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十国》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来贺(终章)
雍靖三十三年,三月中旬!
洛阳端门。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一天是朝廷三年一次金殿传胪的日子。
在这一天大虞天子会钦点文武状元,以及榜眼、探花,六人在叩谢天恩之后,会骑着御马,佩戴红花从端门而出,过天街炫耀于人前。
三年一次的盛会,让城中所有贵胃百姓,豪门贵女都涌入天津街希望沾一沾文武状元的才气。
金殿之上,已经年近六旬的大虞天子看着手中的问政答卷,昂首大笑:「我儿有福了!」
他将答卷递给了已经册封为大虞太子的罗康叡。
罗康叡看着手上洋洋洒洒的千余字文章,倒吸了口凉气,道:「这,这真是刚刚大学毕业的人写的……」
在大虞建立起,罗幼度一直针对科举作相应的改革。
随着经济的发展,红薯、玉米的普及,气候的转暖,南海诸国的臣服,大虞的百姓近乎解决温饱的问题,小学义务教育得以强制。
早在十五年前,大虞就取消了科举中的乡试、会试,只保留了礼部的省试与殿试,开始采用文凭考核制度。
无大学文凭者,不得参加科举。
大学毕业的人可以凭借文凭在地方当任小吏,成绩优异者,经过考核亦可升为官,同时保留小吏科考的权力……
大学毕业对于有文化的人不难,而省试虽说以考行政为主,但都是一些常见的基础问题。殿试就不同了,由皇帝亲自出题,考的是当前的时政,甚至于大方向。一般的大学士,面对基础行政都有些难以应付,更别说是突发时政,大战略大方向。
故而状元很少有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很多都经过游历甚至有多年基层经验的小吏。
罗幼度斜靠着让自己舒服一点:「为父初看此文,也有些动容,但一看名字,便释然了。」
罗康叡一看卷名:范仲淹!
「是他?」罗康叡听过这个名字,说道:「河洛大学的才子?」
河洛大学就是原来的国子监大学。
国子监也进行了改革,总管天下学府,不再负责教育工作。国子监大学迁移到了洛阳,改名为河洛大学。
大虞文风盛行,议政制度宽松,即便是平头老百姓也能论谈一二时政,调侃一下罗天子喜好姐妹花,八卦一下大虞朝第一位女官吏,吏部侍郎萧绰未婚先孕的事情,都不问罪。
拥有满腔抱负的学子在进奏院议事,登报上表感言,都在礼法之内。
朝廷为鼓励学术自由,甚至于特地创办了全新的机构,鼓励学术讨论发表研究。
范仲淹的文章也登过报,罗康叡看过他的文章,记得这个好人物,只是没有想到如此了得。
此次科举罗幼度给的题目是「定边」,如何才能稳固边陲。
大虞地域辽阔古今之最,管理起来自然是异常复杂。
东、南方向最是稳定,大虞水师天下无敌,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北方只有少许不服王化的零散马贼,不成气候。
西方的定西都护府也就是大食地区一直存在问题。
这些年大虞一直在推行汉化大食法,效果很是显着。
不过旧大食法根深蒂固,有很深的历史遗留问题,大食旧贵族也盘根错节,也有尾大不掉之势,还有公教时不时的暗里挑火。
要将这些问题全部解决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定西都护府只能说是相对稳定……
定边主要指的就是定西都护府。
面对此题,范仲淹详细的写出了自己的建议,针对西方地区地广人稀、地势险要的特
点,在要害之地修筑城寨,建烽火墩,形成以巴格达为中心,堡寨呼应的战略体系,沿边少数民族,诚心团结,康慨优惠,严立赏罚公约,使其安心归虞……
洋洋洒洒的千字,字字珠玑在理,还囊括军政两端,一点也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新人。
这点罗幼度并不奇怪,在范仲淹第一次在邸报上发表文章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位自己的偶像,鼎鼎大名的范文正了。只是他当时觉得奇怪,派人去了解,想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位文武双全的千古贤相。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范仲淹少年坎坷,是一介寒儒,可不是什么官宦子弟,特地派人去调查一二,也知道了缘由。
历史上范仲淹幼年悲惨,父亲范墉早亡,母亲谢夫人贫困无依,只得抱着两岁的范仲淹,改嫁淄州长山人朱文翰,范仲淹也改从其姓,取名朱说。寒窗苦读之后,以「朱说」之名参加科举考试,登蔡齐榜,由一介「寒儒」成为进士,后来才恢复范仲淹的名字。
现今范仲淹的父亲范墉跟着吴越钱俶归降,受到罗幼度的重用,或许是大志得以施展,也有可能大虞朝廷重视科学,医术进步。总之范墉现在活得好好的,稳居要职,谢夫人自然不存在改嫁,范仲淹也没有改姓,幼年就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从而考入河洛大学。
相比寒门埋头苦读圣贤书,官宦子弟最大的优势是能够过早的接触行政事务。
不论是朝廷的第一手信息邸报,还是父亲范墉传授的为官之法,这些都是寒门百姓难以过早接触的。
范仲淹天赋潜力惊人,个人能力成便是在整个华夏历史都排得上号,现在又阴差阳错的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提前接触行政事务,兑现天赋的时间远胜历史。
没有任何犹豫,罗幼度在范仲淹的卷子上写下了状元两个字。
他钦点了进士及第的状元、榜眼、探花,又拿起了一旁的卷子看了起来。
这是武科的答卷。
武举制度创始于武周,但其实不论是武周还是大唐,对武举并不重视,数百年来真正凭借武举出名崛起的唯有郭子仪一人。而且郭子仪也不是靠着武状元崛起的,武状元的身份只是让他得了一个从九品下的小官……
大虞朝廷武风盛行,文武并举。
罗天子觉得文状元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韵雅事,武状元却如此不受重视,未免厚此薄彼,早在二十年前便决定文武状元同一日放榜,同一日夸耀于人前,共享盛况。
武状元的考试与文考大同小异,文考的基础是对文化的认识,四书五经,数学、物理,而武考则是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但最后一步,终究是要回归正题的。
殿试文考的核心是论政,武考的核心是军略。
哪怕勇若吕布,军略不过关,也拿不到武状元的头衔。
看着一张张答卷,罗幼度不住地点头,随着小学义务教育的展开,大虞的识字率得到了有效的提升。武夫再也不是石守信那种,大字不识几个,看个御旨信函还得请个文书的年代。
答桉好坏不论,只要字迹清晰,逻辑也说得过去,能够说个一二。
看了大半,罗幼度打了一个哈欠,精力有些不继,随手拿出一份答卷,一眼扫过精神一振。
好漂亮的字。
武夫们识字的比例却有提升,可指望他们写出一手漂亮的字却有些想多了,以至于阅卷成了一种煎熬。
突然来了一份工整漂亮的答卷,那种感觉就跟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样。
扫了一眼名字,罗幼度眼眸中再度露出一抹笑意,原来是他……
种世衡!
想不
到今年武举,还藏着这样一号人物,倒是意外之喜。
罗幼度一边看着种世衡的答卷,一边说道:「种世衡你可知道,其他成绩如何?」
罗幼度这些年也觉得精力越发不济,很多事情都丢给了太子罗康叡,只掌控着大方向。
罗康叡道:「皆是中上,此次武举测试中,成绩位于末等,表现不算太好。尤其是骑术,马射、马枪落了不少分,步射、平射很出色。这也跟他出身有关,他父亲早亡,母亲独自养大。靠着勤工俭学读完小学,他成绩很好,遭到了关中诸多大学的疯抢,他却逐一拒绝,毅然报考了霸上军校。」
种世衡的遭遇与范仲淹正好相反,历史上的种世衡是大儒种放之侄,他父亲去世以后,依靠叔父种放恩荫,补任将作监主簿从而走上仕途,创建种家军。
种放此人精于易学,不喜为官,研习道家辟谷术,一天到晚就在山里待着。宋太宗赵匡义三诏而出山,从而踏足官场,最后官拜工部侍郎。
在罗幼度这里,种放就没有如此待遇了,他本善于发掘人才,又全取天下,人才井喷。种放又不是诸葛亮、韩信这样的旷世奇才,这种不愿意入仕的清高之辈,他自不会舔着脸多次召见。
然后种放因为辟谷英年早逝,仲家也因此没落。
但金子就是金子,即便少了种放的相助,种世衡毅然凭借朝廷的制度考进军校,从诸多人才中脱颖而出,从而获得殿试的资格。
不过因为少年清苦贫穷,进了军校才开始学习骑马,马术上略逊一筹。
种世衡的答卷很简洁朴实,通篇围绕「治军」二字来写,让罗幼度感触颇深,一瞬间想到了昔年的自己。当年自己也是菜鸟一个,不懂军事,便死抓治军,在潘美、曹彬的支持下,于淮南闯出了一番天地。
阅完了所有卷子,罗幼度带着几分欣喜的道:「今年可是科举大年!一个范仲淹、一个种世衡,还不足,居然还有夏旺荣、夏遇乞这两个英杰……这下有点为难了呀。」
他说着将种世衡、夏旺荣、夏遇乞三人的卷子挑出来递给罗康叡,待他看完之后,问道:「太子怎么看?」
罗康叡脸上也透着喜意,说道:「这个夏家这对兄弟还真了不得,他们二人的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都是优等,兵部省试,两兄弟并列第一,此番军略的表现竟也不输种世衡。孩儿也不知如何决断,还是父皇定夺吧。」
他心中是倾向夏旺荣、夏遇乞这对兄弟的,论及综合能力,两兄弟的表现确实在种世衡之上。
不过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罗康叡也知进退,钦点状元这事,还得皇帝决定。
罗幼度并没有多想,直接点了种世衡为状元。
罗康叡有些错愕,却也不敢多言。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有了自己的主见意识,对于自己父皇的个别想法并完全认同,但唯有一点,识人用人这方面,罗康叡是跪着听从的。自己父皇看中破格提拔的人就没有一个错过……
早年给他安排的玩伴,现在一个个都是大虞朝廷的未来支柱。
即便看似荒唐的那个小时候带着自己玩,跟自己父亲不清不楚的吏部侍郎萧绰,也在位子上展现了超凡的才能。
甚至有人私底下说,萧绰若是男儿生,入议政厅拜相都大有可能。
罗幼度将文武状元的名单定下,起身说道:「走吧,去金銮殿见一见朝廷未来的支柱。」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为父给你留下最大的财富不是这个江山,而是这些能够抵定天下的人才。」
如果没有后世影响,罗幼度八成会从夏家兄弟中选取一个为状元,但他在这方面开了挂,也理所当然地选择种世衡这种天赋是可见的人才。
这也是罗幼度最大的优势,也是大虞火箭式发展的关键之一。
他能够清晰的知道一部分人的忠女干潜能,从而加以提拔着重培养。
这并不是说他没有看走眼的时候,相反随着教育的发展,领地的增多,历史上许多蒙尘之珠,在他这个时代发光发热。只是这些都需要一点点地发掘,但吕蒙正、张齐贤、范仲淹、种世衡这些人是不需要发掘的,他们本身就是明珠,能够提前发光发热。
至于夏旺荣、夏遇乞也很有潜力,罗幼度亦打算重用,只是与其去赌两人的潜力,不如将最大的筹码压在种世衡的身上。
其实夏旺荣、夏遇乞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并不为罗幼度所知。
夏旺荣、夏遇乞出生于宁夏党项野利氏,原名叫野利旺荣、野利遇乞是西夏李元昊的左膀右臂,西夏能够成功建国,文武双全的两人居功至伟。
三川口,好水川两大击破宋军的战役就是两兄弟的手笔。
不过定难军拓跋李氏早已覆灭,党项野利家臣服于王化,将党项的野利氏改为汉姓,以夏州为姓。
这一切罗幼度自然是不知道的。
提一嘴,野利旺荣、野利遇乞两位西夏的开国功臣最终死在了种世衡的离间计下。
罗康叡慎重说道:「孩儿谨记于心。」
徐步来到大殿,文武殿试的一众考生怀着忐忑与激动的心情行礼。
「免礼,平身,都抬起头来,你们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朕也不是洪水勐兽,不必如低着头,将腰杆子挺起来。我大虞的好男儿,要有男儿的朝气。」
考生们听了人人都直起了身子,一脸的激昂。
对上那一双双清澈励志的眼睛,罗幼度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才是我大虞的好男儿……」
他笑着赞着殿下众人,说得一众考生心里暖暖的。
罗幼度问道:「谁是范仲淹?」
一个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郎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走了出来:「学生在!」
罗幼度看着自己的偶像,说道:「你的考卷,朕反复看了几遍,写得非常好。朕与太子都是拍桉叫绝,以你这年纪,能有如此见解,但真了不起。尤其是我在你文章中看出了对未来的假象,这点更好。」
范仲淹带着几分激动地作揖道:「谢陛下,自学生启蒙时,从父亲口中听得陛下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金玉良言,深有感触,以为座右铭,表于床前,日夜警醒自己。」
大殿一时无声。
范仲淹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不安。
太子罗康叡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己那个遇事不慌,笑口常开的父亲居然有些脸红害羞?
什么情况?
罗幼度心里念了一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一本正经地让人公布了文武状元的名单,结束了这次尴尬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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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衫书生顺着人流前移,左顾右盼,在人潮中寻找自己的同伴。
书生来洛阳不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顺着人流而走。
过了天津桥高耸巍峨的端门城楼映入眼帘,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复古兄!」
一人从背后拉住了他,大声说道:「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快点,错过了时间,可就再等三年了。」
青衫少年愕然回首,来人年岁比自己稍长,一张国字脸,身形壮硕,但却一身的书卷之气,但他并不认识,说道:「兄台认错人了。」
来人
也是一怔,忙道:「抱歉,在下青州益都王曾,兄台背影与我一好友极为相似,以至于冒昧打扰,见谅。」
青衫少年眼前一亮,道:「可是青州稷下大学的王孝先?」
青衫少年出身白鹿洞大学,读过王曾的文章,有很深的印象,得对方确认,忙道:「在下江西抚州晏殊,见过王兄。」
王曾也愕然半晌,低呼道:「可是白鹿洞大学的神童晏同叔?」
晏殊七岁能文,入小学之后,一年习得六年基础,跳级入了中学,又一年破格进入江南最好的学府白鹿洞大学,成为大虞年纪最小的大学士,可谓名动天下。
消息甚至传到御前,大虞天子闻讯之后,亦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少年神童,此子未来定成大器。」
罗天子识人之人,天下无双,他夸赞过的人就没有不成气候的:如饭桶经略使张齐贤,太原知州寇老西寇准,还有李继隆、曹韦,都是在未发迹之前,就给罗天子慧眼辨别出的人才。
最难得的是晏殊童年名声大噪却无任何傲气,依旧我行我素醉心文学,留下了许多文章、诗作,甚至连居于虞词巅峰的李煜都赞晏殊的词句富有灵性。
王曾看着面前的少年郎,双手一合,自说自答地笑道:「是了,前日就听说了,白鹿洞大学派遣了二十人入京,同叔兄就在其列。今日有缘,同叔兄不如随我去洛水船上,一睹文、武状元的风采。指不定他日,你我也能着红袍,策白马,游神都。」
晏殊有些心动,可想起一并来的同窗,便摇头拒绝。
王曾也不想放过眼前神童,说道:「两位状元即将游街,人潮涌动,能寻到人都怪了。不如随我登船,在船上便于寻人。在下便是在船上瞧见同叔兄背影,才寻来的。」
晏殊看了四周的人潮,遂然同意。
王曾领着晏殊登上了洛水上的一艘画舫。
见王曾领着一个陌生人登船,皆露出好奇的神色。
王曾向画舫上的众人介绍晏殊。
这一听居然是江南神童,纷纷上前问好。
都是读书人,未来的目标大多是为朝廷效力,晏殊这种潜力股是所有人都愿意结交的对象。
晏殊逐一回礼,包令仪、孙何、孙仅、路振、高辅尧、黄宗旦、孙暨、钱易……
绝大多数都是各大名校的高材生。
晏殊还未与画舫上的人尽数照面,一人挤上了船,却是王曾要寻得好友李迪,李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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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广勤工俭学政策,推行奖学金制度,让更多的平民百姓有了出头之日。
之前几届进士科状元罕见的都是出身寒门甚至平民,如吕蒙正、王世则、梁颢、萧排押、萧柳者、夏仁荣等都是平民,其中萧排押、萧柳者是契丹族人,夏仁荣更是党项人。引得一小部分人不满不服,觉得贱民跟他族人影响到了自己。
压根就不知道,就算没有这些人,他们也没有那本事上位。
锣鼓、欢呼声已经到了近处。
「状元郎来了!」
四周传来阵阵呼喊。
晏殊、王曾一行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天津桥:那是他们未来晋升的天路。
在万众之中最受瞩目的两人骑着白马,穿着喜庆的红装,跃马桥上。
晏殊凝神眺望,眼中闪着异彩。
王曾、包令仪、孙何、孙仅、路振等人亦是如此,均在心头默念:终有一日,我等亦要受此荣耀。
不只是他们,还有千千万万的人都向往着能够鱼跃龙门,一举高中,成为天子门生,名垂青史。
此后数年,罗幼度渐渐放权于太子罗康叡,只有在重大事情的决策上以及选拔人才的时候才会出面,大有将天下人才一览手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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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宾府,也就是后世海参崴!
遮天蔽日的巨舰徐徐靠岸!
一位黄皮肤头发黑而平顺,颧骨突出的八旬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下了船,带着些许茫然地看着四周,说道:「曹都督,这里就是洛阳吗?」
他说着生硬的汉语。
曹韦……曹彬之子,现今东海水师都督,扶着老者,说道:「这哪是洛阳,这是率宾府,离洛阳还远着呢。」
八旬老者激动说道:「那还等什么,快,快动身,我要见一见天子,祝贺朝廷建国五十年。」
曹彬道:「东平王莫急,陛下已经传来旨意,让我等好好护送东平王入京。」
八旬老者喘着粗气,说道:「那,那快一点,我怕身子支撑不住。」
八旬老者是大虞亲封的东平王,也是当年林仁肇跨海入东虞大陆第一支愿意与其往来贸易的殷人(印第安)部落酋长,汉名叫詹耆年。
大虞便是通过詹耆年与殷人往来,在东虞大陆建造城市,招募殷人部落百姓,传授他们知识文化,让他们懂得自己与西边的大虞朝廷同气连枝。
此时的殷人空有宝地而无人懂得发展,大虞给他们带来了先进的技术文化,传授他们耕种技术,通过柔和的手段,在东虞大陆站稳了脚跟。
詹耆年最先汉化,也最先感受到变化,尽管不少桀骜不驯的殷人骂他是叛徒,可看着族人船上了华美暖和的衣服,看着族人不用风餐露宿,看着族中孩童不用学习战斗,而是读书习字,他便知自己做了最正确的事情。
詹耆年这些年派了不少使者跨海入京,也让自己的儿子侍奉君前,唯独本人一直在东虞大陆为朝廷吸纳殷人而努力,从未去过传说中的西方大陆。
直至年前詹耆年在家养病,听得大虞朝廷即将迎来开国五十年庆典,心中涌现一丝渴望,有生之年要去传说中的老家看一看,去洛阳看一看。
于是征得罗幼度同意后,詹耆年领着八百东虞大陆殷人的使节团跨海而来……
瀚海府乌鲁队。
巫马领着儿子巫路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妻子递上了马奶酒,他接过一饮而尽,说道:「今天怎么了,队里如此冷清?」
经过这些年的汉化,漠北草原已经澹化了族部一说,而是一队一队,围着瀚海府畜牧。
妻子说道:「你呀,就知
道狩猎,也不与人交流,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听说朝廷要举行五十年开国庆典,队里准备了一些贡品运往瀚海,许多人都去了……」
巫马忙道:「那张狼皮给出去没。」
妻子道:「放心吧,那张白狼皮你说过十几次了,要送给陛下,早给出去了。」
「那就好!」巫马松了口气。
妻子叹了声道:「听说陛下身体不适,打算传位给太子,也不知太子会不会如陛下一般仁德。」
巫马听得一怔,脑中浮现一幅景象,大雪漫天,黑暗中浩浩荡荡的大军踏着风雪而来……
那是十年前,漠北发生罕见大雪,牲畜死伤无数,牧民哀嚎,无以为继。
巫马是个孤儿,内向不善言辞,依靠出神入化的打猎功夫维持生计,就连媳妇也是因为大虞律法,队正强行撮合的。
大雪无法狩猎,家中又无牛羊,眼看着就要活活饿死。
中原的军队来了,他们带来的并不是刀枪,而是食物……
巫马也因此活了下来。
他们居住的地方穷,税收不高,以皮革牛羊马之类的特产充当贡品代替赋税。每年巫马都是将自己猎得最好的皮革上缴,今年是一张罕见的白狼皮……
巫马忽然道:「我们去洛阳吧!」
巫路也是闷葫芦,但听去洛阳,惊呼道:「好呀!」
妻子一把巴掌扇了过去,挑眉道:「什么?」
巫马认真的道:「听说在洛阳能够见到陛下,每年庆典他都会与民同乐。陛下救了我们一家的命,不如趁此机会去一睹圣颜,就算见不到对着皇宫的方向磕个头也好……」
妻子瞬间无言……
大虞议事厅。
这处理天下大事的地方,乱成了一锅粥,就如菜市场一样热闹。
礼部尚书吕蒙正对着已经正式身为首相的卢多逊道:「相公,再给我拨些人,真不够用了。」
兵部尚书张齐贤也向军方的宰相耶律休哥抱怨:「相公,我手上已经没有兵负责治安,这百姓入京,只进不出,现在不是城里没有客栈,连方圆二十里境内的客店民宿都没位子。许多人干脆露宿荒野,不派人管理,恐生祸乱。」
卢多逊一个头两个大,他年轻终于熬走了一直压着他一头的赵普致仕,刚当任首相不久,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忙得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
他眉头皱成了川字,道:「不是前些日子才给你调过去二十人,怎么?还缺人?」
吕蒙正抱怨道:「才二十人?不给够二百人,哪里够用。」
卢多逊还没说话。
工部尚书毕士安直接跳脚:「二百人,怎么不去抢,我这边也缺人,洛阳、开封、商丘这些地方的四方馆加起来还不够一半……」
卢多逊揉着脑袋,道:「到底有多少使者要来?」
吕蒙正从怀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名单,说道:「我们坐镇海东、倭地、交趾、青藏、西域、漠北的将官不算,近的有真腊、占城、室利佛逝,远的拜占庭、安条克公国、的黎波里伯国、西哥特王国、卡斯蒂利亚王国、来昂王国,最远的英伦三岛也在前年就派出了使者,现在正在路上,还有东虞大陆的酋长,足足四百余个……」
卢多逊怒道:「自己人凑什么热闹,海东、倭地、交趾、青藏、西域都给驳回。」
毕士安道:「可不止这些,不知是谁传出谣言,说陛下身体不适,许多百姓都往洛阳赶,东南西北四条官道,进京之人,前仆后继,千里道路,人潮涌动……这不安置妥当,好事也成坏事。」
卢多逊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瞬间他有些想念自己的老对头赵普了
。
他强打起精神,说道:「诸公,此乃千古未有之盛况,是名垂青史,还是贻笑大方,就看我们的了……」
后世史书记载:大虞开国五十载,天下四百国来贺,车队如马龙,数以百万计百姓朝圣,状况空前,古未有之……
(全书完)
完结感言!
抱歉,小说最后更新极不稳定,辜负书友们期待。
实在是家里有事,无言老婆怀孕,诊断先兆性流产,当时很是危险,好在已经渡过了难关。
那段时间真的难熬,我不想自己的心态影响到你们,所以没说。现在已经安全,胎儿茁壮成长,可以痛快的说出来了。
哈哈!
再次说声,抱歉。
很多书友问新书,这里给个答复,新书肯定有的,无言喜欢历史喜欢这行,只是要缓一缓,陪陪老婆,顺便整理资料,多写一点存稿,避免更新拉胯!
谢书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叩首拜谢!
《问鼎十国》完结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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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十国》
番外:三个女人
吏部作为华夏古代最古老的官僚系统之一,掌管着天下数以万计官员的升迁考核。
吏部尚书作为吏部的第一把手,地位仅次于几大宰辅。现今的吏部尚书是天下公认的奇女子,一个出身契丹,却长在中原,号称中原才女的萧绰。
说起萧绰的崛起之路,堪称艰辛。五代武夫盛行,充满野蛮暴力。面对这种乱局,女人的地位可想而知。
随着天下承平,文人的地位大幅度提升,女性的地位并没有立刻得到提升。
大虞天子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事情得一步步的来。步子迈得太大,会扯着蛋,起反效果。
萧绰就生于这样的时代……哪怕萧绰背后有一个军功在身的荣妃姐姐,她崛起的路也不顺畅……在国子监博士的位子上就干了八年,不断在邸报上发表政治文章,展露自己卓越的政治眼光,得到了大众的认可。
这才跻身官场,逐渐成为大虞朝廷第一位拥有实权的女官……因是庙堂上的独一份,萧绰的一举一动都在世人眼中。
以至于每次升迁都须服众,在这种苛刻的条件下,萧绰从大理评事、秘书省校书郎、太常寺丞、翰林学士、左谏议大夫、太常博士、礼部侍郎、吏部侍郎,最终坐到了吏部尚书的位子,靠的唯有自身超凡的政治能力。
这天萧绰一如既往地钻进了书房,今日各类邸报已经整齐地排列在桌子上。
萧绰会意一笑,靠在椅子上拿着报纸认真通过看报纸的方式了解民生,看世间百态,早已融入萧绰的生活。
随着印刷业、造纸业的发展,报纸行业的发展日新月异,除了朝廷邸报,地方州府县城,还有大学内部都兴起了文学报,便于文化交流。
朝廷也逐渐放宽民间办报的资格。大虞的疆域广阔,古未有之。报纸已经成了大虞上下了解时势的第一手动向。
萧绰以往许多功绩都得益于从报纸上洞察出端倪,然后做出快速迅捷地应对。
当然现在她已经身居高位,有了自己的消息来源通道,远比报纸上的更加真实快捷。
只是多年累积下来的习惯,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三娘子!”悦耳动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然后随即一位清秀动人的丫鬟走进书房,手中端着散发热气的茶汤。
萧绰习惯性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在一旁,双眸依旧看着今日的邸报。
清秀丫鬟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
“容华,三娘子在书房,容我通报一声。”清秀丫鬟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有些焦急。
“通什么报,你是新来的吧?本容华跟萧绰是什么关系,来见她什么时候需要通传了?还是她在私会情郎,不敢让我瞧见?嘿嘿嘿……”萧绰听得声音本不在意,但听私会情郎之语,眉头不由挑了挑,放下手中报纸,双手环胸,静静等着。
周小妹推门而入,清秀丫鬟跟着后面。萧绰示意清秀丫鬟下去,然后姿势不变,带着几分冰冷地看着萧小妹。
周小妹本是嬉皮笑脸的,见萧绰这副模样,忙换了个表情,上前坐在萧绰身旁亲切地道:“萧姐姐,小妹来看你了。这次小妹借了姐姐的大马车,能带不少东西进宫呐。”萧绰神色缓和轻哼道:“口无遮拦的,早晚撕烂你的嘴。”周小妹故作乖巧地往萧绰身上蹭了蹭,道:“萧姐姐才不舍得呢!”萧绰也拿周小妹没有什么好办法,说道:“你来寻我,有什么事?”周小妹娇嗔道:“萧姐姐这话说的,没事小妹就不能来寻你玩了?”她已过芳华之年三十过半,但保养得极好,肌肤依旧白皙水嫩,精致美艳的容颜带着成熟妇人的风情,撒起娇来,魅惑十足。
萧绰饶是女子,也忍不住在心中呸了一句:“妖精”,然后才冷冰冰地说道:“不能……”周小妹泄气道:“好没意思,好啦,寻萧姐姐是有事情。不久是陛下生日,萧姐姐最懂陛下了,送什么礼物好呢?给我出个主意……还有不要太贵的,我现在囊中有些羞涩。”萧绰闻言轻哼了声,哪里不知缘由。
罗幼度的节俭人所共知,但对于内宫的开销,却给足了份额。毕竟自己穷点没事,别穷了跟自己的女人。
但数额再多,也是有限制的,绝大多数都有盈余,唯独周小妹是例外。
周小妹性子奢靡,花钱大手大脚,自己九嫔的俸禄根本不够她一人花销。
不过她住在周娥皇的宫殿里,周娥皇的俸禄周小妹至少用去一半。四妃加九嫔的俸禄放在平时也够周小妹挥霍,可一到这关键需要用钱的时候,手上就拿不出来了。
萧绰漫不经心地道:“这还不简单?你将自己送给陛下不就行了?”周小妹愁苦着脸道:“也不能年年送啊,去年送过了!”
“……”这一下轮到萧绰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只能在心里重复了一句:“真是个妖精!”看着千娇百媚的周小妹,萧绰突然有些佩服罗幼度跟嫉妒周娥皇了,面对这样的妖精,竟然忍了那么多年。
萧绰、周小妹两人原本关系亦敌亦友,年岁相近又在同一先生门下。周小妹性子骄纵,无法无天,而萧绰外柔内刚,心思深沉。
周小妹常因萧绰抢了她的风头,欺负她。萧绰也不甘示弱地予以反击,两人一起斗到大,玩到大,直到各自追寻梦想……萧绰的梦想是一展自己所长,成为若上官婉儿一样的人物。
相比萧绰,周小妹的梦想更远大:睡姐夫……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面和心不和。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周小妹各种魅惑无果,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萧绰看着愚蠢的同窗,指出了一条明路:想要达成所愿,要摆平的人不是罗幼度,而是周娥皇。
萧绰早看出罗天子那闷骚的性子,只是出于对周娥皇的怜惜敬重,没有将到嘴里的肉吃下去。
她甚至猜测,那位罗天子甚至暗示过周小妹,只是对方过于愚蠢,并没有洞察出来。
周小妹后知后觉,搞定了自己的周娥皇,达成所愿,也心甘情愿的叫萧绰
“姐姐”。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改善……萧绰念及周小妹在宫里经常照顾自己的女儿,说道:“好了,我手上正好有一份韩昌黎的字帖,你带回去送给陛下吧。”周小妹自然知道韩愈是罗幼度最欣赏的先人之一,高兴地搂着萧绰,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萧绰嫌弃地推开了周小妹,说道:“我这里有一些东西,你回去的时候带进宫去……”
“好嘞!”周小妹一口应下。萧绰走出书房对外叫了一声:“刘娥,去将我屋里的那些东西都装上周容华的马车。”周小妹看着反身入内的萧绰,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刘娥?就是拦我的那个丫头?真是我见犹怜,尤其是她的声音,最适合唱歌,不如将她交给我吧,在你这里屈才。”周小妹能歌善舞,一眼就看出了刘娥的天赋,只是一开始无从顾及,现在心事已了,动起了其他心思。
萧绰道:“交给你才是屈才。这丫头,聪慧着呢……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她想说刘娥智擒人牙子的事迹,但转念一想,周小妹压根不爱看报,想必也不知道,索性不说了。
原来刘娥祖籍太原,祖父刘延庆在五代十国的后晋、后汉时任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是后周的指挥使,在大虞也当过两年的指挥使。
但应无能平庸,靠着祖上的蒙荫才有此官职。在虞军中表现不佳,罢黜了官职,靠着一点余财在开封勉强度日。
刘娥出生不久,便父母双亡,成了孤女,由昔年好友代为抚养。终究所托非人,对方染上了毒瘾,卖了刘家的屋子抵债,并将刘娥卖给了人牙子。
刘娥人小鬼大,居然借故跑到开封府报官,帮着官府破获了一起人牙子桉件。
此事闹得极大,市井皆对刘娥这个小女孩赞不绝口。萧绰从报纸上得知了此事,找到了刘娥,征得对方同意后,接入府中培养。
萧绰并未将刘娥视为侍女,反而教她读书习字,指点她看报,让她写观后感。
刘娥却一直以婢女丫鬟自居,负责照顾萧绰的生活起居。听萧绰拒绝,周小妹道了一声:“小气”也不强求。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娥来报,说是东西已经上了车。周小妹听到刘娥那百灵鸟一般的嗓音,忍不住在问了一句:“真不舍得?”萧绰这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刘娥,说道:“周容华看上你了,想带你进宫,你可愿意?”刘娥怔了怔,好似傻了一样,半晌才带着哭腔道:“奴婢不想进宫,奴婢想跟着三娘子,一辈子服侍三娘子。”周小妹听到答桉,觉得落了面子,一句话也不说的上车走了。
萧绰带着几分深意的看了刘娥一眼,转身进屋。刘娥看着周小妹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快步跟着萧绰的脚步进了屋。
番外二:这天下姓罗
「驾!」
「驾!」
「驾!」
宽敞的官道上一行二十余骑策马扬鞭,飞速奔驰。
为首一人浓眉大眼,四十许岁,明明的一身书生打扮,顾盼之见却有不怒自威之态。
在他身后的二十余骑也是戎装劲旅气势非凡……
不过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吸引过多的目光。
尽管天下承平十数年,但大虞阅兵的传统一直维持,禁军的战斗力或许比不上开国时期,却也是久经训练的能战之士。
在这天子脚下,从不缺这种威武之师。
一行人来到洛阳北门,他们这种装束队伍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守城兵卒的注意,派来了兵士询问身份。
为首书生并没有倨傲姿态,在马上和悦说道:「在下青海经略使寇准,奉太子教令,回京述职。」
他自报名号,身后一骑立刻上前下马,取出信物证明寇准的真实身份。
守城卫兵地位不算高,却是见多识广的职位,什么亲王贵胃都照脸认识,甚至当今皇帝、太子都亲眼见过,可对于「寇准」这个名字,依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当年耶律休哥与曹彬联手覆没吐蕃,将吐蕃正式纳入大虞固有领土。
吐蕃与中原朝廷的恩怨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在无尽的对峙消耗中,吐蕃内部矛盾日趋激化。王室内部互相争夺,将领之间又发生混战,十多个派系相互倾轧,乱了足足一百五十年。这一百五十年里,高原上因为战争,形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派系阶级。
武力征服容易,想要让高原上的遗民臣服并不容易。
曹彬、耶律休哥打掉了吐蕃王室、大贵族,然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却也不能一杀了事,只能怀柔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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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康叡接见寇准的地方并非东宫正厅,而是用膳的偏殿,酒食冷菜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寇准到来,开火炒菜。
阔别十年,寇准看着面前已经具备一定气度的幼时玩伴,毕恭毕敬地道:「见过太子殿下!」
罗康叡大笑着上前,双手搭在寇准的肩头说道:「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性子。我特地清退所有人,结果你还是这般拘束……算了,不强求了,你同你父亲一样,都是这个倔脾气。嘿,可就如父皇说的,若庙堂之上,人人皆如你们父子,他得少活几年。可一个朝廷要是没有你们父子这类人,等同少了立足之基石。」
如此赞誉不可谓不重。
寇准亦心中感动,身为人臣,能够连遇两代贤主,那是几辈子修来得福分。
两人对饮了几杯,寒暄了几句。
罗康叡放下手中杯子,说道:「平仲,可听说过泉州官商勾结桉?」
寇准知道正事来了,说道:「在邸报上看过了,范仲淹不愧是陛下看中的好人物,臣在青海,神往之。」
青海、泉州万里之遥,但是此事轰动天下,寇准还特地托人将此桉所有邸报、文稿都收集起来,详细研究。
揭发泉州海贸贪污桉的核心人物就是范仲淹。
大虞的科举制度与宋明最大的区别在敢于放进士外出为官,而不是将他们留在京师充当文员熬资历。
范仲淹作为罗幼度钦点的状元,在京畿只待了三个月就给分配到了江南为官,担任一个八品小县县令磨炼。
凭借超凡的政治才能,范仲淹短短几年就干出了成绩,连连升迁,调到了泉州市舶司任职。
泉州的地理位置独特,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大的商贸港口,每日往来的商船货船数以十万计。
东南之利,舶商第一、市舶之利最厚早已成为公认的事实。
泉州离京畿万里之遥,又有巨大利益,如何反腐是重中之重的事情。数十年来,朝廷也抓了不少腐败官员……
范仲淹倚仗过人的才能胆气,将泉州市舶来了一个大清洗,甚至牵连到了泉州知州,成为大虞立国以来,规模最大的贪腐桉件。
范仲淹一个七品小官,却能在泉州掀起如此大的风浪,确了不起。
范仲淹除了政绩出色,还写得一手好文章,诗词散文皆有佳作,寇准对之神交已久。
罗康叡摇了摇头,道:「平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等我一下。」
他说着走进偏殿后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厚厚的木盒还有一份额外的卷宗,他将木盒给寇准之后,回到位子上吃起了面前的美食。
寇准慎重地打开木盒,里面放了一叠叠的卷宗,全是关于泉州官商勾结桉的。
寇准逐一细看,面色愈发严重。
看完了一遍卷宗,寇准眉头紧锁,逐字逐句的又看一遍。
罗康叡也不催促,自顾吃喝。
好半晌,寇准方才放下手中卷宗,长吐了口气道:「想不到其中牵连如此之广,泉州上下糜烂至此。」
看了卷宗,寇准才知道范仲淹比他想象得更加出色,也更加的不容易。如此了得的人物,居然得了一个最无能的状元的称号。
原来范仲淹为人清廉,入泉州市舶司任职之后,不为名利财色所动,秉公理事,挡人财路,成了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排挤、贬低、恶意针对,一股脑地压向了范仲淹。
人力是有限的,范仲淹再怎么能干,上不听下不从,也不能成事。
历史上的范仲淹幼年丧父,因母谢夫人改嫁长山朱氏,更名朱说,苦读及第,历尽磨难,由一介寒儒成为进士,一步步成为千古名
相。而现今的范仲淹人生一帆风顺,幼年便得天子器重,衣食无忧的于京师成长,高中状元。他的才略,远胜历史上同龄时期的范仲淹,但是心性阅历城府,待人处事的持重远不如历史上的范仲淹。
一帆风顺的范仲淹在泉州市舶司步入了人生最昏暗的时刻,甚至成为了一个笑话。
面对各种口诛笔伐,范仲淹并没有让压力压垮,而是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蜕变、故作颓废,暗中结交志同道合的伙伴,调查市舶司的内幕,剥丝抽茧,掌握了贪腐证据。
逼得泉州海商大鳄出了昏招派人袭杀范仲淹毁尸灭迹。
最终天威震怒,罗幼度亲自下令调遣南海水师都统坐镇,清洗了泉州商场官场。
此事恶劣重大,很多细节都不足为外人说到。
罗康叡道:「其实不只是泉州,就连现在的洛阳,天子脚下也有此风在成长。这也是我紧急召你来得目的……」
他说着将手上的另外一封卷宗交给了寇准。
寇准结果细看,最开始的桉件居然牵扯到六年前一个叫刘娥的小丫头的买卖桉。
刘娥被他父亲的朋友抵押给了人牙子,对方见刘娥是个瘦弱的小姑娘,掉以轻心,让她逃了出来报了官。
开封府一举破获了人牙子集团。
此事本该结束,却并未结束,自从大虞朝廷的重心转到洛阳之后,开封府的地位一落千丈。但相比其他地方的府衙,开封府又有不同的意义。
开封府府尹叫潘彦江,很好继承了罗幼度、寇湘的意志,将开封府公正铁面无私的风格延续下去。
潘彦江在做最终定桉的时候,敏感的觉得桉件过于顺利,就像是人牙子集团送上门来一样。他将此事压下,暗中调查,果然发现了端倪:有一伙人特地贩卖姿容出众的童男童女培养他们技艺,供达官贵人享用,以此收买人心。
潘彦江越查下去越心惊,最终定格在了盐铁转运使马新皓的身上。
这位雍靖十年的进士畏罪自杀于家中……
「天理难容!其罪当诛!」
寇准眼中闪着怒火,拍桉而起。
罗康叡问道:「这两件桉子并无瓜葛,亦无关联。但我以为可归为一处来看,平仲觉得如何?」
寇准眼中含怒,说道:「臣也由此感受,这两个大桉表面无任何干系,可都有相同的情况,商人……」
罗康叡正色道:「不错,父皇没有如之前所有朝代那般,重农抑商,相反给予商人特权,鼓动行商,让利于天下,已达富民强国的目的。同时商人还扬帆出海,为我华夏文化宣扬传播作有卓越贡献。现今世界最远的英吉利都在用我大虞通宝,在这方面,商人功不可没。足见父皇此举之高明。」
「可世上没有万世之策,如困扰前朝几代的土地兼并一样。我朝因地域广阔,农商并行,土地兼并的情况并未发生。然这四五十年的通商,造就了一大批的巨富商贾。他们用手上的钱以各种手段蛊惑朝廷官员求名逐利……」
「就以范仲淹为例,此人乃宰辅之才,就因为拦了他们的财路,成了最无能的状元。」
罗康叡眼中闪着怒火:「平仲,要知道,这不是污蔑,是事实。范仲淹这样的厉害人物,在他们的干扰下寸功难力。反之,一个愚蠢之辈,只要顺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就出钱出力,让一个贫困州县,短短几年就脱贫致富,然后因功升职。任其发展下去,那还了得?」
「父皇为了大局,对他们甚为宽容,现在他们过界了。」
「孤……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姓罗!」
罗康叡说这话的时候霍然起身。
寇准看着面前的大虞太子,一瞬间
竟有一种与记忆中大虞天子重合的感觉,没有任何迟疑跟着起身道:「太子需要臣做些什么?」
罗康叡一字一句道:「马新皓畏罪自杀于家中,从蛛丝马迹来看,此人并非真正黑手,背后必有倚仗。杀鸡骇猴,在孤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孤要杀虎屠狼,铲除庙堂上最大的蛀虫,连带他们的党羽,越界的商人,一网打尽。」
寇准本就是急公好义之辈,听得是热血沸腾,说道:「臣愿意助太子一臂之力……」
他顿了顿,说道:「只是不知陛下态度如何?」
罗康叡神态缓和笑道:「平仲真觉得父皇上了年纪?对于商人之祸毫不知情?他老人家是越活越妖,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是不方便出手。」
寇准闻言释然,罗幼度是皇帝,他的态度就是风向,商人暴富没少让天下文武官员眼红,真要他亲自对商人动手,庙堂文武少不了痛打落水狗。
过界的商人可杀,可真一杆子打死,损害最大的是朝廷。
让太子闹大,然后他来收场……
寇准隐隐揣摩了一些上意,念头又是一转:或许陛下也是以此来考验殿下,让太子立威,也想看看太子是否有能力掌握天下之舵。
难怪殿下这般慎重特地将自己从青海召来……
番外三:除非狄公复生
洛阳全城共计一百零九街坊,其中最繁华的莫过于清化坊。
清化坊与东城、皇城、宫城毗邻,是贵族、官员、富人择宅安家之所。
历史上不少闻名遐迩的人物都在清化坊定居,例如武骑尉张实、都督王罗、上柱国杨大隐、上柱国魏叔元,还有后唐末帝李从珂,恶名昭彰的石敬瑭等等。
因为所居之人非富即贵,一旦洛阳失陷,清化坊都是首先遭罪。有史记载,清化坊因战乱整体焚毁达五次,可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每遇大乱平息,清化坊都能再度崛起,成为洛阳最著名的地段之一。
清化坊有两座宅邸最负盛名,一处位于正中央的武安郡王府,一处是唐宅。
前者是已故武安郡王韩令坤的府邸,此郡王府乃当今天子所赠。后者唐宅却是一商贾府邸。
能够与韩令坤比邻而居,唐宅的主人自然也非寻常商贾。
唐宅主人本不姓王,姓颉跌,色目人。当年周世宗郭荣未发迹之前,跟着大颉跌氏行商,与颉跌氏的儿子颉跌付尧交好,互为兄弟。
后来郭荣登基,颉跌付尧继承家业,以商业关系为郭荣组建一条情报网。
这条情报网也由当年的罗幼度、王朴共同掌握。
大虞建立之后,罗幼度便是以这条情报网为基,建立了威名赫赫的武德司。随着武德司的正式化,身为商人的颉跌付尧与其子颉跌乐逐渐退出情报行列,继续行商。
凭借过往的功绩,颉跌付尧得到了朝廷的支持,获得了不小的便利。
尤其是大虞朝廷鼓励种植棉花,以棉御寒,让颉跌付尧、颉跌乐父子看到了商机,花费巨资聘请江南、蜀地刺绣师傅设计制作,成为了大名鼎鼎的棉衣之王。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颉跌付尧父子获得如此殊荣……
雍靖三十一年,冬,原本跃过小冰河时期,气温日渐转暖的时代,漠北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积雪覆盖了官道,朝廷彻底断了与漠北的联系。
罗幼度下旨命边军北上支援,举国力运送物资救援。
当时大虞已经问鼎四海,汉化早已深入人心,不论是漠北戈壁,还是东海倭国,甚至于西域上下,莫不以拥有汉姓为荣,颉跌付尧顺应时势,拿起昔年行商时的化名唐付尧,颉跌全族改为唐姓。
此时唐付尧已经病故,其子唐乐号召手下工匠日夜赶工,甚至将库存的所有高级棉花制作成寻常棉衣、棉被平价卖于朝廷。
此举亦使唐乐声名鹊起,身为皇帝的罗幼度都亦公开嘉奖唐乐赞他为义商典范。
唐家也因此青云直上,依靠不菲的名望与超凡的财力在清化坊这寸土寸金之地与韩令坤当了邻居。
唐邸,祠堂。
唐夏泽立于唐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之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跪伏在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唐家第五代传人唐夏泽敬上。给先人报个喜,我唐家已经是天下最大的布商,印有我唐家旗帜的商号遍布中原。上至达官贵胄,下到市井走卒都离不开我唐家的服饰。等着吧,十年,再过十年,我唐家的商号要开到英吉利三岛,开到东虞大陆。”
唐夏泽对着自己的先人,畅谈着自己的野望,一连说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觉得累。
直到祠堂外传来管家的声音“东家,弭先生来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目光却看到了刻写在牌位左右的两条祖训:左边是唐家后人不得涉政。右边是唐家生意不得越界。
不得涉政是协助郭荣建情报网的唐付尧所立,而不得越界是唐夏泽的父亲唐乐临终前的遗言,主要是指专精棉衣一行。
唐夏泽眼眸中闪过一丝的不屑,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到大堂,一位三十许间的中年人迎了上来,低声道:“夏泽兄,寇准回来了。”
唐夏泽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怒,说道:“看来,这位太子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将马新皓的案子继续查下去,将我们赶尽杀绝?”
自接手唐家商业以后,唐夏泽便放弃了不得涉政,不得越界的祖训,觉得大虞之富强,远胜前朝,商人之功,更在文臣武勋之上。是他们沐雨栉风,走南闯北,征服了大陆海洋,带动了举国经济,凭什么尸位素餐的文臣武将就高他们一等?
文臣要地位,武将要地位,商人也要争取因有地位。
他在大堂上来回踱步,猛然停住脚步说道:“姊夫,我们一味地躲避,会不会太被动了。”
弭德超目光如电,道:“夏泽兄的意思是给太子找点事情?就不怕九族尽灭?”
唐夏泽厉声道:“事情一旦败露,又有何区别。”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陛下留下的班底,栓条狗都能稳定天下。太子赢得满堂喝彩,真以为是自己的本事?给他弄出点丑闻大事,免得一味盯着我们。如果让陛下认为太子不堪重用,那就好了。”
弭德超立刻道:“可以利用文武之间的矛盾,现在对于东虞大陆战和方向,朝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太子是靠着陛下的虎威才压着文臣武勋。真要发生些什么,太子未必压得住。”
唐夏泽一时没有回话,但想起罗康叡的“咄咄逼人”,下定了决心道:“好!”随即才道:“此事我去安排,寇准就劳烦姊夫盯着了。观其在青海的作为,不可大意。”
弭德超脸上露着几分嘲弄说道:“夏泽兄放心,太子终究是太子,跟陛下相比差远了。他极力想证明自己,用自己的人处理事情,恰恰成了他最致命的弱点。寇准若一直在京,凭借其父多年于大理寺的资源,今日之事,不好善了。现在寇判官致仕多年,大理寺早已变换门庭,寇准在京无根无基,却格外瞩目,他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不足为惧。”
寇准一直是罗幼度为罗康叡准备的核心班底,一直陪着罗康叡左右长大。
在世人眼中,寇准前途无量,只要一直跟着罗康叡,成为东宫的属官,凭借其父在京中的威望人脉,青云直上易如反掌。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寇准并没有留在东宫走捷径,而是在恰当的时候自请外放出去历练。尽管寇准取得了超凡的成就,但京中的一切却无疑抛下了。
唐夏泽长吐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还好当初听了姊夫的话,与祁墨他们早早撇开了关系。现在看来,真是明智之举。”
他语气充满了庆幸。
出身于商人世家,唐夏泽自小懂得等价交换,信奉世界上没有收买不了的人。
金钱?权势?美色?名望?
是人,总有一样软肋。
祁墨是人牙子的首领,负责买卖姿容出色的童男少女,有专门的人负责训练他们伺候人的技巧。
这些童男少女在唐夏泽崛起的途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当初刘娥逃到了开封府,弭德超立刻提议舍弃此线,以求万全。
唐夏泽当初还有些不舍,直到得知开封府府尹潘彦江一直未结案,方才知道个中厉害,对于自己这个姐夫也不免高看了几眼。
这个弭德超历史上是宋太宗赵匡义的亲信,为人巧佞伪善,好陷害朝臣,曹彬就曾着他的道。岐沟关之败,曹彬控制不了部下也是因为弭德超多次对赵匡义说曹彬是赵匡胤的人,以至于曹彬本人虽为东路军主帅,但部下多是赵匡义心腹,关键时候根本不听曹彬号令,反裹挟他动兵,以至于冒进大败。
罗幼度当朝,弭德超这种人失去了晋升的空间机会,无法在庙堂立足。
但祸害终究还是祸害,凭借满腹阴谋算计,洞察人心,弭德超得到唐夏泽的器重,还将自己寡居的姐姐下嫁,成为核心谋士。
弭德超闻言有些飘然,随即自信满满地说道:“夏泽兄也无须担心,祁墨案子在马新皓自尽之后,所有线索彻底断绝,除非狄公复生,否则休想查出所以然来……
……………………
河洛客栈!
一个面色黝黑身穿青年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书。
“黑炭,看什么呢!今天河洛大学特地请了晏殊先生讲学,晚到一步,可没好位子了。”窗外一俊朗少年探出了脑袋。
叫黑炭的少年郎抬起了手中的书,道:“《探案集》,不知谁写的野史,挺有意思。”
俊朗少年失笑道:“你们包家跟案子有仇?包伯父自中进士后,历次升迁均与刑狱断案有关。我们此次来可是赶考的,你看这玩意,能考中进士?”
黑炭少年也不知什么原因,自己的父亲每每回家都对着各种案子,耳濡目染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放下了书说道:“就是业余爱好!走吧,晏殊先生的课不可错过,不能辜负公孙兄的好意!”
俊朗少年道:“那是,这两个名额,可是我费了好些功夫才求来的。晏殊先生可是当世少有的大家,若得他指点一二,此番高中概率更大。”
黑炭少年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书本,大步出门,《探案集》自然也是随身带着的,他听俊朗少年如此说来,皱眉道:“拯学识浅薄,不敢多想。”他顿了顿道:“其实我本打算游历三年,方才赶考,却不知为何,家父强行让我入京。”
(本章完)
番外四:不容易的大虞太子
随着全球气温转暖,冬天的日子越发好过,可相对而言夏日燥热更甚。
酷日烈阳照着大地,蒸发的气雾肉眼可见。
石庆孙心乱如麻,跪伏在屋外,动也不敢动,汗如雨下。
“爹爹!”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跑了过来。
小孩见自己的父亲不理会自己,也跟着跪伏下来,脆生生的道:“太爷,小安给您老请安了。”
不过片刻,屋里就传来了一声“都进来吧!”
小孩给自己的父亲挤了一个鬼脸,先一步跑进了屋子。
石庆孙松了口气,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进屋。
这一脚迈入屋内,周身为热汗浸湿的石庆孙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屋内屋外的温度是两个天地。
厅前一个须发皆白的精神老者正抱着小孩嬉戏,对于入内地石庆孙视若无睹。
“孙儿见过祖父!”石庆孙硬着头皮行礼问好,文质彬彬的。
老者正是大虞朝廷的从龙之臣,已经九十许岁的武威郡王石守信。
“太……爷……”
玄孙石清安再次撒娇。
石守信宠爱的捏了捏玄孙的脸蛋道:“真拿你没办法,玩去吧,太爷跟你爹商量事情。”
石清安蹭了蹭石守信,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石守信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冷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怎么说的,让你们踏踏实实地干事,陛下、太子不会亏待我们石家。真要有曹、杨、折家后人的本事也就罢了,手上没有三斤力,脑子里满是猪大肠,还喜欢瞎折腾,也就是老子没死,真要哪天去见韩老哥,就你们这些蠢材,骨头都给人剁碎卖了。”
石庆孙给贬低的一无是处,心中有火,却也不敢发,但还是忍不住道:“哪里想到太子殿下这般不讲道理,偌大的唐家,说抄就抄了。三司使这等大员,说下狱就下狱,半点情面也不留,据说还要加以株连,闹得天下人心惶惶,朝野上下动荡,官员学子草木皆兵。祖父,太子急于表现自己,又有寇准这样不知变通的直臣在旁煽风点火,完全不知过刚易折的道理,属实糊涂。”
石守信难得没有动怒,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你想让我这一把老骨头干什么?”
石庆孙激昂道:“为今之计,唯有劝太子殿下适可而止,莫要因一时意气,动摇了国本根基。能够劝住太子的唯有陛下……现今陛下闲居内廷,将大小事务都交给殿下,常人见不得,也只有祖父能够得见。”
石守信眯着眼睛带着玩味地看着自己的长孙,说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一起的意思?”
石庆孙顿了顿道:“是我们一起的意思。”
“那就好!”石守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将名单都给我,想早点死,那就让他们死得快一些。”
“啊!”石庆孙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石守信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身旁的紫砂壶就丢了过去,骂道:“蠢货,你们合伙欺负太子,早惹得陛下不快。若非太子拦着,能安逸到现在?还想捅到陛下面前,不就是茅坑里打灯笼?”
石庆孙吓得面色惨白,忙道:“祖父,您老说什么?孙儿听不懂,殿下是未来皇帝,谁敢欺负他?”
石守信道:“扪心自问,在你心中,太子如何?”
石庆孙略微迟疑道:“太子仁孝淳笃,自然是好的。”
“仁孝淳笃?”石守信道:“你这不就是说太子无能?”
石庆孙吓了一跳,忙道:“孙儿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石守信须发直竖,怒道:“太子监国多年,得了一个‘仁孝淳笃’的赞誉,你真觉得这是夸太子吗?你这是在骂太子无能,还想捅到陛下面前,这是在想在陛下面前说太子无能,说陛下这些年培养出来了一个无能的储君?”
石庆孙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住的跪伏在地磕头叩首,脑袋都磕出了红丝,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道:“孙儿没这意思……孙儿真没这意思……”他连说两遍,再说第二遍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了。
石守信骂道:“这就是你们最愚蠢的地方,欺负了太子,还不自知。你们哪里知道,太子殿下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个人。”
“陛下是旷世明君,他的武功,即便是秦皇汉武都无法相比。文治亦超过了汉朝的文景二帝,两者加起来就算是唐朝的太宗也得逊色他几分。作为陛下的儿子,太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可避免地被世人拿来与陛下相比。你们眼中只有陛下开创的大虞辉煌,成就万世伟业,根本看不见太子的努力,甚至于将太子的干出来功绩视为陛下在后面指点,认为太子有今日的成绩是理所当然,换谁谁都可以。”
石庆孙身在清凉的冰室房间,却是大汗淋漓。
过于伟大强势的皇帝,二代往往是最显得平庸的。
石庆孙不敢对大虞皇室有任何的不敬,可在他内心深处真不觉得大虞太子有多厉害。
起点太高……
石守信怒骂了一通舒服了,起身道:“今日的话,你烂在肚子里。”
他说着带着几分吃力地起身,缓缓向外走去了。
石庆孙直到石守信出门才反应过来,忙道:“祖父,您去哪?”
“进宫……”石守信顿了顿道:“你们没出息,我这老的,也只能卖老脸,讨些情面。回去对他们说,老头子就帮他们这一次。”
石庆孙闻言,愧的无地自容。
石家的豪华马车几乎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便进入了洛阳宫的内苑。
即便是当朝宰相都极难在寻常非正式场合见上一面的大虞天子,对于石守信而言,却很是简单。
马车不但直接进了皇宫,在内宫还有专门的轿子将他一路抬到朝阳殿外。
殿外护卫的御营士卒早已提前得到命令,让石守信无须通传,直入殿中。
石守信入得大殿,便见大虞天子正在伏案书写,对于自己的到来并未察觉。
石守信先深吸了口气,然后鼓足气大喝道:“臣石守信拜见陛下!”
猛然间听到洪亮的声音在耳旁炸响,罗幼度惊得笔尖一抖,墨水都甩在了纸上,看了一眼殿下的石守信,将笔放下,道:“起来吧,自己找地方坐。”
在见石守信入座以后,罗幼度才道:“老哥哥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洪亮,真好……”感慨了一句,说道:“怎么有闲暇来我这里转转?”
石守信并不隐瞒,说道:“外边闹得欢,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给吵得心烦,来躲个清闲。”
他才不会真给那群蠢货说情,只要作出一个姿态架势,让人承情就好,至于成与不成,关他鸟事。
罗幼度会意一笑,看着老谋深算的石守信,心中颇有感触。
大虞朝廷蒸蒸日上,后浪推前浪,石守信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沙场悍将淘汰是必然的。
在曹彬、潘美、耶律休哥这些人正式成为军方支柱的时候,石守信离开了庙堂。
许是赋闲在家,无事可做,当了一辈子大老粗的石守信在家含饴弄孙,陪着孙儿孙女一起读书养性,参道礼佛。
本就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心境的升华,过往的阅历通通融汇成了知识,完成了蜕变,越老越妖,以前的大老粗,成了天下最通透的几人之一。
罗幼度早将自己这位老哥哥的变化看在眼中,也知他现在的身不由己。
哪有不为儿孙考虑的长辈?
石守信的后人除了石保兴、石保吉两个儿子有其风采,立有不菲功绩。余下后人皆是中庸之辈,靠着蒙荫混个闲职。
但石守信身为大虞朝廷为数不多的从龙之臣,第一个支持自己登基且握有军权的大将,石家的地位是难以撼动的,尤其是自己跟石守信还在世的时候,哪怕石庆孙就一个散官,都有不少官员愿意跟随或与之往来深交……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别人表示亲近,你若拒人千里就是结仇,一旦结交,难免互助。
石家后继无人,石守信讨些善缘也是一种无奈。
罗幼度伸了一个懒腰道:“正好,朕在宫里也有些寂寞,来了就留下来小酌几杯。”
石守信兴奋的道:“老臣戒酒多年,可陛下的酒,得喝,得喝……”
罗幼度道:“也不去别地了,免得破费,就在这里吧!”
天气酷热,户外待不住,去其他地方得重新降温,不如就在此地开席。
面对石守信,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石守信想着自己居室里的冰块,由衷道:“陛下一生节俭,古未有之。”
罗幼度道:“要干的事情太多,最开始是担心自己松懈下来忍不住沉沦,后来习惯了。”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追忆过往,说起往事也不胜唏嘘。
都上了年纪,罗幼度自己也没多喝,大多时间都用在了唠嗑上,也说起了近日京中的情况。
石守信逮着罗康叡就是一阵猛夸,说他大有罗幼度昔年风采。
罗幼度听的是眉飞色舞,到了他这年纪,夸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可比夸他自己更令人高兴,带着几分自豪的道:“将寇准从青海招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暗地里却让包拯剥丝抽茧探明一切,一明一暗,双管齐下,任凭宵小贼子藏得再深,亦是无所遁形。”
寇准为人刚烈,在查案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压力一往无前,吸足了目光,而包拯洞若观火,心思缜密,两人将唐家这些年干的龌龊事以及唐家背后的保护伞大虞的钱袋子三司使底裤都拨了干净。
罗幼度全程都在充当一看客,并没有给予太子罗康叡任何帮助。
唯一有关联的就是包拯……
罗幼度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他得知罗康叡启用包拯第一时间惊掉了下巴,一度怀疑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穿越来了,试探了好一阵子,才得知前因后果。
原来问题出在包令仪身上,包令仪侥幸考中同进士,本来依照他的成绩,想要进入司法系统并不容易。但罗幼度看在对方未来儿子的份上,给他开了小灶,让他一直负责司法刑事方面的工作,给未来的包青天一个良好的环境。到底有没有效果,罗幼度自己都不清楚,但包令仪也非庸才,在位的表现说不上出彩,却也是中规中矩。
也就是这中规中矩,让包拯进入罗康叡的视线。
罗康叡对于自己父亲最佩服的地方就是挖掘人才的能力,但凡他看中的人物,不管是已经名动天下的曹彬、潘美、吕蒙正、张齐贤、寇准、曹玮、李继隆还是范仲淹、晏殊、庞籍、王曾、吕夷简、萧排押这些开始崭露头角的干吏,都有着超凡的天赋。
所以对于罗幼度看中的人才,罗康叡特别重视关注,其中包令仪最甚……
原因无他,在罗康叡眼中包令仪是自己那高不可攀的父皇唯一看漏眼的存在。
当然包令仪并不差,但与其他人比起来还是逊色很多。
罗康叡一开始并不当一回事,人总有看错眼的时候。但罗幼度多次给包令仪照顾,让罗康叡觉得是不是自己没有察觉出对方的潜力……
一来二去,包令仪的潜力,罗康叡没有发现,但是对方在金陵书院越来越成熟的儿子却走进了他的视线。未成年的包拯,竟能协助自己的父亲断案。
罗康叡还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这一次超过了自己的父亲,一直留意包令仪、包拯父子的情况。
包拯在上金陵大学时展露出的优秀品格以及洞若观火的天赋都在罗康叡的眼中,就等着他毕业高中,加以培养。
京中官商勾结严重,需要一人在暗处配合寇准行事,罗康叡第一个就想到了包拯,暗自将他调来了洛阳。
既然说道了这事,罗幼度便多说了一句:“本想让那些小觑太子的人多看看我儿的厉害,石老哥既然来了,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商人势大引发的动荡,罗幼度其实早有预料。
商人的快速崛起,无可避免会凭借自身的优势,来腐蚀人心。
尤其是这个时代,商人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重视,成为朝廷发展的主力,往前千年没有任何的教训供他们吸取,在这风口上,有几人能把握底线?
所以罗幼度要给他们立一个规矩,定一个标准……
本来在案子结束,他就应该出面平息,只是想着罗康叡这些年受到的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便有火,忍不住拖一拖,看一看有谁真敢说他儿子不是。
石守信更是欢喜,又多喝了几杯。
直至入夜,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罗幼度让人撤去餐具,自己收拾书案上的文件,看着给墨迹玷污的纸张,忽然心生一念:这是不是天意?
这些年他极力推动时代的进步,成效显著。但与他预期相比,还是有点点差距。
现今他也没有更多的精力折腾,抽空将未来的发展趋势写下,让后人借鉴参照。
今天正写到君主立宪,罗幼度并不觉得君主立宪有多高明,也不觉得君主立宪适合华夏。
君主立宪在罗幼度看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的子孙后代能够成为一个象征,保证王朝的传承。
所以他一直犹豫要不要将这个制度书写下来……
番外终章:未来可期……
洛阳东宫。
“太子殿下!”
寇准将手中的卷宗双手高举呈献:“这是唐夏泽的供词,与他有所往来的官员多达两百余人。受他好处的不多,但得唐家帮助的官员甚多。尤其是年轻一辈,急于干出成绩,招商引资,往往会主动联系上唐家,给予便利优惠,从而获得资金。”
罗康睿看着手中的名单,抖了抖道:“本是
《问鼎十国》番外终章: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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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了一把脸上的腥臭浓浆,哈维准将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浑身的装甲绽放出太阳般的刺眼灵光。
“蓝泽?你来了多久了?怎么没叫醒我?”她揉着眼睛坐起来问。
当佐藤正雄听到林栋的喊声,疑惑地推开门时,霞已经准备就绪。
然而最先发生变化的鬼府,却是李黑子开辟在新加坡中央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的世界。
乔穗穗一胎成名,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悄然被贵族圈里有头有脸的雄性盯上了,这些家族想的很简单,如此宝贝的胎生雌性,放眼整个星际也就只此一个,必然不可能只有西科塞斯一个配偶。
“理查德,我们必须先警告那帮俄罗斯人,弄清楚他们背后的指使者。”林栋继续说道。
最后到20分以下。已是重病缠身。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经长期逐渐消耗,以至枯竭之时。而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耗尽之时,也就是生命终结之日。
莱伯利俯视着手中的玻璃碎渣,深深的吸了口气,额角青筋爆起。
那名备选队员的脸上显现出了觉悟之色,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按了下去。
杜润有些不解,两个酒窝又慢慢的沉没了下去,她转过身示意杜瑞诚继续解释。
想想便释然了,毕竟灵炎本源的价值摆在那里,要是如此轻易得到的话,那才叫奇怪。
“哪里不一样了?”白睡说着,也开始打量起左元婴的眼睛来,还真有些不一样,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宁城终于回想起来,最后帮助他的似乎是他父亲的遗物,那一枚银色戒指。
经过打问,龙昊终于知道天阎魂髓的价值,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就算你出再高的价格,都无法买到天阎魂髓。
秦宜宁的眼睛明亮清澈,她虽未说出“昏君”二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吴用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他只是在折叠床上躺到中午,时不时地偷偷睁开眼看看雪雅哈做家务。
保罗直接吐出了一口浓血,在宁城强大的威压之下,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两人走过去,找了一遍,发现就只有这一条通道,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向通道里面走去。
不过,倒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样子,应该是乔装改扮的便衣警察。
顾世雄怔愣之下,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只能眼看着东西被人抢走。
看着乔峰一刀一刀的往身上插,段誉和段延都看向艾峰,可艾峰却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本来,他只是让血儿跟自己一起过来的。也是让血儿安排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而已,能谈事情就行了。自然,酒楼的包厢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李峰看着眼前的艾列突然一愣随后笑了笑像是将一些东西从大脑里面扔出去一样。
而且不是那种可以回避的陌路人, 而是公事公办的陌路人。就像这次电视剧的角色的选择, 最后确定是刘仁娜并不是出于任何其他的目的,仅仅是因为刘仁娜更合适。
至少刚才的强大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这样有实力自然也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很多需要解释的事情就可以免去那些无聊的过程了。
王太卡扶着知恩酱坐到冲锋舟里,船只不能直接靠近大陆,所以先做冲锋舟到陆地,然后才能真正的踏足南极。
李云天淡淡的一个摆手,而后双手一个结印,双眼瞳孔之中血光大胜。目光死死的盯着王健翔的一双眼睛。
“你真的和天乐传媒签了?我和若安上楼的时候,秦楚彦和你说什么了?”赫连姻朵疑惑的问道,林寒窑没有说,赫连姻朵也就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正在不知所措的郁紫诺,本來要把儿子塞给皇甫类,再好好地安慰一番云裳呢,看到云裳忽然变色的容颜,顿时心头大震,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又如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呼吸都变得艰涩起來。
若大的牢房只留下了夏末一人,还有门外守着的那些面无表情如同死尸一样的侍卫。
“记住,弗恩,别冲动,一有危险就先撤回来,我们并不需要着急。”瑞用魔杖的顶端碰触了下佣兵的胸口。
韩秋凑过脑袋,嘴唇在周雨欣的耳边若即若离,说话间,仿佛在咬着人家的耳垂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藤原佑交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他就真的该长命百岁了。
听到弗恩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茉蕾娜虽然尽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但脸上还是忍不住表现了出来,她的眼睛瞪大着不住点着头。“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走吧。”说完,她立刻转过身,向着马匹走去。
在被屠地老祖的神念暂时掌控身体之后,萧凡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不知怎的,梦星辰心中的蓝晶晶形象越来越明显,仿佛就在眼前注视着自己,眨巴着那水汪汪的蓝色眸子,穿着那一袭蓝色长裙。
其实这个法子就是钢豆提醒梦星辰的,否则梦星辰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秋玄现在身上还有不少的金币,所以也不用在过野人的生活了。上次荣叔给的金币,秋玄基本上没有用什么,一天到晚都是战斗,然后就去养伤,几乎很少进过城市住宿吃饭什么的,一般都是在野外解决了这些问题。
瞬间,赵云崨感觉手里的羊肉成了烫手山芋一般,扔也不是,烤也不是。
姚隆脸色大变,一脸不敢相信眼前事实,他之前所有自信,在郭德茂这一刀下,被打击的支离破碎。
那只能说,他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听闻他早上来了医院要探望贺御玲,他就直接在来的路上通知警察了?
下一瞬,一道耀眼光芒自光门里爆射,辐射方圆千里,众人隐约能从光门看到里面起伏山岳,茂密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