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隔壁住着鳏夫》 第 111章 被祸害的村庄 秋田发现林氏变得能干了不少,话也多了些。 她这次上山并没再带杏仁,拿起背带将杏花背着,两岁多的杏花早已不是奶娃娃,背在背上显得手长脚长,很是怪异。 陈水照旧背着李氏下山,林氏跟在一旁帮扶。 秋田将两个包袱装进背篓里,昨日背上来的水和饼子已吃得差不多,毛铁和砍柴刀已经被陈宝山他们带下山去,背篓里的东西不重,她背着背篓支撑着陈实。 陈实受伤失血太多,加上发过烧,虽然缓了过来,身上没有多少力气。 罗氏一手牵着虎子,一手牵着狗蛋,一行人慢慢往山下去。 上山难,下山更难,尤其是陈水要背李氏下山,一不小心就感觉人要往前栽。 李氏见儿子太辛苦,骂自己那天干嘛不直接摔死,活着磨蹭人。 走了一半的山路,又遇到陈田来接。 陈田说已经确认土匪们跑远了,村里一半人家的屋子被烧过,有部分严重的直接烧塌了,又说隔壁凤溪村被烧得更厉害,廖郎中的药铺也被烧了。 陈田往凤溪村去了一趟,就是想看看廖郎中的药铺咋样,他大哥还等着喝药的。 据凤溪村的一个没有逃命的孤寡老人说,来了很多土匪,可能上百人之多。 那些土匪到了之后,在村里没有搜到多少好东西,就趁着天黑就把各家各户的鸡抓来烧了吃,吃完大睡一觉。 早上起来又在村子里各家各户继续翻找,翻来翻去并没有翻到多少有用的东西,然后就放火烧了村子。 那老人家还说,土匪是被凤溪村的恶棍白宗海引来的。 那白宗海是一个单身汉,家里的东西早就被他卖光了,一天到晚想占这家那家的便宜,惹得村里人都十分厌恶他,自从听说土匪下山后,他便消失不见了。 土匪的确是白宗海引来的,他整天游手好闲没有产出,一直想干抢东西的勾当,就是他力单势弱不能成事,听说有土匪,立即就跑去投靠。 因以前村民都厌恶排斥他,他心中积了不少怨气,投靠土匪不久后,便对他们说,凤溪村里有几个大户,家里的粮食钱财多得是。 土匪头子并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信以为真,带着一百多号人直奔凤溪村而来,连路过旺龙镇也没有进去。 只是白宗海也没有讨着好,土匪连抢两个村庄,没啥收获,土匪头子一气之下把他一脚踢在地上,当时就没起得来,再不能跟着土匪混。 其实那老人家说的并不全对,原来那些土匪也并没有放火烧屋子的先例,以前抢不到东西的时候,最多对着屋子里的东西一阵乱打乱砸。 这天刚好有个土匪乱砸一番,结果就把早上起来烤鸡,未燃过的柴禾砸飞了,带着火星的木柴飞到旁边的柴禾堆上,燃了起来,继而烧到了放柴的草棚。 看着燃起来的大火,那土匪只觉甚是解气,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些脾气暴躁的土匪也就有样学样,点燃了几个草棚子,引起了烧村的大火。 村子里的屋子本就是连成了一片的,家家户户都有养家禽牲口的草棚子,家家户户也有干燥的柴禾,火势就一发不可收拾。 抢陈实家院子的土匪算是得了不少东西,至少是酒足肉饱,才没有放火烧院子。 秋田一行人回到家里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回到山下,才发现烧村子冒起的浓烟悬浮在空中,无风吹走,遮盖了天日。 整个村子有大半被烧过,没有烧过的房屋熏成了焦黑色,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焦味。 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村子里一片哭喊声。 秋田回到院子里一看,一片狼藉,家里桌子凳子被扔在院子里,好多都缺了胳膊少了腿。 院子里也烧过火,灰烬应该是已经被打扫冲洗过,还有许多水渍。 林氏说这目前的样子已经比最先的时候好了许多,他们最先回来的时候,骨头残渣、摔碎的酒坛子满地都是,甚至还有大小便,臭气熏天,恶心得要死。 罗氏跟秋田招呼一声,就急忙带着狗蛋往村子里去。 秋田先将陈实扶进屋里去,屋子里柜门全部被打开,装在柜子里的衣裳和被子扔得满屋子,床上的被子和铺床的稻草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秋田快速地将床铺好,又找来相对干净的被子,让陈实躺下歇息。 再往后院里和灶屋里看一圈。 鸡圈里的鸡一只也没有了,连春上才菢出来的小鸡,如今才拳头大的也没有放过。 前一天走得急,只能趟开门让骡子和黑熊自己跑,可天气快黑,骡子并不自己走,黑熊也不肯走。 如今骡子自然是没了,黑熊还在,脸上有一道带血痕的伤疤。 秋田看着跛了一只脚,破了相的黑熊都一阵心里难受。 黑熊前一夜守在院子不肯走,流寇们想捉拿杀了吃肉,黑熊挨了一刀才逃开,却依旧守在院子外围,见家里人回来了,又跑了回来。 水缸里有许多鸡毛,还有一口锅被打了一个洞,挑水的木桶和洗漱用的木盆被掀得到处都是,有的已经散成了一堆的桶板。 留在家里的粮食已全部没了,杂物里的咸菜坛子都被踢翻了好几个。 陈宝贵在清理院子,见众人都归家喘了口气,吩咐道:“陈水和陈田都先不要往村里去,都一起把你大哥这先清理干净,我们也先在这边落脚。” “廖郎中的药既然被烧了,明天你们就先去镇上给你大哥把药抓回来,后面我们再去村看看老宅要如何修整。” “虎子娘和杏花娘就先弄点热饭出来,大家都两顿没有吃热的饭食了,大人还好,几个娃可是受不住的。” 秋田跟林氏去了后面的竹林里搬出几小袋东西来,又提出了一篮子鸡蛋。 村里各家各户知道有土匪的消息后,都在想尽办法藏粮食。 陈实把家里大部分的粮食藏在了垮塌的窑洞壁上,并且用干燥的火砖封死了。 家里余下的粮食不算多,秋田分装成一小袋一小袋,将其藏在后面竹林里。 竹林的干竹叶和干笋壳堆积得很厚,上面和下面都垫些干竹叶和笋壳,暂时不会回潮,如果人不踩上去也不会发现。 只是这办法不太不保险,怕下雨,只能临时藏一藏,还要时时小心老天爷下雨。 当初老宅的人搬过来时,也把家里的粮食全部带了过来。 去年的收成本就不好,如今老宅也没余多少粮食,林氏见秋田如此藏东西,便也跟着藏了些粮食。 灶房里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都得全部重新洗过才能用。 一家人都默默无闻的做着事,就连虎子和杏花两个都知道当帮手。秋田和林氏没有分开做饭,一起把饭做了出来。 饭菜上桌,大家都端起碗猛吃,昨天晚上忙活了一夜,今天一天又即将过去,大家都只啃了干饼,有热饭热菜吃得就格外香。 都累了一天,晚上就早早的歇下。 睡之前,陈田又将虎子给哄走了,让虎子与他睡。 桃花的去处大家都没问,可能大家私下问过,都已经知道她去了哪里。 次日一早,廖郎中过来给陈实换药,又扯了些草药带过来,让秋田给煮水喝。 原来陈宝贵准备让陈水和陈田去镇上买药,廖郎中却说不要去了。 他说陈实恢复的情况还不错,没必要再去外面冒险,听说那些流寇在梁山村与凤溪村没有捞到好处,昨天直接转去了镇上,如今还不知道镇上的情况咋样。 陈实也不让陈田和陈水去镇上,说他自己感觉到恢复得不错,尤其昨夜在家里歇息了一晚上。 上午,陈宝贵便带着陈水和陈田去老宅收拾,秋田也带着虎子去罗氏家里看看情况。 一路过去,一些房屋已经倒塌,没有倒塌的也被烤成了焦炭。 大柳树下再无人闲坐,原来梁婶子的院子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张铁匠家里的院子倒还好,后面的鸡圈和打铁的棚子被烧了,灶房被烧了一个角,其它没有被烧的屋子都熏成了黑灰色。 第112 章 生机 罗氏跟张铁匠正在屋子里打扫灰尘,说让秋田帮她把狗蛋带走。 秋田只能将狗蛋带走,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就回了家,村子里的情况太糟糕。 听说许多人家把带不走粮食藏在柴堆下面,这一下烧了房子也烧了粮。 还有些人把不多的粮食藏在屋梁上,如今不是被烧了就是被土匪抢走了。 都不敢面对村人愁肠欲断的脸色。 回来的时候,看到村里几个妇人从李氏住的西屋里出来,脸上满是悲戚与失望。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宝贵说起老宅的情况,说屋顶橼条都要换,厢房里的屋梁也要换,想先试着把瓦取下来,免得到时候掉瓦太多,就损失太大了。 陈实直说干脆把所有的屋梁都换了,那屋子也有些年代了,以前的屋梁都老化了,不如趁此机会翻修一下,差瓦片砖瓦场还有些。 的确,才宅修也也快二十年了。 “那些土匪还会来吗?”众人正商量修屋子的事,李氏突然问一句。 这一下大家都不说话了,按理来说,他们的村子被烧过,没啥好抢的,土匪们应该不会再来,但外面的情况还不知道,不知道那些土匪啥时候才能被官府消灭掉。 “还有二十天左右就收麦子了,怕就怕他们那时候来抢粮食。” 的确,提前收了春税和秋税,老百姓都等着地里的麦子收上来救命,如果土匪们再来,那真的是不敢想象。 “如果真来,估计大家都要找他们拼命了。” 是啊,如今外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想逃都不敢逃,地里的粮食是村民的最后的指望,如果那些流寇们敢再来,估计村民们真会找他们拼命。 “那我们现在还要不要翻新老屋?”陈田问道。 大家一时也没了注意,最后陈宝贵将众人看了一圈,才说道:“修,即使土匪再来一次,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要放火烧屋。” “请人修吧,事情那么多,不早早的修好,到时候又要农忙,大雨再一下就把墙体淋坏就麻烦了。” “啥?请人不还得花钱?”李氏管着家,手里有多少钱她自己清楚。 老宅的人都沉默着,手里没银子,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花钱请人修。 这次进山避难,陈水和陈田真是出了大力。半夜里,他们在离土匪不远的地方,坚持把陈实找到,又花了大力气背上了山,秋田心里感激他们,如果是外人肯定舍不得如此出力。 看来那句老话‘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说错。即使他们平常许多地方做得不到位,关键时候没有让人寒心。 秋田同意陈实的说法,出钱请人修,这个时候,她和陈实出不了啥力,就出些钱。 “娘,上午那些人来找你干啥?”秋田问道。 “还能干啥,借钱借粮了,你有啥她们就想借啥,啥都想借,估计家里有烂衣裳都想借两件,我哪有东西借给她们啊,再说借给他们,谁知道几时能还,能不能还啊?” 秋田又道:“我看他们挺失望的。既然他们想借钱,不如请他们出力来挣钱,既不得罪人,也能帮我们快点把房子修好。” 陈实立即附和道:“可以,秋儿这主意好。” 陈宝贵沉思一下儿道:“这倒是好主意,村里人都知道你们有钱,所有才会变着法儿找上门来。 上午我在村里,也有几家过来探口气,就是想借点东西的意思。都不借吧,好像得罪了的人太多,借的话,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得还。” 李氏还有些疑虑。 陈实又道:“娘,就这么定了,修屋子,我和秋儿出不了啥力,就出钱,爹请人帮工的时候,尽量照顾家里更困难的人。” 。。。。。。。 一顿饭后,请人修屋子的事情就定了下来。 陈家的屋子很快就开始翻修,陈林却带着智儿和郑思贤一起过来了。 她是听说梁山村被烧了赶来的,回来见老宅被烧,李氏的腿受伤,大哥也受伤就开始抹泪。 “外面这么乱,你跑来干啥呢?出了啥事咋办?”李氏真替这个女儿操心。 “还能出啥事,听说土匪都走了,再说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吗?” 李氏最终也只是叹口气,又问她:“家里还有吃的吗?税咋交的?” 陈林看了两眼大哥大嫂,才慢慢道:“大哥过年给了银子,我听了大嫂的话,回去就全买了粮食,交税交的粮食。交完后来还余下了些,能勉强过到收麦子。” 秋田算了一下,过年那时候粮食没有后面这么贵,二两银子买也买不两百斤粮食。 陈林家里有两亩田,得交差不多一百斤的税。余下的粮并不多,除了节省陈林应该还想了许多办法。 “不错嘛,越来越会当家了。”秋田忍不住夸一句。 “大嫂?”陈林都有些不好意了,“大哥,让郑思贤也帮着翻修房子吧,反正离农忙还有一段时间。” “这事你自己找爹去,我不管这事儿。” 陈宝贵家的院子翻新得很快,村里有些人家没钱翻修,就先大致整理一番,盖上些稻草挡雨。 梁丰家父子几个,在这次的陈家翻修屋子时很是卖力,几乎天天都在,他自己家的屋子属于烧得最严重的那一批,也只用稻草盖了盖。 陈实终于应下,那两亩水田继续给他家耕种。 尽管流寇走了,但人们生活得提心吊胆。 几天后,镇上的消息传了过来,听说镇上许多人家被抢了,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村子被烧,土匪打死了多少人的消息传来。 在地里麦子变黄快要收的时候,里正从镇上回来带回了好消息,土匪已经被打散了。 说这次的土匪就趁机作乱祸及到了五个县,几十个村子,惹怒了官府才举全力围剿,抢占县城的土匪被灭了,余下的流寇成不了大气候,也会很快被灭掉,以后有太平日子了。 村民的心安定了些,开始准备农具收麦子。 陈宝贵家的屋子已翻修好,屋顶的东西全部换过,家里烧毁的家具也补上了些,就连熏黑的墙壁也糊上了一层新泥。 陈宝贵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搬回老宅,李氏的腿已经能自己行走,陈实的伤也早好全,一切都好了起来。 而不远处的陈宝新家里却愁云惨淡,两口子十几年看重的陈洋,一直希望陈洋能出人头地,可就在这一次土匪造成的动荡中,陈洋成了残废。 土匪占领县城抢杀的时候,他的右手臂被砍了一刀,听说是断了经脉,右手给废了。 陈宝新将他从县城接回后,听说他的性格变得十分古怪,对家人都不予理睬,只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 地里的麦子成熟了,大家都下地收麦,秋田首次与陈家人一起收麦,她家买梁婶子的两亩田租给了梁丰家,就葫芦田三亩也不少。 李氏留在家里带着几个孩子,为一家人做吃食,虎子却偏不怕晒,非要到田里拾麦穗,说其他小伙伴们也下田干活了。 虎子到了田里自然也拾不到多少麦穗,不是跑到秧母田边捉虾蟆儿,就是在田埂边挖能吃的草根,麦子收完给晒成了黑炭。 收麦自然是辛苦的,可麦子丰收能让庄稼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麦子收完,田里插上了新的秧苗,仿佛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第113 章 断亲 陈家田里的活忙完得早,陈实趁着村里人还在田里忙活的时候,把藏在窑里的粮食给挖了出来,接着又开始张罗建新窑的事情。 村里人还等着他开窑烧瓦盖屋子,去别处买瓦远不说,关键是在陈实这里买瓦,他会看在同村人的面子上,给予实惠的价格,有些人心里还打算赊帐。 秋田将菜地打理好,就往镇上去买小鸡。 上次土匪把家里的鸡给祸害完了,家里没鸡吃蛋都不方便,还是得养成些鸡。 土匪在镇上没有放火,镇子倒没有看出多大的变化,秋田去了一趟杏仁堂,李大夫的药铺倒还好,没有给土匪祸害。 农忙完了,许多有关土匪的事情传来,村里人又开始闲话。 说接连两次征税,把百姓逼迫太狠,所以这次土匪的队伍壮大的如此之快,最多的时候有近万人,让官府都措手不及,当土匪攻占益山县城的时候,根本上没有遇到多少阻碍。 但土匪们进县城目的就是抢东西,抢完东西就好吃好喝几天,又往下一个县城去抢。 最初从米仓山上下来的土匪也只有一千来人,其他的大都是难县和平周县两地的百姓投靠的。 土匪被围剿后,大多数土匪被杀死,也有一部分逃往了外地。 难县和平周两县一些百姓当了土匪,一些百姓成了土匪的刀下亡魂,如今那两个县的百姓少了三成,官府鼓励邻近县里的百姓迁往那两地,还给出了两年不交税的好处。 土匪虽没了,但各方面造成的粮价却没有降多少,粮食依旧很贵,老百姓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有了前两次征税的事情,百姓们心里仍旧担心着官府会再次征税,家里收了些粮食也只能节省着吃。 秋田开始往后院的池塘周围移栽各种药草,她想先试一试,种植草药划不划算。 六月里,种在池塘里的藕开出了几朵白色的荷花,淡淡的荷香被风一吹飘得满院都是。 秋田无事时,早晚喜欢到池塘边坐一会儿,看那层层叠叠的荷叶随风起伏,看那花朵在风中不断点头。 那天快午时了,秋田正在家里煮荷叶粥,天气热得很,荷叶粥消暑,又揉了些面准备再烙几块饼配着吃,夏日白天长,只吃粥不经饿。 陈实陪虎子在灶房门口,用三颗石子和三颗瓦子,玩地头棋(田字棋),虎子玩不过,盘盘都想先出棋,父子俩正争得不可交,就看到陈田过来了。 “大哥,大嫂,娘让你们中午都过去吃饭。” 无缘无故,又不逢节咋叫过去吃饭?还是各家都开始做饭的时候,又没有提前招呼一声,不应该啊。 陈实抬头疑惑地问:“是有啥事?” 陈田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桃花的外公和外婆来了,还带着桃花,说找你们有重要的事说。” 桃花当初跟着她外婆走了就没消息,这一去应该有三个月了。 “你过去吧,我这里饭煮到一半了,丢不开手。” 秋田不想参与桃花的事情,便找借口推了一句。 陈实点点头,随陈田去了老宅,连虎子都没带。 老宅气氛有些尴尬,陈宝贵两口子与白宗富两口子相对而坐,从白宗富进门说了几句话后,彼此再不说话,都望着院门口的方向。 桃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两只手不断的绞在一起把玩着。 林氏在灶房里做饭,不断出来拿些东西,每次都抬头看一眼堂屋的情况,却似乎没发现堂屋里一杯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没有。 陈水坐在屋檐下,看着杏花扶着杏仁学走路。 陈实进院子看了一眼众人,没有与人打招呼便一屁股坐下。 “有啥事?这么热的天喊人跑来跑去?”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陈宝贵猛吸一口烟,便开始抖烟头里的灰烬:“桃花外公,有啥事,就直接说吧,你们等的人也来了。” 白宗富看着越来越有气势的陈实,心里还是感叹自己眼光不错,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说,就说,还是关于桃花的事,我们想让桃给我们家当童养媳,早些时间曾听那黄媒婆说过,你们家也有意将她送出去当童养媳。我家的大孙子白支荣今年十岁,年纪与她正好相当,还是她的表哥。” 此时的白宗富早没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嘴脸,两个女儿连续出事,而且是那样的丑事,他在村子里也抬不起头做人,家里的两个媳妇整天怨天怨地的,时常指桑骂槐,骂老口子心思不正害了后人。 再说儿子大了,娶了媳妇,也不是事事都听他的,他在家里大家长的位置也渐渐不起作用了。 前一年服兵役,他家交了三十两银子去抵兵役,之前还为陈洋读书出过银子,加上年景不好,又连续征税 ,再厚的家底也耗得差不多了。 上次土匪放火,他家的院子也烧了一大半,到如今都还没有翻修。 如今陈家的形势与他家可以说是倒过来了。 众人一听就知道白家打的啥主意,不就是当初陈实允诺过的二十两嫁妆银子吗? 不管有没有嫁妆银子的事,陈家人实在是不想与白家人找交道了。 “桃花都随你们走了,以后就由你们当外公外婆的养,我们陈家把她养了这么大,出了这么多事,对她也算尽心尽力了,不欠她啥了。以后也到该你们出力养她的时候了。 以后她要嫁谁,与谁定亲,都是你们家的事,我们陈家就不管了,至于其它也没啥好的说的,她姓不姓陈都无所谓,如果能签个断亲书就是再好不过。” 李氏一句话就将白家想说的话给掐断了,只差没把怀疑桃花是不是陈家人的话敞开来说,不过在场的人,都能懂得她话的意思。 桃花的外婆笑着打圆场:“李嫂子为桃花费了不少心思,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桃花自然是姓陈的,她是你们陈家的孩子,你还是她的阿婆。 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你们想把桃花送走的想法,我们也理解,那也是为她好。 桃花到了我们家,你们就不用担心会有人亏待她,我也定然会好好教养她。只是这世上当爹的在,上面还爷爷和阿婆,断没有我们当外公个婆的来养她的道理。” 教养?尽扯鬼话,李氏心里默默地念一句:你能教养出啥好人? 桃花的外婆见陈家都不出声,又道:“我家大孙子支荣与桃花年纪相当,才想着让她当我们家的童养媳,这住到我们家也是名正言顺。 再说我们家如今准备迁去平周县,去了那边正好都是不认识她的人,换一个地方生活对她也有好处。” 看来这白家因为两个女儿的事,名声臭了,在凤溪村理待不下去了,决定趁机外迁改头换面。 陈实看了一眼桃花,没啥表情地问道:“桃花咋想的,你也不小了,我看你你平时的想法也挺多的。” 桃花没有想到她爹会问她,不过这事她心中的确早有打算,外公外婆的打算不全是为她,可目前她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在外婆家过得也不见得好,她心里还是希望能回她爹身边。 虽然那天秋田打了她一巴掌后,但她还是想回她爹身边。 她想着虎子娘打了她,是不是就原谅她了,是不是还能如以前一样,把她当女儿看待。 她甚至还在心里想过,只要虎子娘肯让她回去,她定然再也不躲懒,会尽全力做事,再也不计较她爹对虎子更好的事,她会对他们每个人都好。 如果虎子娘还没原谅她,她可以再道歉,可以再让她打一回,打到她满意为止。 “爹,还是想跟你们在一起住,我会好好跟婶子道歉,我一定改好,以后都好好听话。如果婶子还生气,我可以让她打到满意为止。” “不必,都免了。”陈实一句话将桃花的请求挡回来。 “如果你不能带我回去,那我就跟外婆一起走。” “哈。。。”,虽然李氏也不想管桃花,可一听桃花的话,心里还是生气,自己养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似在她眼里啥都不算。 “啥时候你都想着挑肥拣瘦,没有这么好的事,你就随你外公外婆去。” 桃花见爹和李氏这样说,好像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勇气,立即站了起来。 “爹,那我就随外公外婆走,只是你当年答应给我的二十两银子的嫁妆,你就提前给我吧,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回梁山村了。” 陈家虽然料到白家是为二十两银子来的,但没有想到他们让桃花自己提出来,这白家可真是奸滑无比。 陈实看了一眼白宗富两口子,他们也看着桃花,似乎是不相信桃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事不是不可以,但我们陈家不愿与白家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说再成什么儿女亲家,如果你确实要给白家当童养媳,就签下断亲书,以后你的事都与我,与陈家无关,我就把二十两的嫁妆银子给你。” 桃花抬头看了一眼屋梁,眼睛里明显有泪,最后应了一声“好。” 第 114章 柚子 断亲书很快签下,那天中午,陈家没有留白家人吃午饭。 桃花成了白家的童养媳,与陈家断了亲的事情很快在梁山村传开。 有人理解陈家的做法,说那桃花确实惹出了太多的事,几乎要了好几个人的命。 也有人同情桃花,说那天中午太阳正猛,桃花离开的时候不断的抹眼泪,陈实做事太绝了些。 自然也有人反驳同情桃花的人,说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痛,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家身上,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还有人传说,那桃花可能真不是陈实的种,不然咋能真说断就断了亲。 秋田只知道陈实对断亲这事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当天他回去拿银子给白家的时候,对她也只说明缘由,看不出任何情绪。 陈实对桃花的感情,就在那山洞里说‘不论欠了她啥都还完了’那句之后,就真的打住了,这二十两银子撒出去后就全部完结。 秋收后,陈实又开始在砖瓦场忙碌起来,他还买回一头牛帮着踩瓦泥送货,村里人需要的瓦都够这个秋冬忙活,秋田有空闲时也去砖瓦场帮着翻晒瓦桶。 那天,她从砖瓦场先回家做饭,还没有到家,就看到不远处陈二狗和春妮在说话,看样子不像是恰巧遇到随意招呼。 难道这两人之间有啥事?她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秋田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绕道而行时,就看到陈二狗走了,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决绝,春妮的脸上满是失望。 “咋了,春妮姐。” “哈,秋儿,没与他说一起去,到此为止了。” 原来这两人之间真有事,秋田并没有想多问,春妮却主动说了起来。 “上次土匪来的时候,我带着琼娘上山,遇到他帮我了一把,后来,后来便有了些来住。” “郑家败了,郑有谦的铺子和和院子都没有了,我昨天刚把芳娘接了回来,今天便与他说这事。” “他的态度与之前就来了一个大转变,可能是怕我带着两个女儿拖累重吧。” “也好,反正我爹娘也不同意,说他跟我都姓陈,就没有同姓还成亲的,让人笑话。” 秋田并没有问,春妮就说了这么多。 这陈二狗与春妮虽然都姓陈,好像关系已经很远的了,不过,在这益山县的习俗,的确是同姓不结亲的。 “秋儿,你说我咋就这么难呢?” “春妮姐,有春雷在,事情慢慢来,你别着急。” “秋儿,咋能不着急呢?春雷是好,可我也想快点找个出路,荣华怀孕了,春雷的事也挺多的,人心容易生变。” 秋田真不知道说啥,她不擅长劝人,幸好两人也走到了分路的岔口中,倒也不用多说啥了。 看来那陈二狗真的是被薛寡妇害得很惨,心里时刻防备着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秋田心里还觉得陈二狗蠢,就这样错了过了春妮姐。在她的心里,春妮姐可比那薛寡妇强得多,不是那样没有情义的人。 九月初,砖瓦场的第一窑瓦烧出来,村里需要瓦的人家就开始定瓦。 连收了两季粮回来,朝廷没有再来征税,家里有了存粮自然就得准备翻修烧过的房屋。 村里人来定瓦,陈实给的价格都很实惠,一千瓦只收九钱,还有比较困难的家里提出赊账,他也欣然同意。 但只有张山远家的儿子张大柱来定瓦时,他不但不同意赊账,还不愿意打折。 张大柱不能理解,当时就要闹起来,陈实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你回去问你娘吧?” 张大柱气冲冲的跑回去质问邵氏,邵氏支支吾吾的,也不说清楚。 但他已然能看出,估计自家娘的确没有干啥好事。后来张大柱又跑去找婶子罗春夏,才明白其中的事由。 全村人就只有张大柱买了原价的瓦,他家房子烧毁了一半,瓦也损失了一半,得需要六七千瓦,多花了好几串钱。 九月初还有一件喜事,秋田怀孕了,这事让陈实兴奋得不行,抱着虎子说,他有弟弟了。 秋田怀孕后,陈实再不让她去翻晒瓦桶,也不让她去地里做活,秋田就开始天天琢磨池塘边种的那些草药。 那天秋田给菜地里萝卜筛了苗,陈实傍晚回来就挑粪水浇灌,虎子在后院里跟黑熊玩闹,突然就激动的喊起来:“爹,爹,你快来看,那是啥子?” 秋田和陈实被虎子吓了一跳,跑进后院一看,原来是吴家这边后院的那棵上挂着几个大果子。 据说这树是柚子树,多年没见开花,也没见结果,此时上面挂着几个果子,看上去有半大嫩南瓜那么大,呈现出青黄的颜色。 从来没有想到这树有一天会结果,秋田抬头盯了半天,还是感觉那几个果子不是真的一样。 春天的时候,因为土匪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也没人有心思抬头看一眼这树,它却在不知不觉中开花结了果。 想来是之前这果子颜色比较青,这树也枝繁叶茂的,大家没注意看就没有发现树上有果子。 “哼。。。。哈。。。。。。” 陈实笑得合上嘴:“秋儿,这的确是柚子树,我没见过柚子树,但当年在扬州,看到过街边卖的柚子,就是长这样的。” 秋田笑着点头,原来这真是柚子树,之前她怀疑过这树不叫这名。 “哼。。。。。哈。。。。。” 陈实又一阵大笑,虎子很是不解。 “爹,这柚子能吃吗?” “当然能吃。” “好吃吗?” “我也没有吃过,不晓得。” “那你笑啥?” “我笑你有弟弟了,你弟弟就叫柚子。” 虎子听后,在心里把弟弟与柚子划上了等号。 秋田却是明白陈实话里更深层的意思,这人是认定她肚子怀的是儿子。 第 115章 活该 吴家后院柚子树结果的事,虎子在村里子里玩时见人就说,村里无人不知,都想来看看这柚子长啥样。 一连几天,村里有不少好奇的人来秋田家里看柚子。 还有人逗虎子:“虎子,等你家吃柚子的时候,你得请我们大家都来吃。” “这柚子不是拿来吃的,是我弟弟。” 虎子义正言辞地告诉人家,引来别人一阵大笑:“虎子是个小气鬼,舍不得把果子给别人吃,就说柚子是他弟弟。” 虎子气冲冲的再不理人,他只觉与这些人说不通。 到了十月里,秋田发现菜园的枇杷树上居然有许多小花,花瓣洁白,花蕊呈金黄色,挂在树上,一串一串的,一簇一簇的。 秋田没有见过山里的枇杷树,自然也就没有见过它开花的样子,不明白冬天来了它为何还开了花。 陈实却说正常,山里的枇杷树也是从冬天就开始开花,直到次年的春天,要开几轮花。 又说明年不用去山里与人抢摘枇杷了,如果味道好,到时候就再多挖几株树苗。 家里的柚子树结果,枇杷树又开花,这让秋田的心情格外好些。 当然让她心情好的事还没完,陈实终于空了两天,开始挖池塘里的藕,家里人都饱食一回藕,还可以卖些银子。 十月中旬,云南府传来了好消息,听说那边打了大胜仗,叛军被消灭,外部势力也向朝廷上书求和。 村民们听到这消息自然高兴,仗打胜了,应该再不会出现提前征税、加税的事情,去服役的男人也可回家了,从此又可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 家里有男人去服兵役的人都开始翘首期盼,服兵役的人却直到年前才到家,出去的二十多个人,回来的却不到十人,健全的更没有几个。 里正家的张二奎算是这些人中,最健全的人,听说只受了几次小伤,张山远回来时失了一只胳膊,陈金元跛了一条脚。 罗氏在回来的人群里反复寻找,没有看到大奎,急得拉着二奎问。 二奎说大奎没事,在战场上只是受了几处小伤,他这次没有回来,是他自己愿意继续留在战场。 据说是蜀地西边的宁远府各个大土司内斗,朝廷派军队前去平复,大奎便主动请缨前往。 服役的人归来,有人欢喜有人悲伤。 悲伤的人家远比欢喜的人家多,毕竟出去二十多个,回来的人不到十个,还有一些人不健全。 死在战场上的人,朝廷给了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那些受过重伤的人也多少得了些些补偿,不过这些都不足以安抚他们悲伤的情绪。 陈宝新家的陈泉没有回来,陈宝新两口子差点晕过去,两个儿子一个残了右手,一个死在战场上,日子都不知何以为继。 据二奎说,陈泉刚去云南府,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就死在对方的箭下,至今已经一年有余。 二奎还说,这次云南府的战事,就是因为征兵征得多,以人数占绝大多数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其实,这就是一场以白骨堆起来的胜利。老百姓出钱又出力,造成的高粮价,连着粮食丰收两季都没有完全降下来。 眼看就要过年,兰草却过来了。 她带来一个让秋田更吃惊的消息,曹福柱死了,死在了腊月初。 明明年初的时候看着还不错的人,咋这么快就死了呢? 说秋田心里没有一点波动是假的,那毕竟是她的生父,她早年来了吴家后日子过得不错,并没有恨过他,偶尔也会想起他来。 据兰草说,曹福柱上次来秋田这里闹事后,大哥就不怎么帮老头儿家里做事了。 上半年那次的流寇虽然没有去抢劫后山村,但土匪从那边路过一回,吓得村里人乱逃,曹福柱在逃的时候就滚下了山坡,当时就吐了几口血,后来看着又没多大的事情,药都没舍得喝一副。 大哥不帮老头子干活,曹忠瑞是个奸滑的,一天到晚偷奸耍滑不干正事,家里的杨氏除了骂骂咧咧的也做不了啥事,田地里的事情大都落在了老头子身上。 这一年过来,收麦、栽秧、收稻谷、种麦子,家里五六亩地都是老头儿自个儿忙活下来的。 麦子种下后不久就生了病,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前些日子就去了。 兰草说,老头儿去前她去看过,老头儿轻声对她说,他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再娶一门的,应该把兰草几个都留在身边,好好养大的。 兰草说,可能老头儿以为天下的妇人都能与他们娘一样能干,再娶一门也能把家撑起来。 老头儿到后来,越来越无赖,其实也是因为年纪大了,不能再当货郎赚不到钱,干田里的活也吃力,没钱养家糊口,就只能厚着脸皮耍无赖。 兰草说,老头儿去了,大哥更不会多帮杨氏母子几个,大哥以后也能轻松些。 曹福柱的死,带给秋田的感触是有限的,几天后就调节好了心情。 年后不久,秋田突然发现白红梅开始在村里走动了,随着她的走动,有关她的闲话也在村里疯传。 陈洋的手受伤再不能科举,回到家里也做不了啥事。 二奎带回陈泉没了的消息后,陈宝新两口子伤心之余,就决定让陈洋与白红梅合房,两房合成一房。 之前陈宝新两口子,都不让白红梅在村子里到处晃悠,如今也放松了对她的管制。还听说陈洋也正常了不少,至少不是总关在屋子里了。 陈实又开始去县城里找生意,那天他回来说,杨大人升官了。 杨大人是陈实的旧识,他升官自然是好事,可秋田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丝喜悦。 直到晚间,两人睡在床上,陈实才对秋田说道:“秋儿,去云南府领军打仗的好几个将军都封侯加爵了。” 秋田不知他为何说些这些,只静静的听着。 “这次去云南三十万人,只余下了十万人,其中还大多是残兵,整整二十万人死在了云南,他们每人家里得了二十两银子,他们自己啥也没得到。” “你知道吗?秋儿,去年年后粮价猛涨,只有我们保宁府,其它地方粮价是涨了,却没有这么高,感觉我们保宁府的粮价明显有人操控的。” “杨大人升官去了京城,就连前年给了我砖瓦生意县丞也升了县令。他们因为剿匪有功都升了官,但是有几个大粮商却被抄了家,罪状就是他们故意联合起来哄抬粮价,逼反了百姓跟着土匪闹事。” “可是,秋儿,这粮价涨的时间与提前加征秋税的时间太巧合,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这次出去本想再找些生意,有人听说我认识县令又认识杨大人,就想给我生意做,可我没接他们的生意,我想远离那些人。” “也许我太高看自己,事情万没有那么严重,但是我还是不想冒险,秋儿,以后我不会再大张旗鼓去招揽生意了。只想凭自己的本事接生意,一步一步稳妥着来。” 秋田在最初的时候,就怀疑过粮价有人操控,陈实的话让她印证了心中的想法,以前也听吴阿爹说过:官场上没有几人是干净的。 这样也好,他们本来就是小老百姓,就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她心中也没有那大富大贵,发大财的想法,有些小钱能把日子地过得顺畅就很好。 她拉过陈实手,抚上她七个月的肚子:“我们现在有些存银,以后你做点小瓦卖钱,我种点草药赚钱,说不定后面那小溪也能有些收获,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嗯,秋儿说得对,再过几个月,柚子出生,我们就有两个儿子,以后我们再生一个女儿。” “你为何如此肯定他就是儿子,还叫他柚子,如果这事让别人知道了,不笑话你?” “怕啥,如果是女儿叫柚子也好听,别人笑我就说希望下一个生儿子。” 秋田正准备掐一把他,东厢房里就传了虎子的声音:“爹,爹,我要撒尿。” 秋田肚子大了,三人不好再挤一起睡,陈实担心虎子睡觉不老实,踢到秋田,便把虎子哄到东厢房里去睡,说他陪虎子一起。 每次虎子睡熟后,陈实就又回到秋田这边,但虎子也不是老实的,半夜总会吵着要撒尿,有时候并不是真要撒尿,就是想折腾他爹。 陈实无可奈何叹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往东厢房去。 秋田看着他自作自受,也只浅浅一笑,是他自己非要骗虎子,说他会陪着。 活该。 正文完 后续见番外 116章 虎子番外一 虎子四岁半的时候得了弟弟柚子,娘坐月子又要照顾弟弟,他开始带着狗蛋在村子里疯玩。 一天到晚,村头到村尾总要来回跑上好几回。 村里的娃儿也不大敢惹他,知道他有个会赚钱的爹,家里人又把当成宝。 那天他拿着舅舅送来的彩色风车在村子疯跑,村子里的娃儿没有见过这个,七八个娃儿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虎子也大方,让平常跟他玩的伙伴挨着玩,小伙伴们手举着风车疯跑,脸上的笑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快乐得不行。 有一个孩子奔跑的时候,突然摔跤扑在地上,手里的风车摔在地上也摔得残破了。 虎子顿时急得不行,就要找那娃儿算账。 那娃娃摔了一跤顾不上痛,就先去看手里的风车,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面对生气的虎子,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虎子见此又不好再计较,拿着破了的风车看了半晌,心疼得不行,可终是扯了一笑容出来:“算了,这个是我舅舅买的,我让我爹再买一个给我就是。” 这时旁边的一个叫狗毛子的娃道:“还买,买个屁啊,你姓吴,你爹姓陈,你有了弟弟柚子,柚子才是你爹的亲生儿子,他以后都不会对你好了,你还想买,以后你就看着你爹咋宠着你弟吧。” 狗毛子已经十来岁,年纪比虎子大太多,自然与虎子玩不到一起,可他心里还是想玩虎子的东西,见虎子的东西摔破了心里幸灾落祸,可又听虎子说要再买一个,顿时便出言相讥。 “你胡说,我爹对我最好了。” “那是以前,以后就不一样了。” “以后也一样,我爹最喜欢我。” “鬼才相信呢,你又不是他亲儿子。” “我就是我爹的亲儿子。” “你那为啥姓吴,你爹姓陈,你说说你弟弟姓啥。” 虎子的弟弟小名叫柚子,大名叫陈良,这事他自然知道,想不到理由来与那大孩子辩驳,便大呼一声:“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虎子对着比他大许多的狗毛子冲了过去,自然不是人家的对手,一旁的狗蛋也跟着冲了过去,那摔了一跤的孩子也冲了过去。 三个小娃对一个十岁的大娃,哪方都没有占到便宜,还是陈实路过准备带虎子回家吃饭,才制止了打在一起的几个娃。 打架没有占到便宜,全身在地上滚得乌七八糟的虎子见爹来了,立即委屈得很:“爹,狗毛子说我不是你亲生的,以后都不会对我好了,说你以后只喜欢弟弟。” 那狗毛子见陈实来了,立即撒腿就跑,已经不知去向。 虽然那狗毛子嘴欠,可这到底是孩子之间的事,陈实一个大人不好参与,也总不好为此专程跑去找人算帐。 他一手提起虎子,把他抱在怀里就往家去。 回到家里,李氏在这边照顾月子,看虎子哭过,立即问咋回事。 陈实也不出声,只让李氏准备两桶热水,然后就将虎子弄去洗。 这不是陈实第一次带着虎子洗澡,可也是不同于以前的洗澡,父子俩都脱得干干净净。 虎子第一次见他爹这样,两眼只盯着他爹看。 “看啥?” 虎子不出声,看看他爹的,低头看看自己的,又看向他爹,差别有点大?却又不敢问出声。 陈实却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等你长大了,不就一样了。” 虎子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以后要跟爹长一样高,自然也会长一样大。 “狗毛子跟你说啥了?” “他说我姓吴,不是爹的亲儿子。” “你相信了?” “没信,可爹,我咋姓吴呢,你咋姓陈呢?” “因为你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爹,他姓吴,你跟他姓,但你就是我的亲儿子。”说着指了指自己腿上的胎记,又指着虎子身上的胎记。 “看到没有,这个叫胎记,出生就有的,我们的胎记都一模一样,你就是我亲生儿子。” 虎子看看自己的胎记,看看他爹的,终于笑着点头:“一模一样。” “所以,不管你姓不姓陈,都不用担心爹不喜欢你。” “嗯,我就知道他是胡说八道。明天我就去告诉他,我就是我爹的亲儿子,我们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干嘛非要告诉别人,你还是担心我以后对你不好?” “没担心,爹,我只是想告诉他。” “不用告诉他,这是爹和你的秘密,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别人胡说八道,那是他傻,你完全不用理他,你不跟他一起玩就是了。” “好。” “能守住秘密。” “啥叫秘密?” “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 。。。。。。 秋田刚才看到父子俩回来的情绪不对,等两人洗澡出来又完全不一样了,疑惑的眼神看向陈实。 “没事了,秋儿别担心。” 陈实交代一句,又把虎子叫到跟前:“虎子,以后弟弟长大了,爹就把弟弟教给你管,爹教给你的事情,以后你就负责教给弟弟,还要教好弟弟。” “好。”虎子的声音洪亮。 过了两天,虎子又拿着一个彩色的风车在村子里玩,而且他还新得一个东西,铁环。 村里的孩子平常也玩滚铁环的,只是他们没有铁环,而是用篾条圈一个竹环当作铁环。 虎子是村里第一个有真正铁环的娃,这下不止跟他差不多大的娃想与他玩,十来岁的娃也全部拥了过来。 而那狗毛子因为和虎子打了架,不好意思上前,虎子也不理他,从他面前走过时,故意来一句。 “哼,我爹给我买的风车和铁环。” 117章 春妮番外 春妮从来没有想过,陈二狗会反悔。 家中爹娘不同意,说他们都姓陈,同姓之人成亲会让人笑掉大牙。 弟弟也不满意他,说陈二狗有了跟薛寡妇的前事,对人防备心太重。 她能看上陈二狗,主要是他家只有孤身一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只要两人真心过下去,日子就会好起来。 其次是离娘家近,她想以后能与春雷互相帮扶,梁家村是她从小熟悉的地方,这里有她熟悉的人和事,她不想离开这里。 前有郑有嫌的事,只要能安稳活过这一辈子,辛苦些也无所谓。 对于陈二狗,她觉得自己还有些优势的,比他小了五六岁,她自己虽然嫁过人,可那也是明媒嫁娶的,而陈二狗则算是跟人无媒苟合了好几年,名声远不如她。 他有一把子力气能干活,她绣的东西也可赚钱,两人不相上下。 芳娘是她的女儿,当初和离时没有能带她回来,小小的人儿哭得撕心肺,她心底很是愧疚。 如今郑有嫌把家败了,无人照顾,定然是要带她回来的。 带回了芳娘,她便把陈二狗叫来说与他听,希望他能接受她多带一个女儿过去,为此,她还准备告诉他,她会把自己的家底带过去。 当年她与郑有谦和离,她将自己的首饰都带了回来,少说也值七八两银子。 她去接芳娘的时候,郑有谦的娘像是良心发现,也给了十两银子,当时她啥都没说就收下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刚说了要将芳娘带过去的事,陈二狗就立即变了脸色,然后没好气地说,他家条件不好,田也只有两亩,养不活太多人,他以前说过的话就当没说。 她失望又生气,感觉自己看错了人,又感觉被陈二狗侮辱了,难道自己还比不过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薛寡妇? 于是,她更加努力做绣活,下地干活时也比较旁人吃得苦,她想好好活出过人样子来,她想看陈二狗后悔的样子。 春雷劝她不用着急,弟媳也劝她要注意身体,但她只想努力向前奔。 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她除了做农活外,又存下了四两银子,这些都是做绣活赚来的。 这期间,她不是没有遇到过陈二狗,他每次都会偷偷看她几眼,她一个眼色也不给他。 那天她又去镇铺里交货和帮家里卖鸡蛋,往家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走在路上感觉有些发晕乏力。 她知道她是饿狠了,早上她只喝了一碗粥就出了门,中午也没舍得在镇上花钱吃东西,便站在路边扶着树缓上一缓。 “春妮姐,咋了?”一个憨憨的男声传来。 春妮转头一看,正是她记忆中的人,只不过憨厚的脸上多了两道伤疤,看起来有些让人害怕,可他的眼神里全是关切。 “大奎,你也这时候才回去?” “嗯,我帮我爹卖农具。” 大奎上个月才回来,他比其他服兵役的人回来晚了半年多,听说又参加了宁远府平叛土司的战事,回来时脸上多了两条疤。 听说他一回来,就将得来的三十两银子双手捧给罗氏,说将来给弟弟读书用。 罗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断的感谢老天保佑。 春妮对大奎不算陌生,自从张铁匠与罗春夏有了往来之后,大奎就常往吴家来,又喜欢跟在秋田身后叫秋姐姐。 那年冬天,她和秋田上山砍柴,不小心候滑到一面陡坡下面,一时爬不上去,秋田拉她力气也不够。 刚好张大奎也从山上砍柴下来,帮着拉了她一把。 她一直记得,他的手又大又暖和。 此时,再见到大奎关切眼神,那眼神那么纯净,让她突然产生了种想法。 想在寒冷的冬日里,用他温暖的手暖着自己的手;想在他纯净的眼神里,映入自己的身影。 于是,她将原来要说出口的‘无事’二字咽了下去,开口道:“大奎,我头有点发晕,可能是中午没吃东西。” 大奎听春妮如此说,磨蹭了一会才从背篓里拿出一包糕点来,分了两块给给春妮,又将其余的四块包了起来。 “这余下的是狗蛋和虎子的,我把给娘的给你吃了。” “谢谢大奎,有这两块足够了。” 也许是吃了两块糕点有了力气,也许是心底生出了些希望,后面的路,她一步不落的跟着大奎的脚步。 回到村里,众人看她与大奎一路,眼神里全是打量,她也大大方方的回看过去,甚至还跟大奎说,她明天就去看罗婶子。 次日,她的确去找了罗婶子,并大方地问罗婶子,看不看得上她,她想给罗婶子当儿媳妇。 罗春夏可能没有想到春妮如此直接,愣了好久,才问她怎么想的。 春妮只说大奎很好,罗婶子也好,便想嫁进张家。 从大奎回来后,罗春夏一直在为他张罗亲事。这回有好几个媒人上门,说的有穷苦人家的姑娘,也有新寡的少妇,她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怕她选的人不合大奎的意。 大奎是个好娃,她不想太委屈他。 春妮倒是不错,是她看着长大的,但陈宝山和林氏太讨厌。 于是,罗氏推脱说她只是后娘,帮着张罗是一回事,做主的事自然还是张家父子。 隔日,她看到大奎拿着柴刀往山里走,便也摸了一柴刀跟上去。或许是罗氏与他说了啥,大奎的脚步很快,她根本跟不上。 她便坐在他下山的路边等,大奎下山时便拦在路上。 大奎这时看见她不再理她,要直接无视她往山下走。 “大奎,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春妮指着当初大奎拉她的那个陡坡。 “当年我摔下坡,是你拉我上去的,当时你的手好暖和,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可你拉我上去之后,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我偷偷哭了好多次。。。。。。” 大奎吃惊的看着她,脸上除了不可置信还有些局促不安。 春妮知道大奎并不傻,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便及时收住:“大奎,你走吧,我今天等在这里,其实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春妮说完,便一屁股坐原来坐的石头边,眼睛看向远处。 张大奎却再没有往山下走,只愣愣的站在一旁,直到春妮以为没了希望的时候,才听他说:“春妮姐,我们一起下山。” 春妮如愿嫁给了大奎,也算是了了罗氏与张铁匠的一件心事。 大奎本来性子纯正,春妮也是抱着想与好好过日子的想法,才去勾搭的他,婚后两人的日子过得和美。 虽然春妮带去了两个女儿,但罗氏本就个宽宏的人,并不亏待她们。 大奎还是帮他爹打铁,帮他卖农具,每次赶集他会依旧会买六块糕点,给狗蛋、虎子、芳娘、琼娘一人一块,余下的两块一块给罗氏,一块给春妮。 次年秋收的时候,春妮挺着六个月的大扗子往田间送饭,路上刚好遇到陈二狗,抬眼一看,发现对方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幽怨。 也许到了张家日子过太和顺,春妮都差不多忘记了这么一号人物。 她微笑着走过,轻轻地丢下一句:“多谢你当初反悔。” “春妮姐,春妮姐,”不远处传来大奎叫她的声音。 “来了,”春妮笑着应了一声,朝着大奎走去。 “我来提,”大奎迎了过来,接过春妮手中的篮子,两人慢慢走远。 留下陈二狗愣愣地站在原地。 第 118章 番外 陈田相亲 柚子三四个月的时候,李氏开始操持陈田的亲事。 陈田已经十八岁,正该是说亲的时候。 因为陈实的砖瓦场,以至于陈宝贵家在附近几个村子很有名,上门来为陈田说亲的很多。 原本是陈田的喜事,秋田却为此很烦恼。 那就是李氏选出了几家中意的,与人约好在镇上相看,可她总是拉扯着秋田参与。 李氏的理由就是秋田识字看人准,她又是大嫂,就该帮着陈田把把关。 秋田从来没有干过这事,很是为难,推辞自己要带柚子脱不开身。 李氏却是非常坚持,说把柚子带上就是,她和秋田轮着抱,坐牛车去也不累人。 陈实让秋田跟着去看看就是,啥主意也别拿。 李氏拉着秋田去为陈田相看干妹儿,一连三次都将地点选在镇上的一家面馆里,见面时都请对方吃一碗面。 不知李氏跟面馆如何交待的,或者说给面馆多付了钱,每次放在相看姑娘跟前的那碗面,都是满满的一碗,满得汤都快要溢出来。 第一次相看的那姑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待人礼数十分周全,面对那碗溢出的汤面,手不慌脚不乱,用筷子把面条向上松了松,汤并没有溢出来,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吃面。 第二次相看的姑娘,听媒人说家里条件不错,人看上去大差不差的,面对那碗满得要快溢出来的汤面,她也没有惊慌失措,拿起筷子把面条往下按了按,面汤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流到桌面上到处都是。 第三次相看的那姑娘,长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见人脸就红。面对那碗快要溢出来的汤面,她迟疑了一下,便就着碗边喝了一口汤,然后才用筷子夹面吃。 前两次相看后,李氏并没有多话,只说再看看,这一连相看了三个姑娘,回去的路上李氏便跟秋田念叨起起来。 说第一个姑娘灵泛,知道遇事如何处理才妥法;第二个姑娘如果不是脑子笨,就是没有看上陈家;第三个姑娘虽然有些莽撞,倒也直朴可爱。 按理来说应该选第一次相看的那个姑娘,可她又感觉第三个姑娘也行,虽然看上去不知礼数,但直朴可爱的人好相处,就如她家的陈林,虽然以前总是毛手毛脚的,如今过起日子也是有板有眼的,关键是她知道心疼人。 李氏说完自然要问秋田的意见。 秋田不知李氏从哪里学来这办法,用来试探人家姑娘,对这事她不想给任何意见,便把目光投往赶车的陈田。 这几次都是陈田赶牛车送李氏和秋田去镇上,然后会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以给李氏送东西为借口,出现在面馆里,让对方相看一眼。 秋田发现这几次,陈田不论哪次兴趣都不太高,便道:“我的意见不重要,小弟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这个,李氏就有气,有大儿子的事在前,所以小儿子相看,她次次都带着他,可前面看了两次,陈田屁都没有放一个。 “前面两个问你,你屁都不放一个,想来你是没有看上,今天这个呢?”李氏对着赶车的陈田发问。 陈田啥也不说,只闷头赶车,看来也没有看上。 “哎哟呢,我的个仙人呢,都看了三个了,你究竟想选个啥样的?你总得给句话吧?” 这次陈田倒是回头看了李氏和秋田一眼,好像想说啥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倒是说话呀?我的个仙人,你娘生你没打罐罐吗?”李氏见陈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生气得很。 秋田怕两娘母吵起来,便道:“小弟是有心上人了,是不好意思说?” 陈田听到立即回头看了秋田一眼,脸却是红了。 李氏见此还有啥不明白的,原来这小子真是有心上人了:“是哪个?再不好意思,你总得说出来大家才晓得啊,老娘可不是你肚子的长虫。” “你再不说,你的亲事我也就不管了,让你当一辈子单身汉。” 。。。。。。。 李氏一路唠叨到家。 到家的时候,眼看秋田要抱着柚子走,陈田才对秋田说:“大嫂,你不是跟廖郎中熟识吗?你帮我问问,他家的英桂定亲了没?” 秋田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氏却是反应得快,推了陈田一把。 “你啥时候看到过她?为啥不早说,害得老娘忙活了老久,即使人家没定亲,我们这样折腾,你让别人咋看我们家?” 陈田不理李氏的啰嗦,满眼期待地看着秋田。 秋田往回走的路上,仔细回想了一下廖郎中家的英桂,好像才十五岁,听廖郎中早年说过,英桂喜草药,廖郎中的大半草药都是她扯的。 又想起李氏问陈田啥时候见过英桂?陈田却不回答。 莫不是去年李氏腿受伤的时候吧?记得那时候,去接廖郎中和抓药都是陈田去的。 陈田寄希望于她,李氏也将此事托给她,看来这事她免不得要走一趟。 第119 章 白红梅番外 白红梅认为自己天生运气不好,因为好运自她出生以来,就没有降临到她头上过。 她出生就是妹妹,不是姐姐,没能嫁给陈实。 她嫁的陈泉,房里的事不行,让她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渴望从小叔陈洋处得到一丝慰籍,体验一回心中那不可言说的、一直向往的快活,明里暗里的诱惑许久,还没有真正成事,就被早归的陈泉抓到,落得个荡妇的名声。 她心里特别不甘,她对生活就那么一点点要求,为何总是事与愿违。 陈泉从未对她动过手,那次将她打得两天起不了床。 她躺在床上两天,没有人看她一眼,饭也没有人送一口。 那时,她心中特别委屈,恨透了陈泉,明明是他自己不行,为何背负骂名的却是她,他又何立场来教训自己、打骂自己。 可是,没有人能理解她心中的苦,陈家人说她祸害了陈洋,让陈家人丢了脸面,院门都不让她出,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娘家的人可能也对她失望至极,觉得她丢了他们的脸面,不再管她的生死,看都没来看她一眼。 从那之后,陈泉再不与她说话,陈家人也不理她,甚至连女儿陈兰王氏也不让她碰。 陈泉去服兵役,她心中便暗自咒骂陈泉,最好死在战场上,她好改嫁。 可能这是老天爷唯一次站在她这边,陈泉真的死在了战场上,她以为她可以改嫁了,即使被陈家逐出家门也行。 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老天在眷顾她,而是惩罚她。 陈泉死在战场上,家里才得知消息两天,陈宝新两口子还没有从悲伤里缓过来,就对她说,让她改嫁给陈洋,以后还是一家人。 白红梅自是不愿,她早些时候的确是引诱过陈洋,可如今的陈洋如何与那时候相比呢? 从他右手废了之后,就一直待在他那间屋里,除了上茅房都不出门。 人已经瘦得像根竹竿,脸白得像鬼一样,早已没了当初那份书生气,看到他就如看到了鬼,心生恐惧。 白红梅刚刚露出不愿的神色来,王氏就对她厉声喝斥。 “他的名声就是你坏的,如果他不是因为坏了名声,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如果不是因为你还在这个家里,他就不会不愿回家,即使土匪来了也不愿回来,才会被土匪砍一刀。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本来就是最亏祸手。” 陈洋是如何被土匪砍的,白红梅并不知道。但她知道,当初她与陈洋的事情被陈泉撞见后,陈洋羞愧难当,自觉对不起陈洋,再也没有回过家。 受伤右手失力之后,如果不是陈宝新去接,他还是不会回来。 王氏又骂道:“反正你们已经不清不白了,你还假装啥不情愿,如今这不是正好成全你?” 隔日,陈宝新夫妇就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送到了陈洋的屋里,让她真正改嫁给陈洋。 可她真正与陈洋待了一夜之后,她才知道陈洋不是鬼,而是个疯子,完完全全的疯子。 他疯狂的折腾她,年纪不大,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子折腾她,没有带给她一丝丝欢愉,只让她感觉生不如死。 更可笑的是,陈洋右手受伤后,大半年关在屋里不出房门,折腾她之后居然在院中行走了,开始过问家里的事情了。 陈泉死讯带给陈宝新两口子的悲伤,都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对白红梅都也变得仁慈起来,认为是她让陈洋重新活了过来,再也不限制她的自由。 吃一堑长一智,尽管陈洋如此偏执疯狂,白红梅受尽折磨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不满来,还要表现出自己很满足的意味来。 在陈宝新两口子面前,她也开始假意关心起陈洋,甚至让他们认为,他们这一步走对了。 白日里的陈洋,人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看上去又人模人样,可在白红梅心里,他就是恶魔般的存在。 不过,白红梅的苦难很快就得到了缓解,因为她怀了孩子。 陈宝新两口子高兴得合不拢嘴,陈洋也变得正常起来,好像一切都好了起来,让她对生活也有了些希望,对女儿陈兰照顾得上心,期盼这胎能得一儿子。 但好景不长,在她十月怀胎生下儿子陈亮之后,夜里陈洋又变得疯魔,她的苦难生活再次开启。 她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死,她要主动改变这种情况,开始在心里暗自计划事情。 陈宝新家后院有一口深水井,多年以前,陈洋在家就很少做事,但喜欢在爹娘面前卖乖讨巧,喜欢把水缸打得满满的。 如今只余一手能使力,他依旧坚持做这件事,时常用左手替家里打水,一桶一桶的提,每次都把水缸打得满满的。 那天陈宝新两口子带着陈兰去了田里干活,白红梅就开始洗全家人的衣裳,漂衣服的时候也不去后院的井边,一直用水缸里的水。 衣服洗完,水缸里的水也用尽。 陈洋见水缸空了便又拿桶去打水,在陈洋打了两桶水后再去打第三桶的时候,白红梅也跟了过去,与他说着家里的日常,在陈洋俯身去打水的时候,便一脚将陈洋踢到了井里。 那时天气还冷,陈洋栽到了水里,很快脚手抽筋,又只有一只手得力,根本不可能从井里爬出来。 直到陈洋在水井里动静小了,她才抱着儿子去村里玩。 等她再次到家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看到陈洋已不在水面上,便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陈洋就这样没了,在所有人看来,他就是打水不小心落井的。 为了让陈宝新两口子不起疑心,白红梅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又立下重誓,以后永不改嫁,会将陈兰和陈亮养大成家。 陈宝新两口子似乎从来没有怀疑到白红梅,而白红梅在陈洋死后,变得比以往勤快得多,家里重的轻的农活都干,对人也变得和气。 白红梅最大的改变,就是对她那一双儿女好得不行。 也许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感觉父母和男人都靠不住,她将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了儿女身上。 陈宝新两口子年纪越来越大,家里的活都落在白红梅身上,她依旧无怨无悔,对老两口也从不苛刻。 多年过去,村里人看到她时,还会有人叹息一句,说她其实也是个命苦的,先后嫁了陈家两兄弟,结果那两兄弟都是命不长,让她独自拉扯一对儿女长大。 家里的老人陈宝新先离世,王氏又活了两年,她死前给白红梅留下半句话:我原谅你了…… 白红梅号啕大哭。 原来陈宝新两口子,对陈洋折腾白红梅的事情并不是不知道。 是啊,住在同一个院子内,儿子屋里夜夜传出来的动静咋会不晓得? 可这事能让儿子变得稍微正常些,他们并不想管。 在白红梅生下儿子陈亮后,王氏劝过陈洋一回,让他放下过去,好好过日子。 当时陈洋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暴戾,对着王氏道:“这不是她想要的?娘都忘记了,大哥是如何死的?我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陈洋是怨白红梅的,怨她在自己年少不更事时,年少冲动时故意勾引他,害了自己做出不道德的举动来,让自己无脸见人,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右手废了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年,心里怨恨白红梅的同时,脑中就不断浮现出各种各样折磨白红梅的想法。 那些想法,在爹娘让他与白红梅和房后,得以实施。 王氏劝不了儿子,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待有一日他能想通。 陈洋死后,陈王氏自然怀疑白红梅。 她是女人心里更能理解女人,男人往往会轻看女人,她们看似被男人压着无力反抗,其实狠起心办起事往往比男人更果断,更不计后果。 陈洋这些年一直打水,在他右手受伤后也打了一年多的水了,自然不会轻易出事,何况还是那么凑巧,赶在了家里没人时出了事。 白红梅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那就是陈洋最先打水就是为了突表现,这些年也养成了习惯,根本不会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打水。 所以王氏在从儿子的悲伤中缓过来一想,就怀疑了白红梅,只是儿子已逝,白红梅又变了个人,她左右衡量,家中需要人做活,孙子孙女也需要人养大,便暂时放过了白红梅。 后来白红梅彻底改头换面做人,她便再也没有提起。 120章 后续 桃花是在离开了梁山村十二年后,回到梁山村的。 她当年就与陈实签了断亲书,回来自然没脸去找陈实,而是去了她小姨白红梅家里,暂时在她家落脚。 最重要的一点,她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儿子。 当年,村里人都知道,她是给白家的长孙白支荣当了童养媳的。 很快,村里就有了关于她的很多传言。 有人说她被白家休回来了,白家人到底是没良心的,桃花当年被白家人骗了,如今白家发达了,就不要她了; 有人说她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定然是在白家惹了事才被休回来的,就连她生的儿子白家也不要,说不定她随了她娘,生的儿子并不是白家的; 村里人听凤溪村的人说过,白宗富一定到了平周县后,经过十几年的耕耘,如今家里不但日子过得不错,家里还很有钱。 几天过后,村里又有一股新的传言,说桃花要改嫁,请了媒人为她说媒。 。。。。。。 不管村里的流言如何变,陈实一家人看上去都不为所动,当然,他们不是没有听到流言,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而已。 就连早年喜欢生气的李氏,一句风凉话都没有说,只认真的带着小孙子敏娃。 此时,陈实有两儿一女,十六岁的虎子,十二岁的柚子陈良,十岁的枇杷陈意。 陈田早年把廖郎中的女儿英桂娶回了家,并生了一儿一女,如今他在陈实家院子不远处,修了一座青砖瓦房的小院子,英桂跟着秋田一起侍候草药。 陈水家的林氏,早些年生了女儿杏花和杏仁后,一直没有再生,直到前两年才又生了一个儿子陈敏,小名叫敏娃。 如今,李氏其他的孙子都大了,如今只有陈敏最小,老两口一直与陈水住在老宅,她便将敏娃日常带在身边。 虽然桃花的事情再牵不起李氏的情绪,可李氏心里其实还是很关注她的动静,她怕桃花再起啥坏心思,来坏了她一家人的平静日子。 李氏如此,陈实也是如此。 陈实已经成了附近几个镇子小有名气的人,如今他的砖瓦生意遍及附近几个镇子,不少县城的人也找他做些生意。 当年他不再依靠县令和杨大人的人脉拉生意后,只在附近找些能做的生意,那些年生意做得并不多好,每年也只能烧上十多窑砖瓦。 也幸好如此,那杨大人与县令,早年在几年前就出了事,就是因为杨大人当年在保宁府为官时,与当地商人勾结,故意抬高粮价获利,逼反百姓,与他走得近的人都被牵连。 如今,砖瓦场踩瓦泥扳砖做瓦的手艺,陈实全部交给了陈水和陈田,他只负责砖瓦场的经营,并帮着把秋田等弄晒来的草药卖出去。 家中有砖瓦场和草药两项进账,后梁小溪里,有时候也会给一点惊喜,每年家中都有上百两银子进账,日子过得甚是和顺。 院子后面的菜地,有一半变成了果林,种上了好几个品种的果树。 柚子七岁那年,就跟着镇上的李大夫学医术。 后来,李大夫又建议秋田,让陈良去跟冯大夫学几年。 一年前,柚子去了县城的冯大夫的医馆。 在柚子去冯大夫那之前,陈实和秋田还去了一趟成都府,一是为了再次感谢虎太医;二是想让看看柚子能不能入虎太医门下。 到了成都府才知道,虎太医已经离世三年,他是采药时从山上摔下后不治而亡的,这事让夫妻二人难过了一阵子。 女儿陈意是夫妻二人的小棉袄,一直留在身边,每日也跟着秋田学着侍弄草药。 虎子在十岁那年,陈实与他讲了他为何姓吴,以及秋田与吴家的前缘往事后,突然就对看风水的事情起了兴趣,总是抱着吴家留下的有关风水书籍猛看,为了看懂那些书籍,他读书都特别上进。 后来,虎子又开始对天文观测和历法等有了兴趣。 陈实到处打听,得知保宁府设有阴阳学学堂,便专程将他送了过去。 保宁府有阴阳学堂也是有原因的,这里历史上曾出现了一位叫落下闳的天文学家,他创制了《太初历》,制造了观测星象的浑天仪,建立了最早的民间观星台。 后来,又有两位风水大师袁天罡和李淳风曾在此定居过,保宁府还有他们的墓。 于是,保宁府的阴阳学堂在多朝多代都曾有开设。 虎子去保宁府上学已有五年,每年只年底才归家住一段时间,陈实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看他一回,秋田也一年也会去一次。 前些日子,虎子带信回来,说他的老师推荐他明年将去京城学习一段时间并考试。 虎子将去京城学习的事,在梁山村引起了很多人的谈论,说没有想到,吴家看风水也能出人头地,还要去京城,梁山村可还没有人去过京城。 虎子还未归家,秋田便开始为他准备去京城的行装,陈实忧心忡忡儿子的远行,越想越不放心,甚至想亲自送虎子前去京城。 听说陈实想送虎子去京城,陈家其他人也跃跃欲试,毕竟家里大多数人都没有去过京城,想去见识一番。 李氏念念叨地说,虎子这一去京城,就可能把亲事给耽搁了。 众人也才反应过来,虎子已经十六岁,大多数人家的儿子十六岁都已经在操持亲事,他这这一去不知几年能归来。 陈实和秋田也感叹,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虎子都十六岁了。 到了年末,虎子归家后,严辞拒绝陈实送他去京城,说与他同行的有夫子和其他同窗,夫子将带着他们一路游历到京城,让家里人不必担忧他的行程。 腊月二十是李氏的生辰,这一年正好是她的六十大寿。 陈家为她办了生辰宴,来的亲戚众多。 李氏年纪大了越发的唠叨,也就越发关注子孙后辈们成亲的事。 她拉着虎子说了半天,说他的苗苗姐和凤英姐都早已嫁人,永章和壮壮哥哥也说好了亲事,明年就要成亲,就连杏花如今也有媒婆上门来了,狗蛋的娘也开始操持起亲事来…… 李氏说来说去,就是担心虎子这一去几年不归家,拖延了亲事。围在周围的一大堆亲戚也跟着帮腔。 可虎子还未去京城,心里全是些豪情壮志,哪有心思谈及成婚的事情,便偷偷从人群里溜了出来,来到小时候常玩的大柳树下来透透气。 不想,他在这里遇到一个人,桃花。 桃花回梁山村已有好几个月,她带回来的儿子已经快一岁,此时她正带着小儿坐在大柳树听人闲话。 周遭坐着的好几个老人家,好奇心很重,拉着桃花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总是想从她嘴里打听些她过去的事情,可桃花却闭口不提。 桃花离村时虎子还小,并不记得桃花,但他自然是知道桃花这号人物的,毕竟是当年造成他耳聋了一年的人。 此时他也并不认识桃花,见树下坐着个不认识的妇人,只以为近几年新嫁进来的。 大柳树下的老人家们,见到虎子又开始问东问西,问他去京城是不是要当官,将来是不是要在京城娶大家小姐,虎子不想面对这样的场面,应付两句转身就走。 只是他才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喊他:“虎子,虎子。” 虎子很吃惊,他去保宁府读书后,村里人一般都叫他‘吴辰浩’或是‘辰浩’,叫虎子只是家里亲近的人。 如此一个陌生的妇人,咋叫他虎子? “虎子,你不记得姐姐了?我是姐姐啊?” 虎子已反应过来,此人就是桃花,只站着并不出声。 “虎子,姐姐这些年可想你了,始终记得当年你吃啥都会分姐姐一份。” 虎子只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虎子,你恨我当年推你的事吧,其实你不应该恨我,毕竟是你抢走了我爹,你这一辈子得我爹的爱护,我爹对你可比你娘对我好上几百倍。” 虎子冷笑一声,终于开了口:“他们都说你自私自利,人小心眼儿多,在我看来,你自私自利没错,但你其实是很蠢的。” 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人说过她蠢,桃花只是傻傻地看着虎子。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本来就是爹的亲生儿子。” 虎子说完便走,不远处柚子和枇杷已经找来。 桃花愣愣的站在原地,其实回到梁山村以后,她听过有关虎子就是她爹亲生儿子的传言,也听过她不是她爹亲生女儿的传言。 只是这些传言她从来不信,她心里一直认定,她就是陈实的亲生女儿,虎子就是吴家的后人。 因为只有这样,她心中信念才不会崩塌。 当年,她离开梁山村,随白家人去了平周县,成了白支荣的童养媳。 白家搬到平周后,将带过去的所有的银子都置了田地房产,但平周的土地并不肥沃,白家又被分到了一个山里,地里每年的收成远不如凤溪村,家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白家人早就认定,她娘和小姨让他们丢了脸,才让他们在好好的凤溪村待不下去。 舅舅们都漠视她,舅母们更是变着法子想亏待她,表弟表妹也总一起捉弄她,白支荣对她爱理不理。 有时候表弟表妹们很是过分,她都不敢还手,她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忙不完的活,比在梁山村辛苦得多,唯一对她好的就是外婆。 外婆从来不打她骂她,把自己碗里的饭食分给她,教导她为人要踏踏实实的,不能总想些有的没的,只要你真诚待人,别人才会真诚待你。 可也是外婆将她手里那二十两嫁妆银子给骗了出去,说白家如今家贫,没有钱让男娃们上学读书。 让她出钱给白支荣读书,这样白支荣才会感激她,会对她好。 白支荣多读几年书,将来有出息对她也有益。 桃花与陈家断亲前,已经在白家生活了几个月,知道白家人不会对她好,她爹给的嫁妆银子,她就一直藏得好好的,没有交出去。 她舅娘们为此骂过她,但她听从了外婆的话,拿出银子给白支荣交了束脩。 从那之后,白支荣真的对她好了许多,她觉得外婆的话很有道理,也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想着等白支荣长大赚钱就好了,等她长大真正嫁与白支荣就好了。 白支荣到平周后又读了四年书,桃花一共为他交了八两银子的束脩。 后来,白支荣不读书后又对她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太辛苦不说,还吃不好穿不好,为了他们以后的日子宽裕些,想趁农闲的时候去县城做些小生意,于是她又给他拿银子去做生意。 许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连五年,白支荣都在县城做些小生意,有时赚有时亏,赚了没有还桃花银子,亏了就又找她要银子。 白支荣在桃花十七岁那年,终于开始赚钱,一次就拿回家几十两银子。 白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桃花也以为苦尽甘来。 在她十八岁那年与白支荣圆房,后来白支荣就将她带到了县城居住,她以为就此可以过上好日子。 不久,不幸的事情就发生了,白支荣要在家里招待与他一起做生意的同伙,她为此操持了一大桌饭菜出来,备了几坛好酒。 白支荣与那几人喝得十分尽兴,只是后来,她就被那几喝醉酒的人给轮*奸,当时白支荣醉得人事不醒。 白支荣酒醒后,没有对他的同伙拳头相向,只骂她有其母必有其女,天生不守妇道,趁着他兄弟几个酒醉便勾引,让他以后都没脸与几个兄弟们来往,生意都做不下去。 她心中委屈万分,可白支荣却不听她辩解,将她送回了乡下,说她这样的人生活在城里,定然还会惹出不少事。 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白支荣知道后,根本不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还扬言她怀了野种,要休了她。 当时她伤心欲绝,只觉老天待她不公。 她小小年纪娘就去了,给她留下一道耻辱的印记,她爹为了讨好后娘,对后娘带来的儿子比对她还好,早早地将她打发出了门。 她在白家小心翼翼的活了多年,却又遭遇如此祸事。 她跪着求外公外婆,说她怀的就是白支荣的娃,当初发生的意外根本不是她的错,她为了白支荣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让他们为她做主。 白宗富两口子到底应下了她的请求,没有让白支荣将她休了。 转年,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白支荣当初没能休了她,便长久不归家,在儿子快半岁的时候才归家一次,看了一眼儿子就说,这不是他的孩子,这孩子长得跟他前段时间死去的一个兄弟一模一样。 说实话,她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白支荣,对白支荣带回来的几人都没有多看两眼,她也根本没有看出儿子长得像其中的那哪个。 此时,外公外婆也再不帮她说话,她就这样被休出了白家,离开时白支荣还装好人给了她八十两银子,说当初拿了她二十两银子,如今四倍奉还给她。 从到了白家日子难过之后,桃花心里就一直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后娘不仁,被亲爹抛弃的可怜人。 所以,她心里从不愿相信外人说她不是陈实的女儿,虎子才是陈实儿子的传言。 看着虎子几人走远,她怒吼一声:“你胡说八道,我爹不是你爹,你娘就是不仁,连一个犯错的小娃娃都不能原谅。” 还没有走远的虎子又转了回来:“我看你这样子,早迟也要当后娘,到时候我看看你会有多仁。” 虎子说完这一句,再也没有回头。 桃花留在原地嘀咕着:我绝对不会像她。 番外 桃花后续 翻年之后,桃花真给人当了后娘。 桃花虽然长得不错,可有她娘的事情在前,如今她又带着一个儿子,不明不白被休了回来,并不好说亲。 媒婆说的是朱家湾一户姓黄的人家,那家男人原来的婆娘三年前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儿子已经六岁,女儿三岁。 白红梅打听过,说这黄姓人家家风不好,黄家男人的兄弟里出现过打死婆娘的事情,劝她找一个不好娶亲的单身汉嫁,不要给人当后娘。 不知是不是后娘那两个字刺激了桃花,她根本不听白红梅的劝,硬是应下了黄家的亲事。 白红梅这些年性格改变很大,但对桃花的事情也只是劝到为止,并不想多言。 也许是她早看穿了白家人的嘴脸,对桃花在平周发生过啥事都不多问。 就这样,桃花嫁到了黄家,嫁给了那个叫黄世林的男人,并下定决心要当一个仁慈的后娘。 不得不说,黄世林长得倒还是不错,看上去不像是会打婆娘的人,想来那个打婆娘的黄家兄弟只是个别情况,与她嫁的男人无关。 黄世林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不然也不会婆娘死了三年还没再娶。 媒婆说亲后,他从嫁到朱家湾的陈燕处打听到了些情况,知道桃花娘的名声不好,以及桃花与陈家断亲的过往。 但黄世林没有更好的选择,又亲眼看到桃花人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心生欢喜,便应下了亲事。 桃花嫁过去后,倒是努力操持着家事,一心一意对他的两个孩子。 黄世林便认为她离开梁山村的这些年早改好了,也生了一起把日子过好的心思,努力在田间忙活,对桃花带过去的娃也不错。 次年,桃花又生下了一个儿子,黄家原来只有两亩田,人一多家里的生活就越发紧张起来。 家里的田地只有这么多,两个人干活要养四个娃。 日子过了这么久,两人的娃都有了,桃花认为男人和她已是一条心,便拿出一部分银子来说想买两亩田地一亩地。 黄世林欣喜若狂,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那些日子里,桃花得意得很,回梁山村看小姨时,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娃,好似要向村里人彰显她这个后娘当得多好。 隔年,在平周的白家人却出了事,因为白支荣贩卖私盐。 早年白支荣做小生意并没有赚到啥钱,在县城混得久了,结识了三两个心思活泛的人,就伙在一起钻空子倒卖货物。 开始时有时赚有时赔,时间一长,便也摸索出些规律,开始赚些小钱。 但白支荣尝到赚钱的甜头后,心里就想赚更多的钱。 那次他们结识了几个来平周做生意的外地人,说能带他们赚大钱。 白支荣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为表诚意将人请到家中作客,只是那几人吃到一半,看到长相出众的桃花就起了色心,几人互使眼色将白支荣灌醉,强占了桃花。 那几人表现得财大气粗,白支荣根本不敢得罪,何况他还想着跟着那几人赚钱。 那几人干了坏事,倒是倒打一耙,对白支荣说,是他家的妇人主动勾引他们,说不定在酒里还加了些啥东西之类的话,才让他们酒后干了荒唐的事情。 白支荣从小听他娘骂他大姑和小姑都是不正经的妇人,尽干些勾搭其他男人的事,害得白家人没脸抬头做人,不得不离乡背井。 于是,他便认定桃花就像她姑姑,小时候就是惹事精,长大了自然也会干出跟姑姑一样的事情来,甚至认为自己醉得人世不醒也是她在作怪。 事情发生后,白支荣自觉有桃花这样的妇人太丢脸,把她送回了乡下,听到她怀孕的事情后,更是扬言要休弃她。 白宗富老两口子年纪大了些,倒是生出了些仁慈心肠,劝说白支荣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万一是白家的孩子呢?。 那一年里,白支荣帮那几个外地人跑腿,去了不少地方,分了不少银子,直到后来那外地人其中一人被抓,才知道那些人的生意如此赚钱,原来他们主要做的是贩卖私盐的勾当。 贩卖私盐是重罪,犯事的人大都是死罪。 他急匆匆地赶回家,生怕暴露自己与那些人的关系,找了个娃像外人的理由,将认识那几人的桃花休了,然后自己又赶去了外地躲藏。 白支荣躲藏了一两年,之前赚来的钱早就在躲藏的日子里抛洒完,见事情根本没有波及到他,便又心生侥幸,与那些没有被抓的人有了联系,自己正式做起了私盐的买卖。 好景不长,白支荣被抓,他被判了死罪,白家所有的财产均被没收。 白家因原来是益山县的人,犯事之后益山县外也贴了告示,以此警示百姓。 告示栏跟前还有人宣讲白支荣犯事的过程,为了说明白支荣这个人有多么的丧尽天良、罪大恶极,宣讲人甚至将他包庇恶人强奸自家妇人的事都讲了出来。 这事就涉及到了桃花,虽然在宣讲人嘴里,桃花是一个受害者,只是事情一传开,别人看待桃花的眼光就截然不同,只觉她不干不净。 黄世林知道了自家婆娘那些过往的事,听着外人的闲言碎语,心里再不是滋味,看桃花与桃花带过来的儿子便不顺眼起来,甚至认为桃花还私藏着许多银子没拿出来,不够坦诚。 毕竟当初白支荣手上有的是银子,打发掉桃花应该不止二十多两银子。 心里一旦有了猜疑间隙,过日子就再不是原来的味道。 接下来的几年里,黄世林的脾气越为越大,桃花心虚不自觉间开始委屈求全,便时常拿出些银子来补贴家用。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桃花与黄世林间之间越来越偏离正常轨道,桃花早年私藏的银子已经用去了一半。 但这事在黄世林看来,桃花手上应该还有很多很多的银子,不愿拿出来给这个家用,对这个家不够全心全意。 桃花嫁给黄世林的第十年,家里的孩子都成了半大小子。 俗话说‘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家里的四亩田和一亩地的产出都不够家里人吃,时常要买粮吃。 桃花心里打算计划着,用手里的余钱再买几亩地,到时候家里几个儿子长大了,也只各自分上两亩。 就在那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带到黄家的儿子毛毛常躲起来哭,询问他又不说为啥。 毛毛是桃花的第一个娃,又因为他的亲生父亲不明,桃花心中对他有愧,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偏向她。 她偷偷观察几次,发现黄世林暗地里总是骂毛毛,私下里一点都不给这个毛毛好脸色,而黄世林的大儿子也时常欺负毛毛。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多年来的付出辛苦,别人根本不知足。 十年过去,早年要当个仁慈后娘的壮志早就没了,她便不再拿银子补贴家里,只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偷偷开小灶。 时间一长,黄世林自然发现桃花的异常,便趁着桃花外出,开始在家里翻桃花的东西,翻出来桃花并没有藏起来的二两银子,恰好又被早归的桃花撞见。 此时两方都互不相让,黄世林还想得更多的银子,对桃花动了手。 打架桃花自然不是男人的对手。 毛毛第一时间就要去护娘,结果大哥却拦住他,还趁机对他踢了几脚,他灵机一动,转身跑去找村里的里正。 如今朱家湾村里的里正就是陈燕的男人朱昌洪。 桃花与陈家断了亲,她嫁到朱家湾后,与姑姑陈燕并没有什么来往。 毛毛人小,但看到村里人家有事都是找里正出面处理,他便立即往里正家里跑,而且他听过村里人的闲话,知道里正家的阿婆与自家娘曾是亲人。 朱昌洪看到毛毛来求救,作为里正自然得往黄世林家里走一趟。 陈燕原本也不想管桃花的事,可也不能眼睁睁看那黄世林将人打死不出声,这些年里,桃花也没有做出啥出格的事来,便带着儿子朱永章去看个究竟。 毛毛这一来一去,最少也过了一刻钟,黄世林已经将桃花打得趴在地上,脸上到处是血,一颗牙掉在了地上。 毛毛一进屋就跑到桃花跟前去,想将娘从地上抱起来。 “看来,你们黄家真有打婆娘的传统,以后这事得多给你家宣扬宣扬。” 朱昌洪走进院子就说这一句。 “里正,这婆娘就该打,品行不好,背着我和两个大的娃偷吃。” 黄世林见朱昌洪来一点也不虚,虽然他知道朱昌洪是桃花的姑父,但早已没了来往,而且对桃花还颇有微词。 可再看到陈燕与朱永章也跟在后面进来,心里底气就有些不足。 朱永章走过来往黄世林面前一站,黄世林就感觉这事可能不好收场。 桃花看到陈燕和朱昌洪等来人了,支撑着从地上跪起来,伏地向二人求道:“求姑姑、姑父助我和离。” 这话将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黄世林,态度一下子就变得软和:“里正,我们就是两口子吵架,等会儿就好了,你别听桃花的一时气话。” “求姑姑、姑父助我和离。”桃花却再次求道,语气决然。 她刚才被打的时候,毛毛一开始想进来拦住黄世林,而黄世林的大儿子却把毛毛死死的拦住,还动手打毛毛,黄世林的女儿只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被打。 那一刻,她透过眼前的两人,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的脑子里变得无比的清晰,身上承受的痛已然不重要,心中对将来要走的路也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桃花和离了,在嫁与黄世林十年后。 在里正朱昌洪的干预下,桃花带走了她当初用银子买来的两亩田一亩地,也带走了与黄世林生的儿子。 朱昌洪在村里找了一个破旧得无人住的房子,让桃花母子三人住了下来。 桃花会在朱家湾安家,是陈燕答应帮她和离提的要求。 陈燕不希望桃花再回到梁山村去,挠得大哥一家不得安宁。这些年大哥家里过得顺畅,就连她家都受益不少。 桃花也满口应下,以后就留在朱家湾。她被打得很重,在屋里躺了好几天,半睡半醒之间,她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当初虎子叫姐姐的声音。 她每天回想着过去,感觉虎子说得没错,她的确自私自利又愚蠢,而且还固执。 当年小姨掇蹿她,她就推了虎子;又因为虎子一句话,就坚持走上当后娘这条路,真是愚蠢至极。 回想起过去,当年虎子娘对她真的好,虎子有的东西她都有;如今她也能理解,虎子娘为何不能原谅她。 就如她可以对黄世林的儿女好,但他们欺负毛毛她就不能原谅。 阿婆对她也不错,虽然她总是骂人,但她本就如此,家里谁她都骂,骂小姑姑的时候更多; 阿婆摔了,多少都与她有关,那黄媒婆说要将她卖了,阿婆一直都没应下的。 她爹虽然不与她多亲近,总是将虎子抱进抱出,可那时候虎子还小,正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她已经大了。 她爹也从来没有短少过她啥,她当年在村子里,比大多数人家的女娃过得都要好。 别人家重男轻女,女娃吃食是家里最差的,她从来没被区别对待过。 尽管外人都说,她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在流寇要害她时,她爹却依旧拼着命去救她。 虎子可从来没给她爹惹这样的祸事,他更喜欢虎子是应该的。 虎子那样可爱,谁不喜欢呢,爷爷阿婆姑姑都喜欢,她自己这么多年,也没能忘记虎子当年的那一声声‘姐姐’。 可惜,当年她自以为没娘,爹又不爱,总是自作聪明为自己打算,将这一切都作没了,割舍了。 她想通得太晚,如今连去道歉的勇气都没有,她决定以后就在这朱家湾好好活下去,不再去梁山村惹人心烦。 桃花在屋里躺了几天,就在陈燕担心她会闹腾啥的时候,又开始忙活起来。 桃花手里银子已经用去大半,余下的她添置了一亩水田,一亩旱地,她想自己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家里三亩水田两亩旱地,够她母子三人吃饭。 虽说一个女人带着娃容易被人欺负,这朱家湾有姑父这个里正在,她便不担心。 再过几年,她的两个儿子也就长大,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番外 陈实秋田一家后续 陈实与秋田三个娃,虎子脸长得像娘,个头和体形长得像爹。 柚子脸跟陈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虎子矮一点,人又长得清瘦,与医者的形象倒是很相符。 村里的时常打趣柚子,说他爹娘更喜欢你哥哥,把好东西都偷偷给他一个人吃了。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枇杷像小姑姑,长相与性格都像,于是乎,陈林很快就把对虎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枇杷身上。 柚子出生时,陈实是欢喜的。 枇杷出生时,秋田担心过。她倒不是认为陈实会重男轻女,而是担心他想起另一个女儿桃花,与枇杷亲近不起来。 事实证明秋田白担心了,陈实对几个娃子都惯得很,小时候总是他抱进抱出,长大了些之后又有求必应。 看似陈实对几个儿女都宠受,但秋田知道他的心还是偏向虎子些。 陈实说虎子出生时他不在,虎子小时候受的苦太多,如今这两个娃是红苕饭都没有吃几回的,虎子小时可怜。 不过,虎子调皮归调皮,但却是很懂事的。 有了弟弟妹妹以后,他会教他们吃饭、说话、走路,会带着他们玩耍,在家里吃啥好东西时,他会教弟弟姐姐先孝敬爹娘,也会顾及到家里其他人。 虎子离家去京城时,又对着弟弟妹妹千叮万嘱,要弟弟时候回家看看,不要总盯着医书看;要妹妹多讨爹娘的欢心。 虎子去了京城四年未归,李氏担心虎子的亲事,秋田却担心起枇杷的亲事,因为这个女儿确实没啥心眼,担心她将来去了婆家会受欺负。 陈实却一点都不担心,说大不了他给枇杷招个上门女婿。 秋田反驳道:“有出息的男人哪会愿意当上门女婿?” 陈实很自信:“那也要是看给谁家当上门女婿。” 秋田却还是不看好:“你别以为有几个钱就能挑到好女婿,说不定会招来些别有用心的人。” 陈实又劝她:“你担心太过,枇杷有爹还有两个兄长呢,别人欺负她也要看清形势。” 可为人父母,哪有不为儿女担心的呢?陈实安慰秋田的同时,他也担心,担心远在京城的虎子,不知他应试是否顺利?如果考中了,以后为官之路能否顺畅? 就在这时,虎子归了家,原来他已经通过了钦天监的考试,领了从七品金台郎的差事,回保宁府任职,负责观测西南一带的气象变化以及异常天象。 陈家人和梁山人村的人都兴奋得很,这可是全村上百年第一个在朝中为官之人。 秋田和陈实更是高兴,夜里陈实将秋田拉到怀里,意图明显。 “你咋又来,昨天不是才过来?年纪大了要知足。” “秋儿,这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没脸没皮的。” 陈实轻笑一声,却没有停下。 事后,他将秋田搂在怀里:“秋儿,我们在一起二十年了。” 是啊,二十年了,秋田已陈实走过二十年了。 二十年里,俩人在生活中并不是一帆风顺,日常也会为一点小事起争执,但两人的心在一起,就啥都不怕。 啥婆媳关系,妯娌的小心思,邻里相处,生意不顺,养育子女的烦劳都有商有量,一起走来早就心意相通。 秋田自然晓得陈实这话里暗藏的含义,他心底一直在与兆永暗暗的较劲,总怕她心里兆永占据的位置更多。 说实话,这二十年也是有风有雨的,有陈实站在她身边,每一次的事情她都能平静以对。 这些年来,陈实行事越来越成熟,思虑也越见周全,事事却都以她为先,遇事也总是站在她这一边,让村里一众妇人嚼烂了舌头。 她生柚子和枇杷是他亲自服侍的,两个月子里他都不出门,送货都是让陈田和陈水去,每天帮她擦洗,带孩子也从不抱怨一句,当然吃食李氏过来操持的。 陈实不会做饭,如今煮出来的饭,如果不是夹生的饭,都是那天的日子好。 生了女儿枇杷后,秋田与他说不想再生娃了,他也满口答应,说三个也算是一窝了,不少了。 如今她已相信陈实当初的话,他说他十三岁就想娶她。 “虎子他们几个的亲事,都按他们的意思来吧!” “那当然,如果他们选了你不中意的媳妇,就让他们离我们远远的,他们大了,早迟要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偶尔回来看看我们就行。” “嗯,你心里也别再多想了,他已经走远了。” 陈实的心思被秋田说破,有些不好意思,立马辩解一句:“秋儿,我没有想和他比的意思。” 其实他知道,吴兆永是走远了,可在兆永依旧活在秋田与他的心底。 他心里一直都是感激兆永的,可他还是希望自己在秋儿心里占比更多。 秋田轻轻一笑:“嗯,我晓得,我只是随意说的。” “秋儿,将来娃儿们走得远了,你也别怕,我总是会陪着你的。” “当然,你不陪着我,你还想陪着谁?” …… 虎子去了保宁府不久,柚子也说要去保宁府,如今冯大夫年势已高,精力不足,他的医馆已经交到儿子手上打理。 陈实让他再跟几年,到时候在旺龙镇上或益山县开了一个医馆。 “那不行,医馆开在了旺龙镇上,不是跟李先生的杏仁堂抢生意?开在益山镇,不是抢冯先生家抢生意?” “啥是抢生意?医者要有仁心,救死扶伤不辞辛劳才对,你咋有这些心思?”陈实一下子变严厉起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说到底也还是一门生意。” …… 父子两说了半天,陈实明白,柚子胡搅蛮缠半天,他是向往外面广阔的天地,想去外面飞,便也作罢。 柚子去保宁府之前,他还是再三嘱托,只能在保宁府,不可走再远。 秋田觉得他太婆婆妈妈,他笑着说一句:“我晓得这话,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想多和他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