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快跑!你家小神算又开金口了!》 第40章 大黑蝎子要跑了! “大人,那只黑蝎子,会不会咬到凶凶哥哥呀?”阿九仰着小脸,担忧地问道。 “放心吧,”楚玄逸柔声道,“凶凶哥哥那么厉害,还有金光大鸟鸟保护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坏蝎子就会被抓住了。” 他抱着阿九,走出了书房,心中却在暗暗祈祷,希望萧煜此行能够顺利。 而此时,京城南城的“百戏楼”后院,那座隐秘的宅院内。 灯火摇曳,一名身着暗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左手手背上,一块形似残月的烫伤疤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正是“夜枭盟”在京城的负责人——“枭主”。 “鹰巢”被端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 “废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 夜,更深了。 国师府内,楚玄逸刚刚嘱咐完管家加强府内戒备,自己则在书房内铺开一张京城舆图,试图从“沙蛇”的供词和阿九零星的“预言”中,推测出“枭主”可能存在的其他藏身之处或退路。 他眼皮突突直跳,总觉得今夜不会平静。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带着哭腔的呼喊:“大人!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又做噩梦了!哭着喊着要找您!” 楚玄逸一个激灵,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在了舆图上,晕开一团墨迹。 他匆匆赶到阿九的房间,只见小丫头正坐在床上,小脸哭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布老虎,抽噎着喊:“大人……大人……呜呜呜……大黑蝎子……大黑蝎子要跑了!” 楚玄逸连忙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阿九乖,别怕,梦都是反的,黑蝎子跑不了。” “不是梦!是真的!”阿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指着窗外,“它……它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洞里!好深好深的地洞!地洞里……地洞里还有好多好多小蛇!五颜六色的小蛇!它们都要去咬凶凶哥哥的金光大鸟鸟!” 楚玄逸心头猛地一沉! 黑乎乎的地洞?暗道! 好多好多小蛇?是“枭主”的死士,还是……真正的毒蛇机关? 目标还是摄政王! “阿九,你仔细看看,那个地洞……在什么方向?”楚玄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九吸了吸鼻子,努力睁大哭红的眼睛,小手指向东南方:“在那边……有很多很多亮晶晶灯笼的漂亮大房子后面……的洞口,还……还堆着好多臭臭的烂菜叶子!” 东南方……亮晶晶灯笼的漂亮大房子……百戏楼! 烂菜叶子……后厨或者垃圾堆放处! “枭主”果然留了后手!而且极可能是一条通往城外的秘密逃生通道! 萧煜他们现在正在强攻百戏楼正面和已知的几个侧门,如果“枭主”从这条不为人知的暗道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管家!”楚玄逸立刻扬声喊道。 “老奴在!”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立刻备马!我要出府一趟!另外,你亲自带人,将府内所有出口严加看管,特别是后院那几处偏僻的角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也……也不许放进来!”楚玄逸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他担心“枭主”会声东击西,派人来国师府滋事,甚至目标就是阿九。 “大人,你要去找凶凶哥哥吗?”阿九止住了哭泣,仰着小脸问道,大眼睛里还带着泪花。 “对,师父要去帮凶凶哥哥抓坏蝎子!”楚玄逸一边说,一边迅速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阿九乖乖在府里等本座回来,不许乱跑,知道吗?” “嗯!”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师父也要小心那些小蛇!它们好毒好毒的!” 楚玄逸心中一凛,阿九强调“好毒好毒”,看来那暗道中,恐怕真的有剧毒之物。 他不敢再耽搁,匆匆交代了管家几句,便提着剑,飞身上马,朝着百戏楼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萧煜率领的鹰扬卫和王府精锐已经攻破了百戏楼的外围防御。楼内灯火通明,却不见往日的歌舞升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之音。 “夜枭盟”的抵抗异常顽强,楼内机关暗器层出不穷,显然是早有准备。 “枭主”的身影一直未曾出现,萧煜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如此重要的据点被攻,作为头目,他不可能不露面。 “王爷!东厢房发现一条暗道入口,但已被巨石封死!”一名鹰扬卫百户前来禀报。 “继续搜!他一定还有别的退路!”萧煜冷声道,目光扫过百戏楼那错综复杂的结构。 这百戏楼,明面上是销金窟,暗地里恐怕早已被“枭主”改造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侍卫护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夜枭盟”小头目过来:“王爷!抓到一个活口,他说……说‘枭主’早就从后院的秘道离开了!那秘道……通往城外的乱葬岗!” “什么?!”萧煜脸色一变,“后院秘道在何处?” 那小头目被打得奄奄一息,颤抖着手指着一个方向:“在……在柴房底下的……枯井里……” 萧煜立刻带人赶往后院柴房。 果然,在一堆杂物之下,他们发现了一口看似早已废弃的枯井。井口用一块沉重的石板盖着,周围散落着一些烂菜叶和泔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与阿九的描述,竟然不谋而合! “撬开它!”萧煜下令。 几名力大的鹰扬卫立刻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石板挪开,露出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阵阵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点火把!” 火把扔下去,照亮了井壁,只见井底果然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斜斜地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本王亲自下去看看!”萧煜沉声道,他不能让“枭主”就这么轻易逃脱。 “王爷不可!”几名亲信连忙劝阻,“此地凶险未卜,还是让属下等先行探路!”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楚玄逸的身影出现在了后院门口。 “王爷!且慢!”楚玄逸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脸上带着一丝焦急,“此暗道……恐有剧毒!” 他将阿九最新的“预警”——关于“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小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萧煜闻言,眉头紧锁。阿九的“预言”向来诡异,却又出奇地准确。 “五颜六色的小蛇……”他低头看向那幽深的洞口,眼神变得更加凝重,“看来,‘枭主’为了这条逃生之路,真是煞费苦心。” 他当即下令:“取硫磺、雄黄等驱蛇之物来!再准备防毒面罩和解毒丹药!所有进入暗道之人,务必小心防范!” 楚玄逸看着那洞口,心中也是一阵发毛。他虽然也懂些岐黄之术,但对付这种大规模的毒物陷阱,还是感到棘手。 “王爷,此暗道既然是‘枭主’的最后退路,他必然会在里面布下重重机关和死士。”楚玄逸提醒道,“我们是否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萧煜点了点头:“玄逸言之有理。但时间不等人,‘枭主’多逃一刻,京城便多一分危险。”他看向楚玄逸,“玄逸,你可愿与本王一同闯一闯这‘蛇窟’?”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事已至此,楚某还有选择吗?只希望……阿九那丫头的‘预言’,这次别再有什么惊悚的‘后续更新’了。” 他现在只怕阿九睡到一半,又哭着喊“大人大人,蝎子精长出翅膀飞走了”,那他可真要当场吐血了。 第41章 喷黑水的大蝎子王 阿九被管家哄着重新躺下,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她总觉得,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蛇还在眼前晃悠,而且……好像还有一只特别大的、黑得发亮的蝎子王,正躲在暗处,等着咬人。 她越想越害怕,小小的身体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不行……大人和凶凶哥哥会有危险……” 她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小脚丫就往外跑。 “阿九姑娘!您要去哪儿啊!”守在门口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 “我要去找大人!大蝎子王要出来了!它……它还会喷黑水!好臭好臭的黑水!”阿九急得小脸通红,一边说一边挣扎。 侍女哪里敢放她出去,只能死死拉住,同时派人赶紧去禀报管家。 管家听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小祖宗,真是片刻都不能消停啊! “大蝎子王……还会喷黑水……”管家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楚玄逸临走前那凝重的表情,心中也是一紧。 难道……楚大人和王爷他们,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幽深的地道之内,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腐烂的泥土、铁锈和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 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通道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将众人的身影拉得歪歪斜斜,如同鬼魅。 萧煜一马当先,手中长剑戒备,鹰扬卫和王府的精锐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然。楚玄逸则殿后,手中除了剑,还多了一包雄黄粉和几枚特制的解毒丹,以防不测。 “嘶嘶——” 最先发难的,果然是蛇。 从通道两侧的石缝中,突然窜出数十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信子,以惊人的速度向队伍袭来! “小心!”萧煜低喝一声,长剑如虹,瞬间便斩落了冲在最前面的几条。 鹰扬卫也早有准备,纷纷拔刀格挡,同时有人迅速将浸了硫磺的火把往前伸,刺鼻的气味让蛇群的攻势为之一缓。 楚玄逸则眼疾手快地将雄黄粉洒向那些从头顶缝隙掉落的毒蛇,口中飞快地念着:“五行敕令,百毒不侵……急急如律令!呸呸呸,念错了,这是驱鬼的……” 他手忙脚乱,差点把压箱底的道家符咒都念出来。 好在这些毒蛇虽然数量众多,但毕竟只是野兽,在训练有素的士兵和两位高手的应对下,很快便被清剿干净,只留下满地腥臭的蛇尸。 “看来阿九那丫头的‘五颜六色小蛇’,就是指这些了。”楚玄逸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他现在对阿九的“预言”,那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萧煜面色凝重:“这只是开胃小菜。‘枭主’既然将此地作为逃生之路,绝不会如此简单。” 队伍继续向前推进,通道开始变得越来越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容一人躬身通过。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一些简陋的箭孔和陷阱。 好在萧煜经验丰富,鹰扬卫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一路有惊无险地排除了几处绊马索和淬毒的竹签陷阱。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一段最为狭窄的弯道时,一名王府侍卫从后方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王爷!楚大人!国师府……国师府来人了!”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难道是国师府出事了? “何事惊慌?”萧煜沉声问道。 那侍卫喘匀了气,急忙道:“是国师府的管家派人快马传讯,说……说阿九姑娘又……又做了噩梦,说……说什么‘大蝎子王要出来了!它还会喷黑水!好臭好臭的黑水!’管家说,阿九姑娘哭闹不止,非要人来告诉楚大人,让您们务必小心!” “大蝎子王……喷黑水?”楚玄逸的脸当场就绿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阿九那小脑袋瓜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专门负责给他添堵的“预言妖精”! 刚解决了“五颜六色小蛇”,又来了个“会喷黑水的大蝎子王”!这“枭主”是把地道当成《山海经》异兽展览馆了吗? 萧煜闻言,眉头也皱得更紧。他虽然觉得荒诞,但前有“黑蝎子月牙爪印”的精准预言,后有“五颜六色小蛇”的应验,他也不敢再将阿九的话当成单纯的童言无忌。 “黑水……”他沉吟道,“难道是某种……腐蚀性的毒液,或者能阻碍视线的机关?” “不管是什么,”楚玄逸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枭主’肯定是属耗子的,打洞的本事一流,埋汰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他现在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枭主”,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传令下去!”萧煜当机立断,“所有人提高警惕!注意头顶和脚下!若遇不明液体或烟雾,立刻掩住口鼻,迅速后撤!” 他看向楚玄逸:“玄逸,你随本王走在最前面,若真有‘黑水’,我们二人也好随机应变。” 楚玄逸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心中默默祈祷阿九的“预言”这次能稍微“温柔”一点,别真搞出什么毁天灭地的“黑水攻击”。 队伍小心翼翼地通过了那段狭窄的弯道。 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不,仔细一看,那并非石棺,而是一个用巨石垒砌的平台,平台上方,似乎雕刻着某种狰狞的兽首,兽口大张,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 而在那兽口下方,地面上布满了黏稠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黑色液体,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如同沸腾的沥青! “小心!是‘黑水’!”楚玄逸失声惊呼。 这玩意儿,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要是沾上一点,恐怕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那兽首机关,分明就是“喷黑水”的源头! “枭主”果然阴险!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如此恶毒的陷阱! 若非阿九的预警,他们贸然闯入,猝不及防之下,恐怕就要损失惨重! “所有人后退!不要靠近那黑色液体!”萧煜厉声喝道,同时拉着楚玄逸也退后了几步,与那“黑水”保持安全距离。 楚玄逸看着那不断冒泡的“黑水”,以及那狰狞的兽首,突然福至心灵,指着那兽首道:“王爷!您看那兽首的造型,像不像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蝎子头?” 萧煜定睛一看,果然!那兽首虽然雕刻得粗犷,但其头部的轮廓、以及那对向前伸出的巨螯般的凸起,分明就是蝎子的特征! “大蝎子王……喷黑水……” 阿九的预言,再一次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应验了! “这‘枭主’,莫非真是蝎子精转世不成?”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就在这时,石室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几道黑影从阴影中闪出,手中寒光闪烁,赫然是手持兵刃的“夜枭盟”死士! 而在那些死士身后,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张青铜恶鬼面具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提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漆黑,隐隐泛着幽光。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狠戾的气息,以及他左手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形似残月的烫伤疤痕,楚玄逸和萧煜几乎可以肯定—— 此人,便是“枭主”! 第42章 找个镜子照它! “呵呵呵呵……”沙哑刺耳的笑声从青铜面具后传来,“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没想到你们竟然能追到这里,还真是……让本座‘惊喜’啊!” “枭主”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恶意,“不过,你们的好运,到此为止了!这‘化骨玄水’,可是本座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大礼!好好享受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跺脚!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石室都为之震颤! 那兽首机关的“蝎口”之中,猛地喷射出数道更加汹涌的黑色水柱,如同毒龙出洞,朝着萧煜和楚玄逸等人劈头盖脸地射来! 同时,石室两侧的墙壁上,也突然裂开数道缝隙,同样有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瞬间便将整个石室的地面都覆盖了一层! 退路,也被那不断蔓延的“化骨玄水”渐渐封死! “不好!中计了!”楚玄逸大惊失色。 这“枭主”竟然如此狠毒,想要将他们全部困死在这“化骨玄水”之中! “轰隆隆——” 石室震颤,那狰狞的蝎兽之口以及墙壁裂缝中喷射出的“化骨玄水”如同开了闸的洪峰,带着刺鼻的恶臭和令人心悸的腐蚀气息,瞬间将大半个石室变成了黑色的毒液沼泽! “快!上高处!”萧煜当机立断,一把抓住险些被黑色水浪卷到的楚玄逸,足尖在湿滑的石壁上一点,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带着他跃上了一块从顶部塌陷下来、尚未被毒液淹没的巨大石梁。 其余的鹰扬卫和王府侍卫也纷纷效仿,各自寻找可以落脚的凸起或石块,场面顿时险象环生,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几名反应稍慢的侍卫不慎被飞溅的“黑水”沾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衣物装备迅速被腐蚀,皮肉也跟着滋滋作响,场面骇人至极! “枭主!你这卑鄙小人!”楚玄逸站在石梁上,看着下属的惨状,目眦欲裂,指着那戴着青铜恶鬼面具的“枭主”怒骂。 “呵呵呵,成王败寇,何来卑鄙?”“枭主”沙哑地笑着,手中的漆黑弯刀一指,“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本座这‘玄水阵’滋味如何?今日,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给我上!将他们全部逼进玄水之中,喂本座的蝎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早已潜伏在石室另一端的“夜枭盟”死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怪叫着从各个角落扑了上来!他们显然对这“化骨玄水”有所了解,行动间都刻意避开,目标直指那些还未找到稳固立足点的鹰扬卫。 萧煜脸色铁青,手中长剑舞成一片光幕,将几名试图跃上石梁的死士一一斩落。但他所立足的石梁并不宽敞,还要护着旁边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楚玄逸,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束脚。 楚玄逸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倒是想帮忙,可自己的那点微末道行,在这种真刀真枪的搏杀中,基本等于白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鹰扬卫们在死士和“化骨玄水”的双重夹击下,渐渐陷入困境。 “王爷!国师大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地道入口处传来,正是国师府那个送信的侍卫。 “国师大人!阿九姑娘……阿九姑娘说……说那只大蝎子王,最怕……最怕亮晶晶的东西!它说……大蝎子王看到自己丑丑的样子,就会被吓跑!让您……让您赶紧找个镜子照它!” “噗——” 楚玄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怕亮晶晶的东西?看到自己丑样子会吓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是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哄吗?她以为这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用镜子吓唬小虫子吗? 他现在严重怀疑,阿九的脑子里是不是真的少了一根筋,而且少的那根还是负责“分清场合”的!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枭主”那张狰狞的青铜恶鬼面具,以及那面具下隐隐透出的残忍时,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突然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丑样子……亮晶晶……” 他猛地低头,看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黄铜八卦镜——那是他平时用来装神弄鬼、偶尔也看看自己发髻有没有歪的玩意儿。虽然不大,但擦得锃亮! “王爷!接住!”楚玄逸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一把扯下八卦镜,运足内力,朝着萧煜扔了过去,同时大喊:“用这个照他!阿九说他怕这个!” 萧煜正处在危急关头,听到楚玄逸的喊声,下意识地反手一抄,将那冰凉的八卦镜握在手中。他虽然也觉得荒谬,但此刻已无暇细想,眼看一名死士的钢刀已经劈到面门,而“枭主”也正狞笑着朝他这边逼近,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八卦镜往前一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八卦镜的镜面,在昏暗的火把光芒下,却反射出一道异常刺眼的光芒,正好晃在了那名劈刀死士的眼睛上! “啊!”死士惨叫一声,眼前一花,手中的钢刀顿时劈歪。 萧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腕一翻,长剑如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那名死士的咽喉! 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当萧煜无意识地将八卦镜的镜面转向“枭主”的方向时,“枭主”那张狰狞的青铜恶鬼面具,恰好被镜面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枭主”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刹那。 然后,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口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 虽然转瞬即逝,但萧煜和楚玄逸都看得分明! “有用?!”楚玄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阿九那缺根筋的“预言”,又一次歪打正着了?这“枭主”……还真特么怕照镜子?是怕自己太丑吓到自己,还是这青铜面具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煜也是又惊又疑,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催动内力,将手中的八卦镜舞得虎虎生风,镜面反射的光芒如同万千利剑,不断地晃向“枭主”和那些死士的眼睛! 那些死士本就处于半明半暗的环境,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晃,顿时阵脚大乱,攻势也为之一滞。 而“枭主”本人,似乎对这镜光尤为忌惮,连连后退,口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却不敢轻易上前。 “玄逸!干得漂亮!”萧煜朗声笑道,趁机指挥鹰扬卫组织反击。 楚玄逸站在石梁上,看着萧煜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手持八卦镜(虽然画风有点诡异),将那些凶神恶煞的死士晃得东倒西歪,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现在对阿九那丫头,真是又爱又恨,又怕又服! 谁能想到,破解这必死之局的关键,竟然是一面小小的八卦镜,和一句“怕自己丑”的荒诞预言! “枭主”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竟然会因为这么一个离奇的原因而功亏一篑!他看着自己手下的死士一个个被萧煜趁乱斩杀,而那该死的镜光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让他心烦意乱,难以集中精神。 “撤!快撤!”“枭主”当机立断,发出一声怒吼,转身便朝着石室深处一个更加隐蔽的洞口钻去。那洞口狭小,显然是他的最后退路。 “想跑?没那么容易!”萧煜岂会让他轻易逃脱,脚下一蹬,便要追上去。 “王爷小心!穷寇莫追!”楚玄逸连忙提醒,生怕那洞里还有什么更恶毒的陷阱。 就在“枭主”即将钻入那洞口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混乱的锣鼓声、哭喊声和……公鸭嗓子般的“妖孽哪里逃”的叫喊声,那狭小的洞口竟然从另一端……塌了!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几个人影举着火把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法器”,正手舞足蹈地在洞口另一边乱晃。 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尤为突出:“快!用黑狗血!用童子尿!本官就不信镇不住这地底妖孽!哎哟!哪个不长眼的踩到本官的袍子了!” 楚玄逸和萧煜面面相觑。 这……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钱御史? 第43章 反派死于话多+石头多 “枭主”那即将钻入洞口的身体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青铜恶鬼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楚玄逸和萧煜也是一脸懵逼。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天降神兵?哦不,是天降“神经”兵吧? “妖孽休走!吃本官一记‘开山震虎符’!”钱御史那公鸭嗓子再次响起,紧接着,一块绑着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鬼画符)的石头,“嗖”的一声从塌陷的洞口缝隙中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枭主”的……脚背上。 “嗷——!” 饶是“枭主”内力深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石头砸中脚面,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身体一个趔趄。 那石头虽然不大,但钱御史扔的时候显然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加上那黄纸符咒的“神秘加持”,威力竟似不小。 “枭主”彻底怒了! 他纵横江湖多年,算计了无数人,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先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的胡言乱语破了局,现在又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老头用石头砸脚! “混账东西!本座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枭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也不管那塌方的洞口了,转身挥舞着漆黑弯刀,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朝着萧煜和楚玄逸猛扑过来! 他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境,攻势比之前更加凌厉狠辣,招招不离萧煜和楚玄逸的要害,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王爷小心!”楚玄逸见状,也顾不上思考钱御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了,连忙举起手中的八卦镜,试图再次晃“枭主”的眼睛。 但这次,“枭主”似乎有了防备,或者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那镜光竟似不怎么理会,只是偏了偏头,攻势丝毫不停。 萧煜长剑一振,迎了上去,与“枭主”战作一团。剑光刀影在狭小的石室内纵横交错,激起阵阵劲风。 “化骨玄水”依旧在地面流淌,限制了他们的腾挪空间,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入毒水之中。 洞口外的钱御史似乎听到了里面更加激烈的打斗声,以为是“妖孽”在负隅顽抗,更加兴奋了。 “好你个大胆妖孽!还敢反抗!看本官的‘九天玄雷轰’!” 随着他一声大喝,洞口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巨响,像是有人在用重物猛砸地面。紧接着,更多的碎石和泥土从塌陷的洞口簌簌落下。 有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砸向正在激战的“枭主”头顶! “枭主”正与萧煜斗到关键时刻,突然感觉头顶恶风不善,本能地想要闪避,但萧煜的剑招如影随形,让他无法完全避开。 “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正中“枭主”的后脑勺! 虽然他戴着青铜面具,头部也有一定的防护,但这一下砸得极狠,“枭主”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弯刀也险些脱手! 他那张青铜恶鬼面具,因为这剧烈的震动,竟然“咔哒”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掉了一半下来! 露出的半边脸,布满了狰狞交错的疤痕,其中一道特别深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几乎将他的脸劈成了两半!那半边脸上,眼睛也因为疤痕的拉扯而显得有些变形,透着一股阴鸷和疯狂。 这副尊容,比那青铜恶鬼面具……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他怕照镜子!这哪里是怕自己丑,这分明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看到与自己疤痕相似的狰狞面孔(无论是镜中的自己还是面具),都会引发他极度的不适和暴躁! “啊——!”“枭主”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似乎是因为面容暴露而彻底失控。 萧煜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中精光一闪,手腕猛地一沉,长剑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刺向“枭主”握刀的右肩!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枭主”惨叫一声,右肩中剑,漆黑弯刀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几滴“化骨玄水”。 “拿下!”萧煜沉声喝道。 几名早已蓄势待发的鹰扬卫立刻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受伤的“枭主”死死按在地上。 “枭主”疯狂挣扎,口中发出不甘的嘶吼,但大势已去,很快便被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楚玄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着被制服的“枭主”,又看了看那塌了一半、还在往下掉土坷垃的洞口,以及洞口外依稀传来的钱御史“妖孽已除,天清地明”的得意叫嚷,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谁能想到,一代枭雄,夜枭盟的盟主,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网——一半是被阿九的“神预言”和萧煜的武力克制,另一半……是被钱御史这位“天降克星”用石头给砸晕的!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楚玄逸抹了把脸,对萧煜说道,“这‘化骨玄水’太过霸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顺便……去‘拜会’一下外面那位‘降妖第一功臣’吧。” 他特意在“降妖第一功臣”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萧煜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将“枭主”押上,同时搜查石室和“枭主”身上有无可疑物品。 很快,一名鹰扬卫从“枭主”怀中搜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册子,以及几封密信。 萧煜接过小册子,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篆字——“惊蛰录”! 他心中一动,这莫非就是与“惊蛰计划”相关的记录? 他迅速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一些人名、地名、以及一些看似暗语的符号和日期,其中“宫中”、“秘宝”、“献祭”等字眼时有出现,看得他心惊肉跳。 “把这些东西都收好!”萧煜沉声道,将册子和密信交给亲信。 然后,他看了一眼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因为疼痛和愤怒而面容扭曲的“枭主”,冷哼一声:“带走!”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化骨玄水”,押着“枭主”,朝着那塌方的洞口走去。 第44章 壮阳补肾?蝎子尾巴泡酒? 当国师玄逸和萧煜一行人,押着如同厉鬼般的“枭主”,灰头土脸地从那塌了一半、还在冒着烟尘的洞口爬出来时,迎接他们的,是钱御史和他那群同样灰头土脸、但精神异常亢奋的“降妖小队”。 钱御史一马当先,手中高举着那根绑着红布条、顶端还沾着几根鸡毛的扫帚,见到众人出来,尤其是看到被五花大绑、面容狰狞可怖的“枭主”时,那张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呀呀!王爷!国师大人!你们可算是出来了!”钱御史一甩他那“九天荡魔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忽略他袍子上沾的泥点子和嘴角的口水的话)。 “老夫就说嘛!这地底深处定有大妖作祟!幸亏老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此地妖气冲天,这才火速率领家丁前来降妖!怎么样?本官这‘引蛇出洞’再配合‘瓮中捉鳖’之计,妙也不妙?” 国师玄逸看着钱御史那副“快夸我,快给我记头功”的得意表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老大人,您那是差点把蛇和鳖连同捉鳖的人一起活埋了啊! 萧煜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钱御史一眼,那眼神让钱御史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邀功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钱大人,”国师玄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此番……多谢钱大人‘出手相助’了。若非钱大人‘及时赶到’,我等恐怕还要费一番手脚。”他特意在“出手相助”和“及时赶到”上加重了语气,听得钱御史眉开眼笑,以为国师这是在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好说!好说!”钱御史捋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得意洋洋道,“降妖除魔,乃我辈分内之事!国师大人不必客气!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被押着的“枭主”,“这妖孽凶悍至极,老夫观其面相,印堂发黑,妖气缠身,绝非凡品!不知国师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依老夫之见,当以雷火焚之,方能永绝后患!” “枭主”闻言,本就因伤痛而扭曲的脸更加狰狞,恶狠狠地瞪着钱御史,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国师玄逸连忙打了个哈哈:“钱大人的高见,本官心领了。不过,此事……呃,此事牵涉甚广,还需带回细细审问,深挖其同党,方能一网打尽。至于后续如何处置,自有圣上定夺。” 萧煜在一旁冷声道:“钱御史,此地乃凶案现场,本王已下令封锁。你带来的这些人,也需暂时留下,配合调查,记录口供。” 钱御史一听要留下配合调查,还要记录口供,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王爷,老夫乃朝廷命官,此次更是立下大功……” “正因钱大人是朝廷命官,才更应以身作则,配合查案。”萧煜语气不容置喙,“来人,‘请’钱大人和他的随从到一旁休息,待会儿自有刑部的人来问话。” 几名鹰眼卫立刻上前,半是客气半是强硬地将钱御史和他那群还想邀功的家丁“请”到了一边。 钱御史还想分辩几句,但看到萧煜那冰冷的眼神,以及鹰扬卫腰间明晃晃的佩刀,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类的话。 国师玄逸看着钱御史那憋屈的样子,心中暗爽的同时,也有些同情。这位老大人,也算是个奇葩了。 他吩咐手下将那塌方的洞口暂时用巨石封堵,并派人严加看守,防止有人误入,也防止里面的“化骨玄水”外泄造成更大的危害。 折腾了大半夜,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萧煜带着“枭主”和那本至关重要的“惊蛰录”,先行一步返回摄政王府,准备连夜审讯。 国师玄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国师府时,府中灯火依旧通明。 管家早已带着一群下人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国师玄逸平安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她……”管家一脸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国师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丫头不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她又怎么了?”国师玄逸有气无力地问道。 “阿九姑娘说……她说她梦到大人您抓到了大蝎子王,还说大蝎子王的尾巴尖尖可以入药,泡酒喝能……能壮阳补肾,她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大坛子和上好的药材了,说等您把蝎子尾巴带回来就给您泡上……”管家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国师玄逸的脸色。 国师玄逸的脸,瞬间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变成了五颜六色。 壮阳补肾?蝎子尾巴泡酒? 他堂堂国师,需要靠蝎子尾巴泡酒来壮阳补肾吗?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 “把……把那些坛子和药材,都……都给本座扔了!”国师玄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是……”管家连忙应道。 国师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险些再次爆裂的血管,脚步虚浮地朝着阿九的院子走去。 推开阿九的房门,只见小丫头正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张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虫子和瓶瓶罐罐的纸,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显然是等地睡着了。 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在她旁边,那只半人高的布老虎,被她摆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爪子上还用红绳绑了一根鸡毛掸子,像是要去打架。 国师玄逸看着这幅场景,心中的怒气和疲惫,不知为何,竟悄然消散了大半。 这丫头虽然缺根筋,爱闯祸,但……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今晚若非她的“胡言乱语”,自己和萧煜的下场,不堪设想。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起桌上的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了阿九的身上。 阿九似乎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大人……大蝎子……尾巴……泡酒……香……” 国师玄逸的额角青筋再次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决定,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明令禁止国师府内出现任何与“蝎子尾巴”和“壮阳补肾”相关的字眼! 或许,他该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给阿九找个靠谱点的启蒙先生,教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免得她再闹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乌龙。 第45章 活人献祭! 第二天一大早,阿九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肚子里“咕咕”的抗议声给唤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眼就看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以及桌子正中央那盘堆的冒尖、还散发着甜香气息的桂花糕。 “哇!桂花糕!”阿九眼睛一亮,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嗯嗯!大人真好!知道阿九昨晚帮忙抓大蝎子王辛苦了,还给阿九准备了点心!”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心里美滋滋的。 看来,大人还是挺认可她的嘛!那蝎子尾巴泡酒的事情,肯定也妥妥的了! 想到这里,阿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墙角——那里空空如也。她昨天吩咐厨房准备的大酒坛子和药材,怎么不见了? “咦?我的大坛子呢?”阿九歪着脑袋,有些困惑。 莫非……大人已经把蝎子尾巴拿去泡了?这么有效率? 就在阿九对着空墙角浮想联翩的时候,国师玄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半是因为处理“枭主”和“鹰巢”的后续事宜,另一半……是被阿九那句“壮阳补肾”给刺激的。 他一进门,就看到阿九正眼巴巴地瞅着墙角,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那眼神,分明是在期待着什么。 国师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阿九,那坛子和药材,本座已经让人处理掉了。” “啊?处理掉了?”阿九小脸一垮,满眼的失望,“为什么呀大人?蝎子尾巴不好吗?书上说,毒虫泡酒,以毒攻毒,效果可好了!大人你昨晚那么辛苦,肯定需要好好补补!” “咳咳!”国师玄逸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忙纠正道:“阿九,首先,那不是蝎子,是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其次,他的尾巴……呃,他没有尾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本座身体康健,气血充足,完全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滋补!”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最后那句话的。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国师玄逸,小脸上写满了“大人你是不是在骗我”的表情。 “可是……大人你昨晚回来的时候,脸色好差哦,走路都打晃呢……”她小声嘟囔道,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同情和了然的眼神看着国师玄逸,“大人,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阿九都懂!我师父说过,男人嘛,有时候就是会……力不从心,需要调理一下的。没关系的,阿九不会笑话你的!”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国师玄逸的胳膊,一副“小老弟你不行啊,但我会帮你保密”的仗义模样。 “噗——” 国师玄逸感觉自己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懂?你懂什么了你就懂?!你那不靠谱的师父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九!”国师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这丫头气得英年早逝。 “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什么蝎子尾巴、泡酒、壮阳补肾之类的话!听到了没有?” 他难得用了严厉的语气。 阿九被国师玄逸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但那小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大人你就是嘴硬心虚”的意味。 国师玄逸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跟这缺根筋的丫头讲道理,简直比跟“枭主”那种亡命徒谈判还要累。 他决定,必须立刻、马上,把“启蒙教育计划”提上日程!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大人,摄政王府派人送来的急信!” 国师玄逸精神一振,连忙接过信拆开。 信是萧煜的亲笔,言简意赅。信中说,“枭主”果然是个硬骨头,各种手段都用上了,依旧不肯吐露“惊蛰计划”的全部核心内容,只是反复强调“时辰一到,神罚降临,无人可挡”。 不过,王府的幕僚们连夜对那本“惊蛰录”进行了初步解读,已经有了一些惊人的发现。 “惊蛰录”中,用一种特殊的密码和隐喻,记录了“夜枭盟”多年来在京城及周边的布局,以及他们最终的目标——在下月初三,皇家举行“祈年大典”之时,利用某种“秘宝”的力量,在祭天台上,献祭一名“紫微星命格”的皇室成员,以此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似乎与颠覆大胤朝纲,甚至……引动某种邪异力量有关! 信的末尾,萧煜特别提到,“紫微星命格”的皇室成员,目前符合条件的,只有当今圣上,以及……年仅七岁的皇太孙,萧宸。 而“祈年大典”的主祭之人,正是皇太孙! 国师玄逸看完信,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活人献祭!目标还是年幼的皇太孙! 这“夜枭盟”的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其手段之残忍歹毒,更是令人发指! 下月初三……算算日子,只剩下不到十天了! “大人,你怎么了?脸色比刚才还差耶!”阿九叼着桂花糕,好奇地凑了过来,伸长脖子想看信上的内容。 国师玄逸下意识地将信纸一合,对阿九道:“阿九,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府里新请来的夫子好好读书,学规矩,明事理。不许再胡思乱想,不许再到处乱跑,听到了吗?” 他决定,在查清“惊蛰计划”的这段时间,必须把阿九看管好,免得她再无意中闯出什么祸来,或者被有心人利用。 “啊?要读书?”阿九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比刚才没能泡成蝎子酒还要失望,“可是……读书好无聊哦!那些之乎者也的,听着就想睡觉。大人,我能不能不读书啊?我保证乖乖的,不给你添麻烦!”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试图用卖萌来逃避“读书的酷刑”。 “不行!”国师玄逸这次态度异常坚决,“这是命令!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以后就没有桂花糕吃了!” 对付阿九,有时候物质威胁比讲道理管用得多。 果然,一听到“没有桂花糕吃”,阿九的小脸立刻皱成了苦瓜,扁了扁嘴,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那夫子凶不凶啊?会不会打手心?” 国师玄逸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软,但还是板着脸道:“只要你认真学,夫子自然不会凶你。好了,快去洗漱,待会儿夫子就来了。”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的阿九,国师玄逸立刻提笔给萧煜回信,表示会全力配合调查,并建议立刻加强对皇太孙的保护。 第46章 开启一道通往‘幽冥\’的缝隙! 国师玄逸请来的夫子姓周,是个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老学究。周夫子平生最重规矩,自诩桃李满天下,教过的学生不说状元及第,至少也是知书达理之辈。 他本以为国师大人请他来教导的,即便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少年郎,也该是个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 结果,第一天上课,周夫子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处处是意外”。 “周夫子,周夫子!”阿九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杌子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求知欲,“您说天圆地方,那我们脚下的地是平的吗?那走到地的边边上,会不会掉下去呀?掉下去会掉到哪里去呢?是掉到另一个地方,还是掉到天上去呀?” 周夫子捋着胡须,刚想引经据典地解释一番“盖天说”的奥义,阿九又连珠炮似的抛出了新的问题: “还有还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它们晚上出来,白天去哪里了呀?它们会不会互相撞到?如果撞到了,会不会掉下来砸到人?要是砸到我,会不会很痛呀?” “还有那个太阳,它那么亮那么热,离我们那么远都这么厉害,要是靠近一点,我们是不是都会被烤熟啦?那后羿射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最后一个太阳也射下来,留一个多危险呀!” 周夫子:“……”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群小蜜蜂给包围了,嗡嗡作响。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他教书育人几十年,还真没哪个学生问过!这丫头的脑回路,简直比那九曲黄河还要弯! 他试图将话题引回《三字经》:“阿九姑娘,我们今日先学‘人之初,性本善’……” “夫子,人之初,性真的本善吗?”阿九立刻打断他,小眉头微微蹙起,一脸认真地思考状,“我师父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坏胚子,骨子里就长着黑心肝儿,怎么教都教不好的。那他们的性,还是善的吗?如果善是本性,那他们为什么会变坏呢?是因为吃坏了东西,还是因为被坏蛋传染了呀?” 周夫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 这丫头…… 一上午的课下来,周夫子非但没能让阿九背下几句经文,反而被她那些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问题搞得头昏脑胀,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他走出阿九的院子时,脚步都有些虚浮,第一次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而阿九呢,虽然把周夫子折腾得够呛,但她自己却觉得这课上得还挺有意思。虽然那些“之乎者也”听着还是想打瞌睡,但能把夫子问得哑口无言,让她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尤其是在周夫子无意中提及《山海经》、《搜神记》这类志怪古籍时,阿九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缠着周夫子给她讲里面的故事。 “夫子夫子,那个精卫鸟为什么要填海呀?是不是因为海里的鱼不好吃,它想把海填平了种庄稼,然后抓田鼠吃?” 周夫子抚额长叹,感觉自己不是来教书的,是来讲单口相声的。 “还有那个刑天,头被砍掉了还能打架,好厉害哦!他的眼睛长在肚脐眼上,那他要是吃太饱了,会不会把眼睛给撑爆呀?” 国师玄逸路过窗外,听到阿九这番“高论”,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答应玄虚真人,收阿九为徒,否则他这国师府,迟早要被这丫头的“奇思妙想”给拆了。 摄政王府内,萧煜的幕僚们经过几日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终于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和隐喻中,解读出了更多关键信息。 “王爷,根据最新的解读,”一位幕僚神色凝重地禀报道,“‘惊蛰录’中提到,他们要献祭皇太孙,并非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或刺杀那么简单。他们似乎是想利用皇太孙的‘紫微星命格’,在‘祈年大典’那天,借助特定星象的力量,以及一件被称为‘星辰之泪’的秘宝,来强行开启一道通往‘幽冥’的缝隙!” “幽冥缝隙?”萧煜的眉头紧紧锁起,“此话怎讲?” “根据记载,这‘星辰之泪’乃是前朝遗留下的一件邪物,据说蕴含着强大的星辰之力,但也带着不祥的诅咒。‘夜枭盟’似乎是想通过献祭,将‘紫微星’的纯阳气运与‘星辰之泪’的阴邪之力结合,以此来撕裂空间,引‘幽冥之气’入世。他们似乎认为,这样可以获得某种强大的力量,甚至……颠覆整个凡间的秩序。”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如果属实,那“夜枭盟”的图谋,简直是丧心病狂! 国师玄逸在接到萧煜送来的最新情报后,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引“幽冥之气”入世?这已经超出了凡俗争斗的范畴。 他立刻将自己关进书房,开始疯狂查阅国师府内收藏的那些积满灰尘的古籍。这些典籍大多是历代国师留下来的,记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禁术和关于星象、祭祀的知识。 果然,在一本残破的、用兽皮装订的古卷中,国师玄逸找到了关于“星辰之泪”的零星记载。 古卷上说,“星辰之泪”并非大胤之物,而是数百年前,一个覆灭的西域古国流传下来的祭祀圣物。据说它能汇聚星光,引动天地异象,但使用者若心术不正,极易引火烧身,甚至招来灭顶之灾。古卷中还隐晦地提到,此物似乎与某种“空间裂隙”的开启有关。 而在另一本关于皇家祭祀的典籍中,国师玄逸发现,“祈年大典”的祭天台,其选址和建造,都暗合某种古老的星辰阵法,似乎本身就具有汇聚天地灵气,沟通“上苍”的功能。 如果“夜枭盟”真的掌握了“星辰之泪”,又利用“祈年大典”和皇太孙的特殊命格,后果不堪设想! 保护皇太孙的任务,变得更加刻不容缓。 萧煜亲自入宫,向皇帝禀明了事态的严重性。皇帝闻言大惊失色,当即下令,由摄政王全权负责皇太孙的安保事宜,调动禁军,将东宫护卫得如铁桶一般。 太后在得知孙儿身边突然多了许多“凶神恶煞”的禁军,连日常玩耍都受到限制时,颇有微词。她召见了萧煜和国师玄逸,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你们是不是小题大做,惊扰了哀家的皇孙”的意思。 “哀家知道,你们是为了皇孙好。”太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但宸儿毕竟年幼,整日被这些兵戈之气围绕,怕是会吓到他。再者,宫中戒备森严,那些宵小之辈,岂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萧煜沉声道:“太后,此事兹事体大,‘夜枭盟’丧心病狂,不得不严加防范。” 国师玄逸也适时补充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卜算过,皇太孙此劫非同小可,若有丝毫懈怠,恐酿成大祸。” 太后听他们说得严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罢了,你们看着办吧。只是,莫要太过张扬,免得宫中人心惶惶。” 国师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明白太后这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但心中也多了一丝警惕。太后的态度太不寻常了。 第47章 天上……会下黑色的雨 就在国师玄逸和萧煜为了“惊蛰计划”焦头烂额的时候,阿九在国师府的“学习生活”也在磕磕绊绊地进行着。 这天,周夫子讲到了皇家祭祀的礼仪,提到了即将举行的“祈年大典”,以及皇太孙将作为主祭人的事情。 “祈年大典,乃是国之重典,祈求上苍保佑我大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届时,皇太孙将身着祭服,登上祭天高台,代天子向上苍献祭……”周夫子摇头晃脑地讲解着。 阿九听着听着,小脑袋瓜里突然“嗡”的一声,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 她好像……好像做过一个类似的梦。 梦里,也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台子,上面站着一个穿着很漂亮衣服的小孩子,跟她差不多高,脸上带着庄严的表情。然后,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黑色的雨点,密密麻麻的,落在小孩子身上,也落在台子下面好多好多人的身上…… “夫子,”阿九突然举起手,打断了周夫子的话,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天上……会下黑色的雨吗?” 周夫子一愣:“黑色的雨?阿九姑娘何出此言?雨水皆是无色透明,何来黑色之说?” “可是……我好像梦到过……”阿九努力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梦里有个小弟弟,穿着金闪闪的衣服,站在好高好高的台子上,然后天上就掉下来好多好多黑色的东西,像雨点一样,还带着臭臭的味道……” 她一边说,一边皱起了小鼻子,似乎真的闻到了那股味道。 周夫子只当是小孩子胡思乱想的梦话,笑了笑,正要继续讲课,却见阿九突然瞪大了眼睛,小手捂住了嘴巴,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大人!”阿九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也不管周夫子还在,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不好了!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弟弟要倒霉了!天上要掉黑色的臭雨点砸他啦!”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国师玄逸的书房,把正在对着古籍冥思苦想的国师玄逸吓了一跳。 “阿九?你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国师玄逸放下手中的书卷,皱眉道。 “大人!大人!”阿九喘着气,小脸涨得通红,“我……我梦到……祈年大典……那个小皇孙……天上会掉黑色的雨点……好臭好臭……小皇孙会……会很危险!” 国师玄逸听着阿九断断续续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 这丫头的梦,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但结合“惊蛰录”中提到的“献祭”和“幽冥之气”,难道……那所谓的“献祭仪式”,真的会引发某种天地异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太孙的处境,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国师玄逸将阿九那番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梦境预言”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萧煜。 萧煜听完,俊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素来相信眼见为实,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本能地有些排斥。但偏偏,说话的是阿九——这个脑回路清奇、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的小丫头。 “黑色雨点……臭味……”萧煜沉吟道,“国师以为,此言可信度几何?” 国师玄逸苦笑一声:“王爷,若换了旁人说这话,本官定会斥其妖言惑众。但阿九……她虽然缺根筋,但她的直觉,或者说她那套歪理邪说的‘卜算’,有时候准得让人头皮发麻。结合‘惊蛰录’中关于‘幽冥之气’的记载,本官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煜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若真如阿九所言,那‘献祭仪式’一旦成功,后果将远超我等想象。那些‘黑色雨点’,恐怕就是‘幽冥之气’具象化的体现,其腐蚀性和毒性,不容小觑。” “看来,我们不仅要阻止仪式,更要设法在仪式启动前,就找到并控制住那‘星辰之泪’,以及负责操控它的‘夜枭盟’核心成员。”国师玄逸沉声道。 萧煜调动了摄政王府的精锐暗卫,对所有能够接触到祭天台、皇太孙以及与“祈年大典”相关事务的人员,都进行了秘密甄别。 重点排查对象,自然是那些平日里行为诡秘、或者与某些可疑势力有牵连的人。 同时,萧煜也派人暗中调查太后身边的心腹。他并非怀疑太后本人,而是担心太后年事已高,容易被身边的人蒙蔽或利用。 调查的结果,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太后身边的一位掌事嬷嬷,其远房侄子,竟然与之前被查抄的“夜枭盟”外围据点有过隐秘的联系! 再说周夫子,自从被阿九的“黑色雨点论”吓得魂不附体之后,他回到家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上课,周夫子便旁敲侧击地向国师玄逸打听此事。 “国师大人,”周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阿九姑娘所言,关于‘祈年大典’和‘黑色雨点’之事……是否……是否有什么不妥?” 国师玄逸知道瞒不过这位心思细腻的老夫子,便半真半假地说道:“周夫子不必多虑,阿九只是做了个噩梦,小孩子家家,容易把梦境当真。不过,‘祈年大典’事关国运,本官身为国师,自当谨慎对待,多方卜算,以防万一罢了。” 他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说起来,周夫子博古通今,可知晓历史上,可曾有过类似的,关于祭祀时天降异象,或与‘黑色雨水’相关的记载或传说?” 周夫子沉吟片刻,捋着胡须道:“寻常雨水自然是无色透明。但古籍之中,倒也确有提及一些异象。譬如,史书记载,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曾有地方天降‘血雨’,被视为大凶之兆。至于‘黑色雨水’……倒不曾听闻。不过,一些志怪杂谈中,曾有提及,若有邪祟作乱,引动地脉阴煞之气,或可令天降污秽之物,其色或黑或褐,腥臭难当,触之则肌肤溃烂,草木枯萎……” 国师玄逸心中一凛!周夫子无意中提到的这些信息,竟然与阿九的描述和他们的推测不谋而合! 为了进一步印证猜想,也为了给被关押的“枭主”施加压力,国师玄逸决定亲自去地牢走一趟。 第48章 阿九的鼻子开光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枭主”被铁链锁在墙上,形容枯槁,但眼神依旧凶狠如狼。 “枭主,”国师玄逸站在牢门外,声音平静无波,“你费尽心机策划的‘惊蛰计划’,我们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利用‘星辰之泪’,献祭皇太孙,引‘幽冥之气’入世……真是好大的手笔。” “枭主”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国师玄逸继续道:“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已经提前被一个小丫头给‘梦’到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枭主”的反应,然后缓缓说道:“她说,‘祈年大典’那天,祭天台上,会下起黑色的雨点,带着恶臭,会把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孩子砸得很惨……” “枭主”原本不屑的表情,在听到“黑色雨点”和“恶臭”时,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虽然极快,但还是被国师玄逸捕捉到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那‘幽冥之气’一旦失控,会是何等景象。”国师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你能掌控那种力量?别天真了。一旦那道缝隙被打开,你们‘夜枭盟’,连同整个京城,都可能成为它的祭品。” “枭主”猛地抬起头,眼中凶光毕露,嘶声道:“胡说八道!神罚降临,涤荡污浊,乃是天命所归!尔等凡夫俗子,焉知神力之伟岸!” 虽然他嘴上依旧强硬,但国师玄逸从他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和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动摇。看来,阿九的“预言”,确实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些恐惧。 而我们的阿九姑娘,自从“预言”了“黑色雨点”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亢奋与不安交织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成功预警了灾难。但同时,她又很担心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弟弟”真的会倒霉。 于是,她开始缠着国师玄逸,追问事情的进展。 “大人大人,那个小弟弟现在安全了吗?你们抓住那些要放黑色臭雨点的坏蛋了吗?” “大人,我再给你算一卦吧!我这次一定能算出那些坏蛋藏在哪里!或者算出那个‘星辰之泪’长什么样子!” 说着,她就又要掏出她的宝贝铜钱和龟甲。 国师玄逸哭笑不得地按住她的手:“阿九,乖,这些事情有本座和你凶凶哥哥处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跟着周夫子读书,然后……保护好自己,别到处乱跑。” 他可不敢再让这丫头“卜算”了,天知道她那清奇的脑回路又能“算”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距离“祈年大典”只剩下三天了。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幽冥之气”,国师玄逸甚至翻出了国师府压箱底的一些符篆和法器,这些东西大多是历代国师用来镇压邪祟、净化污秽的,虽然他自己也没怎么用过,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萧煜也下令,让军器监连夜赶制了一批特殊的防护面罩和披风,虽然不知道对那“幽冥之气”有没有用,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祈年大典”当日,天还未亮,整个京城便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浓雾之中。 这雾来得蹊跷,比寻常晨雾要浓重得多,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原本应该庄严肃穆的氛围,因此平添了几分压抑和不安。 国师府内,阿九一大早就被这股怪味给熏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小鼻子使劲地嗅了嗅,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大人!大人!”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光着小脚丫就往国师玄逸的院子跑,“那个臭臭的味道又来了!比昨天晚上还要浓!好像……好像就是从皇宫那边飘过来的!” 国师玄逸早已起身,他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一直在推演“祈年大典”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听到阿九的叫喊,他心中一凛。 这丫头对气味的敏感程度,有时比猎犬还要灵敏。她所说的“臭臭的味道”,十有八九就是那“幽冥之气”的前兆,或者是“星辰之泪”在某种力量催动下散发出的气息! “阿九,你仔细闻闻,这味道和你梦里闻到的‘黑色雨点’的味道,像不像?”国师玄逸神色凝重地问道。 阿九用力吸了吸鼻子,小眉头紧紧皱起,随即用力点头:“像!就是更浓了!闻着头晕晕的,想吐……” 国师玄逸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夜枭盟”的计划已经启动,那“星辰之泪”恐怕已经被激活,正在积蓄力量! 萧煜一夜未眠,亲自坐镇东宫,确保皇太孙的安全。禁军和暗卫将东宫内外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名形迹可疑的掌事嬷嬷,果然在天亮前有了异动。她借口为皇太孙整理祭祀前所需的熏香和佩饰,试图接近皇太孙的寝殿。但她刚一靠近,就被萧煜事先安排好的女卫客气地“请”到了一旁,严密看管起来。 在那嬷嬷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搜出了一枚用特殊药材浸泡过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木牌。这木牌上的香气,与阿九描述的“臭味”隐隐有些相似,但更加隐蔽。显然,这是“夜枭盟”用来标记皇太孙,或者在仪式中充当某种“引子”的道具。 “看来,宫中的内应不止一个。”萧煜看着那枚木牌,眼神冰冷。这掌事嬷嬷只是个传递工具,真正能在关键时刻下手的,必然是更接近权力核心,或者更不起眼、更容易被忽略的人。 祭天台位于皇城之南,是一座巍峨高耸的汉白玉建筑。此刻,浓雾弥漫,更显得神秘莫测。 国师玄逸和萧煜在大典开始前,再次对祭天台及其周边进行了最后一次排查。 “阿九说,那‘黑洞洞’像是从天上漏下来的……”国师玄逸仰头望着雾气昭昭的天空,又低头审视着祭天台的结构,“如果‘星辰之泪’是引动‘幽冥缝隙’的关键,那么它最有可能被藏匿在能够最大限度汇聚星力,或者与祭天台阵法核心相呼应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罗盘。这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微微颤动。 “这罗盘能感应到异常的阴煞之气或强大的能量源。”国师玄逸解释道,“如果‘星辰之泪’已经被激活,它必然会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 两人带着少数心腹,在祭天台上下仔细搜寻。罗盘的指针在靠近祭天台顶部,那块用来安放祭品的巨大玉璧附近时,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几乎是疯狂的旋转起来! “就是这里!”国师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震。 那玉璧之下,似乎另有玄机! 然而,不等他们进一步探查,远处传来了礼乐之声,宣告着“祈年大典”即将正式开始。皇帝的銮驾已经起程,文武百官也开始依照品级序列,向祭天台汇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紧张时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下官夜观天象,妖雾锁城,此乃大凶之兆啊!下官愿誓死护卫皇太孙,与妖孽决一死战!” 只见钱御史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脸悲壮,手里还挥舞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桃木剑,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义愤填膺的言官,看样子是打算强行“护驾”。 “胡闹!”萧煜厉声喝道,“来人,将钱御史他们‘请’到观礼区,严加看管,莫要让他们惊扰了圣驾!” 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上前,连拖带拽地将还在大呼小叫的钱御史等人拉走了。 第49章 阿九救大人 吉时已到。 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神情肃穆地登上了祭天台下的观礼位。 皇太孙萧宸,年仅七岁,身着繁复华丽的明黄色祭服,小脸上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庄重和镇定。在礼官的引导下,他一步步踏上了通往祭天台顶端的九十九级台阶。 萧煜和国师玄逸分立在祭天台两侧的关键位置,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阿九被国师玄逸“勒令”留在了国师府,由管家和几名侍卫“重点保护”。但小丫头哪里坐得住?她偷偷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摸出了几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地卜算着。 “小弟弟安全,小弟弟不倒霉……臭雨点不下来,坏蛋都被抓起来……” 突然,她手中的一枚铜钱“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 阿九小脸一白,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不好!”她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铜钱断了!小弟弟有危险!那个黑洞洞要出来了!” 她不顾管家的阻拦,疯了似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黑洞洞!天要破了!” 祭天台上,皇太孙萧宸已经走到了玉璧前,准备开始宣读祭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原本浓密的雾气,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在祭天台的正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 那漩涡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未知的恐怖世界! “黑洞洞!” 一个清脆而惊恐的童音,突兀地在寂静的祭天台下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冲破了禁军的阻拦,正指着天空中的黑色漩涡,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正是阿九! 她竟然真的跑来了! 几乎在阿九喊出声的同时,国师玄逸和萧煜也察觉到了天空的异变。 “是‘幽冥缝隙’!”国师玄逸脸色大变,“‘星辰之泪’果然在玉璧之下!他们要强行开启缝隙了!” 萧煜当机立断:“行动!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 他话音未落,祭天台周围,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角落窜出,手持利刃,直扑祭天台顶端的皇太孙! 这些黑影,正是潜伏已久的“夜枭盟”死士!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黑色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一股股带着浓烈腥臭味的黑色液滴,开始从漩涡的中心滴落下来! “黑色雨点!是黑色雨点!”阿九尖叫起来,小手死死地捂住了鼻子。 那些黑色液滴落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黑烟,坚硬的玉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保护皇上!保护皇太孙!”禁军统领嘶声怒吼,指挥着手下与“夜枭盟”的刺客展开了殊死搏斗。 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场面,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坏东西在石头后面!臭臭的!黑黑的!快打它!”阿九尖锐的声音如同穿云裂石,在混乱的祭天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楚玄逸心中一动,他立刻凝神聚气,将全身功力运至双掌,对准阿九所指的、罗盘反应最为剧烈的玉璧方位,猛然拍出! “轰——!” 一声巨响,坚硬的汉白玉璧应声碎裂,石屑纷飞! 在碎裂的玉壁之后,赫然露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诡异晶石! 那晶石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纹路,正散发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并且如同心脏般一起一伏地搏动着。 “星辰之泪!”楚玄逸和萧煜几乎同时认出了这邪异之物的真面目! 原来它一直被镶嵌在祭天台玉璧的内部,利用玉璧本身的阵法和祭祀时汇聚的“人气”与“愿力”来催动。 就在“星辰之泪”暴露的瞬间,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夜枭盟”刺客,攻势陡然变得更加疯狂!他们不顾一切地扑向楚玄逸,试图阻止他进一步破坏“星辰之泪”。 萧煜见状,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卷向围攻楚玄逸的刺客,厉声道:“国师,毁掉它!”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金色符篆,口中飞速念诵咒语。 那些符篆在他法力的催动下,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火焰,如同灵蛇般缠绕向那颗搏动不休的“星辰之泪”! “滋啦——滋啦——” 金色的火焰与黑色的晶石甫一接触,便爆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滚油泼中了冷水,激起大片黑白交织的烟雾。 “星辰之泪”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阵阵低沉的悲鸣,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也随之扭曲变形,滴落的“黑色雨点”变得狂暴而没有规律,有些甚至直接砸向了祭天台上的所有人,不分敌我!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是禁军、官员,还是“夜枭盟”的刺客,一旦被那“黑色雨点”沾染,肌肤立刻溃烂,痛苦不堪。 皇太孙萧宸虽然有侍卫拼死保护,但仍有几滴“黑色雨点”溅落在他华丽的祭服上,将那明黄色的布料腐蚀出几个焦黑的洞,幸好没有伤及皮肉。但小家伙也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着身边礼官的衣袖。 太后身边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太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柄淬毒的匕首,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天空和“星辰之泪”上时,如同一条毒蛇般扑向离他最近的皇太孙! “保护太孙殿下!” 最近的一名禁军校尉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用身体挡在了皇太孙面前! “噗嗤——!” 淬毒的匕首深深刺入了校尉的后心! “李校尉!”皇太孙惊呼出声。 那老太监一击得手,并不恋战,而是发出一阵尖厉的怪笑,身形一晃,竟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猛地掷向正在全力施法的楚玄逸! “国师小心!”萧煜察觉到危险,想要救援,却被几名武功高强的刺客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楚玄逸此刻正全力催动符火炼化“星辰之泪”,根本无暇分心。眼看那黑色陶罐就要砸中他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 是阿九! 小丫头大概是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坏了,她看到那个“坏老头”扔东西打大人,想也没想,就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布包,使劲朝着那黑色陶罐砸了过去! “砰——!” 阿九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她平日里积攒的各种“宝贝”——几块亮晶晶的石头,几颗吃剩的糖果,还有她那宝贝铜钱和龟甲——与那黑色陶罐在半空中相撞! 陶罐应声而碎,里面泼洒出的,竟然是一滩腥臭无比的黑色血液!那血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地上,立刻冒起阵阵青烟。 而阿九的小布包,也被那黑色血液浸染,里面的糖果和石头瞬间变得乌黑发臭。 “我的糖!我的石头!”阿九看着自己的“宝贝”被毁,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但她这无心之举,却歪打正着地救了楚玄逸一命! 第50章 护国小福女 “啊——!” 老太监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头顶凝聚出一团浓郁的黑气,化作虚影直扑向正在被符火炼化的“星辰之泪”! “不好!他要以身献祭,强行催动‘星辰之泪’的力量!”楚玄逸脸色骤变。 这老太监,竟然是“夜枭盟”隐藏最深的妖术师! 就在那夜枭虚影即将触碰到“星辰之泪”的瞬间—— “妖孽!哪里跑!” 一声怒吼响起! 只见钱御史不知何时挣脱了禁军的“看管”,他一手高举着那柄不知从哪里又捡回来的桃木剑,另一只手……竟然举着一只沾满了泥巴的靴子(看样子是哪个倒霉蛋逃跑时掉的),满脸涨得通红,如同天神下凡般(如果忽略他凌乱的衣冠和滑稽的姿势),朝着那虚影猛地冲了过去! “本官代表浩然正气,消灭你!” 他奋力将手中的泥靴子朝着虚影掷去! 那泥靴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虚影的“脸上”! “嗷——!” 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被那带着“人间烟火气”(主要是泥土和汗臭味)的靴子一砸,竟然晃了一晃,变得虚幻了几分! 虽然这攻击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成功地阻挡了夜枭虚影扑向“星辰之泪”的速度! 楚玄逸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燃烧的符篆之上! “敕令!九天玄火,诛邪破秽!疾!” 金色的火焰陡然暴涨数倍,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发出一声震天龙吟,狠狠地撞向了“星辰之泪”和那只被泥靴子砸得有些发懵的虚影! “轰——咔嚓——!”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星辰之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爆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粉末,被狂暴的金色火焰一卷,顷刻间化为飞灰! 那虚影也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最终化为乌有。 老太监干瘪的身体,也随之委顿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随着“星辰之泪”的毁灭,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仿佛失去了支撑,开始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在一阵不甘的呼啸声中,缓缓消散。 那些令人恐惧的“黑色雨点”,也随之停止了滴落。 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臭气息,渐渐淡去。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惊天危机,似乎终于在最后关头被化解了。 祭天台上一片狼藉。 禁军和“夜枭盟”刺客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 幸存的官员和宫人们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楚玄逸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刚才强行催动秘法,也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萧煜迅速解决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刺客,快步走到楚玄逸身边,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国师,你怎么样?” 楚玄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投向了那个正抱着自己破烂小布包,扁着嘴,眼泪汪汪,但小脸上却带着一丝“我好像做了件好事”的迷茫表情的阿九。 如果不是这丫头误打误撞,后果不堪设想。 萧煜雷厉风行,以铁血手段清剿“夜枭盟”在京城内外的所有据点和残余势力。一时间,京城各大衙门都忙得人仰马翻。 在这场风波中,“意外”立下大功的两位——阿九和钱御史,自然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皇帝龙颜大悦,尤其是在听闻皇太孙虽然受惊,但因为楚玄逸和阿九的“及时示警”以及萧煜的果断处置而安然无恙后,对国师府更是赞赏有加。 几日后,圣旨下到了国师府。 楚玄逸因护驾有功,勘破奸谋,加封太子太保,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各类珍玩古器无数。 阿九被封为“护国小福女”,赏金银珠宝一箱,绫罗绸缎若干,还有食邑百户——虽然这食邑目前只是个名头,但足以彰显皇恩浩荡。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钱御史,他那“掷靴退妖”的英勇事迹,经过各种添油加醋的传播,俨然成了一段传奇。皇帝听了也是忍俊不禁,念其“忠勇可嘉,不畏强邪”,特赐“忠勇直谏”牌匾一块,悬于御史台,并赏银百两,御酒两坛,还让他“好生休养,日后继续为国为民,直言纳谏”。 钱御史接到圣旨,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表示要为陛下肝脑涂地,誓与一切妖邪奸佞斗争到底!他现在看谁都像是隐藏的妖孽,御史台的同僚们都有些怕了他。 国师府内,阿九抱着一堆亮闪闪的金银珠宝,小嘴咧得都合不拢。她对“护国小福女”这个称号没什么概念,但这些能换好多好多糖葫芦和桂花糕的东西,她是实实在在喜欢的。 “大人!你看!这个珠子会发光!这个金锁片好重!”阿九献宝似的把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和一个沉甸甸的金锁片捧到楚玄逸面前。 楚玄逸看着小丫头那副财迷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丫头了。说她缺根筋吧,偏偏总能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说她有大智慧吧,可她大部分时间都沉迷于吃和各种亮晶晶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别又随手乱塞,回头找不到了又哭鼻子。”楚玄逸叮嘱道。 “知道啦大人!”阿九脆生生地应着,然后眼珠子一转,小声问道:“大人,那个……皇帝伯伯是不是也赏了我好多好多田地?我听管家伯伯说,食邑百户,就是有一百户人家帮我种地,种出来的粮食都是我的?” 楚玄逸额角跳了跳:“理论上是这样,但你的食邑目前只是个虚封,主要是彰显你的功劳。” “哦……”阿九有些失望地垮下了小脸,“那不能现在就去收租子换糖吃吗?”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第51章 最好的‘沃土\’ 皇太孙萧宸自那日受惊之后,倒是没有哭闹,反而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只是偶尔夜里会做噩梦,梦见天上掉“黑色雨点”,还有那个狰狞的虚影。 他现在对那个在混乱中大喊大叫,还用布包砸坏人的“阿九姐姐”印象极为深刻。在他小小的认知里,这位“阿九姐姐”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好像很厉害,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坏东西”,还能打跑它们。 “母后,我想去国师府看看阿九姐姐。”这日,萧宸对太子妃说道。 太子妃有些犹豫。国师府虽然是忠臣府邸,但毕竟刚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而且那个阿九姑娘……行为举止实在是有些异于常人。 但萧煜在得知此事后,却微微颔首:“也好,让宸儿去走动走动,见见‘福星’,或许能安安神。国师府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在萧煜的安排下,皇太孙萧宸带着一堆赏赐和礼物,在几名贴身太监和侍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国师府“探望”他的“救命恩人”阿九姑娘。 国师府的管家在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给打了。皇太孙殿下要亲自来府上看望阿九姑娘?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排下人洒扫庭院,准备茶点,又千叮咛万嘱咐阿九,待会儿见了皇太孙殿下,千万要懂规矩,不能胡言乱语,不能到处乱跑…… 阿九听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她只对皇太孙带来的“礼物”比较感兴趣。 当身着便服,但依旧显得贵气十足的皇太孙萧宸出现在阿九面前时,阿九正蹲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用一根小树枝戳着蚂蚁窝。 “阿九姐姐!”萧宸脆生生地喊道,小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阿九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男孩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大人。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好像管家伯伯是说过,今天有个“小弟弟”要来。 “你就是那个差点被黑色雨点砸到的小弟弟?”阿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问道。 萧宸:“……”虽然是事实,但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旁边的太监赶紧提醒道:“阿九姑娘,这是皇太孙殿下。” “哦,皇太孙小弟弟。”阿九从善如流,然后指着萧宸头顶,很认真地说道:“小弟弟,你今天头顶没有黑气了,只有一点点淡淡的金色,亮晶晶的,像是小太阳烤糊了的饼干屑。” 萧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太子妃派来的教养嬷嬷脸都白了,生怕阿九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楚玄逸及时出现,轻咳一声,化解了尴尬:“太孙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萧宸见到楚玄逸,立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楚太保不必多礼。孤今日是特地来感谢阿九姐姐的救命之恩的。”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太监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呈上。 有上好的笔墨纸砚,有精致的玉佩香囊,还有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精巧玩具和一盒包装华美的……点心。 阿九的眼睛立刻就盯上了那盒点心。 萧宸见状,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亲自拿起那盒点心递给阿九:“阿九姐姐,这是宫里御厨做的桂花糖露酥,你尝尝。” “谢谢小弟弟!”阿九毫不客气地接过点心盒,打开闻了闻,眼睛都亮了,“好香啊!” 她直接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得眉开眼笑,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看着阿九毫无形象的吃相,萧宸非但没有觉得失礼,反而觉得很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位阿九姐姐,和宫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宫女嬷嬷们,完全不一样。 就在此时,阿九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歪着脑袋,看着萧宸身后一名看起来十分老实本分的年轻太监,疑惑地说道:“小弟弟,你这个跟班身上……有股怪怪的味道。” 那年轻太监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萧宸有些不解:“怪怪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阿九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形容道:“嗯……就像是……烂掉的树叶子,埋在土里很久很久,又被虫子啃过的那种味道。还有一点点……像师父炼丹炉里烧糊了的药渣子味儿。” 楚玄逸和萧煜派来暗中护卫的侍卫长闻言,心中都是一凛! 烂掉的树叶子……虫子……烧糊的药渣子…… 夜色如墨,国师府的一间密室之内,灯火摇曳。 那名被阿九指认的年轻太监,此刻正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这太监名叫小林子,入宫已有五年,平日里谨小慎微,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是潜伏在皇太孙身边的一颗毒瘤。 “说吧,你是什么人?潜伏在太孙殿下身边,有何目的?”萧煜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小林子磕头如捣蒜,哭喊道:“王爷饶命!国师大人饶命!奴才冤枉啊!奴才对太孙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楚玄逸冷哼一声:“忠心耿耿?那你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邪祟之气作何解释?若非阿九天生异禀,恐怕太孙殿下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阿九此刻正坐在楚玄逸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边啃着皇太孙送来的桂花糖露酥,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林子。听到国师大人提到自己,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他!他身上臭臭的!像烂掉的蘑菇藏在湿泥巴里,还想假装自己是香香的茉莉花!” 小林子身子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阿九这番看似童言无忌的比喻,却仿佛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萧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失态,语气更加冰冷:“看来,阿九姑娘说的是对的。你身上,果然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招了,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死亡的威胁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小林子的咽喉。他剧烈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声音嘶哑地说道:“奴才……奴才是‘枯藤教’的人……” “枯藤教?”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这个名字,他们闻所未闻,显然是一个比“夜枭盟”隐藏得更深的组织。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萧煜追问。 小林子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的目的不是行刺……是……是‘种籽’……在贵人身边种下‘枯萎之籽’,让他们……让他们从根子上烂掉……” 楚玄逸瞳孔骤缩:“‘枯萎之籽’?具体是什么?” “是一种……一种秘制的香料和药粉,”小林子颤声说道,“无色无味,混在熏香、饮食甚至衣物之中,极难察觉。长期接触,会使人精神萎靡,体弱多病,渐渐……渐渐失去生机,如同被枯藤缠绕的大树,最终……枯萎而死。太孙殿下年幼,是最好的……最好的‘沃土’……” 听到这里,楚玄逸和萧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第52章 阿九的“狗鼻子” “你们‘枯藤教’有多少人?头领是谁?在宫中还有多少你们的同党?”萧煜一连串地发问。 小林子面如死灰,断断续续地招供了一些关于“枯藤教”的信息。这个组织极为隐秘,成员之间单线联系,他只知道自己的上线是一个宫中不起眼的老嬷嬷,至于更上层的人物,他一概不知。他所携带的“枯萎之籽”,也是由上线定期提供。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 当楚玄逸和萧煜从密室中走出时,两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此事,必须彻查到底!” 楚玄逸点了点头,沉声道:“看来,宫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只是这‘枯藤教’行事如此隐秘,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恐怕不易。” “再难,也要拔!”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而此刻,我们的“护国小福女”阿九,早就在旁边的小榻上睡得口水横流,梦里她正指挥着一百户人家给她种漫山遍野的糖葫芦树和桂花糕田。 楚玄逸看着她毫无心事的睡颜,心中的郁结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轻轻地将阿九抱起,送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皇宫之中,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开始弥漫。 萧煜以雷霆之势,秘密抓捕了小林子供出的那名老嬷嬷。然而,那老嬷嬷在被捕前,竟已服毒自尽,线索再次中断。 “枯藤教”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影中的毒蛇,只是稍稍露出了獠牙,便又迅速缩了回去,让人无从下手。 萧煜震怒之余,也更加警惕。他下令对皇太孙的饮食起居进行最严格的检查,所有近身伺候的人员,都经过了反复的甄别。 楚玄逸则受命秘密研制能够勘察和化解“枯萎之籽”的药物和符箓。 阿九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楚玄逸。 “大人大人!我的那一百户人家呢?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给我种糖葫芦树呀?”小丫头满眼期待地问道。 楚玄逸正在为“枯藤教”的事情头疼不已,听到这话,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跳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阿九,食邑的事情,只是个名号,不是真的让你去收租子种糖葫芦。” “啊?”阿九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那‘护国小福女’有什么用嘛!还不如多给我几串糖葫芦实在!” 楚玄逸:“……” 楚玄逸最终还是拗不过阿九对“田地”的执念,又想着或许换个环境能让她暂时忘记“糖葫芦树”的宏伟蓝图,便择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她去了京郊的皇家农庄。 这皇家农庄规模宏大,田垄整齐,各种作物长势喜人,还有专门的畜牧区和果园区,确实是一派田园风光。 阿九一开始还挺兴奋,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在田埂上跑来跑去,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拔根草叶子含在嘴里,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当他们走到农庄深处一片新开垦的药田附近时,阿九原本笑嘻嘻的小脸突然一变,小鼻子用力地抽动了几下,然后小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大人,”她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道:“这里……这里有股味道……” 楚玄逸心中一动,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味道?” “就是……就是那个小林子公公身上的那种‘烂根味儿’!”阿九很肯定地说道,“不过……比他身上的淡好多,而且……飘来飘去的,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了。好像……好像是风吹过来的。” 楚玄逸神色凝重起来。皇家农庄守卫森严,按理说不应该有邪祟之气。 第53章 阿九才不会污蔑 皇太孙萧宸自上次阿九帮他揪出身边的“坏人”后,对阿九更是信任有加。 他隔三岔五就会派人送些点心、小玩意儿给阿九,有时还会写一些歪歪扭扭的字条,问阿九今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亮晶晶”或者“黑乎乎”的东西。 阿九对这些“贡品”照单全收,对小弟弟的“问候”也一本正经地回复。比如“今天太阳亮晶晶,大人的脸黑乎乎”,“隔壁王大娘家的猫生了三只小毛球,软乎乎的,一点都不黑”。 楚玄逸看着这两人鸡同鸭讲般的“神交”,也是哭笑不得。 楚玄逸对“噬魂花”和“枯萎之籽”的研究,也进入了关键阶段。他发现,“噬魂花”本身虽然邪异,但其花粉在经过特殊处理后,确实能够产生一种极其隐蔽的、慢性侵蚀人体生机的效果。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在查阅古籍时发现,“噬魂花”的最高阶炼制,甚至能够炼出一种名为“枯荣蛊”的活蛊,这种蛊虫能够潜伏在人体内,缓慢吸食宿主的生命力,并在宿主濒死之际,彻底爆发,将其转化为一具只听从种蛊者命令的“活尸”! 如果“枯藤教”的目标不仅仅是让贵人“枯萎”,而是要制造这种“活尸”……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告知了萧煜。萧煜听后,脸色铁青,当即下令,对所有宫中近侍人员,进行更为严密的身体检查,尤其是那些曾经接触过可疑物品或人员的。 就在这时,国师府的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在……在太医院那边,跟人吵起来了!还……还说太医院的院判大人身上……有,有好多好多小虫子在爬!” 楚玄逸听到管家那气喘吁吁的禀报,只觉得眼前一黑。 阿九这个惹祸精,怎么就跑到太医院去跟院判大人“吵”起来了?还“好多好多小虫子”?这是要把太医院给拆了吗! 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往外冲,萧煜也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紧随其后。两人带着一队亲卫,风驰电掣般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内,此刻已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只见阿九小小的身影叉着腰,鼓着腮帮子,正对着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身穿官服的老者据理力争。那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正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院判徐太医。 “你你你……你这黄口小儿!妖言惑众!简直是胡说八道!”徐院判指着阿九,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夫行医数十载,洁身自好,何来……何来你口中的污秽之物!” 阿九却毫不退让,大声道:“我没胡说!老爷爷,你身上真的有好多好多小黑点在动!它们在你皮肤下面钻来钻去,看起来就好痒好痒!它们还在咬你呢!你不难受吗?” 她一边说,还一边伸出小手,似乎想去帮徐院判“抓虫子”。 徐院判吓得连连后退,仿佛阿九是什么洪水猛兽。 周围的太医、医女、宫女太监们围了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觉得阿九是疯言疯语的,也有见识过阿九“神异”之处,面露惊疑的。 “住口!” 一声低沉威严的呵斥传来,萧煜和楚玄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看到摄政王和国师同时驾到,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跪地行礼。 徐院判见到楚玄逸,如同见到了救星,老泪差点当场飙出来:“国师大人!您可要为老夫做主啊!她……她竟当众污蔑老夫,说老夫身上……身上长虫子!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玄逸一个头两个大,先是狠狠瞪了阿九一眼,示意她闭嘴,然后才转向徐院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徐院判息怒,阿九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若有冒犯之处,本座代她向您赔罪了。” 萧煜面无表情地问道:“阿九,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虫子’?” 阿九被国师瞪了一眼,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但听到摄政王问话,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多小黑点,密密麻麻的,都在老爷爷身上爬!它们还想往他脑袋里钻呢!我看得清清楚楚!” 楚玄逸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往脑袋里钻?这形容……让他立刻想到了“枯荣蛊”! 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对徐院判说道:“徐院判,事关重大,可否让本座为您诊脉,并仔细查看一番?” 徐院判虽然心中不快,但国师亲自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伸出手腕。 第54章 钱御史立下大功 “来人!立刻将徐院判带到偏殿隔离,严加看护!传本王命令,太医院即刻起暂时封锁,所有人员不得擅自出入,等候盘查!楚国师,徐院判的病,就拜托你了。” 楚玄逸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本座定会尽力。” 楚玄逸立刻着手为徐院判驱蛊。 这“枯荣蛊”比古籍记载的更为阴险霸道,极难拔除。他耗费了大量心神和珍贵药材,才勉强压制住蛊虫的活性,并开始尝试将其逼出体外。 萧煜则亲自坐镇,指挥禁军对太医院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并对所有太医、医女、乃至杂役进行逐一甄别盘问,追查徐院判近期接触过的人和物,试图找出“枯藤教”的线索和下蛊之人。 忙活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楚玄逸才满身疲惫地回到国师府。 阿九因为再次“立功”,虽然过程惊险了点,但结果是好的,楚玄逸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表扬,并奖励了她一大串刚买回来的糖葫芦。 “不过,”楚玄逸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补充道,“以后不许再跑到太医院去随便指着人家说长虫子了!知道吗?万一吓坏了老人家,或者看错了,多尴尬!” 阿九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知道啦大人!下次我先偷偷告诉您!”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心更累了。 萧煜随后也来到了国师府,与楚玄逸在书房密谈。 “徐院判体内的蛊虫,你有多大把握清除?”萧煜问道。 楚玄逸叹了口气:“此蛊名为‘枯荣蛊’,歹毒异常。暂时只能压制,想要彻底根除,还需要找到克制其本源的‘噬魂花’的解药,或者……找到‘枯藤教’的控蛊秘法。而且,本座担心,这只是冰山一角。” 萧煜的脸色更加阴沉:“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太医院院判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下了蛊,宫中其他要员,甚至……甚至宫里的主子们,是否也……” 他不敢再说下去。 “王爷,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枯藤教’的老巢,以及他们炼制和操控‘枯荣蛊’的方法。”楚玄逸沉声道,“否则,后患无穷。” “本王已经加派人手,根据之前在皇家农庄发现的‘乌骨族’线索,全力追查。另外,关于‘噬魂花’,你那边可有更多发现?” 楚玄逸摇了摇头:“古籍中关于‘噬魂花’的记载本就稀少,大多语焉不详。想要找到克制之法,恐怕不易。或许……需要一些特殊的机缘。”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玄虚真人。若是师父在此,或许会有办法。只是,那老神棍向来行踪不定,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国师府的后院,阿九正蹲在墙角,对着一只路过的蚂蚁小声嘀咕:“小蚂蚁小蚂蚁,你身上有没有长小黑点呀?要是有的话,我帮你抓出来哦,不收你糖葫芦的……” 一只路过的麻雀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路过的楚玄逸发现阿九能与植物进行“交流”,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阿九,你再问问那棵老槐树,除了那株‘凝神草’,它还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其他‘味道怪怪’或者‘让它不舒服’的植物?”楚玄逸蹲下身,试图引导阿九。 阿九很认真地闭上眼睛,小嘴巴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指着国师府外墙角的一片杂草丛:“槐树爷爷说,墙外面,那些长得乱七八糟的草里面,有好几棵小草也让它不舒服,蔫蔫的,没精神,还散发着一种让它‘打喷嚏’的臭味。” 楚玄逸心中一凛,立刻带着阿九出了府门,在那片杂草丛中仔细寻找。果然,在阿九的指引下,他们又发现了几株不起眼的、但同样散发着微弱阴晦气息的植物。 这些植物并非“凝神草”,而是另一种古籍中记载的、能够增强“噬魂花”毒性,并使其更易于潜伏的“隐魂草”! “好啊!这‘枯藤教’真是无孔不入!”楚玄逸脸色铁青。这些“隐魂草”显然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散播在此,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周围的环境,甚至……国师府内的人! 幸亏阿九的“狗鼻子”和“植物翻译”能力及时发现了端倪! 钱御史自从在太医院“降妖”未遂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京城各大药铺。妖邪之物必然需要借助某些“媒介”害人,而药材便是首选。 于是,他带着他那套“降妖行头”,挨家挨户地“巡查”,搞得各大药铺掌柜是苦不堪言,却又不敢得罪这位“头铁”的御史大人。 第55章 试药小助手 抓获了这个据点负责人,并缴获了炼蛊心得,对楚玄逸炼制解蛊丹药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结合残破册子上的记载和“凝神草”的药性,日夜不休地进行研究和调配。 阿九则成了他的“试药小助手”(当然,只是闻味道和感受药气),她时不时会给出一些“神来之笔”的建议。 比如“大人,这个加一点点晒干的橘子皮会不会更香一点点?”或者“那个草叶子味道太冲了,少放一点点,不然喝了会打嗝!” 楚玄逸一开始还斥责她胡闹,但试过几次后发现,阿九这些看似不着调的建议,竟然真的能中和药性,甚至提升药效。 经过数日的努力,更为完善的解蛊丹药终于炼制成功。徐院判在服用新丹药后,体内的“枯荣蛊”被迅速清除,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宫中其他被种下初期蛊虫的官员和宫人,在服用解药后也都安然无恙。 从被抓获的据点负责人口中,他们得知,“枯藤教”的真正核心成员和老巢并不在京城,而是隐藏在南方某个瘴气弥漫的深山之中。 他们此次在京城大肆活动,是为了配合一项更为重大的图谋——利用即将到来的“秋狝大典”,在皇家猎场制造混乱,并伺机对目标下手。 “秋狝大典”是皇家每年秋季举行的重要祭祀和狩猎活动,届时皇帝、皇太孙以及众多皇室宗亲、文武大臣都会前往京郊的皇家猎场。 “看来,我们必须将计就计,在秋狝大典上,将他们一网打尽!”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楚玄逸点了点头:“只是,皇家猎场范围广大,地势复杂,对方若是有心隐藏,恐怕不易搜寻。而且,他们既然敢选择在秋狝大典动手,必然有所依仗。” “本王会提前部署,加强戒备。另外,”萧煜看向楚玄逸,“此次秋狝,国师恐怕也要随行,以防不测。” 楚玄逸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但他更清楚,这是彻底铲除“枯藤教”这个毒瘤的最好机会。 就在他们商议对策之时,阿九又捧着一盘洗干净的果子跑了进来。 “大人,凶凶哥哥,吃果果!”她将盘子递到两人面前,然后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去打猎吗?打大老虎吗?阿九可以帮忙哦!阿九能闻到哪里有香香的兔子,哪里有臭臭的狐狸!”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或许,带上这个“缺根筋”的小丫头,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她的“狗鼻子”在追踪方面,确实比猎犬还灵。 而且,万一……万一“枯藤教”又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或者蛊虫,阿九这“百毒不侵”(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体质和“邪祟探测仪”般的感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数日之后,皇家秋狝大典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京郊猎场进发。 队伍中除了威武的禁军、华丽的仪仗,还多了一个坐在小马车里,怀里抱着一堆零食,正兴奋地东张西望的小姑娘。 “哇!大人大人!你看那个骑大马的叔叔,他帽子上的红缨缨好好看呀!像不像过年时候挂的红灯笼?”阿九扒着马车窗户,小手指着队伍前方一位盔甲鲜明的大将军,声音清脆地嚷嚷。 楚玄逸眼皮突突直跳,一把将她的小脑袋按了回来,压低声音道:“阿九!那是镇国大将军!不许胡说八道!” 阿九被按回来,也不生气,小嘴里塞着一块桃花酥,含糊不清地辩解:“可是……真的很像嘛……红红的,圆圆的……”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自己捡的下属,跪着也要带下去! 他认命地从旁边的小食盒里又摸出一块云片糕,塞进阿九手里,试图用食物堵住她那张随时可能“语出惊人”的小嘴:“吃你的东西,少说话。” “哦。”阿九乖乖地接过云片糕,小口小口地啃着,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依旧不安分地四处乱瞟。 队伍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可见皇家猎场的入口。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稍显朴素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惊呼: “哎呀!本官掐指一算,此地……此地妖气甚浓啊!诸位!诸位务必小心!恐有千年老妖作祟!” 楚玄逸:“……” 第56章 烂掉的叶子和好多好多小虫子 今日这秋狝大典,怕是真的要“热闹”非凡了! 就在楚玄逸在心中疯狂吐槽之际,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有快马奔回,高声禀报道: “启禀皇上!前方林中发现……发现一具禁军尸体!死状……死状甚是诡异!” 此言一出,整个队伍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连原本还在嬉笑玩闹的阿九,也停止了啃糕点,小鼻子皱了皱,小声嘀咕道:“咦?好臭臭的味道……像是……像是烂掉的叶子和……和好多好多小虫子……”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这帮阴魂不散的枯藤教妖人,果然贼心不死,竟然真的敢在秋狝大典,天子脚下动手! “皇上!”楚玄逸翻身下马,“臣请旨,前去查看!” 皇帝面色亦是铁青,秋狝队伍中出现禁军横死,这无疑是**裸的挑衅!他沉声道:“准奏!萧煜,你带一队人马,随国师同去!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其余人等,原地戒备,加强护卫!” “臣遵旨!”萧煜也是一脸寒霜。 阿九一听有热闹……啊不,有“案子”可以看,眼睛顿时亮了三分,也顾不上裙子上的糖糕渣,麻溜地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小短腿迈得飞快,就要往楚玄逸那边凑。 “大人,等等我呀!我也要去闻闻……不是,去看看那个‘好多好多小虫子’!” 楚玄逸额角青筋一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阿九!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玩闹的时候!你给本座老老实实待在……” “可是,”阿九歪着小脑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认真,“我闻到了呀!那味道,跟上次太医院那个老爷爷身上长虫虫的味道,有点像,但又多了点……嗯……泥土和腐烂木头的腥气!大人,你鼻子没我灵,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连正要呵斥的皇帝都微微一顿。太医院院判中蛊之事,阿九确实是第一个“闻”出来的。 萧煜瞥了一眼阿九,沉声道:“国师,让她跟着吧。或许……真能帮上忙。”他想起之前阿九种种看似胡闹却总能歪打正着的“壮举”,心中竟也生出几分莫名的信任。 楚玄逸:“……”他怀疑萧煜是不是也被阿九的“缺根筋”传染了!但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跟这小丫头掰扯,只能黑着脸道:“跟紧了!不许乱跑,不许乱碰,更不许乱吃!”最后一句纯属多余,但鉴于阿九的“前科”,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大人你现在好像我师父哦,每次下山前都要念叨一大堆,耳朵都要起茧子啦!”阿九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跟上了楚玄逸和萧煜的步伐。 钱御史见状,也连忙凑了上来,手捏兰花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且慢!待老夫再掐算一番,看看此地妖气从何而来,是何方妖孽作祟!” 楚玄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忍无可忍地低喝一声:“钱御史!你若再敢妖言惑众,本座就先把你这‘妖言’给掐了!” 钱御史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对“妖气”的执着。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斥候所说的林中空地。只见几名先到的禁军神色惶恐地围着一个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阿九所说的“臭臭的味道”,比之前更浓烈了几分。 拨开最后一道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楚玄逸和萧煜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而他裸露在外的颈部、手腕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黑点,那些黑点……竟然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他皮下钻营! “嘶——”饶是萧煜见惯了沙场血腥,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呀!”阿九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不待众人反应,已经往前凑了两步,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指,似乎想去戳那些蠕动的黑点。 “阿九,别碰!”楚玄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作死的小手,声音严厉,“这就是‘枯荣蛊’!比太医院院判身上的要厉害得多!” 阿九被拉住,也不生气,只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尸体:“哦……原来这就是升级版的虫虫呀!大人,你看它们蠕动起来,像不像……像不像夏天雨后泥地里翻出来的蚯蚓?就是颜色黑了点,个头小了点……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楚玄逸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简直要爆血管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什么疑难杂症没处理过,偏偏在这小丫头面前,他所有的道行修为都像喂了狗! 他现在非常确定,老神棍送来的绝对是个灾星!专门来克他的! 第57章 阿九闻到更多线索 “阿九,你能不能……” “真的不一样!”阿九打断他,一脸严肃,“我们府里种萝卜的泥巴,是香香的土腥味,带着点青草气。这里的泥巴,闻起来……嗯……更湿,更黏,还有一股子……一股子甜丝丝,又有点发霉的怪味!就像……就像放坏了的蜜糖,还长了毛!” “甜丝丝?”萧煜闻言,眼神一凛,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阿九所指的那片地面。 楚玄逸也是一愣。他虽然被阿九气得七窍生烟,但也知道这丫头的嗅觉天赋异禀,往往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发现线索。上次太医院院判中蛊,不就是她先闻出了“枯萎之籽”那股子若有似无的“坏木头”味儿吗? 他强压下火气,也凑过去细看。那片泥土颜色确实比周围略深一些,表面湿漉漉的,隐约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的、类似菌丝的白色痕迹。 萧煜用匕首尖挑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确实有异味。不像是寻常泥土,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泡过。” “甜丝丝……发霉……菌丝……”楚玄逸喃喃自语,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蜜腐土’!” “蜜腐土?”萧煜看向他。 “嗯,”楚玄逸解释道,“是枯藤教培养蛊虫时常用的一种特制土壤。他们会用蜂蜜、腐肉汁液以及数种带有微毒的草药混合发酵,制成这种‘蜜腐土’,据说能极大促进蛊虫的生长和毒性。这种土本身就会散发出一股甜腻中带着腐败的特殊气味,而且极易滋生菌类。” 他看向阿九,这丫头胡闹归胡闹,但这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我就是觉得不好闻嘛。大人,这‘蜜腐土’是不是就是那些小虫虫的‘饭’呀?” “可以这么理解。”楚玄逸这次难得没有怼她,“看来枯藤教的人就在这附近活动过,而且停留了不短的时间,否则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萧煜面色冰寒:“他们在此培养蛊虫,目标不言而喻。皇上还在前方,我们必须立刻加强戒备!” 就在这时,一直没敢吭声的钱御史,看准了机会,又颤巍巍地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老夫方才夜观天象……咳,是白日观气,发现此地妖气……哦不,是邪气,确实是从这个方向弥漫开来的。而且,这邪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一丝血腥和……和怨念!” 楚玄逸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这马后炮放得倒是挺响。但钱御史最后那句“血腥和怨念”,却让他心中一动。 “尸体被发现多久了?”萧煜问最初发现尸体的斥候。 那斥候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王爷,约莫一炷香之前。小的们是循着林中异味找过来的。” “一炷香……”楚玄逸沉吟道,“枯藤教的人应该还未走远。萧煜,你立刻派人封锁这片区域,仔细搜查,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或者他们的藏身之处。我先带阿九……带人回去禀报皇上,加强圣驾防卫。” 他本想说带阿九回去,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怕这丫头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也要帮忙找!”阿九立刻举起小手,兴致勃勃,“我的鼻子很灵的!说不定能闻到坏人藏在哪里!” 楚玄逸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给本座安分点!跟着我,不许乱跑!”他现在是真怕这丫头一不留神就冲到敌人老巢里去,到时候是救她还是先剿匪,都够他喝一壶的。 “哦……”阿九有些失望地垂下小脑袋,但很快又抬起来,小声对楚玄逸说:“大人,那……那我们快点回去告诉皇上吧!晚了的话,那些‘小虫虫’会不会也跑到皇上身上去呀?” 这话总算说了句靠谱的。 楚玄逸点了点头,对萧煜道:“这里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萧煜颔首:“国师放心。” 楚玄逸拉着阿九,脚下生风,几乎是提着她的后领子在林间穿梭。阿九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大人,你慢点呀!我的桂花糖糕都要被你颠出来了!” “闭嘴!再多说一句,本座就把你扔回国师府,让你跟你的萝卜泥巴作伴!”楚玄逸头也不回地低吼,他现在心急如焚,哪有空听这丫头念叨吃的。 阿九闻言,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个油壶了。她心里暗暗腹诽:大人真是越来越凶了,一点都没有凶凶哥哥温柔……嗯,虽然凶凶哥哥也不怎么说话,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威胁要把她扔掉。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皇帝的临时营地。此刻,营地周围的禁军已经严阵以待,弓上弦,刀出鞘,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凝重。 皇帝见楚玄逸和阿九回来,立刻问道:“国师,情况如何?” 楚玄逸拱手行礼,神色肃然:“启禀皇上,情况不容乐观。死者确实是中了‘枯荣蛊’,而且是经过特殊培养的烈性蛊虫。臣与摄政王在现场发现了‘蜜腐土’的痕迹,可以断定,枯藤教的妖人就在这猎场之内,并且极有可能已经潜伏多时。” “枯藤教!”皇帝闻言,龙颜大怒,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秋狝之地行此等卑劣手段!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臣猜测,他们的目标,恐怕……”楚玄逸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帝,声音压低了几分,“恐怕正是冲着圣驾而来。” 此言一出,周围的禁军将领们皆是脸色大变。 “保护皇上!”一名将领立刻高呼,周围的禁军更是将皇帝团团护住。 “大人,”一直安静如鸡的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说,“那个‘蜜腐土’的味道,不止刚才那个地方有哦。” 楚玄逸一愣,低头看她:“什么意思?” 阿九皱着小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然后小手指着营地外围的一处茂密林地:“那边,那边也有淡淡的甜丝丝、臭烘烘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我的鼻子不会错!就像……就像有人不小心把一小块发霉的蜜糖掉在了那里,然后又用好多好多树叶子盖住了!” “什么?”楚玄逸眼神一凛,“阿九,你确定?” 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确定!比我确定国师府厨房昨晚偷藏了烤鸡腿还要确定!” 楚玄逸:“……” 第58章 锁魂藤……蜜腐土…… “皇上!”楚玄逸立刻转向皇帝,“阿九嗅觉异于常人,她说在营地外围也闻到了‘蜜腐土’的气味。臣怀疑,枯藤教的妖人可能已经布置了不止一处据点,甚至可能已经对营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沉声道:“国师,你有何良策?” 楚玄逸略一思索,果断道:“为今之计,首先要确保皇上您的安全。臣建议,立刻缩小防御圈,将所有兵力集中于此。同时,派精锐斥候,由熟悉地形的本地猎户带路,向阿九所指的方向进行秘密侦查,务必摸清敌人的虚实和动向。” “其次,”楚玄逸继续道,“枯藤教擅用蛊毒,我们必须严防他们通过饮食、水源等途径下毒。所有御用之物,必须经过严格检查。臣会亲自配置一些驱蛊避瘴的药粉,分发给禁军将士。” “好!就依国师所言!”皇帝当机立断,“传朕旨意,所有禁军向中军大营靠拢,结圆阵防御!命羽林卫指挥使李将军,即刻挑选五十名精锐,随国师和阿九……嗯,随国师指派之人前去查探!” 皇帝说到阿九时,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让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丫头参与如此凶险的侦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大人,我也要去!”阿九一听有自己“闻味识路”的用武之地,立刻又兴奋起来,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我的鼻子最灵了!他们藏得再好,我也能把他们闻出来!” 楚玄逸这次没有立刻拒绝,他看向皇帝:“皇上,阿九虽年幼,但其天赋确有独到之处。若她能指引方向,或可事半功倍。臣会亲自照看她的安全。”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允了。但万事以安全为上,不可鲁莽行事。” “臣遵旨!” 就在这时,萧煜也带着几名亲卫匆匆赶回,他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手中还拿着一样东西。 “皇上,国师,”萧煜将手中的东西呈上,“我们在发现尸体的那片林地边缘,又找到了这个。” 众人看去,那是一小截被折断的枯黄色藤蔓,藤蔓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类似倒刺的凸起。 阿九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小脸立刻皱了起来:“咦?这个藤藤的味道好奇怪!有点像……像被太阳晒干了的蛇皮,还有点……麻麻的,像是舌头舔了花椒的感觉!” 楚玄逸接过那截藤蔓,仔细端详片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这是……‘锁魂藤’!是枯藤教用来布置陷阱和禁制的特有植物!这种藤蔓本身带有微弱的麻痹毒素,而且韧性极强,一旦被缠上,寻常刀剑都难以斩断!” 他看向萧煜:“只发现了这个?” 萧煜摇头:“暂时只有这个。但周围的地面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似乎有人曾在此处埋设过什么。我们担心打草惊蛇,未敢深入。” “锁魂藤……蜜腐土……”楚玄逸眼神锐利如鹰,“看来枯藤教这次是有备而来,而且所图非小!他们不仅要杀人,还要布阵!猎场这么大,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阿九突然插话道:“大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把整个猎场都变成一个大大的‘虫虫乐园’呀?然后把我们都变成那些黑点点蠕动的‘虫虫人’?” “皇上,事不宜迟!”楚玄逸再次向皇帝请命,“臣必须立刻带人去查探阿九所说的方位!若真有埋伏,必须尽快清除,否则后患无穷!” 萧煜也上前一步:“臣愿同往!” 皇帝看着眼前两位肱骨之臣,沉声道:“好!朕就将此事全权交予国师和摄政王!务必将这些宵小之辈一网打尽!朕在营中,等你们凯旋!” 楚玄逸和萧煜领了旨,不敢有丝毫耽搁。李将军很快便点齐了五十名精锐羽林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身手矫健,目光锐利。 “阿九,你来带路。”楚玄逸看向身边已经跃跃欲试的小丫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只负责闻味道指方向,不许离开本座三步之内,更不许擅自行动,听到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大人你比我师父还啰嗦!”阿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王爷,你带二十人从左翼包抄,我带三十人随阿九正面探查。若有发现,以鸣镝为号。”楚玄逸迅速做出了部署。 萧煜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在阿九身上停留了一瞬。 “万事小心。” 阿九冲他甜甜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凶凶哥哥放心!我鼻子灵着呢!那些坏蛋藏不住的!” 萧煜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动,他微微颔首,便带着人马向左翼密林潜行而去。 楚玄逸带着阿九和其余羽林卫,小心翼翼地向阿九所指的方向摸去。阿九像只训练有素的小猎犬,小鼻子不停地在空气中嗅闻着,时不时停下来,歪着小脑袋仔细辨别方向。 “大人,往这边!味道越来越浓了!”阿九小手指着一片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二致的灌木丛,“就在那后面!我闻到了!是那种甜丝丝、臭烘烘,还带着一点点烂木头和……和一种很奇怪的,像铁锈一样的腥味!” 楚玄逸眼神一凝,立刻打出手势,身后的羽林卫们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的阵型,缓缓向那片灌木丛靠近。 越是靠近,楚玄逸也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与阿九描述的相差无几。 “小心戒备!”楚玄逸低声喝道,他拔出随身佩剑,与几名亲卫一同,拨开了那片茂密的灌木。 灌木之后,赫然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小块空地!空地中央,摆放着几个半埋在土里的陶罐,罐口用布蒙着,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在陶罐周围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深暗的泥土,正是阿九之前描述的“蜜腐土”! 更让楚玄逸心惊的是,在空地的边缘,他们还发现了几具禁军的盔甲和兵器,但却不见尸身! “不好!是陷阱!”楚玄逸瞳孔一缩,立刻反应过来。 几乎在同时,阿九突然尖叫一声,小身子猛地往后一缩,小手指着那些陶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人!罐子里……罐子里有好多好多红眼睛的……大蝎子!还有黑漆漆的蜈蚣!它们……它们要爬出来了!” 她话音未落,那些陶罐的蒙布突然“噗噗”几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破了!紧接着,无数拳头大小、通体血红的蝎子,以及尺许长的黑色蜈蚣,如同潮水一般从陶罐中汹涌而出,发出“沙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向众人扑来! “是‘血玉蝎’和‘墨影蜈蚣’!都是剧毒之物!”楚玄逸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快退!结阵防御!小心脚下!” 羽林卫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骤然见到如此多可怖的毒虫,也不禁有些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之前一直跟在楚玄逸身边的阿九,不知何时竟从他身后溜了出来!只见她小小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不退反进,直接冲向了那些涌来的毒虫! 第59章 阿九的糖豆 “阿九!回来!危险!”楚玄逸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救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阿九小手一扬,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 “小蝎子乖乖,小蜈蚣乖乖,阿九请你们吃糖糖哦!”阿九奶声奶气地喊着,然后将手中的糖豆用力向前一撒! 那些五彩斑斓的糖豆如同天女散花般落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血玉蝎”和“墨影蜈蚣”,在接触到那些糖豆之后,竟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行动瞬间变得迟缓起来,有的甚至原地打转,还有的直接翻到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楚玄逸:“???” 羽林卫们:“???” 这是什么操作?用糖豆退敌?难道这些毒虫也喜欢吃甜食? 只有阿九,叉着小腰,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些倒地不起的毒虫,小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表情:“哼!叫你们吓唬我!我师父说了,这些小毒虫最怕的就是‘七绝化骨糖’了!一颗就能让它们筋骨酥软,乖乖听话!” 楚玄逸嘴角抽搐。七绝化骨糖?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是正经糖豆!老神棍到底都教了这丫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人,你看!它们都不动了!我们可以过去把那些罐子都砸掉啦!”阿九献宝似的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 楚玄逸回过神来,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眼下危机暂解,他立刻下令:“清理残余毒虫!搜查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就在羽林卫们小心翼翼地上前处理那些“罢工”的毒虫时,从左翼包抄的萧煜也带着人马赶到了。他一进入空地,看到满地“阵亡”的蝎子蜈蚣,以及一脸邀功表情的阿九,也是微微一愣。 “这是……”萧煜看向楚玄逸,眼神中带着询问。 楚玄逸扶额,一脸生无可恋:“别问,问就是……阿九的‘独门秘方’。” 阿九一听,立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挺起小胸脯,跑到萧煜面前,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他:“凶凶哥哥,我厉害吧!我用糖糖就把坏虫虫都打败了!” 萧煜看着她那双亮晶晶、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眸子,伸出手替她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嗯,阿九很厉害。”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阿九温热的肌肤,阿九只觉得一股细微的电流从鼻尖窜过,小脸莫名地有些发烫。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萧煜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颜,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凶……凶凶哥哥,你……你的手好凉哦。”阿九小声说道,声音细若蚊蚋。 萧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逾矩,触电般收回了手,耳根竟也微微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转向楚玄逸,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国师,看来我们找到了枯藤教的一个据点。只是,这些毒虫和‘蜜腐土’,似乎只是前菜。” 楚玄逸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没错。他们在这里布置毒虫陷阱,显然是为了阻止我们靠近。真正的目标,恐怕还在更深处。而且,那些失踪的禁军……”他看了一眼空地上散落的盔甲,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一名羽林卫突然惊呼道:“国师大人!王爷!你们看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处被藤蔓掩盖的石壁下,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散发出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和腐朽气息。 阿九的小鼻子又动了动,“大人,凶凶哥哥,里面……里面有好臭好臭、好可怕好可怕的东西!比……比刚才那些蝎子蜈蚣还要臭一百倍!还要可怕一千倍!我……我闻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死掉的东西的味道!”阿九小脸煞白,紧紧抓着楚玄逸的衣角,小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楚玄逸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安心,沉声道:“看来,这里就是枯藤教的老巢了。那些失踪的禁军,十有八九……”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国师,是否要派人先行探查?”李将军上前一步,请示道。 楚玄逸看了一眼那黑不见底的洞口,果断摇头:“不必。枯藤教妖人行事诡谲,擅用毒物机关,寻常士卒进去,恐怕凶多吉少。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就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他转向萧煜:“萧煜,你意下如何?” 萧煜扫过那洞口,冷声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好!”楚玄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李将军,你带二十人守住洞口,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若有妖人从其他出口逃窜,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李将军抱拳领命。 “其余人,随我与摄政王,进洞!” “大人,我也要去!”阿九一听要进洞,虽然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股子爱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又上来了,立刻举起小手。 “你……”楚玄逸刚想拒绝,这洞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带上这丫头,万一…… “大人,我的鼻子能闻到哪里有危险!哪里有坏蛋藏着!我还能闻到有没有毒气!”阿九急忙补充道,生怕楚玄逸把她留下,“而且,而且我还有好多好多‘七绝化骨糖’!万一里面还有更丑更厉害的虫虫,我的糖糖就能派上用场啦!” 萧煜也开口道:“让她跟着吧。有我们在会护她周全。” 阿九立刻冲萧煜甜甜一笑:“还是凶凶哥哥好!不像大人,老是凶我!” “好吧,”楚玄逸最终还是松了口,“进去之后,必须寸步不离我身边!遇到任何情况,不许擅自行动,一切听我指挥!否则,本座就把你吊在洞口当诱饵!” “知道啦知道啦!”阿九连连点头。 第60章 把人当成了虫虫的饭…… 楚玄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倒出几粒黑褐色的药丸,分给萧煜和几名即将一同进洞的羽林卫精锐:“这是‘百草避瘴丹’,能暂避寻常瘴气毒雾。阿九,你也吃一粒。” 阿九接过药丸,好奇地闻了闻,小脸一皱:“大人,这个药丸好苦哦,像没放糖的黄连水。” “良药苦口。”楚玄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众人服下药丸,又检查了一遍各自的兵器和火折子,便由楚玄逸和萧煜打头,阿九紧紧跟在楚玄逸身后,一行十余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深邃诡异的洞穴。 洞穴入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一进入洞中,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腐败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呜哇!好臭好臭!”阿九立刻捂住了鼻子,小脸皱成了一团,“大人,这里比国师府后院那个堆了三年没清理的恭桶还要臭一万倍!” 楚玄逸:“……”他开始怀疑国师府是不是真的藏污纳垢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别说话,凝神戒备!”楚玄逸低声喝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枚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数尺的范围。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依旧潮湿阴暗,岩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水珠不时从头顶滴落,“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大人,左边!左边有东西!”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手指着左前方一处被阴影笼罩的角落,声音有些发紧,“我闻到……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像烧焦的羽毛,还有点……有点像烂泥巴里埋了好多好多死老鼠!”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立刻警惕起来。 楚玄逸打了个手势,两名羽林卫立刻举起手中的火把,小心翼翼地向阿九所指的方向探去。 火光摇曳,照亮了那个角落。 “啊——!”一名羽林卫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险些将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 只见在那个角落里,赫然堆放着数具已经高度腐烂、难以辨认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残存的破烂衣物和散落的兵器来看,正是之前失踪的那些禁军! 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有的肢体扭曲,有的开膛破肚,有的甚至脸上还带着临死前极度惊恐的表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尸体腐烂的血肉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是‘腐尸蛊’!”楚玄逸脸色铁青,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枯藤教的妖人,竟然用我大楚将士的尸身来豢养如此邪恶的蛊虫!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他们把人……把人当成了虫虫的饭……”阿九看着那恐怖的景象,小脸惨白如纸,连声音都在发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她不怕毒虫,不怕打架,但这种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蛊虫食粮的残忍手段,已经超出了她小脑袋的认知范围。 萧煜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洞穴冻结。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畜生!”萧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杀意暴涨。 就在这时,那些尸体中蠕动的东西似乎被活人的气息惊动了! “嘶嘶——”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数条拇指粗细、通体漆黑、长着密密麻麻惨白色小眼睛的怪异虫子,猛地从腐肉中钻了出来,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楚玄逸等人激射而来! “小心!是‘阴眼尸虫’!此虫喜食腐肉,带有剧毒,被它咬中,伤口会迅速腐烂!”楚玄逸厉声示警,同时挥剑格挡。 “叮叮当当!” 几条尸虫被剑锋扫中,发出一阵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竟然只是被击退,并未当场毙命! “这些虫子甲壳坚硬!”一名羽林卫惊呼道,他手中的佩刀砍在一条尸虫身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眼看那些尸虫越来越多,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羽林卫们虽然奋力抵挡,但也开始出现慌乱。 “大人!凶凶哥哥!用火烧它们!我师父说过,这种在死人身上长出来的虫虫,最怕火了!”阿九虽然害怕,但关键时刻脑子还算清醒,急忙大声提醒道。 楚玄逸和萧煜闻言,眼中皆是一亮! “没错!用火攻!”楚玄逸立刻下令。 羽林卫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掷向那些涌来的尸虫。 “滋滋滋——” 尸虫沾到火焰,立刻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黑色的甲壳迅速被烧焦,冒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然后扭动着化为灰烬。 火攻果然有效!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将备用的火油也引燃,一时间洞穴内火光熊熊,那些令人作呕的尸虫在火焰的炙烤下纷纷毙命。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解除。 就在众人以为暂时安全了的时候,从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密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向他们涌来! “不好!还有更多!”楚玄逸脸色一变。 阿九的小鼻子也疯狂地抽动起来,小脸上的恐惧更甚:“大人!凶凶哥哥!这次……这次来的东西,比刚才那些虫虫……还要多!还要大!还要臭!我……我闻到了……闻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像烂掉的王八一样的味道!” 烂掉的王八? 楚玄逸和萧煜还没来得及理解阿九这奇葩的比喻,就看到从洞穴深处的黑暗中,缓缓爬出了一个……一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怪物! 那怪物足有小牛犊般大小,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流淌着绿色粘液的甲壳,甲壳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脓包,有些脓包已经破裂,流出黄绿色的恶臭液体。它长着八条粗壮的节肢,每一次移动都发出沉重的“咔咔”声。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头部,那是一颗类似于巨大蜘蛛的头颅,却长着一对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复眼,以及一对如同镰刀般锋利、不断开合的螯肢! “这是……‘瘟沼巨蛛’!”楚玄逸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枯藤教竟然连这种上古邪物都能培育出来!这东西不仅剧毒无比,而且力大无穷,寻常刀剑难伤!” “吼——!” 那瘟沼巨蛛似乎也发现了楚玄逸等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八条节肢猛地发力,巨大的身躯如同攻城锤一般,带着一股腥臭的狂风,向众人猛冲过来! “快散开!”楚玄逸大吼一声,拉着阿九向旁边闪避。 萧煜也身形急退,同时拔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劈瘟沼巨蛛的复眼! 第61章 糖豆退敌显神通 “凶凶哥哥小心!”阿九被楚玄逸护着,还不忘伸着小脑袋,对着另一边同样拔剑迎敌的萧煜喊道。 萧煜身形如鬼魅般一晃,避开了巨蛛横扫而来的一条节肢,手中长剑“嗡”的一声轻鸣,带起一片森寒的剑光,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巨蛛头顶一处微微凸起的甲壳连接处! “锵——!” 火星四溅! 楚玄逸的剑气劈在巨蛛的复眼上,竟然只是让它的动作微微一滞,复眼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萧煜那精准无比的一剑,刺在那甲壳连接处,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剑尖竟被弹开了! “好硬的壳!”一名羽林卫惊呼,他手中的佩刀狠狠砍在巨蛛的一条腿上,结果刀刃崩了个小口子,那巨蛛的腿却只是晃了晃,屁事没有! “吼!” 瘟沼巨蛛似乎被激怒了,它那巨大的螯肢猛地一张,一股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毒液,如同箭雨般向众人喷射而来! “小心毒液!不要沾到!”楚玄逸急声大喝,拉着阿九连连后退,同时挥剑格挡,剑身上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羽林卫们也纷纷举起盾牌或用兵器格挡,但仍有两人不慎被毒液溅到手臂,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手臂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黑! “啊!好臭的口水!比大人你上次喝醉了吐出来的东西还臭!”阿九被那股恶臭熏得差点晕过去,小手使劲捂着鼻子,还不忘精准吐槽。 楚玄逸:“……”他现在非常想把这丫头的嘴给缝上!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那点陈年糗事! “这畜生皮糙肉厚,毒液霸道,寻常攻击难以奏效!”萧煜一剑逼退巨蛛,眉头紧锁,沉声道,“必须找到它的弱点!” “弱点?弱点在哪里啊?”阿九探出小脑袋,看着那丑陋狰狞的巨蛛,小脸皱得像个包子,“它长得这么丑,浑身上下都是弱点才对啊!怎么还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那瘟沼巨蛛似乎认准了人多的地方,八条腿快速迈动,巨大的身躯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岩壁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几名羽林卫躲避不及,被它巨大的节肢扫中,顿时筋断骨折,惨叫着飞了出去! “大人!大人!它……它要踩过来了!”阿九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吓得小脸发白,小手死死抓着楚玄逸的衣袍。 楚玄逸和萧煜背靠背站立,神色凝重到了极点。这瘟沼巨蛛的难缠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料。在这狭窄的洞穴中,他们根本施展不开,而对方却如鱼得水。 “阿九!”楚玄逸突然低喝一声,“你那‘七绝化骨糖’,对这大家伙管用吗?” “啊?糖糖?”阿九愣了一下,然后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呀!师父没说过糖糖能不能对付这么大的丑八怪!而且,而且它嘴巴那么大,我这点糖糖,够它塞牙缝吗?” “别废话!死马当活马医!有多少全扔出去!砸它的眼睛!砸它的嘴巴!”楚玄逸急声道,他现在是真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丫头那些不靠谱的“独门秘方”了。 “哦哦哦!好的!”阿九一听,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从她那宝贝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七绝化骨糖”,小手攥得紧紧的,鼓足了腮帮子,用尽全身力气,瞄准那瘟沼巨蛛的血盆大口和绿油油的复眼,猛地撒了出去! “去吧!糖豆攻击!砸死你这个丑八怪!让你吓唬阿九!让你喷臭口水!”阿九一边扔还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 那些五彩斑斓的糖豆,如同仙女散花般,带着一股奇特的甜香,劈头盖脸地砸向了瘟沼巨蛛。 那些糖豆砸在瘟沼巨蛛的甲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有几颗糖豆,不偏不倚地砸进了它那不断开合的巨大螯肢缝隙,还有几颗直接黏在了它那对绿油油的复眼上! “吼……嗷呜?” 瘟沼巨蛛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原本凶残暴戾的咆哮声,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瘟沼巨蛛突然开始疯狂地用它那镰刀般的螯肢去抓挠自己的复眼,仿佛眼睛里进了什么极其难受的东西!它那巨大的身躯也开始在原地焦躁不安地打转,八条腿胡乱地蹬踏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将周围的岩壁都撞得碎石纷飞! “它……它怎么了?”一名羽林卫看得目瞪口呆。 “糖豆……糖豆起作用了?”楚玄逸也是一脸懵逼。 阿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脸上写满了“我就说我厉害吧”:“哼!我的‘七绝化骨糖’可不是普通的糖糖!它里面加了七七四十九种让虫虫浑身发痒、眼睛刺痛、闻起来甜吃起来辣的宝贝!这大蜘蛛肯定是被辣到眼睛,又被痒到肉里啦!”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那瘟沼巨蛛突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哮,然后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攻击楚玄逸等人,而是像疯了一样,一头撞向了旁边一处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岩壁! “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那坚固的岩壁,竟然被发狂的瘟沼巨蛛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哀嚎,那小牛犊般大小的“瘟沼巨蛛”终于彻底失去了生机,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化的蜡像一般,迅速坍缩,最终化为一滩散发着极致恶臭的黄绿色脓水。 “呼……总算……总算解决了……”一名羽林卫腿一软,靠着岩壁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洞穴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此刻又混杂了脓水和焦糊的味道,简直是地狱级别的嗅觉盛宴。 楚玄逸也是松了口气,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却眼尖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萧煜,你怎么样?” 只见萧煜站在原地,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却比平时更加苍白,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那只持剑的右手手臂上,被毒液溅射到的地方,衣袖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裸露出的皮肤上,一道黑气正如同活物一般,顺着他的经脉向上蔓延! “无妨,一点小伤。”萧煜声音依旧清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一股钻心的麻痹感正从手臂迅速扩散,让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这还叫小伤?!”楚玄逸脸色大变,一步上前扶住他,“是瘟沼巨蛛的毒!这毒霸道无比,能麻痹心脉,必须立刻逼出来!” 他说着,便要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和解毒丹。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从楚玄逸身边蹿了过去,带着一股子焦急和心疼。 “凶凶哥哥!你的手!你的手怎么变成坏掉的茄子了!”阿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萧煜手臂上那道狰狞的黑线,小脸上满是惊慌和心疼。 她二话不说,伸出小手就要去碰那道伤口。 第62章 凶凶哥哥身中奇毒,神算阿九再献神药 “别碰!有毒!”楚玄逸和萧煜几乎是同时出声喝止。 阿九被吓得小手一缩,但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可是……可是凶凶哥哥会痛痛……会变得跟那个大蜘蛛一样,化成一滩臭水水的!” 她说着,急得在原地直跺脚,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又在她那个神奇的小荷包里掏啊掏。 楚玄逸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阿九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画着一只傻乎乎小黄鸭的瓷瓶,献宝似的递到萧煜面前。 “凶凶哥哥!你快用这个!这个是我的‘百草清露膏’!专门治丑东西咬的包!”阿九仰着小脸,语气里满是笃定和期待。 楚玄逸一看那小黄鸭瓷瓶,眼角就控制不住地狂跳。他现在对阿九这些瓶瓶罐罐里的“宝贝”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胡闹!”楚玄逸一把按住阿九的小手,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虫咬!是剧毒!你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用?” “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阿九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努力为自己的药膏正名,“这是我用一百种小花花的花蜜,加上晒干了的蚯蚓干,还有一点点酸梅粉做成的!我师父说啦,越毒的东西,就越喜欢甜甜香香的味道!我的药膏抹上去,就能把坏东西骗出来!” 楚玄逸:“……” 蚯蚓干?酸梅粉?! 他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哪里是药膏,这分明是厨房的下脚料!他现在严重怀疑玄虚子那老神棍是不是把阿九当成小白鼠,从小喂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喂大的! “阿九,听话,把你这……‘宝贝’收起来,别添乱!”楚玄逸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我没有添乱!我的药膏真的有用!”阿九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扭头看向萧煜,小脸上满是真挚的担忧,“凶凶哥哥,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萧煜看着小丫头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快信我”的眸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已经蔓延到手肘的黑线,那股麻痹感越来越强,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开始有些僵硬。 他知道楚玄逸的顾虑是对的,但……不知为何,看着阿九那副快要哭出来的焦急模样,他那颗向来坚硬如铁的心,竟莫名地软了一下。 “让她试试。” 萧煜开口了,声音因压制毒性而有些沙哑。 “萧煜你疯了?”楚玄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信她。”萧煜的目光落在阿九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阿九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她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楚玄逸扶额,长叹一声,彻底放弃了挣扎。 算了,他不管了!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拼着内力受损,也得把毒给逼出来! 得到许可的阿九,立刻拧开了那只小黄鸭瓷瓶的盖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花蜜甜香、泥土腥气和酸梅子味道的奇特气味,瞬间在洞穴中弥漫开来。 阿九用她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挖出一坨碧绿色的、看起来黏糊糊的药膏,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专注地涂抹在萧煜的伤口周围。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萧煜。涂完之后,还学着小时候师父给她处理伤口的样子,鼓起腮帮子,对着伤口轻轻地“呼呼”吹了两口气。 “痛痛飞走,坏东西快出来……” 楚玄逸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画面荒诞又诡异,简直没眼看。 然而,下一刻,连他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碧绿色的药膏一接触到萧煜的皮肤,那道原本还在向上蔓延的黑线,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停住了! 紧接着,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黑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向着涂抹了药膏的伤口处倒退!仿佛真的被那药膏里“甜甜香香”的味道给吸引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的黑气都汇集到了伤口处,最后凝成一滴漆黑如墨、散发着腥臭的毒血,被药膏的粘性带离了皮肤,滴落在地! “滋——” 毒血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了一个小坑,冒起一缕青烟。 而萧煜手臂上的皮肤,虽然依旧苍白,但那骇人的黑色已经尽数褪去!他活动了一下手指,那股钻心的麻痹感,也已经消失无踪。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羽林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 楚玄逸也是彻底傻眼了。他呆呆地看着那坨神奇的绿色药膏,又看了看阿九那张得意扬扬的小脸,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今天晚上,被这小丫头用一把糖豆和一瓶蚯蚓膏,砸得稀碎! “哼!都说了我的药膏很厉害的!”阿九扬起小下巴,骄傲得像一只打赢了架的小孔雀,然后又立刻变回那个贴心小棉袄,仰头看着萧煜,关心道:“凶凶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了?” 萧煜看抬起那只恢复知觉的手,鬼使神差地,轻轻揉了揉阿九的小脑袋。 “不痛了。”他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谢谢你,阿九。” 阿九被他这么一揉,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低着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像是揣了一窝小兔子,砰砰砰地乱跳。 楚玄逸在一旁看着这莫名其妙就开始冒粉红泡泡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 “咳!”楚玄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俊脸从怀里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塞到萧煜面前。 “萧煜,你别高兴得太早!”他义正辞严地说道,“这瘟沼巨蛛乃上古奇毒,诡异非常。阿九这……这民间偏方,虽有奇效,但治标不治本!万一有残毒潜伏于经脉深处,日后必成大患!来,把本国师这颗‘百草固元丹’服下,固本培元,正本清源,方为万全之策!” 阿九在一旁听得不乐意了,她小心翼翼地拧好自己那只小黄鸭瓷瓶的盖子,宝贝似的塞回荷包里,然后才叉着腰,鼓着腮帮子反驳道:“大人你胡说!我的药膏就是最好的!都说了能把坏东西骗出来,骗出来了就不会有啦!你那个药丸子闻起来还没我的酸梅粉香呢!” 楚玄逸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愉快地跳起了舞:“你懂什么!药效岂能以香味论断?此乃玄门正宗的炼丹法门,讲究的是药力内敛,返璞归真!你那瓶……那瓶东西,不过是歪门邪道,侥幸成功罢了!” “才不是歪门邪道!”阿九气得跺了跺脚,“我师父说啦,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我的药膏能治好凶凶哥哥,就是好药膏!” 萧煜的目光在楚玄逸那张写满了“快吃我的药不然我就要面子不保”的脸上,和阿九那张气鼓鼓写着“我的药膏天下第一”的小脸上转了一圈,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竟破天荒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从楚玄逸指间接过了那颗“百草固元丹”,动作干脆利落地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楚玄逸见状,瞬间脸色由阴转晴,满意地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 阿九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凑到萧煜身边,小声地嘀咕:“凶凶哥哥,你别怕,要是那个药丸子不好吃,我荷包里还有麦芽糖。” 萧煜的嘴角,似乎又往上勾了那么一毫米。 第63章 石室惊现母蛊 “好了,正事要紧!”楚玄逸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那巨蛛不过是个看门的畜生,枯藤教的妖人一定还躲在更深处!大家打起精神,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阿九那标志性的、吸溜鼻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用找啦!”小丫头的小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像一只正在追踪猎物的小猎犬。她的小眉头紧紧皱起,小脸上满是嫌弃,“最臭最臭、最恶心最恶心的味道,就是从那堵墙后面飘出来的!哎呀,这个味道……比大人上次在观星台放了一个月没洗的袜子还要臭一百倍!” “本国师再说一遍,我每天都沐浴更衣,袜子一天一换!”楚玄逸忍无可忍地咆哮道,只可惜在场众人,包括他手下的羽林卫,都用一种“我们懂的,都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不上不下。 众人强忍着笑意顺着阿九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岩壁,上面布满了青苔和水渍,与周围的山石洞壁并无任何二致。 一名羽林卫上前敲了敲,回报道:“大人,是实心墙。” “不可能!”阿九笃定地摇着头,“味道就是从里面出来的!特别特别浓,就像是……就像是把一百只臭屁虫和一百个烂掉的柿子放在一起煮成了一锅汤!” 这个比喻……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几名羽林卫瞬间脸色发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萧煜没有说话,他提着剑走了过去。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只是简单敲击,而是用剑柄,沿着岩壁,一寸一寸地、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他的耳朵微微耸动,仔细分辨着那细微的声音变化。 当他敲到岩壁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凹陷时,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同,不再是之前的沉闷,而是带上了一点空洞的回响。 他蹲下身,用手拂去上面的青苔和泥土,果然发现了一块颜色与周围稍有不同的石头,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个极其模糊的、类似藤蔓的印记。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用力按了下去! “咔啦啦——轰隆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和沉重的石块摩擦声响起,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面巨大的岩壁竟然真的向着一侧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 就在石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混合着浓郁血腥、极致腐败和“蜜腐土”那种诡异甜腻味的恶臭,如同实质的黑色浪潮一般,从洞口狂涌而出! “噗——!” 离得最近的两个羽林卫当场就没忍住,捂着嘴冲到一旁吐了个天昏地暗。 “呸呸呸!好臭好臭!”阿九被这股气味熏得连连后退,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抹布,眼泪都飙了出来,“我错了!这比大人的袜子臭一千倍!一万倍!” 楚玄逸已经没力气去纠正她了,他用袖子捂着口鼻,脸色铁青。这股味道里蕴含的阴邪之气,让他这个玄门中人都感到极度的不适。 “所有人,屏住呼吸!内力护体!”楚玄逸沉声下令。 萧煜面不改色,第一个举着火把走了进去。楚玄逸紧随其后,阿九则紧紧地攥着萧煜的衣角,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像个好奇又害怕的小尾巴。 石室内部不大,约莫三四十平米,但里面的景象,却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九幽地狱! 石室的墙壁上,不再是外面那种模糊的图腾,而是刻满了无数扭曲纠结、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根藤蔓之上,都长着一张张表情痛苦、哀嚎不止的人脸!他们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仿佛被活生生地封印在了石头里,承受着永恒的折磨。火光摇曳之下,那些人脸的表情似乎还在不停地变幻,看得人脊背发凉。 “哇!大人你看!”阿九指着墙上一张痛苦得五官都挤在一起的脸,发出了天真而残忍的感叹,“这个伯伯的表情,好像我上次做芥末味儿桂花糕,骗厨房的王大叔吃了一口时的样子哦!王大叔当时也是这样,眼泪鼻涕一起流,抱着柱子打滚,说他看到了他太奶在向他招手!” 众人:“……”这哪里是桂花糕,这分明是孟婆汤的半成品吧! 楚玄逸嘴角抽搐,决定无视阿九的恐怖料理史,将目光投向了石室的正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个比水缸还要巨大两圈的黑色陶罐。陶罐表面也刻满了类似的邪恶图腾,边缘还残留着许多暗黑色的血迹。在那浑浊不堪、咕嘟咕嘟冒着诡异气泡的黄绿色液体中,浸泡着一颗……不,应该说是“生长”着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布满血管和肉瘤的巨大心脏! 那颗“心脏”还在有规律地微微搏动着,“砰……砰……”,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与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重合,让人胸口发闷,气血翻涌。无数细小的、血红色的肉芽从心脏上延伸出来,如同章鱼的触手,密密麻麻地连接着陶罐的内壁,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这副景象,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恶心,上升到了一种亵渎生命、扭曲常理的邪异! “呕……”阿九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小脸煞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是……是大虫子的心脏!好恶心……我感觉它在瞪我!它想吃掉我!” “这不是心脏!”楚玄逸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颗搏动的东西,“这是‘母蛊温床’!是枯藤教用来批量催生高阶蛊虫的核心邪物!他们用活人的精血和怨气来喂养,只要这温床不灭,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像外面那只巨蛛一样的怪物!我们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听到这话,所有羽林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兵器的手都收紧了几分。一个瘟沼巨蛛就让他们险些全军覆没,若是这东西再造出十个八个……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楚玄逸被这邪物震惊心神,思考着该如何将其摧毁之时,眼神始终锐利如鹰的萧煜,却在石室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了新的发现。 那里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烧了一半的火盆。火盆的灰烬里,还残留着几片烧焦的纸张。而在火盆旁边,似乎因为撤离时太过匆忙,掉落了半块黑沉沉的令牌。 萧煜上前,用剑鞘小心地拨开灰烬,将那封未及销毁的信纸和令牌捡了起来。 信纸已经残缺不全,大部分字迹都被烧毁,但借着火光,几个用特殊墨水书写的、格外清晰的字眼依旧顽强地留存了下来。 “……圣树将醒……恭迎族老……务必于秋狝之日……京郊,碧水山庄……血祭……事成……” 第64章 钱大人神兵天降 “圣树?族老?”楚玄逸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秋狝之日?那不就是后天?碧水山庄……那不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别苑吗?就在京郊三十里外!他们果然还有更大的图谋,而且目标直指京城!” 萧煜又拿起那半块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铁,上面刻着繁复的枯藤纹样,与墙上的图腾如出一辙,背面还有一个古朴的“林”字。这半块令牌的断口处十分平滑,显然是被人用利器一分为二。 “这是信物。”萧煜沉声道,“另一半令牌,应该就在那个所谓的‘族老’手里。” 正当两人为这惊人的发现而心神沉重之时,洞穴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一道中气十足的呐喊。 “妖孽休走!本官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尔等今日插翅难飞!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只见钱御史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地……出现在了那个狭窄的石室门口。他的官袍上还挂着几片不知名的烂草叶子,头上的发冠也歪了半边,让他看起来不像来降妖的,倒像是刚跟菜市场的大妈吵完架。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手持着桃木剑、铜钱串、八卦镜等全套设备的官员,一个个面色发白,两股战战,看起来比里面的妖物还像妖物。 钱御史挺着胸膛,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石室内的惨状,然后一脸“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表情,朗声道:“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你们没事吧?本官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到此地妖气冲天,二位必有大难!故而火速率领我这支精挑细选的‘降妖伏魔小分队’前来接应!妖人呢?可曾被二位大人就地正法了?”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官员就哆哆嗦嗦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压低嗓门道:“大……大人,咱们……咱们还是先退出去吧……洞口外面那几只漏网的毒蝎子和蜈蚣……好像更多了……” 钱御史脸上那副“天降神兵、拯救世界”的英雄表情,瞬间一僵。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语的疲惫。 “那个凶凶哥哥……”阿九扯了扯萧煜的衣角,小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他是在演大戏吗?我以前在村口看过,他演的那个被打得嗷嗷叫的坏人,还挺像的。” 此言一出,石室门口那几名本就两股战战的官员,差点当场给跪了。 钱御史那张刚刚还正气凛然、准备接受万众敬仰的脸,瞬间就绿了。 “胡说八道!”他吹胡子瞪眼,指着阿九,痛心疾首,“臭丫头,你竟敢在本官面前信口雌黄!本官乃朝廷钦命御史,奉天子之命巡查秋狝,斩妖除魔,乃是我的天职!尔等小小年纪,不懂其中凶险,还不速速退下,免得被妖气所伤!”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往自己脑门上一拍,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楚玄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彻底无视这个行走的闹剧。 “萧煜,此物邪异,留之必成大患!”他指着那颗还在搏动的大心脏,面色凝重,“这‘母蛊温床’以活人怨气和精血为食,与地脉阴气相连,寻常刀剑火焰,恐怕难以伤其根本。必须用玄门正法,以至阳之气将其彻底净化!” 他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纯阳八卦镜,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准备施法。 “国师大人所言极是!”钱御史一听,一个箭步冲到楚玄逸身边,抢占了最佳观赏位,一脸严肃地对身后官员们解说道,“都看好了!国师大人即将施展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道法!而本官,则会在此为国师大人护法!用我这一身浩然正气,镇压周遭宵小,确保法术万无一失!” 那几个官员早就被石室里的景象吓得腿软了,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颗“大虫子的心脏”,它每一次“砰砰”的跳动,都让她觉得心里发慌,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抓她的心。 “坏东西!”阿九突然鼓起了腮帮子,指着那陶罐大声骂道,“你这个大坏蛋!长得那么丑,还吓唬人!你把凶凶哥哥都弄伤了,你赔!” 她这一声清脆的童音,竟让那“母蛊温床”的搏动微微一滞。一股无形的、更加阴冷的恶意,瞬间锁定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小不点。 “阿九,退后!”楚玄逸和萧煜同时喝道。 然而,阿九非但没退,反而更气了!她觉得这个“大坏蛋”在瞪她,在嘲笑她! 小丫头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低头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想找个东西砸它。摸了半天,除了荷包里那些瓶瓶罐罐的宝贝,就只摸到了萧煜刚刚塞给她的那半块冰冰凉凉的令牌。 “就是你们这些坏蛋的东西!”阿九举起那半块刻着枯藤纹样的令牌,气呼呼地叫道,“还给你!” 说罢,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半块沉重的令牌,用一个极其不标准的姿势,朝着陶罐中央那颗“大心脏”狠狠地丢了过去! “胡闹!”楚玄逸正在掐诀的关键时刻,见状大惊失色。 那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眼看就要偏离目标,掉进旁边的污水里。可就在这时,一股阴风从那“母蛊温床”中卷出,竟硬生生将那块令牌吸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令牌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那颗搏动的“心脏”正中央! 下一刻,异变陡生! “叽——!” 一声不似人声、不似兽吼,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的凄厉之声,从那“母蛊温-床”中爆发而出!整个山洞都为之震颤! 只见那令牌砸中的地方,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了牛油上,瞬间冒起一股浓烈的黑烟!那邪恶的枯藤图腾,在接触到自己本源的邪物时,非但没有融合,反而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和吞噬! “砰!砰!砰砰砰!” “母蛊温床”的心跳瞬间变得狂乱无比,整个陶罐都开始剧烈晃动,里面的黄绿汁水四处飞溅,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图腾,也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不好!它要自爆!”楚玄逸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仪式了,一口咬破舌尖,将一口精纯的舌尖血喷在了八卦镜上! “乾坤正法,破邪显圣!敕!” 他将手中的八卦镜猛地向前一推,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同初升的太阳,瞬间从镜中爆射而出,精准地笼罩住了整个陶罐! “滋啦啦啦——” 金光与黑气疯狂地交织、碰撞、湮灭!刺鼻的焦臭味和凄厉的尖啸声充斥着整个石室。 钱御史和他带来的那几个官员早就吓傻了,抱作一团,鬼哭狼嚎。 “娘啊!妖孽显灵了!” “大人救我!我不想死啊!” “我的浩然正气……好像……好像漏了……”钱御史感觉自己的裤裆一热,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第65章 龙颜震怒赏神算 萧煜一把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后,用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所有飞溅的污秽和冲击。阿九躲在他身后,只敢从缝隙里偷偷看,小脸又白又兴奋。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那颗巨大的“母蛊温床”在金光中彻底分崩离析,化作了一滩漆黑的焦炭,再无半分生机。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也仿佛得到了解脱,渐渐淡去,恢复了普通石壁的模样。 整个石室,除了那股依旧令人作呕的味道,终于恢复了平静。 “呼……呼……”楚玄逸收回八卦镜,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了他不少心神。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一脸无辜、仿佛只是丢了个石子儿的阿九,嘴角疯狂抽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准备了半天的惊天大招,结果……被这小丫头一个“乱扔垃圾”给抢了先手,还差点引发一场爆炸。 危险一解除,钱御史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官袍,一脸深沉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诸位都看到了吧!”他指着那滩焦炭,“此妖物何其凶猛!幸得本官在此,以一身浩然正气从旁镇压,扰乱其心神,再配合国师大人的雷霆一击,方能一举将其歼灭!此乃……文武双全,珠联璧合之功啊!” 他身后的官员们虽然吓得魂不附体,但求生欲让他们疯狂点头:“是是是,全靠大人神威!” 楚玄逸已经懒得理他了,他走到那堆焦炭前,用剑鞘拨了拨,从里面找到了一些被烧毁的蛊虫残骸。 与此同时,萧煜已经带着两名羽林卫,将石室角落里那几个被震晕过去的枯藤教教徒给捆了个结结实实。从其中一人的怀里,他们搜出了另外半块一模一样的令牌,以及一些还没来得及服下的毒药。 两半令牌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一个完整的枯藤图腾呈现在眼前。 人证、物证,俱全! 萧煜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还在吹嘘自己“降妖功绩”的钱御史,眼神冰冷。他走到楚玄逸身边,沉声道:“此地事了,立刻带人证物证返回大营,面见陛下!” “好!”楚玄逸点了点头,随即对羽林卫下令,“将这些罪囚和所有证物带上!另外……”他瞥了一眼钱御史,“把钱大人也‘请’回去,他‘在外围警戒有功’,也需向陛下一并禀报!” “请”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钱御史一听要面见陛下,顿时来了精神,腰杆挺得笔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本官正好要向陛下一五一十地禀明今夜的凶险战况!” 一行人押着俘虏,带着证据,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恶臭和邪异的洞穴。 走在最后面的阿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又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前,身姿挺拔如松的萧煜。她的小鼻子皱了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大坏蛋”虽然被消灭了,但它好像在凶凶哥哥身上,留下了一点点……很讨厌的东西。 秋狝大营,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皇帝的御帐之内,温暖如春,熏香袅袅,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楚皇帝身着龙袍,端坐于主位之上。他本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人,但此刻,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却布满了乌云,龙目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怒火。 御案之上,摆放着那封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密信,以及那块合二为一的枯藤令牌。 楚玄逸和萧煜垂手立于下方,几名被堵住了嘴的枯藤教教徒,则如死狗一般被羽林卫按跪在地。 “好!好一个枯藤教!好一个圣树将醒!”皇帝将那密信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帐内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京畿之地,他们竟敢图谋血祭,妄图颠覆我大楚江山!真是……好大的狗胆!” “陛下息怒!”楚玄逸躬身道,“幸得发现及时,他们的阴谋尚未得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要顺着碧水山庄这条线索查下去,定能将这伙逆贼一网打尽!” “查!给朕往死里查!”皇帝怒声道,“萧煜!朕命你持此令牌,统领禁军、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朕不管他们背后牵扯到谁,哪怕是皇亲国戚,也给朕一并揪出来!朕要让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只都跑不掉!” “臣,遵旨!”萧煜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令牌。 皇帝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个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躲在楚玄逸身后,悄悄抠着地毯上花纹的小身影。 “阿九……”皇帝的声音缓和了许多。 阿九听到有人叫她,茫然地抬起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呵呵……”皇帝看着她那怯生生的可爱模样,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玄逸,这丫头真是一个宝贝啊!先是算出户部尚书的账本,又是寻到这枯藤教的巢穴,还……还用‘糖豆’和‘令牌’立下奇功?” “陛下谬赞,阿九她……只是运气好罢了。”楚玄逸嘴角一抽,违心地说道。 “不!这不是运气,这是福气!”皇帝大手一挥,心情大好,“是我大楚的福气!朕之前就说过,小神算是我们大楚的福星!来人!” 一名大太监立刻躬身上前。 “赏!重重地赏!”皇帝豪气干云地说道,“赐小神算阿九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东珠一盒!再赐‘如朕亲临’金牌一枚,以后在宫里,除了朕和太后,谁都不许为难她!哦,对了,御膳房的门,也永远为她开着,想吃什么,就让御厨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赏赐下来,连楚玄逸都听得眼皮直跳。这恩宠,简直比许多亲王公主还要盛了! 然而,被赏赐的主角阿九,却对黄金、锦缎、东珠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御膳房的门永远为她开着”,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仰着小脸,满怀期待地问:“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做吗?我想吃……用熊掌做的糖醋里脊,用燕窝做的鸡蛋羹,还有用千年人参炖的鸡汤……可以吗?” “哈哈哈!”皇帝被她这副小馋猫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可以!全都给你做!只要你想吃,朕的御膳房就给你做!” “谢谢皇帝伯伯!皇帝伯伯你真是个好人!”阿九立刻甜甜地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给皇帝发了一张好人卡。 帐内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轻松了不少。 第66章 京华风云起,国师愁断肠 随行的太医为萧煜检查完了伤势,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王爷手臂上的剧毒虽已被奇法解去,但毒性霸道,仍有少量余毒侵入经脉。微臣已用金针封穴,并辅以固本培元的汤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只是想要彻底清除,还需回京之后,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不可再妄动真气。”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萧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关切:“萧煜,辛苦你了。这几日你就好生歇着,查案之事,等回京再说。” “谢陛下。” 事情议定,众人准备告退。楚玄逸拉着还在畅想“熊掌糖醋里脊”的阿九往外走,可阿九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萧煜。 萧煜忍不住说道,“我感觉……阿九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什么道理?”楚玄逸没好气地问。 萧煜抬起那只受过伤的手臂,轻轻活动了一下,眉头微蹙:“我虽然感觉不到毒性,但总觉得经脉之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给缠住了,提不起劲。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楚玄逸:“……” 他愣住了。 蜘蛛网……挥之不去的滞涩感……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已经跑到帐门口,正在和守门侍卫炫耀自己刚得到的“吃饭金牌”的小丫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什么神算了,这简直就是个……妖孽啊!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营帐里,同样得了赏赐的钱御史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群同僚大肆吹嘘。 “……想当初,本官孤身一人,面对那万千妖人,是何等的英勇!我左手一道‘浩然正气符’,右手一柄‘斩妖除魔剑’,大喝一声,妖物闻风丧胆!那什么国师和摄政王,若不是本官在外围顶住了九成九的压力,他们焉能如此轻易得手?此战,本官当居首功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从怀里掏出那张被自己汗水浸湿的黄符,展示给众人看,脸上满是得意。 第二天,秋狝大队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返回了京城。 一路上,阿九都沉浸在对御膳房“熊掌糖醋里脊”和“燕窝鸡蛋羹”的无限遐想中,小嘴就没合拢过,口水都快流到皇帝赏赐的那块“如朕亲临”金牌上了。她觉得,当神算可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差事。 楚玄逸一回到京城,便一头扎进了他那间堆满了各种珍奇药材和古籍丹炉的密室里,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密室中央,一个紫金八卦炉下燃着幽蓝的地火,炉身上贴满了楚玄逸亲手绘制的镇邪符箓。他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注重仪容的国师大人,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不对……还是不对!”他抓起一把价值千金的“凝神香木”丢进炉火中,烦躁地在室内踱步,“这毒性诡异至极,非金石,非草木,更非寻常瘴气。它就像……就像有生命一样,你压制它一分,它便从另一个地方滋生一寸,生生不息,跗骨之蛆!”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十几本泛黄的古籍,从《上古毒经》到《南疆异物志》,全都被他翻烂了。旁边摆放着一排白玉碗,里面盛着从萧煜身上取来的血样,可无论他用银针试探,还是用秘法引渡,都无法彻底剥离出那股诡异的毒性。 这简直是在挑战他身为玄门正宗传人的权威! “国师大人,您歇会儿吧。”一旁的药童小声道,“摄政王殿下派人传话,说他并无大碍,请您不必过于忧心。” “无大碍?”楚玄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那是用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那股滞涩感连本国师都能察觉到,他自己会感觉不到?这就像在身体里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的雷,现在不炸,不代表以后不炸!这要是耽误了……耽误了本国师的一世英名可怎么办!” 药童:“……”他觉得国师大人好像把重点搞错了。 就在楚玄逸愁得快要把自己头发揪光的时候,萧煜亲自登门了。 两人在密室中屏退左右,萧煜开门见山:“如何?” 楚玄逸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毫无头绪。此毒,超出了我的认知。” 萧煜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从怀中拿出一张京城的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城郊的一处地方:“我已查明,密信上所指的‘碧水山庄’,早在三年前就已转手,如今的主人是一位告老还乡的致仕太傅,庄园也已更名为‘清风庄’。” “致仕太傅?”楚玄逸眉头一挑,“此人风评如何?” “清廉正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个谁也想不到会和邪教扯上关系的人。”萧煜的指尖在“清风庄”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冰冷,“越是这样,就越可疑。我已经派了最好的暗卫,日夜监视,但至今未发现任何异样。那庄园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清风徐徐,平静无波。”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楚玄逸冷哼一声,“他们一定在等,等那个所谓的‘族老’,等秋狝之日定下的那个时辰!” 两人商议半晌,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送走萧煜后,楚玄逸看着桌上那排依旧毫无变化的血样,又想起了阿九那套“蜘蛛网缠住小花花”的理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此刻,同样在自己新府邸里头疼的,还有阿九。 她的小院里堆满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可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她正趴在窗台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她那把心爱的弹弓,唉声叹气。 “哎……”她对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说道,“凶凶哥哥头上的蜘蛛网还没掉呢,那只大蜘蛛肯定还在。蜘蛛最怕什么呢?我师父说,用石头打它,就能把它打跑!”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您在说什么蜘蛛啊?” “就是凶凶哥哥头上的大蜘蛛!”阿九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得去帮他把蜘蛛打掉,不然他的粉红小花花就要被吃光了!到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丫鬟张大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这位新来的小主子,脑子好像……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阿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蹭”地一下从窗台上跳下来,将弹弓往腰间一别,又从花园里精挑细选了几颗最圆最硬的小石子揣进荷包。 “我决定了!”她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我要去给凶凶哥哥看病!我要当一个神医!” 说罢,她趁着丫鬟发愣的功夫,像一只机灵的小猫,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直奔着那座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而去。 第67章 神算持弹弓,勇闯王爷府 摄政王府,朱门高墙,气势恢宏。门口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两排身着玄甲、手持长戟的王府侍卫,如雕像般分立两侧,眼神锐利,不怒自威。寻常百姓路过,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然而今天,这铁桶一般的宁静,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小身影给打破了。 “让开让开!我要进去!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 阿九迈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向王府大门,结果被两柄交叉的长戟给无情地拦了下来。 “站住!”为首的侍卫队长萧一,是跟着萧煜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亲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还没自己腰高的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王府重地,闲人免入!” “我不是闲人!”阿九叉着腰,仰着小脸,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是来给你们王爷看病的!我是神医!” “看病?”萧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小姑娘,这里是摄政王府,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快回家去。” “我没有过家家!”阿九急了,她从怀里掏出弹弓,比划了一下,“你们王爷病得很重!他的花快要被蜘蛛吃光了,我再不来,就来不及了!我要用我的独门绝技,帮他把蜘蛛网打掉!” 弹弓?打蜘蛛网? 在场的所有侍卫,全都石化了。他们经历过最严酷的训练,能面不改色地应对刺客、死士、千军万马,但他们的训练手册里,真的没有一条是关于“如何应对一个声称要用弹弓给王爷治脑子”的小女孩的。 萧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我们王爷……头上没有花,也没有蜘蛛网。” “有的有的!”阿九急得直跺脚,“你们凡夫俗子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那是一朵粉红色的,很漂亮的小花花,现在被好多好多黑色的蜘蛛网缠住了,都快枯萎了!你们快让我进去,不然我就……我就自己闯进去!” 说罢,她身子一矮,像条泥鳅似的,就要从长戟下面钻过去。 萧一反应极快,长戟一沉,再次挡住她的去路。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去通报。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比跟敌人打一仗还累。 王府书房内,萧煜正在听取暗卫关于“清风庄”的最新报告,面色沉静如水。 “……目标人物这几日深居简出,只在后院种花养草,与常人无异。庄内仆从采买也无异常,并无可疑人员出入。”暗卫恭敬地禀报。 萧煜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总觉得,这平静之下,隐藏着巨大的暗流。 就在这时,管家萧福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王爷……” “何事惊慌?”萧煜抬眸,淡淡地问道。 “启禀王爷,观星台的那位……阿九姑娘,正在府门外,”萧福清了清嗓子,努力用一种平稳的语调叙述,“她说……她说您病得很重,头上长了朵被蜘蛛网缠住的花,她……她要用弹弓帮您把网打下来……” “噗——” 正在旁边添茶的暗卫,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跪下请罪,一张脸憋得通红。 萧煜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裂痕。他修长的手指停下了叩击,沉默了足足有十息。 书房内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终于,萧煜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让她进来。” 于是,阿九在一众侍卫同情、好奇、敬畏的复杂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被“请”进了书房。 她一看到萧煜,立刻就进入了“神医”模式,绕着他走了两圈,小脸上满是凝重。 “凶凶哥哥!你别动!”她煞有介事地说道,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光滑的小石子,熟练地安在弹弓上,拉开了皮筋,对准了萧煜的头顶。 “!!!”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她那只跃跃欲试的小手。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地问。 “给你治病啊!”阿九被他抓得有点疼,不满地挣了挣,“你别怕,我准头很好的!我保证,只打蜘蛛网,不打你的脸!” 萧煜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那被毒素侵扰的经脉,此刻正因为怒气而翻腾不休。他强压下把这个熊孩子丢出去的冲动,耐着性子说:“我再说一遍,我头上,没有花,也没有蜘蛛网。” “有!就是有!”阿九见他不信,急得眼眶都红了。她踮起脚尖,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小鼻子都快凑到萧煜的脸上了。 突然,她“咦”了一声,不动了。 她死死地盯着萧煜的头顶上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厌恶的神色。 “凶凶哥哥……” “你头顶上那块大乌云,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煜心头一凛:“怎么不一样?” “里面……”阿九的小脸有些发白,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里面有好多好多黑色的影子在动……弯弯扭扭的,就像……就像我们在那个臭山洞里,墙上刻的那些藤蔓一样!它们在乌云里爬来爬去,好恶心!” 藤蔓! 和山洞里的一样! 萧煜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瞬间就明白了! 那不是普通的余毒!那是枯藤教的手段!是蛊!是一种能潜伏在他体内,与他气运相连,不断滋生的邪恶蛊毒! 难怪楚玄逸查不出来,难怪他总觉得经脉中有东西在作祟!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害怕而小脸发白,却还努力为他描述所见景象的小丫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松开她的手,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郑重:“阿九,你再说一遍,你看清了?” “看清了!”阿九用力点头,“就是藤蔓!和那个‘大心脏’身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它们好像很喜欢你头顶的乌云,正在里面安家呢!” 萧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杀机暴涨。 他立刻对身旁的暗卫下令:“立刻去国师府,告诉楚玄逸,不用再查毒了!让他查所有关于‘枯藤教活蛊’的资料!立刻!” “是!”暗卫感受到了王爷身上那股骇人的杀气,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而此时的阿九,看着萧煜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委屈地撇了撇嘴:“你要是不信,我……我荷包里还有芥末味儿的桂花糕,你要不要尝一块?王大叔说,吃完就能看到他太奶,说不定你吃完也能看到自己头上的藤蔓了……” 萧煜:“……”他现在确定了,这丫头就是老天派来克他的。 第68章 蛛丝寻马迹,惊现腐土踪 “活蛊?!” 国师府的密室里,楚玄逸听到暗卫传来的话,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一拍大腿,在密室里疯狂转圈,“是了!是了!寻常毒素,再霸道也有其根源,唯有活物之蛊,才能如此诡异,与宿主气运相连,生生不息!它不是在侵蚀萧煜的经脉,它是在……寄生!它把萧煜的身体当成了新的‘温床’!” “快!把所有关于南疆巫蛊、傀儡邪术的典籍全都搬过来!尤其是记载了‘枯藤教’的那几本孤本!”他激动地对药童下令,“我这次非得把这鬼东西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它揪出来不可!” 而在摄政王府,气氛同样凝重。 萧煜已经完全相信,自己体内的麻烦,远比太医诊断的“余毒”要凶险百倍。 “王爷,那我们对清风庄的监视……”一旁的萧福低声问道。 “继续。”萧煜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不但要继续,还要加派人手。既然是活蛊,那他们一定有后续的手段来催动。清风庄,就是他们的发力点。” 就在这时,负责监视的暗卫再次传来密报。 “启禀王爷,刚刚得到最新消息。‘清风庄’今夜子时,有一辆被黑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后门驶出,去向不明。我们的人跟了一段路,马车周围散发出一股……一股极其可疑的气味。” “什么气味?”萧煜追问。 “据兄弟们描述,那气味很淡,但很特别,像是腐烂的水果和潮湿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 萧煜和楚玄逸在山洞里闻过那味道! “蜜腐土!”萧煜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 我们的“神医”阿九,因为没能成功发射弹弓而感到百无聊赖,便一个人跑到王府的花园里去玩了。 摄政王府的花园极大,奇花异草无数,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品。阿九像一只快活的小蝴蝶,在花丛中穿梭,一会儿追着蝴蝶跑,一会儿又去戳弄含羞草,玩得不亦乐乎。 她跑到一个种满了奇特兰草的角落,正准备去抓一只翅膀上有金色斑点的漂亮凤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小鼻子,使劲地在空气中嗅了嗅。 然后,她指着其中一株看起来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的观赏植物,对跟在她身后的王府侍卫说道:“大哥哥,这棵草不开心。” 那侍卫是萧一特地派来看住这位“小祖宗”的,生怕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耐着性子问道:“阿九姑娘,这花开得好好的,怎么会不开心呢?” “就是不开心!”阿九笃定地说道,她绕着那盆植物走了一圈,小眉头皱得死紧,“它身上有坏虫子的味道,跟那个臭山洞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它的脚底下,肯定踩着臭臭的东西,所以它才不开心!” 坏虫子的味道? 和山洞里的一样? 那侍卫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可是跟着去过那个山洞的,对那股诡异的“蜜腐土”味道记忆犹新! 他不敢怠慢,立刻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用随身的匕首,在那株植物的根部挖了起来。 才挖了不到三寸,他的匕首尖就带出了一些颜色明显不同于普通泥土的、呈现出暗黄色的湿润土壤。他将那撮土放到鼻尖下轻轻一闻——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恶心气味,瞬间钻入鼻腔! 真的是“蜜腐土”! 侍卫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枯藤教的邪物,竟然不知在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进了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甚至就摆在王爷最常散步的花园里! “快!快去禀报王爷!”侍卫的声音都在发抖。 消息传回书房,萧煜“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股凛冽的杀气,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敌人的手,不仅伸向了京城,不仅伸向了他本人,甚至已经伸进了他的王府! 他缓步走到窗前,看着花园里那个还在为自己“拯救”了一颗“不开心的草”而拍手叫好的小身影,眼神变得幽深无比。 这个被楚玄逸称作“缺根筋”的小丫头,一次又一次地,成为了他破局的关键。 一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空气却冷得像冰窖。 一张描绘着京城郊野的舆图平铺在梨花木长案上,楚玄逸和萧煜相对而立,两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舆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墨点——“清风庄”。 “此地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官道出入,易守难攻。”萧煜的指节在舆图上轻轻敲击,声音低沉,“庄内守卫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暗哨遍布。若非我的人有特殊法子,恐怕连靠近都难。” “哼,藏得越深,说明里面的鬼越大。”楚玄逸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活蛊之术,阴邪歹毒,培育之地必然需要极阴之气和大量活物血饲。这清风庄,表面上风光霁月,地底下,怕是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今夜子时,阴气最盛,是他们行法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探查的最好机会。你我二人,再带上你手下最精锐的四个暗卫,足够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可。”萧煜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那个小祖宗……阿九,必须得看住了!此次行动凶险万分,绝不能让她跟着!” 萧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阿九拿弓打蜘蛛网的壮举。他沉吟道:“她如今在你府上。” “在我府上我也不放心!”楚玄逸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回去之后,就把她安置在我炼丹的静室里,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我会在门上下三道锁,贴五张镇魂符,再派八个我最得力的道童在门口守着!我就不信,她还能长了翅膀飞出来!” 看着楚玄逸那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萧煜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头。 第69章 圣树邪影地窖藏凶 是夜,国师府。 阿九果然被楚玄逸“请”进了静室。静室里摆满了她最爱吃的各式糕点,还有一壶热乎乎的牛乳。 “阿九乖,”楚玄逸脸上挤出他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就在这里吃点心,好好睡觉,本座出去办点小事,天亮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城南张记最好吃的烤鸡,好不好?” “好!”阿九正抱着一块桂花糕啃得不亦乐乎,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大人再见!” 楚玄逸看着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稍安。他退出静室,“哐当、哐当、哐当”地连上了三道大锁,然后又从怀里掏出黄符,口中念念有词,一张张贴在了门缝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着门口八个如临大敌的道童厉声吩咐:“听着!天塌下来,这扇门也不能开!里面的人,说任何话都不要信!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到我回来为止!听明白了吗?” “谨遵师尊谕令!”八名道童齐声应道。 做完这一切,楚玄逸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静室里,阿九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舔了舔手指。她走到门边,踮起脚尖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又走到窗边,推了推。窗户也被钉死了。 她叹了口气,爬到软榻上,盖上小被子,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道童们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睡着了。众人皆松了口气。 然而,约莫一炷香之后,原本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的阿九,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双目紧闭,小脸上一片茫然,竟像是梦游一般,慢悠悠地走下了软榻。 她的小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然后,竟直直地朝着静室那面坚实的墙壁走了过去! 就在她快要撞上墙壁的时候,那面墙上的几块青砖,竟“咔哒”一声,无声无息地向内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暗道!这竟是楚玄逸自己都快忘了的,早年为了偷溜出去玩而挖的密道! 阿九就这么闭着眼睛,迈着小短腿,一步步地走进了黑暗的密道之中…… 与此同时,在京城另一条街道上,刚刚结束了一场“应酬”的钱御史,正带着两个家仆,挺着肚子往家走。他喝了点酒,正满嘴胡吹着自己当初在秋狝猎场如何英勇。 “……想当初,本官一声断喝,那妖邪立时魂飞魄散!国师和王爷?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正吹得兴起,他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贴着墙根疾走。为首的,竟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女孩! “嗯?”钱御史的酒醒了一半,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不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小神算阿九吗? “有情况!”钱御史那颗渴望功劳的心,瞬间就燃烧了起来,“此女身负天命,深夜出行,必有妖孽作祟!这可是天赐的功劳啊!” 他立刻对自己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家仆下令:“跟上!快跟上!本官要亲自去斩妖除魔,护卫神算周全!” 清风庄的夜,静得可怕。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只有几缕惨白的光线,挣扎着洒在庄园黑沉沉的飞檐之上。 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假山之后。正是萧煜与楚玄逸。他们身后的阴影里,四个暗卫也如同鬼魅般现身,与黑暗融为一体。 “阴气很重。”楚玄逸压低了声音,他的指尖夹着一张符纸,那符纸的正中央,隐隐透出一丝黑气,“源头,就在那座藏书楼下面。” 萧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打了个手势,四名暗卫立刻分散开来,如壁虎般游走于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清除了外围的几个暗哨。 两人身形一晃,已然来到了藏书楼下。楚玄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地指向了楼前一块铺地的青石板。 萧煜上前,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查的劲风拂过,石板的缝隙中,几缕灰尘被吹开,露出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卡扣。他伸手一按,那重达千斤的青石板,竟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道入口。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血腥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地道幽深,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幽绿光的磷石,将整个通道照得鬼气森森。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当看清石窟内的景象时,即便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萧煜和楚玄逸,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石窟中央,生长着一棵足有五六丈高的巨大植物!它通体漆黑,没有一片叶子,只有无数如同血管般扭曲的藤蔓,盘根错节,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树形。 这,就是枯藤教的“圣树”!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黑色的藤蔓上,竟挂着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半透明的灰白色巨茧!透过那薄薄的茧壁,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蜷缩着的人形轮廓,有些还在微微地抽搐。 圣树之下,十几个身着黑袍的枯藤教教徒,正围着一个血池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而在他们前方,一个戴着夜叉面具、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持一柄黑幡,静静地伫立着。 “他们在用活人血饲催熟圣胎!”楚玄逸的声音冷得像冰。 萧煜的眼中,杀机已然沸腾。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计划瞬间形成——萧煜对付那名最强的护法,楚玄逸以雷法破掉他们的仪式,暗卫则负责解决其余的教徒。 就在他们气机内敛,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瞬间! “呔——!” 一声石破天惊、气壮山河的大吼,猛地从庄园之外传了进来,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 “庄内妖人听真切了!本官乃当朝御史钱汝龙!奉天子之命,前来降妖!尔等已经被我布下的天罗地网团团包围,速速束手就擒,或可留得全尸!若敢顽抗,定叫尔等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声大吼,不仅惊动了庄园内所有的守卫,更让地窖中的所有人,瞬间僵住。 那夜叉面具护法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杀意。其余教徒也纷纷起身,拔出了藏在袍中的弯刀。 地道口的萧煜和楚玄逸,脸都黑了。 楚玄逸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钱!汝!龙!我定要将他塞进我的炼丹炉里,炼足七七四十九天!” 萧煜的脸色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计划被全盘打乱,偷袭变成了强攻! “杀!”他不再犹豫,口中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带着凛冽的剑光,直扑那名夜叉护法! “布阵!”楚玄逸也是当机立断,手中数道符箓飞出,化作金色的电蛇,射向那些惊慌失措的教徒!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在地窖中瞬间爆发!剑气纵横,雷光闪烁,整个地下石窟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而在庄园之外,钱御史正带着两个家仆和几个稀里糊涂跟来的国师府侍卫,被十几个闻声而来的庄园守卫团团围住。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手中挥舞着一柄从家仆那抢来的烧火棍,色厉内荏地喊道:“看到没!本官神威一至,妖人已然阵脚大乱!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回答他的,是十几柄闪着寒光的朴刀。 整个清风庄,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正闭着眼睛,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地鼠,循着那股越来越浓郁的“臭萝卜味儿”,绕开了所有战团,一头扎进了那无人看守的地窖入口…… 第70章 神算洗大树,邪茧爆尸兵 地窖之中,激战正酣。 萧煜的剑快如流光,与那夜叉护法缠斗在一起,剑气激荡,金石交鸣。楚玄逸则如同跳大神一般,左手桃木剑,右手五雷符,在教徒之中穿梭,嘴里念念有词:“天雷滚滚,地火熊熊,妖魔鬼怪,化为脓水!急急如律令!” 金色的电光与教徒们的黑气邪法碰撞,炸开一团团绚烂又致命的火花。 就在这战局僵持,每一息都充满凶险的时刻。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从那漆黑的地道口悄悄地探了出来。 阿九是闭着眼睛进来的。她一路“梦游”,全凭着那股越来越浓的“臭萝卜干加烂泥巴”的味儿引路。当她“走”到地窖口时,那股味道已经浓郁到让她的小鼻子都快要罢工了。 阿九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石窟中央那棵巨大无比、张牙舞爪的黑色大树。 “哇!”她的小嘴张成了“O”形。 她看不懂什么邪法,也感觉不到什么阴气。在她纯粹的世界里,这就是一棵长得好丑好丑,而且好久没洗澡,所以变得好臭好臭的大树。 “脏脏。”阿九皱着小眉头,一脸嫌弃地自言自语。 她又看到了那棵树上挂着的一个个白色的大“袋子”,有些还在动。她的小脑袋瓜里立刻浮现出师父晒腊肉的场景。 “师父说,挂起来的东西,容易长虫子。”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判断非常正确。 于是,这位心怀“爱护花草树木,讲究个人卫生”伟大情操的小神算,决定要帮这棵可怜的丑树洗个澡,顺便除个虫。 她从自己那个绣着小黄鸭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这是楚玄逸为了哄她,特地用各种珍稀药材炼制的“零食”,其中就有那号称能化尽天下奇毒、连骨头都能化掉的“七绝化骨糖”。当然,在阿九嘴里,这就是“酸酸甜甜嘎嘣脆”的糖豆。 “洗澡澡要用香香豆!” 她抓起一把糖豆,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棵巨大的“圣树”就扔了过去! “嗖嗖嗖——”五彩斑斓的糖豆雨,划出一道道可爱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圣树那漆黑的藤蔓上。 紧接着,她又掏出了一个纸包,这是她从国师府的药童那里要来的,据说是用来驱赶蛇虫鼠蚁的最强效药粉。 “再撒上香香粉!” 她将纸包整个丢了出去,纸包在半空中破开,淡黄色的药粉如同一片烟雾,洋洋洒洒地覆盖了圣树的一大片区域。 做完这一切,她还拍了拍小手,满意地喊道:“洗干净就不臭啦!”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这充满打斗声和嘶吼声的地窖里,显得格外突兀。 正在激战的双方,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萧煜一剑逼退护法,回头看到那个本应被锁在国师府的小身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狂跳起来。 楚玄逸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里的符都拿倒了:“我的三道锁!我的五张镇魂符!我的八个道童!”他内心在咆哮,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被这个小祖宗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没空去想这些了。 因为,那棵“圣树”,在接触到那些“糖豆”和“药粉”的瞬间,猛地发出一声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尖锐嘶鸣! “吱呀——!” 那声音刺耳至极,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刮擦着人的耳膜! 整棵圣树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疯牛,无数藤蔓开始疯狂地扭曲、挥舞!那些原本坚韧无比的藤蔓,在沾染到“七绝化骨糖”后,竟如同被烙铁烫过的蜡烛一般,冒出“滋滋”的黑烟,开始融化、溃烂!而那些驱虫药粉,对于以蛊虫为根基的圣树来说,更是剧毒之物! “轰!轰!轰!”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挂在藤蔓上的数十个巨茧,在圣树的剧烈挣扎下,竟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开来! “噗嗤——!” 伴随着粘稠的绿色汁液四溅,从茧中掉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圣胎”,而是一些……一些人不人、虫不虫的怪物! 有的长着人的躯干,四肢却是锋利的螳螂巨镰;有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复眼,口中吐出蜘蛛丝;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一滩滩还在蠕动的、尚未成型的巨大蛊虫! 地窖内,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那些半成品的怪物,在短暂的茫然后,立刻被血腥气引动了凶性,不分敌我地朝着身边最近的活物扑了上去! “啊——!”一名枯藤教教徒躲闪不及,被一只螳螂怪物直接削掉了脑袋! “救我!护法救我!”另一人被几只蛊虫扑倒,瞬间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有序的教徒们阵脚大乱。 而萧煜和楚玄逸的压力,也骤然大增!他们不仅要对付教徒,还要防备这些悍不畏死、恶心至极的怪物! “孽畜!”那夜叉护法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教中至高无上的圣树,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扔的几把糖豆和一把药粉给搞成这样! 就在他分神怒吼的刹那,萧煜眼中寒光一闪,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破军!” 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的星芒,瞬间洞穿了那名护法的左肩! “噗!”鲜血飙射! 与此同时,楚玄逸也抓住机会,将手中一道威力最强的“紫霄神雷符”狠狠拍在地上! “雷动九天!” 金色的雷网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将数名教徒和怪物一同电成了焦炭! “够了。” 一个苍老、干涩,如同两片枯叶在摩擦的声音,从那棵疯狂扭动的圣树之后,缓缓地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整个地窖内狂暴的怪物和藤蔓,都在一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圣树巨大的主干后,踱步而出。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瘦小干枯的老者。他的皮肤就像是老树的树皮,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和褐色的斑点,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他一出现,那名身受重伤的夜叉护法,竟不顾伤势,挣扎着单膝跪地,恭敬地垂下了头。 此人,便是枯藤教的族老! 第71章 枯木逢阿九,血脉起风云 那名族老一出现,整个地窖的气氛都变了。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重伤的护法和满地的狼藉,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萧煜和楚玄逸的身上。 “呵呵……一个身负王气的将星,一个玄门正宗的传人,”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辈,敢来搅扰圣树的安宁了。” 萧煜横剑在前,将阿九护在身后,眼神凝重到了极点。眼前这个老者的气息,与整棵圣树,甚至整个地窖的阴气都融为了一体。 楚玄逸也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悄悄从袖中摸出三枚玉符,这是他师门保命的最后手段。 “你是何人?”萧煜冷冷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族老咧开嘴,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重要的是,你们今天,都要成为圣树的养料。” 话音未落,他那只如同枯枝般的手,轻轻一抬! “呼——!” 回应他的,是整棵圣树! 数十条之前还在疯狂扭动的漆黑藤蔓,如同得到了命令的毒蛇,在一瞬间变得笔直,尖端锐利如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射向萧煜和楚玄逸! 这股力量,远非刚才那护法催动时可比!每一条藤蔓,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小心!”楚玄逸大喝一声,手中玉符瞬间捏碎! “嗡——!” 一道金色的八卦光盾,瞬间将他和萧煜、阿九笼罩在内!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无数藤蔓狠狠地抽打在光盾之上,打得金光狂闪,摇摇欲坠!楚玄逸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一分。 “没用的,”族老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这圣树的领域里,我,就是神。”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被萧煜死死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浑浊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那深陷的眼窝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异,以及……一种更加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这个气息……这个气息是……”他死死地盯着阿九,干瘪的身体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不会错的……是‘故人’的气息!是那支背叛了祖神,遗留在外的血脉!” 萧煜和楚玄逸闻言,心中皆是一震! 他在说什么?阿九的身世?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教!”族老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我们苦寻百年而不得的‘纯净之体’,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身上流淌的,是最适合成为圣树祭品的血!有了她,何须再用这些肮脏的凡人做‘圣胎’!只要将她献祭给圣树,圣树便可完全成熟,我教大业,指日可待!”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萧煜和楚玄逸脑中嗡嗡作响! 他们瞬间明白了!阿九的身世,竟然与这邪恶至极的枯藤教,有着直接的关联!而枯藤教苦苦寻找她,竟是为了拿她当祭品! “你敢!”萧煜的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狂暴的杀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伤她一根头发,本王要你枯藤教上下,鸡犬不留!” “大言不惭!”族老冷笑一声,手指再次一勾! 数条藤蔓如灵蛇出洞,绕过光盾的正面,从地下钻出,猛地缠向阿九的脚踝! 萧煜反应极快,长剑回旋,斩断了来袭的藤蔓。但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光盾在持续的攻击下,裂纹越来越多,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而此时的阿九,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当那族老的气息锁定她时,当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钻进她耳朵里时,她的小脑袋,突然像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扎了进去一样,剧痛无比! “啊……!”她痛苦地抱住了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无数模糊的、可怕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冲天的火光,看到了无数穿着和族老一样黑袍的人在狂笑。她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绝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好疼……头好疼……”阿九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什么都看不清了,也听不清凶凶哥哥和国师伯伯焦急的呼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无边的火海、刺骨的疼痛和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 “抓住她!”族老看到阿九的反应,眼中的贪婪更盛,“她的血脉正在苏醒!快!在她完全失控之前,将她带到祭坛上来!” “休想!”楚玄逸一口精血喷在摇摇欲坠的光盾上,金光再次暴涨,暂时逼退了藤蔓。 萧煜则趁此机会,一把将痛苦不堪的阿九抱进怀里,手中长剑舞成一片银色的光幕,将所有靠近的藤蔓尽数斩碎! 但这只是暂时的,敌人强大到令人绝望。 一条最粗壮的藤蔓,如同攻城巨木,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向了光盾最薄弱的地方! “咔嚓——!” 金色的八卦光盾,在最后一声悲鸣中断裂、消散,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如同垂死的萤火虫。 失去了最后的屏障,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和数十条藤蔓带来的狂风,瞬间扑面而来! “阿九!”楚玄逸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却被两条从侧面袭来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双脚,动弹不得! 萧煜将阿九紧紧护在怀中,独自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攻击。他的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持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嗡——!” 剑鸣如龙吟!他手中的长剑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将所有试图靠近的藤蔓尽数绞碎!黑色的汁液四处飞溅,但他脚下半步未退! 然而,藤蔓无穷无尽,而他的内力,却在急剧消耗。旧伤被强行压制,此刻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四肢百骸里乱窜。 第72章 龙佩镇妖邪,真火焚邪根 “哈哈哈……困兽之斗!”族老干枯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放弃吧,将那女孩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萧煜不言,只是又一剑劈出,剑气更盛三分! 怀中的阿九,此刻却已是痛苦到了极点。她的脑袋里,那片火海越烧越旺,哭喊声越来越清晰。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对她喊着什么,她听不清,但有一种本能,一种深深烙印在血脉里的记忆,正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神智!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最怕的? 火……对,是火! 还有……那东西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根……它的根! “啊——!”阿九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痛苦和混乱,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凭着一股破碎的本能,尖声喊了出来: “树怕火!树根!烧树根——!” 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地窖的嘈杂! 正在奋力挣脱藤蔓的楚玄逸,猛地一愣! 他脑中瞬间电光石火! 对啊!万物相生相克!这圣树再邪门,它本质上还是木属!木怕火!尤其是怕他玄门正宗的纯阳之火! 而且……阿九之前扔的那些糖豆和药粉!那“七绝化骨糖”已经腐蚀了圣树的表层,让它的防御大减!那些驱虫粉更是克制了它蛊虫的特性! 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一把火! 可……那老怪物的藤蔓防御得密不透风,他的符火根本送不到根部去! “萧煜!”楚玄逸用尽全力大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她说得对!它的根是命门!我用威力最大的‘三昧真火符’,但需要你给我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把符火打进去的空隙!只要一息!一息就够了!” 被藤蔓围攻的萧煜闻言,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看了一眼怀中那个因为脱力而浑身颤抖、眼神涣散的小丫头,又看了一眼那密不透风的藤蔓之墙。 没有丝毫犹豫。 “好!” 他深吸一口气,旧伤的隐痛如同针扎,但他毫不在意。 “给本王……滚开!” 萧煜一声怒喝,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霸道的龙吟之声! 他不再防守,将所有内力都灌注于手中的长剑之上!原本古朴无华的长剑,此刻竟亮起了璀璨夺目的银芒,仿佛握着一道从九天之上引下的星河! “天狼?独啸!” 他抱着阿九,不退反进,人与剑合为一道惊天长虹,朝着那藤蔓最密集之处,悍然冲撞而去! “噗噗噗噗——!” 势不可挡! 那坚韧无比的藤蔓,在这一剑之下,竟如同朽木般被纷纷撕裂、斩断!黑色的汁液漫天喷洒,硬生生被他劈开了一条通往圣树根部的直线通道! 但这一剑,也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就是现在!”楚玄逸看得真切,眼中精光暴射! 他咬破舌尖,用精血在空中画好了一道繁复无比的符箓!那符箓通体赤金,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 “去!”他并指一点,那道“三昧真火符”化作一只浴火的凤凰,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直奔萧煜劈开的通道! “休想得逞!”那族老也没想到萧煜竟如此悍勇,眼看符火就要击中树根,他怪叫一声,干枯的身影一晃,竟如瞬移般出现在了符火之前,伸出那只鬼爪,企图拦截!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萧煜力竭,楚玄逸符出,两人眼睁睁看着那老怪物就要得手,心中一片冰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萧煜护在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阿九,凭着最后的本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她的“凶凶哥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胡乱地在怀里一摸,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那是皇帝伯伯赏给她,让她挂在脖子上的龙纹玉佩。 “不许……不许欺负凶凶哥哥!”她带着哭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块玉佩朝着族老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去! 小孩子的力气不大,扔得也毫无准头。 可那玉佩,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族老的胸口! “砰”的一声轻响。 玉佩并未碎裂。 但是,在接触到族老身体的瞬间,玉佩上的龙纹猛地爆发出万丈金光!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整个地窖! “昂——!” 那是皇道龙气!是天下所有邪祟妖物的天然克星! “啊——!” 族老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胸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中,冒出大片的黑烟!他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击,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决定了战局! 那只火凤凰,绕过他僵直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圣树裸露在外的巨大根部! “轰——!”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片死寂。 一秒钟后,金色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从圣树的根部猛然窜起,顺着那些藤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蔓延! “不——!” 族老从龙气的震慑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圣树被真火点燃,发出了不甘到极点的怒吼! 金色的三昧真火,是邪木的克星。火焰所到之处,所有藤蔓都化为飞灰。那棵巨大的圣树,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哀嚎,整个地窖都开始剧烈地晃动,土石簌簌落下! “走!”族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大势已去!他一把抓起地上那个被萧煜重创的夜叉护法,口中念动咒语,整棵圣树残余的力量都向他汇聚而来! “轰隆!” 地窖的顶部,被一股巨力硬生生破开一个大洞! 族老裹挟着护法,化作一道黑烟,冲天而起。他一走,失去了力量支撑的圣树,再也无法维持形态,“轰”的一声巨响,彻底垮塌,被熊熊的金色烈火,焚烧成了一堆焦炭。 “阿九!”萧煜顾不得其他,焦急地看着怀中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小丫头,声音里满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 楚玄逸踉跄着跑过来,探了探阿九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只是精神刺激过度,加上血脉感应,脱力昏过去了。” 第73章 尘埃初落定,故案起疑云 地窖之外,已是一片狼藉。 钱御史正被几个国师府的侍卫从一堆杂草里拖出来,他脸上蹭得一块青一块紫,官帽也歪了,还在那兀自嘴硬:“……咳咳,看到没!本官一到,妖人闻风丧胆,自焚巢穴!此皆乃本官之功……” 楚楚玄逸从地窖里走出来,浑身是土,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看了一眼正在那吹嘘的钱汝龙,一个字都懒得说,只是投去了一个犀利的眼神。 钱御史瞬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讪讪地闭上了嘴。 萧煜抱着阿九,紧随其后。他看都没看旁人,只是径直走到一处干净的石阶上坐下,小心翼翼地让阿九枕着自己的腿,又脱下外袍,盖在了她小小的身上。他低头看着阿-九那张带着泪痕的睡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楚楚玄逸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倒出一颗递给他:“吃了,压制你的旧伤。” 萧煜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许久,周围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暗卫们清理现场的动静。 “林家……”最终,还是楚楚玄逸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老怪物说,阿九是林家的血脉。你可有什么头绪?” 萧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九的脸。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低沉的声音说道:“十年前,京城有一桩灭门惨案。” 楚楚玄逸眉头一挑:“有所耳闻,是当时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家?” “是林谏之。”萧煜缓缓道,“一夜之间,林府上下,主仆一百一十七口,尽数被屠,无一活口。卷宗上记载,是流寇所为,为了劫财。但案子是我父亲当年主理的,他私下里同我说过,此事有蹊跷。” “怎么说?” “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痕迹,所有人都像是睡梦中死去的,身上没有外伤,只是失去了所有血气,变成了干尸。而且,林府富甲一方,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却分毫未动。”萧煜的声音更沉了,“这不像是劫财,更像是一场……一场有预谋的血祭。” 楚楚玄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干尸……血祭…… 这手法,和枯藤教何其相似! “当年,我父亲查到,林谏之的夫人,出身于西南边陲一个极为神秘的部族,那个部族,信奉一颗神树,自称为‘乌骨族’……” “乌骨族!”楚楚玄逸失声道,“那不是枯藤教的前身吗?!” “是。”萧煜点了点头,“但卷宗到这里就断了。后来父亲被调任边疆,此事便不了了之,成了悬案。我一直怀疑,林家被灭门,就是枯藤教所为。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在找什么人。”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林家遗落在外的血脉。 一个被老神棍在山脚下捡到,天生能视气,百毒不侵,身负奇特血脉的小丫头。 她的名字,叫阿九。 她,就是十年前那场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萧煜伸出手,轻轻拂去阿九脸颊上的一缕乱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滔天的怒意。 这个整天只知道吃和睡,会甜甜地喊他“凶凶哥哥”的小丫头,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 “不行,这毒……忒过霸道!” 摄政王府,内室。 楚玄逸拧着眉,松开了搭在萧煜腕脉上的手指,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几分。 萧煜半靠在软榻上,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锐利如鹰。他看了一眼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左臂,声音平稳,“说。” 楚玄逸烦躁地踱了两步,一向飘逸出尘的国师大人,此刻罕见地有些抓耳挠腮的冲动。 “王爷,您中的这毒,不单是那‘瘟沼巨蛛’的毒液那么简单。”楚玄逸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到了极点,“它里面……混了东西。一种极为阴邪诡异的力量,像是附骨之蛆,死死缠在您的经脉里。我用了清灵丹,只能暂且压制,却无法根除。” “本王无碍。”萧煜垂下眼帘,“只是气血运行偶有阻滞罢了。” “偶有阻滞?”楚玄逸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王爷,您别硬撑了!刚才您压制毒性的时候,额角的冷汗都快能养鱼了!这邪气一日不除,就如在您体内埋下了一颗种子,随时可能……咳,总之,很麻烦!” 他没敢说“随时可能要你命”这种话,但意思已经到了。 “寻常的解毒之法,怕是治标不治本。”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找到能克制这股阴邪之气的法子,从根本上将其剥离。我需要回观星台查阅古籍,或许能找到些关于乌骨族的记载。” 萧煜“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他闭上眼,开始调息,但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和麻痹感,却如影随形。 …… 国师府。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阿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大眼睛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恐。 她梦到了一棵黑漆漆、黏糊糊的大树,树上挂着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可怕的东西。还有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用一双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着她,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姑娘,您醒了?可是做噩梦了?”守在门外的管家闻声,连忙推门进来,关切地问道。 阿九愣愣地看着管家,半晌,小嘴一撇,眼眶就红了。 “王……王管家,我怕……” “不怕不怕,姑娘在国师府里,安全得很。”王管家连忙安慰,又吩咐小丫鬟去端安神汤。 阿九却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里念叨着:“凶凶的哥哥……我要去看凶凶的哥哥……” 地窖里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那个凶凶的哥哥为了保护她,好像受伤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王管家一把拦住她,“摄政王殿下有国师大人和太医照看着呢,您这刚醒,身子还虚,可不能乱跑啊!” “不!”阿九的倔脾气上来了,“我就要去!他的花……他的花肯定不好了!我要去看看!” 什么花不花的,王管家一个头两个大,可看着阿九那副“你不让我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他实在是没辙。这小祖宗可是国师大人和摄政王眼前的红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阿九还是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前往摄政王府的马车。 第74章 小神棍的人形寻味鼠 阿九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萧煜内室的时候,楚玄逸正在给萧煜换药。 看到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楚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阿九!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楚玄逸板起脸,试图拿出一点国师的威严。 阿九却看都没看他,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软榻上的萧煜。 萧煜刚刚换完药,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心微蹙。听到动静,他睁开眼,便对上了阿九那双清澈又带着担忧的眸子。 “凶凶的哥哥,你疼不疼?”阿九跑到榻边,小心翼翼地问。 萧煜看着她,没说话。 阿九却自顾自地仰着小脸,使劲地瞅着他的头顶,小小的鼻子还皱了皱,像是在闻什么味道。 楚玄逸扶额,完了,这丫头又开始了。他真怕她下一句冒出什么“王爷你头顶长草了”之类的惊世之言。 果然。 “唉……”阿九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愁容,“你的花,蔫儿了。” 萧煜:“……” 楚玄逸:“……阿九,闭嘴。” 阿九根本不理他,小手指着萧煜的头顶上方,对楚玄逸抱怨道:“大人你看呀!那朵粉红色的小花花,颜色都变淡了好多,花瓣也耷拉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顿了顿,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嫌弃和难受的表情。 “而且,而且花上面……还缠了好多好多灰扑扑的线!一圈一圈的,缠得好紧,看着就好难受!脏死了!” 灰扑扑的线? 楚玄逸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萧煜。 而萧煜,在听到“灰扑扑的线,缠得好紧”时,他那只中毒的手臂,恰好传来一阵阴冷的、如同被无数细丝缠绕收紧的痛感。 这种感觉,他从未对任何人描述过。 可……竟然……看了出来? “你看得见?”萧煜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看得见呀!”阿九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灰扑扑的,像蜘蛛网,但是比蜘蛛网更讨厌,味道也不好闻,跟那个大蜘蛛洞里的味道有点像,闻着就不舒服。” 此言一出,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乌骨族的邪气! 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和武道高手,只能通过脉象和内力感知到这股力量的存在,抽象而模糊。 可到了阿九这里,这股阴邪之气,竟然被她“看”得如此具体,如此形象——灰扑扑的,像蜘蛛网一样的线! 楚玄逸觉得自己的三观迟早要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拆了重建。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阿九,那……那些线,能弄掉吗?” 这或许是解毒的关键! 阿九苦恼地摇了摇头:“缠得太紧了,我够不着,也扯不断。看着就烦。”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攥着小拳头,一脸认真地对萧煜说:“凶凶的哥哥,你别怕!等我回去,我给你做个弹弓!我用弹弓把那些讨厌的灰线线都给你打掉!” 萧煜:“……” 楚玄逸:“…………” 他一把捂住阿九的嘴,尴尬地对萧煜笑了笑:“王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这就带她回去,不打扰您休养了。” 说完,不顾阿九“呜呜呜”的抗议,半拖半抱地将这个小祖宗给弄了出去。 内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萧煜静静地躺着,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阿九的话。 “灰扑扑的线……” 阿九被楚玄逸拎回国师府,勒令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许乱跑。 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还在惦记着萧煜头顶那些“灰扑扑的线”和那朵“蔫巴巴的花”。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觉得无聊透顶。她看到侍卫在给花圃浇水,便凑了过去。 “这个水不好闻。”她捏着鼻子说。 侍卫一脸茫然:“姑娘,这就是井水啊,甜着呢。” “不是,我是说土。”阿九蹲下身,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一脸肯定地说,“嗯,是好闻的土,香香的,小花小草肯定喜欢。” 侍卫们已经对她的奇特言行见怪不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阿九丢开手里的土,拍了拍小手,决定去更大的花园里玩。摄政王府的花园可比她这个小院子大多了,也更好玩。 于是,她趁着侍卫不注意,像只灵巧的小猫,一溜烟就从院子的角门溜了出去,直奔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的守卫自然是认得她的,这位可是能让自家王爷和国师大人同时头疼的小祖宗,没人敢真的拦她。在通报之后,得了王爷的默许,便由着她去了。 阿九在王府那堪比御花园的后花园里撒欢,追着蝴蝶跑,跟池子里的锦鲤说话,玩得不亦乐乎。 跑着跑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小巧的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 嗯? 这个味道…… 好熟悉。 又有点不一样。 像是那个大蜘蛛洞里的味道,但淡了好多好多,还混着一股木头和泥土的味道。 “不好闻!”阿九皱起了小脸,自言自语道。 她像一只探路的小猎犬,循着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气味,在花园里东闻闻,西嗅嗅。 王府的下人们远远看着,只当这位小姑娘又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谁也没在意。 阿九一路闻着,最后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假山前。 “就是这里!”她笃定地说,“味道是从石头缝里飘出来的!” 她绕着假山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极为隐蔽的石缝前停下。那石缝被一丛茂盛的铁线蕨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阿九伸出小手,拨开蕨叶,将整个小脸都凑了过去,用力一吸。 “就是这个味儿!” 她伸手探进石缝里,摸索了一阵,很快,指尖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她用力将那东西抠了出来。 借着阳光,阿九摊开小手。 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只有她半个巴掌大的小木块。 木块的材质看不出来,颜色暗沉,入手冰凉。它的正面,用极为粗糙的刀法,刻着一截扭曲的枯藤,藤蔓上仿佛还长着一张痛苦的人脸,样子十分诡异。 而在木块的背面,则刻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像是小虫子爬过一样的简单符文。 阿九歪着头,看着这个散发着“不好闻气味”的小木块,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是什么呀?” 她举起小木块,对着阳光晃了晃,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嫌弃地皱起了小脸。 但下一秒,她的小脑袋里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 这是那个“臭味的老家”!她找到了! 阿九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两条小短腿像是安了风火轮,提着一口气就往书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75章 本王的阿九,捡到了宝贝 “凶凶哥哥——!凶凶哥哥——!” “我找到啦!我找到臭味的老家啦!” “砰——!” 书房的大门被她小小的身子直接撞开。 正在处理公务的萧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眼中刚凝聚起的煞气,在看到那个像小炮弹一样冲进来的身影时,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了无奈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知的宠溺。 “阿九?” 阿九刹不住脚,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萧煜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稳住她小小的身体,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跑这么急做什么?摔了怎么办?” 阿九才不管这些,她献宝似的将紧握的小拳头举到萧煜面前,用力摊开,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块沾满了泥土和青苔的诡异木块。 “快看!凶凶哥哥!就是它!”她气喘吁吁,“那个坏老头身上的臭味,就是从它这里来的!我找到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块木头上,眼神瞬间一凝。 那上面扭曲的人脸和诡异的符文,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那块木头,而是将视线转向了阿九那只沾满泥土的小脏手。 “手。”他沉声命令道。 “啊?”阿九愣了一下,没明白。 萧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想都没想,从怀里掏出自己那方用上等天蚕丝织就、价值千金的雪白锦帕,捉过她那只小脏手,一点一点地、无比仔细地擦拭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有没有被划伤?有没有被什么东西咬到?”他一边擦,一边低声问。 阿九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还有那锦帕柔软的触感,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没有呀,它就是一块破木头,不咬人的。” 萧煜将她的小手擦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的泥都用指甲轻轻挑了出来,确认没有一丝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锦帕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块木块,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在哪找到的?” “就在刚刚那个假山下面!藏在一个很隐蔽的石缝里!”阿九仰着小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凶凶哥哥,我找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算不算立了大功呀?” “算。”萧煜点头,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心中一软,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阿九很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阿九被夸得心花怒放,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她得寸进尺地拉着萧煜的袖子,小声地、带着一点点讨好地问:“那……那我的奖励呢?” 萧煜看着她这副小财迷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想要什么奖励?” “一只……不,两只烤鸡!还要东来顺的!要刚出炉的,皮要脆脆的!”阿九伸出两根手指,眼睛里全是烤鸡的影子。 “好,三只。”萧煜想也不想地答道。 多出来的一只,是他对自己刚才差点吓到她的补偿。 阿九:“!!!” 她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钱御史求见。” “让他滚。”萧煜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去把国师请过来,告诉他,如果一炷香之内人不到,他观星台这个月的经费,减半。” “是!”侍卫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再次被“砰”的一声推开。 楚玄逸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头发乱糟糟,衣袍都有些歪斜,显然是被人从被窝里直接薅出来的。 “萧煜!你还有没有人性!大白天的扰人清梦!我昨天为了研究那个破案子,三更半夜才睡!你……” 他的抱怨在看到萧煜手里那块木块时,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懒散和不耐烦瞬间消失,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书案前,死死地盯着那块木头。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萧煜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正抱着他胳膊,小声数着“一只烤鸡,两只烤鸡,三只烤鸡……”的阿九。 那意思很明显:我家的功臣找到的。 楚玄逸瞬间就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从萧煜手里接过木块,翻来覆去地看,甚至还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立刻嫌恶地拿开。 “啧,好霸道的幽冥气……等等!”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木块的背面转向自己,仔细研究着上面那些虫子爬过似的符文。 书房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萧煜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只手护着怀里的阿九,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阿九则已经沉浸在拥有三只烤鸡的巨大喜悦中,开始盘算着是吃鸡腿还是吃鸡翅。 过了许久,楚玄逸才抬起头,脸色难看得像是便秘了十天半个月。 他看向萧煜,有气无力地嚷嚷着:“不行了不行了,本国师要英年早逝了。为了你们王府这点破事,我熬得眼圈都快比熊猫还黑了。王爷,你再不给我涨点俸禄,我就真要去街头卖卜了!” 萧煜端坐在书案后,正在给阿九倒一杯温水,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清冷如故:“观星台的库房,你自己有钥匙。” “啧,王爷你这就没意思了。”楚玄逸坐到椅子上,“亲手赏的跟自己拿的,那能一样吗?一个是恩典,一个是监守自盗,性质完全不同。本国师可是有格调的人。” “说正事。”萧煜将水杯递给阿九,示意她喝一口。 “好吧好吧,说正事。”楚玄逸立刻收起了那副懒散样,神情严肃了几分,他举起手里的木块,“这东西,我需要带回去仔细研究。它上面的符文非常古老,我需要查阅禁阁里的秘档。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木头上的气味,不是毒,也不是香料,更像是一种……标记。” “一种只有特定的人或物才能感知到的精神印记。而咱们这位拆迁……咳,咱们这位小福星,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他看向正小口小口喝水的阿九。 “所以呢?”萧煜问道。 “所以,”楚玄逸指了指阿九,压低声音道,“只要让阿九去闻,府里上下几百号人,谁接触过这块木头,谁身上沾染了这种味道,立刻就能揪出来! 第76章 拒绝吃胡萝卜的阿九 “阿九啊,想不想吃桂花糖糕?想不想吃牛乳布丁?想不想吃刚出炉的、撒满了芝麻的梅花酥?”楚玄逸笑眯眯地问道。 阿九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渴望,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想!”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楚玄逸一拍大腿,“国师大人现在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只要你完成了,这些好吃的,管够!” 阿九立刻从萧煜怀里跳下来,跑到楚玄逸面前,挺起小胸脯,一脸严肃:“什么任务?要我去拆了钱御史家的房顶吗?这个我熟!” 楚玄逸:“……” 萧煜:“……” “不不不,这次不拆房子。”楚玄逸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耐着性子解释,“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闻味道。” 他指了指外面,说道:“待会儿,王府里所有的人都会在院子里排好队。你就从他们面前一个个走过去,仔细闻一闻,看看谁的身上,有这块臭木头的味道。找到了,就有糖吃。找不到……” 阿九立刻紧张地问:“找不到会怎么样?” “找不到……”楚玄逸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找不到,你未来三个月的零食,就只有胡萝卜。” “哇——!”阿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是天都要塌了,“不要胡萝卜!我一定能找到!我阿九的鼻子,比王府里的小黑狗还灵!” 于是,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府的大院里,出现了一幅堪称奇景的画面。 王府上下,从侍卫到家丁,从厨娘到丫鬟,足足两百多号人,鸦雀无声地排成了几列长队。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又敬畏地看着那个被国师大人牵着的小女孩。 “都站好了!国师大人今日要为王府祈福,小神算要亲自检阅尔等的精气神!谁要是身上有晦气,被小神算瞧出来了,直接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楚玄逸拿着个拂尘,装模作样地吆喝着,神棍范儿十足。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阿九迈着小短腿,在楚玄逸的带领下,从第一个侍卫面前走过。 “嗯……汗臭味。”她摇摇头。 走过第二个丫鬟。 “嗯……香粉味,不好闻。”她又摇摇头。 走过第三个家丁。 “嗯……蒜味,好冲!”她捏住了鼻子。 一排,两排…… 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被这位传说中的“小神算”给揪出来。 楚玄逸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阿九,你确定能闻到吗?要不你再仔细点?” “我在很仔细地闻了!”阿九有些不高兴地嘟囔着,“可是他们身上都没有那个臭木头的味道嘛!” 萧煜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负手而立,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就在楚玄逸几乎要放弃,觉得这个计划是不是太异想天开的时候,阿九走到厨房管事的那一列,突然停了下来。 她停在了一个身材微胖、一脸憨厚的中年厨子面前。 厨子的心“咯噔”一下,腿肚子都开始打战。 阿九歪着小脑袋,在他身上左闻闻,右嗅嗅,小小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她突然伸出小手指,指向了那个胖厨子。 胖厨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涕泪横流:“小神算饶命啊!小的……小的早上就是多吃了一瓣蒜提提神,小的不是故意要熏到您的啊!求小神算开恩,求王爷开恩啊!” 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呆了,这小神算也太神了吧?连吃了瓣蒜都能闻出来? “不是蒜味!”阿九却摇了摇头,她绕着厨子又走了一圈,小脸上满是困惑,“你身上……有那个臭木头的味道,但是……好淡好淡,像是被风吹过来,沾上了一点点。” 此言一出,楚玄逸和远处的萧煜对视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带进来。”萧煜转身进了书房,楚玄逸紧追其后。 胖厨子立刻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架进了书房,吓得魂不附体。 “说,你今天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 “没……没去过哪儿啊!”厨子都快哭了,“小的一大早就进了厨房,揉面烧火,准备王爷您的早膳,一步都没离开过啊!” “再仔细想想!”萧煜冷声问道,“你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胖厨子被他那眼神一扫,吓得一个激灵,拼命地回忆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他突然一拍大腿,“早上,林管家来过后厨,巡视早膳的准备情况。他……他当时就站在我的下风口,好像……好像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怪味,我还以为是林管家新得了什么名贵的香料呢,那味道怪怪的,像是烂木头又像是药材,反正不好闻!” 烂木头……药材…… 线索,瞬间清晰了起来。 楚玄逸和萧煜再次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楚玄逸挥了挥手,“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胖厨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阿九正抱着楚玄逸承诺的一大包梅花酥,吃得满嘴是渣。 “唉,”楚玄逸叹了口气,瘫回椅子上,“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二手线索。白忙活一场,又好像没白忙活。” 萧煜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 过了片刻,他抬起眼,看向楚玄逸,“不,没有白忙活。”他缓缓说道,“既然鱼已经露出了尾巴,那我们就该……收网了。” 第77章 影帝王爷在线飙戏 午后,阳光正好。 摄政王府的后花园里,百花盛开,蜂蝶飞舞。 萧煜牵着阿九的小手,正漫步在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这画面若是被外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那个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摄政王,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们之间那段堪称“魔鬼交易”的对话。 “待会儿,看到林伯过来,你就开始哭。” “为什么要哭啊?”阿九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糕点碎屑,有些不解。 “因为他身上有让你讨厌的臭味。”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要哭多大声?” 萧煜沉吟了片刻,给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的指标:“哭到能把树上的鸟都吓飞,就算合格。” 阿九的眼睛亮了:“那哭合格了,有什么奖励吗?” “东来顺的挂炉烤鸡,一只。” “成交!”阿九立刻握紧了小拳头,斗志昂扬,“保证完成任务!我不仅要把鸟吓飞,我还要把树叶都给哭下来!” 躲在假山后面的楚玄逸,听着这段对话,嘴角一阵抽搐。 他捅了捅身边一个侍卫统领的胳膊,低声吐槽:“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王爷,为了破案,连童工都用上了,还用烤鸡来支付报酬,简直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侍卫统领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 楚玄逸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继续探头探脑地当个吃瓜群众。 就在这时,远处的小径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管家林伯正捧着一个账本,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去书房向萧煜汇报事务。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沉稳干练的模样。 小径上,萧煜轻轻捏了捏阿九的手,给出了信号。 阿九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 她皱着小鼻子,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拉着萧煜的袖子小声说:“凶凶哥哥,我闻到臭味了,好臭啊……” 林伯脚步骤然一顿,躬身行礼:“王爷,小神算。” 然而,阿九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再也无法镇定。 只见阿九猛的后退了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双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林伯,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臭!好臭啊!你身上有虫子!” 林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一半,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干笑道:“小神算说笑了,老奴……老奴每日沐浴,身上并无……并无虫子。” “就有!就有!”阿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一边哭,一边跺着脚,声音尖利得刺破云霄。 “哇——!好可怕的虫子!黑色的!弯弯绕绕的!在你心口那里爬!它要爬出来了!它要来咬我了!我不要!我不要啊!凶凶哥哥救命啊——!” “黑色的……弯弯绕绕的虫子……在心口……” 这几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林伯的天灵盖上! 那是……那是族老在他身上种下的“枯心咒”!除了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巨大的恐惧瞬间击溃了林伯所有的心理防线,额头上冷汗涔涔,双腿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起来。 “不……没有……你胡说!你这个小妖女在胡说八道!”他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眼神涣散,已然是方寸大乱。 萧煜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将阿九一把抱起,护在怀里,柔声安慰着:“阿九别怕,有本王在,什么虫子都伤不了你。” 他的动作温柔,眼神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死死地盯在林伯的身上。 “林伯,”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压迫感,“阿九年纪小,但从不说谎。你倒是跟本王解释解释,她说的‘黑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王爷,她是妖言惑众!她是……” 林伯的话还没说完,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一切理智。他猛地一转身,提着袍子就想跑! “拿下!” 萧煜冰冷的声音响起。 “唰唰!”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假山和花丛后闪出,左右开弓,瞬间便将惊慌失措的林伯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花园入口处传来。 “神了!简直是神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钱御史正站在那里,一脸的目瞪口呆。他今天本是来找摄政王汇报户部贪腐案的后续进展,结果刚进后花园,就看到了这堪称“惊心动魄”的一幕。 在他看来,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摄政王和“拆迁福星”阿九在花园散步,偶遇老管家。 阿九神机妙算,一眼就看出老管家身上有妖邪作祟(那黑虫子可不就是妖邪嘛!)。 阿-九当场“做法”(哇哇大哭),以自身纯阳正气震慑妖邪,逼得老管家原形毕露,心神失守! 摄政王慧眼如炬,当机立断,将其拿下! 完美!这简直是一场教科书式的降妖除魔啊! 钱御史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对着萧煜深深一揖,然后又转向那个还在萧煜怀里抽噎(盘算着烤鸡怎么吃)的阿九,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敬仰。 “王爷!小福星真乃神人也!一眼断阴阳,一哭镇鬼神!有她在,何愁京城不清明,何愁天下不太平啊!”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楚玄逸从假山后慢悠悠地晃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他走到钱御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钱御史,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们观星台出品,必属精品。厉害吧?” “厉害!太厉害了!”钱御史对楚玄逸也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国师大人教导有方!下官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萧煜抱着阿九,看着被死死按住、面如死灰的林伯,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激动得快要当场赋诗一首的钱御史,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而他怀里的“大功臣”阿九,已经止住了哭声,她悄悄地拉了拉萧煜的袖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满怀期待地小声问: “凶凶哥哥,我刚刚哭的……树叶都掉了好几片,可以……可以要一只半的烤鸡吗?” “王爷!王爷您听我说!此事非同小可!这绝对是妖邪作祟的铁证啊!我大齐京城,摄政王府的核心地带,竟然潜藏着如此奸邪之徒!下官恳请王爷,即刻成立专案组,由下官……呃,由国师大人牵头,彻查此事!务必将藏在京城的妖孽一网打尽,还我大齐一个朗朗乾坤!”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心道这老头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萧煜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他抱着怀里那个还在惦记烤鸡的小丫头,冷冷地瞥了钱御史一眼:“此事,本王自有决断。钱御史若是无事,便可以回了。” “有事有事!”钱御史连忙道,“户部尚书的案子,下官还有些细节要与王爷禀报……” “书房等我。”萧煜丢下四个字,牵着阿九转身就走,压根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 楚玄逸赶紧跟上,一把揽住钱御史的肩膀,笑得像只狐狸:“哎呀,钱大人,莫急莫急。王爷日理万机,咱们不能总拿这点小事去烦他。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详参详。正好本国师最近夜观天象,发现文曲星黯淡,恐有贪腐之兆,说不定能给你点‘神谕’呢?” 钱御史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被楚玄逸半推半就地勾搭走了。 第78章 一个怂包的自白书 摄政王府地牢。 这里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没有血腥的刑具陈列。有的,只是那从石缝里渗出的、能把人骨头都浸透的阴寒湿气,和那永无止境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 往日里在王府八面玲珑的老管家林伯,此刻身上已经满是污泥,瘫软在潮湿的稻草堆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地牢的另一端,阴影里,倚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萧煜甚至没有走近,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就足以构成一种无形的、碾压式的威压。他不需要开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严酷的刑罚。 反倒是楚玄逸,搬了张小马扎,大剌剌地坐在了牢房门口,手里还悠闲地盘着那块刻着枯藤纹样的“引香木”。 “林伯啊林伯,”楚玄逸率先打破了死寂,语气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惋惜,“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在王府当差二十多年,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羡慕不来。临到老了,非要玩一把心跳,这下好了,直接跳进这地牢里来了。感觉如何?风水不错吧?冬暖夏凉,还附赠滴水音乐,多雅致。” 林伯猛地一哆嗦,像是被这轻佻的话语烫了一下,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和无尽的恐惧。 “国……国师大人……”“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楚玄逸挑了挑眉。 “王爷!国师大人!饶命啊!我不是要害王爷!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林伯猛地从草堆里挣扎着爬起来,膝行到牢门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声泪俱下,额头“砰砰砰”地撞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煜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目光,让林伯的哭喊声都弱了几分。 “被逼的?”楚玄逸饶有兴致地凑近了些,“这倒是新鲜说辞。说说看,谁这么大本事,能逼得动我们摄政王府的林大管家?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还是用金山银山把你给砸晕了?” “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家人啊!”林伯哭嚎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我的老婆子,我的儿子儿媳,还有我那刚满五岁的小孙子……他们……他们十几口人,全都在那帮畜生的手上!” 楚玄逸脸上的戏谑之色缓缓收敛,与阴影里的萧煜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是谁?”楚玄逸的声音沉了下来,“乌骨族?还是那个枯藤教?” “是……是枯藤教!”林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乌骨族的人,我只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首的那个,他们都叫他‘族老’,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没见过?那他怎么给你下命令?” “信!是死信!”林伯哆哆嗦嗦地从自己肮脏的内衫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根被汗水浸得发黑的乌鸦羽毛,“就是这个!每次……每次这根羽毛在我怀里发烫,我就得在子时之前,去城西那座破了三百年都没人修的土地庙,在第三个神龛的后面,会有一封信,告诉我该做什么!” “呵,还挺有仪式感。”楚玄逸轻哼一声,“那块木头,也是这么来的?” “是!是!”林伯点头如捣蒜,“木头是!他们还……还在我身上下了邪术!” 他说着,猛地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干瘪的胸膛。只见他心口的位置,竟盘踞着一圈细密的、如同墨线纹上去的黑色纹路,那纹路隐隐还在皮下蠕动,看上去诡异至极。 “族老说,这叫‘枯心咒’!只要我敢有半点不从,或者泄露半个字,这咒印就会发作,让我的肠子一寸寸地烂断,受尽折磨而死!而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他们说,要把我的家人全都做成花肥!!” 地牢里,只剩下他悲痛欲绝的喘息声。 “木头,做什么用的?”萧煜冷声问道。 仅仅一句话,就让林伯的哀嚎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惊恐地望向那片阴影,颤抖着回答:“族老……族老说,那木头叫‘引魂木’,是他们教里的圣物仿品。上面刻的符文,能……能感应到一种特殊的血脉。他让我拿着这木头,在府里四处走动,只要靠近那个……那个阿九姑娘,木头就会发热。” “靠近阿九?”楚玄逸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族老说,那个阿九姑娘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这木头不仅能帮我找到她,还能……还能像个路标一样,让他们的人在外面,随时都能知道阿九姑娘在王府的哪个位置!”林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秘密都倾泻而出,“王爷,国师大人,我说的全是真的!我就是个被他们攥在手心里的小卒子,是个怕死的懦夫!我不想死,更不想我的家人死啊!求王爷开恩,求王爷救救我的家人吧!” 他涕泪横流,彻底崩溃,瘫倒在牢门边,只剩下无意义的抽噎。 楚玄逸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他走到萧煜身边,低声道:“看来,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是个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还是个没骨头的怂包,榨不出更多油水了。” 萧煜看都未再看林伯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地牢外走去。 “剩下的,交给你了。”他冰冷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 “唉,就知道。”楚玄逸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袖子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张画着复杂符文的黄色符纸,转身,对着已经快要昏厥的林伯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林伯啊,别怕,本国师不是什么魔鬼。”他晃了晃手里的符纸,笑得像只老狐狸,“就是想请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觉,顺便……跟我们聊聊你的梦。放心,过程很温柔的。” 林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在他眼中比催命符还可怕的黄符,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咯”声,两眼一翻,非常干脆地……吓晕了过去。 楚玄逸:“……啧,心理素质真差。” 第79章 一块会咬人的臭木头 国师府内,楚玄逸的书房。 此刻,楚玄逸正戴着一副奇巧的、由西域水晶磨成的镜片,将那块“引香木”置于一方法阵中央,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对劲,不对劲啊……”他摘下水晶镜片,烦躁地揉着眉心,“这符文的构造,笔锋的走向,还有其中蕴含的灵力属性……完全不是‘枯藤教’那种阴柔毒辣的路数。枯藤教的符文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可这个……” 他指着木块上的刻痕,对一旁安静喝茶的萧煜道:“你看,它的线条古朴、简洁,却蕴含着一种……一种蛮横不讲理的、源自上古的霸道!这根本不是‘枯藤教’那帮二流邪教能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萧煜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被那老东西骗了!”楚玄逸一拍桌子,几本摊开的古籍被震得跳了一下,“或者说,那老东西也被骗了!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引魂木’!定位和感应?哈!那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附带功能,就像你买了一把屠龙宝刀,却只用它来切西瓜,暴殄天物!” 萧煜抬眼,示意他继续。 “我刚刚从一本前朝皇室的禁书残页上,找到了类似的图样!”楚玄逸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乌骨族最核心、最神秘的祭祀符文之一!它的真正作用只有一个,而且歹毒到了极点——”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血脉压制,与,精神引导!” “什么意思?”萧煜的眉头终于蹙起,这是他第一次对楚玄逸的学术长谈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意思就是,这块破木头,对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就是块散发着臭味的烂木头。但对于拥有特定血脉的人来说……”楚玄逸拿起木块,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它就是一副直接套在灵魂上的枷锁和缰绳!它会像跗骨之蛆一样,不断散发出一种只有特定血脉才能接收到的精神波动,一方面,压制、扰乱对方血脉中潜藏的力量,让她变得虚弱、困惑;另一方面,它又像一块看不见的磁石,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对方的潜意识、甚至梦境,都引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楚玄逸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们不是在找阿九,他们是在‘遛’阿九!就像放风筝一样,牵着那根看不见的线,想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一步步走到他们早就挖好的、最终的那个陷阱里去!” “我就说!”他激动地一挥手,“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又是灭门案,又是枯藤教,又是安插内应,绝不只是为了破坏什么劳什子封印那么简单!他们是想利用阿九的血脉,去唤醒,或者连接某个……被封印在历史尘埃里的,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就在书房里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地鼠,从虚掩的门后探了进来。 “大人……”阿九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道,“我饿了,肚子咕咕叫了,有糖豆吃吗?我梦到糖豆山了。” 她穿着一身可爱的兔子睡袍,刚午睡醒,正处于人生中最关键的“寻找零食”阶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迷迷糊糊的可爱气息。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书卷,落到楚玄逸手中那块黑漆漆的木块上时,她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可爱的小鼻子也用力地皱了皱。 “咦?怎么又是这个臭木头!”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好臭!比王府茅厕里放了三天的石头还臭!大人你快把它拿开!我闻着这个味道,脑袋里的小人儿就要打架了!好疼的!” 楚玄逸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就像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兔子。 实验素材自己送上门了! “阿九乖,来,过来,帮国师大人一个忙,就看它一眼,就一眼。看完了,我立刻让御膳房给你做一桌全糖宴,再给你买一整条街的糖葫芦,让你从街头吃到街尾!” 阿九一听到“全糖宴”和“一整条街的糖葫芦”,顿时有些意动,她咽了口口水,小声地讨价还价:“那……那它会不会像上次那个大蜘蛛一样,突然跳起来咬我啊?我可告诉你,它要是敢咬我,我就……我就放小强咬它!” “放心放心,它没长腿,更没长牙。”楚玄逸笑眯眯地哄骗道,完全无视了旁边萧煜投来的警告眼神。 阿九这才将信将疑地挪动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凑了过去,小脑袋好奇地探向桌子。 然而,她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只有她能“闻”到的恶臭就越是浓烈。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原本灵动的大眼睛里也开始浮现出痛苦和挣扎。 “不……不行……”她难受地摇着小脑袋,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大人你骗我!它在……它在往我脑袋里钻!像好多好多黏糊糊的虫子……好恶心……好疼……” 她的话还没说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的,她那只白嫩嫩的小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块黑色的木块。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瞬间刺破了书房的宁静! 阿九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瞬间蹲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疼!好疼!救命啊!”她哭得撕心裂肺,“有好多好多好多烧红的针在扎我的头!我的脑袋要裂开了!大人你这个大骗子!救我!” “阿九!”萧煜脸色骤变,身影一闪就要上前。 “别碰她!”楚玄逸厉声大喝,制止了萧煜。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画满了繁复朱砂符的明黄色符纸闪电般出手,口中急促地念诵着咒诀,一把将符纸死死地拍在了那块“引香木”上!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 一缕微不可见的、带着腥臭味的黑烟从木块上袅袅升起,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随即彻底消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地上那个疼得快要昏厥的小小身影,哭声戛然而止。 阿九愣愣地坐在地上,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她茫然地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块被黄符牢牢贴住的木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剧痛中反应过来。 过了足足半分钟,巨大的委屈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小嘴一撇,“哇”的一声石破天惊得哭了出来,伸出小手指着那块木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诉道: “坏蛋!你这个坏蛋木头!你是个会咬人的臭木头!你咬得我好疼好疼!我要让小黑它们来吃掉你!” 楚玄逸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对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萧煜说: “现在,你看见了?证据确凿。” “这东西,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催命符。” 第80章 被尘封的真相 阿九不哭了。 她坐在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书案上,两条小短腿晃悠着,左手拿着一块芙蓉糕,右手拿着一串冰糖山楂,吃得小嘴鼓鼓囊囊,像只囤满了粮食准备过冬的小仓鼠。 在她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食盒,里面琳琅满目,全是京城最有名的“百味斋”出品的顶级糕点。 而我们尊贵的、能让百官噤声、小儿止啼的摄政王殿下,正破天荒地亲手给她剥着一颗松子糖的糖纸,动作略显笨拙,但眼神专注。 “坏蛋木头,打它!”阿九含糊不清地指挥着,小手一指,指向被楚玄逸用符纸镇压在角落的那块“引香木”。 萧煜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嗯,回头把它烧了给你烤红薯。” “好!”阿九立刻眉开眼笑,又咬了一大口芙蓉糕,仿佛那块木头已经变成了香喷喷的烤红薯。 楚玄逸拖着两条仿佛灌了铅的腿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女孝”……啊呸,是“王爷投喂小神棍”的和谐画面。他眼眶下挂着两坨浓重的青黑色,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我快要猝死了”的颓靡之气。 “王爷……”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萧煜将剥好的松子糖递给阿九,这才抬起那双锐利的眸子,看向他:“查到了?” “查到了。”楚玄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就往嘴里灌,喝得太急还呛了一下,“咳咳……王爷,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也麻烦得多。我观星台现有的所有卷宗,都只是记载了‘枯藤教’这个在百年内冒出来的邪教,对于其背后真正的根源——乌骨族,描述少之又少,语焉不详。就好像……有人刻意将这段历史从史书上抹去了一样。” “抹去?”萧煜的眉头微蹙。 “对,抹去!”楚玄逸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神情变得无比严肃,“这说明,乌骨族的威胁,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可能触及到了皇室最深的禁忌。我需要……去一个地方。” “‘禁阁’。” “禁阁?”萧煜的眼神一凝。 观星台禁阁,那是连他都只是听闻过的存在。传说那里存放着大齐开国以来,历代国师所记录下的、所有不能被载入正史的秘密、禁术和预言。禁阁本身被下了重重封印,非国师本人以精血和传承印信,绝无可能开启。据说,自大齐立国三百年来,禁阁被主动开启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确定?” “我确定!” “那块木头上的符文,绝对不是现在这些阿猫阿狗能掌握的。它的源头,一定藏在那些被尘封的历史里。不把它挖出来,我们就像是蒙着眼睛在跟一头猛虎搏斗,连它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阿九这次只是头疼,下一次呢?” 他看了一眼还在专心致志和糕点奋斗的阿九,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不能再等了。” 萧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去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里,我守着。” 一句简单的承诺,却重如泰山。 楚玄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观星台,顶层。 这里空旷而寂静,与楼下那些摆满了星盘和卜具的房间截然不同。正中央,是一扇由整块万年玄铁铸就的厚重大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密密麻麻、宛如星辰轨迹般的繁复纹路。 楚玄逸站在门前,神情肃穆。他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鲜血点在门最中央的那个太极图样上。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由不知名暖玉雕刻而成的八卦印信,口中念诵起咒语。 “嗡——” 随着他的咒语,玄铁大门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金光依次亮起,最终汇聚于中央的血滴之上。 “轰隆隆……” 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山岳的大门,缓缓地、一寸寸地向内开启。 一股混合着古老纸张、干燥药草和时间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举步踏入了这间已经尘封了近百年的禁阁。 禁阁之内,并非想象中的蛛网遍布、尘土飞扬。一个巨大的夜明珠悬浮在半空,四周的书架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木材制成,万年不腐,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由玄铁或玉石制成的卷宗盒。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时间遗忘了。 楚玄逸没有片刻耽搁,他径直走向最深处,那里存放着开国之初的秘档。他需要寻找的,是关于“林家”、“乌骨族”、“封印”这几个关键词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玄逸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翻阅着。 他看到了开国皇帝与初代国师并肩作战的记录,看到了平定四方妖邪的惊心动魄,也看到了许多被掩盖在盛世之下的黑暗与血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黎明。 禁阁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就在楚玄逸快要被那浩如烟海的卷宗逼疯的时候,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玄铁盒。 盒子上没有标签,只有一个用朱砂画就的、极为复杂的封印符。 他心中一动,用尽力气解开了符印。 盒子打开,里面并非卷轴或书籍,而是一块薄如蝉翼的金色帛书,上面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火焰跳动般的文字,记录着一段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过往。 当他辨认出第一个词——“异域?乌骨”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屏住呼吸,贪婪地阅读下去。 越是往下看,他脸上的血色就越是褪尽。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第81章 幽冥草 摄政王府的书房,烛火一夜未熄。 萧煜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阿九早就被送回房间休息了,此刻的书房,安静得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砰——!” 书房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楚玄逸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衣袍上还沾着不知名的灰尘,神情却是极度的亢奋。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卷金色的帛书。 “萧煜!”他甚至忘了用敬称。 “我找到了!我全都知道了!” 萧煜缓缓睁开眼,看着好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坐下说。” “坐不了!这事儿太大了,我坐不住!”楚玄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将手中的金色帛书“啪”地一下摊在桌案上,指着上面文字。 “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 “错在哪。”萧煜的语气依旧平稳。 “错在……我们以为的敌人,和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乌骨族,他们根本不是我们大齐本土的邪教,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 “他们是‘异域’的来客!”楚玄逸指着帛书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这上面记载,上古时期,天地间出现裂缝,乌骨族就是从那裂缝中入侵的邪恶种族!他们不修灵力,不通道法,他们天生就能操控一种……名为‘幽冥之气’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你知道什么是幽冥之气吗?帛书上说,那是生灵死后怨气不散,与天地间的污秽之气结合而成的……世界的‘铁锈’!它能腐蚀一切生机,侵染灵脉,甚至能将死者化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大齐立国之初,乌骨族就曾发动过一次大规模的入侵,史书上记载的那场席卷了半壁江山的‘大瘟疫’,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乌骨族的手笔!”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段被史官用“天降灾祸,民不聊生”八个字一笔带过的黑暗历史,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真相! “后来呢?”他追问。 “后来,初代国师与一位盟友联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乌骨族的主力大军,连同他们的王,一起封印在了京城地下的主灵脉节点之上!” “而那个封印,并不是单纯的法术封印!” 他看向萧煜,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萧煜,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林家灭门案吗?” 萧煜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记得。” “我们都以为,林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药世家,因为掌握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楚玄逸苦笑一声,“又错了!大错特错!医药世家?那只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伪装!林家真正的身份,从他们的第一代先祖开始,就是……封印的守护者!” “守护者?” “对!”楚玄逸激动地指着帛书,“与初代国师联手封印乌骨族的那个强大盟友,就是林家的先祖!林家并非普通人,他们是身怀特殊血脉的‘观气通灵’一族!他们的血脉,天生就能感知、甚至净化‘幽冥之气’!他们的能力,代代相传,每一代的林家嫡系,都是封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猛地一拍桌子,终于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阿九为什么能看到你头顶的气运之花,为什么能闻到那块木头上我们谁也闻不到的味道,为什么能看到林伯身上那‘弯弯绕绕的黑虫子’!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的天赋异禀,那是她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能力在觉醒!她是林家的人!是那个被灭门的守护者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真相,太过震撼,也太过沉重。 阿九的身世,十年灭门案的起因,乌骨教的真正目的……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深埋于地下的、恐怖的上古封印。 “所以,他们灭掉林家,是为了削弱封印。”萧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而他们现在要找阿九……” “不止是为了破坏封印!”楚玄逸接话道,“帛书上说,林家的血脉之力,对于封印来说,既是‘锁’,也是‘钥匙’!乌骨族可能不仅仅是想利用阿九的血脉去打开封印,他们……他们甚至可能想用她的血脉,去连接、甚至唤醒那个被封印在最深处的、更强大的存在——乌骨之王!” “嘶……”饶是萧煜心性坚韧,听到这里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有破解之法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有!”楚玄逸指着帛书的末尾,“初代国师和林家先祖早就料到后世可能会有此劫难,他们留下了一种古老的秘法,可以专门克制乌骨族的‘幽冥之气’,甚至能加固封印!” “但是……”他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个秘法,需要一种关键的药引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一种……只在林家世代居住的祖地,被他们家族的血脉滋养了千百年,才能生长出来的奇特植物。” 他抬起头,看着萧煜,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叫,‘幽冥草’。” “古籍上说,‘幽冥草’至阴至寒,必生于极阴之地,且有‘腐萤’为伴。可这玉泉山废墟附近,符合条件的鬼地方太多了!” 楚玄逸抓着自己的头发,烦躁地来回踱步。 “林家祖地,”萧煜终于开口,“在哪里?” 楚玄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进椅子里,他抓了抓自己鸡窝似的头发,满脸的苦涩。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呻吟一声,“十年前林家满门被屠,官府记录中,林府上下被付之一炬,烧成了白地!那地方,现在就是京郊的一片荒山野岭,谁还知道什么祖地不祖地?”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楚玄逸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看着他,“你以为乌骨族那帮孙子会不知道‘幽冥草’的存在?他们灭了林家,就是为了断绝后患!那个地方,现在恐怕早就被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或者说,等着阿九自投罗网!”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站了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我们知道需要‘幽冥草’,他们也知道我们需要‘幽冥草’!我们带着阿九去,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可若是不带她……帛书上说,‘幽冥草’通灵,非林氏血脉亲至,不得其见!” “那就是阳谋。” “是啊!阳谋!”楚玄逸烦躁地在屋里踱步,“明知道是陷阱,我们还不得不踩进去!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第82章 国师大人需要安神汤 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正是刚被送回去睡觉的阿九。 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屋里两个男人。 “大人……凶凶哥哥……” 萧煜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他冲阿九招了招手:“怎么醒了?” 阿九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了进来。 她先是凑到萧煜身边,踮起脚尖,很认真地瞅了瞅他的头顶。 “唔……凶凶哥哥,你头顶的小花花,被灰色的网网缠住啦,网网上还有好多小虫子在爬,好可怜哦。” 萧煜:“……” 他已经开始习惯被形容成一朵花了。 阿九又跑到楚玄逸身边,仰着小脸看他,然后小鼻子皱了皱,一脸嫌弃地后退两步。 “大人,你头顶怎么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猫玩过的毛线球,还是黑色的,打了好多好多个死结,解不开了。” “噗——” 饶是心乱如麻,萧煜还是差点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楚玄逸的脸则彻底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什么毛线球!本国师这是……这是智慧的光!你懂什么!”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可怜兮兮地看向两人,“我饿了,我梦到厨房的张大娘做了桂花糕,可是我去找,她说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好吃的?”她侧着小脑袋,努力回忆着,“叫……叫什么‘油焖草’?” “是幽冥草!”楚玄逸下意识地纠正,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跟这小丫头解释什么! “油焖炒?”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好吃吗?是炒的吗?放肉肉了吗?” 她掰着手指头,一脸向往:“是用油把草炒得香香的,再放上肉丁、笋丁、香菇丁吗?听起来就很好吃!” 楚玄逸:“……” 他捂住了脸,感觉自己快要心力交瘁而亡了。 他们在这里讨论着能腐蚀万物的“幽冥之气”和拯救世界的“幽冥草”,这小丫头的脑子里却在思考“油焖炒”该怎么做才好吃!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萧煜看着阿九那副馋得快要流口水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生无可恋的楚玄逸,心中那股因真相而带来的沉重与紧绷,竟诡异地被冲淡了几分。 他伸出手,揉了揉阿九的脑袋,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不是油焖炒,是一种药草。” “药草?”阿九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药草不好吃,苦苦的。” “但是,”萧煜话锋一转,“这种药草,可以治好我头顶的‘灰色网网’,还能解开大人头顶的‘毛线团’。” 阿九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 楚玄逸一愣,瞬间明白了萧煜的意图。 “对对对!”他立刻来了精神,蹲下身子,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对阿九说,“阿九啊,你想不想帮凶凶哥哥把那些讨厌的小虫子都赶走?” 阿九用力点头:“想!” “想不想帮我把头顶的毛线球理顺了,让它重新变成……呃,智慧的光?” 阿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想。” “那我们就得去找那个‘幽冥草’!”楚玄逸循循善诱。 “可是……去哪里找呢?”阿九眨巴着大眼睛。 “去一个很远很好玩的地方,”萧煜接过了话头,“那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花,很多会唱歌的鸟,‘幽冥草’就长在最漂亮的那朵花下面。” “哇!”阿九发出一声惊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那幅美好的画面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阿九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天后。”萧煜一锤定音。 “太好了!”小丫头高兴地蹦了起来,“那我要带上桂花糕,还有张大娘做的肉松饼,还有……” 她一边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要带的零食,一边“啪嗒啪嗒”地跑出了书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儿,显然是去准备自己的“远足”行囊了。 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凝重下来。 “萧煜,你……”楚玄逸张了张嘴,“你真的决定了?就这么……骗着她去?” “不然呢?”萧煜反问,“告诉她,她的全家是被人为了破除一个上古封印而屠戮的,而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敌人最大的目标,她此去九死一生,是为了拯救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楚玄逸沉默了。 这些沉重到足以压垮一个成年人的真相,如何能让一个心智如同白纸的孩子去承受? “无知,是眼下对她最好的保护。”萧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 “传令下去,”他对着门外的暗卫下令,“备车,两日后起程,前往京郊玉泉山。” 史料记载,十年前被焚毁的林府,就坐落在玉泉山脚下。 “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去福满楼,把他们店里所有的点心,一样买一份。” 门外的暗卫愣了一下,但还是恭声应道:“是。” 楚玄逸看着萧煜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先找太医开一副安神汤。 否则,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陪这两个人走完这一趟。 一个心机深沉、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一个脑回路清奇、能把人气死的“拆迁福星”,再加上一群虎视眈眈、来自异域的邪恶敌人…… 此时,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太后请阿九姑娘入宫一趟。” 楚玄逸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下去。 萧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沉声道:“知道了。” 第83章 王妃要暖的,不要带刺的 慈安宫内,暖香袅袅。 名贵的点心流水似的被端了上来,摆在阿九面前的小几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阿九拿起一块云片糕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太后看着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哀家听说,摄政王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阿九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凶凶哥哥头顶的花花,还是被灰色的网网罩着呢,不过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太后听得云里雾里,但抓住了重点——还是没好利索! 她心疼得不行,又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关于萧煜的饮食起居,阿九都用她那套独特的“花花草草理论”一一作答。 虽然听得太后和旁边的宫人一愣一愣的,但也大致拼凑出了“摄政王最近心情不太好,麻烦事缠身”的结论。 “哎哟,我的小阿九,怎么瞧着好像清减了些?是不是楚玄逸没给你吃饱饭?” 阿九诚实地摇了摇头:“吃饱了,大人府里的厨子,没有凶凶哥哥府里的厨子做饭好吃。” 一句话,让旁边的楚玄逸差点背过气去。 萧煜的面瘫脸上,难得地柔和了一瞬。 太后笑得更开心了,她摸着阿九的头,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阿九啊,哀家问你,你凶凶哥哥身边,平日里可有什么年轻貌美的姐姐去找他呀?” 萧煜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明白了,太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阿九的嘴,打探他的“桃花”呢! 阿九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姐姐,只有大人,还有好多穿着黑衣服、脸上没有表情的叔叔。” “噗——”旁边陪坐的几个贵妇,没忍住笑了出来。 太后瞪了她们一眼,又循循善诱地问:“那……阿九喜欢什么样的姐姐做你的王妃娘娘呀?”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催婚了! 萧煜的脸,彻底黑了。 “好孩子,你天天跟在摄政王身边,你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能做咱们大齐的摄政王妃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看,那镇国公家的嫡女,将门虎女,英姿飒爽,配不配的?” 阿九嘴里还塞着半块桂花糕,闻言,她努力地咽了下去,然后很认真地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想的不是什么镇国公嫡女,也不是什么摄政王妃。 她想的是,凶凶哥哥头顶那朵漂亮的、有点蔫蔫的粉红色小花。 “不行哦。”阿九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 “为何不行?”太后一愣。 阿九伸出小手指,认真地解释道:“凶凶哥哥头顶的粉红小花花,它需要一个能让它晒到太阳的地方,要暖暖的,香香的,它才会开得开心。” 她的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太阳,又画了一朵带着香气的花。 然后,她话锋一转,小脸一板。 “那个镇国公家的姐姐,我远远地看过一次,她头顶上……长了一根好大的刺!又尖又硬!要是她们俩靠在一起,凶凶哥哥的花花,会被扎到的!会疼的!”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太后和旁边的老嬷嬷张着嘴,面面相觑。 “长……长了一根刺?” 阿九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还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嗯!又黑又硬的一根大刺!长在头顶上,谁靠近就扎谁!凶巴巴的!” “噗嗤——” 终于有位贵妇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连忙用手帕捂住嘴,但为时已晚。 太后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那贵妇人立刻低下头,噤若寒蝉。 但殿内的气氛,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咳……咳哼!”楚玄逸向前一步,对着太后拱了拱手,一脸高深莫测的“翻译”道:“太后娘下,阿九所言,并非凡人所见之物。以道法玄学论,此乃‘气之相’。所谓‘刺’,实乃其人性格过于刚烈,锋芒毕露,其气场锐利如刀,与王爷平和稳固的紫微帝气……呃……之花,相冲相克,不利于阴阳调和,家宅安宁。” 一番话说的是云山雾罩,玄之又玄。 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她愣了半晌,竟慢慢地品出了一丝道理来。 说白了,就是八字不合,性格太冲! 不要带刺的…… 镇国公那家的嫡女,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性格刚烈,在京中贵女圈里,可不就是一朵带刺的蔷薇?强势得很! 殿内,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陪坐的几位贵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忍得十分辛苦。 那镇国公家的嫡女,向来是她们又羡又妒的对象,如今被人用“一根大刺”来形容,简直是……大快人心! 楚玄逸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他拼命地研究着地砖上的花纹,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当场爆笑出声。 萧煜的脸色更黑了。 什么“平和稳固的紫微帝气之花”?楚玄逸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 “那……”太后彻底被勾起了兴趣,“好阿九,那你跟哀家说说,什么样的‘花’,才配得上咱们王爷的‘花’呀?” 阿九吸了吸鼻子,小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要像……要像厨房王大娘做的桂花糕!” “……啥?”太后又一次卡壳了。 这怎么又跟吃的扯上关系了? “就是桂花糕呀!”阿九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解释,“闻起来香香的,甜甜的,吃下去肚子里暖暖的!凶凶哥哥的花花,被那个香香暖暖的味道一熏,肯定就会开得很大很大,粉粉嫩嫩的,可好看啦!” 香香的……暖暖的…… 桂花糕? 太后在脑中飞速地过了一遍京中适龄的贵女。 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温婉贤淑,做得一手好茶,像一株清雅的兰花……嗯,兰花也香,也暖。 太常寺卿家的嫡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出了名的柔顺,像一朵解语花……这个也行。 …… 太后看着眼前一脸天真、还在纠结下一块要吃什么点心的阿九,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老嬷嬷沉声道:“去,把之前筛选的那些将门贵女的画像都撤下去。” “把那些书香门第、性情温婉的姑娘们的册子,再给哀家取来瞧瞧。” “母后,国事繁忙,儿臣尚有要事与国师商议,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太后反应,萧煜便拽着还在眼巴巴看着桂花糕的阿九,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阿九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还不忘回头冲太后喊:“太后娘娘再见!记得要找桂花糕姐姐哦!” 楚玄逸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逃也似的跟了上去。 半晌,太后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萧煜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瞧瞧,这孩子,是害羞了。” 她转头,对着身边的老嬷嬷,语气坚定地下令:“传哀家旨意,三日后,在御花园办一场赏桂宴,把京中所有性情像‘桂花糕’的姑娘,都给哀家请来!” 第84章 我们好像有请帖 摄政王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萧煜坐在角落里,闭着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冰冷气息。 阿九坐在他对面,怀里抱着一包从宫里顺出来的点心,正小口小口地啃着,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下“凶凶哥哥”的脸色。 而楚玄逸,从一上车开始,就一直在用袖子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整个人都快憋成了一个内伤的葫芦。 终于,他憋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不行了,我不行了!”楚玄逸猛地拍着车厢壁,笑得前仰后合,“粉……粉红小花花!哈哈哈哈!萧煜啊萧煜,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娇嫩的一个人!” 萧煜猛地睁开眼,眼神如刀,直直射向他。 楚玄逸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厉害了:“还有桂花糕!你得配一个桂花糕王妃!暖暖的,香香的!完了,以后我都没法直视桂花糕了!哈哈哈哈!” “楚、玄、逸。”萧煜一字一顿,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凶凶哥哥,”阿九啃完了手里的点心,舔了舔手指,一脸无辜地问,“大人为什么笑得像一只打鸣的公鸡呀?” “噗——咳咳咳!”楚玄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笑声戛然而止,咳得惊天动地。 萧煜冷冷地看着他,薄唇轻启:“你若再多说一个字,下个月的俸禄,就捐给城西的护城河清淤工程。” 楚玄逸的咳嗽声瞬间停了。 他整了整衣袍,端正坐好,脸上恢复了国师应有的端庄与严肃,仿佛刚才那个笑到失态的人根本不是他。 “咳,”他清了清嗓子,迅速转移话题,“说正事。我查阅了所有关于林家的卷宗。十年前,林家被灭门后,其名下所有产业,包括那片祖地,都被官府查封,后来几经转手,如今的玉泉山地界,被一个姓黄的富商买下,建成了一座别院。” 他神情凝重起来:“我怀疑,那个黄姓富商,很可能就是乌骨族的人。他们买下那片地,就是为了看守‘幽冥草’,同时利用林家旧址的怨气,修炼邪术。” 萧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们下次的目标,就是那座别院。” “恐怕没那么容易,”楚玄逸皱眉道,“那里现在是私人别院,我们没有由头,根本无法带人闯进去搜查。而且经过黑风山一事,他们肯定已经打草惊蛇,防备会更加森严。”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思。 “那个……我知道怎么进去呀。”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萧煜和楚玄逸同时转头,看向正抱着点心包袱的阿九。 阿九被他俩看得有点紧张,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那个黄伯伯,下个月要过五十大寿,他给京城好多好多人家都送了请帖,请大家去他的别院里吃……吃寿桃。” 她说着,还咽了口口水,显然是想到了吃的。 “你怎么知道?”楚玄逸惊讶地问。 阿九指了指自己的小包袱:“今天在太后娘娘那里,听那几个穿得漂漂亮亮的伯母说的呀。她们说,黄伯伯的寿宴,比宫里的宴席还气派呢!”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场寿宴。 一个让他们能光明正大踏入那片龙潭虎穴的—— 请帖。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 萧煜和楚玄逸,两个被誉为大齐王朝最顶尖的头脑,此刻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张摊开的京郊舆图,以及舆图上那个用朱砂圈出来的、名为“黄家别院”的地方。 万事俱备,只欠请帖。 “这可不好办了。”楚玄逸摸着下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那个黄胖子,就算再想附庸风雅,巴结权贵,也不可能把请帖递到摄政王府来。” 萧煜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强闯?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对方鱼死网破,毁了“幽冥草”,得不偿失。 “难不成……我们去偷一张?”楚玄逸异想天开地提议道,随即又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行,太有损国师威仪了……王爷的威仪更重要。” 萧煜终于给了他一个眼刀。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僵局。 两人同时低头,只见阿九盘腿坐在地毯上,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块核桃酥。她的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存满了过冬粮食的小仓鼠。 “阿九,”萧煜忽然开口,“你说你在宫里听那些贵妇人说的?” “嗯呐!”阿九用力点点头,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喝了口水,奶声奶气地说,“她们说,那个黄伯伯可有钱啦,别院修得跟皇宫一样,这次过寿,光是搭戏台就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呢!好多好多人都收到了请帖!” 楚玄逸的眼睛一亮:“她们都收到了?那我们找她们借一张不就行了?” 萧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带着吏部尚书家的夫人,还是太常寺卿家的夫人去闯龙潭虎穴,合适吗?” 楚玄逸:“……” 好像是不太合适。那些娇滴滴的贵妇人,怕是看见一只蟑螂都能尖叫半天,别说看见乌骨族的妖人了。 书房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唉,”楚玄逸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我们俩翻墙进去?” 他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学那些飞贼夜探深宅,就觉得老腰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在自己小包袱里翻找东西的阿九,忽然举起了一只小手。 “那个……凶凶哥哥,大人……” 她弱弱地开口,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大红帖子,帖子上还沾着一点点刚才核桃酥的碎屑。 “这个……是你们说的……请帖吗?” 萧煜和楚玄逸的目光,瞬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盯在了那张红色的请帖上。 只见那请帖做得极为考究,红底金字,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第85章 每个福星,都需要一个倒霉蛋来衬托 “你……你从哪儿弄来的?”楚玄逸的声音都变调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从阿九手里拿起请帖。 “就……就是今天在宫里呀。”阿九回忆着,小手指点了点下巴。 “那个头上戴着一朵很担心的紫色花花的伯母,不是一直拉着我说话嘛……” “担心的……紫色花花?”楚玄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说的是兵部侍郎的夫人,李夫人!她确实一直为女儿的婚事发愁,整日忧心忡忡。 “我跟她说,她女儿头上的小粉花,不要跟那个头上长着灰色石头的哥哥在一起,会不开心。要跟那个头上是亮晶晶黄颜色小太阳的哥哥在一起,才会变成一棵橘子树,甜甜的。” 楚玄逸听得眼角抽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然后那个伯母就特别高兴,抱着我又亲又笑,说我真是她的小福星!她说她本来就更喜欢那个‘黄颜色小太阳’的哥哥,被我这么一说,她就下定决心了!” 阿九一脸“我可厉害了”的表情,挺了挺小胸膛。 “再然后,她就说,为了感谢我,要带我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吃大寿桃,沾沾福气。她就把这个红色的纸片片塞给我,说那天她会派马车来接我,让我一定要去!” 楚玄逸:“……” 萧煜:“……” 两个大齐王朝最聪明的男人,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机关算尽,愁眉不展的问题,就这么……被几句话给解决了? 还是用“粉花”、“灰石头”和“黄太阳”这种离谱到家的方式? 楚玄逸颤抖着手,打开请帖,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恭请兵部侍郎李大人携家眷莅临……” 家眷! 阿九,现在就是李夫人的“家眷”! “天……天助我也!”楚玄逸激动得差点把请帖给撕了,他一把抱住阿九,在她头顶上狠狠揉了一把,“阿九!你真是我们的小福星!” 萧煜从他手里抽过那张皱巴巴的请帖,仔细看了一眼。 “李夫人……”他沉吟道,“兵部侍郎李正,为人还算正直,但他生性谨慎,让他带着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不妥。” 楚玄逸的兴奋劲儿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那怎么办?”楚玄逸又蔫了,“这请帖,看着香,吃不着嘴啊!” 萧煜没理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玄一。” “属下在。”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车窗外,声音沉稳。 “去查,除了李侍郎,还有哪些人收到了黄崇的请帖。” “是。”萧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重点查一下……都察院的钱安。” 楚玄逸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钱御史?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一拍大腿,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对啊!还有他啊!我们最忠勇无畏、福大命大的钱大人!” 阿九正啃着一块绿豆糕,闻言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问:“是那个……头上顶着一个晃来晃去、什么都筛不出来的筛子的伯伯吗?” “对!就是他!”楚玄逸笑得更开心了,“阿九,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福星的身边,都需要一个倒霉蛋来衬托。这样,福星的福气才能显得更加……货真价实。” 萧煜:“……” 他觉得楚玄逸的歪理邪说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出半个时辰,玄一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回王爷,查到了。黄崇此次寿宴,广邀宾客,朝中三品以下官员,但凡有点实权的,几乎都送了请帖。都察院左都御史钱安,赫然在列。” “很好。”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走,”他站起身,对着楚玄逸抬了抬下巴,“去拜会一下我们未来的‘远房表哥’。” 楚玄逸心领神会,立刻跟上。 阿九连忙把剩下的半块绿豆糕塞进嘴里,抓起自己的小包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凶凶哥哥,大人,等等我!我们又要去找那个筛子伯伯玩吗?” 钱御史府邸。 钱御史此刻正坐在自家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脸上挂着几分得意。 “哼,这个黄崇,虽是一介商贾,倒还算有几分眼光。”他抿了口茶,对着旁边的管家慢悠悠地说道,“知道本官在朝中清正廉明,乃百官表率,特意送来请帖,想要攀附。这等趋炎附势之风,不可长啊!” 管家连忙躬身附和:“老爷说的是,不过那黄员外也是一片心意,据说这次寿宴,连宫里的御厨都请来了三位呢!” “哦?”钱御史的眉毛动了动,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再发表一番“奢靡之风不可长”的言论,门外突然有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老爷!不……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钱御史把茶杯重重一放,官威十足地呵斥道。 “摄……摄政王殿下和国师大人……还……还有那个小神算!都……都来了!”家丁一口气喊完,差点当场昏过去。 “哐当——!” 钱御史手里的官窑青瓷茶杯,应声落地,摔了个粉身碎骨。 “谁……谁都来了?”钱御史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了幻觉。 “摄政王殿下!楚国师!还有……还有观星台那个小神算!” 钱御史“噌”的一下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 “快……快快快……快请……” 一道玄色的身影率先进了门。 “下……下官参见王爷!参见国师大人!参见……小神算!”钱御史连滚带爬地从太师椅后面绕出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不……不知三位大驾光临,有……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钱大人不必多礼。”楚玄逸上前一步,笑呵呵地想把他扶起来。 钱御史哪里敢起,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缝里:“下官不敢!下官惶恐!” “筛子伯伯,”阿九迈着小短腿跑到他面前,眨巴着大眼睛,“你的腿为什么在跳舞呀?是看到我们太开心了吗?” 钱御史:“……” 第86章 钱御史今天也很想辞官 “钱大人,起来回话。”萧煜终于开了金口。 王爷发话了,钱御史就是再怕,也只能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钱大人,别这么紧张嘛。”楚玄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座今日与王爷一同前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想与钱大人分享。” 钱御史一听这话,刚站稳的腿又是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他带着哭腔道:“国师大人,王爷,您二位就饶了下官吧!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呃,没有三岁孩儿,但下官胆子小,福缘浅薄,受不起您二位的‘好事’啊!” “听闻钱大人收到了黄崇黄员外的寿宴请帖?”楚玄逸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是……是收到了。”钱御史心里一紧。 “巧了。”楚玄逸打了个响指,“我们王爷,最近也对这位富甲一方的黄员外很感兴趣,想去他的寿宴上……瞧个热闹。” 钱御史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摄政王……要去一个商贾的寿宴? “但王爷身份尊贵,不便张扬,所以……”楚玄逸拖长了声音,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本座和阿九,打算冒充李侍郎家的远房亲戚前去。至于王爷嘛……就想请钱大人行个方便,届时,就说王爷是你的远房表弟,一同赴宴,如何?” “不!不不不不如何!” 钱御史想都没想,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国师大人,您就饶了下官吧!下官万万不敢!让王爷当……当下官的表弟,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顿了顿,又哭丧着脸补充道:“而且!那黄家别院,建在玉泉山!就是那个林家旧址的旁边!那地方邪门得很啊!” “钱大人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萧煜,此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钱御史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爷可都记着呢,”楚玄逸立刻接着敲边鼓,循循善诱,“王爷说,钱大人身上,有大气运!乃是妖邪克星!这次若能再助王爷一臂之力,揪出京中潜藏的妖人,那可是泼天的功劳啊!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钱御史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好像真有那么厉害了。 可一想到萧煜那冰冷的眼神,他又瞬间怂了回去:“可……可下官怕死啊……” 楚玄逸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钱大人,万一那日,王爷和本座在皇家别院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说……王爷会不会觉得,是因为你这个‘妖邪克星’不在场,才导致了不顺呢?” 钱御史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话里的威胁,傻子都听得出来! 去,九死一生。 不去,十死无生!还得被安上一个“抗旨不尊”、“见死不救”的大帽子! 钱御史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化作一片死灰。 他双腿一软,终于还是没撑住,再次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国师大人……下官……下官去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嘛!”楚玄逸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还会带上阿九。有她这个小福星在,保你安然无恙。” 一听到阿九的名字,钱御史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点。 是啊,还有那个能辟邪的小姑娘! 他看着楚玄逸那张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天就上奏折,辞官回乡! 这京城的官,真不是人干的! 翌日,天刚蒙蒙亮。 阿九背着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包袱皮上还印着几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她正指挥着王府的下人,往一辆马车上搬东西。 “王大叔,这个食盒要放好哦,里面是枣泥糕,不能压坏啦。” “李婶婶,我的小枕头!对对,就是那个绣着小老虎的,也要带上!” 楚玄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靠在廊柱上,看着这堪比搬家的阵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们这是要去闯龙潭虎穴,不是去郊游踏青啊! 就在这时,萧煜一身玄色劲装,从主屋走了出来。 阿九看见他,眼睛一亮,立刻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凶凶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我带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她仰起小脸,献宝似的说。 萧煜身子一僵。 他低下头,对上一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眸子。这小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在阿九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嗷!”阿九捂住额头,委屈地嘟起嘴,“凶凶哥哥好凶……” 萧煜:“……” 阿九也看到了楚玄逸,立刻松开萧煜的腿,哒哒哒跑到他面前,很认真地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大人,早上好呀!”她脆生生地喊道。 “大人,你今天头顶的毛线球,好像打结得更厉害了哦。”阿九一脸天真地补充了一句。 楚玄逸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他不想跟这个小丫头说话了。 “上车。”萧煜言简意赅地下令,率先走上了马车。 “好耶!出发喽!” 阿九欢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楚玄逸揉着发痛的心口,生无可恋地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出摄政王府,混入了京城清晨的车流之中。 车厢内,空间宽敞。 阿九一坐稳,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她的小鸭子包袱,献宝似的从里面掏出一件又一件东西。 “凶凶哥哥,吃这个,福满楼新出的奶香小方酥,入口即化!” “大人,这个是给你的,杏仁饼,张大娘说吃了补脑子!” “凶凶哥哥,还有这个,蜜汁肉脯,我特意让他们多刷了一层蜜!” “大人,这个核桃糕也给你,他们说以形补形……” 楚玄逸看着自己面前越堆越高、主题全是“补脑”的点心,面色铁青。 这小丫头是拐着弯骂他没脑子吗?! 反观萧煜,他面前的点心虽然也多,但都是些香香甜甜、看起来就好吃的小玩意儿。 他居然……还真的拿起一块奶香小方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楚玄逸震惊了。 那个有洁癖、入口之物非银针试过不可、挑剔到令人发指的摄政王萧煜,竟然就这么吃了小丫头递过来的点心? 这个世界玄幻了。 “凶凶哥哥,好吃吗?”阿九满眼期待地问。 萧煜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太好了!”阿九高兴地晃着小脚,“你多吃一点,头顶的小花花就能快点好起来啦!” 萧煜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楚玄逸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他那是气运,不是花。我这个也不是毛线球,是智慧!”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一块核桃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看着楚玄逸,“可是大人,智慧也不能打成死结呀。” 楚玄逸:“……” 他决定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再跟这丫头说下去,他怕自己会英年早逝。 马车一路向着京郊驶去,车轮滚滚,车厢内一时只有阿九“咔嚓咔嚓”吃点心的声音。 第87章 风岭上鬼哭声 “大人,你的毛线球好像更乱了耶。” 阿九盘腿坐在软垫上,嘴里塞着半块核桃酥,含糊不清地指着楚玄逸的头顶。 她的小手里还抓着一把松子,另一只手正试图往旁边闭目养神的萧煜嘴里塞一颗。 楚玄逸额角的青筋已经放弃了跳动,选择了一种更高级的抗议方式——静默。 他觉得自从认识阿九,自己的《静心咒》算是白抄了,心境修为倒退了不止十年。 “阿九,”他有气无力地开口,“在外面,不要随便评论本座头顶的……气运。” “哦。”阿九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对萧煜说,“凶凶的哥哥,玄逸哥哥的毛线球里好像有只小飞蛾在扑腾,他是不是要掉毛了?” “噗——” 一直稳如泰山的萧煜,在松子即将入口的瞬间,到底还是没绷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睁开那双深邃的凤眸,眼神如刀子般刮向憋笑到浑身发抖的楚玄逸。 楚玄逸立刻收敛神情,一本正经道:“王爷,阿九的意思是,我近日思虑过甚,心火旺盛,需要调理。嗯,一定是这样。” 萧煜冷哼一声,捏起阿九递过来的松子,终究还是丢进了嘴里。他瞥了一眼窗外,跟在后面的两辆马车不远不近,一辆是兵部李侍郎家的,另一辆,则是钱御史那辆骚包的楠木马车。 想到钱御舍,萧煜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队伍行进了大半日,眼看天色渐晚,官道旁的景致也变得荒凉起来。 道路两旁的树木愈发奇形怪状,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风吹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平白添了几分阴森。 “王爷,国师,”前方探路的玄甲卫策马回来,神色凝重地禀报,“前方就是阴风岭了,过了这山,离黄家别院就不远了。只是……这阴风岭传闻颇多,不太干净,天黑赶路,恐怕多有不便,是否在此安营扎寨,明日再行?” “不太干净?”楚玄逸掀开帘子,果然看到前方山势陡峭,雾气缭绕,一股子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正是。”玄甲卫低声道,“据说常有行商在此地失踪,还有人说夜里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山里有孤魂野鬼作祟。” 楚玄逸正要点头同意安营,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知,他还没开口,后面钱御史的马车就“吱呀”一声停下,钱御史那略显肥硕的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知从哪淘来的桃木剑,一脸正气凛然。 “鬼?区区阴魂,何足挂齿!想我钱安,一生为官,清正廉明,身负浩然正气,宵小鬼魅见之无不退散!” 他几步跑到摄政王马车前,对着车帘一拱手:“王爷!国师!此等妖邪作祟之地,正是我辈读书人施展抱负,卫道除魔的大好时机!我等岂能畏缩不前?当勇闯此山,荡尽妖氛,还此地一个朗朗乾坤!” 楚玄逸的脸当时就绿了。 他看着钱御史那张写满了“快来夸我”的脸,只觉得自己的毛线球里不止有飞蛾,现在可能还钻进去了一窝黄蜂,嗡嗡作响,搅得他不得安宁。 “钱御史,”楚玄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天色已晚,安全为上。” “国师此言差矣!”钱御史梗着脖子,一副“你们不懂”的痛心疾首模样,“妖邪最喜夜间出没,我等正该趁此时机,杀它个措手不及!王爷您在此坐镇,本官愿为先锋,手持这上古神木所制的‘斩妖剑’,为您和国师大人开路!”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挥舞了两下那把看起来就像是路边摊十文钱一把的桃木剑。 楚玄逸已经想直接把他打晕拖走了。 萧煜却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也好。既然钱御史有此雅兴,我等便陪你走一遭。” “王爷英明!”钱御史大喜过望。 楚玄逸震惊地看向萧煜,用眼神询问:你疯了?带着这么个活宝闯鬼山? 萧煜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对鬼神之说向来不信,但乌骨族行事诡谲,专挑此等阴邪之地作为据点,倒也说得通。与其被动等着对方出招,不如主动探上一探。 “大人,”一直安安静静的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袖子,小鼻子皱了皱,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悲伤,“我好像……听到好多好多人在哭。” 楚玄逸一愣。 阿九又用力嗅了嗅,小声说:“还有一股味道,凉凉的,像薄荷糖掉进了井里,放了好久好久,有点伤心。” 听到“哭声”和“凉凉的”气味,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神色瞬间都凝重了起来。 ——幽冥草! 阿九的描述,正与古籍中记载的幽冥草生长环境的异象不谋而合! 看来,这阴风岭,是非闯不可了。 队伍停在山脚,除了必要的守卫,萧煜和楚玄逸只带了十几名玄甲卫精英,准备徒步进山。 兵部李侍郎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告罪,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 钱御史却精神抖擞,将那把桃木剑往腰间一插,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黄色的符纸,煞有介事地分发给众人。 “来来来,一人一张!此乃本官亲笔所绘的‘镇邪符’,贴身携带,可保百邪不侵!”他递给楚玄逸一张,被楚玄逸面无表情地推开了。 他又想递给萧煜,在对上那双冰冷的凤眸后,默默地缩回了手。 最后,他把符塞到阿九手里:“小阿九,拿着,这个最灵了,晚上睡觉还能防蚊子!” 阿九好奇地接过那张画得歪歪扭扭、朱砂深浅不一的符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脸认真地评价道:“钱伯伯,你的墨汁里,好像加了蒜水。” 钱御史:“……” 众人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一行人走进阴风岭,山中的寒气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光线昏暗,周围的树木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枝丫上挂着灰黑色的苔藓,像老人的胡须。 “咳嗯!”钱御史清了清嗓子,“尔等妖邪听着!本官乃当朝御史钱安!还不速速现身,俯首认罪!” 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声音:“……俯首认罪……认罪……” 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 第88章 倒霉蛋的神助攻 “谁!”钱御史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将桃木剑指向草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对,月黑风高,何方妖孽!” 一只灰色的野兔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惊恐地看了他们一眼,飞快地逃走了。 钱御史僵在原地,尴尬地收回剑,嘴硬道:“哼,算你跑得快!定是那妖邪派来探路的喽啰!” 楚玄逸已经不想看他了,他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同时低声问阿九:“阿九,还能闻到吗?” “嗯,”阿九点点头,小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哭声越来越大了。味道也更浓了,凉得我牙齿都打架了。” 萧煜手按在剑柄上,毫不犹豫地朝着阿九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地上的枯叶越厚,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声音。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些残破的石碑,像是荒废已久的坟地。 钱御史跟在后面,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他一会儿觉得左边的树像个吊死鬼,一会儿觉得右边的石头像个骷髅头,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灵……呸!快退散!” 突然,阿九停下脚步,小脸绷得紧紧的。 “它们来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雾气猛地翻滚起来,几道黑影以一种非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保护王爷!”玄甲卫瞬间结成战阵,刀剑出鞘,与黑影战在一处。 那些黑影并非活人,而是被幽冥之气侵蚀的野兽,眼睛里闪着诡异的红光,身上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力大无穷,悍不畏死。 楚玄逸双手掐诀,数道金光符篆飞出,将一头变异的野狼打得连连后退,身上冒出阵阵黑烟。 萧煜的剑快如闪电,剑光所到之处,黑影纷纷被斩为两段,但更多的怪物从浓雾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是阵法!”楚玄逸高声道,“它们在借助此地的阴气和阵法之力!” 而此时,我们的钱御史,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有鬼啊!救命啊!”他抱着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乱窜。 一头变异的猎豹朝他扑去,他吓得脚下一滑,恰好躲过了致命一击。 一个乌骨族的刺客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摸近,他刚好被一块石头绊倒,一个懒驴打滚,又让刺客的匕首捅了个空。 混乱中,他根本不辨方向,只顾着逃命,一头就朝着阿九所指的、阴气最重的方向冲了过去。 “钱御史,回来!”楚玄逸大惊,那个方向是阵眼所在,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但钱御史哪里还听得见。他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像是踩进了泥潭,耳边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吓得他哇哇大叫,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别过来!别过来!我是好人!我俸禄都捐给修桥铺路了……好吧我没捐,但我有这个心啊!” 他慌不择路,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整个人像个滚地葫芦一样,“咕噜噜”地朝前滚了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 钱御史的屁股,结结实实地坐碎了一个埋在枯叶下、只露出一点点的黑色陶罐。 一瞬间,整个阴风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令人心悸的哭声戛然而止,浓郁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些疯狂的变异野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发出一声声哀嚎,身体迅速腐化,变成了一滩滩黑水。 乌骨族的刺客们也是一愣。 就是现在! 萧煜和楚玄逸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剑光与符火齐出,瞬间扭转了战局。 片刻之后,战斗结束。 钱御史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碎陶片,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挺起胸膛,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傲然道: “哼!果然不出本官所料!此地的阵法核心,正藏于这不起眼的土堆之下!本官以身作饵,诱敌深入,再以一记‘神龙摆尾’,精准地破其阵眼!尔等妖人,还不明白吗?邪不胜正!” 楚玄逸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被他坐得稀碎的、作为阵法核心的陶罐,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 他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气,不气。 跟倒霉蛋身边的福星计较,是跟自己过不去。 阿九此时却哒哒哒地跑到钱御史身边,仰着小脸,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糕,递了过去。 “钱伯伯,你刚刚叫得好大声,肯定吓坏了。吃块糕糕,压压惊。” 钱御史看着那块桂花糕,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阿九懂我!我……我这是为了壮我方声势!” 楚玄逸默默地转过了身。 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祭出天雷,把这个活宝给劈了。 自己修行多年,自问心如古井,波澜不惊,可今天这口井,算是被钱御史这颗“滚地葫芦”给彻底搅浑了。 他看着钱御史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那块被坐碎的陶罐碎片,唾沫横飞地向玄甲卫们宣讲他是如何“洞察天机”、“以身为饵”、“一屁定乾坤”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见没?这叫智慧!”钱御史用陶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武夫才用刀剑,我等文臣,用的是这里!” 一名玄甲卫实在没忍住,小声嘀咕:“可大人您用的不是……屁股吗?” 钱御史耳朵尖,听见了,眼睛一瞪:“胡说!那是‘坐’山观虎斗的‘坐’!是蕴含了天地至理的无上神功!你们懂什么!” 萧煜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剑上的黑血,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钱御史立刻缩了缩脖子,干笑道:“当然,王爷的剑法也是……也是极好的,与本官的神功,可谓是相得益彰,一时瑜亮!” “凶凶哥哥,”阿九拉了拉萧煜的衣角,小声问,“我们不找草草了吗?” 萧煜的目光柔和了一瞬,摸了摸她的头:“此地阴气已散,幽冥草不会在此生长。” 楚玄逸走过来,脸色凝重:“王爷,此地阵法虽破,但乌骨族的人都已服毒自尽,线索断了。” 萧煜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我们需尽快抵达玉泉山。” 一行人收拾妥当,连夜下山。钱御史一路上都在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从“神龙摆尾”说到“灵犀一坐”,听得几名玄甲卫差点踩空掉下山崖。 阿九趴在萧煜背上,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萧煜走在最前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听着身后钱御史的聒噪,又感受着背上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心中竟难得地没有烦躁。 或许,楚玄逸说得对。 跟福星身边的倒霉蛋计较,是跟自己过不去。 今晚,倒霉蛋的屁股,算是开了光了。 第89章 王爷驾到,鸡飞狗跳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抵达了风景秀丽的玉泉山。 按照事先的约定,楚玄逸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青色儒衫,硬生生将那一身仙气压成了书卷气。萧煜也脱下了亲王蟒袍,换作寻常武者劲装,只是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黄崇领着下人们早已等候多时。 身为乌骨族的底层人员,黄崇只知看守此地,对高层计划一无所知。如今能接待这么多京中贵胄,他只觉得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激动的脸都有些泛红。 “钱大人!李大人!”黄崇一见众人,立刻堆起满脸的谄媚笑容,躬身迎了上去:“小的黄崇,见两位大人!您二位大驾光临,真是令鄙院蓬荜生辉啊!” 钱御史却很受用,他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嗯,免礼。这别院不错,风水很好嘛!” “钱大人好眼力!”黄崇连忙跟上,“为了迎接各位大人,小的特意命人将这青石板路用桐油擦了三遍,保证光可鉴人,一尘不染!” 他说得没错,那地面确实亮得能照出人影。 钱御史满意地点点头,为了彰显自己的气度,他猛地一甩袍袖,准备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然后…… 脚底一滑。 “哎哟喂——!” 钱御史整个人像个失控的陀螺,在油光锃亮的地面上打着旋儿,双手胡乱挥舞,精准地抱住了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他本想借力稳住身形,谁知力气用得太大,抱着瓷瓶一起朝前冲了出去。 “砰!” 瓷瓶撞在了一旁的假山上,碎成了八瓣。 “叽叽嘎嘎——!” 假山上挂着的一个鸟笼子被震得掉了下来,笼门摔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退散!” “救命啊!有鬼啊!” “我是好人!我没捐钱!” 整个院子,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摔了个屁股墩、手里还抓着一块碎瓷片的钱御史身上。 钱御史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萧煜停下脚步,肩膀似乎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 玄甲卫们个个低着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钱御史自己也愣住了,半晌,他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碎瓷片,对着目瞪口呆的黄崇,强行挽尊: “黄……黄兄,你这……你这瓶子,是赝品啊!” 黄崇的笑容僵在脸上,眼角抽搐地看着钱御史手里那块青花瓷片,又看了看那只还在半空中扑腾、大喊“我没捐钱!”的鹦鹉,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先去扶钱御史,还是先去抓那只胡说八道的鸟。 萧煜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是那微颤的眼睫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咳咳!”楚玄逸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对黄崇笑道:“黄员外不必惊慌。钱大人这是在为你的别院开坛做法,驱邪纳福呢。” 钱御史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只落在石榴树上、开始梳理羽毛的鹦鹉,痛心疾首道:“黄兄啊!你看看,此鸟妖言惑众,口出狂言,显然是沾染了邪祟!本官方才情急之下,是借这宝瓶之灵气,行了一招‘碎碎平安’,以雷霆之势,镇住了这院中的一丝不祥!你看,现在是不是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黄崇:“……” 我信你个鬼!空气里现在全是桐油味和碎瓷片味! 黄崇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大腿,满脸崇敬地对着钱御史拱手:“哎呀!原来如此!钱大人真是高人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差点误会了大人!来人,快!把这些‘镇邪宝碎’好生收起来,回头裱起来挂在墙上,日日瞻仰钱大人的无上神功!” 跟在后面的玄甲卫们,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感觉再憋下去就要内伤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 “不对呀。”阿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歪着头,指着黄崇的头顶,满脸好奇地对楚玄逸说:“大人,这个黄伯伯的头顶上,没有不祥呀。他头顶上趴着一只金色的磕头虫,一直在磕头,磕得可起劲了,还一边磕一边喊‘您说得对’!好好玩哦。” “噗——”一个玄甲卫终于没忍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被同伴狠狠踩了一脚。 黄崇的脸瞬间从敬佩的红色,变成了尴尬的紫色。 楚玄逸的微笑面具差点碎裂,他一把捂住阿九的嘴,对黄崇和蔼可亲地解释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这小师侄,想象力比较丰富,见笑了。” 恰在此时,一位珠光宝气、体态丰腴的妇人领着一众丫鬟仆妇从月亮门后快步走了出来,正是黄崇的夫人。 “哎哟,老爷,贵客们都到了吗?妾身来迟,恕罪恕罪!”黄夫人满脸堆笑,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了一身贵气的李夫人身上,更是热情了几分,“这位想必就是兵部侍郎家的李夫人吧?哎呀,真是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快,女眷们都随我来,西苑那边备好了上好的香茗和新出炉的百花糕,咱们姐妹们好好说说话!” 楚玄逸如蒙大赦,立刻松开了阿九,对李夫人使了个眼色。 李夫人心领神会,笑着拉起阿九的手:“那就有劳黄夫人了。阿九,跟姨母走。” 阿九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钱御史说:“钱伯伯,你刚刚摔倒的时候,头顶上的绿色小乌龟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蹬了好几下腿才翻过来呢,好可爱!” 钱御史:“……” 他感觉自己刚建立起来的高人形象,跟那个青花瓷瓶一样,碎得稀里哗啦。 萧煜看着阿九被拉走的背影,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黄崇引着萧煜、楚玄逸和钱御史、李侍郎往东院走去。 东院是男宾的活动区域,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布置得倒是颇为气派,只是处处透着一股暴发户的土豪气息。 钱御史此刻已经完全从“碎瓶”和“翻滚的乌龟”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背着手,挺着肚子,又恢复了那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黄兄啊,”他指着一块奇形怪状的太湖石,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这块石头,不行啊。你看它左看像个‘凶’字,右看像个‘煞’字,摆在这里,挡了你的财路不说,还容易招惹口舌是非。依本官看,应该立刻砸了,换成一块四四方方的镇宅石,上面再刻上本官的墨宝‘天下太平’,保你家宅安宁,财源广进!” 楚玄逸跟在后面,眼角直抽抽。 ——天下太平?就你刚才那碰瓷的一下,我看是天下大乱!还砸了,这黄家别院要是有什么阵法,迟早被你这个倒霉蛋给砸穿! 黄崇却听得连连点头,一脸受教:“钱大人所言极是!小的回头就办!就办!” 第90章 东西两院的““风水”” “黄员外这别院真是雅致。不知可有什么特别的奇花异草,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楚玄逸状似无意地走到一丛长势格外茂盛的兰花旁,轻声问道。 萧煜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院中的一草一木。这别院表面上看起来寻常,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却瞒不过他的感知。尤其是某些角落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别处要深一些。 “国师大人真是好眼力!” 黄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他炫耀的资本! 他搓着手,神秘兮兮地说道,“不瞒几位大人,我这后院深处,确实养着一些宝贝!尤其是其中一株,据说是从西域传来的,名叫‘忘忧草’,花开七色,香气袭人,只是性子古怪,极难伺候,小的专门建了个暖房,派了七八个花匠日夜看着呢!”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钱御史耳朵尖,凑了过来,一脸不屑地“嗤”了一声:“什么忘忧草,一听就是骗人的玩意儿。本官告诉你们,真正的好东西,那都是能吃的!比如那千年的人参,百年的何首乌!黄兄啊,你这有没有什么……嗯,就是那种……吃了能让男人……龙精虎猛的宝贝啊?” 他说着,还对黄崇挤了挤眼睛,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的猥琐笑容。 楚玄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真想掏出一张净化符,把钱御史这张嘴给封上! 萧煜冷冷地瞥了钱御史一眼。 钱御史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嘴硬道:“怎……怎么了?本官这是关心黄兄的身体,也是在探讨……探讨养生之道!摄……咳,表弟你年纪轻轻,面色冷峻,定是阳气过盛,火气太旺,更需要阴阳调和!听本官的,没错!” 萧煜:“……” 楚玄逸默默地转过身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替天行道,一掌劈了这货。 …… 与此同时,西苑的女眷区,气氛也同样精彩。 黄夫人将阿九和李夫人等人引至一处临水的水榭,这里早已摆好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和瓜果。几位一同受邀前来的贵妇、小姐们也已落座,正言笑晏晏,暗中较劲。 “哎呀,张小姐这身骑装真是英姿飒爽,不愧是将门虎女!” “哪里哪里,刘小姐这支金步摇才是精巧,听说还是宫里赏出来的呢!” 阿九对这些毫无兴趣,她一坐下,眼睛就盯上了桌上的一盘桂花糕,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得两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李夫人有些尴尬,低声提醒道:“阿九,慢点吃,别噎着。” 黄夫人见状,连忙打圆场:“小姑娘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喜欢吃点心是好事!来,多吃点,管够!” 一位穿着粉色罗裙的兵部侍郎之女,王小姐,看到阿九这副模样,嘴角撇了撇,用帕子掩着嘴,对旁边的吏部尚书家的孙小姐低声道:“乡下来的,就是没规矩。” 声音虽小,但在座的谁听不见? 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阿九却像是没听见,她舔了舔手指上的桂花碎屑,抬起头,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位王小姐,脆生生地说:“咦?粉裙子姐姐,你头顶上为什么有一朵蔫蔫的小白花呀?花瓣都快掉光了,旁边还有一只绿色的毛毛虫在啃你的花瓣呢!你要把它抓下来呀,不然花都要被吃光啦!” 王小姐的脸“唰”地一下,由粉变白,又由白变青。 她最近正为一桩不如意的婚事烦心,茶饭不思,人都清减了好几斤,可不就是“蔫蔫的”?至于那“绿色的毛毛虫”,吏部尚书家的孙小姐,最近可没少在她耳边说那家公子的坏话,挑拨离间,可不就是那只“啃花瓣的毛毛虫”? 吏部尚书家的孙小姐,此刻手里的茶杯都快端不稳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小姐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阿九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有胡说呀。喏,那个姐姐头顶上,就不是毛毛虫。她头顶上有一本打开的书,书上还冒着酸气呢,闻起来像……像放了三天的醋!” 众人:“……”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位“头上冒酸气”的孙小姐。这位孙小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但也以嫉妒心强、说话尖酸刻薄闻名。 这下,连李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她只能干笑着,拿起一块点心塞到阿九嘴里:“阿九,吃东西,吃东西,别说话。” 水榭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阿九“咔嚓咔嚓”吃点心的声音。 阿九解决完一盘桂花糕,又盯上了一盘桃花酥。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她的“观气之旅”: “那个穿绿衣服的姐姐,头顶上有一群小麻雀在吵架,叽叽喳喳的,好吵哦……” 被点名的那位姐姐,正和她母亲为了一件首饰的归属问题冷战,可不就是“吵架”嘛! “那个胖胖的伯母,头顶上有一串金元宝,可是元宝下面有个破洞,一直在漏铜钱……” 被点名的胖伯母脸色一变,她夫君最近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花钱如流水,可不就是“漏铜钱”嘛! 一时间,整个水榭的贵妇小姐们,看阿九的眼神都变了。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 阿九把所有点心都尝了一遍,终于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擦了擦嘴。她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奇怪地问李夫人:“姨姨,她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呀?是点心不好吃吗?” 李夫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心里默默流泪。 ——不是点心不好吃,是你的话太“下饭”了! 第91章 一场“鸡飞狗跳”的晚宴 “夫人,老爷请各位贵人去前厅赴宴了。” 黄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跑了过来,小声禀报道。 黄夫人如蒙大赦,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僵硬。 “哎呀哎呀,瞧瞧我,一时竟忘了时候了,咱们快去前厅吧,可别让男宾们等急了。” 众位贵妇小姐们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站起身。 李夫人无奈,只能牵着还在回味点心味道的阿九,跟在队伍后面。 阿九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姨姨,她们跑那么快做什么?是前面有更好吃的吗?” 李夫人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道:“她们……她们是怕你再说出什么‘花花草草’‘小虫子’来。”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小声说,“可是,不说出来,它们也还在呀。那个胖伯母头顶上的金元宝,破洞又大了一点点呢。” 李夫人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 我的小祖宗,求你闭嘴吧! …… 前厅之中,灯火通明,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黄崇正满面红光地介绍着一道菜:“……这道‘游龙戏凤’,乃是用了玉泉山顶的天山雪鸡,配上东海进贡的七星鳗,文火慢炖了六个时辰,滋味醇厚,大补元气啊!” 钱御史在一旁猛点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还不忘彰显自己的学问:“嗯!鸡属阳,鳗属阴,此乃阴阳调和之佳品!黄兄,用心了!” 楚玄逸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微笑,还游龙戏凤呢,就钱御史这体格,吃了就是肥猪上树。 就在这时,女眷们到了。 黄崇一见自家夫人领着一群人进来,那气氛却有些诡异,不由得一愣。再看自家夫人那挤出来的笑容,他心里“咯噔”一下,但当着贵客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热情地招呼众人入座。 “来来来,李夫人,各位夫人小姐,快请入座!” 一场诡异的晚宴就此开始。 男宾这边,钱御史唾沫横飞,从诗词歌赋聊到房中术,黄崇在旁极尽吹捧之能事,楚玄逸含笑不语,偶尔夹一筷子青菜,萧煜则像是个人形冰雕,周身三尺之内气温骤降。 女宾那边,则是一片死寂。夫人们小姐们一个个埋头吃饭,优雅地、沉默地、小心翼翼地,连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都几不可闻。她们的余光,全都警惕地锁定在一个人身上——阿九。 阿九倒是没心没肺,她坐在李夫人旁边,吃得正香。 楚玄逸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这小祖宗的嘴被堵上,天下就太平。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阿九很快就解决了一碗米饭,她放下碗,拿起汤勺,一边喝汤一边抬起头,正好看到主位上的黄崇和黄夫人。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又来了。 “姨姨,”阿九拉了李夫人的袖子,小声问道,“为什么黄伯伯头顶上的磕头虫,磕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呀?它还一边磕一边喊‘大人威武,大人英明。还有黄伯母,她头顶上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都快冒烟了!” “咳……咳咳咳!” 楚玄逸一口汤直接呛进了气管,咳得惊天动地,脸都憋红了。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黄崇和黄夫人的脸色,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青一阵白一阵。 李夫人原本正在用银筷夹起一块鱼肉,闻言,手指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那块鱼肉放到了阿九的碗里,“食不言。” 阿九看到碗里的鱼肉,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刚才的话题,开心地对李夫人说:“谢谢姨姨!” 然后她埋头,开始认真地挑鱼刺。 楚玄逸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他感激地看了李夫人一眼。 钱御史此刻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一拍桌子,义正言辞地对阿九说:“小娃娃!你这就不对了!黄员外和黄夫人乃是至诚君子,热情好客,岂是你这般胡乱揣测的?你看看你黄伯母,面慈心善,一看就是持家有道的贤内助,怎么会有算盘?你看看你黄伯伯,忠厚老实,对本官……哦不,对各位敬重有加,怎么会有磕头虫?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说得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阿九歪着头看着他,嘴里还嚼着鱼肉,含糊不清地说:“可是……钱伯伯,你头顶上那只翻过来的绿乌龟,还在蹬腿呢。它说……它说‘快扶我起来,我还能说’……” “噗——” 这次,是一个玄甲卫再也忍不住,直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喷了前面同伴一后背。 钱御史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指着阿九,“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气呼呼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顿饭,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黄崇强笑着提议,说玉泉山夜景极美,不如请各位贵客在此多住几日。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正中下怀,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其余的宾客们,则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纷纷告辞,连夜下山。他们觉得,再跟这位小神算待下去,自己下半辈子的心理阴影面积都够盖一座紫禁城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黄崇给萧煜和楚玄逸安排了一处独立的跨院,清幽雅致。阿九自然是跟着楚玄逸,李夫人则被安排在了旁边的院落。 房间内,烛火摇曳。 楚玄逸正在给阿九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阿九啊,今天本座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以后在外面,不能把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尤其是对着那些夫人小姐们,知道吗?” 阿九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跟一块黏牙的麦芽糖斗智斗勇,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含糊道:“记住了,大人。不能说她们头顶上有什么。” “孺子可教也。”楚玄逸欣慰地点点头。 “那我能说她们屁股后面跟了什么吗?”阿九好奇地问。 楚玄逸:“……”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道心又出现了裂痕。他决定放弃沟通,从怀里掏出一本道经,开始默念。 萧煜则盘腿坐在榻上,双目紧闭,气息悠长。 整个房间,只剩下阿九跟麦芽糖“厮杀”的细微声音,以及楚玄逸强压着怒火的呼吸声。 突然—— 原本还在跟麦芽糖斗争的阿九停下了动作。 小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楚玄逸立刻警觉起来,也放下了道经。他修为高深,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大人,”阿九扭头指着窗外,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明显的厌恶,“外面的味道,不好闻。” “味道?”楚玄逸走到窗边,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去。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院落里,夜风送来花草的清香,哪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 “就是……就是一股臭臭的、冷冰冰的味道。”阿九努力地形容着,她丢掉了手里的麦芽糖,小脸绷得紧紧的,“像……像冬天没烧旺的炉子,冒出来的黑烟,闻了心里不舒服。比钱伯伯头顶上那只绿乌龟的味道还难闻!” 正在努力挽尊的钱御史,在隔壁院子里狠狠打了个喷嚏。 第92章 哭哭的小人儿和坏爷爷 “是幽冥之气。”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黄崇说的‘忘忧草’,恐怕不是什么西域奇花,而是……用这幽冥之气催生出来的邪物!” 萧煜没有说话,直接推门而出,身形如鬼魅般融入了夜色。 楚玄逸立刻拉起阿九:“阿九,告诉本座,味道从哪个方向来的?” “那边。”阿九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别院的东南角,正是黄崇白天提过的,专门建造了暖房的后院禁地。 三人如同暗夜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穿行在亭台楼阁之间,避开了所有巡夜的家丁。 越往东南角靠近,空气就越发阴冷。 楚玄逸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压抑、邪恶的气息,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片暖房区域。这里守卫森严,即便在深夜,外面依然有四名护院在来回巡逻。 萧煜做了个手势,三人隐在假山之后。他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屈指一弹,石子精准地击中了远处另一座假山。 “什么声音!” “过去看看!” 四名护院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趁此机会,三人闪身进入了暖房区域。 阿九站在暖房门口,却摇了摇头,指着旁边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工具棚:“大人,味道是从里面来的,最浓了。” 萧煜推了推门,门从外面锁着。他也不废话,手指在锁芯处轻轻一拨,“咔哒”一声,锁应声而开。 棚内堆满了花盆、锄头和肥料袋,一股泥土和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味道就在下面。”阿九指着地上的一块青石板。 那块石板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不同,萧煜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发出的声音却有些空洞。他找到石板边缘的缝隙,稍一用力,便将整块石板掀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更加浓郁、阴寒刺骨的幽冥之气,瞬间从洞口喷涌而出! 洞穴内阴森潮湿,往下是深不见底的石阶。 萧煜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率先走了下去。楚玄逸紧随其后,将阿九护在中间。 石阶蜿蜒向下,走了约莫百步,终于到了底。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楚玄逸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洞穴底部,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森森白骨,不知有多少具!而在这些骸骨之上,生长着一片诡异的植物。 那些植物通体漆黑,叶片边缘却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鬼域。 “天……天哪……”阿九躲在楚玄逸身后,小声说,“这里……有好多好多哭哭的小人儿……他们好冷……” 空气中那股阴寒刺骨的幽冥之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冰。 楚玄逸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散发着幽光的植物,脸色铁青。 “果然是它……” “幽冥草……”楚玄逸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物以人之怨气、死气为食,歹毒无比。乌骨族费尽心机在此地布下百人坑,就是为了培育此等邪物!必须立刻毁掉!” 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绘着金色符文的黄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纯阳烈火,就要朝着那片幽冥草掷去。 “等等!” 出声的不是萧煜,而是阿九。 她的小脸煞白,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悲伤,但她还是用力地拉住了楚玄逸的衣袖。 “大人,不要……”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在哭……” “阿九,这不是花草,是吸食人命的妖物!”楚玄逸急道,“靠近它,你的心神都会被侵蚀!” “可它们哭得好伤心啊。”阿九摇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它们说……它们不是坏东西……它们只是……只是回家了……” 楚玄逸一愣。 回家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玩意儿的老家难道是乱葬岗吗? 阿九挣开了楚玄逸的手,一步一步,不受控制地朝着那片骸骨花海走去。 “阿九,回来!”楚玄逸大惊失色,想上前拉住她。 一只手拦在了他面前。是萧煜。 “别动。”萧煜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你看她的光。” 楚玄逸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阿九头顶那闪烁的金光,每一次亮起,都似乎比之前更加璀璨一分。一股无形的气息从阿九身上弥漫开来,竟将四周浓郁的幽冥之气都排开了寸许。 阿九走到了骸骨堆的边缘,停下了脚步。她伸出小手,似乎想要触碰离她最近的一株幽冥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幽蓝叶片的瞬间—— “桀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头在摩擦的笑声,从洞穴最深的阴影中传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林家的纯血后人,果然是你!你果然能引动幽冥草最深处的灵犀!”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大鹏展翅般从阴影中扑出,落在了一块凸起的巨石上。 那是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袍,脸上戴着一张白骨面具,只露出一双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绿光的眼睛。他正是本该逃之夭夭的乌骨族族老! “不好!是陷阱!”楚玄逸脸色大变,立刻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后。 萧煜早已拔剑在手,剑身在幽光下泛着森然的冷意,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地锁定了那乌骨族老。 “桀桀……现在才发现?晚了!” 族老发出一声怪笑,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拍! “轰隆隆——” 整个洞穴剧烈地晃动起来,他们来时的那个洞口,被一块巨大的落石瞬间封死!与此同时,洞穴的石壁和地面上,浮现出无数血红色的诡异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他们三人牢牢困在其中。 “幽冥白骨阵!以百人怨气为引,以幽冥草为心!进了这里,你们就是我最好的养料!”族老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得意。 “大人……”阿九躲在楚玄逸身后,小声说,“那个戴面具的坏爷爷,头顶上有一只好大的黑蜘蛛,蜘蛛的腿上……缠着好多好多哭哭的小人儿……” 楚玄逸:“……” 我的小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看人家的头顶风光! “夺我圣物,杀我族人!今日,我就要用你们的血,来祭奠我乌骨族的亡魂!尤其是你!”族老的目光穿过两人,死死地盯住了阿九,“你这林家的孽种!你的血,是开启幽冥草真正力量的唯一钥匙!把它和你的人,都给我交出来!”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喀拉!喀拉拉——” 地上那堆积如山的白骨,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只只惨白的手骨从骨堆中伸出,一个个空洞的骷髅头转向了他们,随即,数十具白骨骷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迈着僵硬的步伐,朝他们发起了冲锋! 第93章 凶凶哥哥的剑最厉害 “妖孽!敢尔!” 楚玄逸怒喝一声,手中拂尘一甩,数道金光射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具骷髅打得粉碎! 萧煜则一言不发,身形动了。 他没有去管那些杂兵,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取高处的乌骨族老!剑光凛冽,快得只能看到一道银线,直刺族老的咽喉! “哼!不自量力!” 族老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只是伸出干枯的手爪,五指张开,一面由黑气组成的骨盾瞬间在他面前成型。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萧煜的剑尖被死死地挡住,竟不得寸进! “在这阵中,我就是神!”族老狂笑道。 就在这时,一直被楚玄逸护在身后的阿九,突然用力地摇了摇头。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悲伤,反而倒映出无数细碎的、流光溢彩的画面。 她头顶的光团,在这一刻猛地大盛! “不对……不对……”阿九喃喃自语,“你们不是坏东西……你们在等我……等我带你们……回家……” 她稚嫩的声音,在刀剑交击和骷髅的咔嚓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却清晰地传入了洞穴中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那些疯狂冲锋的白骨骷髏,动作竟齐齐一顿! 那片幽冥草散发出的幽蓝色光芒,也开始疯狂闪烁,仿佛在回应着她的话! “怎么回事?!”乌骨族老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对阵法的控制,竟然出现了一丝松动! “大人!凶凶哥哥!”阿九忽然大喊起来,她的小手指向乌骨族老脚下的一片区域,“那个坏爷爷的脚底下!那里没有哭哭的小人儿!那里好冷!打他那里!” 楚玄逸和萧煜都是何等人物,瞬间就明白了阿九的意思! 那是阵法的生门,也是唯一的破绽所在! “干得好,阿九!”楚玄逸大笑一声,不再与骷髅纠缠,手中飞快地结印,数十张符纸凭空出现,化作一条金色火龙,咆哮着冲向阿九所指的方向! 萧煜则抓住族老分神的一瞬间,手腕一转,剑势陡变,由直刺变为横削,一道半月形的凌厉剑气,贴着骨盾的边缘,斩向族老的双腿! “小畜生,你找死!” 乌骨族老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自己的阵法破绽,竟被一个女娃娃用如此离奇的方式看破!他放弃了对萧煜的压制,身影暴退,同时双手齐出,两道更加浓郁的黑气化作巨爪,分别迎向了金色火龙和萧煜的剑气! “轰——!” 金色的火龙与黑色的巨爪悍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强烈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吹得碎骨乱飞,烟尘弥漫。 楚玄逸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这老家伙在阵法加持下,力量远超寻常! 另一边,萧煜的剑气也与另一只黑爪交锋,“嗤啦”一声,剑气被黑爪捏碎,但那黑爪也被削去了三根“手指”。 “好个摄政王!好个玄逸国师!”乌骨族老落在地上,声音阴冷,“若是在外面,老夫或许还要忌惮你们三分。但在这里,你们越是挣扎,死得越快!你们的精气神,都会成为这大阵的养料!” 他说着,双手再次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记。 “以我之名,万骨听令!” “喀拉喀拉……” 那些原本停滞的骷髅兵,眼中空洞的眼眶里,陡然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它们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嘶吼着,悍不畏死地再次扑了上来!而且这一次,它们的骨骼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黑气,变得更加坚硬! “当!当!当!” 楚玄逸的拂尘打在它们身上,竟只能将其击退,而不能像刚才那样轻易击碎了! “麻烦了!”楚玄逸一边应对着源源不绝的骷髅,一边对萧煜喊道,“这老鬼在用阵法消耗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萧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乌骨族老,冰冷如刀。他看得出,这老家伙虽然嘴上说得厉害,但刚才硬接他们两人一击,气息也有些不稳。 “大人,你打不过它们的。”阿九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玄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阿九!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他一边狼狈地躲开一只骷髅的爪击,一边叫道,“本座我好歹也是……” “不是呀,”阿九急急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没用。我是说,那些哭哭的小人儿说,它们不想伤害你,可是坏爷爷在逼它们。你用那个金色的火烧它们,它们会疼的。” 楚玄逸:“……” 我用火烧骷髅,它们会疼?这都什么逻辑!它们还有痛觉神经不成? “阿九,”萧煜冷不丁地开口了,“怎么让他们不疼?” 阿九愣了一下,随即头顶的光团再次闪烁。 片刻后,她眼睛一亮,大声对萧煜喊道:“凶凶哥哥!它们说,它们怕黑!也怕……怕亮!它们最喜欢……喜欢你的剑!” 全场,再次陷入了一瞬间的诡异寂静。 连正在疯狂进攻的骷髅兵,动作都仿佛慢了半拍。 楚玄逸一个趔趄,差点被绊倒。 喜欢……喜欢萧煜的剑?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难道这些骷髅架子还是摄政王殿下的狂热粉丝不成?! 乌骨族老也是一愣,随即发出更加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小女娃疯言疯语!死到临头,还在胡说八道!我的万骨大军,岂会怕……”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萧煜做了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 萧煜竟然收剑回鞘。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萧煜!你做什么?!”楚玄逸快要疯了,他这边压力山大,你那边怎么还开始冥想了?! 然而下一秒,萧煜的眼睛猛然睁开。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极致的杀意。一股比洞穴中的幽冥之气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剑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嗡——” 他腰间的长剑,发出一声剧烈的嗡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在渴望着饮血。 “凶凶哥哥的剑……在发光!”阿九兴奋地叫了起来,“是银白色的光!哭哭的小人儿们说,这个光好舒服,像……像月亮!” “一派胡言!”乌骨族老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怒吼一声,亲自朝着萧煜冲了过去,“老夫先宰了你这个煞星!” 他快,萧煜更快! 在族老动身的瞬间,萧煜也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剑的。 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 然后,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到了极致的银白色剑光,以萧煜为中心,呈一个完美的圆形,骤然绽放! 剑光所及之处—— 那些疯狂的骷髅兵,身上的黑气如同积雪遇上烈阳,瞬间消融。它们眼中的红光熄灭,然后整个骨架“哗啦啦”地散落一地,化作最原始的白骨。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烟火气,安静得可怕。 就连楚玄逸身边的几只骷髅,也在这道剑光下土崩瓦解。 乌骨族老正冲到一半,被这道剑光迎面扫中。他身上的护体黑气瞬间被撕裂,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大口黑血! “噗——” “你……你的剑意……怎么可能……”他捂着胸口,看着萧煜,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一剑,只用了一剑! 就破了他引以为傲的万骨大军! 第94章 会说话还很挑食的草 “凶凶哥哥好厉害!”阿九迈着小短腿跑到萧煜身边,仰着头,大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星星。 “比大人的烟花厉害多啦!大人的烟花还会烧到哭哭的小人儿,凶凶哥哥的月亮光一照,它们就睡着了,睡得好香。”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中了一箭,还是阿九亲手射的。 什么叫烟花?那是贫道苦修二十年的纯阳符火!什么叫睡着了?那是被超度了好吗! “你……你……” 另一边,被轰飞的乌骨族老颤巍巍地指着萧煜,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怨毒。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方的剑意为何能安抚怨气,而不是激起更大的反噬。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噗——”他又喷出一口黑血,显然伤得不轻。 萧煜眼神冰冷,提着剑一步一步朝着乌骨族老走去。 族老心中警铃大作,看着步步紧逼的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们垫背!” 他嘶吼一声,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干瘪的胸膛。 只见他胸口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无数指甲盖大小、如同黑色甲虫的蛊虫! “不好!是噬魂蛊!”楚玄逸脸色大变,急忙喊道,“快退!这东西会自爆,专伤神魂!” 族老发出一阵凄厉的怪笑,他一把抓下胸口的蛊虫,狠狠地朝着三人掷去! “给老夫陪葬吧!桀桀桀……” 那些黑色的甲虫在空中张开翅膀,发出“嗡嗡”的刺耳声响。 “阿九!” 萧煜反应快到了极致,他甚至来不及挥剑,左手一揽,直接将阿九的小身子捞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片虫云! “想得美!” 楚玄逸急喝一声,手中拂尘猛地一甩,三千银丝暴涨,在他面前瞬间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幕! “砰砰砰砰——!” 密集的爆炸声如同过年放的鞭炮,接连不断地响起! 那些噬魂蛊一碰到楚玄逸的金色光幕,便轰然自爆,炸开一团团墨绿色的毒雾。光幕被炸得涟漪阵阵,光芒都暗淡了不少。 楚玄逸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也耗费了巨大的心神。 乌骨族老转身就跑,他一头撞向旁边的一处石壁,那石壁上竟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他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了墙壁里! “轰隆!” 当虫云全部爆炸完毕,石壁也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坏爷爷又跑了!”阿九从萧煜怀里探出小脑袋,气鼓鼓地指着石壁,“他还乱丢垃圾!那些小黑虫好臭!” 萧煜放下阿九,转身看了一眼石壁,眉头微蹙。 楚玄逸收回拂尘,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脸晦气地骂道:“妈的,又让他给溜了!这老不死的,逃命的本事真是一绝!不过看他刚才的样子,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没有十年八年别想恢复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萧煜宽阔的后背。 摄政王殿下的玄色王袍上,被几只漏网的蛊虫炸出了几个小洞,冒着青烟,但人似乎没什么大碍。 “你没事吧?”楚玄逸问道。 萧煜摇了摇头,惜字如金:“无妨。” 洞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的碎骨和幽幽的蓝光。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楚玄逸平复了一下气息,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幽冥草,“此物乃万恶之源,留着终是祸害,必须全部毁掉!” 他说着,又要掏符纸。 “不要!” 阿九再一次张开小手,拦在了楚玄逸面前,像一只护食的小母鸡。 “大人,你不能烧它们!”她一脸认真地说,“它们刚睡着,你一烧,它们又要哭了!”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我的小祖宗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跟这堆邪草共情上了?它刚才差点害我们全军覆没!” “可它也帮我们了呀!”阿九据理力争,“是它告诉我大人你打不过,要让凶凶哥哥上的!” 楚玄逸:“……”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扎心呢?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跟这个缺根筋的小神算讲道理:“阿九,你听我说,这幽冥草是乌骨族用上百条人命的怨气滋养出来的,它本身就是邪恶的,你……” “它不饿。”阿九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楚玄逸一愣。 “它说它不饿。”阿九重复了一遍,然后歪着小脑袋,侧着耳朵,好像在听什么动静。 片刻后,她又补充道:“它说,它不喜欢吃哭哭的小人儿,是那个戴面具的坏爷爷非要喂给它吃。它说它其实……喜欢吃亮晶晶的东西。” 楚玄逸彻底无语了。 一株草,不但会说话,知道饿,居然还挑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求助似的看向萧煜,希望这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能支持自己,赶紧一把火烧了这堆鬼东西,然后他们好收工回家。 然而,萧煜只是静静地看着阿九,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让她试试。” 半晌,萧煜吐出四个字。 楚玄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也信了?!”他指着那片幽冥草,痛心疾首,“萧煜啊萧煜,你是不是被她那句‘喜欢你的剑’给说动心了?你不能因为这草喜欢你,就对它网开一面啊!” 萧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很吵”。 然后,他蹲下身,与阿九平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阿九,你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把它带回家。”阿九伸出小手,指着那片幽冥草,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它说,它认识我。它说,它等了我好久好久。它还说,它知道好多好多故事,可以讲给我听。”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 一株草,认识你,等了你很久,还要给你讲故事?这要是写进话本里,怕不是要被安上一个“聊斋志异之草木精怪也倾心”的标题! 阿九说完,便不再看两个大人,而是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幽冥草走去。 这一次,楚玄逸没有再拦。 阿九走到一株长得最好、幽蓝色光芒最盛的幽冥草前,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那株草的茎。 就在她触碰到的瞬间—— “嗡!” 整片幽冥草齐齐大放光明!那幽蓝色的光芒不再阴冷,反而变得柔和而纯净,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洞穴照得亮如白昼! 第95章 门下有个打呼噜的大怪物 阿九闭上了眼睛。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她的先祖,穿着白色的祭祀袍,手握着和这个很像的草,在封印着什么的巨大石门前吟唱。 她还“看”到了乌骨族的人,他们跪在石门前,脸上是虔诚与狂热,嘴里念叨着:“恭迎我神……重临大地……” 阿九猛地睁开眼睛,她手里的那株幽冥草,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化作一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小草,只是叶片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蓝色纹路。 她把它从骸骨中轻轻拔了出来,连带着根部的泥土。 “大人!凶凶哥哥!” 阿九举着手里的小草,像献宝一样跑到他们面前。 “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那个坏爷爷,他们不是想要这根草,他们是想用这根草,去打开一个关着大坏蛋的门!门下面,藏着一个好大好大的、正在睡觉的怪物!” “阿九,”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他努力地吞了口唾沫,然后蹲下身。 “你再说一遍,仔仔细细地跟本座说,那个……门下面,藏着个什么?” “一个好大好大的、正在睡觉的怪物呀!”阿九看国师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她伸出两只小胳膊,使劲地张开,想要形容那个怪物的大小。 “比……比国师府里最大的那间屋子,就是你用来晒太阳喝茶的那个大殿,还要大!它在打呼噜!呼——噜——!呼——噜——!” 她还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两声,小脸憋得通红,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像只努力学老虎叫的小猫。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了。 “那个……呼噜声,是什么样的?” 这次开口的,是萧煜。 楚玄逸震惊地看向他。 不是吧兄弟,你还真信了?你还跟她讨论起呼噜声的细节了?你的画风是不是已经彻底被这个缺根筋给带歪了? 阿九一听萧煜问话,立刻来了精神。 她歪着小脑袋,努力地回忆着脑海里那些混乱的画面和声音,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是黑色的!呼出来的气,都是黑色的!闻起来……闻起来就像是好多好多臭鸡蛋放在一起,然后坏掉了!” “硫磺的气息……”萧煜的眸子倏地一沉。 楚玄逸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散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启西境之外,万里黄沙的尽头,有一片被称为“魔域”的火山地带,其山谷终年弥漫的,正是这种浓郁的、如同臭鸡蛋般的硫磺毒气。 古籍中曾有零星记载,那里曾是上古时期某个强大妖魔的盘踞之地,后被一位无名上神以通天彻地之能封印。 楚玄逸瞬间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阿九手里那株平平无奇的黑色小草,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走,先离开这里。”萧煜当机立断。 他弯腰,很自然地牵起阿九的一只手,那温暖干燥的大手,将她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阿九被他牵着,心里那点因为接收了太多可怕信息而产生的恐慌,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凶凶哥哥的手好暖和,只要被他牵着,好像再大的怪物也不那么可怕了。 楚玄逸回过神,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满地的白骨,心里一阵发毛。 回到摄政王府,天已经蒙蒙亮。 楚玄逸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萧煜按在了书房的太师椅上,两根修长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脉门。 片刻后,楚玄逸松开手,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笑意的俊脸,此刻黑得比锅底还难看。 “啧,麻烦了。”他皱着眉,一脸的嫌弃和凝重,“那老鬼的噬魂蛊毒,虽然没能直接伤到你的神魂根本,但留下了一丝极其阴毒的邪气,就像一块粘牙的牛皮糖,死死地黏在了你的经脉里。比上次的蛊毒还要棘手。” 萧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就‘嗯’?你就只会‘嗯’?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楚玄逸气不打一处来,他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拂尘甩得“啪啪”作响。 “这邪气但凡换了任何一个朝中武将,现在早就变成一滩冒着黑气的烂泥了!也就是你,仗着自己一身杀伐之气凝练如实质,根基深厚得跟万年玄铁似的,才能暂时把它压制住!但这是治标不治本啊我的王爷!你压得住初一,压得住十五吗?长此以往,它会慢慢侵蚀你的根基,让你修为倒退,甚至走火入魔!” “所以?”萧煜终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这个暴走边缘的朋友。 “所以,解药得赶紧炼!”楚玄逸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被阿九捧在手心里的那株宝贝——幽冥草。 “成败的关键,就在它身上了!幽冥草以怨气死气为食,本身至阴至邪,但也正因如此,它能吸引和吞噬同源的邪气。以毒攻毒,是唯一的办法!” 阿九闻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把那株小草往怀里一抱,后退了两步,用一种极其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大人,你不可以再用火烧它了!它怕疼!它会哭的!” “我不烧它,怎么给你的凶凶哥哥炼解药?”他耐着性子解释,“小阿九,你听我说,我这不是普通的火,是贫道苦修二十年的纯阳符火!至刚至阳,能净化它身上附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怨气和死气,只提炼出最精纯、最本源的药性!懂不懂?这是为它好,也是为你的凶凶哥哥好!” 阿九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但小手还是把那株草抱得紧紧的,态度很坚决。 “它说……它不想去你家。”阿九小声嘟囔道,“它说你家的火,太凶了,它不喜欢。它说你家闻起来全都是烧纸的味道。” 楚玄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俊脸通红。 “我?凶?我可是京城里最受欢迎、最平易近人的国师!多少名门闺秀为了求我一张平安符,都快把国师府的门槛给踏破了!我府里那是丹香,是清气!什么叫烧纸的味道!” “它说它喜欢凶凶哥哥身上的味道。”阿九完全没理会他的辩解,“凉凉的,很舒服,像晚上的月亮。” 楚玄逸:“……” 行。 他认输了。 他就不该跟一株草,以及一个能跟草聊天的缺根筋计较。 他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沟通,转头看向萧煜,用眼神示意:管管你家的! 最终,还是萧煜开了口。 第96章 凶凶哥哥,你的光变黑了 “阿九,给我。” 阿九犹豫了一下,看看萧煜,又看看怀里的小草。 她把小草凑到嘴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小草小草你别怕,你先去帮凶凶哥哥治好病,回头我让凶凶哥哥用他的剑光给你晒月亮,好不好?” 说完,她才依依不舍地将那株幽冥草,连带着根部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萧煜的手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玄逸看到那株草的叶子微微动了一下。 萧煜接过,然后转手递给了楚玄逸。 “那我就先回国师府了!” “我那炼丹炉八百年没开过这么大的工了!炼药需要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期间不能中断。这几天,你最好闭关静养,不要妄动内力,免得邪气趁虚而入。还有!” 他走到门口,又猛地回头,极其严肃地指着阿九:“看好这个小祖宗,别让她再到处乱跑,去听什么墙角和草根说话了!我怕她下次再听回来什么‘天要塌了’、‘地要裂了’的消息,我这颗心迟早要被她吓得提前退休!” 楚玄逸走后,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萧煜和阿九。 萧煜坐在主位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调理内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丝阴冷刁钻的邪气,正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丹田气海附近。虽然被他雄浑霸道的内力死死地压制着,无法动弹,但它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污染他纯净的功体。 但他并不畏惧。 这些年来,驰骋沙场,喋血疆场;朝堂之上,阴谋诡计,他经历过的生死危机不计其数。这点伤,还不足以让他动容。 但他感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不安。 这股不安,并非源于自身的伤势,而是…… 他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向了一旁。 阿九没有像往常一样翻箱倒柜地找零食,也没有缠着他要听故事玩。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抱着一个软垫,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坐在窗边的榻上,怔怔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从地宫出来后,她就这样了。 萧煜心中划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针扎般的疼惜和担忧。 是他,将她从观星台带了出来,卷入了这浑浊的世事。 是他,希望她能成长,拥有自保的能力,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护在身后的、柔弱无依的观星台小神算。 可此刻他宁愿她永远都只是那个只会算算贪官、看看风水、每天为了多吃一块桂花糕而跟他斗智斗勇的缺根筋。 起码那个时候的她,是快乐的,是无忧无虑的。 这种矛盾的心情,像一张无形的网,让杀伐果断的摄政王,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无措。 “凶凶哥哥。” 就在他沉思之际,阿九突然回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嗯?”萧煜收敛心神,应了一声。 “你的光……”阿九歪着头,小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形成一个可爱的小疙瘩。 “你的光,没有以前亮了。” 萧煜心中一动,深邃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波澜:“是吗?” “嗯!”阿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从软榻上跳下来,蹬蹬蹬地跑到他身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指着他的胸口位置。 “这里,本来是好大一团金色的光,像天上的大太阳一样,好暖和,我最喜欢了。现在……现在太阳里面,有一条小小的、黑色的虫子在爬。它爬来爬去,让你的光,都变得不亮了。” 她仰起巴掌大的小脸,那双能看透气运流转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担忧和害怕。 “凶凶哥哥,你会不会……被那条小黑虫吃掉啊?” 那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不怕地宫里的白骨,不怕乌骨族老,甚至不怕那个打呼噜的大怪物。 可现在,她怕这条正在“吃”掉凶凶哥哥光芒的小黑虫。 萧煜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清晰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心中那股因邪气而起的、挥之不去的不安与烦躁,竟在这一瞬间,被她纯粹的担忧轻易地抚平了。 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她柔软的发顶。 可手伸到一半,他又硬生生地停住了。他怕自己体内那尚未清除的邪气,会不经意间通过接触,伤害到她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最终,他只是将手收回,放在膝上。 “不会。” “有你在,它吃不掉我。” 阿九眨了眨眼,“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小的拳头也握了起来。 “我不怕!我会保护凶凶哥哥的!我会把那条小黑虫瞪跑!” 她说着,还真的鼓起腮帮子,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萧煜的胸口。 萧煜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眼底那片万年不化的寒冰,也悄然融化了一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知道,她真的信了。 也真的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 接下来的两天,摄政王府迎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萧煜听从了楚玄逸的建议,进入了半闭关的状态。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的密室里,屏息凝神,全力压制着体内那丝蠢蠢欲动的邪气,等待着解药的出炉。 整个王府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打扰到主子养伤。 而王府里唯一那个敢不把这凝重气氛当回事的,就只有阿九了。 这两天,她就像个尽忠职守的小卫兵,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搬了个小杌子,雷打不动地守在密室门口。 王府总管福伯几次三番想劝她回房休息,都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福爷爷,你不懂,”阿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是在给凶凶哥哥站岗放哨!万一那条小黑虫趁我不在,偷偷跑出来咬人怎么办?我得在这里看着它!” 福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小黑虫?王爷的伤势已经严重到府里闹虫灾的地步了吗? 但他看着阿九那张严肃认真、不容置喙的小脸,最终还是没敢再劝。 只是默默地吩咐厨房,把阿九姑娘的点心和热牛乳,按时按点地送到密室门口。 于是,摄政王府最森严的密室外,就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襟危坐地守在门口,左手一块桂花糕,右手一碟奶香小酥饼,嘴巴吃得鼓鼓囊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紧闭的石门。 她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哼,小黑虫,你听着!我吃一块桂花糕,就增加一分力气!等我吃完了这一盘,力气就变得好大好大,一拳就能把你打飞!”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吃?不给你吃!这些都是我的!是我保护凶凶哥哥的能量!” 守在远处的玄甲卫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肩膀却在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他们那杀神一般的主子,现在居然需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靠着吃点心来积攒“能量”保护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道小小的、认真的身影,他们心里那份因为主子受伤而产生的压抑和担忧,竟然也消散了不少。 第97章 地下有坏东西,要醒了! 国师府,炼丹房内。 丹炉里,一团金色的纯阳符火熊熊燃烧,将那株幽冥草包裹在其中。 楚玄逸披头散发,往日里那身仙气飘飘的云纹道袍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药灰。 他手里捏着一张张符篆,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地打入丹炉之中,精准地控制着火候。 “师父!不行了!‘七星草’的药力快耗尽了!”一旁的小道童满头大汗地喊道,他正抱着一堆珍稀药材,手忙脚乱地根据楚玄逸的指示往里添加。 “换‘冰心莲’!快!用玉刀切片,取莲心三钱!”楚玄逸头也不回地吼道。 “可是师父,库房里的冰心莲上个月就用完了啊!”小道童快哭了。 “那就去给我要!去跟户部要!跟皇帝老儿要!告诉他们,要是摄政王的解药炼不出来,他们就等着乌骨族那帮疯子把皇宫的房顶给掀了!”楚玄逸暴躁地一甩拂尘,差点把小道童的帽子给扫飞。 这幽冥草的怨气,比他想象的还要顽固百倍! 它就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必须用大量的、至纯至阳的灵药去中和、去洗涤,才能剥离出那一丝作为“钥匙”的本源药性。 这两天两夜,他几乎耗尽了自己大半的修为,搭进去的珍稀药材,价值连城,足够再建一座国师府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炼的不是丹,炼的是金子! “稳住!一定要稳住!”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经过两天两夜的煅烧,幽冥草最外层那股怨毒之气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提纯! 他双手结印,眼中精光暴射,厉喝一声:“纯阳真火,听我号令!去芜存菁,神物自成!敕!” “嗡——!” 丹炉内的金色火焰猛地收缩,化作一柄金色的火焰小刀,精准无比地朝着那已经被烧得只剩一小团黑气的幽冥草核心,切割而去! 成败,在此一举! 此时,摄政王府密室门口的阿九,突然打了个哈欠。 守了两天两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更何况她只是个孩子。 白天还能靠着点心和信念强撑着,到了深夜,上下眼皮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了。 “不行……不能睡……”阿九晃了晃小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万一……万一我睡着了,小黑虫就……就跑出来了……” 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最终,那股浓重的睡意还是战胜了她强大的“责任心”。她的小身子一歪,靠在冰冷的石门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她并没有进入香甜的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无比真实,又无比可怕的梦。 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飘浮在这片虚空之中。 忽然,她脚下的“地面”变得透明了。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整个京城,看到了那繁华的街道,巍峨的宫殿,鳞次栉比的房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京城的地下! 就在那厚厚的土层之下,有无数条黑色的、如同藤蔓一般的东西,正在疯狂地生长! 那些藤蔓不是植物,它们看起来黏糊糊、滑腻腻的,像无数条扭曲的、放大了千百倍的黑色巨蟒!它们在地底深处盘根错节,肆意蔓延,遍布了整个京城的地下! 更可怕的是,阿九看到,大地的深处,有一道道金色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线条。那是……地脉!是大地的气运和命脉! 而那些黑色的藤蔓,此刻正像最贪婪的水蛭一样,死死地缠绕在那些金色的地脉上!它们的根须化作尖锐的吸管,刺入地脉之中,疯狂地、贪婪地汲取着那金色的力量! “呜……” 阿九在梦里发出了细微的哭声。 她“听”到,那些被吸干了力量的地脉,在发出痛苦的悲鸣。那金色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枯萎。 而那些吸饱了力量的黑色藤蔓,则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狰狞!它们所有的分支,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在整个京城地底的最中心,皇宫正下方的位置,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心脏”! 那颗心脏,比她见过的任何宫殿都要庞大,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宛如凝固血液般的黑红色。它的表面布满了虬结的黑色血管,正随着“扑通、扑通”的沉重跳动,而剧烈地起伏着。 所有的黑色藤蔓,最终都连接到了这颗巨型的心脏之上,将从地脉中汲取来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它。 随着力量的汇入,心脏的跳动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咕噜……咕噜噜……” 一阵阵令人作呕的、仿佛沼泽冒泡的声音,从那颗心脏里传了出来。同时,一股浓郁的、比在地宫里闻到的臭鸡蛋味还要恶心一百倍的腥臭气息,在整个地下空间里弥漫开来。 那是……那个正在睡觉的大怪物,发出的声音! 它的呼噜声,变成了心跳声! 阿九看到,在那颗巨大的心脏旁边,站着一个模糊的、完全笼罩在黑雾里的人影。 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但她能感觉到,那人影身上散发出的,是比乌骨族老还要冰冷、还要邪恶一万倍的气息! 那人影伸出一只由黑雾组成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一颗连接心脏的巨大藤蔓,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快了……就快了……” “我的神……您就快苏醒了……” “京城百万生灵的精气,将是您苏醒之后……最美味的第一顿盛宴!” “不!不要!” 阿九在梦中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她想跑,想大喊,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心脏越跳越快,看着那黑雾人影发出无声的狂笑! “啊——!” 终于,现实中的一声尖叫,冲破了梦魇的束缚! “地下有坏东西!有坏东西!要醒了!它要醒了!!” 阿九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她惊恐地挥舞着小手。 守在远处的玄甲卫被这声凄厉的尖叫吓得魂飞魄散。 “阿九姑娘!你怎么了?” “快!快去禀报王爷!” 然而,不用他们禀报了。 在阿九发出尖叫的瞬间,那扇紧闭了三天三夜的密室石门,“轰”的一声,从内部被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震得粉碎! 萧煜的身影,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出现在阿九面前! 他一把将那个缩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别怕,我在这里。 第98章 幽冥之心 “凶凶哥哥……”阿九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地底下……地底下那个大怪物……它的心脏在跳!它要醒了!那个……那个藏在黑雾里的坏人……要喂它吃掉……吃掉整个京城的人!” “呜……凶凶哥哥……” “它的心跳……咚……咚……咚……好响,好吓人……阿九的脑袋要炸掉了……” 萧煜闻言,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别怕,有我在这里,它吃不掉任何人。”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阿九的额头,用几乎是哄诱的语气轻声问道:“阿九乖,不哭。再告诉哥哥,那个‘大怪物’,长什么样子?‘黑雾里的坏人’,又是什么人?” 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阿九被他身上清洌好闻的气息包裹着,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努力地回想,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怪物……阿九看不见它的样子……它在地底下,好深好深的地方……只能……只能感觉到它好大好大,比王府还大……它的心脏,是黑色的,一跳,整个的都在抖……” “黑雾里的坏人……也看不清脸……他穿着黑袍子,袍子上有……有红色的,像骨头一样的花纹……他说……他说‘幽冥不灭,乌骨永昌’……他还说……‘京城百万生魂,是献给吾神最好的祭品’……” “幽冥不灭,乌骨永昌?” 萧煜敏锐地抓住了这八个字,脸色倏然一变! 乌骨族! 是南疆那个神秘诡谲、擅用巫蛊之术的乌骨族! “来人。” “属下在” “动用玄字卫,把王府所有关于南疆巫蛊、上古异兽的典籍全都翻出来。尤其是和‘心脏’、‘地下’、‘黑雾’、‘祭品’有关的记载。” “是!”暗一领命。 他看了一眼还在萧煜怀里发抖的阿九,压低了声音:“王爷,那阿九姑娘她……” “本王亲自照看。”萧煜打横抱起阿九,径直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封锁王府,今晚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满门抄斩。” “遵命!” 所有侍卫齐刷刷跪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摄政王府的藏书楼,也是大周王朝除了皇宫大内之外,藏书最丰富的地方。 此刻,这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煜站在阁楼中央,他的面前和周围,是堆积如山的书卷和册子。 数十名身着黑衣、腰佩“玄”字令牌的玄字卫正在书架间穿梭,他们动作极快,将一本本厚重的典籍从书架上取下,又飞快地翻阅,寻找着蛛丝马迹。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卷的霉味和灰尘的味道。 “王爷!”一个玄字卫捧着一本兽皮封面的古籍,快步走到他面前,神情激动又带着一丝恐惧,“您看这个!” 书的封面已经破损不堪,上面用一种古老的南疆文字写着几个大字——《南疆异闻录》。 萧煜的呼吸一滞,立刻打开。 书页泛黄脆弱,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他一目十行,很快,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其中一页。 那一页没有太多的文字,只画着一幅诡异的图。 图的中央,是一颗巨大无比、布满诡异魔纹的黑色心脏,无数黑色的气流从心脏中散发出来,形成了一团浓郁的黑雾。而在心脏的周围,画着无数渺小的人影,他们跪在地上,仿佛在进行某种祭拜仪式。 萧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颤抖着看向图画旁边的注解小字。 那字是用汉字写的,但笔迹潦草,仿佛记录者在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乌骨族信奉幽冥之神,其神早已陨落,然心脏不灭,被历代大能者联手封印于地脉至深之处,称之为‘幽冥之心’。此心乃幽冥之气源头,乌骨族力量之核心。其心不死,仍在沉睡中搏动,每一次搏动,皆引地脉震颤……” “……乌骨族世代相传,欲唤醒此心,需以海量生魂为祭。古法有云,当以百万生魂之血,浇灌封印之地,以无尽怨气为引,方可破开上古封印,令神心复苏。届时,幽冥之气将笼罩大地,神心所在,万物皆为其食粮,而乌骨族人,将获得永生与无上神力……” “神心复苏之兆,其一,封印松动,心跳之声可为通灵者所闻。其二,幽冥之气外泄,化为黑雾,常人不可见。其三……” 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 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哐当——” 萧煜手中的古籍失手掉落在地。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通灵者……阿九! 地脉震颤……方才那场诡异的“地震”! 黑雾……心脏……祭品…… 阿九看到的,听到的,竟然全部都与这本古籍上的记载一一对应! 乌骨族那帮疯子,他们真的在京城的地底下,找到了被封印的“幽冥之心”,并且,正在试图唤醒它! 而祭品……就是整个京城的百姓!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萧煜只觉得浑身冰冷。 夜色如墨,摄政王寝殿内,烛火摇曳。 阿九已经睡着了。 或许是哭得太累,又或许是萧煜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起了作用,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柔软的锦被里,睡颜恬静,只是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偶尔在梦中抽噎一下。 萧煜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是寂静的夜,远处皇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再往外,是万家灯火,是此刻还沉浸在安宁睡梦中的京城百姓。 “呜……” 床上的阿九忽然发出一声不安的嘤咛,她的小手在被子里胡乱地抓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凶凶哥哥……别走……好黑……有水……” 萧煜立刻走回床边,重新坐下,握住她在被子外面的那只小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我没走,我在这里。”他柔声安抚。 阿九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渐渐安稳下来,但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梦呓。 “那个坏人……他就站在……站在好多好多水的地方……水是黑色的……旁边……旁边还有一个好高好高的塔……塔尖尖……都快戳到月亮了……” 说完这句,她咂了咂嘴,彻底沉沉睡去。 寝殿内,却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萧煜的眼睛猛地亮了! “好多水……好高好高的塔……”他激动地看向阿九,“京城之内,水域广阔,又有高塔的地方,只有一个!” “城西,金水河,镇龙塔。” 金水河是贯穿京城的护城河分支,而在金水河畔,正矗立着一座前朝遗留下来、高达九层的古塔,名为“镇龙塔”。传说那塔是用来镇压水中妖龙的,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之一。 那里平日里人迹罕至,的确是进行秘密仪式的绝佳地点! 第99章 灰扑扑的线,不见啦! “来人。” “暗一,你立刻亲自带人去镇龙塔附近查探。记住,只查探,不要惊动任何人。本王要知道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以及……所有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是!”暗一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煜又叫住了他。 “王爷还有何吩咐?” 萧煜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安稳的阿九,眸光深沉。 “从今天起,玄字卫分出一半人手,二十四时辰,寸步不离地暗中保护阿九。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暗一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暗一退下后,寝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萧煜重新为阿九掖好被角,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光洁的额头,低声自语。 “小傻子,这次……可全都要靠你了。” “不过别怕,天塌下来,有哥哥给你顶着。” 国师府,丹房。 终年不散的药香与檀香之中,破天荒地混入了一丝焦灼的烈性。 丹房正中的紫金八卦炉下,幽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炉底,明明是火,却透着彻骨的寒意,这是幽冥草独有的阴火。而在丹炉之上,一张金光璀璨的符箓无风自悬,正源源不断地向下倾泻着纯正的阳炎之力。 一阴一阳,一寒一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国师楚玄逸的操控下,达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楚玄逸一袭月白道袍,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指诀变换,口中念念有词。 数日不眠不休,心血耗费无数,只为炼化这炉中唯一的一枚丹药。 “凝!” 楚玄逸一声低喝,双手猛然向前一推! 悬于炉顶的纯阳符火骤然大盛,金光如瀑,瞬间将整个丹炉包裹!而炉底的幽冥阴火也仿佛受到了感召,冲天而起。 “轰——” 两股力量在炉内悍然对撞,整个丹房都为之震颤,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叮当作响。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金光与蓝焰同时敛去,紫金八卦炉恢复了古朴的模样。 “咳咳……”楚玄逸踉跄着后退两步,以手扶住身旁的药架,脸色苍白如纸。 成了! 他快步上前,袍袖一挥,炉盖应声而开。一股清洌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丹房,闻之只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舒泰了几分。 炉底,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如玉、其上隐有金色流光转动的丹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总算……不负所托。”楚玄逸小心翼翼地用玉瓶将丹药收起。 就在这时,丹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走了进来。来人墨发高束,剑眉入鬓,一双凤眸深邃如渊,正是摄政王萧煜。 “国师。” 楚玄逸将玉瓶递了过去,开门见山:“幸不辱命。幽冥草的至阴之气,辅以纯阳符的至阳之火,以本座心血为引,方才炼成这枚‘净邪丹’。服下它,你体内那股乌骨族的邪气,当可尽数拔除。”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玉瓶上,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为了追踪乌骨族的踪迹,不慎中了对方最阴毒的奇毒,这毒不致命,却如跗骨之蛆,日夜蚕食他的真气与生机,让他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被黑暗拖拽的痛苦之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玉瓶,拔开塞子,将那枚莹白的丹药一饮而尽。 “多谢。”萧煜言简意赅。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先别急着谢,”楚玄逸扶着桌子坐下,缓了口气,“此丹药性极为霸道,以至阳破至阴,过程……恐怕会很痛苦。你且坐下运功,本座为你护法。” 萧煜点点头,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开始引导体内真气炼化丹药。 丹药入腹,起初是一片温润,如暖玉入怀。 但仅仅数息之后,一股灼热如岩浆般的纯阳之力轰然炸开,瞬间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唔!” 饶是萧煜这等心性坚忍之人,也不禁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那股纯阳之力所过之处,仿佛要将他的经脉寸寸烧毁! 而盘踞在他体内的乌骨族邪气,也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从骨髓深处翻涌而出,化作一股股阴寒刺骨的黑气,疯狂地与那股纯阳之力对抗、撕咬! 冰与火的极致碰撞,带来的痛苦远非寻常人所能想象。他的皮肤时而赤红如烙铁,时而又青黑如寒冰,冷汗与热汗交替浸透了他的衣衫。 萧煜死死咬着牙关,俊美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扭曲,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如一杆宁折不弯的枪,疯狂运转着自身真气,配合着那股纯阳之力,对邪气进行着最后的围剿。 楚玄逸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靠萧煜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丹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丹房外打瞌睡的阿九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是被饿醒的。 小姑娘抱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就想往里走。 “阿九姑娘,等等!”守门的道童想拦,却被小姑娘灵活地躲了过去。 “我找凶凶哥哥。”阿九奶声奶气地说着,已经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自从前些天凶凶哥哥受伤回来后,那朵小花花旁边,就多了一根灰扑扑的、看起来特别讨厌的线。 那根线缠着小花花,让小花花的颜色都变得暗淡了,蔫蔫的,好像随时都会枯萎一样。阿九每次看到,心里都难受得紧。 可现在! 现在王爷凶凶哥哥头顶上,那根灰扑扑的线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淡,消失! 而那朵蔫巴巴的粉红小花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鲜亮、饱满、水灵灵! 花瓣上还带着露珠,粉嘟嘟的,比以前还要好看! 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黑葡萄浸在了清泉里。 她忘记了肚子饿,也忘记了要找吃的,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煜头顶的变化。 此刻的萧煜,正好处在最关键的时刻。 那股乌骨族的邪气被纯阳之力逼到了心脉的最后一处角落,负隅顽抗。 “破!” 萧煜心中爆喝一声,调动起全身所有力量,对着那团最后的黑气,发起了总攻! “噗——” 一口乌黑的血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地,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 随着这口污血的吐出,他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黑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传遍了四肢百骸。 体内残留的邪气被一扫而空,气血运行再无半分滞涩,奔腾的真气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通透无比。 萧煜缓缓睁开眼,一抹金光在他深邃的凤眸中一闪而逝。 他不仅伤势痊愈,甚至因祸得福,破而后立。 第100章 阿九要吃桂花糕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楚玄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萧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朝楚玄逸郑重地抱拳躬身:“国师大恩,萧煜铭记在心。” “王爷言重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楚玄逸摆了摆手,随即目光转向门口,笑道,“倒是阿九这丫头,已经盯了你半天了。” 萧煜这才注意到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阿九正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嘴巴微微张着,一副惊喜又好奇的模样。 “凶凶哥哥!” 阿九见他看过来,立刻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的花花!花花好了!”小姑娘伸出小手指着他的头顶,激动地喊道。 萧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阿九眼中才能看到的世界。 他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是吗?” “是呀是呀!”阿九用力地点着头,小脸蛋上满是灿烂的笑容,“以前那个灰扑扑的坏线线,不见啦!现在你的粉红小花花,变得好漂亮好漂亮!亮晶晶的,还在开花呢!” 萧煜心中一暖,将小姑娘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那阿九高不高兴?” “高兴!”阿九搂住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凶凶哥哥好了,阿九最高兴了!” 听着她软糯的声音,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亲近与喜悦,萧煜心中最后一点阴霾也彻底散去。 他看向楚玄逸,凤眸中的温和瞬间化为一片凛冽的杀意。 “乌骨族……这笔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楚玄逸抚着长须,点了点头,“不错。他们既敢将手伸到大景,便要做好被斩断的准备。” 阿九才不管什么乌骨族。 她现在只知道,王爷凶凶哥哥的病好了,头顶的花花变漂亮了,她心里也跟着开出了一朵小花花。 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小声嘀咕了一句。 “哥哥,阿九肚子饿……” “饿了?” 萧煜凛冽的杀气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低头看着怀里揉着眼睛的小丫头。 一旁的楚玄逸看得眼角直抽抽。 “嗯!”阿九重重地点头,小手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煜,“饿得咕咕叫了。” “想吃什么?”萧煜牵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丹房,一边走一边问。 “想吃……”阿九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眼睛一亮,“想吃王府的桂花糕!甜甜的,糯糯的,上面还有红红的果果!” “好,我们回王府吃桂花糕。”萧煜毫不犹豫地答应。 跟在后面的楚玄逸忍不住开口:“王爷,你这伤势初愈,真气虽说更胜往昔,但终究刚刚经历过一场凶险的洗礼,不若在本座这里再调息一晚,稳固一下境界?” 萧煜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必。本王心中有数。阿九饿了,本王带她回去用膳。” 言下之意,天大的事,都大不过阿九饿肚子。 楚玄逸:“……” 行吧,算他多事。 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正事:“你体内的邪气已除,乌骨族那边想必很快就会有所察觉。他们行事诡秘,如今又折损了一招暗棋,恐怕会更加谨慎,再想寻到他们的踪迹,怕是不易。” 萧煜牵着阿九穿过回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无妨。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哦?此话怎讲?”楚玄逸挑眉。 “他们费尽心机给本王下毒,所图为何?”萧煜冷笑一声,“无非是想让本王成为一个废人,好让他们在朝中安插的棋子行事更加方便。” 楚玄逸抚须沉吟:“你的意思是……户部尚书,周显?” “不止他一个。”萧煜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上次让阿九卜算周显的罪证,不过是敲山震虎。本王倒要看看,这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人,头顶上都缭绕着乌骨族的黑气。” 这话一出,楚玄逸和萧煜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阿九。 阿九正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一块桂花糕,两块桂花糕,三块……” 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萧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轻咳一声,对楚玄逸道:“玄逸可有什么办法,能让阿九的能力……更进一步?或者说,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楚玄逸闻言,面露难色:“难。阿九身世成谜,这身天赋神通更是闻所未闻,非道非佛,无迹可寻。本座也曾探查过她的根骨,只觉其神魂纯净如琉璃,不染一丝尘埃,这或许便是她能窥见气运流转的根源。此等天赋,乃是天成,外力强求,恐会伤及根本。” “那便算了。”萧煜毫不犹豫地打消了念头,“断不可伤了她。” 楚玄逸无奈地笑了笑:“王爷当真是……将她宠到了骨子里。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阿九虽心思单纯,但趋吉避凶的本能却是极强的。她能分得清‘好看的花花’和‘讨厌的线线’,这便足够了。” 正说着,阿九忽然抬起小脑袋,指着从旁边经过的一个小道童,脆生生地对萧煜说:“凶凶哥哥,那个哥哥头顶上,有一团黑乎乎的雾。” 萧煜和楚玄逸的脚步同时一顿。 两人循着阿九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道童。 楚玄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国师府中,竟然也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小道童似乎察觉到不妙,扫帚一扔,转身就跑! “想走?” 萧煜冷哼一声,身形却如鬼魅般一晃,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那小道童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小道童见状,眼中凶光一闪,竟从袖中摸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朝萧煜的心口刺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萧煜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地夹住了那把淬毒的匕首,微微一用力,精钢打造的匕首便应声而断! 那小道童满脸的不可置信。 情报中不是说摄政王身中奇毒,已是强弩之末了吗?!为何…… 不等他反应过来,萧煜屈指一弹,断掉的匕首尖端便化作一道寒光,“噗”的一声,没入了他的肩胛骨。 “啊——!” 小道童惨叫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几个国师府的护卫立刻冲了上来,将他死死按住。 “带下去,撬开他的嘴!本座倒要看看,是谁的爪子,竟敢伸到我这里来!” “是!” 护卫拖着刺客下去了。 楚玄逸转过身,对着萧煜苦笑道:“倒是让王爷看笑话了。” 萧煜却不以为意,只是低头问牵着的人儿:“阿九,还想吃桂花糕吗?” “想!”阿九的注意力瞬间又被拉了回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萧煜点点头,对楚玄逸道,“玄逸,这里便交给你了。本王先带阿九回府。” “好,明日早朝,别忘了正事。” “忘不了。” 萧煜牵着阿九,转身离去。 第101章 一个……寻宝游戏 摄政王府。 马车一停稳,阿九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飞进了府中。 “桂花糕!我回来啦!” 萧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脸上那万年不化的冰霜,早已消融成一片春水。 他对着管家吩咐道:“把厨房最好的桂花糕,送到暖阁去。再备些小丫头爱吃的果脯和热奶。” “是,王爷。”管家恭敬地应下。 萧煜走进暖阁时,阿九已经乖乖地坐在了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两条小腿晃啊晃,正满心期待地等着她的小点心。 萧煜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暖手炉塞进她怀里。 “冷不冷?” “不冷!”阿九抱着暖炉,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凶凶哥哥,你头上的花花,真的好好看呀!” 她似乎对这件事百看不厌。 萧煜失笑,任由她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盯着自己的头顶看来看去。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阿九,你之前说,在观星台,看到户部尚书头顶上,有什么?” 阿九想了想,小眉头皱了起来。 “嗯……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黑线线!”她努力地形容着,“黑线线的一头连着尚书大人,另一头……不知道伸到哪里去了,好远好远,看不见。” “黑线……”萧煜的凤眸微微眯起。 看来,周显果然只是个被人牵在手里的傀儡。 而那根线的另一端,牵着他的,恐怕就是乌骨族中的某个大人物了。 “那根黑线线,很讨厌。”阿九又补充了一句,小脸上满是嫌弃,“跟刚才那个坏人道士哥哥头上的黑雾,是一种味道,臭臭的。” 同出一源么…… 萧煜心中了然。 正想着,下人已经端着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 一打开,桂花的香甜气息便扑面而来。 阿九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所有的“线线”和“雾雾”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桂花糕!” 她欢呼一声,拿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 看着她满足的小模样,萧煜的心,也仿佛被这香甜的味道填满了。 他拿起一块,递到她嘴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阿九就着他的手又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她含糊不清地说:“凶凶哥哥也吃!” 萧煜摇了摇头,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凶凶哥哥不饿,看阿九吃就好。” 夜,深沉如水。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萧煜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冷硬的兵符,凤眸微垂。 “王爷。” 楚玄逸一袭月白道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 “玄逸坐。”萧煜抬眸,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楚玄逸也不客气,拂袖坐下,“王爷可是在为乌骨族之事烦心?”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萧煜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本王不喜欢这种感觉。” “贫道也是。”楚玄逸抚了抚长须,神情凝重。 “乌骨族所用的邪气,阴寒诡谲,源头……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哦?”萧煜来了兴趣。 楚玄逸叹了口气,缓缓道来:“王爷可知,为何我大景要定都于此?” “龙脉所在,王气汇聚。”这是皇家自小便要学习的帝王之术。 “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楚玄逸摇了摇头。 “此地不仅是龙脉汇聚之所,更是……一道巨大封印的阵眼核心。” 萧煜的凤眸骤然一凝,身子微微前倾。 楚玄逸继续说道:“上古时期,此地曾是阴煞汇聚的‘幽冥之渊’,其核心处孕育了一颗‘幽冥之心’,能不断滋生邪祟,祸乱人间。我大景初代国师与林家先祖,穷尽毕生心血,以京城九百九十九处地脉节点为基,布下了一座覆盖全城的‘天地封魔大阵’,才将那‘幽冥之心’镇压于地底深处。” “你的意思是……” “乌骨族的力量,与那‘幽冥之心’有关?” “十有八九。”楚玄逸的脸色愈发沉重,“乌骨族用的邪气,与古籍中记载的幽冥煞气同出一源。贫道怀疑,他们不仅找到了这处封印,甚至……已经在想办法破解它。他们给你下毒,恐怕就是为了削弱你看顾京城的力量,好让他们暗中行事。” 萧煜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好大的胆子!”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妄图撼动京城根基! “那封印如今情况如何?”萧煜沉声问道。 “这正是贫道此来的目的。”楚玄逸面露难色,“‘天地封魔大阵’与整个京城的地脉融为一体,其节点遍布各处,或为一口古井,或为一棵老槐,或为一座桥梁……多达近千处。若要一处处排查,耗时耗力不说,更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你需要一个‘引子’。”萧煜瞬间明白了。 “不错。”楚玄逸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我们需要一个能直接感应到‘幽冥煞气’的引子,来为我们指明方向。而这个引子……”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隔壁那间暖阁。 …… “不要,阿九不要起床……” 暖阁的床榻上,阿九把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在柔软的锦被里滚来滚去,就是不肯出来。 萧煜半跪在床边,耐着性子哄她:“阿九乖,不是要你起床,是带你去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游戏?”阿九从被子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什么游戏?” “一个……寻宝游戏。”萧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国师大人做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沙盘,里面藏了好多‘臭臭’的东西,想请我们厉害的阿九,把它们一个个都找出来。” “臭臭的东西?”阿九的小鼻子可爱地皱了皱,“为什么要找臭臭的东西呀?不好玩。” “因为那些臭臭的东西,会欺负哥哥头上的粉红小花花。”萧煜换了个说法。 “什么?!”阿九一下子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睡意全无,“它们敢欺负哥哥的花花!坏蛋!阿九去打它们!” 萧煜忍着笑,把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给她裹上,“好,我们这就去打坏蛋。” 第102章 臭臭的地方和哭哭的声音 楚玄逸在国师府的观星台上,早已等候多时。 观星台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沙盘,里面盛满了银白色的,缓缓流动的沙子。 “大人!”阿九看到楚玄逸,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阿九来了。”楚玄逸温和地笑了笑,指着那巨大的沙盘,“稍后,本座会施法将京城的舆图投影在这沙盘之上,你只需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感觉到了……不舒服的气息。” “不舒服?”阿九眨了眨眼。 萧煜在一旁帮她解释:“就是让你觉得‘臭臭的’,或者是有‘哭哭的声音’的地方。”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庄严肃穆。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他指尖飞出,没入那银色的沙盘之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山河为图,气脉显形!敕!” 随着他一声低喝,整个沙盘骤然亮起! 银色的沙子开始飞速流转,自行堆砌,不过片刻功夫,一座惟妙惟肖的京城微缩模型,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宫殿楼阁,街道巷陌,河流山川,栩栩如生,甚至还能看到细微的光点在其中流动,代表着地脉的运转。 阿九“哇”了一声,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奇。 “好厉害!跟真的一样!” “阿九,”萧煜牵着她的小手走到沙盘边,“现在,你仔细感受一下,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 阿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小鼻子轻轻地嗅了嗅,小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整个观星台都安静了下来,萧煜和楚玄逸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阿九才睁开眼睛,伸出小手指,指向了沙盘上微缩皇城西侧的一个角落。 “那里!”她奶声奶气地说,“那里有一个地方,一直在哭,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 楚玄逸快步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位置,脸色一变:“是……西苑的‘锁龙井’!” “锁龙井?” “对,那是‘天地封魔大阵’三百六十五个主阵眼之一,专门用来镇压一条阴煞地脉的节点。自开朝以来,那口井便一直被封禁,常人不得靠近。”楚玄逸解释道。 “还有呢?”萧煜继续问阿九。 阿九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这次她的小脸蛋都皱成了一团,满脸的嫌弃。 她伸出手指,一连在沙盘上指了好几个地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好臭好臭!像烂掉的鸡蛋,还有鱼的腥味,阿九不喜欢!” 她指出的地方,有城南的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有护城河的一处拐角,甚至还有一处,竟然是京城最繁华的东市的一座酒楼底下! 楚玄逸将她指出的每一个地方都牢牢记下,与自己脑中的阵法图一一对应。 他的脸色,随着阿九指出的地方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无一例外! 阿九凭着直觉指出的所有“臭臭的”和“哭哭的”地方,全都是“天地封魔大阵”的重要节点! 这说明,这些节点,全都出问题了! “玄逸,能不能让我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以!” 楚玄逸从袖中取出一面古朴的八卦铜镜,对着阿九最先指出的那个“锁龙井”的位置,凌空一照! “玄光术,开!” 镜面之上,波光一闪,一幅清晰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口被巨大铁链层层缠绕的古井,井口贴满了符箓。原本应该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符文,此刻却黯淡无光。 更可怕的是,在那些金色的符文之上,正有一条条如同黑色毒蛇般的扭曲符文,在缓缓地蠕动,攀爬,不断地侵蚀着原本的封印!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在他体内肆虐了许久,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的——乌骨族邪气! “果然是他们!”萧煜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杀意沸腾。 楚玄逸的脸色也铁青一片:“好个乌骨族,好深的算计!他们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侵蚀了封魔大阵这么多年!其心可诛!” 他们一直以为乌骨族是近几年才开始在大景活跃,没想到,对方的布局,竟然如此深远! 阿九看不懂铜镜里那些复杂的符文。 但她能看到,那些黑色的线条,是“坏东西”。 她看到萧煜的脸色变得好可怕,头顶上那朵刚刚才好看起来的粉红小花花,边缘又开始翻涌起黑色的雾气。 她连忙伸出小手,拉了拉萧煜的衣袖。 “凶凶哥哥,不气不气。”她仰着小脸,认真地说道,“阿九帮你把那些黑色的坏线线,都擦掉!” 小姑娘清脆软糯的声音,像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萧煜心中的怒火。 他低头,看着小丫头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心中的暴戾缓缓平息。 “阿九帮凶凶哥哥把它们都找出来,凶凶哥哥去把它们……一寸一寸,全部碾碎。” 楚玄逸看着这一幕,也是长叹一声。 他收起铜镜,沉声道:“王爷,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这些被侵蚀的节点,必须尽快修复。否则,一旦封印大范围崩溃,‘幽冥之心’的煞气泄露,整个京城,都将化为人间炼狱!” “本王明白。”萧煜目光重新投向那座巨大的沙盘,将阿九抱入怀中,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黑影朝着观星台外掠去“玄逸,跟上。” 楚玄逸手持拂尘,看了一眼那沙盘上触目惊心的黑色斑点,轻叹一声,也紧随其后。 夜色彻底将三人的身影吞没。 另一边,都察院。 左都御史钱秉忠,最近就很烦恼。 烦恼的不是国事,也不是家事,而是没事。 对,你没听错,就是没事。 朝堂之上,海晏河清,百官兢兢业业,没人贪赃枉法;边境安宁,没人谎报军情;就连街头的小混混,最近都少了许多。 这让以“弹劾百官,纠察不法”为毕生事业的钱御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职业危机。 书房内,钱秉忠第N次将一本弹劾奏章的草稿揉成一团,愤愤地丢在地上。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103章 钱御史撞鬼记 “户部上个月的账目,一清二楚,连一文钱都对得上!工部修的河堤,固若金汤,连块豆腐渣都找不到!这帮人是想让本官失业吗?!” 他面前站着他的远房侄子钱林和笔帖式张三,两人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钱林看他气得不轻,连忙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叔父息怒……百官清廉,国泰民安,这……这不是好事嘛……” “好事?好个屁!”钱秉忠一瞪眼,“对天下人是好事,对本官的业绩就是天大的坏事!上个月,本官的奏章数量,在六部九卿里,是倒数第一!倒数第一啊!你让本官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张三眼珠子一转,立刻找到了新的话题:“大人,小的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尤其是……摄政王殿下和国师大人!” “哦?”钱秉忠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他们怎么了?” “他们太安静了!”张三说得斩钉截铁,“大人您想啊,摄政王殿下,咱们那位神勇无敌,杀伐果断,往日里就算不打仗,也得三天两头去军营操练,把那帮将军们训得鬼哭狼嚎。可最近呢?天天往国师府跑!” “没错没错!”钱林也赶紧补充道,“还有国师大人!以前总喜欢搞点什么祈福法会,观星祭天,弄得满城皆知。最近也闭门不出了!观星台都戒严了!小的听说,他们二人经常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 钱秉忠停下脚步,眯起了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 他惧怕摄政王,那是真的。 萧煜那眼神,扫他一眼,他能连着三天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挂在城墙上风干。 但是! 惧怕归惧怕,职业操守不能丢! 一个杀神王爷,一个神棍国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变得形影不离,还搞得神神秘秘……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钱秉忠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难道……他们在国师府里斗蛐蛐?” “或者……偷偷用公款吃喝,搞什么烤肉宴?” “再不然……就是国师在怂恿王爷修仙炼丹,不理朝政,玩物丧志?!” 越想越觉得可能!每一个,都是天大的把柄! 只要抓住一个,他钱秉忠就能写出一篇洋洋洒洒,文采飞扬,足以名留青史的弹劾奏章! 想到这里,钱秉忠激动得浑身发抖。 “走!抄家伙!” 钱林和张三一脸懵逼:“啊?大人,抄……抄什么家伙?” “换上夜行衣!随本官夜探国师府!”钱秉忠压低声音,“本官倒要看看,他们背着皇上和满朝文武,到底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什么谋反大罪,是抓现行!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玩忽职守!” 钱林和张三对视一眼,脸都绿了。 我的老天爷,夜探国师府?那里面还有一个摄政王啊!这跟主动把头伸到老虎嘴里有什么区别? 但看着钱御史那副“为弹劾事业献身”的狂热模样,两人知道,劝是劝不住了。 罢了罢了,舍命陪君子吧!希望王爷下手能轻点…… …… 子时,国师府后墙根。 三个黑乎乎的影子,正做贼似地贴着墙移动。 “叔……大人,这墙也太高了,咱们……咱们还是用弹弓打块石头进去,看看反应?”钱林怂怂地建议。 “没出息!”钱秉忠低声呵斥,虽然他自己的一双老腿也在打哆嗦,“本官这是在履行御史职责,光明正大……的暗中观察!怎能行此鬼祟之事?” 张三欲哭无泪,心想咱们现在这样子,难道就不鬼祟了吗? 就在这时,钱秉忠脚下“咔哒”一声,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三人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 钱秉忠低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地道!是秘密地道!”他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挖了地道,方便私会!快,搬开它!” 钱林和张三看着那怎么看都像是下水道检修口的石板,闻着从缝隙里飘出的那股子不可描述的销魂气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王爷和国师……口味这么重的吗? 在钱御史的催促下,三人还是合力将石板抬开了。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腐烂、污泥和腥气的味道,如炸弹般喷涌而出。 “呕……”钱林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用袖子捂着口鼻,指着黑漆漆的洞口,“此乃欲盖弥彰之计!用臭气来掩盖地道的存在,高明!实在是高明!走,随本官下去,人赃并获!” 说完,他提着个小灯笼,一咬牙,一闭眼,率先爬了下去。 钱林和张三含着两泡眼泪,也只能跟着跳进了这个“芬芳”的秘密地道。 地道里,污水横流,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没多久,就彻底迷失了方向。 “大人……这地道……怎么跟迷宫似的?”张三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好臭啊……王爷他们真的在这种地方……斗蛐蛐?” “住嘴!不许质疑本官的判断!”钱秉忠嘴硬道,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这环境,别说斗蛐蛐了,蛐蛐进来都得被熏死吧?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前方拐角处透出了一点微弱的红光,还伴随着一阵听不懂的,嗡嗡嗡的念经声。 “有光!有人!”钱秉忠精神一振。 找到了! 他立刻做了个“猫着腰”的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躲在拐角,探头一瞧。 只见前方的石壁上,用一种散发着腥味的暗红色液体,画着一个扭曲诡异的符文。 两个穿着黑袍,兜帽遮脸的人,正跪在符文前嘴里念念有词。 钱秉忠哪里见过这场面! 他读的是圣贤书,信的是浩然气。眼前这场景,分明就是话本里写的邪教徒在搞什么恶毒的祭祀! 他瞬间把这笔账算到了国师楚玄逸头上! 好你个楚玄逸!本官还以为你最多就是玩物丧志,没想到你竟敢在京城地下,搞这种伤天害理的邪术! 就在这时,一个黑袍人缓缓转过身。 烛火下,那是一张惨白浮肿、毫无生气的脸,一双眼睛灰白浑浊,宛如死鱼。 这……这哪里是人! 这分明就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钱秉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脑子里什么弹劾,什么业绩,什么斗蛐蛐,瞬间被清空得一干二净。 积攒了半辈子的勇气,在这一刻轰然决堤,化作一声响彻下水道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有鬼啊——!!!” 第104章 凶凶哥哥,踩到老鼠了 “是惨叫声。”萧煜凤眸中寒光一闪。 “而且离我们不远,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楚玄逸侧耳倾听,瞬间锁定了旁边一条漆黑巷子里的某个地面。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趴在萧煜怀里的阿九,突然动了动。 “凶凶哥哥……”她把小脸埋在萧煜的颈窝里,闷闷地说,“下面,有人在哭……哭得好大声,好害怕好害怕……心都要碎掉了……” 萧煜心中一凛。 “在哪个方向?”他立刻沉声问道。 阿九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那个传来声音的巷子。 楚玄逸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王爷,我感觉到了。那下面有一股微弱但很清晰的邪气波动,与之前在沙盘上感应到的,城南废弃土地庙的气息,系出同源!” 他瞬间恍然大悟,一拍手掌:“我明白了!京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四通八达,乌骨族的人定是利用这些我们从未留意过的水道,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自由移动布置邪术,侵蚀阵法节点!真是好算计!” 这一下,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他们找不到乌骨族的踪迹?因为人家根本就不走阳关道,专走这又黑又臭的独木桥! “下去看看。” 萧煜没有丝毫犹豫,抱着阿九,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那条漆黑的巷子。 楚玄逸手持拂尘,紧随其后。 巷子尽头,一个厚重的铸铁井盖严丝合缝地盖在地面上,与周围的石板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萧煜将阿九轻轻放下,让她靠墙站好,柔声叮嘱道:“阿九乖,站在这里不要动,等一下可能会有点臭。” “嗯!”阿九用力地点了点头。 萧煜走到井盖前,单手扣住井盖的边缘缝隙。 “轰——!” 一股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混合着腐烂、腥臊和污泥的恶臭,猛地从黑漆漆的洞口里喷涌而出。 楚玄逸早有准备,立刻掐了个诀,一道无形的清风拂过,瞬间在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那恐怖的臭气隔绝在外。 但阿九的小鼻子何其灵敏,还是在结界形成的前一刹那,闻到了一丝逸散出来的味道。 她的小脸蛋瞬间皱成了一个苦哈哈的包子,小手使劲地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大声抗议道:“好臭!比大人观星台上的沙盘里,那些臭臭的地方还要臭一百倍!是烂掉的臭鸡蛋加了臭鱼烂虾的味道!” 她这话,无疑是给二人提供了最准确的情报。 ——来对地方了! “你在上面接应,顺便看着阿九。”萧煜对楚玄逸说了一句,不等他回答,便纵身一跃。 楚玄逸点了点头,站在井口旁,一手牵过阿九的小手,另一只手扣着几张泛着金光的符箓,神情戒备。 萧煜落地之后,只用了一瞬间便适应了地下的黑暗。他循着那声尖叫残留的方向,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邪气和血腥味,身形如电飞速掠去。 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前方拐角处的诡异红光,以及那几个乱作一团的、熟悉又碍眼的身影。 而此刻,水道之内,钱御史正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那面目可憎的“恶鬼”朝自己扑来。 就在那淬毒的匕首即将刺中他眉心的瞬间,一道黑影骤然降临! “唰!” 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闪过,那名扑来的乌骨族教徒动作猛地一僵,喉咙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另一名教徒见状大骇,转身就跑,却被那黑影如影随形地跟上,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劈晕在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当钱御史和他的两个跟班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背对着他们,站在那两具“尸体”旁边,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气。 钱御史惊魂未定,扶着湿滑的墙壁,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萧煜缓缓地转过身来。 借着石壁上那诡异的红色符文光芒,钱御史看清了来人的脸。 一张俊美如天神,却又冷冽如寒冰的脸。 摄……摄政王?! 钱御史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彻底宕机。 萧煜的目光冷冷地从钱御史的脸上扫过。 可就在这时,井口处传来了阿九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 “凶凶哥哥!你踩到老鼠了吗?怎么一动不动呀?” 紧接着,楚玄逸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井口,他牵着阿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王爷,情况如何?” 萧煜这才回过神,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在钱御史身上。 “钱御史,本王竟不知,你何时有了体察民情到钻臭水沟的雅兴?” “王……王……王爷……”钱御史的舌头打了结,腿肚子抖得像筛糠,“下……下官……下官是……” “是什么?”萧煜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钱御史几乎喘不过气来,“是追查本王和国师有没有在国师府斗蛐蛐?还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背着皇上吃烤肉?” 钱御史一听,差点当场给跪了。 他……他怎么知道?!难道王爷在我府里安插了眼线?! 看着钱御史那张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的脸,萧煜冷哼一声:“你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钱御史,本王没空与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但你今日的愚蠢,险些坏了本王的大事!你的这声尖叫,怕是已经惊动了这水道里的所有杂碎!”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被萧煜打倒在地的两名乌骨族教徒,竟发出一阵“咯咯”的骨骼错位声,猛地又从地上弹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变得更加僵硬诡异,眼中毫无神采,只有一片疯狂的血红。 与此同时,周围数条漆黑的岔路里,也传来了一阵阵“沙沙”的脚步声。 一个个黑袍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桀桀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为首的一名教徒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猛地摔在地上! “砰!” 陶罐碎裂,一股黄绿色的,带着刺鼻酸腐味的浓雾,瞬间弥漫开来! “是毒雾!大家屏住呼吸!”楚玄逸立刻高声提醒,同时甩出几张“清心符”,贴在了阿九和钱御史等人的身上。 符箓金光一闪,形成了一道稀薄的光罩,将大部分毒雾隔绝在外。 但那毒雾似乎还有迷惑心智的作用,钱林和张三吸入了一点,便开始头晕眼花,眼前出现了各种幻象,抱着头胡言乱语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好多奏章……奏章都活了!要压死我啦!”张三惊恐地大叫。 钱御史虽然有符箓护体,但也被吓得不轻,死死地抱着一根石柱,嘴里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105章 坏东西是不是生病了呀 “找死!” 萧煜身形一动,直接冲入了那群黑袍人之中。 他没有用剑,因为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他的拳脚,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拳风呼啸,腿影如鞭! 带着万钧之力,砸在那些教徒身上,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让敌人瞬间失去战斗力。 楚玄逸也没有闲着,他拂尘一甩,数十张“破邪符”精准地贴向那些从背后偷袭的教徒。 “敕!” 符箓金光大作,那些黑袍人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 战斗虽然激烈,但这些低阶教徒根本不是萧煜和楚玄逸的对手。 然而,被楚玄逸牵着手的阿九,却歪着小脑袋,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战场,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她不怕,因为凶凶哥哥和国师大人都很厉害,那些“坏东西”根本碰不到他们。 她只是觉得,这些“坏东西”……好奇怪。 “大人,”她拉了拉楚玄逸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问,“那些穿着黑衣服的坏东西,是不是生病了呀?” “嗯?阿九为何这么说?”楚玄逸一边甩出符箓,一边分神问道。 阿九伸出小手指,指着一个被萧煜一拳打飞的教徒,认真地说道:“因为,他们头上,都有一只好小的黑虫子在爬来爬去。虫子上面,还连着好细好细的黑线线,一直飘到上面好黑好黑的地方去了。” 她抬起头,指向了湿漉漉的,下水道的石制顶棚。 “那些线线的尽头,好像……好像有一只好大好大的黑蜘蛛!它就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地在拉着这些线线!” 此言一出,正在激战中的萧煜和楚玄逸,动作皆是一顿!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阿九话中的含义! 黑虫子!黑丝线!大蜘蛛! 这些低阶教徒,他们只是被人用邪术远程操控的……傀儡! 而那个操控者,那个所谓的“大蜘蛛”,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原来如此!”楚玄逸眼中精光一闪,“难怪他们悍不畏死,原来只是一群没有知觉的傀儡!” “抓个活的!”萧煜瞬间改变了策略。 他身形一转,避开一名教徒的扑击,闪电般出手,精准地卸掉了另一名教徒的四肢关节! “咔嚓!咔嚓!” 那名教徒惨叫一声,软倒在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可就在他被制服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周围所有还在战斗的,以及那些刚刚被楚玄逸用符箓点燃的教徒,全都动作一僵,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齐刷刷地瘫倒在地。 他们身上的黑袍之下,冒出阵阵黑烟,一股焦糊的臭味弥漫开来。 很显然,那个幕后的“大蜘蛛”,在发现有傀儡被生擒后,果断地切断了所有的“丝线”,并启动了自毁的后手! 萧煜和楚玄逸立刻冲到那唯一还活着的教徒面前。 只见他浑身抽搐,七窍之中正不断地涌出浓稠如墨的黑血,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破坏。 这是邪术反噬! “说!你们的据点在哪?幕后主使是谁?!”萧煜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问。 那教徒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涣散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上方的石壁,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大……大人……在……上面……” 说完,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萧煜和楚玄逸站起身,同时抬头,看向那冰冷、潮湿,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的下水道顶棚。 “上面?”楚玄逸皱眉,“是指地面之上吗?” “不一定,或许,这‘上面’,另有玄机。” “这个‘上面’,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一,是指地面之上,我们的脚下可能就藏着他们的某个据点入口。二,是指地位上的‘上面’,那个所谓的‘大人’,在朝中的地位远高于这些炮灰。” 萧煜的凤眸微微眯起,“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对方在京城根基极深……” “国师大人……凶凶哥哥……” 阿九跑到萧煜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小脸蛋埋在他的袍子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头顶那湿漉漉的石壁。 “那个大蜘蛛……跑掉了。”她闷闷地说,“它刚才动了一下,把所有的线线都收回去了,然后就咻地一下,不见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小手比划了一个“咻”的动作。 萧煜用宽大的衣袖将她的小身子裹住,隔绝了周围的污秽和寒气。 “阿九不怕,它跑不掉。” 楚玄逸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角落里那个抱着石柱,抖得像秋风落叶,嘴里还在碎碎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钱御史,只觉得头疼。 他走过去,一记手刀砍在钱御史的后颈上。 “唔!” 钱御史白眼一翻,非常干脆地晕了过去。 “走,先离开这里。”楚玄逸对萧煜道,“此地不宜久留,而且……太臭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个麻烦也得带上,总不能让他烂在这里。” 萧煜看了一眼地上那摊烂泥似的钱御史,眼中闪过一丝嫌弃,最终还是默许了。 …… 半个时辰后,国师府,净室。 萧煜和楚玄逸已经换下了沾满污秽的衣服,各自坐在上好的梨花木椅上,袅袅的檀香驱散了最后一点从身上带来的异味。 阿九也被侍女领着去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粉色小裙子,正抱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啃着,大眼睛好奇地在两个大人脸上转来转去。 在他们对面的地上,钱御史正呈一个“大”字型躺着,人事不省。他的两个倒霉跟班钱林和张三,被绑在旁边的柱子上。 “王爷,关于那个‘大蜘蛛’,你有什么头绪?”楚玄逸率先开口。 “此人,必须满足几个条件。”萧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第一,地位够高,也就是所谓的‘在上面’,足以让他调动资源,在京城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小动作。” “第二,他能够接触到京城的布防图,甚至是‘天地封魔大阵’的部分图纸。否则,不可能如此精准地找到那么多阵法节点进行侵蚀。这就牵扯到了工部和钦天监。” “第三,他有能力在王府安插内奸,并能接触到军队高层。否则,之前工部侍郎的死,和边境的异动,便无从解释。” 楚玄逸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补充道:“还有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是一个对玄门邪术有极深了解的人!乌骨族的邪术诡秘霸道,那个远程操控傀儡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权贵、军队、工部、玄术…… 第106章 大黑蜘蛛就是他! “凶凶哥哥,大人,”阿九啃完了桂花糕,突然插嘴道,“我在梦里,也见过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哦?”楚玄逸立刻来了兴趣,“阿九快说说,你梦见什么了?” “就是……就是我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时候,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好高好高的人,比凶凶哥哥还要高一点点。他就站在好大的黑雾里面,看不清脸,也穿着好大好大的袍子,跟国师大人你穿的有点像,但是是黑色的。” “他身上,也好臭好臭。”阿九捏了捏小鼻子,非常肯定地说道,“就是……就是那个大蜘蛛的味道!” 高大!黑色的宽大袍子! 这个线索,让目标范围又缩小了一些。 朝中身形高大,又喜欢穿宽袍大袖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但同时满足之前那几个条件的,就屈指可数了。 “安王叔?”萧煜首先提出了一个名字。 安王萧济,先帝的弟弟,如今的皇室宗亲之首。为人向来张扬,且素来对佛道玄学颇有兴趣,府里养着不少三教九流的方士。他身形魁梧,也符合“高大”的特征。 “有可能。”楚玄逸沉吟道,“安王掌管着宗人府,对皇室秘闻了如指掌,想要弄到阵法图纸,并非不可能。” “英国公呢?”萧煜又道。 老牌勋贵,掌管着京城五城兵马司,军方势力根深蒂固。其人身材同样高大威猛,性情暴烈。 “也有可能。”楚玄逸点头,“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巡防,对地下水道的结构肯定有所了解。而且,他若想在军队中安插人手,易如反掌。” “还有裕王,萧景。”楚玄逸说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顿了一下。 裕王萧景,当今圣上的堂弟,也是萧煜的堂弟。 与杀伐果断的摄政王萧煜不同,裕王萧景以温文尔雅,喜好诗书闻名,从不参与朝政纷争,在朝中素有“闲散王爷”之称,人缘极好。 萧煜的眉头微微蹙起:“萧景?他素来与世无争,为何要行此之事?” “正因为他与世无争,才最容易被人忽略。”楚玄逸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而且,王爷你别忘了,裕王的身形,是所有王爷里最高大的。他虽不穿武将的铠甲,但那一身儒雅的宽袍,同样符合阿九的描述。” “这样猜下去,不是办法。”萧煜放下茶杯,“玄逸,你不是能观人气运吗?能不能直接看出谁有问题?” “寻常的气运,自然可以。”楚玄逸苦笑一声,“但对方既然是乌骨族的幕后黑手,必然精通隐匿自身气息的法门。我若是强行窥探,不仅未必能成功,反而会立刻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呀?”阿九听得云里雾里,但她知道两个大人遇到了难题。 她急得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两人中间仰着小脸道:“要不……要不让阿九看看?” “你看?”楚玄逸一愣。 “对呀!”阿九用力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大眼睛,“阿九能看到好多好多颜色的花花,还有……还有黑乎乎的雾气!那个大蜘蛛,他头上的黑雾,肯定最大最大了!” 楚玄逸的眼睛猛地一亮! 对啊!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能看到的是“气运”,那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可以被高深的术法掩盖。 但阿九看到的,是“情绪”和“本质”!是那个人最根本的善与恶,喜与悲!这种源于灵魂本源的东西,除非对方已经修炼到无情无欲,否则,根本无法隐藏! “好!好!好!”楚玄逸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王爷,我们有办法了!” 他不再迟疑,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卷空白的画轴,平铺在桌案上。又取出一支朱砂笔,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入砚台的朱砂之中。 “阿九,你站到我身边来。”楚玄逸神情严肃地说道。 阿九乖乖地站了过去。 “凝神!静气!天视地听,引气归元,现!” 楚玄逸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朱砂笔在画轴上飞速游走。他并没有画任何具体的东西,而是凭空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安王,萧济!” 当他写下这个名字时,空白的画轴上凭空氤氲开一团气。那团气呈暗黄色,中间夹杂着几缕灰黑色的丝线,显得有些浑浊。 “国师大人,这个人的花花,是黄色的,但是有点脏了。”阿九立刻指着那团气说道,“上面还有几条小小的黑虫子在爬,看起来不太开心。” 楚玄逸点了点头,又写下第二个名字。 “英国公,赵寻!” 画轴上,瞬间腾起一团赤红色的气,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暴戾和刚猛。 “哇!这个好红!像一团火!”阿九惊奇道,“但是火里面,也有黑色的烟。嗯……他的虫子,比刚才那个黄色的,多一点点。”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写下,画轴上浮现出一团又一团不同颜色的“气”。 有灰色的,有青色的,有紫色的…… 虽然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似乎都和那个恐怖的“大蜘蛛”对不上号。 终于,楚玄逸深吸一口气,落下了最后一笔。 “裕王,萧景。” 当这三个字写完的瞬间,画轴之上慢慢地浮现出一团气。 那是一团非常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淡青色气息,看起来干净、平和,甚至比之前看过的许多朝臣的气都要纯粹。 楚玄逸看到这团气,都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真的猜错了? 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阿九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猛地后退了两步,直接躲到了萧煜的身后,只敢探出一个小脑袋,满眼都是惊恐。 “怎么了,阿九?”萧煜立刻将她护住。 “他……他……”阿九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的黑雾!他的黑雾最大!把他的青色花花都快要包住了!” “他的虫子!他的黑虫子最多最多!密密麻麻的,都快要从画里爬出来了!好恶心!好可怕!” 小姑娘的描述,让萧煜和楚玄逸的脸色,瞬间沉到了谷底。 阿九躲在萧煜身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着那团伪装得极好的气息,斩钉截铁地喊道: “凶凶哥哥!大人!就是他!” “他就是那个……好大好大的大黑蜘蛛!” 第107章 太后娘娘头上的小虫子 裕王,萧景。 “王爷,此事……非同小可。”楚玄逸收起了画轴,“裕王在朝中盘踞多年,党羽必然遍布。而且他为人谨慎,从不显山露水,我们现在空有阿九的指认,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证据,根本动不了他。” “本王知道。”萧煜冷冷的说道。 “动了他,就是打草惊蛇。不动他,京城地下的封魔大阵,就如同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而且……”楚玄逸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还有太后。” 说起来,当今太后与裕王萧景的这段渊源,在整个京城的上层圈子里,算是一段无人不知的佳话,亦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当年,李家有双姝,艳冠京华。 姐妹俩在同一天,接下了两份天家赐婚的圣旨,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一位,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皇,一步登天,成了日后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另一位,则嫁给了先皇的亲弟,安阳王,成了尊贵的王妃。安阳王,便是裕王萧景的父亲。 本是双宿双飞,各自荣华的好事。 可谁曾想,天妒红颜,红事转眼变白事。 那位嫁入安阳王府的嫡姐,在生下萧景时,竟是难产血崩,年仅二十岁,便香消玉殒。 姐姐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于是,刚刚坐稳后位的太后,便将对外甥所有的怜惜,对亡姐所有的思念与愧疚,尽数倾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所以,裕王萧景,自小便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简直比眼珠子还要金贵。 这份疼爱,甚至远远超过了她亲生的两个孩子——当今圣上与摄政王萧煜。 说白了,太后娘娘,就是裕王萧景在这世上最大、最硬、也最不讲道理的护身符。 想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动裕王,无异于虎口拔牙。 “太后那边,本王自会处理。”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局面,修复阵法节点,同时想办法挖出裕王的狐狸尾巴。” 楚玄逸点了点头:“修复阵法之事,交给我和阿九。至于挖尾巴……或许,我们可以从裕王府入手。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上面’,指的不仅仅是地位,很可能,裕王府的地下,就藏着通往各处节点的秘密通道。” “嗯。”萧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阿九身上时,“阿九,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阿九用力地点了点头,“阿九知道!这是我和凶凶哥哥,还有大人的秘密!” 她虽然不懂什么朝堂争斗,但她知道“大蜘蛛”是坏人,是会伤害凶凶哥哥的坏人,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 三日后,皇宫,慈安宫。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虽未大办,但宫中依旧张灯结彩,办了一场小规模的宫宴,邀请了所有在京的皇室宗亲一同庆贺。 萧煜身为摄政王,自然也要出席。 而这一次,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尾巴。 阿九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色宫装,头发梳成两个可爱的包包头,上面还插着几支叮叮当当响的珍珠步摇。她小手被萧煜的大手牵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哇!凶凶哥哥,这里的柱子好粗好粗!上面还盘着金色的龙!” “哇!地上的砖头会发光哎!” “哇!那个姐姐头上戴的鸟鸟好好看!是真的吗?” 她一路“哇”个不停,引得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频频侧目,都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神仙般的女娃娃给萌得心都化了。 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摄政王,竟然会如此耐心地牵着一个小丫头,还任由她对自己“没大没小”。 宫宴设在慈安宫的正殿。 萧煜牵着阿九走进去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臣弟(臣)参见摄政王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萧煜微微颔首,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坐在主位之下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面容温润如玉,嘴角挂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正是裕王,萧景。 若非亲耳听到阿九的指认,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那个阴狠毒辣的“大蜘蛛”联系在一起。 萧煜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心中冷笑。 装的,还真像。 “煜儿来了,快入座吧。”主位上,身穿凤袍的太后笑着招了招手。 “母后。”萧煜牵着阿九上前,微微躬身。 “哎呦!我的小阿九也来了!” “快,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几日不见,是不是又长高了?” 阿九松开萧煜的手,哒哒哒地跑到了太后跟前。 她直接扑到太后膝下,仰起一张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阿九祝太后娘娘,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好看!比御花园里所有花花加起来还要好看!” 太后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乐得合不拢嘴,伸出手爱怜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你这小机灵鬼,小嘴儿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太后笑得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她转头对着身旁的裕王萧景道,“景儿你看,还是女儿家贴心吧?哀家这儿子,一天到晚板着张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让他说句好听的,比登天还难!” 裕王萧景掩唇轻笑,“姨母说的是,表兄是国之栋梁,肩负江山社稷,自然要严肃一些。不像臣弟,只是个闲人,便只能陪着姨母说些闲话解闷了。” 太后心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什么闲人?有你陪着哀家,哀家这日子才过得舒心。不像某些人,一年到头也难得进宫来看哀家一次。”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萧煜一眼。 萧煜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 “来人!”太后拉着阿九的小手,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把哀家那匣子新得的东海夜明珠拿来,让咱们阿九自己挑一颗最好看、最亮的!” “谢太后娘娘!”阿九甜甜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就在她抬起头,看向太后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却微微僵了一下。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小脑袋不解地歪了歪。 好奇怪呀…… 太后娘娘的头上,明明是一朵很大很漂亮的,代表着富贵的金色凤仙花。 可是……为什么,在那朵金色的大花花上面,有一层很淡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雾气呢? 而且,在那层灰雾里……好像……好像还有几只小小的,黑色的虫子,在懒洋洋地爬来爬去。 虽然那些虫子很小,也很少,但阿九敢肯定,她绝对没有看错! 那是……“大蜘蛛”裕王伯伯头上的那种虫子! 第108章 裕王府的臭水沟 阿九被萧煜领着,和楚玄逸一同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阿九却没什么心思吃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点心,她的一双大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裕王和太后之间来回打转。 她看到裕王伯伯会给太后娘娘夹菜,会陪着太后娘娘说话,还会讲一些有趣的见闻逗太后娘娘开心。 每一次只要裕王伯伯一笑,太后娘娘头顶那朵金色大花花上的灰雾,就会变得更浓一点点。 而那些懒洋洋的小黑虫子,也会变得更活跃一点点。 这个发现,让阿九的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她悄悄地挪了挪小屁股,凑到旁边正在闭目养神,假装品酒的楚玄逸耳边小声说道: “大人……” “嗯?”楚玄逸眼睛未睁,只是喉咙里轻轻应了一声。 阿九犹豫了一下,“大人,那个太后娘娘……她的头上,好像有点点裕王伯伯的黑虫子。” “噗——咳咳咳!” 楚玄逸一口酒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周围的王公大臣们纷纷投来关切(八卦)的目光。 萧煜也是眉头一皱,递过去一张手帕。 楚玄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他那张俊逸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惊涛骇浪! 他顾不得失仪,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阿九,一字一句地确认道:“阿九,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九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小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太后娘娘的头上,有裕王伯伯的那种黑虫子,虽然很少很少,但是……真的有。” 轰! 楚玄逸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他瞬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裕王! 这个心机深沉,狠毒无比的“大蜘蛛”,竟然……竟然连一直对他偏爱有加的太后都不放过! 他竟然敢对太后下手! 楚玄逸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 他看着那个依旧在对太后嘘寒问暖,笑容温和的裕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宫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摄政王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玄逸,你刚才究竟怎么回事?”萧煜率先开口。 楚玄逸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王爷,恕我失态。只是……阿九的发现,实在是……骇人听闻。” “太后……被他控制了。” “什么?母后她?”萧煜瞳孔猛地一缩。 “他利用了太后对亡姐的愧疚,利用了太后从小对他的疼爱!太后自己,恐怕根本毫无察觉,只会觉得,是自己越来越疼爱这个侄子罢了。” “我们若是拿出证据,在母后眼中,只会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在嫉妒、在构陷她可怜的外甥!我们若是强行动手,她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他!” 萧煜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中满是寒霜。 “好一个裕王,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诛心之术!” 马车内,阿九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小手紧紧地抓着萧煜的衣襟。 “不能再等了。”萧煜冷冷的说道。 “再等下去,整个皇宫,都会变成他的傀儡场。” “可是王爷,我们依然没有证据。”楚玄逸面露难色,“裕王此人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想抓到他的把柄难如登天。更何况,太后那边……” “证据可以找,尾巴可以挖。”萧煜的语气斩钉截铁,“本王明日,亲自去一趟裕王府。” “什么?”楚玄逸大惊,“王爷,这太冒险了!现在去就是明着告诉他,我们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就是要让他知道。”萧煜冷笑一声,“本王就是要去敲山震虎,他越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本王就越是要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中有鬼,必然会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看向楚玄逸:“而且,本王去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真正动手的,是你和阿九。” 楚玄逸立刻明白了萧煜的计划:“王爷是想……声东击西?” “没错。”萧煜点头,“本王在明处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你们在暗处,给本王把他那座王府的底裤,都给看穿了!” “大人,凶凶哥哥,阿九可以!”一直没说话的阿九,突然抬起小脑袋,“阿九的眼睛最厉害了!不管他的臭水沟藏在哪里,阿九都能给它找出来!” 看着小丫头一脸“我超勇的”表情,萧煜和楚玄逸心中那块最沉重的石头,仿佛也稍稍松动了一些。 是啊,他们有阿九。 翌日,清晨。 裕王府门前,车水马龙,一派祥和。 当摄政王萧煜那辆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黑金鸾驾,在王府门前停下时,整个裕王府的下人,都感到了空气瞬间凝固。 摄政王殿下……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 裕王萧景亲自迎了出来,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模样。 “哎呀!表兄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臣弟好扫榻相迎啊!”他快步上前,热情地行礼。 “不必多礼。”萧煜的声音淡淡的,“本王今日路过,想起有些关于西北屯兵的军务要与你商议,便顺道过来了。” “军务?”萧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表兄真是折煞臣弟了。臣弟一介闲散王爷,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不过表兄既然来了,我们书房叙话。” 萧煜迈步而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王府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裕王府的布置,和他主人的气质一样,处处透着一股雅致和书卷气,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而在同一时间,距离裕王府几条街外的一座高高的酒楼顶层。 楚玄逸正凭栏而立,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上此刻却并未映出任何景象,而是一片混沌的雾气。 阿九坐在他的旁边,小小的身子趴在栏杆上。 “阿九,准备好了吗?”楚玄逸柔声问道。 “准备好啦!”阿九用力点头。 “好。”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一指点在铜镜之上,“天眼通,开!借镜为媒,神游太虚,去!” 嗡—— 铜镜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阿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好轻好轻,从酒楼上一跃而起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整个京城的景象,都在她的“眼”下一览无余。 第109章 裕王的战书 “阿九,找到裕王府。” “找到啦!”阿九很快就锁定了那座看起来很雅致的府邸。 “就是那个有很多竹子,还有一个大池塘的院子!” “很好。”楚玄逸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不要看那些房子,不要看那些人。集中精神去看那座府邸下面的‘气’!” “嗯!” 阿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 瞬间,在她“看”来,整个裕王府的景象都变了。 那些漂亮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那一团团代表着不同人和物命数的“气”。 有代表花草树木的绿色,有代表池塘流水的蓝色,有代表普通下人的白色……五颜六色,很是好看。 但是…… 在这片五颜六色的“气”的下面,更深的地方,却翻涌着一股让她极度不舒服的气息! “大人……”阿九的声音在楚玄逸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厌恶,“下面……下面好臭……” “臭?” “嗯!就像……就像我们上次去的那个下水道!又黑又臭的臭水沟的味道!”阿九描述道,“好大一片黑乎乎的雾气,就在那个院子的正下方,像一个大泥潭,咕嘟咕嘟地在冒泡泡!好多好多黑虫子在里面游来游去!” 找到了! 那个地方,就是裕王的秘密据点!就是连通着整个京城地下,侵蚀着封魔大阵的邪恶源头! “阿九,再看得仔细一点。那片黑雾里还有什么?” 阿九努力地将自己的“视线”向下探去,试图穿透那层浓郁的黑雾。 可就在她的“视线”刚刚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片原本还在咕嘟冒泡的黑雾,猛地一静! 紧接着,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骤然睁开了一双、十双、百双……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猩红色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充满了冰冷、怨毒、和饥饿! 它们仿佛察觉到了阿九的窥探,齐刷刷地“看”向了阿九的方向! “啊!” 阿九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顺着那无形的“视线”瞬间反噬而来! 酒楼之上,阿九猛地睁开眼睛,小脸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大人!有好多眼睛!好多好多的红眼睛在看我!它们要吃了我!” 楚玄逸脸色一变,立刻收回法术,一把将阿九抱进怀里,同时甩出一张“清心符”贴在她的背上。 “别怕别怕,没事了,我们回来了。”他轻声安抚着。 而在裕王府的书房内。 萧煜正端着一杯茶,与萧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所谓的“军务”。 就在阿九被反噬的那一刻,正在滔滔不绝分析着屯兵利弊的裕王萧景,端着茶杯的手急不可查地微微顿了一下。 他的眼底深处,一抹阴鸷的寒光一闪而逝。 虽然快到极致,却依旧没有逃过萧煜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怎么?表弟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萧煜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问道。 “啊?没……没有。”萧景立刻回过神,“只是听表兄一席话顿时茅塞顿开,一时间有些走神了,表兄见谅。” 萧煜却不再与他兜圈子,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说道:“说起来,本王看表弟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眼下泛青、神光不聚,可是近来没有休息好?” 萧景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苦笑道:“不瞒表兄说,臣弟最近确实是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时常头晕乏力,夜里也睡不安稳,总是做些光怪陆离的噩梦。”说完便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哦?”萧煜挑了挑眉,“请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萧景叹了口气,“太医们都说,只是思虑过重,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却总也不见好。” 他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看向萧煜试探着问道: “表兄,臣弟听说楚国师道法高深,不仅能观人气运,于岐黄之术也颇有心得。不知……可否请国师大人,来替臣弟看上一看?” 来了! 萧煜心中冷笑。 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这……”萧煜故作为难地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头,“也好,国师最近确实就在京中,既然表弟身体不适,本王便让他来给你瞧瞧。不过……他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哈哈,只要能治好臣弟这怪病,些许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 酒楼之上,楚玄逸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阿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张刚刚贴上去的清心符正散发着温和的白光,一点点驱散着侵入阿九神识的阴冷恶意,小丫头煞白的小脸蛋,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大人……”阿九小手紧紧揪着楚玄逸的衣襟,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哭腔,“那些红眼睛,好凶好凶,比凶凶哥哥还要凶……” 正在书房里和裕王斗智斗勇的萧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楚玄逸轻轻拍着阿九的后背,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刚才那一下,绝不仅仅是简单的邪术反噬。 裕王萧景在他那座王府的地下,布下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警戒阵法。任何试图用神识窥探的力量,都会被瞬间察觉,并遭到阵法核心力量的无情攻击。 若非他反应快,及时斩断了阿九与那边的联系,恐怕小丫头此刻就不是被吓到,而是神魂受损了。 好一个裕王! 深夜,摄政王府的书房。 萧煜听完了楚玄逸的讲述,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楚玄逸苦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他连太后都敢下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王爷,现在情况很明了啦。裕王府的地下,百分之百藏着他的老巢。而他最后那句话,邀请我上门为他‘看诊’,就是一封明晃晃的战书。” “他知道我们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料定我们没有证据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设下鸿门宴,就是想看看,我们敢不敢接招。” “他想引我入府。”楚玄逸的目光锐利起来,“一是为了试探我究竟知道了多少。二,恐怕也是想借机将我困住,甚至……除掉。毕竟,我是唯一能从‘气’的层面,直接看穿他伪装的人。”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死局。 去,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 不去,就是示弱,会让他更加有恃无恐,从而失去探查他老底的最好机会。 第110章 国师大人,这个坑我们跳不跳? “大人,要去吗?” “阿九不怕那些红眼睛了。”正在吃桂花糕的阿九小声地说道,“大人给的符纸好厉害,它们咬不到阿九的。” 楚玄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中一暖,“乖,阿九先吃糕点。” “可是,”阿九把手里的桂花糕递到楚玄逸嘴边,“大人,那个坑,我们到底跳不跳呀?” “坑?”萧煜和楚玄逸都是一愣。 阿九用力点头:“对呀!裕王伯伯挖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坑,上面铺着漂亮的花花草草,就等着大人掉下去呢!他以为我们看不见,但是阿九看见了!我们都知道那里有个坑了!” 童言无忌,却一针见血。 楚玄逸怔了怔,随即失笑出声,方才的凝重被小丫头这一句“跳不跳坑”给冲淡了不少。 他接过那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糯的香气在口中化开。 “王爷,”他看向萧煜,“这个坑,我们跳了。” “好,本王陪你一起跳。” “不,”楚玄逸摇了摇头,“王爷,您不能去。您是明面上的靶子,您去了就等于是告诉裕王,我们已经倾巢而动,他会立刻将所有东西都藏起来。您得坐镇王府,调度一切做我最强的后盾。” “那你一个人去?”萧煜眉头紧锁,“不行,太危险了。” “不是我一个人。”楚逸玄微微一笑,低头看向身边的阿九,“我还有我们最厉害的小神算呢。” “我?”阿九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 “对,就是你。”楚玄逸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神情无比郑重,“阿九,接下来这件事,会很危险很危险,比上次在观星台还要危险。你愿意……再帮本座一个忙吗?” “我愿意!”阿九想都没想就大声回答,“大人是好人!凶凶哥哥也是好人!那个裕王伯伯是大坏蛋!阿九要帮好人,打跑大坏蛋!”阿九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但是大人,你也要答应阿九一件事!”她忽然又板起小脸,学着大人的样子谈起了条件。 “哦?什么事?” “你要让阿九跟着你!”阿九一脸严肃地说道,“阿九要去保护大人!阿九的鼻子最灵了,哪里有臭臭的味道,哪里有危险,阿九都能第一个闻到!阿九可以给大人当小哨兵!”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好。”楚玄逸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切都要听我的指挥,不许乱跑,不许逞强,知道吗?” “知道啦!”阿九用力点头。 …… 次日,裕王府。 楚玄逸带着阿九,以及两名看似普通家丁,实则由萧煜亲卫伪装的精锐,出现在裕王府门前。 “哎呀!国师大人!您可真是信人!本王还以为,要三催四请才能请得动您这尊大驾呢!”萧景上前一步亲热地说道,目光落在楚玄逸身后的阿九身上,更是笑得温和,“小阿九也来了?是来陪本王解闷的吗?” “裕王伯伯好!”阿九乖巧地行了个礼,但小身子却下意识地往楚玄逸身后缩了缩。 这个伯伯,身上的味道比昨天更臭了。 楚玄逸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回礼:“裕王殿下言重了,既然摄政王殿下有令,贫道自然要为殿下分忧。只是阿九顽劣,非要跟着来看热闹,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国师大人快请进!” 萧景热情地将两人迎入府中,一路引着他们穿过亭台水榭,朝着一处待客的花厅走去。 一路上,楚玄逸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神识早已铺开。 阿九用力地吸着小鼻子。 她的小脸蛋皱成一团,悄悄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角。 “大人,”她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臭味……是从那边传来的。” 她指向了东南方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假山,周围的花草都有些枯黄,与王府其他地方的精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玄逸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记下了位置。 进入花厅,分宾主落座后,萧景便屏退了左右亲自为楚玄逸斟茶。 “国师大人,本王这怪病,不知您可有头绪?”他一脸恳切地问道。 楚玄逸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扫过整个花厅的布局,淡然道:“殿下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府上。” “哦?”萧景眼中精光一闪,故作不解,“还请国师大人明示。” “恕贫道直言,”楚玄逸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殿下这府邸,风水上……出了点问题。” “风水?” “不错。”楚玄逸负手而立,“府邸布局讲究藏风聚气。殿下这府邸,明面上看山水环抱,是个不错的格局。但细看之下,却发现有一处气眼被堵,导致阴煞之气郁结不散。人久居于此,轻则心神不宁、噩梦连连,重则气运衰败、大祸临头啊!” “这……这么严重?”萧景脸上露出“惊慌”之色,“那依国师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需找到那煞气泄露的源头,方可对症下药。”楚玄逸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飘向了阿九刚刚指的那个方向,“殿下,可否容贫道在府中走一走,为您勘察一番?” 鱼儿,上钩了。 萧景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当然可以!有劳国师大人了!需要本王陪同吗?” “不必。”楚玄逸摆了摆手,“勘察风水,需心神合一,人多了反而会扰了气场。殿下在此稍候片刻即可。” 他看了一眼正抱着一盘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的阿九,说道:“阿九,你陪着本座。” “好哒!”阿九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应道。 就这样,楚玄逸光明正大地带着阿九,朝着那个散发着“臭味”的源头走去。 来到那座破败的假山前,阿九立刻丢掉了手里的点心,小鼻子皱得更紧了。 “大人!就是这里!好臭好臭!臭味就是从这个石头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楚玄逸凝神看去,假山平平无奇,但却一股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正从假山内部散发出来,并被假山表面的某种符文巧妙地掩盖了。 他假装围着假山走了两圈,掐指算了算,然后一脸凝重地对跟在远处的王府管家道:“找到了,煞气的源头就在此处!此地煞气极重,尔等凡人速速退开百步之外,不得靠近!待贫道施法,镇住此地邪祟!” 那管家本就是萧景的心腹,闻言立刻恭敬地带着下人们退得远远的。 四周,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楚玄逸对身后的两名亲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守住了通往此处的路口。 第111章 关门,放大蜘蛛! “阿九,站到我身后来。” 楚玄逸走到假山前,并指如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自他指尖射出,点在了假山的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上。 “开!” 只听“咔啦啦”一阵机括转动的声响,整座假山竟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地、深不见底的向下的台阶。 一股混杂着血腥、腐朽和阴冷气息的狂风,从洞口猛地灌了出来! 这股气息,比之前在下水道里感受到的,要浓郁百倍千倍! 楚玄逸立刻撑开一道护身结界,将他和阿九笼罩其中。 他牵着阿九的手,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密室的通道很长,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幽绿光的石头,越往下走空气中的幽冥之气就越是浓郁。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之中。 石窟内,四壁刻满了诡异扭曲的乌骨族图腾,地上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血色法阵,法阵的节点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这里,果然是乌骨族进行邪术仪式的场所! 而在这座巨大石窟的正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扇高达数丈的,由不知名黑色岩石打造的巨大石门。 石门之上,缠绕着无数条手臂粗细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藤蔓。 最诡异的是,从那扇紧闭的石门之后,正传来一阵阵沉重而有力的,如同巨兽心脏跳动般的声音。 “咚……” “咚……” “咚……” 阿九的小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的小手死死地抓着楚玄逸的衣袖,声音颤抖地指着那扇门。 “大人……那个门……门里面……有东西在……在跳……” 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死死地抓着楚玄逸的衣袖。 楚玄逸将阿九一把拉到自己身后,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别怕。”他沉声道,“有本座在,什么东西都伤不了你。”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 身后,来时的通道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是机关彻底闭合的声音。 唯一的退路,被截断了! 假山之外,裕王萧景负手而立,脸上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功告成的快意。 “国师大人,你可真是本王见过的最聪明的蠢货。” 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有身穿裕王府侍卫服饰的府内高手,有数十名气息诡异、眼神怨毒的乌骨族精锐,他们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将这片小小的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那两名被楚玄逸留在外面警戒的摄政王亲卫,此刻已经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两人背靠着背手中长刀紧握。 “裕王!你勾结邪族,意图谋反!王爷是不会放过你的!”其中一名亲卫厉声喝道。 “谋反?”萧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不不不,你们用词不当。这不叫谋反,这叫……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挥了挥手,语气轻描淡写,“不必留活口,处理干净些。别让血,脏了本王院子里的草。” “是!” …… 密室之内。 随着巨石落下,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整个地下石窟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只有墙壁上那些诡异的石头,散发着更加阴森的幽幽绿光,将一切都映照得如同鬼域。 “大人……”阿九吓得小身子一抖,更紧地贴住了楚玄逸。 楚玄逸却异常冷静,他只是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请君入瓮?殿下这瓮,未免也太臭了些。” 他话音刚落,黑暗的石窟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呵呵呵呵……楚玄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啊!” 随着声音响起,石窟角落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一道佝偻的身影。 那人披着一身破烂的黑袍,脸上布满了如同干裂树皮般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而怨毒,正是那日在下水道里逃走的乌骨族族老! 他竟然没有逃远,而是就藏在这裕王府的地下! “是你这个老蜘蛛!”阿九一看到他,瞬间就忘了害怕,指着他大声喊道,“你就是那个……那个好大好大的大黑蜘蛛!” “小贱人!” 族老一看到阿九,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怨毒的眼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正愁找不到你这身负圣血的祭品,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整个石窟都为之震动。 楚玄逸将阿九护得更紧了,他看着族老,又看了看石窟中央那扇诡异的石门,心中瞬间明白了所有。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一个由裕王在明,乌骨族在暗,联手为他布下的必杀之局! “原来如此。”楚玄逸的语气依旧平静,“我说裕王殿下怎会如此轻易地就露出马脚,原来不是他蠢,而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再藏了。” “你很聪明。” 族老阴恻恻地笑道:“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裕王殿下早就料到凭你楚玄逸的本事,定能找到这里。所以他将计就计,索性敞开大门请你进来!”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了指阿九,声音里充满了贪婪和兴奋。 “因为我们不仅需要你死,更需要她……活着进来!” “你们想用阿九做什么?”楚玄逸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做什么?”族老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当然是……完成我们乌骨族百年来的夙愿!这扇门后,封印着我们乌骨族的至宝——幽冥之心!只要用这个小贱人的圣血为引,将她献祭给幽冥之心,我们就能彻底唤醒它的力量!” “届时,别说区区一个大胤朝,便是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我乌骨族的脚下!而你,楚玄逸,你将有幸成为第一个,见证这伟大时刻的人!” “原来,是想用阿九当祭品啊。”楚玄逸听完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这个反应反倒把族老给看愣了:“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楚玄逸的笑容变得冰冷而讥诮,“真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