他的目光,却丝毫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母后……” “快回去吧。” 大皇子眼睛有些酸,连忙低下头去拱手告退。 回外宫的路上,她遇到了挽着魏娘娘往慈宁宫走的怀庆长公主。 大皇子停住步子,问贵太妃和怀庆姑姑安。 魏娘娘一眼就看到了大皇子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眶。 “好孩子,看过你母后了?” 大皇子低头称是。 魏娘娘哪能不知道皇后如今的境况。 可是她劝不动太后,也没办法劝皇帝还像曾经似的对待皇后。 皇后不是不好,只是实在不适合那个位子,但是这不能怪她,应该说是先皇误了她。 魏娘娘默默叹了口气,她弯下腰替大皇子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柔声问他:“大本堂今日休息对不对?” 大皇子就又应了句是。 魏娘娘于是牵起大皇子的手,把他交给怀庆长公主,“那就随你怀庆姑姑去看看你的皇祖母吧,太后娘娘也是刚病愈,若是看到康哥儿,定然会更开心的。” 太后与皇后之间隐隐的暗潮,纵然太后娘娘不说,贵太妃也从未在怀庆长公主面前提及,但怀庆长公主也能隐约感觉的到。 她明白母妃这样做,是希望让康哥儿多与母后接触,好勾起母后对这个孙儿的怜惜,由此对皇后也多一丝怜爱,即便不能,也起码不要将康哥儿牵涉进这份隐约的暗潮。 “母妃放心吧,”怀庆长公主稳稳牵住大皇子的手,对魏娘娘笑道,“康哥儿便交给我了,回头从母后那儿出来,我送他回十王府也顺路!” 于是大皇子再跟着怀庆长公主去慈宁宫。 待皇帝,大皇子敬畏之余,心底也有一份困于君臣之道而不敢显于人前的儒慕。 但是对太后,大皇子就真的是只有满心的敬畏了。 虽然太后娘娘面对他时也多半是笑容慈爱的,但大皇子就是隐约觉得,皇祖母并不喜欢他。 慈宁宫是一个比乾清宫更让他紧张的地方。 但是他不能说他不想去。 皇祖母是连父皇都要敬重的长辈。 大皇子只能压着复杂的心情,跟着怀庆长公主去向太后问安。 两人进去的时候,贤妃正带着三皇子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 司婕妤孕中忧思,担心腹中皇嗣不稳,补药吃的多,三皇子从生下来就要比其他的婴儿大一圈。 现在半岁多的三皇子已经有二十多斤了,但是太后娘娘却仿佛半点不嫌沉的把这个小孙儿抱在腿上逗他。 看见怀庆长公主牵着大皇子进去。 太后招手叫怀庆长公主过去看小侄儿,然后笑着对大皇子道:“康哥儿也坐吧,予让他们拿糕点给你吃。” 大皇子赶紧谢恩,然后挨着椅子边坐下。 宫人们不一会儿就捧着茶水和攒盒进来了。 大皇子听怀庆长公主对太后说:“母后,三哥儿长的真大啊,康哥儿和安哥儿那时候好像都没这么大吧?” 太后笑看满脸稀罕的逗侄儿的怀庆长公主:“是都没他看着大,眼下你皇兄已经有了三个皇子,母后没什么好担忧的,倒是你,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也让母后和你母妃抱到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