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粒糖》 第1章 1 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撩人 下班前，苏问雁习惯性的扫了眼手机。 顾言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五个小时前发的：“案子有变动，要推迟回去。” 简单一句话，没说推迟到什么时候，也没多解释一句。 她不死心的追问了几句，对方却始终没再回复。 顾言出差三个月了，整整九十天，没回过w市。昨晚视频时他明明已经在收拾行李，苏问雁傻乐了一晚上，今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犹豫再三，还是叹了口气，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渐渐空了，苏问雁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头疼的厉害。 为了今天能早点走，她前几天拼了命的加班，好不容易赶完稿，接到的消息却像一盆冷水，直浇得她心凉了半截。 算了，不回来也好，她还能早点回家补个觉。 下楼打完卡，单位门口的路已经堵到不行，苏问雁正要往地铁站走，耳边却传来几声清脆的喇叭声。 她脚步一顿，循着声音转头望去。 不远处，一辆黑色大G正静静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顾言坐在驾驶座上，唇角挂着懒散的笑：“这位小姐，是你叫的顺风车吗？” 苏问雁呼吸一滞，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顾言？” 浑身的疲惫霎时烟消云散，她立刻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你怎么在这？不是还在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之前不还说要延期吗？” 顾言今天穿了件挺括的灰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侧过脸来看她，眼底噙着促狭的笑意：“一下子这么多问题，让我先答哪个好？” 苏问雁抿了抿唇，索性抱着手臂往座椅上一靠：“那就先说说，早上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延期的？” “我说过吗？”顾言挑眉，故作困惑地眨了眨眼，“苏记者该不会是想我想出幻觉了吧。” 苏问雁眯起双眼，眼神不善。 “好吧好吧，”顾言终于绷不住笑了，“原定早上的航班改到今天中午了，这不算骗你吧？确实推迟了，推迟了半天。” 果然，这人就是存心的。 苏问雁气得瞪圆了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她别过脸去假装看窗外：“少贫了，快点开车。晚上想好吃什么没？” 顾言半天没应声。 她疑惑地转过头。 “啧，”顾言侧头看向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平时视频里没看出来，你最近是去挖煤了吗？整个人晒黑了一度。” 苏问雁心头一梗。 这三个月她顶着毒日头跑现场，风吹日晒雨淋，没晒脱皮都算老天爷开恩。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还有呢？” 最近熬夜赶稿瘦了好几斤，连同事都说她憔悴了，他总该看得出来吧？ 顾言又打量了她几眼：“黑眼圈这么重，晚上兼职做贼去了？” 苏问雁：“……”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搭上车门把手：“再不开车我真走了。” 顾言闷笑一声，侧身从车后座捞起一个纸袋塞进她怀里。 “送你的。” 他说着，突然倾身过来，勾起一侧的安全带，慢悠悠地拉过她的身前。 苏问雁被他的气息包裹住，脸颊微烫，身体僵了一瞬。 “不打开看看吗？特意给你选的。”顾言问。 不用看她也知道，里面是一瓶香水。顾言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一瓶回来，味道各异，从不重复。她不爱用香水，却喜欢将它们摆在玻璃柜里，仅仅只是路过看一眼，也总能让她瞬间心情愉悦。 “案子结束了？”苏问雁一面拆着包装，一面问。 “算是结束了，还差一些收尾工作。”顾言瞥了眼后视镜，启动车子，语气里有些疲惫：“对了，晚上律所有个庆功宴，你先陪我回家换身衣服，然后一起过去吧，反正都是我们律所那些人，你都熟。” 苏问雁怔了怔：“你还没回家吗？” “嗯。”他揉了揉眉心，“一下飞机就赶去律所交接，忙完就来接你了。” 苏问雁心里又软了几分：“那你让我直接去餐厅不就好了。” “等不及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不想早点看到我？” 苏问雁没有说话。 她捏紧手中的纸袋，逃避似的扭头看向窗外。暮色中，城市灯火流转，路边的各色灯光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流如织，他们的车被困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动弹不得。 等了一会，她偷偷转过头，顾言正不耐烦地轻叩着方向盘，眉心微皱，俊朗的脸上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倦意。 察觉到她的目光，顾言微微挑眉：“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更帅了？” 苏问雁想了想，认真回答：“好像黑了点，还瘦了。” 确实瘦了，三个月不见，他下颌线更加分明，晒深的肤色衬得眼窝愈发深邃。虽然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顾言抬手揉了揉头发，凌乱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霎时褪去了精英律师的沉稳，倒显出几分少年气。 “那完了，本来还想靠脸吃饭的，这下连最后的本钱都没了。”他歪着头笑，“看在十年交情的份上，苏记者会收留我的吧？”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偏偏被他说的慵懒又撩人。 苏问雁心头一跳：“剩饭管够，就怕顾律嫌弃。” “小白眼狼，这些年喂你的那些甜点都喂到小狗肚子里去了？” “吃都吃了，概不退货。” 顾言好笑的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启动。 苏问雁不想影响他开车，独自望着拥挤的车流发呆。 他总是这样，从他们相识起就爱逗她，十年如一日，乐此不疲。 那些暧昧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她却不敢多想一个字。 一开始，她总会为他的玩笑脸红心跳，还曾经悄悄窃喜过，幻想着这些是不是他似有若无的暗示，是不是代表他也有几分喜欢她。 后来才渐渐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撩人。 他的温柔是本能，体贴是习惯，连那些撩人心弦的话语，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玩笑。只有她这个傻子，才会把习惯当成是喜欢。 “朋友”这个词，终究成了画地为牢的咒语，让她困在所谓的安全距离里，进不得，退不舍。她在里面小心翼翼，他在外面浑然不觉。 …… 顾言的公寓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一进门，他脱下西装外套胡乱一扔，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累死了，骨头都要散架了，真想就这么睡到世界末日。” 苏问雁弯腰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拍了拍，挂在了衣架上：“那今晚就别去了？” “不行，”他闭着眼摇头，声音里全是浓浓的倦意，“今晚必须去见几个人，让我先睡半小时，记得到时间喊我……” “嗯。” “对了，”顾言又补上一句：“你可别趁我睡着时对我做奇怪的事。” “……你想得美！” 苏问雁抄起抱枕砸了过去，换来他一声闷笑。 懒得再理他，她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回到客厅时，顾言已经睡着了。 苏问雁站在沙发前，垂眸看着他。 暖黄的灯光下，他侧着脸，双眸微闭。凌乱的发丝垂在他的脸侧，褪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心动的让人移不开眼。 从读书时起，顾言就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每次篮球赛，整个球场回荡的都是他的名字。那时候苏问雁总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那些女生为他呐喊，在他结束时蜂拥而上给他送水。 但顾言也永远只会穿过那些人，径直走向坐在角落的她，抽走她手里那瓶早已打开的矿泉水。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曾经引发过无数流言，只有苏问雁知道，这不过是顾言躲避麻烦的方式。比起应付陌生人的热情，他宁可选择最熟悉的她。 鬼使神差的，她试探着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 只是还没碰到，那双闭着的眼眸倏然睁开，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清明的不见半分睡意。 苏问雁触电般站起身，声音有些发紧：“半小时到了。” 顾言似乎并没察觉到刚刚的异样，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朝她伸出手，声音带点撒娇的倦意：“不想动，拉我一把。” 苏问雁瞪他一眼，面露嫌弃，但还是伸手拉住了他。 顾言借力坐起，眼神迷蒙地发了会儿呆，才慢悠悠的起身晃进卧室。 再出来时，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形，宽肩窄腰的线条一览无余。他一边系着袖扣一边走来，灯光下眉眼如墨，举手投足间尽是精英律师的矜贵气度。 开新文了，这篇我断断续续写了好久，存稿非常充足……[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 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撩人 第2章 2 我和你呢？有可能吗？ 已经是晚上七点，两人直接去了酒店。 宴会厅里人并不多，顾言被人喊走，苏问雁的肚子还饿着，正想去餐台拿点吃的，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 她转过头，一张圆圆的苹果脸就凑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 “顾律下班前说要先走，大家都猜他回家了，就我猜他去接你了。快说，他是不是第一时间去找你了？这可关系到我未来七天的奶茶！” 说话的小姑娘是顾言律所去年才招的前台，叫小晴，活泼可爱，爱开玩笑。苏问雁常去律所，早就跟她混熟了。 苏问雁被逗笑了：“有这么夸张吗？” “你就说是不是吧。”小晴问。 “只是顺路而已。” “顺路？”小晴明显不相信，“雁雁姐，这话你说的不心虚吗？” “全所上下谁不知道，能让顾律师抛下工作的，就只有你呀。” 苏问雁笑笑，没接话。 她瞥向不远处，顾言正和几人聊着天，姿态从容，眉眼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 他晚上也没吃饭，不知道现在饿不饿。 正打算去给顾言拿点餐食，小晴突然拽住她，拉着她往前走。 “干嘛？”苏问雁不明所以。 “快看那边，”小晴压低声音，语气神秘：“顾律这次的案子是跟隔壁S市的律所合作的，本以为案子结束就散了，谁知道对方竟然追过来了。” 什么追过来了？ 苏问雁顺着小晴暗示的方向望去，脚步一顿，心底泛起熟悉的涩意。 不知何时，顾言身旁多了个年轻女人，她穿着西装裙，气质干练，正侧头看着他笑，目光灼热。 这样的场面苏问雁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顾言从不缺追求者，这位大概又是他的新桃花吧。 “顾律看过来了！” 小晴一声惊呼，苏问雁下意识抬眼，正对上顾言穿过人群投来的视线。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随即对其他人说了几句，抬步就要往这边走。身边的那个女子却拦住了他，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啧啧，”小晴感叹，“这攻势可太猛了，雁雁姐，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还是不要了，免得打扰他们工作。”苏问雁低声说。 “怕什么呀！”小晴不依，不由分说拽着她往前，“这位许律师今天在律所缠了顾律一天，现在人都追到这儿了，你不得表示表示？” 苏问雁被硬生生拖进人群中央，霎时间，周围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刺得她耳根发烫。 顾言抬眸，看到她，唇角微扬，像是松了口气。 小晴抢先一步，笑嘻嘻地开口：“许律，您不是一直好奇顾律喜欢什么吗？问她准没错。” 年轻女人闻言转过头，视线在苏问雁身上轻轻一落，随即弯唇一笑，伸出手：“你好，许玉琪。” “苏问雁，记者。”苏问雁伸手回握了下。 许玉琪长得漂亮，利落的中短发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浑身上下透着职场精英的锐气，偏生眼尾微挑，笑起来时又带点勾人的意味。 她微微歪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苏小姐来得正好，这次多亏顾律帮忙，我想着总得表示表示，可不管什么礼物挑来挑去他都不满意。苏小姐，你跟他熟，不如帮我出出主意？” 她的话半撒娇半埋怨，带着几分熟稔的亲昵，意图再明显不过。 苏问雁抿了抿唇，勉强笑笑：“这个问题还是问他自己比较合适。” “问我也成啊！”一旁的杜子凡突然插话，“顾言这人多没意思，除了案子就是打游戏。许律师要不送他个新出的游戏？顾言你觉得呢？” 许玉琪红唇微扬，眼波往顾言那边轻飘飘一扫：“那可不行，万一他游戏通关了就扔一边，连带着把我也忘了怎么办？” “要不这样吧，我亲自陪你打游戏爬山，顾律觉得如何？有空赏脸吗？” 顾言唇角挂着笑，眼神却有几分疏离：“许律师客气了。要是能给我们多介绍几个案源，就是最好的谢礼了。” 他低头扫了眼手表，转向苏问雁：“不早了，送你回去？” ——又拿她当挡箭牌。 苏问雁会意点头：“我先去趟洗手间。” “停车场等你。”顾言说完，朝众人颔首，径直离开。 在洗手间里整理了下衣物，推开门的瞬间，苏问雁脚步一顿。 许玉琪正倚在走廊的栏杆上，见她出来，她直起身，径直走了过来。 “苏小姐，”许玉琪开门见山道，“冒昧问一句，你是顾言的女朋友吗？” 苏问雁愣了一下，惊愕的看着她。 “据我所知，他目前单身，所以我才会追到这里。但看你们这样，该不会在玩地下情？” 苏问雁怔在原地，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许律师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许玉琪挑眉，目光探究，“我这人向来直接，这几个月跟顾言合作，我很确定他就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从不放过任何机会，但如果你是他女朋友，我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苏问雁有一瞬间的紧张。 她见过太多顾言的追求者，从高中到现在，喜欢顾言的女生太多太多了，含蓄的，热情的，积极的，但像许玉琪这样单刀直入的，倒是头一回。 “确实只是朋友。”她慢慢说着，声音平静得像在说服自己，“追求他是你的自由，不用顾虑我。” “那真是太好了。”许玉琪明显松了口气，“谢谢，打扰了。” 宴会还在继续，苏问雁机械的取了外套，穿过长长的酒店走廊，走向停车场。 顾言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斜靠在驾驶座上，正低头看着手机。 苏问雁拉开车门，怕打扰他：“还在忙？要不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 顾言收起手机，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别闹，这么晚了，不安全。” “只是工作上的事，回去处理也行。” 他顿了顿，侧头看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怎么，嫌弃我的车技？” 苏问雁瞪他一眼：“没事就好好开你的车。” 顾言低笑，启动车子：“不嫌弃就好，保证安全送达。” 苏问雁没接话，转头看向窗外，心底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的厉害。 她控制不住的去想刚刚许玉琪的那些话。 一路上顾言还在说着什么出差见闻，可那些话一句也没听见她的耳朵里。 下车的时候，苏问雁正想离开，就被顾言叫住，递给她装着礼物的袋子。 “东西忘拿了。” 苏问雁勉强挤出一丝笑，接过纸袋的瞬间却改了主意，重新坐回车里。 “怎么？”顾言挑眉。 “刚才那位许律师……” 苏问雁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刚才的事。 只是话没说完，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她啊，”顾言漫不经心地玩着车钥匙，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上个案子的合作律师，明天就回去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样啊……” 苏问雁攥紧了礼物袋子，明知自己越界了，话却不管不顾的脱口而出：“她刚才找了我，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说，如果只是朋友，她就要光明正大地追你。” 顾言愣了下，突然笑出声。他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却被她躲开了。 “她让你为难了？” 苏问雁没有回答，只觉得眼眶发涩。 “别想太多，我会找她说清楚的。你昨晚加班到那么晚，快回去休息吧。” “说清楚什么？”苏问雁截住话头。 车内骤然安静。 顾言笑意渐收，他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当然是说清楚，我和她不可能。” 苏问雁望着他，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车里的一点灯光亮着。窗外夜色浓稠，连风声都静止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她忽然就记起了刚过许玉琪和她说过的话，其实这一路，那些字句就像烙铁般烫在了她的心上。 「我很确定他就是我喜欢的类型，而我从不放过任何机会。」 所以，她也能争取吗？ 整整十年的时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人，早就是刻进了骨血里的喜欢。 大约是许玉琪的直白刺激了她，苏问雁鼓起勇气倾身向前，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那我们呢？” “我们什么？” “我和你呢？有可能吗？” 顾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眼里惯常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深。 苏问雁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每一下都像要撞碎胸腔。 顾言却迟迟没有回答。 苏问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正要开口—— “你妈又催你相亲了？”顾言突然笑出声，伸手弹了下她额头，“都这么多年交情了，要我假扮你男友说一声就行，我保证一定好好配合。” 这些话像盆冰水当头浇下，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针，精准刺破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苏问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冷却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半晌才挤出一声苦笑。 有人吗有人吗~~~[害羞][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2 我和你呢？有可能吗？ 第3章 3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楼道前的转角处，苏问雁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黑色大G仍然停在原处，顾言的手臂随意的搭在车窗边，见她看过来，懒洋洋地朝她摆了摆手。 苏问雁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车内的那段对话好像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对顾言没有丝毫的影响。 回到家后，她盯着那瓶香水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它摆进了玻璃柜里。 洗澡的时候，凉水冲到脸上，她抹了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红红的。 真没出息，明明早就该习惯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天起，她每次鼓足勇气的试探，都会被他温柔又委婉地挡回来。 她和顾言是高中时认识的，那时候她整天发了狠的读书，最后竟真和他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收到通知书那天晚上，她兴冲冲的跑去找顾言。路灯下，他神色平静得可怕，脸上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直到看见她跑得满头大汗，才勉强扯了扯嘴角。 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回应她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都考上同一所大学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读书。”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顾言这么回答。 那晚她哭了很久，她隐约意识到这是顾言委婉的拒绝，却怎么也想不通。 如果真的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呢？ 大学开学前的日子突然变得特别难熬，她故意疏远和顾言的距离，可顾言却跟没事人似的，照样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虽然每一次都被她拒绝了。 直到开学那天，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她的宿舍号，抱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在太阳底下硬生生等了她一个钟头。 苏问雁盯着他晒得发红的脸，突然就心软了。 这样的戏码后来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每次都是她输。就像小时候玩的捉迷藏，明明藏得那么好，可只要他轻轻的喊一声，她就会忍不住自己跑出来。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晴给她发来了微信：“报告，许玉琪走啦！” 苏问雁失笑：“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狗仔了？”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嘛！”小晴秒回，“许玉琪装模作样说要交接工作，非要顾律送她去机场，结果你猜怎么着？顾律直接让助理去送，还跟她说以后有事联系他助理会更快一些，笑死我了！” 苏问雁：“可能他真的有事吧。” “骗鬼呢，虽然顾律确实忙，但送个人去机场的时间还是有的，他就是故意的！” 确实，顾言想要拒绝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苏问雁扯了扯嘴角，没再回复。 最近她全身心都扑在一个社会新闻上，失恋的那点苦涩很快就被繁重的工作冲刷得七零八落。 等到下班时已经是傍晚，她揉着发僵的脖子摸出手机，屏幕上齐刷刷的一排未接来电。 全是顾言的。 苏问雁盯着那个名字发了会呆，最终还是拨了回去。 电话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接通了，顾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终于肯接电话了，下班了吗？晚上要不要去吃粤菜？就去你平时最喜欢的那家。” 苏问雁沉默片刻：“今晚要加班。” “没事，那等你忙完，我去接你？” “不用了，可能要忙到很晚。” 她本能地抗拒这次邀约。 顾言总能云淡风轻地翻篇，但她不行。 那些若即若离的亲近，那些点到即止的拒绝，像团乱麻缠得她透不过气，让她既困惑又疲惫。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他。 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顾言的声音轻了几分，“等你有空了再说。” 挂断电话，苏问雁一直赶稿到了深夜。 等她回到小区时，已近十二点。 电梯门缓缓打开，苏问雁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机械地迈出脚步，却在抬头时猛地僵住。 昏暗的楼道灯下，顾言蜷缩在她家门口，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向来笔挺的灰色风衣皱巴巴地堆在腰间，额前的头发此刻也凌乱的散落着，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顾言一个激灵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惺忪睡意，却在看清她的瞬间亮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你终于回来了，”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语气里掺杂着几分委屈，“我等你等了好久。” 苏问雁抿了抿唇，低头掏钥匙：“不是说了要加班？你几点过来的？” “挂完电话就来了。”顾言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怕你加班饿着，特意去那家店打包了晚饭。不过现在——” 他看了眼手表，无奈地笑笑：“估计都凉透了，我去热一下给你当宵夜吧。” “不用，”苏问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吃过了。” 顾言看着她，眼神黯淡了几分。 “可我还没吃，”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外卖袋，“我等了你一晚上。” “你又一直不肯给我钥匙，我连门都进不去。” 钥匙的事他提过不止一次。 明明他的公寓早就录入了她的指纹，可苏问雁就是倔强地守着这个界限。好像只要不交出这把钥匙，她就还能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余地。 “算了，”见苏问雁还是不说话，顾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苏问雁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想起小晴说他最近接了个大案子，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进来吧，”她别过脸，“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顾言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好，我来热菜，你先去洗澡，等会就能吃了。” 苏问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我来吧，你先去沙发上休息会儿。” “好，”顾言看着她，“那我等你。” 简单了收拾下后，两人坐到了餐桌前，苏问雁握着筷子轻轻的戳了几下米饭。 她忽然想起大三的时候顾言准备法考，在图书馆一呆就一整天，连饭都顾不上吃。她担心他挨饿，就抱着保温桶等在法学院的门口。 顾言回来时，她还生怕饭菜凉了，想要找地方热一下。 那时候多天真，以为他揉她头发就是喜欢，以为他喝醉时靠在她肩上就是心动。 整个大学四年，她像个跟屁虫似的追在顾言身后。一个中文系的学生，为了帮他签到硬是每天风雨无阻的去蹭法律系的课，连教授都打趣说该给她发个全勤奖。 其实也没什么，她自己乐意，还顺带学了不少法律知识。 只是最可笑的是，现在的她依旧和当年一样执迷不悟。 “发什么呆？”顾言突然出声，视线落在她几乎没动过的碗里，“是不好吃吗？那下次我们换一家。” “不是，”苏问雁说，“没什么胃口，听小晴说你最近很忙？” “还好吧，有一点小事要处理，但跟你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苏问雁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红痕。 “既然这么忙，”她低着头说，“其实不用特意来找我的。” 这话在心里辗转了千百遍，真说出口时，反倒像卸下了块大石头。 “我最近也抽不开身，要不……要不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 她望着碗里被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米饭，突然感觉分外轻松。 她不想继续了。 她想要顾言的爱，但顾言总会遇到真正让他心动的人。到那时，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保持体面，能不能忍住那些翻涌的酸楚。 与其到时候狼狈退场，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 空气骤然凝固。 顾言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眼神晦暗不明。 “没关系，你忙你的，偶尔抽空陪我吃个饭就好，饭你总是要吃的，”他盯着她看，“工作已经够累了，要是连你都见不到我会受不了的。” 又是这样。 苏问雁忍不住苦笑。 “我的意思是，”她抬眼直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顾言眉头紧锁：“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了？” 苏问雁看着他眼底真切的困惑，似乎真的在为她的态度感到不解。 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这样给她台阶了，她还是不肯下。 确实，换做是以前，她无法舍弃这份感情，只能顶着“朋友”的名义，继续在他身边自欺欺人。 可现在，她不想再这样了。 “我工作好得很。”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直视着顾言的眼睛：“我不想见你，是因为你拒绝了我。”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终于划破了他们之间维持了多年的假象。 顾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我受够了继续自欺欺人，”苏问雁自顾自的说，“从很久以前，我对你就不是单纯的友情。你其实都知道，对吧？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拉着我陪你演这出荒唐的戏。” “我演不下去了，太没意思了。” 顾言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是因为许玉琪吗？她已经……” “与她无关。”苏问雁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而且就算有，她也不是第一个。”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为这种事烦你。” 苏问雁猛地站起身。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她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我只是受够了，至少许玉琪可以光明正大地说爱你，而我呢？只能做你最好的朋友！” 顾言想要开口，却被她抬手制止。 “十年了，凭什么？凭什么我只能做你的朋友？凭什么我连表达心意的资格都没有？每次我刚要开口，你就急着打断。顾言，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喜欢你？” [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3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第4章 4 谁要你来找我了 顾言脸色骤变，伸手想拉住她：“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又要转移话题了吗？”她后退半步，躲开他的手，“我承认我说不过你，所以……到此为止吧。” 顾言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褪去，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漆黑如墨，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你今晚情绪不对。”他抓起外套，声音又冷又硬，“我先回去，改天再说。” 苏问雁直挺挺地杵在原地，直到关门声响起，整个人才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瘫软下来。 她怔怔地望着那桌几乎没动过的饭菜。 顾言向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今晚大概是真的担心她饿着，才会固执地等在门口。 可就是这份体贴让苏问雁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她更宁愿顾言对她冷淡些，至少这样，她就不会在那些若即若离的温柔里越陷越深。 那晚的对话似乎太过尖锐，整整一周，顾言音讯全无。 午休时分，苏问雁机械地搅动着餐盒里的饭菜，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微信。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七天前，她鬼使神差地点进顾言的朋友圈，依旧是一片空白，连一条横线都没有。 “雁雁，最近怎么不见你那个站岗小哥了？”陈希端着咖啡一屁股坐她对面。 作为少数知道顾言身份的人，陈希总爱这么称呼他。毕竟平时只要不忙，顾言就会提前来报社门口接苏问雁下班。西装笔挺的身影往那一站，活像时尚大片里走出来的模特，总能引来不少路人的眼光。 苏问雁扯了扯嘴角：“他最近有事。” 陈希一眼就看出她情绪不对。 作为共事多年的好友，她早就怀疑过苏问雁和顾言的关系。虽然每次问起都被否认，但女人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 “他不来倒清净，”陈希搅着咖啡，开玩笑似的说，“每次往门口一站跟尊门神似的，那些想追你的人都被他吓跑了。” 苏问雁勉强笑笑。 “要不这样，”陈希突然凑近，眼睛亮晶晶的，“趁他不在，我给你介绍我表哥认识？” 她掰着手指数起来：“三甲医院的医生，书香门第，长相嘛……” “虽然比不上站岗小哥，但也算清秀端正。最重要的是为人实在，从来不玩暧昧那一套。” 在陈希看来，顾言就是典型的“养鱼高手”。这些年她没少给苏问雁张罗相亲，可惜每次都被婉拒。 但这次，苏问雁沉默了几秒后轻声说：“我这样的……人家未必看得上吧？” 陈希眼睛一亮，立刻乘胜追击：“你哪差了？要能力有能力，要样貌有样貌。就是太死心眼了，要是早点听我的，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说着已经飞快地掏出手机发消息：“就这么说定了啊，这次可不许放我鸽子，我已经跟我表哥约时间了。” 苏问雁无奈地摇头。 …… 陈希对做媒这件事格外上心，可惜很明显没有月老命，她那位医生表哥最近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而苏问雁也正被一桩棘手的新闻缠得脱不开身。 这次的采访对象是个脾气古怪的老人，独自住在城郊山顶的老屋里。苏问雁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老人却连门都不肯开。 进度停滞不前，晨会上组长敲着桌子提醒她：“如果这周再没有进展，就换个选题吧。” 散会后，苏问雁默默背上包又去了山上，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只是刚走到半路，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等她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那座老屋的屋顶已经被暴雨撕开了个口子，雨水拼了命的直往里灌。 苏问雁扔下伞，抄起工具就爬上了梯子，开始铺盖防水布。等一切忙活完，老人终于有了几分好脸色。 虽然狼狈，但这一次总算是完成了采访。 结束后，苏问雁收拾完东西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带来的伞早不知被风刮到哪里去了。 暴雨倾盆，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她只能眯着眼睛，深一脚浅一脚地冒雨下山。 刚走出没多远，脚下突然打滑，整个人重重栽进泥水里。雨水溅了她满身，膝盖上也火辣辣地疼。 顾不得擦拭，苏问雁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检查怀里的相机。 还好，相机完好无损，照片也都还在。 她长舒一口气，试着想站起来，右腿却传来了尖锐的刺痛，像是骨折了。 苏问雁立刻掏出手机想求救，按了几下却发现屏幕漆黑一片。 刚才那一摔，显然把手机也摔坏了。 幸好雨势比起之前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把湿透的衣领往上拽了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雨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浇的她几乎睁不开双眼。 她打了个寒颤，将相机往怀里藏得更紧了些。 这场大雨似乎永远也不会停，苏问雁昏昏沉沉地垂着头，依稀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头顶的雨却突然消失了。 她迟缓地抬起头，一把黑伞打在她头顶，替她挡下了那些雨水。 顾言撑着伞，就这样突兀地站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她一定是被雨淋糊涂了，顾言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她使劲摇摇头，颤抖着伸出手想确认这是不是幻觉，却被顾言一把攥住。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不是说好的，这段时间不要见面的吗？ 明明说好要各自冷静的，明明她已经用尽全力在戒掉对他的依赖。 她忍了这么久，每天克制着不去联系他，每天都在说服自己要坚持。 她差一点就要走出来了，马上就要走出来了，他怎么又出现了？ 顾言脸上还带着怒气，但看见她的可怜样，低叹一声，脱下外套裹住了她。 将伞柄塞进她冰凉的手心，顾言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他声音比雨还沉，“我送你去医院。” 苏问雁望着他已经被淋湿了的衬衫，乖乖“哦”了一声，顺从地趴上他的背。 大雨里，顾言的脚步依旧平稳。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像是催眠曲，让她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迷糊。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顾言湿漉漉的侧脸。 “别乱动。”顾言皱眉呵斥，却小心地把她往上托了托。 苏问雁置若罔闻，又捏了捏他的耳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想知道自然会知道。”顾言冷着脸回答，声音比雨水还要凉。 早上刷到她发了一条去太明山的朋友圈，他知道她在追那边的新闻，起初没太在意，可当暴雨倾盆而下时，他就有些不好的感觉。 随着雨越下越大，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刺，扎得他坐立不安。 他立刻拨通了苏问雁的电话，连借口都想好了，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按错了。 但电话却一直打不通，顾言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开车去往太明山了。 他的声音里压着火气：“什么新闻这么要紧？就非得今天？出门前不会看天气预报？这种暴雨天也敢往山上跑？” 苏问雁的脸贴着他湿透的后背，小声辩解：“主编说要是再没进展就要换选题了。” “所以呢？值得你拿命去拼吗？”顾言冷笑一声，“你总是这样，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直接扎进了苏问雁的心里。 她突然挣扎起来：“那又关你什么事？谁要你来找我了？” 顾言陡然提高了音量：“不来要我看着你出事吗？” 苏问雁顿时哑了声，把脸重新埋进他肩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打量他。 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滑落，勾勒出了凌厉的线条。 就算是生气，他也那么好看。 要是他长得普通点，脾气再差点，对她再坏点，就好了。 苏问雁鬼使神差地又戳了戳他：“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她心里清楚答案，却偏要听他亲口说出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些什么。 顾言脚步一顿，语气生硬：“你看我像是什么男菩萨转世吗？” “那对其他女生呢？”苏问雁觉得自己大约是被雨淋傻了，胡言乱语的追问着，“比如许律师，你们一起工作时，你会记得她喜欢的口味吗？会陪她熬夜聊天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会像现在这样背她吗？” 顾言猛地停住，深深叹了口气：“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和她除了公事，话都没多说几句。” “骗人，”苏问雁将脸完全埋进他的肩膀，“那她为什么要追着你跑？” “这我哪知道。”顾言又一次停下，重重叹气，又把她往上托了托。 “肯定是你先招惹她了。”苏问雁执拗地说。 “没有。”顾言几乎要气笑了，“你以为我很闲？案子都处理不完，哪有空当什么中央空调。” 苏问雁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她又小声问：“所以你只对我一个人这样？” “嗯。” 简短的一个音节，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却分明是承认了。 苏问雁突然觉得眼眶发烫，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第5章 5 所以你只对我一个人这样 “那你为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只对我这么好？” 沉默在雨中蔓延，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久到苏问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顾言终于开口了。 “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 “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他最终这样说道，一字一句很清晰，“我希望你高兴。” 朋友。 终究只是朋友。 苏问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把脸埋进他湿透的后背，温热的泪水混着雨水浸透衬衫。 她死死咬住嘴唇，可细碎的呜咽还是从唇缝间漏了出来，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顾言脚步一滞。 “快到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盖过，带着刻意的平静，“我们先去医院，让医生帮你检查下。”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在她手背上，分不清是雨是泪。 苏问雁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就像这场连绵不绝的雨，潮湿、阴冷，永远看不到放晴的那天。 …… 苏问雁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左手插着输液管，右手被一只手牢牢握住。 窗外阳光刺眼，顾言趴在床边睡的正香，凌乱的刘海垂在他的额前，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轻轻抽回了手。 “醒了？”顾言猛地直起身，第一反应就是摸她的额头，“终于退烧了。” 他松了口气，“你昨晚烧得厉害，一直在说胡话。” 苏问雁注意到一旁的桌子上堆满了文件，顾言应该是守了她一整夜没合眼。 “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苏问雁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顾言去医院食堂买了碗白粥。 苏问雁端着喝了几口，感觉饱了，就将碗放到了一边，一转头就看见顾言正皱眉看着电脑。 “你要是有急事就去忙吧，”她忍不住说，“我这里有医生护士照顾，没关系的。” 顾言从屏幕前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唇边。 “都多大的人了，”他无奈地摇头，“吃饭还能吃到脸上，怎么，是打算留着当宵夜吗？” 苏问雁动作一滞，手忙脚乱的去擦嘴角，却听见顾言突然笑出声。 “骗你的，”他眼里带着笑意，“什么都没有。” “……” 苏问雁瞪他，作势要打，顾言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那场雨中的对话，就这样被两人默契地揭过。 为了照顾她，顾言干脆把办公室搬进病房。苏问雁几次劝他回去，他都置若罔闻。 傍晚时分，律所有人过来看她，病房顿时热闹起来。 小晴也跟着来了，一见到她就大呼小叫：“雁雁姐你也太拼了！一个新闻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你就该学学小晴，该摸鱼时就摸鱼，省得顾言担心得整宿睡不着。” 说话的是顾言律所的合伙人杜子凡。 小晴立刻瞪圆了眼睛，苏问雁笑着替她解围：“小晴最近很用功的，我知道她在认真准备法考。” “哟，真的假的？”杜子凡夸张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上班也在摸鱼，”小晴冷笑，“对同事的动态丝毫不关心。也不知道是谁，把案子全都丢给顾律，自己关掉手机躲在咖啡馆里喝咖啡。” 她冲着苏问雁眨眨眼：“雁雁姐你是不知道，今天顾律不在所里，杜律一整天都愁眉苦脸的，活像谁欠他钱似的。” “能者多劳懂不懂？顾言还得感谢我呢，要不是我开会迟到，他哪有空刷朋友圈看到雁雁的动态？更不会抛下工作去找她了。” 苏问雁下意识看向顾言，却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察觉到她的视线，才移开了目光。 “确实要好好感谢杜律，”顾言唇角微扬，“这样吧，以后所里的案子优先推荐给杜律，务必把他打造成我们所的金字招牌，让他接案接到手软。” “别啊！”杜子凡哀嚎，“我现在这样就很好，求放过！” 作为顾言的大学室友兼律所合伙人，出身律师世家的杜子凡却有着一颗佛系躺平的心。虽然靠着顾言出色的工作能力，律所业务蒸蒸日上，他也算是在家人面前有了交代。但要真让他接手大量案子，他怕是宁愿选择让律所关门大吉。 顾言却没打算放过他：“正好，前两天隔壁所的老蒋还找我聊了一个案子，小晴你去联系下蒋律师，就说我们杜律很感兴趣，他接了。” “顾言你这个人真是——”杜子凡气的牙痒痒，“坏起来是真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我塞案子，我就给雁雁介绍对象，塞一个案子就介绍一个对象，我看你能跟我折腾到什么时候。” 苏问雁心头猛地一跳，本能地望向顾言。 顾言依旧神色如常：“那不行。” “想介绍对象也得看人，你那些朋友都不靠谱，还是留给自己应付吧。” “嘴硬！”杜子凡嗤笑，“等哪天雁雁真跟别人好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他转向苏问雁，半开玩笑地说：“雁雁，听哥一句劝，离这家伙远点。他自己不想谈恋爱，还非要拖着你一起耗着。大好青春就该多认识些人，别在他这儿浪费时间。” 明明是玩笑话，却像根刺扎进了苏问雁心里。 她始终注意着顾言，但他只是淡淡的笑着，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 苏问雁自嘲地抿了抿唇，挤出一丝笑容。 “好啊，那就麻烦杜律师了，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好说，好说，”杜子凡笑嘻嘻的凑过来，“雁雁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告诉你我身边可是有一堆单身优质青年。长得帅的，会说话的，体贴温柔的，还有你们女生喜欢的那个什么小狼狗？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找不到的。” “行了，”顾言突然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都不用上班吗？” 被他这么一催，众人也不好意思再耽误苏问雁休息，纷纷告别离开。 苏问雁靠在枕头上看着顾言收拾东西：“你也回去吧，我已经好多了，不用人照顾的。” 顾言眉头一皱，刚要说话，苏问雁迅速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 “回去吧，”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我想好好睡一觉，你翻文件的声音太吵了。” “那好吧，”顾言迟疑片刻，“我先回家，有事打我电话。” “嗯。” 房门轻轻合上，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苏问雁又躺了一会，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床头上摆着两个手机，一个是她之前摔坏的，但已经被顾言找人修好了，另一个是新买的。 大概是怕弄丢了她手机里的资料。 苏问雁伸手拿过旧手机，屏幕刚亮，未读消息就接二连三地弹了出来，大多都是同事发来的问候。 她一条条回复着，突然，陈希的消息也跳了出来： 「雁雁，身体好些了吗？晚点我去看你？」 「对了！你住院的那家医院正好是我表哥工作的医院诶，这是不是证明你们很有缘分？」 苏问雁无奈的笑笑，回复她：「你来吧，我等你。」 一个小时后，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苏问雁正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听见动静抬头，正好撞上陈希探头探脑的笑脸。 “嘿嘿，没打扰你休息吧？”陈希推门进来，身后竟然还跟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那人穿着简洁的白T恤牛仔裤，手里拎着个果篮，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爽。 “隆重介绍！”陈希接过果篮献宝似的晃了晃，“这是我表哥向思淼。” 她转头促狭地眨眨眼：“哥，这就是苏问雁。来来，快给我朋友露一手你的专业，也帮忙给她看看。” 向思淼笑了笑：“这样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希不依不饶，“给雁雁检查下也不行吗，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我是精神科医生，”向思淼温声解释，“专业不对口。” 陈希：“啊？这……不都是医生吗？” 向思淼一本正经的回复她：“除非苏小姐的腿也有了自己的思想。” 苏问雁被他们俩的对话逗乐，压在胸口的郁气散了几分。 向思淼恰在这时看过来，眼里带着医者特有的温和，让她不自觉地松开了攥紧的被角。 三人聊了一会，陈希急吼吼地推着向思淼去洗水果。 等人一走，她立刻凑到床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怎么样？我哥长得还行吧？我拿我十年桃花运担保，他脾气好得不得了！人品也很不错。” “陈希……”苏问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着急的，何必打扰向医生工作。” “给他介绍女朋友算什么打扰，他心里美着呢，”陈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昨天是不是顾言送你来的医院？” “嗯，是他。” “怎么哪都有他？你不会告诉我你又心软了吧？” 苏问雁沉默了一瞬。 心软了吗？或许在顾言背她下山的那一刻，在病房里守着她的那段时间，她确实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杜子凡那番话，还有顾言当时的反应，都像兜头一盆冰水，让她再度清醒过来。 第6章 6 你们才认识几天，就这么了解他了？ “跟他没关系，”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什么顺其自然！”陈希急得直拍床，“我跟你说，忘掉旧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新欢！这都多少年了，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她一把抓住苏问雁的手腕：“是，顾言是对你很好。可这不就是吊着你吗？你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却一直装傻充愣，这根本就是在耍人玩！” “雁雁，你已经够勇敢了。有些人真的不值得，咱们换个人喜欢好不好？就算看不上我哥，外面好男人多的是啊！” 陈希正说得起劲，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 向思淼端着果盘，尴尬地站在门口。 “我……应该没那么差吧？”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道。 苏问雁耳尖发烫，赶紧接过苹果小声道谢。 陈希哼笑一声，随手拿过苏问雁的相机，仔细翻看里面的照片：“这都是你昨天拍的？” “嗯。” “你也太拼了，为了个新闻连命都不要啦？” 她看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下次采访让我哥陪你去！他虽然是个医生，但平时也会跑步健身的。要是再遇上危险，让他扛着你跑都行！” 苏问雁差点被口里的苹果呛到：“我看你别当编辑了，干脆开个婚介所吧。” “行啊！”陈希说，“等你俩成了，我立马辞职创业！” 接下来的几天，陈希简直像打了鸡血似的，一有空就拽着向思淼往病房跑，那架势恨不得原地给他们办婚礼。 趁着陈希去买午饭的空档，苏问雁有些尴尬地对向思淼道歉：“陈希就是爱瞎闹，向医生工作这么忙，真不用陪她折腾。” 向思淼正专注地剥着橘子，闻言抬头笑了笑：“最近排班不多，正好来你这躲个清静。” 他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怎么，嫌弃我这个精神科医生？” 苏问雁失笑，虽然猜不透向思淼这话里有几分认真，但能多认识个朋友，总归是件好事。 毕竟这些年来，她身边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异性，除了顾言几乎再无他人。 即便有，也都是通过顾言认识的人。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顾言填满，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许现在，她最需要的正是建立一个完全与顾言无关的小天地，让顾言重新变回她生活中普通的一部分，而不再是全部。 “你电话响了。”向思淼指了指床头柜，又看了眼手表：“到饭点了，我去食堂给你打饭。” 电话是顾言打来的，大约是刚下班，他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汽笛声。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顾言问她。 苏问雁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不用了，医院食堂挺好的，你不用特意跑一趟。” “可我已经买好了，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苏问雁无奈的叹气：“那你刚才还问我吃什么？” “问问总没错，要是买的不合你胃口，我再换别的。” “你这样不也是浪费吗？” “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她下意识追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顾言刚要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向思淼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饭打好了，趁热吃吧。” 看见她还在打电话，他立刻收住话头，歉意地笑笑，放下餐盘，轻声带上了门。 电话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刚才那是谁？”顾言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苏问雁沉默片刻：“就……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一个普通朋友。”苏问雁说。 “是单位同事吗？”顾言紧追不放。 “就是普通朋友，跟陈希一起来看我的。“苏问雁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上，不想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纠缠下去：“我要吃饭了，你别来了，晚上我还要赶稿子。” 电话那头静得可怕，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顾言压抑地“嗯”了一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医生终于点头放苏问雁出院。 向思淼正好轮休，主动过来帮忙收拾。 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苏问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三个旅行包将所有东西都塞了下去。 “还好出院了，”向思淼掂了掂沉甸甸的包，笑道，“再住下去我怕你连家都要搬过来。” “都是朋友帮忙带的。”苏问雁伸手想接过一个包，“向医生，其实我自己能回去的，医院离我家也不远。” “顺路的事。”向思淼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我正好要去找陈希，要是让她知道我明明顺路却不送你，非得跟我闹翻天不可。” 苏问雁暗自松了口气。 陈希做媒的热情实在让她招架不住，好在向思淼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除了在陈希强烈要求下来探望几次外，大多时候只是简单问候就离开，从不过分热情，让她不至于太尴尬。 向思淼去护士站办理最后的手续，苏问雁在病房里等了一会。 病房门开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向思淼回来了，下意识拎起包起身：“可以走了吗？“ 对方却没有回答。 抬头望去，顾言正站在门口，眉头微皱，眼神有些古怪。 “你今天出院？”他问。 苏问雁没想到他会来：“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 顾言的目光牢牢钉在她身上：“昨晚打电话时，你一个字都没提。” 病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要不是今天提前下班，等他按往常的时间过来，恐怕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苏问雁沉默了片刻。 昨晚顾言确实问过出院的事，她故意搪塞了过去。 “临时决定的，”她低头整理并不凌乱的床单，“早上做完检查，医生说没问题了才答应放我出院的——” 话没说完，向思淼拿着几张单据推门进来：“手续都齐了，昨天医生叮嘱的那些注意事项你都记住了吧？实在不行可以打电话来问。” 话一说完，他才注意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向思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苏问雁身上：“这位是？” 谎言被当场戳穿，苏问雁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言却自然地伸出手：“顾言，雁雁的朋友，你是？” 听到这个名字，向思淼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好，”他笑了笑，“我是向思淼，雁雁的朋友。手续都办完了，药也取好了，现在走吗？” 他刚要去拎地上的旅行包，顾言已经抢先一步挡在前面：“不麻烦向医生了，我就是来接她回家的。” “不麻烦，”向思淼神色自若，“我正好也要过去，顺路而已。” “顺路？”顾言冷笑一声，“现在医院服务这么周到，连送病人回家都包办了？” 向思淼没再接话，只是询问的看向苏问雁。 苏问雁深吸一口气：“向医生，还是不麻烦你了。” 她有些抱歉的看着他：“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改天请你吃饭。” 向思淼了然地点点头，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言一眼，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问雁刚想说些什么，顾言却率先提起旅行包。 “走吧，”他说：“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顾言都提着包大步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等她一下的意思。 苏问雁拄着拐杖，不敢走太快，跟着追了几步后索性也放弃了。 没想到顾言自己折回来了。 他冷着脸，小心翼翼地扶着苏问雁上了车，又将包和拐杖一并放到了后座上。 苏问雁系好安全带，顾言却突然出声。 “医生昨天交代，今天出院，这也叫临时起意？”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苏问雁知道他生气了。 她沉默地望着窗外的街景，半晌才轻声说：“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不想麻烦我？” 顾言脸色更加不善，他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那那个医生呢？他就不怕被麻烦？” “他只是顺路送我而已……” “你怎么知道他顺不顺路？”顾言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强压着怒意，“你们才认识几天，就这么了解他了？” 苏问雁实在有些无奈：“我不了解他，是他自己说的。” “他说了你就信？” “顺路送我一程，有什么信不信的？”苏问雁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车厢里顿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顾言的手指死死扣住方向盘，骨节泛着青白。 “前天我来医院，”他一字一句地说，“问你什么时候出院，你说还早。” “昨晚电话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我问了三遍，你都说不知道。” 苏问雁胸口发闷：“我只是不想麻烦你跑这么远，出院这种小事……” “不想麻烦我，”顾言转头看向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却能心安理得坐他的车？那天电话里的男人也是他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可真会为我着想。” 苏问雁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 没有人…… 没关系，这本我基本快写完了……继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6 你们才认识几天，就这么了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