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我假世子,灭门别哭啊》 第96章 谁忠谁奸?不服来辩! 第九十六章 谁忠谁奸?不服来辩! 户部尚书,年已过花甲的李元芳。 颤巍巍捧着一叠厚实的卷宗,从队列中踱了出来。 这位老尚书与齐王素来不合,他此刻站出,让不少人心里打了个突。 “陛下!” 李元芳躬身,嗓音略带沙哑,却字字清晰。 “老臣有本上奏!此事不仅牵扯御史台的声名,更动摇我大姜朝廷的法度纲纪!请陛下明断!” 老尚书话音刚落,兵部侍郎陈敬德。 将门之后,向来铁面无私,也手持一份塘报,大步跨出班外,声音朗朗。 “陛下!臣亦有万急军情!关乎晋安一地安危,更与方才刘中丞所奏之事,大相径庭,甚至全然相反!恳请陛下一并垂询!” 这两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老臣。 竟在此刻一同发难,看那架势,目标似乎并非江定安。 齐王江慎心头咯噔一下,某种不安迅速蔓延开来。 而立在那里的御史中丞刘川。 额角有汗珠滚落,眼皮不住地跳,他摸不透这两位老臣究竟要干什么。 景帝的视线在李元芳和陈敬德脸上一转。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沉沉吐出一个字。 “讲!” 殿内空气骤然绷紧,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这两位突然发声的大臣身上。 偌大的金銮殿,安静得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户部尚书李元芳提了一口气,似要将全身力气都贯注于声音之中。 朗声开口,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刘川心头。 “老臣,今日要参劾御史中丞刘川!” “其身为御史台之首,职责乃监察百官,肃正风气,却目无法纪,滥用职权!” “其子刘琦,在京中沉溺赌博嫖宿,恶行累累。” “欠下青 楼楚馆、各处赌 场巨额钱财,总数高达数十万两!” “刘川为替其子偿还,竟敢擅自动用国库银两!” “更有甚者……” 户部老尚书李元芳这番话,不啻于平地惊雷。 立时在金銮殿内掀起轩然大 波!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挪用库银! 无论哪个朝代,这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弥天大罪! 方才还振振有词,痛斥江定安的御史中丞刘川。 此刻面无人色,脸孔一下子没了血色,白得瘆人。 他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伸出手指着李元芳,嘴唇抖动,却只发出些不成调的音。 “你…… 你…… 胡言乱语!这是栽赃!栽赃陷害!” 然而,他的辩白听来如此虚弱,在李元芳条理清晰的指控前,根本站不住脚。 不等刘川再分辨。 兵部侍郎陈敬德已向前一步,将手中塘报举过头顶,声音更加洪亮。 “陛下!” “此乃晋安八百里快马送达之塘报!” “并附相关证物!” “内有青山城太守张敬亲笔签署,允诺给各路匪首的委任文书、赏银票根,还有那些被活捉的匪首亲手画押的供词!” “证据确凿,张敬奉齐王殿下之令。” “暗地勾结晋安周遭山匪流寇生事,企图制造晋安大乱的局面,借此构陷晋安太守江定安!” 此话一出,殿内又是一阵骚动! 若说刘川贪墨尚属个人操守败坏,那张敬勾结盗匪,构陷朝廷官员,背后若真牵扯到齐王,事情的性质便截然不同了! 陈敬德胸中怒火翻腾,继续陈奏。 “陛下!晋安太守江定安,非但无错,反有大功于国!” “其察觉匪情之后,处置果决,调度有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之内便将数路叛匪悉数荡平!” “安定地方,扶危救困!” “如此少年俊杰,忠肝义胆,是我大姜的砥柱之才!” “岂能容许奸佞之徒随意构陷!” 就在这时,一个语调偏柔,却透着一股寒意。 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只见西厂提督太监安道全,手捧一卷密报,不带一丝声响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这位极得圣眷的内廷大珰,素日极少在朝会上公开说话,他一露面,众人无不屏息。 “启奏陛下。” 安道全微微躬身,嗓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奴婢这里,也有一份西厂刚查获的密报,兴许能为陛下解开一些疑团。” 他将手中密报递出,自有小内侍快步上前接过,转呈到御案。 安道全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 “西厂密探查明,御史中丞刘川,不仅挪用库银为其子填补赌债。” “其本人更利用手中权柄,大肆收受钱财,倒卖官职,枉顾人命,每一桩,每一件,都有实证。” “其子刘琦,更是京中有名的泼皮无赖。” “横行霸道,作恶多端,早已是怨声载道。” “此外,御史台还有数名官员,也与此事有染,与刘川沆瀣一气,贪赃枉法,祸乱朝纲。” 话至此处,安道全顿住话头,又轻飘飘补上一句。 “哦,对了,西厂的探子在追查晋安匪乱的根由时,也确实打探到,那位青山城太守张敬,与那些被剿灭的匪帮头目,确有些往来,看样子……交情不浅呐。” 这一刀,补得又准又狠! 西厂的介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刘川等人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龙椅之上的景帝,在听完所有奏报,看完所有证据之后,原本平静无波的脸庞,此刻已是铁青一片! “砰!” 他猛地一拍龙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好!好一个刘川!好一个御史台!好一个齐王!” 景帝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龙威浩荡。 如同实质般压向大殿内的每一个人,整个金銮殿内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你们就是这样为朕分忧的吗?!啊?!朕的江山,就是被你们这些蛀虫一点点蛀空的!” 齐王江慎脸色早已变得如同锅底一般黑。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天罗地网,竟然被江定安如此轻易地破解。 还反将一军,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御史台势力也给拖下了水! 他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 龙颜,只能死死地低着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第97章 江慎要造反? 第九十七章 江慎要造反? 景帝怒火中烧,当即下令。 “来人!将御史中丞刘川,以及所有涉案官员,给朕拿下!打入天牢!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彻查严办!绝不姑息!” “遵旨!” 殿外金甲武士应声而入,如狼似虎般将早已瘫软如泥的刘川等人拖了下去。 紧接着,景帝的目光转向兵部侍郎陈敬德,语气稍缓。 “晋安太守江定安,临危不乱,勇保境安民,功绩卓著,实乃少年英才,国之栋梁!传朕旨意,赏江定安黄金千两,锦缎百匹,晋爵一级,为忠勇伯!望其再接再厉,为国分忧!” 此旨一出,满堂皆惊! 江定安不仅沉冤得雪,反而加官进爵,这等恩宠,在大姜朝可是不多见的! 先前那些跟风弹劾江定安的言官们。 此刻一个个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朝堂上,有些人暗松口气,庆幸自己未曾站得太高,免于深陷泥潭。 另一些人则心头发紧,唯恐受到牵连。 西厂的手段,他们可不是没听过。 江定安身在晋安,离那风云诡谲的朝堂何止千里。 他的名字,今日却在金銮殿上骤然传开,砸得满朝文武耳朵里嗡的一声。 一个偏远州郡的太守,转眼便成了京城里人人挂在嘴边的人物。 这份蹿升的势头,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退朝钟响,那些原先稳坐钓鱼台的重臣。 连同几个先前对江定安颇有腹诽的宗室王爷,此刻都换了副面孔,暗地里盘算起这位晋安太守来。 各府门下,心腹悄悄动作,有的捧着重礼登门。 有的只为递上一句半句的示好之语,都想跟这位新封的忠勇伯攀上点交情。 转眼间,江定安这三个字。 在京城已是炙手可热,各路人马都想凑上来,攀个交情。 此刻的齐王府内,却是另一重天。 砰! 一只上好的汝窑天青釉花瓶,被齐王江慎狠狠掼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瓷片迸溅。 他脸皮不住抽搐,双眼尽赤,在书房里像头被困的野兽 般来回踱步,喉间嗬嗬作响,压着低沉的咆哮。 “江定安!江定安!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他多年心血浇灌的御史台势力,经此一役,几乎被连 根拔起! 这口恶气,他如何能咽?! 他咬碎钢牙,目中凶光闪动,胸口剧烈起伏,正自心头盘算着更歹毒的诡计。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晋安城。 晋安府衙内,江定安看完京城送抵的捷报。 知晓自己加官晋爵,只将那薄薄的信纸往案上一放,神色平静如常。 他独自立在太守府的望楼,手掌虚按冰冷的石栏。 视线越过城郭,投向远方天际,深邃难测。 卓飞昂立于其侧,一张脸膛因兴奋而泛着油光,他往前挪了半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振奋。 “主公,京城大捷,您不但沉冤得雪,更是名动天下!痛快,当真痛快!” 江定安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这,仅仅是个开端。” “传令下去,这仅仅是个开头。” “咱们的目标,是这天下!” 他声音虽轻,却直入人心,卓飞昂听得浑身热血上涌。 …… 京城朝堂那场大风波,消息飞快地传到了晋安。 当得知江太守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因功加官进爵,被册封为 “忠勇伯” 的消息后,整个晋安城都炸开了锅! 百姓们相互传递喜讯,鞭炮响个不停。 家家挂灯结彩,比逢年过节还热闹。 晋安军的兵将们更是个个眉飞色舞,士气高昂。 都为主帅江定安感到骄傲。 江定安在晋安的威望,一下子到了顶点,百姓差不多把他当成了活菩萨。 晋安的保护神。 江定安趁着这股劲头,当众宣布。 把景帝赏赐的金银和从黑风寨缴获的财物,拿出一部分赏给之前平叛守城立功的将士。 特别是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 抚恤金比朝廷的规矩还要多出好几倍。 这做法,无疑是雪中送炭,将士和百姓们感激涕零。 都说江太守仁义,情愿为他卖命。 晋安的民心军心,也因此更加牢靠,坚不可摧。 赵德弄的情报网,得了江定安的全力支持和银钱投入,很快铺展开来。 京城和周边各地的消息,源源不绝地送到江定安案头。 他密报称,那个被打进天牢的御史中丞刘川,为了活命,在牢里已经疯了。 逮谁咬谁,把齐王那边平日里跟他有牵扯。 或者手脚不干净的官员,全给招了出来。 这下子,京城官场震动不小,不少官员丢了乌纱帽。 齐王的势力又被削弱了不少。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晋安上下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准备大展拳脚,进一步发展民生,扩充军备之际。 安清欢的又一封紧急密信,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江定安的头上。 信中言道,齐王江慎在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之后。 不仅没有丝毫消沉和收敛,反而变得更加隐秘和危险。 他似乎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开始不择手段。 据西厂在北方边境和南方藩镇的密探回报,齐王已在暗中秘密联络了北方宿敌大北国的一些强硬派将领。 以及南方几个对朝廷素有不满,手握重兵的藩镇势力。 言语间多有挑唆蛊惑之意,似有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迹象! 这封密信,让江定安的心情瞬间沉重下来。 如果说之前齐王只是想在朝堂上搞掉他,在晋安给他制造些麻烦。 那么现在,齐王的行为,已经是在动摇整个大姜王朝的根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乎就在安清欢密信送达的同时。 王大锤的斥候营也在晋安北部与大北国接壤的群山之中,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 “主公!俺老王手下的崽子们,在黑风岭北面那片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发现了几撮鬼鬼祟祟的家伙!” 王大锤风风火火地闯进太守府,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和煞气。 “那些人大概有二三十个,一个个都穿着猎户的衣服,但俺老王瞅着不像!” “他们走路的架势,还有身上那股子杀气,绝不是普通猎户能有的!” “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兵痞子,或者是哪个杀手组织派出来的死士!” “而且他们装备精良,用的都是上好的钢刀和强弓,行踪也极其诡秘。” “专挑那些险峻难行的山路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又像是在勘察地形!” 第98章 造反?怕不是有猫腻 第九十八章 造反?怕不是有猫腻 卓飞昂也紧随其后,面色严肃地补充道。 “主公,末将这边也有发现。” “新军在扩编操练的过程中,抓获了数名试图渗透军营,刺探我军虚实的奸细。 经过审讯,这些人嘴巴很硬。” “但从他们的口音和一些细微的特征来看,不像是中原人士,倒有几分大北国那边蛮子的特征。” “虽然他们最终什么都没说,但其背后势力不明,着实令人警惕。”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太守府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江定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沉。 看来,齐王江慎是真的狗急跳墙,要孤注一掷,不惜引狼入室了! 他召集了卓飞昂、王大锤、赵德弄等核心幕僚连夜商议。 书房内的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 “看来,我们的齐王殿下,是想让整个大姜都乱起来,他好趁机火中取栗,实现他那景帝梦啊!” 江定安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冷冽。 “他娘的!” 王大锤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 “管他娘的是大北国的蛮子,还是南边的什么狗屁藩镇,敢来咱们晋安撒野,俺老王手中的锤子可不是吃素的!来一个砸一个,来两个砸一双,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卓飞昂则相对冷静许多,他沉吟着分析道。 “主公,若齐王真如安姑娘密报所言,勾结了大北国和南方藩镇。” “那我晋安北接大北,南临中原腹地,一旦天下大乱,必将首当其冲,成为四战之地,处境堪忧!” “当务之急,依末将之见,一是必须尽快查清那些潜入我晋安境内的神秘武装的真实来路和目的。” “二是立刻加强边防,整军备战,以防不测。” “三是应尽快将齐王可能勾结外敌的消息,秘密上报朝廷,请陛下早做防备!” 江定安听着众人的分析,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最终停留在晋安那小小的版图之上。 他静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已没了半分迟疑。 “指望朝廷那些官老爷?等他们磨叽出个结果,咱们这儿黄花菜都凉透了!晋安的存亡,只能靠我们自己!” 他猛地一挥手,站了起来,声音果决。 “传令!” “第一桩,晋安全境即刻戒严!” “各处关隘口子给我扎紧了,城里坊间加派人手巡查。” “把所有来路不明的生面孔都给我查清楚!” “新军各营,不准放假,给我往死里操练,随时准备接战!” “第二桩,王大锤,你带斥候营和五百好骑。” “卓飞昂,你领新军主力一部。” “马上出发,分头行动!” “那些潜进来的杂碎,要么给我当场料理了,要么给我捆回来!” “记住,我要活的!” “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货色,听谁的使唤,打的什么鬼主意!” “末将遵命!” 王大锤和卓飞昂跨前一步,抱拳领命,两人脸上都憋着一股狠劲。 布置完这些,江定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至于我们的齐王殿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深邃。 “他既然喜欢玩火,那我就索性送他一场更大的烟火,让他玩个尽兴!” 他转向赵德弄,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赵德弄,你立刻动用你所有的情报渠道,想尽一切办法。” “给我把齐王勾结大北国将领,以及南方藩镇势力,意图谋反的证据。” “全部收集起来,保证不要泄露给任何人!” “尤其是朝廷。” 赵德弄闻言,心中一凛,满心疑惑。 包括座下众人,面面相觑,也想不明白。 那可是谋反啊! 这个罪名莫说坐实,只要有一点风声,就足以让齐王焦头烂额。 这绝对是一个打击江慎的好机会。 可主公却秘而不宣…… 这是为何? 他们满心疑问,可江定安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只能作罢。 …… 夜深沉,晋安太守府的书房内,烛火轻轻摇曳,将江定安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时而拉长,时而扭曲。 他独自一人,背负双手,凝视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副巨大堪舆图。 图上,晋安城的位置被朱笔圈出,旁边便是与大北国犬牙交错的边境线,再往南,则是几个被特别标注出来的藩镇势力范围。 安清欢的密信,王大锤的发现,卓飞昂抓获的奸细……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散落的棋子,摆在了江定安的面前。 齐王江慎,这个盘踞在京城的毒蛇,真的已经到了如此不顾一切,要引狼入室的地步? 江定安修长的手指在冰凉的地图上缓缓划过,从晋安到大北国,再到南方的藩镇。 他眉头微蹙,一种直觉在心底升腾。 齐王江慎此人,阴鸷狠毒,野心勃勃,这点毋庸置疑。 但要说他现在就敢明目张胆地勾结外敌,意图颠覆大姜,似乎…… 时机还未成熟。 他江慎在朝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即便御史台一系遭受重创,也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此刻便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一旦败露,便是万劫不复。 这不像是齐王惯常的行事风格,他更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最致命的一击。 “烟雾弹么……” 江定安低声自语,眸光深沉。 或许,这所谓的勾结外敌,只是齐王故意放出来的风声,用以迷惑视听,掩盖他真正的图谋。 又或者,这背后还藏着更深的算计,有人想借齐王这把刀,来搅乱大姜这潭水,好从中渔利。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京城那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浊。 他决定,暂时不将这些所谓的 “证据” 捅到朝堂之上。 齐王那边,安清欢送来的密报,加上边境那点不痛不痒的动静,想凭这些就扳倒齐王,还差得远。 江定安不急着捅破这层窗户纸,免得打草惊蛇,让那老狐狸竖起耳朵。 再说,他也想看看,那老狐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江定安可不是任人搓扁捏圆的泥人,这棋局,他得自己来下。 第99章 鲁大师的建议 第九十九章 鲁大师的建议 脑子里转过这些弯弯绕,江定安收敛心神,注意力又回到了晋安这边。 旁人看他,还是那个雷厉风行,一心扑在公事上的晋安太守。 天一亮,卯时正,他准时出现在府衙,批阅雪片般飞来的各地文书。 日头偏西,他又会去城防转转,盯着新军操练的火候。 黄昏时分,偶尔他也换身不起眼的衣裳,混进街巷里弄,听听百姓的家长里短,瞧瞧他们的锅碗瓢盆。 晋安城里,街面平静,各行各业都透着股活泛劲儿。 京城里那些勾心斗角,边关上那些剑拔弩张,好像都隔着一层,传不到这位年轻太守的耳朵里。 他年纪轻轻,却有种压得住阵脚的稳重,手底下的人,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觉着心里有底。 就说那黑风寨,多少年的老匪窝了,江定安一到,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就给平了。 “战神” 这名头,晋安城里哪个不知道? 后来在京城朝堂上那么一露脸,从个边城太守,摇身一变成了朝廷上下都晓得的 “忠勇伯”。 这么一来,晋安的城门槛都快被踏平了,车马喧嚣,比往日里不知热闹了多少。 南来北往的客商多了几番不说,更多的是那些奔着江定安名头来的人。 这里头,有家道中落,一身好武艺却没处使的江湖汉子。 有憋着一肚子学问,只因出身不好,官场上处处碰壁的读书人。 还有些身怀稀奇古怪本事的,听说江太守爱才,待人又厚道。 都削尖了脑袋往晋安钻,想在他手底下找碗饭吃。 对这些主动上门的人,江定安自然是敞开大门。 他让赵德弄设了个招贤馆,派人仔细甄别考核,有真才实学的便录用。 晋安太守府的力量,因此又厚实了不少。 看着麾下兵士日渐精壮,各类人才也充裕起来,江定安盘算已久的一个念头,越发清晰。 先前从黑风寨缴获的钱粮,加上景帝赏赐的黄金布帛,虽说抚恤伤亡、赈济灾民、修缮城池花去了大半,但库中尚有盈余。 “时机差不多了。” 江定安将卓飞昂、王大锤、赵德弄几个心腹召至书房。 “主公的意思是……还要再招兵?” 卓飞昂一听,眼睛都亮了,他是个纯粹的武人,没什么比带着更强的兵马更让他来劲。 江定安略略点头,视线从几人脸上一一掠过。 “眼下晋安内外,都不太平。” “单靠我们这点人手,想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甚至图谋更多,还差得远。” “我打算,将晋安军扩到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 这数目一出来,就算是卓飞昂和王大锤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也禁不住抽了口冷气。 大姜朝的规矩摆在那儿,一州太守,手下兵员最多不能过万。 江定安这么做,无疑是踩着朝廷的底线了。 “主公,一万五千人…… 这,朝廷那边怕是会有想法啊!” 赵德弄比他们要稳重些,先想到了这层顾虑。 江定安手一挥,面色不变。 “想法?哼,朝堂上,哪天没想法?只要我们自己够硬,他们就不敢轻易动我。 再说,如今北边不太平,我以防备大北国为名招兵买马,他们又能说出什么?”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这事就这么定了。” “招兵的事,卓飞昂你来办,人要精壮,宁缺毋滥。” “至于军械粮草,得另外想辙。” 众人正为军械粮草的事锁着眉头,一直没出声,坐得像尊石像的鲁大师,这时却睁开了眼。 “主公若是信得过老朽。” 鲁大师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军械的事,老朽包了。” 江定安听罢,精神一提。 “鲁大师,此话可当真?” 鲁大师捻了捻花白的胡子,脸上带着几分自矜。 “主公忘了?老朽的祖上,可是鲁班的传人。” “区区军械,何足挂齿?” “我鲁家传承数百年的军械制造图谱,以及一批经验丰富的工匠,足以在短时间内,为新军提供最为精良的装备。” “甚至,老朽还能对现有的弓弩、甲胄进行改良,使其威力更胜从前!”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江定安大喜过望,当即拍板,将晋安城内最大的官营造船厂,改建为军械作坊,全力配合鲁大师。 有了鲁大师的加入,军械的问题迎刃而解。 一时间,晋安城内的军械作坊灯火通明,炉火熊熊,日夜赶工。 一批批崭新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一柄柄锋利的战刀散发着逼人的杀气,更有经过鲁大师改良的强弓劲弩,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 晋安军的装备水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远非寻常州郡兵可以比拟。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扩军至一万五千人,每日的人吃马嚼,军饷开支,兵器甲胄的维护保养,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之前从黑风寨缴获的财富,以及景帝的赏赐,在如此巨大的消耗面前,如同杯水车薪,很快便见了底。 钱粮!钱粮! 这个困扰了无数英雄豪杰的难题,再一次沉甸甸地压在了江定安的心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再宏伟的计划也只是空中楼阁。 更让江定安感到束手束脚的是,大姜律例中明确规定,一州太守,最高可屯兵一万五千。 这个数字,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 再多一人,便等同于私蓄兵马,形同谋反。 一万五千人,对于他心中的那幅宏图伟业而言,实在是太少了,少得可怜。 夜深人静,江定安独自在书房内踱步,眉头紧锁。 卓飞昂、赵德弄等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闭目养神的鲁大师,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主公,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定安停下脚步,看向鲁大师。 “鲁大师但说无妨。” 鲁大师缓缓起身,走到堪舆图前,伸出枯瘦的手指,点在了晋安旁边的另一个州郡之上。 “主公,依大姜律,一州太守,可屯兵一万五。” 鲁大师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容。 “那么,若是两州太守呢?” 两州太守?! 第100章 运作!江定安的能量! 第一百章 运作!江定安的能量! 江定安闻言,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豁然转头,目光死死地盯在鲁大师手指点中的位置…… 青山城! 张敬与齐王勾结,如今证据确凿,倒台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青山城太守之位,即将空悬! 刹那间,所有的困惑与迷茫烟消云散,一条全新的道路,清晰地展现在江定安的眼前! 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波澜壮阔的未来! 鲁大师那句 “两州太守,便是三万了”,如同一道惊雷,在江定安的脑海中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他手掌重重拍在腿上,眼前一亮! 对啊! 这茬儿他怎么就给忘了! 一州太守,兵员顶天一万五。 若能拿下两州,手里岂不就能名正言顺地攥着三万兵马? 甚至还不止! 这念头一起,就像干柴遇上了火星,腾地一下就在他心里烧开了。 江定安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晋安东北方向那座青山城,他眼珠子都快陷进去了,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得飞快。 青山城,就在晋安的东北面,两城互为犄角,是个咽喉之地。 原先的太守张敬,那个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的蠢材,居然跟齐王搅到一块儿,眼下事情败露,朝廷饶不了他。 太守的位子空出来,这不就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么! “借壳生蛋,暗渡陈仓!” 江定安低声念叨着,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信得过的人,不显山不露水地推上青山城太守的宝座! 这么一来,青山城就是他的跳板。 能名正言顺再拉起一支队伍,跟晋安军一东一西,遥相呼应。 到那时候,他手里的兵,可就不是一般藩镇能比的了,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腰杆子才能更硬,说话才更有分量! 不过,这青山城太守的人选,得好好掂量。 这个人,首先得对他江定安死心塌地,不能养虎为患。 其次,也得有点真本事,能把青山城那摊子事儿给稳住,别净给他添堵。 还有一点顶要紧,这人的出身来历不能太招摇。 省得朝里那帮老狐狸们起了疑心,暗中使绊子。 江定安手指轻叩桌面,脑子里过筛子似的盘算着手底下的人。 卓飞昂够勇猛,可脑子转得慢了些,又是晋安军的顶梁柱,不好轻易调动。 王大锤那小子,整个一惹祸的祖宗,派他去青山城,不定把那儿翻个底朝天。 赵德弄倒是机灵能干,可那块料更适合在后头出谋划策,管管情报内务。 他扒拉来扒拉去,竟找不出一个样样都妥帖的。 这事儿不能耽搁,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江定安立刻叫人取来笔墨纸砚,亲自写了封信。 信里头,他把自己的打算,还有对青山城太守人选的要求,都写得清清楚楚,末了恳请安清欢动用西厂的关系,在朝中帮他打点。 自从朝会之后,景帝对他的态度,至少表面上有所转变。 明为帮助,实则监视的安清欢,就被调回了京城。 这封信,藏着江定安那份不安分的心思,当晚就由赵德弄安排的秘线。 八百里快马加鞭,一路不停送进了京城。 交到了西厂厂公安清欢手上。 京城,西厂衙门。 安清欢拆开江定安的密信,一字一句看完,她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庞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她了解江定安,那男人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他心里头那片天,可比一个小小的晋安大多了。 江定安的这个计划,安清欢心里透亮,当下就决定帮他一把。 她明白,多一分助力,江定安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里,就能多一分保全自身的把握,离他想做的事儿,也能再近些。 “来人。” 安清欢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寒意。 门外候着的西厂番子应声而入,垂首躬立。 “传我的话。” 安清欢吩咐。 “吏部、兵部那边,凡是跟青山城太守人选有关的风吹草动,都给我盯死了。” “另外,把那些个对青山城太守之位有想法的官员,平日里的那些腌臜事,都给我查清楚,备用。” “遵命,厂公!” 番子领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清欢手指轻叩桌面,眸光闪烁。 青山城太守之位,虽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封疆大吏,但毕竟是一方重镇,盯着这块肥肉的人,绝不在少数。 尤其是齐王一党,在御史台遭受重创之后,必然急于安插自己人,弥补损失,稳住阵脚。 一场围绕青山城太守之位的暗流,已在京城悄然涌动。 安清欢对此早有预料,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齐王想跟她抢人? 那也得看看他还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一方面,让手下的番子将收集到的那些竞争者的黑料,或明或暗地散播出去,制造混乱,分化瓦解他们的联盟。 谁若不识时务,非要跳出来争抢,西厂的诏狱大门,随时为他们敞开。 安清欢则另有盘算。 她寻了个向景帝密报的机会,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提到了青山城。 她描绘着青山城与晋安唇齿相依的地理,又点出新任太守若能与忠勇伯江定安同心同德,边境自会安稳,陛下也能真正高枕无忧。 景帝近来对江定安这年轻人,表面上态度不错。 实在是因为,他没有办法。 如今,大北虎视眈眈,东方波斯也在骚动。 就连南方一直甘愿当附属国的南蛮,如今也开始展露不臣之心。 大姜很强,国力强盛,兵强马壮。 可百万大姜军,需要一位统领。 至少目前,这个人选,除了江定安外,再无其他人选。 晋安平匪,显了他带兵的本事。 朝堂上,又帮着敲打了齐王那股子嚣张气焰,着实让景帝舒心。 刚封了忠勇伯,正是恩宠隆厚的时候。 安清欢这番话,正中景帝下怀。 边境安稳,不再出乱子,是他眼下最盼望的。 若非实在顾忌江定安在军中的威望,怕他拥兵自重。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把江定安立为三军统帅。 这么一来,青山城太守的人选,景帝也开始琢磨着,得是个能和江定安说得上话、办得成事的人。 …… 第101章 青山城太守人选 第一百零一章 青山城太守人选 此后。 安清欢在京城绸缪,江定安在晋安也没闲着,正四下里寻摸那颗能落到实处的棋子。 赵德弄手下的探子撒满了晋安内外,筛了又筛,查了又查,一个叫钱明理的人浮了上来。 这钱明理,四十来岁,穷苦人家出身。 早年在晋安做过几任县丞,地方上的事儿也算摸过些门道。 为人小心,本事嘛,不算拔尖,但也过得去,没啥大错处。 最要紧的是,他在晋安当差时,受过江定安他爹,老太守江伯通的恩惠。 江定安使人悄悄探过几次,这人还念着江家的好,靠得住。 “钱明理……” 江定安咂摸着这个名字,心里有了谱。 他当即唤来赵德弄,低声交代了几句。 赵德弄一点就透,马上派人摸去了钱明理那儿。 这钱明理早被挤兑得在一个没油水的衙门里闲坐着呢。 这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差事,又有江定安许下的好处和前程,那早已凉透了心的钱明理,哪还有半点迟疑? 当即磕头应下,说愿为忠勇伯鞍前马后。 跟着,江定安亲自上手,给钱明理拾掇出一份漂亮的履历。 上面把钱明理写成了一个有本事、又清廉,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的好官。 这份拾掇过的履历,再附上江定安的荐书,一并由安清欢的人悄悄送进了京城。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非一帆风顺。 齐王江慎虽在先前朝堂上栽了跟头,损了不少元气,可他毕竟是亲王,在朝中树大根深,哪那么容易倒下。 他嗅出味儿来,有人在青山城太守这事上做文章,虽不知是谁在捣鬼,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便想着要横插一杠子。 京城里头,为了个小小的青山城太守位子,几股水底下都较上了劲。 这节骨眼上,安清欢又显出了她西厂厂督的能耐,和在景帝跟前说话的分量。 一天夜里,安清欢奉召进宫,向景帝密奏西厂刚查抄的一起大贪案。 禀完了正事,她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名单,递给景帝。 她垂首。 “陛下,这是奴婢近来听说的,几位在青山城太守人选上风声较劲的,还有些本事还过得去,或许能备选的,请陛过目。” 景帝接过来,随便翻了翻。 安清欢在旁边轻声添了一句。 “陛下,奴婢瞧着,这名单上的钱明理,出身是差了点,可人勤快实在,在晋安当县丞时干得不错,跟忠勇伯江定安也认得。” “若派他去青山城,估摸着能跟江定安一条心,守好边疆,替陛下分些担子。” 她这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把钱明理这名字,稳稳当当送到了景帝眼皮子底下,还顺带着把江定安也捎上了。 景帝听完,手指在名单上轻轻敲着。 眼神在 “钱明理” 三个字上顿了顿。 京城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如同那些朝堂大佬们深不可测的心思。 青山城太守张敬倒台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 吏部衙门外,各路官员府邸的管家、师爷们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嗡嗡作响,都在为自家主子打探着这个肥缺的动向。 …… 齐王府内,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慎将一只名贵的青玉镇纸狠狠摔在地上,玉碎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钱明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县丞,也敢觊觎青山城太守之位?江定安,你当真以为本王是泥捏的吗!” 江慎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他刚刚得到消息,西厂似乎在暗中支持这个钱明理。 一名心腹幕僚躬身道。 “王爷息怒。” “这钱明理不足为虑,不过是江定安推出来的一个傀儡罢了。” “属下已安排妥当,明日早朝,自有御史弹劾此人德不配位,难当大任。” “同时,咱们举荐的人选,乃是吏部左侍郎王大人家的三公子王瑞,此人虽年轻,却也是进士出身,在地方历练过几年,资历背景远胜那钱明理百倍。” 江慎眯起眼睛,寒光一闪。 “很好。” “不但要让他上不去,还要让他身败名裂!” “给本王查,把那钱明理祖宗十八代的黑料都给本王挖出来!” “本王要让江定安知道,京城这潭水,不是他一个边地太守能搅得动的!” 然而,齐王府的算盘打得响,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西厂衙门深处,一间雅致的静室。 安清欢素手执黑子,正对着一局残棋凝神沉思。 她面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厂公,齐王府那边有动静了,他们似乎想从钱明理的品行上做文章。” 一名黑衣番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低沉。 安清欢落下一子,语气平淡无波。 “知道了。” “吏部王侍郎家那个不成器的三公子,平日里鱼肉乡里、强抢民女的那些破事,证据都备齐了吗?” “回厂公,早已妥当。” “另外,有几位御史大人,似乎对王公子‘仰慕已久’,正准备联名上书,称颂其‘品行高洁,堪为楷模’呢。” 番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安清欢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 “那就让他们‘不小心’把颂错了对象的折子,递到陛下面前去。” “至于那些真正想替王瑞摇旗呐喊的,让他们最近多关注一下自家后院,别起了火还不知道。” “遵命!” 番子悄然退下。 安清欢看着棋盘,眸光流转。 江定安,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拿到。 这京城的浑水,我来搅,你只需坐收渔利便可。 …… 此刻,远在晋安左近一处不起眼的小县城里,钱明理正坐立不安。 他本是个安分守己的七品县丞,最大的愿望不过是熬到致仕,告老还乡。 谁曾想,一封来自晋安忠勇伯的密信,竟将他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之上。 青山城太守!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 “老爷,晋安又来人了,说是忠勇伯让您安心静候,一切自有安排。” 管家匆匆进来禀报。 第102章 拿下! 第一百零二章 拿下! 钱明理闻言,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他既兴奋于这天降的机遇,又惶恐于卷入这等神仙打架的漩涡。 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身家性命,都赌在那位年轻的忠勇伯身上了。 晋安太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江定安手指在堪舆图上轻轻敲击,赵德弄站在一旁,汇报着京城的最新动向。 “主公,齐王那边果然出手了,想推吏部侍郎王家的三公子上位。” 江定安嘴角微扬。 “跳梁小丑罢了。安清欢那边如何?” “回主公,安厂公已有所布置。” “另外,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通过咱们在京城的商号,向几位立场摇摆的户部、工部官员送去了一些‘薄礼’。 ” “并暗示他们,若钱大人能顺利出任青山太守。” “日后晋安与青山两地的商贸往来,必会优先考虑他们。” 江定安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告诉钱明理,让他沉住气,好戏还在后头。” 翌日,大朝会。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 待山呼万岁之后,礼部尚书周扒皮。 周大人率先出班,唾沫横飞地举荐起吏部侍郎王家的三公子王瑞,将其夸得是文曲星下凡,包青天再世,仿佛大姜离了他王瑞就要亡国一般。 “臣附议!王瑞公子年少有为,堪当大任!” “请陛下圣裁,擢升王瑞为青山太守!” 几名与齐王交好的官员立刻跳出来附和,一时间,殿上全是吹捧王瑞之声。 齐王江慎站在班列前,眼角余光扫过这一幕,心中冷笑,江定安,你拿什么跟我斗? 就在齐王党羽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陛下,老臣有不同看法。” 户部尚书李元芳咳嗽一声,慢吞吞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这位老大人平日里闷声不响,这冷不丁一开口,倒让好些人心里打了个突。 李元芳先冲着王瑞那边拱了拱手,算是认可了他的能耐,接着才把脸转向龙椅,嗓音有些干涩,却不含糊。 “王大人年轻有为,这是大家公认的。” “不过,陛下,青山城那地方,跟晋安是绑在一块儿的,新太守能不能跟忠勇伯江定安拧成一股绳,这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老臣倒是知道一个人,原先晋安的县丞钱明理,那人做事勤快,风评也好,跟忠勇伯也合得来。” “依老臣看,让他去青山城,地方上能安稳,边关也能少些麻烦。” 李元芳这几句话一说完,大殿里一下子静得出奇。 那些个先前捧王瑞的官员,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齐王那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的脸,也拉了下来。 龙椅上的景帝,面色平静,只用指节轻轻敲着扶手。 齐王这小子,近来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也该让他清醒清醒。 江定安这小子,用起来还算顺手,给他一颗甜枣,让他更忠心,倒也不错。 钱明理嘛,背景干净,容易掌控,是个合适的人选。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气氛胶着之时,一道清冷的女声打破了沉寂。 “启奏陛下。” 西厂厂公安清欢,她一身飞鱼服,更衬得身姿挺拔,容颜绝世,只是那眉宇间的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她缓步从队列中走出,手中捧着一卷密疏。 “奴婢这里,有西厂近日查获的一些关于吏部王侍郎公子王瑞的‘趣闻轶事’,或许能为陛下甄选贤才,提供些许参考。” 此言一出,王侍郎的脸 “唰” 地一下就白了。 齐王的心也猛地往下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太监接过密疏,呈到御案之上。 景帝展开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那上面,赫然记录着王瑞平日里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甚至为了一匹宝马打死人命的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令人发指! “混账东西!” 景帝猛地一拍龙案。 “这就是你们举荐的‘贤才’?!礼部、吏部,你们就是这么为朕分忧的吗?!” 龙威震怒,殿内鸦雀无声。 王侍郎直接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齐王江慎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又输了,输给了江定安,也输给了那个神出鬼没的西厂厂公! 他死死地盯着安清欢的背影,眼神怨毒。 景帝胸中怒火未平,视线在殿下群臣脸上刮过,最后停在李元芳那儿。 “李元芳说得在理。” “传旨,晋安县丞钱明理,升任青山城太守,即刻上任,不得延误!” 群臣山呼。 “陛下圣明!” 这道旨意,有人欢喜有人忧。 钱明理接到任命时,四十出头的人,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冲着晋安方向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念叨着。 “忠勇伯的大恩大德,我钱明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报答不了啊!” 他赶紧写了封信,叫信得过的人快马送去晋安,信里头,满是感激和效忠的话。 …… 晋安太守府,江定安看完钱明理的信,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青山城,拿下了。 他那 “两州屯兵三万” 的盘算,总算走完了一半。 不过,这只是个开头。 更大的棋还在后头。 他敛了笑,望向窗外,窗外天高地远。 江定安吩咐。 “叫赵德弄盯紧钱明理,青山城那边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我。” “还有,新军扩编操练的事,得抓紧了。” 他语气平缓,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违拗的劲儿。 …… 鸡叫了三遍,天刚蒙蒙亮。 新上任的青山城太守钱明理,衣冠整齐,已在府衙门口候着,等着本地那些头面人物上门拜会。 他满面春风,说话做事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强干。 江定安早就交代过,刚到地方,面上要和气,下手要稳当。 连着几天,钱明理不是赴宴就是待客,把青山城里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认了个遍。 等城里人心都定了些,他出手极快,找了几个茬儿。 就把城里几个不怎么听话的都尉、县令给办了,有的直接免了职,有的调去看仓库。 空出来的位置。 立马换上江定安早就备好的人,还有他从晋安带来的几个得力帮手。 第103章 又缺钱了!求贤若渴江定安 第一百零三章 又缺钱了!求贤若渴江定安 城防、军械库、粮仓这些紧要地方。 不出半个月,全换成了自己人看着。 脚跟一站稳,钱明理马上打出 “防备大北国南下,加固边防” 的旗号。 在青山城四门贴出告示,招兵买马。 告示一出,来报名当兵的年轻人挤满了衙门口。 他私底下又把青山城的粮草军火拢了拢。 一部分悄悄送去晋安,剩下的就给新招的兵丁置办行头、填肚子。 而远在千里外的晋安城,招兵的锣鼓也敲得震天响。 太守府的招兵告示,比青山城的更为诱人。 凡入伍者,不仅饷银丰厚,顿顿有肉,表现优异者,更有机会获得田产封赏! 江定安大笔一挥,晋安军正式扩编至一万五千人! 卓飞昂摩拳擦掌,负责新兵步卒的操练。 他将江定安亲手制定的训练大纲奉为圭臬,每日天不亮便将新兵们从被窝里拖出来,负重越野、格斗搏杀、队列操演,一样不落。 训练场上,他的吼声如同惊雷。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想吃饱饭,想娶婆娘,想光宗耀祖,就得拿出真本事!谁敢偷懒耍滑,军棍伺候!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王大锤则更显兴奋,他不仅要负责新组建的五百骑兵营。 还要兼管一个神秘的 “神机营”,那是鲁大师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据说威力无穷。 骑兵训练场上,人仰马翻是常有的事,王大锤却毫不在意。 “他娘的,怕摔就别当骑兵!咱们主公说了,慈不掌兵,严师出高徒!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哪个兔崽子敢给老子装熊,老子第一个把他绑在马屁股后面拖死!” 如此严苛的训练,淘汰率自然极高。 但凡能坚持下来的,无一不是意志坚定、体魄强健的精锐之士。 晋安军的整体战力。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 城南,原先的官营造船厂,如今已改建为规模宏大的军械作坊。 鲁大师带着他那批经验丰富的鲁家工匠,以及新招募来的学徒,日夜赶工,炉火熊熊,锤声叮当。 在江定安不计成本的投入和一些超越时代的 “点拨” 下,鲁大师的创造力被极大地激发出来。 “主公请看!” 鲁大师献宝似的捧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弩箭。 “此乃老朽改良的‘神臂弩’,有效射程可达三百步,五十步内可洞穿双层牛皮甲!便是大北国那些蛮子的轻甲,也挡不住它一击!” 江定安接过神臂弩,入手沉甸甸的,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鲁大师又指向旁边几台用油布盖着的器械。 “此物名为‘旋风炮’,乃是根据主公所绘图纸,结合我鲁家机关术制成。” “可由三五人操作,投掷十斤重的石弹或火油弹,射程虽不及重型抛石机,但胜在轻便灵活,攻城拔寨,皆是利器!” 还有那专破骑兵的 “踏橛箭”,箭头布满倒钩,一旦射中马腿。 便能使其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以及新式合金打造的 “破甲枪”,枪头锋锐无比,专克重甲。 看着这些闪烁着寒光的杀人利器。 江定安仿佛已经看到了他麾下的铁军横扫千军的场景,胸中豪情激荡。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两地同时扩军练兵,打造军械,招募人才,每一项都是吞金巨兽。 之前从黑风寨缴获的财富,以及景帝的赏赐。 在如此巨大的消耗面前,如同杯水车薪,很快便见了底。 太守府的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 户房主簿赵德弄愁眉紧锁,将一本厚厚的账簿呈到江定安面前。 “主公,这是近一个月的开支。” “新军的饷银、抚恤,军械作坊的材料、工钱,还有青山城那边…… ” “府库里,怕是撑不过下个月了。” 卓飞昂瓮声瓮气地建议。 “主公,要不…… 先把新兵的饷银押后几日发放?” 江定安立刻摇头。 “不可!军心乃立军之本,饷银绝不可拖欠!” 王大锤一拍桌子,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娘的,没钱了?这好办!主公,您给俺老王一句话,俺带上五百弟兄,再去哪个不开眼的山寨‘化缘’去!保证给您弄个盆满钵满!” 江定安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 “胡闹!如今晋安初定,岂能再行此等劫掠之事,失了民心!” 赵德弄沉吟片刻,开口道。 “主公,依属下之见,开源节流方是长久之计。” “晋安与青山城境内,有不少盐井、铁矿,以往多被地方豪强劣绅把持。” “朝廷税收寥寥无几。” “若能将这些收归官营,统一开采、统一贩售,必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收入。” “此外。” “咱们可以组织商队,打通与西域诸国,乃至北方草原部落的商路。” “用咱们的丝绸、瓷器、茶叶、铁器,换取他们的马匹、牛羊、皮毛和金银。” “此乃一本万利之举!” 众人闻言,皆觉有理。 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入定老僧般的鲁大师,此时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 “主公,老朽倒是想起一人。” “此人姓范,单名一个宫字,乃是老朽一位故友之后。” “这范宫,尽得其先祖真传,精通陶朱之术,胸中自有经天纬地之才。” “只是……唉……” 鲁大师叹了口气。 “此人脾性倔得很,眼里揉不得沙子,不肯跟朝中那些蛀虫为伍。” “早些年得罪了上头的大人物,只能隐姓埋名,现在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要是能把他请出来,钱粮这事,说不定就有眉目了。” 江定安听罢,原本紧锁的眉头倏地舒展。 像是绝境中看到一线生机,他霍然起身,紧盯着鲁大师。 “鲁大师,这话可当真?!” 鲁大师捻着胡须,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朽怎敢胡说。” “好!” 江定安手掌在桌案上重重一拍,人已站定,语气不容置疑。 “赵德弄!” “马上去准备厚礼,带上我的亲笔信,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位范宫先生给我请到晋安来!” “告诉他,只要他肯屈驾,我江定安许他便宜行事。” “晋安和青山两地的钱粮调配,全凭他一句话!” …… 第104章 范宫出山 第一百零四章 范宫出山 江定安这边为钱粮的事日夜操劳。 那边晋安与青山两城大张旗鼓地扩充军备、操练兵马,这动静自然也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京城,齐王府内。 探子快马送来的密报摊在案上,细细列着江定安在晋安、青山两地的动作。 江慎捏着那薄薄的纸页,面上浮起一层寒意,哼了一声。 “江定安,江定安,你这是自寻死路!本王就等着看,你没钱,这仗还怎么打!” 几乎同一时间,安清欢的密信也递到了江定安案头。 信上说,京城里已经起了风言风语,说他江定安名为太守,实则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安清欢在信中说她暂时设法将流言压制,但仍叮嘱他万事小心,切莫落人口实。 江定安放下密信,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 树大招风。 他如今声势渐起,招来的猜忌和明枪暗箭只会越来越多。 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把钱粮的窟窿堵上,把这支新军锤炼成真正的铁军。 才能应付将来的风雨。 …… 赵德弄接了江定安的将令,片刻不敢耽搁。 他当即点了十几个得力的手下,揣上鲁大师给的信物。 又根据鲁大师提供的一些零散消息,一行人换上行商的装束,悄悄出了晋安城,去寻访那位范宫先生。 这一路,他们晓行夜宿,风里来雨里去,经过了不少州府,见人就问。 可那范宫,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赵德弄心里都快不抱指望了,不想在鲁大师曾提到过的一处旧友故居左近,还真让他们摸到了一点线索。 有人说,几十里外有个叫卧牛村的山沟沟里,住了个教书的先生,也姓范,脾气有些古怪。 赵德弄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招呼手下,催马加鞭往卧牛村赶。 卧牛村确实偏僻,几十户人家零零散散地窝在山谷里,远远能听见鸡鸣狗叫。 赵德弄一行人在村口一棵老槐树旁,总算寻到了一间破茅屋。 院内,一个穿着粗布旧衣的中年汉子,身形有些干瘦,头发随便在脑后绾了个髻,正弯着腰,不紧不慢地给几只芦花鸡撒米糠。 要不是鲁大师事先提过范宫可能境遇不佳,赵德弄怎么也不敢把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同那位传说中能点石成金的理财高人联系起来。 “请问,可是范先生家?” 赵德弄走上前,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那中年汉子头也不抬,只顾着手里的活计,嗓音有些粗嘎,透着股不耐烦。 “我就是个种地的,当不起什么‘先生’。” “几位要是问路,往前头走就是大路。” “要是来讨吃的,我这也没多余的粮食。” 赵德弄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着恼,反而觉得这人有几分高人派头。 他再次上前一步,将江定安的亲笔信和鲁大师的信物一并捧上。 “晚辈赵德弄,是晋安忠勇伯江定安大人派来的,特来拜见范宫先生。” “这是江大人的亲笔信,还有鲁大师的信物,请先生看一看。” 听到 “鲁大师” 三字,那中年汉子撒米糠的手停了一下,这才慢慢抬起脸。 他一双眼睛清亮有神,盯着赵德弄看了片刻,接过信和信物,却不急着拆开,反而将赵德弄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突然问。 “给你十万两银子,一年里,你怎么让它变成一百万两?” 赵德弄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不由得怔住了。 他定了定神,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江定安平日里的一些想法,结合自己对商道的理解,谨慎地回答道。 “回先生,晚辈以为,钱能生钱,利能滚利。” “若有十万两白银,当先投资于回报最快、风险可控的产业。” “例如,垄断晋安与青山两地的盐铁经营,严格控制成本,拓展销路,一年之内,或可得三五倍之利。” “再以所得利润,组建商队,打通与北方草原的贸易,贩卖我地铁器、布匹、茶叶,换取他们的马匹、皮毛,此中利润更是惊人。” “如此循环往复,一年翻十倍,虽不敢说十拿九稳,却也并非痴人说梦。” 范宫面色沉凝,听完赵德弄的话,又问。 “晋安那地方穷得很,老百姓日子难过,你家主公有什么好法子,能让大家伙儿过上好日子,官府的钱袋子也能鼓起来?” 赵德弄腰板一挺,嗓门也大了几分。 “我家主公常挂在嘴边,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要让百姓富足,头一条就是少收些苛捐杂税,让大伙儿喘口气。” “还得想法子多修水渠,改进犁耙家伙,推广那些能多打粮食的种子,地里才能多出东西。” “再有,就是得让买卖做起来,把外地的商人都招引过来,地方上的经济才能活。” “官府的钱袋子要鼓,不是靠刮地皮,而是水涨船高,老百姓富裕了,朝廷自然就有钱,税赋还愁收不上来?” 范宫听了,没作声,目光又回到手里的信上。 鲁大师的信物,他认出来了,是鲁家老前辈的东西,见这东西就跟见到鲁家当家人一样。 他跟鲁家老前辈确实有些交情,想到鲁家后来的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拆了江定安的亲笔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信里头,江定安没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官位俸禄,倒是把大姜朝廷眼下的麻烦里里外外说得清楚,也说了自己想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给晋安的老百姓挣下一块能安稳过日子的地方的念头和打算。 信里那句 “钱粮乃国之血脉,民生之根本,晋安百废待兴,军民嗷嗷待哺,此事非先生之才不能解定安之忧,非先生之能不足以助定安成此大愿!”。 写得实在,句句都敲在人心坎上。 范宫那颗冷了多年的心,被这封信搅动了。 他肚子里有安邦定国的学问。 可官场上容不下他,大半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过来了。 江定安这封信,让他想起了当年辅佐越王勾践复国的祖宗,也让他觉着,或许真有个地方能让他把这身本事用出来。 过了好一阵,范宫呼了口气,把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 第105章 范先生?财神爷! 第一百零五章 范先生?财神爷! 他嗓子还是哑的,但话里头多了份拿定主意的劲儿。 “罢了,我这把老骨头,闲着也是白闲着,就跟你去晋安瞧瞧,看你家主公,是不是真跟信里写的一样。” 赵德弄乐得不行,刚要磕头,范宫摆了摆手。 “先别急着谢。”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要是留下了,晋安跟青山城所有钱粮调拨、买卖往来、税怎么定,都得我一个人说了算,谁都不能插手,包括你家主公江定安!他要是信得过我,就答应这个。” “要是信不过,我这就回屋喂我的鸡去,你们再找别人吧。” 赵德弄立马应承。 “先生只管放心!我家主公盼着有本事的人来,肯定答应!” 几天后,赵德弄带着范宫,一路赶回了晋安。 江定安听说赵德弄把范宫请来了,还听了范宫的条件,不仅没不高兴,反倒乐呵呵地亲自出来接。 他冲着这位脸庞瘦削、看着有些累的中年人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肯赏脸过来,是晋安的福气,也是我江定安的福气!” “先生说的条件,我全都答应!” “从今儿起,先生就是晋安和青山两地的‘度支使’,管着所有钱粮的事!” “我江定安就一个念想,让手下的兵有饷钱领,让地界上的老百姓有饭吃!” 范宫上下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忠勇伯。 瞧他说话办事都稳得住,不像装出来的,心里的那点嘀咕也没了,也躬身回了一礼。 “明公这么信我,我范宫一定尽心尽力,到死为止!” 范宫一到任,本事就显出来了,做事干脆利落。 他头一件事。 就是把晋安和青山城近十年的账本、地契册子、税收记录全找了出来,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三夜。 出来的时候,他眼睛熬得红红的,手里却多了一份厚厚的册子,把两地钱粮上的窟窿、老 毛病,还有能从哪儿抠出钱来的地方,都写得明明白白。 接着,他就开始动手改了。 头一刀,就砍向那些偷税漏税、霸占官家田地的土财主和恶霸。 范宫自个儿领着人,拿着江定安给的太守令箭,一家家地查。 好几家平日里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没人敢惹的大户,被他硬给查了个底掉,不但补交了一大笔欠的税钱和罚款,还把霸占的田地也吐出来不少。 晋安和青山两地一下子都惊动了,那些心里有鬼的家伙也都老实多了。 第二刀,是办了个官家的 “晋安发展总号”。 范宫把盐、铁、茶叶、马匹这些赚钱的买卖,从开采、造货到卖货,全都收归总号一家管。 这么一来,虽然断了不少人的财路,招来些闲话,可官府的钱袋子却一下子鼓了起来。 范宫找钱的法子也挺管用。 他派人在晋安和青山城地界上到处找,又找到了几处新的铁矿和煤矿,还弄来了更好的打铁炼钢的法子,铁家伙造得又多又好。 他还让官府的人组了商队,带着晋安产的好铁、盐、布、瓷器这些东西,往北边去跟草原上的人做买卖,换回来好多战马、牛羊、皮子和好药材。 这条商路一开,不光给晋安挣了大钱,也让新军缺马的急事有了着落。 范宫还有个想得更远的招儿。 大宗买卖带钱不方便,铜钱铁钱也不够用,他就让 “晋安发展总号” 拿存着的金子银子和实货做底,印了一种叫 “晋安通宝” 的票子。 这种票子用的是特别的纸,印的法子也复杂,不好仿造,面额从一贯到一百贯都有,在晋安和青山城两地的官家铺子和指定的商家都能用,也能换成真金白银。 “晋安通宝” 一出来,做买卖方便多了,整个地方的经济都活泛起来,官府用钱也更灵便了。 没几个月,晋安的官仓就大变样了。 原先紧巴巴、空荡荡的库房,现在堆满了金元宝、银锭子,铜钱都得用车拉船装。 粮仓里,新收的粮食堆得跟小山似的。 兵士的饷钱按时足数发下去,发的还比以前多不少。 新军的兵士们家伙什都换了新的,个个精神头十足,劲头也高。 晋安和青山城的街面上,来来往往的生意人络绎不绝,铺子一家挨着一家,看着就红火。 老百姓脸上的愁容少了,对往后的日子也多了点盼头。 江定安看着户房送来的新账目,还有赵德弄报上来的各地老百姓的情况,对范宫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哪里是度支使,简直是活财神爷下凡! 可就在江定安的地盘越扩越大,钱袋子越来越鼓的时候,京城里,一场冲着晋安来的风雨,正在暗地里憋着劲儿呢。 齐王府里。 江慎听着手下人的密报,知道晋安和青山城在范宫手里变得这么厉害,脸都气青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江定安居然能找到这么个能人,把他最头疼的钱粮问题,就这么轻轻松松给办妥了! “江定安!范宫!” 江慎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眼里冒着冷气。 “本王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他马上把剩下的人叫来,让他们在朝廷上找茬儿。 很快,御史台的言官们便嗅到了机会,纷纷上奏,弹劾江定安。 “启奏陛下!晋安太守江定安,擅设‘度支使’一职,此乃我大姜闻所未闻之官位,实属僭越,目无朝廷法度!” “江定安垄断地方盐铁贸易,与民争利,致使地方怨声载道!其在晋安发行所谓‘通宝’,无异于私铸钱币,扰乱金融,其心可诛!” “晋安、青山两地,如今已成江定安的独立王国!恳请陛下圣裁,立刻派遣钦差大臣,前往晋安彻查!若江定安真有不轨之心,当就地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朝堂之上,弹劾江定安的声浪此起彼伏,大有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的架势。 一封八百里加急密信,火速送至江定安案头。 信是安清欢派人所送,上面仅寥寥数语。 钦差已奉旨南下,领队者,乃素与齐王交好的刑部侍郎郑修。 望君早做准备,切勿大意。 江定安放下密信,目光沉凝。 “想来查我?好啊,我等着!” 他江定安,可不是任人揉 捏的软柿子! …… 第106章 大北军坐不住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大北军坐不住了 范宫的到来,解了江定安钱粮短缺的燃眉之急。 晋安与青山城的府库迅速充盈,军心民心也随之安定。 江定安甚至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如何利用这充裕财力。 进一步巩固晋安城防,将新军装备再提升一个档次。 他坐在书房,指尖在新绘的晋安城防图上轻轻一点,嘴角难得浮现一抹浅笑。 范宫此人,确有经天纬地之才。 有这位 “活财神” 在后方操持,他便能将更多心思放在军务与长远谋划之上。 “主公!” 书房的门被人猛地撞开,一名亲兵冲了进来。 脚步散乱,差点绊倒门槛,额角汗珠滚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奔跑所致。 江定安搁下炭笔,抬眼望去,见亲兵这般失措,便知必有要事。 “何事如此慌张?” 他声音不高,却让那亲兵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亲兵喘 息稍定,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双手高举过头。 “主公,北疆急报!大北的周猛将军,派人连夜送来的!” 周猛的信? 江定安接过竹筒,指尖稍一用力,火漆应声而裂。 这位大北国镇守边陲的将领。 先前与他确有几分心照不宣的往来,张敬倒台后,周猛便一直按兵不动,让他赢得了宝贵的喘 息时间。 此刻突然遣心腹送来密信,意欲何为? 他抽出信纸,一目十行。 字迹刚劲,确是周猛亲笔。 只是信中所述,却让他脸上那点轻松荡然无存,神色凝重起来。 周猛在信中写得恳切,也满是身不由己的意味。 他言明,先前按兵不动。 虽是顾及了与江定安的那份默契,却也因此招致了北地那位皇帝的猜忌。 如今,皇帝已下达死命令,催他即刻尽起大军南下。 攻打晋安,若有片刻迟缓,便要以贻误军机论罪,军法从事,绝不宽宥。 这位北疆宿将,已是进退维谷。 信的末尾,周猛又写道,不要动秦玉莲,他此番南下,不会将北疆兵马尽数带来。 只会派遣麾下三万先锋精锐,由其侄儿周通率领。 三日之后,便会兵临晋安城下。 至于后续主力,他会设法拖延,暂且按兵不动。 他希望江定安能早做准备,应对这三万先锋的冲击。 江定安合上信纸,心下了然。 三万大北精锐! 这可不是张敬手下那些乌合之众。 大北国民风彪悍,其军常年与周边部族征战,战力之强,远非大姜腹地州府兵马能及。 虽非大北倾国之力,但对目前仅有一万五千,且多为新兵的晋安军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硬仗。 然而,江定安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来得好! 他正愁没有机会检验这支新军的成色,也正好借此一战。 让朝堂上那些盯着晋安的豺狼们看看,他江定安的兵,不是泥捏的! 晋安军的獠牙,也该露一露了! “来人!” 江定安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我将令,即刻召集卓飞昂、王大锤、赵德弄、鲁大师、范宫,到议事厅议事!” 片刻之后,太守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江定安端坐主位,卓飞昂、王大锤分列左右,赵德弄、鲁大师、范宫则坐在下首。 江定安将周猛的密信内容简述了一遍。 话音落下,厅内空气霎时绷紧。 “他娘的!三万大北鞑子,还真看得起咱们晋安!” 王大锤一巴掌拍在腿上,眼珠子瞪得滚圆,不单没怕,反倒透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主公,俺老王请为先锋!非得让那些大北蛮子尝尝俺这锤子的分量!” 卓飞昂性子要稳得多,也跨出一步抱拳。 “主公,末将愿领步卒,据城死守!大北人多,咱们晋安军也不是泥捏的!这一仗,叫他们有来无回!” 江定安看着麾下两员悍将战意高昂,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随即投向范宫和鲁大师。 他声音平稳,一道道将令清晰发出。 “范先生,粮草军械,全交给你,优先供前线,不能有半点差池。” 范宫起身一拱手。 “明公放宽心,粮草军械都已调度好,够打上一个多月。” 江定安又望向鲁大师。 “鲁大师,城防加固,守城家伙什的维护和添补,就辛苦大师了。” “特别是那些‘神臂弩’和‘旋风炮’,这一仗,它们可是咱们克敌制胜的宝贝!” 鲁大师捋着胡子点头。 “主公尽管放心,家伙什都检修过了,新打的踏橛箭也送去军中了。” 最后,江定安的视线落在赵德弄身上。 “赵德弄,你马上去安排人手,组织城里老弱妇孺演练疏散,城内各处紧要地方都给我盯紧了。” “还有,严密监视城里头的动静,要是有趁机捣乱或者瞎传话的,直接拿下!务必让大家伙儿遇事不慌,军民一条心!” “遵命!” 众人齐齐应下。 晋安城上下立刻转入备战,一股紧张又带着杀气的氛围迅速扩散开来。 赵德弄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又急匆匆赶回议事厅。 脸上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他手里捏着另一封密信,刚从西厂那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主公,京城,安厂公的急信。” 江定安接过信,展开细看,原本因大战将至而有些翻腾的心绪。 又添了几分难言的滋味。 信上,安清欢告诉他,朝堂上,弹劾他的奏折跟雪片似的飞到皇上跟前。 已经让景帝上心了。 景帝下了旨,派钦差南下晋安,名义上是巡查,实际上是来查他 “擅设度支使”、“垄断盐铁”、“私发通宝” 还有 “拥兵自重” 这些罪名。 安清欢在信中再次强调。 带队的钦差,刑部右侍郎郑修,跟齐王江慎关系很好。 一定要多加小心。 江定安看完,慢慢放下信纸,脸上却浮起一丝笑。 那笑意教人捉摸不透,像是冷,又像是嘲讽,甚至还带着点…… 说不清的期待。 “来人,给我查查这个郑修!” …… 夜深了,太守府的书房里灯还亮着。 窗外,晋安城内一片沉寂,只听得巡逻兵士甲叶相碰的细碎声响和整齐的脚步,在夜里传出老远。 大战将至,那股子紧张劲儿,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定安却没立刻去巡查城防,也没去安抚军心。 他一个人坐在书案后头,手里拿着一卷薄薄的册子,是安清欢随密信一道送来的,上头写的,是那位快到晋安的钦差。 刑部右侍郎郑修的底细。 第107章 江定安在赌 第一百零七章 江定安在赌 他一字一句,看得极慢,极专注。 这卷宗,是西厂费了不少功夫搜罗来的,上面细细写着郑修的出身来历。 郑修,字明德,穷苦人家出身。 这在大姜朝廷里,世家门阀到处都是,他这样的人,算是个另类。 靠着学问好,科举进了官场,一步一个脚印。 从个七品芝麻官,干到了现在这个刑部右侍郎。 卷宗上拿红笔圈出来,说郑修为官二十多年。 出了名的清廉正直,不怕得罪人,办案子铁面无私,老百姓和一些正派官儿都说他好。 看到这儿,江定安的眉梢轻轻动了动。 一个清廉正直的官,怎么会跟名声烂透了的齐王江慎搅和到一块儿? 这里头,不对劲。 他接着往下看。 卷宗里,特地标出了郑修一辈子干成的三件大事。 每一件都够写进史书里,让人念叨好多年。 头一件,是他早年间在黄河边上一个州当知州,赶上黄河发大水,堤坝冲垮了,老百姓到处逃难。 郑修亲自跑到抗洪的地方。 跟老百姓一块儿吃,一块儿住,一块儿干活,带头抢修堤坝,硬是把决口堵上了,保住了一方人。 事后,他还给朝廷上折子。 把水利上的毛病说得透透的,提的好些法子,到现在还在用。 第二件,是他调去管漕运的时候。 那漕运衙门里头乱七八糟,贪官多得很。 郑修下了狠手整治,顶着天大的压力,办了一批吞漕粮、捞油水的贪官。 把漕运的规矩重新立起来,乱糟糟的漕运才算顺了。 国库里的漕粮也多了不少。 第三件,就是几年前,他硬顶着不听劝。 给一桩牵扯很广的兵部舞弊案平了反。 那案子本来都定了,主犯眼看就要砍头,结果郑修从一些小地方瞧出了不对劲。 他不管多少人拦着、吓唬他,甚至冒着丢官的风险。 非要查到底,最后真把藏在后头的黑手给揪了出来,还了几十个冤枉的将领一个清白。 可因为这事,他也把朝里一大帮有权有势的给得罪了。 江定安看得越久,心里头越是翻腾。 这郑修,单看他做的这些事,哪里像齐王的人? 说他是个少有的干才、能臣,甚至是一代忠臣,都不算过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齐王那种人混到一块儿去? 卷宗后头写的,倒也对得上他的这个想头。 上头说,郑修这个人太直,不会拍马屁,脾气也犟,眼里不揉沙子。 所以在官场上老吃亏,官路也不顺,好些年都提不上去。 直到后来,像是得了齐王江慎的‘青眼’和‘拉拔’,才在短短几年里。 从个不起眼的小官,一下子坐到了刑部右侍郎这个位置上。 江定安静了下来,细细琢磨。 这个郑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齐王苦心经营,早已收买安插在朝堂上的爪牙,先前的一切清名都只是伪装?还是说,他本是忠良,却因官场险恶,被迫向齐王低头,寻求庇护,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亦或者,这根本就是齐王刻意放出风声,拉拢示好,将郑修这等名声在外的清官绑上自己战车的幌子,用以迷惑外人,掩盖其真正的党羽? 种种可能,在江定安的脑海中盘旋。 他唤来一直候在门外的赵德弄。 “德弄,你久在京城,对官场之事也算熟悉。” “依你之见,这位郑修郑大人,究竟是敌是友?” 赵德弄躬身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 “主公,属下也曾听闻过这位郑大人的名声。” “其人行事作风,确实不像奸佞之辈。” “他所办的那几件大案,在京城百姓中至今仍有流传,都称其为‘郑青天’。 ” “只是…… 他与齐王殿下往来密切,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齐王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郑大人若非其心腹,便是被其牢牢掌控。” “无论哪种,对我们而言,都不得不防。” 江定安点了点头,赵德弄的分析与他的判断大致相符。 他手指依旧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倘若他真是个忠心之人,不过是被齐王蒙骗,或者情势所逼,不得不跟他们打太极,甚至是被齐王拿他的清名当幌子……” 江定安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但尾音却微微上挑。 “那么,他这趟奉皇命过来,怕就不算绝境,反而…… 是个难得的口子。” 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几转,越发清晰。 他心一横。 赌! 就赌这位刑部右侍郎郑修,良心还没被狗吃了,赌他还认这个大姜天下,赌他那双看过太多阴司勾当的眼睛,还能分得出谁是人谁是鬼! 江定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凑到赵德弄耳边,极快地交代了几句。 赵德弄听着,先是整个人僵住,跟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半晌,才像是缓过劲来,看着江定安的眼神里,惊疑散去,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他重重点了下头,像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他重重一点头。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赵德弄领命而去,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江定安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一股带着寒意的夜风吹了进来,让他纷乱的思绪清明了许多。 大北大军压境,钦差大臣将至。 这晋安城,已然成了风暴的中心。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他江定安,从不信天命! 翌日,天刚蒙蒙亮。 晋安城外,负责警戒的斥候快马加鞭地冲回城内,直奔太守府。 “报!启禀主公!城北三十里外发现大批大北骑兵踪迹,约三万之众,旌旗蔽日,杀气腾腾,正向我晋安城方向高速移动!预计午时之前,便可抵达城下!” 战争的阴云,终于在晋安城的上空凝聚。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另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从南门方向飞驰而来,声音同样焦急。 “报!启禀主公!钦差郑修郑大人仪仗,已至城外十里长亭!请主公定夺,是否出城迎接!” 江定安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