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巡天司》 第128章 本官向来喜欢讲道理 屏风向两侧“撕裂”展开后,从地底下升上来的大炮,立刻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圣人曰,大炮的射程之内皆是真理。 面对如此强悍的真理,那些气势汹汹的军卒们当即被像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盛明舟开口道:“殿下,现在只等您一声令下了。” 孙英姿观察着局面,暂时保持缄默。 陈廉自然懂得见机行事。 “咦,这里怎么冒出来一尊大炮啊。” 陈廉维持诧异的表情,还煞有介事的凑到大炮旁边打量着。 另一旁的妙荟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这时候还演什么呢。 而陈廉还在自顾自的飙演技,“就是不知道这大炮的威力如何,要不试试?” “二哥,我找到引线了。”姜世生早已凑到了巨炮的后面,并掏出了引火石。 “这不好吧,前面还有这么多人,太危险了。”陈廉提议道:“不如找个人堵在炮口前吧。” 庞靖忠也心领神会,揪着那个布政使走过去。 “不要!撒手!”布政使疯狂挣扎,亡命丧胆。 别看他刚刚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但本质上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纯粹是自持本方人多势众,吃定孙英姿、陈廉等人不敢闹得鱼死网破。 可现在对方突然拥有了一尊大炮,他的优势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心态自然崩裂了。 “这大炮要是轰隆一响,人估计得瞬间轰成肉泥,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啧,惨!” 陈廉沉吟道:“其实本官平生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这不好,人与人之间相处,更应该讲道理。” 接着,他看着那些军卒:“你们觉得呢?” 军卒们踟蹰不决。 但还是有人识趣的回道:“是、是该讲道理的。” “就是嘛,天大地大,道理最大。”陈廉又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首先,你们是大秦的军士,而站在你们面前最大的领导者,便是泰王殿下,这点没错吧?” 军卒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点了点头。 “其次,我大秦的军士,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如果有乱臣贼子要祸国殃民,你们该不该得而诛之?” “应、应该……” “最后,泰王殿下现在要代表圣上和朝廷,整肃云州府的黑恶势力,你们该不该支持?” “该支持……” 陈廉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忽然脸色一沉,喝道:“那你们现在手里的兵器,究竟是该面向谁?!” 军卒们沉默了好一会,缓缓放下了手,但兵器还是没撒手。 布政使连忙叫道:“别听他的鬼话,这都是缓兵之计,等他们掌控了局势,肯定会一个一个的清算,谁都逃不了!唯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沉你老母!” 庞靖忠直接将布政使的脑袋塞进了炮口里。 孙英姿看出军卒们的彷徨,及时站出来说道:“本王可以向天神立下毒誓,此次整肃,只针对这些贪赃枉法的主谋,被蛊惑或被胁迫的盲从者,一律不追究!” 这是她早前就和陈廉商量过的。 鉴于云州府的黑色利益集团太庞大了,树大根深,想要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当前的局势也不容许东海行省发生塌方式的动荡。 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抓大放小,只将布政使等主犯给拿下! 来个杀鸡儆猴! 闻言,那些军卒的心志开始动摇了。 微妙之际,后面的屋子传来了一阵爆响。 紧接着,就看见那位都指挥使飞跃了出来。 贺庆风则紧跟在后。 “事不可为了!” 都指挥使扫了眼局面,尤其是那一尊大炮,意识到难以再翻盘,于是就一刻不停的飞跃到了墙檐上准备跑路。 贺庆风却没罢休,施展出一招和光同尘,就瞬移般的也出现在了墙檐上,继续缠斗。 几招下来,两人在墙檐上不断挪走,而他们站过的位置都纷纷塌方崩碎。 那都指挥使一看打得难解难分,余光瞄了眼孙英姿,飞起一脚,将一块崩起的石块踹了过去! 石块犹如飞火流星般的射向了孙英姿的面门! 贺庆风当即分了心。 但他来不及施救了。 危急关头,是盛明舟扑了上去,用身躯挡住了那块石头! “二爷!”妙荟惊慌大叫,眼睁睁的看着盛明舟倒在了地上。 趁着这机会,都指挥使立刻就要纵身逃窜! 可就当他刚蹬腿的时机,忽然一股炽热的气流袭向了他的背部,竟让他瞬间有种如芒在背的惊悚感! 他不得不反扭腰身,恰好看见陈廉挥着佩刀飞驰而来! “就你这小崽子也敢上来找死!” 都指挥使虽然觉得这股气流有些蹊跷,但他早已看穿陈廉的修为只是修体小成,当即信心爆棚,直接徒手迎击。 当刀锋逼到面前的时候,他轻巧的双掌合十,硬生生的夹住了刀身! “要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都指挥使涌起内力,通过掌心,传导到了佩刀上! 只要内力钻进陈廉的体内,必然会把五脏六腑全给冲爆! “还轮不到你这狗杂种在我面前装逼!”陈廉低喝一声。 脑海里,炎煌兽也嘶吼了一声,抖动身躯,抛洒下浩浩荡荡的火星,流淌汇聚在了丹田气海中。 下一刻,从丹田中涌出的内力,携着汹汹炽热的能量,一起灌注在了佩刀上,不仅将对方袭来的内力抵消了,还犀利的钻进了对方的手掌心里! 都指挥使当即感到掌心滚烫刺痛,呀了一声撒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的交锋只在瞬息之间。 但陈廉在越级的交手中居然没落下风。 “快干他啊!”陈廉喊道。 贺庆风回过了神,一看都指挥使的防御大开,再次轰出了一拳,直接砸在了对方的胸口! 都指挥使哇的吐出了一口血,脚下趔趄,就要从墙檐上掉下来。 结果陈廉“及时”捅出一刀子,贯穿了这厮的腰腹部,把人扣挂在了墙上! 看着修为超群的都指挥使被制服住了,从布政使等官员再到那些军卒们,纷纷目瞪口呆。 陈廉俯瞰着众人,沉声道:“还有谁!”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全场再次一片肃杀般的寂静。 直到哐当一声。 有人丢弃了手里的刀。 紧接着,军卒们陆续放弃了抵抗,丢弃了兵器。 连布政使和都指挥使都被拿下了,这些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这场政变,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被化解了。 然而,之于整个云州府的政治风暴却只是刚拉开了帷幕。 “贺庆风,立刻从城外抽调五千精兵入城,接管行省三司!” 孙英姿当场发布指令,又对着庞靖忠等人说道:“再将这几个案犯关押在此,择日押送回京都受审!” 庞靖忠轰然应允。 姜世生忽然道:“诶,那个盛明帆呢?” 大家环顾一圈,才发现这货早没了踪迹。 “他跑不远的,封锁所有城门,发布通缉令。” 陈廉跃下墙檐后,走到了盛明舟的身旁。 此刻,盛明舟正半躺在地上,妙荟在旁搀扶着。 “你怎么样?” 陈廉打量了一下,发现了诡异的细节。 盛明舟的胸口明明凹陷进去了一块,却依旧神态如常,连一口血都没喷出来。 这家伙给自己安装的假肢躯壳,材料质量还挺过硬的。 “无妨,只是需要一些时日休养。” 盛明舟勉强一笑:“还望陈钦使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你保护殿下有功,不用我吱声,也没人敢对你们盛家太狠。”陈廉轻笑道。 接着,陈廉扭头对着那些茫然无措的军卒们说道:“该干嘛就干嘛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各安其职。” 那些军卒们如蒙大赦,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剩下那些官员们惶惶不安的道:“殿下,那我们呢?” 没等孙英姿定夺,陈廉就道:“诸位还得留一下,但放心,本官可不是要跟你们算账。” “不算账……那是要做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保证让你们安心。” 陈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刚刚说了,本官向来喜欢讲道理,绝不会开杀戒的。” 说是这么说,但这些官员们的心头却直哆嗦。 这个钦差使者的威慑力,远比泰王强了几个档次。 才来云州城几天,就信手拈来般地掀起了天翻地覆。 但愿,接下来不要血流成河…… 不止他们,泰安城中的官吏军士们,都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接下来的时局。 可直到日落西头、天色泛黑,云州城内依旧安逸。 甚至连宵禁都没颁布。 好似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翌日一早,当一袋袋粮食被运送到渡口码头时,又有一队人马抵达了云州城。 领头的正是赵白和凌云霄。 两人一进城,就直奔盛家府宅。 进入厅堂,这里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此时,孙英姿正端坐在主位上。 “微臣救援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赵白和凌云霄一进门,就跪伏行礼。 “平身吧,本王安然无恙。”孙英姿抬手道。 赵白起身后,立刻问道:“殿下,局面都稳定了?” “一直都挺稳妥的,不曾发生大的骚乱。”孙英姿微笑道:“多亏了陈钦使运筹帷幄,擒拿了贼首之后,就及时控制住了全城的秩序。” 凌云霄忍不住问道:“三司主官都被拿下了,底下那些人就这么若无其事?” “他们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毕竟,陈钦使昨夜召见了大小官员,当着他们的面,将账本给烧了。”孙英姿苦笑道。 “账本?” “就是记录了官商勾结、窃取官粮的明细。” “他怎么这么糊涂呢!” 凌云霄恼怒道:“这账本涉及整个东海行省的不法勾当,更牵扯到通敌叛国的谋逆大罪,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烧了呢!虽然他是钦差使者,可也不能这么擅作主张吧!” 顿了顿,凌云霄又气急败坏道:“他人呢?” “他值守了一夜,正在后院补觉。”孙英姿淡淡道:“卫指挥使,本王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 接着,孙英姿就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账本。 “账本有两个,内容都是真的,烧掉的那本只是一个简略版本的,本王手中的这本才是原本。”孙英姿晃了晃这账本。 “从何发现的?”赵白苦笑道。 “陈钦使在祠堂的牌位底下发现了暗格,这账本就藏在其中。”孙英姿解释道。 闻言,凌云霄顿时消停了。 他算明白了。 陈廉是拿了一个“简略版”的账本,当着大小官员的面给烧了,以此表明既往不咎的态度。 如此一来,那些涉案的官员也就吃了定心丸,感激涕零了一番后,就规规矩矩的回家了。 都网开一面了,这节骨眼上哪还有人胆敢造次? 最起码,短时间内,这些人都得俯首帖耳。 “赵老师,这账本,本王就交给你了。” 孙英姿将账本丢了过去,道:“本王昨夜用传讯玉简已经与圣上通过消息了,圣上决定委任你巡抚东海行省,兼任布政使。圣旨过几日就该到了,你尽可以先施展手段。” 顿了顿,她又看着凌云霄:“凌云霄,你暂时接管都指挥使司,整肃军队,协助赵老师安定东海行省。” 赵白直接鞠躬领命。 凌云霄虽然也欠身作揖,但脸上却有些不甘和不满。 看似给他提拔了,但他的待遇,实则和赵白大相径庭! 赵白是切切实实的被皇帝任命为东海行省的一把手。 而他看似接管了都指挥使司,却只相当于一个临时官员!并没有给予实质性的敕封! 这么一来,他的官职还是卫指挥使。 至于什么镀金,那都是不存在的。 现在东海行省上下一片糜烂混乱,全是烂摊子。 而且刚经历了这场官场地震,都指挥使司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谁接手谁倒霉! 他要收拾起来,不仅要每天殚精竭虑,而且还极耗时间,怕是没个一年半载都没法安生。 而这么一来,他短时间内就别想再调任去京都了! 很长时间内,他都得陷在这个泥潭里,无法实现凌云九霄的志向。 “这个主意,八成又是那个小反贼出的!” 凌云霄默默记恨下了这一笔账。 “那殿下您接下来是何安排?”赵白忽然问道。 孙英姿凝声道:“本王要立即返回京都了。”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盛家祖宗不保佑你 夏日的午后,盛家府宅的偏院。 绿荫之下,陈廉半躺在摇椅上,手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迎着清风,舒服得几乎昏昏欲睡。 忽的,脚步声传来,他才勉强振奋起精神。 “二哥,人带到了。” 姜世生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分别是那夜在醉梦楼见过的邓志新和向乐成。 这两人看见陈廉时,神情从惊讶迅速转化为拘谨,连忙鞠躬作揖。 来之前,他们已经知道,那夜在青楼遇见的那位范公子,真实身份其实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使者! “我叫陈廉,御龙台巡天司的。”陈廉重新做了自我介绍,笑道:“不用紧张,该查办的案子已经查完了,找你们过来,是有事委托给你俩。” 向乐成:“愿为大人鞍前马后!” 邓志新:“有、有何事,大、大人尽管差遣。” “你俩对墨门机关术的天赋和造诣不错,帮本官去泰安府督造河道的工事吧。” 陈廉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 向乐成立刻接了过来,和邓志新一起展开浏览。 图纸上,赫然是陈廉那晚为治理洪涝而设计的鱼嘴分水规划图! “这是本官近几日设计的草稿图,自然很不完善,需要专业之人予以改良。”陈廉缓缓道:“盛明舟也帮忙把关过了,提出了一些新建议,只是过于高深艰涩,本官只能写在了图纸后面,你们加以总结吧。” 向乐成的眼神一亮,兴冲冲道:“大人委以重任,学生自当尽心竭力,以报大人的期许青睐。” 能被一个钦差委派差事,这无疑是一份天赐良机。 一旦成功了,首先在当地将会声名鹊起、名利双收。 接着,他还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拜入京都的太学府。 这妥妥就是一块平步青云的敲门砖! “只要这差事办得妥当,本官会与赵白巡抚一同向太学府举荐你俩。”陈廉知道向乐成这家伙好功名利禄,索性投其所好:“你们去了泰安府后,去找闻人瑕,她会给你俩打点好一切的。” 接着,陈廉又掏出一封介绍信,递给了邓志新。 邓志新迟疑道:“大、大人,您不、不一起前往泰安府赈灾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陈廉苦笑一声,啜了一口酸梅汤。 清冽的舒爽,从味蕾弥漫全身,也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按照原本的计划,等赵白、凌云霄过来,与他们一起稳定住云州府的局面后,陈廉就该和孙英姿继续东进,去泰安府开展一系列的赈灾活动。 然而,皇帝突然急call,要求孙英姿立刻返回京都。 意思就是东海行省主要的叛乱和天灾人祸问题都解决了,剩余的那些收尾工作就用不到你操心了。 当然,那三万朝廷大军可以先驻留下来,交由赵白和凌云霄统领。 虽然皇帝没有提到陈廉,或者根本没想到这号人,但作为巡天卫的成员,自然也得回京报到! 不得已,陈廉就赶忙画了模仿前世都江堰的设计图纸,找来向乐成和邓志新,帮忙将这项工程落地。 “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操心,云州府的士绅商贾们会出资的。”陈廉继续做交接。 “这么大的工程,又是在泰安府,那些人居然肯出钱?”向乐成诧异道。 “本官跟他们讲了一番道理,他们听进去了。”陈廉轻笑道。 闻言,旁边的姜世生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 二哥的“道理”搬出来,那些商贾哪敢听不进去啊。 账本是当着他们的面烧了,但行省三司的主官可都被抓了。 万一后面审讯时,审到的线索牵连到了某些达官贵人,那照样是拔萝卜带出泥。 试问,这云州城的权贵集团有几个是干净清白的? 于是乎,为了“自证清白”,这些大大小小的权贵们踊跃表态要支持筑造抗灾工事,当场就筹募到了十几万两银子! 主打一个破财消灾……哦,不对,是财德兼备。 “等去了泰安府,你们也可以按照自己先前的设想,广招灾民、以工代赈……” 陈廉还在念念碎的叮嘱着。 交谈了许久,直到庞靖忠到来,方才打住了话头。 “你俩先回去准备吧,两日后,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陈廉挥手屏退。 待两人作揖完退去,庞靖忠上来低声道:“发现盛明帆了,和你猜测的一样。” “真在那儿啊。”陈廉苦笑道。 接着,他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走吧,去看看云州城这场戏的尾声。” 他们并没有走远,直接来到了后院。 那里有盛家的祠堂。 此刻,祠堂内外已经被军卒包围了。 陈廉施施然的走了进去,就看见贺庆风正提着佩刀,指向供奉牌位的神龛。 在神龛后面的角落,盛明帆正瑟瑟发抖的蜷缩着。 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没吃完的饭团。 那天火拼中,盛明帆第一时间逃之夭夭,当时陈廉就料定这家伙跑不远。 城门都关了,这货能跑哪去。 后面庞靖忠他们在城内搜寻了一圈,也没发现人,于是陈廉就怀疑,这厮根本就没跑出去,而是藏在了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家! 当然,盛家府宅没有密室地道,但是系统说祠堂的神龛底下有暗格。 于是凌晨陈廉潜入祠堂,从一世祖的牌位底下找到了一个暗格,取走那个账本时,还特地检查了一番。 他发现神龛下面的地砖是空心的! 盛明帆大概率就藏在这里面。 奈何这里是供奉人家列祖列宗的,盛明舟刚立下大功,总不能拆人家的祖祠。 但陈廉丝毫不急,也没有当场发作。 这家伙藏在里面,总要吃喝拉撒的。 于是,陈廉就让庞靖忠和贺庆风轮流在祠堂附近埋伏蹲守。 就在刚刚,他俩蹲到了盛乔松过来拜祭祖宗,手里捧着一堆祭祀的贡品。 结果,盛乔松前脚刚拜祭出来,一只手就从神龛的后面伸了出来,被贺庆风逮了个正着。 “盛员外,看来盛家的列祖列宗,并不想庇佑你啊。”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真假难辨 盛明帆面如枯槁,浑身狼藉,正失魂落魄的瘫坐在神龛之后。 而且由于天气炎热,神龛底下飘出了一股股恶臭,估计他这两三天躲在里面的排泄物都发酵了。 就在这时,盛乔松又急匆匆的折返回来,鞠躬作揖道:“陈钦使,还望您念在我们盛家此次的这些功劳情分上,对我父亲网开一面吧。” “谋逆是重罪啊,我怎么给你徇私?”陈廉指了指贺庆风:“这位还是巡天卫的千户,除非说,你有本事能说服圣上。” 盛乔松的双颊肥肉哆嗦了一下,咬牙道:“大人,只要能保全我父亲的性命,您开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您,对了,您不是在筹措银两筑造河堤工事嘛,我们盛家愿出大头!” “买命财的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还有粮食,您要多少就有多少!” “唉,真叫本官为难了。” 陈廉琢磨了一下,扭头跟贺庆风打商量:“这人一直负责替皇家种植禾香茶,直接杀了也不妥,要不就随着布政使那几个人一起押送上京,请奏圣上裁决吧。” 贺庆风觉得有理,就收起了佩刀。 “谢大人恩德。”盛乔松也知道这是陈廉能给予的最大宽容了,又深深作了一揖,道:“那草民能否尾随在后面,陪同入京,哪怕……哪怕我父亲依旧难逃死刑,我起码还能尽孝收敛遗体。” “孝心可嘉啊,你小子果然和你二叔说得一样,秉性纯良。”陈廉笑道:“不过你一走,你们盛家就留你二叔一个人撑着了,放心得下吗?” “有二叔在,盛家就倒不了。”盛乔松正色道,一改往日的浮夸。 “呵呵……” 神龛后传来惨笑。 只见盛明帆冷笑道:“那王八蛋,早巴不得我们父子滚出盛家,由他一人独揽大权。” “爹,都到这时候了,您怎么还如此非议二叔呢。”盛乔松气急道。 “你才是糊涂,被他蒙骗了!”盛明帆恶狠狠道:“表明装得正人君子,其实就是个伪君子,他霸占着米行那么久了,就一直不舍得交出来,不就是想继续坐享其成嘛!” “没有二叔,禾云记早垮了!” “你们都被他骗了!” 盛明帆咬牙切齿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当年禾云记就是被我搞垮的,我告诉你们,搞垮禾云记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他盛明舟!” 闻言,陈廉心里一动,选择了继续聆听。 “当年我东奔西跑,好不容易买下了一大批物美价廉的粮食,结果运到粮仓卖出去时才发现里面掺杂了腐米杂粟!” 盛明帆义愤填膺的说道:“我一开始以为是被卖家给坑骗了,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就当我经验不足、识人不明,交点学费了。” “可是呢,后面这种情况仍然时不时发生,无论我换哪个地区买粮,或多或少都会被坑。闹得后面禾云记的生意越来越差,还被人告上官府,我只能被逼无奈下台。” “后来看着盛明舟力挽狂澜,挽救了禾云记,我还为此欢喜,不管谁当家,只要能保住祖宗基业就好了。可几年前我才知道,原来那些坑骗我的农户,都是被盛明舟收买的!” 这个真相,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盛明舟的城府太深太腹黑了。 自导自演的戏码,引诱盛明帆入坑后,将禾云记的生意搞黄了,从而达到接替上位的目的! 陈廉质问道:“你有证据吗?” “要是有证据,我早把盛明舟赶下台了!”盛明帆气咻咻道:“不过我亲眼看到禾云记的钱管事与坑骗我的那些农户密会,绝对不会有假的!” 钱管事,就是那日陈廉第一次去禾云记时,首先接待自己的那个管事。 “所以,你当时就萌生了报复的念头?”陈廉追问道。 “不错,我不甘心祖宗基业交托给这么一个白眼狼的手上,既然明面上撼动不了他,索性我也来阴的。”盛明帆沉声道:“韩德耀他们屡次找盛明舟合作,他都不肯,那我就接下这份差事。” “谋财只是我的目标之一,现在这个世道,东海行省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我得给自己和盛家多备几条后路,净土教、东北妖庭,还有大秦朝廷,我都要做到左右逢源。” “只要任何一方押注押对了,我便能翻身做大,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揭露盛明舟的真面目,重新执掌盛家,我要让我们盛家,成为东海行省第一豪族!” 闻言,陈廉只是撇了撇嘴。 才华不及野心,往往是灾难的源头。 而盛明帆在发完癫后,忽然肚子传来一阵闷雷。 他太饿了。 于是他立刻将饭团子塞进了嘴里。 一边吃着,他一边流下了眼泪,饱含着心酸和苦涩。 看他狼吞虎咽的,庞靖忠试探道:“怎么处置?” “直接押走吧,聒噪。”陈廉淡淡道。 庞靖忠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盛家的事……” “别人的家务事,别掺和。”陈廉表情淡漠。 清官难断家务事。 更何况,成王败寇,现在盛明舟成了最终的赢家,不仅摆脱了本地官僚集团的掣肘和挟持,还为平定叛乱立下了大功劳,接下来在盛明舟的带领下,盛家绝对能跻身云州府乃至东海行省的顶级门阀。 有鉴于此,陈廉何必再多管闲事、节外生枝呢。 只要打好和盛家的关系,让盛家出钱出力稳定东海行省,那就满足了陈廉一方的利益需求了。 即便盛明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只要这个人与自己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何须在意是白猫还是黑猫。 当贺庆风等人将盛明帆带走后,陈廉没急着离开,走到神龛前,看着盛家一世祖的牌位默默打量着。 牌位上的名字,是一个叫盛况的人。 而这个盛况,陈廉后来在翻阅《云州府志》的时候,曾经在书里发现了一段记录。 这个盛况,其实并不是给大秦始皇帝送米粥的农户,而是那个农户的儿子。 但有趣的是,那个农户并不姓盛!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黑历史 传说故事往往是美好的。 正如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般。 许多王朝的第一代帝王,在创业成功后,关于他发迹前后的经历,大多会被包装得富有特殊性、传奇性以及励志性。 譬如出生时天降异象、譬如发家时偶遇奇缘,譬如打战时流星相助。 而大秦的太祖始皇帝,他的经历,同样经过了精心的编撰,才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太祖始皇帝在功成名就后,为何不遮掩自己当过乞丐的经历,反而大书特书呢? 说白了,这段经历非但不是黑历史,反而是他赖以彰显的政治资本! 千年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些权贵阶级肆意压榨盘剥底层百姓。 在这个大背景下,一个底层人白手起家成就帝业,本就是对旧秩序的颠覆。 越强调自己的出身低微,反而越能凸显成就的意义非凡,从而把自己标榜为“天选之人”! 他完美诠释了何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借自身努力打破阶级桎梏,向全天下证明底层百姓也能逆袭,恰恰迎合了百姓们对公平的追求,从而达到接地气的效果,获得了民意支持! 当然,发迹前的经历,自然也要改良美化一些,符合传统的价值取向。 就说太祖始皇帝在云州快要饿死的时候,获得了一个农户的施饭之恩,然后太祖始皇帝在一统江山后,再去探望农户的后人,予以封赏,这不就是妥妥的传统美德嘛。 老百姓们一看,就更相信善有善报的哲理了。 可是,真相就真的是这样么? 用脚趾头想一想吧。 在那个人命如草芥蝼蚁的乱世,乞丐流民数不胜数,农户们又穷得响叮当,怎么这么凑巧,这个叫“盛况”的农户,偏偏一眼相中了太祖始皇帝的不凡,肯施舍粥饭? 总不能说那时候的太祖始皇帝就拥有虎躯一抖泄露王霸之气的特效吧。 【云州城外机缘】 【福:宿主获得的魂球中,蕴藏着一缕源自千年前的意念,其中记录了大秦太祖始皇帝的黑历史】 【禄:无】 【寿:无】 【喜:无】 【财:无】 魂球,就是陈廉在醉梦楼外干掉了那个“灯笼傀儡人”后,从灯笼里拾得的那个木球。 带回营帐后,陈廉第二天凌晨便刷新了一下机缘系统。 系统面板从而“扫描”出了魂球的具体情况。 于是,陈廉驾驭着炎煌兽强行钻进了魂球中的意念世界,目睹了千年前那位太祖始皇帝的风采。 其实没啥风采。 他一进入意念世界,就看见两个少年活活打死了一个农户! 然后两个少年在农户家里搜出了寥寥无几的粮食,煮成了稀粥。 但稀粥根本解不了饥饿。 于是,少年舔着嘴唇,又看向了早已没气的农户…… 当两人大快朵颐之时,那个相对壮硕的少年还在振振有词的说道: “这个王八蛋,居然骗我们回家,想弄死我们吃了,幸好被你及时发现了!” “他咎由自取、死有余辜,种下恶孽,自食恶果……嘿,不对,是我们食了。” “这世道就是人吃人,我想清楚了,如果不想被人给吃了,就得换一个活法!” “吃饱了,我们就一起去从军,好赖都是一条贱命,不如搏一搏,搏一个新生!” “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去从军?啊!你怎么吐血了?你该不会真的命不久矣吧。” “那好,你留下来吧。诶,我看这农户跟你的体貌挺像的,你要不就顶替了他。” “好好活着,如果我有天发家了,一定会回来找你,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 最后的最后,陈廉看着一个少年遁入了黑夜中,另一个少年则穿上了农户的衣服,然后手捧着“魂球”,喃喃自语:“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来,如果撑不到那时候的话,那也无妨,索性就暂居在这魂球中,坐观这个世界的变迁。”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变好的那一天,到那时,我再以盛明舟的身份好好活一世,领略一下父母亲描述的那个盛世景况。” 故事就此结束了。 至于后面的故事,大体也能脑补得出来。 那个时代,兵荒马乱、十室九空,大量的田地都没人耕种而被废弃了。 因此,时常会有一些流民“霸占”无主之田,硕果仅存的当地人也不会在意理睬。 大家都快活不成了,谁还计较你是从哪来的,要是能种出粮食,大家还能占点便宜。 于是,一个叫“盛况”的农户凭空冒了出来,然后正常的耕耘劳作、娶妻生子,最终嗝屁。 当然,这只是肉体的消亡。 元神还寄存在魂球之中,见证了盛家的子孙繁衍、开枝散叶,再到太祖始皇帝归来兑现承诺,助盛家崛起…… …… “陈钦使,为何拿着我祖宗的牌位发怔呢。” 冷不丁的,祠堂门口传来了盛明舟的声音。 陈廉缓缓放下“盛况”的牌位,轻笑道:“就是有点感触,一个农户的偶然之举,能创造出一个延续千年的大足。” “所以,要敬畏先人们的奋斗,一代代的实现继往开来。”盛明舟徐徐走了进来,看着神龛上林立的祖宗牌位,就从桌案上抽出三根香,在烛火中点燃后,一脸虔诚的焚香鞠躬。 “所以你们盛家的运势真是强,一般情况都是富不过三代,但你们盛家千年来,却能一直保持长盛不衰。”陈廉莞尔道:“即便有几次遇到危机,也总有族人忽然冒出来力挽狂澜。” 盛明舟搪塞道:“祖宗庇佑吧。” “你是不是想说,这就是所谓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陈廉从怀里掏出了魂球把玩着,悠悠道:“虽然我懒得管你们的家务事,但有两个事,我还是很好奇,能否在临走时给我解解惑?” “但说无妨。” “第一,你为何要装神弄鬼的去鼓动盛乔松,将这些罪责嫁祸给你自己?”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对人心的考验,还好,这孩子从未让我失望。” 盛明舟感怀一笑。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临走前,再砸一次饭碗 对于盛明舟的解释,陈廉只是偏听偏信。 “你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大可以从盛家全族内再挑选一个才德兼备的,何必非盯着盛乔松反复考验呢。” “因为十几年前,我还在云霞山上种茶叶时,那孩子失足从天车上掉了下去,当时就活不成了,是我以机关之术给他更换了破裂的器官,救下了他的命。” 盛明舟缓缓道:“本质上,那孩子与我是同一类人,而且有趣的是,他当时就发誓会替我保守秘密,后面他果真做到了。” “所以你就觉得盛乔松是一个值得培养的苗子。”陈廉笑了笑。 他可以预见,如果盛乔松经不住考验,真的顺从盛明帆的意思嫁祸给盛明舟。 那么盛明舟必然会大开杀戒,配合自己和孙英姿,血洗云州城的权贵阶层,尤其是盛乔松父子! “不错,好苗子难得,怎么忍心舍弃了呢。”盛明舟轻叹道:“如今,他还能大义灭亲,更让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这盛家交到他的手里,我与列祖列宗都可以安心了。” 说完,盛明舟将手里的三支香插在了香炉里。 陈廉望着香上的火星,又道:“第二个问题,你为何直到这一世,才以盛明舟的身份出现?”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 “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其实当我发现大秦步入盛世的时候,就想过夺舍一个后人的身躯回归人间了,但是一直都没合适的对象。”盛明舟苦笑道:“曾经倒是有个机会,却被一个和尚给毁了,直到这具身体的父亲带着孩子来祠堂祈求,才真正等来了机会。” “然后,我让这父亲以改运改命为由,将这一辈人的字辈给改成了明字,这样我终于能以盛明舟的身份活一回了。” 陈廉恍然,又问道:“那盛明帆说你挖坑陷害他,然后篡夺家业的事情,你怎么说?” “我承认,我设局考验了一下他。”盛明舟不以为然地道:“经商之道,本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人忽悠了,那盛家的家业必然保不住,倒不如我代而替之!” “再说了,这盛家的家业,本来就是我一锄头一锄头的耕耘出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轮得到这些废物子孙后置喙?” 陈廉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些话貌似挺有道理的,却流露着极致的冷酷冷血。 似乎在盛明舟看来,人心都是应当被考验的。 或许,是千年前盛明舟刚来中土世界,就被人欺骗谋害,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也可能是他在魂球里呆了千年,不止记忆丧失了许多,连情感也消失了,思维就如身体内的假肢,俨然是只会精密算计的行尸走肉。 “陈钦使,你是聪明人,还是一个有底线的聪明人,有些事不用我说得太透,你也该猜得到。”盛明舟轻声道:“这个秘密,攸关大秦社稷,想必你也该知道要谨言慎行了。” 事关大秦太祖始皇帝的黑历史,自然要守口如瓶。 但陈廉可不会错失这个“机缘”。 系统说这个机缘属于【福】,那自然能给自己带来福报了。 “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猫。”陈廉轻笑道:“盛二爷,你也不希望这些秘密被人知道吧?对了,赵巡抚在泰安府还创办了一家叫浮生绘的邸报,散播消息的渠道很便利的。” 盛明舟的嘴角牵动了一下,苦笑道:“你真是一点亏都不会吃,罢了,我们此次合作,本就该互惠互利。” 通过陈廉的讲道理,盛明舟很快兑现了承诺,不仅捐献出了大量的钱粮,还号召全云州府的官商踊跃支援赈灾。 两天后,当孙英姿和陈廉率众起程前往京都的时候,一辆辆满载粮食的车船也在源源不断的奔赴泰安府。 泰安府的赈灾事宜,目前由闻人瑕全权负责。 不过,闻人瑕虽然有些智勇,但在玩阴招方面,相对徐员外这些奸商还是差了些火候。 一开始,她执行了陈廉和赵白的方案,施行开仓放粮、以工代赈等政策。 没想到徐员外这伙人依旧没放弃趁火打劫的念头。 趁着泰安城外依旧洪涝严重,外面的粮食一时间运不进去太多,于是抢先控制了粮食的销售渠道,再次哄抬粮价,牟取暴利。 很显然,徐员外他们知道赵白去了云州府主政,陈廉和泰王又即将离开东海行省,没有了威压,于是再次翻身作妖了。 当然,他们也不敢把粮价哄抬得太狠了,只翻了几倍在卖。 这可把闻人瑕气坏了。 她一度找了徐员外质问,结果徐员外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对哄抬粮价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只管按照官府的指示,把粮食以平价卖给百姓,至于买到粮食的百姓转手卖出什么价钱,他就无法控制了。 就此,徐员外一边祈求城外的水患再多持久一些日子,一边满心欢喜的坐享暴利。 刚高兴了没两天,他又听到了一件意外的高兴事:官府忽然将粮价也翻了几倍在卖! 这让徐员外十分困惑。 难道闻人瑕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眼看自己这些人发大财,干脆也加入进来分一杯羹? 于是,他们也将自己手里的粮食翻了十几倍在卖。 当这个消息传到周边地区后,那些粮商一看泰安府的粮食能卖出这么丰厚的利润,也纷纷随从,将手里的粮食一窝蜂的运往泰安府。 一时间,泰安府的百姓们怨声载道,痛骂官商勾结,转而怀念起了陈廉。 陈大人在的时候,这些魑魅魍魉哪敢这么张狂啊! 现在陈大人刚走,这伙人就跳出来压榨百姓了! 就当泰安府一度混乱的时候,城外的洪水也终于退去。 就在退去的那天,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粮车也一股脑的涌进了泰安城。 这个节骨眼,官府冷不丁的又甩出了一张王炸! 将粮价调到了一个历史最低点! 这一下,包括徐员外等商贾都傻眼了。 而且面对满城供大于求的粮食行情,他们只觉得手里的饭碗被轰然击碎。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如今的大秦皇帝,在登基之后已经换了九个年号了。 如今正值永安七年。 但与这个年号形成鲜明差异的是,大秦江山却正处于风雨飘摇中。 各地,自然灾害频发,民变起义不断。 从朝廷中枢到地方官府,贪腐之风大行其道,加之阶层固化、贫富悬殊等问题,导致这个延续了千年的帝国,已经显露分崩离析的兆头。 按照陈廉的观点,时下的大秦,符合了王朝灭亡前的种种特征。 就这样的光景之下,他陪同着孙英姿踏上了返京之路。 “也不知道泰安府后续的赈灾事宜会怎样。” 马车上,孙英姿坐在车厢内,隔着窗口与陈廉攀谈着:“你说,那些官僚士绅,会不会又使绊子。” “大概率会,只是吃相会稍微收敛一些。”陈廉悠悠道。 击退叛军,又借着通敌案扳倒了几个大佬,现在还有三万大军驻守着,那些权贵总会老实一阵子。 但也不用指望他们会乖巧懂事。 临走时,陈廉就从来云州城汇合的颜钰口中得知,徐员外等人趁着城外的洪涝水患依旧严重,以及官仓的粮食所剩无几,再次哄抬起了粮价。 这摆明了是卡着自己等人离开的时机,欺负闻人瑕独木难支。 陈廉也没惯着,修书寄给了闻人瑕,教了她一招“引君入瓮”。 说简单点,就是配合商贾们一起炒高粮价,进而吸引来自周边地区的粮食,当大批量的粮食都汇入到泰安府后,闻人瑕就给刚从云州府运抵的粮食标出了一个“地板价”! 如此一来,在大批量低价粮的冲击下,徐员外等商贾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也不得不钻进了价格战的“坑”里。 “但我之前提出的那些政策,终究只是治标。”陈廉苦笑道:“想要治本的话,那就得自上而下的开展革新了。” “自上而下的革新……唉。”孙英姿也是喟然一叹。 谁不知道这是根治大秦种种弊病的法子呢。 奈何积重难返啊。 大秦积累了千年的弊端,早已形成了一个大毒瘤,想要切掉毒瘤必然要伤筋动骨。 而这恰恰是那些既得利益阶层无法接受的。 像她的父亲,当年和赵白等改革派曾经力推过革新政策,却由于动摇了权贵集团的利益,遭到了严重的阻力。 甚至,她父亲被废黜再到枉死,与这件事都有脱不开的关系。 因此当她认祖归宗之时,赵白就曾提醒她,一旦她踏上这条路,迎接她的必然是坎坷与荆棘。 甚至,如果她执意要继承前太子的遗志,还可能面临杀身之祸! 陈廉看出了她的忧虑,宽慰道:“革新之路上,必然是千险万难,既然踏上了,就得怀揣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 “虽千万人吾往矣……说得好!” 孙英姿振奋道。 就在这时,在一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巍峨雄壮的山脉。 而在官道延伸到山脉的位置,也就是山脉的缺口,伫立着一座大型关隘。 囚龙关! 这是大秦的第一关隘。 据说当年大秦太祖始皇帝在这座山脉上捕获到了一只蛟龙并设置牢笼囚禁,因此得名囚龙关。 山岭交错的地形宛若一个牢笼,自成天险,扼守着东西交通的命脉,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为何东海行省那么重要,除了是经济命脉,也是京畿重地的屏障! 只要占据了东海行省,西进就可以直攻囚龙关,一旦囚龙关再失守,那么京都也就要直面叛军的兵锋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人马抵达了关隘前。 “泰王殿下东巡完毕,回程京都,速速开关!” 贺庆风纵马来到了关隘门口,举起虎符喊道。 关隘上的守兵看了一眼这千人的部队,目光落在了拖在最后面的那几辆货运马车:“请问后面那些马车里装载的是什么东西?” “今年云州府刚采摘要进献给圣上的禾香茶,护送队正好跟着殿下一同返京。”贺庆风回道。 盛明舟得知孙英姿即将返京,就提议护送禾香茶的队伍尾随着,好保障安全。 而护送队的“队长”,正是妙荟! 守兵回了声“稍等”,就去通传消息了。 过了一会,城门缓缓打开了。 一队披坚执锐的军士们出现在关隘门口。 领头的将军策马前行了一小段距离,对着贺庆风抱拳道:“贺将军,这么快就回程了?” 陈廉在后面顺势打量了一下,是个参将。 “殿下洪福齐天,刚到东海行省,叛军便溃败了,随后又赈灾安民了一番,便收到了圣上的召回旨意。”贺庆风回道。 “原来如此。” 那个将军轻轻点头,当看到马车靠近,当即跃下马,率着部下单膝跪地:“末将史文杰参见殿下!” “史将军平身吧。” 孙英姿隔着马车的帘布说道:“天色将晚,本王打算今夜在此休憩,明日继续前往京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殿下舟车劳顿,末将立刻通知驿馆做迎接。”史文杰朗声道。 “不用铺张,能有个地方沐浴更衣就行。” 虽然已是初秋,但依旧天气炎热。 一行人顶着大太阳奔波了两三天,身上都快发臭了。 于是,大家刚进入关隘内的驿馆,第一件事就是冲凉。 驿馆内的上厅,被优先安排给孙英姿入住。 当时史文杰还曾询问孙英姿要不要送一些婢女服侍,孙英姿自然是拒绝的,只让颜钰帮忙给自己沐浴。 而陈廉三兄弟和贺庆风,则住在了旁边的偏厅。 “哗啦~” 浴堂里,姜世生将一桶水灌在了头上,抹了把脸后,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陈廉和庞靖忠、贺庆风正躺坐在石砌的浴池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这个史文杰有点耳熟,该不会是那位永安元年的武科状元吧。”庞靖忠询问道。 贺庆风一边拿毛巾擦拭脖颈,一边说道:“不错,当年的武科最终比试,他赢了凌云霄,然后被封为了京营的坐营官。” 京营的坐营官,四品官职,相当于一个部队的旅长了,而且还是京都部队的军官,妥妥的前途无量。 现在史文杰担任重要关隘囚龙关的参将,授三品官职,按照这个升迁速度,估计十年内都有可能升到二品乃至一品。 别看凌云霄这位卫指挥使也是三品官,但这两个官职的含金量有着天壤之别。 首先,关隘参将相比卫指挥使,更容易得到提拔升迁。 而卫指挥使大部分都被“锁”在地方上,难入中央。 其次,实权上,关隘参将掌控关隘的税卡和驻军等财政大权,可不是没有统兵实权又无自主财权的卫指挥使可以媲美的。 要不然凌云霄为何绞尽脑汁地想迁任京都,为此还不惜向豪绅士族们妥协。 在前线的军功再多,真想要获得更大的权位和利益,还是得跻身京都中枢。 “这可是肥差啊,每天光是收过关费都能收到手软。”姜世生面露向往之色。 有消息说,囚龙关的过关商税抽成,每年就高达几万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克扣军饷、走私等灰色收入。 贺庆风对此不置可否,淡淡道:“史文杰此人的风评口碑历来不错,在他调任囚龙关之前,关隘已然军机败坏,常爆出敲诈勒索过关百姓之事,甚至出现过谋财害命、奸淫掳掠的恶行。” “后来告状的越来越多,惊动了圣驾,这才调史文杰接替守关参将一职,他来了后便整饬军务、严明纪律,极大扭转了关隘的情况。之前赵巡抚我们经过此处,就明显发现风气焕然一新。” 闻言,庞靖忠感慨道:“若是大秦多一些如史将军、闻人千户这样的军士,何愁海内不安。” “多几个二哥这样的也行。”姜世生补充道。 陈廉莞尔一笑,掬了一捧水泼在了脸上,同时打卡刷新了机缘系统。 【囚龙关机缘】 【福:此时前往城墙上,可邂逅史文杰,有机会获得一门功法典籍】 【禄:无】 【寿:无】 【喜:关门外有一对主仆想连夜进关却受阻,宿主若出手协助,事成后可获得一份上佳的人情际遇】 【财:无】 洗浴过后,本该去用餐。 陈廉借口说想先转悠一下,便换上了一身便服,出了驿馆,登上了城墙。 守兵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但还是劝阻道:“这位大人,没有许可,不好上来的。” 陈廉正想打商量,身后传来了声音。 “出什么事了?” 史文杰率着部下刚好巡逻经过。 “史将军,陈某唐突,久闻雄关的盛名,便想趁机会上来一览风光,不知可否行个方便?”陈廉拱手道。 “陈钦使倒是有雅兴。”史文杰笑道:“正好我要巡逻,不如一起吧。” “有劳。” 陈廉与史文杰并行在驰道上,望着夜幕下的山川风光,忽然道:“史将军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刚刚驿馆登记名字,本将一眼就发现了陈钦使。”史文杰解释道:“这些日子,本将已经听了许多次陈钦使的大名了。” “因为本将一直关注着东海行省的情况,每次有泰安府或者云州府的人通关时,便会打听询问,因此得知了陈钦使横空出世、力挽狂澜的事迹。” 史文杰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一下陈廉,迟疑道:“但见了陈钦使后,本将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从前在哪见过?”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老乡见老乡,照样薅机缘 陈廉心里一动,道:“在下先前一直在泰安府当差,也就最近去了趟云州府,如果史将军真觉得在哪见过在下,那可能是更早以前了。” 史文杰沉吟道:“更早以前,那敢问陈钦使在泰安府当差之前,来自何方?” “更早,那便是北方了。”陈廉苦笑道:“只是在下先前失了记忆,已经想不起从前的事了。” “失忆了?这是怎么回事?”史文杰好奇道。 “说来话长。” 陈廉考虑到史文杰或许真的跟原身认识,为探寻出身,便将履历说了一下。 当然,是经过包装的履历。 大致就是自己以流民的身份从北方逃难到泰安府,被闻人瑕因缘结识,然后被安排成为净土教的卧底,在里应外合的战役中丧失了记忆。 这是洪涝爆发后,闻人瑕与他串好的说辞。 闻人瑕大约是感念于他的英勇大义,愿意以自身的性命替自己洗白身份。 只要闻人瑕坚持陈廉是自己的卧底线人,那么陈廉当过反贼的黑历史也将被遮掩过去。 “陈钦使的来历竟如此跌宕曲折。”史文杰大为感慨,随即又想了想,分析道:“因为妖庭侵略,导致你逃离了北方的家乡,那兴许我们曾在北方的家乡见过。” “史将军也来自北方?”陈廉试探道。 史文杰点头:“东北燕幽府不咸镇。” 燕幽府,曾经大秦东北地区最大的行政区域,而如今已经被妖庭侵占了。 当报出家乡后,史文杰也在观察着陈廉的神态,看他若有所思状,就继续尝试唤醒他的记忆:“不咸镇虽然不太知名,但那儿水草丰美,堪称塞北江南,且盛产牛马。” 盛产牛马……那搞不好原身真的是出自那里。 前世今生都作为牛马的陈廉,当即道:“史将军这么一说,在下隐约间,似乎想起了一些牛马在草原奔袭的画面。” 不管是不是,总之蹭“老乡”的身份套近乎不会有错,毕竟眼前的人可是大秦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军界新生代领袖。 而且还很可能带给自己【福】机缘。 果然,史文杰的神情就振奋了一下,道:“那看来我们从前真在不咸镇见过,姓陈的,搞不好是陈家堡那边的人,我幼时曾牵着牛马去那贩卖过,我还记得陈家堡内有一座很大的风车,用来碾磨谷物的。” “是有这么一座大风车,转啊转的。”陈廉装出恍然的神情。 “那看来我们年幼时就是在陈家堡见过的。”史文杰欣喜地拍了一下陈廉的胳膊,笑道:“没想到,在异乡还能遇到家乡的故人。” 陈廉为避免露馅,可不敢再忆家乡,转口道:“史将军又是怎么来的?” “也是说来话长。”史文杰缓缓道:“当年我父亲被征召给那边的守军养马,因为有功,被一位军官收入麾下带来了京都,我也跟随而。借着那位军官的赏识和提携,我得以修行武道,又进入太学府,直到武科夺魁。” “无数次,我都对家乡魂牵梦绕的,想过有朝一日学成时便投身军队,回到家乡抗击妖庭、保卫乡亲,然而当我成功名就时,却收到了东北沦陷的消息……唉!” 史文杰仰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黑夜苍穹中的那一轮明月,眼神里流露出怀念和感伤。 即将中秋了,此时的皓月显得明亮又圆润。 气氛都烘到这了,陈廉也望着北方抒情:“回不去的是家乡,忘不掉的是乡愁。” “对,说得好。”史文杰面色一凛,肃然道:“待有一日,我必将率领秦军北伐驱逐妖族,收复我东北沃土!” “到时,愿与史将军并肩作战!”陈廉附和道。 老乡见老乡,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就被拉近了。 史文杰又看了他两眼,再次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沉吟道:“你刚完成脱皮换骨不久,而且,根基似乎打得不够完善,你破境是依靠丹药的吧?” 陈廉诧异道:“你连这都看得出来?” “利用淬体丹等药物破境后的骨肉成熟度,与日积月累淬炼过的效果不太一样。”史文杰解释道:“前者的骨肉会相对比较松弛,后者则较为紧致。” 陈廉秒懂。 这原理,就好比撸铁炫蛋白粉的增肌效果,和靠长期干体力活练就的肌肉。 史文杰道:“利用丹药破境也没不好的,只是得配合当时的修行成果,比如说多练习一些修体的功法,夯实身体的基础,服药后就能事半功倍了。” 陈廉道:“换言之,就是丹药为辅,修体为主。” 这道理,陈廉也听说过。 但当时他性命堪虞,只想着尽快提升自保的实力,哪有闲情磨基础。 “不错,修行便如平地起高楼,只有地基打得越扎实,后续才能筑造得越高。”史文杰斟酌了片刻,道:“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只能后面补救了,你现在会哪些功法?” “行军拳,还有五禽六兽拳。”陈廉如实回道。 “五禽六兽拳……哦,是赵白先生自创的那门养生拳法。”史文杰轻笑了一下,随即又摇头道:“养生拳法虽好,但对于体魄骨骼的淬炼效果,进展会很慢很慢,行军拳也只是皮毛入门的把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一下,史文杰挥手屏退了部下。 等人走远后,他对陈廉说道:“你此行护卫泰王殿下进京,接下来是什么任用?” “御龙台巡天司。” “你当上巡天卫了?” 史文杰吃了一惊,“你原先只在泰安府千户所当差,一下子被擢升入巡天司,这情况倒是罕见……而且以你现在的修为当此职务,接手差事怕是会吃紧。” 就差直接说他太菜了。 陈廉苦笑道:“这都是承蒙泰王殿下的举荐,我也怕辜负皇恩。” “那这样吧,我再传你一套功法,你抓紧时间,能练多少是多少。”史文杰道。 “你要私传我功法?”陈廉虽然早已预料,但仍然有些意外。 “先不说咱俩是同乡,就冲你在泰安府的那些杰出功绩,我也得助你一臂之力。”史文杰显得情真意切。 其实他还想说,京都的形势云波诡谲,而那位泰王也已经成了许多权贵眼中的众矢之的,陈廉作为泰王的嫡系进入巡天司,怕是会有些潜藏的麻烦。 随即,史文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籍,封面无字。 “这书籍里的功法名曰《朝阳功》,在清晨朝阳时修行,可引入纯阳之力淬炼体魄。”史文杰将书籍交到陈廉的手中:“这是我在太学府浩典阁誊抄的副本,只记录了上半部,应该足够你筑基的了。” 誊抄的副本没有意念,且有高等军官的身份作保,带出来也没关系。 但毕竟是私传,若是走漏了风声,难免会受到追究惩罚。 一时间,陈廉对这位便宜老乡由衷感到了一丝亲切,“史兄,此情此义,在下铭记于心了。” “不必见外,我也是希望我们刚刚的誓言能有朝一日兑现,一同北伐回归故乡。”史文杰叮嘱道:“还有,记得,到了京都之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只需多听多想少说话,若是遇到麻烦事,你也可以去我府中找我娘子请教求助。” “只要有机会,一定去府中拜见嫂嫂。”陈廉郑重道。 “我明日一早给你一封介绍信,你……”史文杰话没说完,忽然听到前面有个守兵在朝城墙下喊话,甚至还有几个守兵举起了弓弩。 史文杰立刻赶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禀告将军,有人想连夜入关。”守兵道:“我都跟他们说了,已过了时辰,明日一早就进来,但他们偏不肯。” 史文杰从垛墙上探出头,往下俯瞰,只见一老一少正坐在下面。 那年少的青年正耷拉着脑袋,只有那老者在往上喊道:“军爷,开开恩吧,我家少爷感染了风寒,要是夜宿在这里,怕是撑不过今夜啊。” “你们从何而来,要去哪里,做什么?”史文杰问道。 “我们从泰安府龙兴县来的,我家少爷要上京去太学府赶考。”老者回道。 史文杰还在思忖,旁边的守兵提醒道:“大人,东海行省如今这么乱,验查过关必须谨慎,而且这人还生着病……现在泰安府那边刚闹过洪涝,万一是瘟疫就麻烦了。” 闻言,史文杰就压下了恻隐之心。 “队伍里有人精通医药,不妨先让人帮忙看看吧,若真是太学府的考生,没准以后还是史将军的师弟呢。”陈廉劝道。 史文杰想了想,点了点头。 于是,陈廉就让人去找来了妙荟。 墨门学派不仅仅只有机关术,还有医药之术。 据说,盛明舟这些年用假肢替换器官时做手术,全靠妙荟协助。 这个时间点,没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城门是不允许开启的。 因此,妙荟和陈廉只能坐上吊篮,由守兵们拉拽着绳索往下降落。 而史文杰也紧盯着情况。 落到了地面上,陈廉借着手中的火把看清了这两人。 只见那个清秀的青年此刻已然昏迷不醒、脸色惨白。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圣人之资 妙荟用手捂了一下这青年的脑门,道:“烧得很厉害,得赶紧降温。” “有药物吗?”陈廉问道。 “有是有,但看他现在的情况,药效恐怕还不够。”妙荟又掰开青年的眼球观察了一下,道:“眼白透青,印堂发黑,怕不是感染了寒邪。” 寒邪。 按照陈廉的理解,就是感染了支原体等病菌。 “你家公子的病症如何?是什么时候感觉不适的?”妙荟问那个老仆。 老仆回道:“三天前,一开始只是说手脚酸痛,还以为是赶路所致,然后到了昨天夜里就开始头疼发烧,还时不时打寒战。” 陈廉顺口提醒道:“他们是从泰安府龙兴县来的。” “那就是寒邪无疑了。”妙荟沉吟道:“最近泰安府的洪涝那么严重,他肯定是吃了不干净的水……啧,有点麻烦了。” 陈廉的关注点却不一样:“龙兴县距离这里的路程,乘坐马车,大约要七天左右,走路则起码要半个月,你家公子怎么会三天前才冒出病症?” “回禀大人,我与我家公子的确是花了三天时间赶到这的。”老仆解释道:“本来我家公子七天就该起程去京都赶考的,奈何龙兴县洪水弥漫,最后三天前找了一艘小船,航行了两天到了云州府的口岸,然后日夜不停的赶路,才到了此处。” “乘船远行,然后还日夜奔波,不倒下才怪。”妙荟叹道。 “都是为了赶上秋考。” “行了,先治病吧。” 陈廉问妙荟:“这该如何治疗?” “我的药可以降温,但治标不治本,得想办法先清除他体内的寒邪。”妙荟皱眉道:“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将纯阳的内力注入他的体内。” “这个让我试试吧。” 陈廉没有迟疑。 既然系统说帮助这个人,能结下一段上佳的人情,那不妨试试看。 接着,陈廉依照妙荟的指点,扒开了这青年的上衣,将手抵在了青年的背心俞穴。 通过炎煌兽转化出的内力,通过掌心,徐徐注入了青年的体内。 很快的,就看到青年发出了舒适的低吟,身体也不再打寒战。 又过了半晌,妙荟再观察青年的脸庞,脸色略微恢复了一丝红润,就道:“可以了。” 陈廉抽回手,妙荟也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两颗素白的药丸,分别放在青年的两个手掌里。 “摁着药丸在掌心里反复搓揉,直到药丸完全化开,可以给他降温退烧。”妙荟叮嘱老仆。 但她依旧面色凝重:“但能恢复得如何,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而且他还要赶考,只怕……” 闻言,那老仆也愁容满面:“我家公子为了这次科考准备了这么久,原本志在必得的,结果却遭此横祸,天要亡我邬家吗?” “邬家……龙兴县……上京赶考……”妙荟脸色一动,试探道:“你家公子该不会是叫邬有道吧?” 老仆点头:“正是,姑娘也听说过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也曾名震泰安府乃至东海行省,怎会没听说过。”妙荟又看了眼青年:“可惜,三年前他就应该在科考中脱颖而出,拜入太学府的。” “没办法,三年前老爷夫人去世,公子只得退考守孝。”老仆叹道。 陈廉心想这个叫邬有道的名气貌似还挺大的,但当下没有过多询问,道:“关隘大门要明日一早才能打开,今夜你们恐怕只能在此留宿了。” 还好,夏日夜晚,温度适宜,只是缺水缺粮又缺被子。 “这些拿去应急吧。” 城墙上传来了史文杰的喊声。 随即,又有一个吊篮放了下来。 里面放着被褥、一大壶清水和几张麦饼子。 “感谢诸位的恩义,若是我家公子能恢复,定当亲自拜谢!”老仆作揖道。 “先照顾你家公子吧,明日一早我们会去京都,到时候可以捎上你们。” 陈廉撂下这话,就和妙荟重新坐上吊篮,被拉了上去。 看着老仆在邬有道的掌心里搓揉药丸,陈廉这才问道:“这人很有名?” “不错,曾经被誉为大秦文坛的天才神童,年纪轻轻就感知出了圣人的意念。”妙荟道。 圣人。 不仅是人间修行到极致的大修行者,还是已经能感知解析出天道规则的超然存在。 只要再契合天道规则,那便有机会飞升成仙! 因此,圣人亦是半仙! 陈廉也不由动容:“他能感知到圣人的意念,那岂不是说明他今后也有可能感知天道规则,进而超凡入圣!” “不错,圣人的意念,已经相当于半个多的天道规则,即便只完成了感知这一步,也足以说明潜力之大。” 妙荟讲述道:“当年这个邬有道在弱冠之年就感知到圣人的意念,一度引发了大秦修行领域的轰动,不少人都觉得他有成为下一代圣人的潜质。” 难怪系统说帮助邬有道能结下一段大人情了。 要知道,圣人在世间就是一个睥睨天下的传奇。 一个政权,如果有圣人坐镇,就足以确保稳固! 像大秦在千年前能横扫八方,就是因为太祖始皇帝的背后有圣人“背书”。 后面,哪怕太祖始皇帝死了,大秦也因为圣人的存在,一直保持繁荣昌盛。 而大秦的衰败节点,也恰恰是那位圣人“远游”之后。 现如今,这天底下还现世的圣人也只有两三位了。 而且还都不给大秦站台,全选择了避世隐居。 因此,当能感知到圣人意念的邬有道冒出来时,朝廷还不得像保护熊猫似的珍而重之。 据妙荟随即的说法,邬有道基本已经被“保送”进太学府了,科考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那现在把人撇在关隘之外,合适吗?”陈廉苦笑道。 “不合适,但你能做主开门吗?”妙荟没好气道。 于是,上去之后,陈廉就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了史文杰。 史文杰也是格外诧异,迟疑犹豫再三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一开始选择了恪守原则,就不好再因他的身份而反悔,否则今后也难以治军了。”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回京路不平 史文杰不是不想开关隘大门,而是不敢。 他好不容易才整饬了囚龙关的军纪,要是因为一个“潜在的圣人苗子”而破例了,往后再有什么达官贵人要夜闯关隘,又该如何抉择? “但还好,刚刚陈兄你主动施以援手,解了他的性命之虞。” 史文杰探头看着墙根下的邬有道,见他的气色渐渐好转,不由舒了一口气。 “而且这邬有道接下来若是平步青云,有今日的恩情,陈兄你也能大受裨益。” “那也是很久远之后的事了。” 哪怕邬有道今后真能一步步成长为当世圣人,那也要几十年乃至百年了。 而现在陈廉陪同孙英姿进入那云波诡谲的京都,可指望不上一个小虾米。 “那可不见得。” 妙荟促狭一笑:“邬有道之所以被朝廷重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修的是儒道。” 儒道,一个在各种网文小说里烂大街的学派名词。 但在大秦王朝,儒道却早已式微了近千年了。 一切都源自于太祖始皇帝焚书坑儒,转而采取百家齐鸣的政策。 或许是吸取了前朝教训的缘故,太祖始皇帝一直觉得书生误国,满嘴礼仪纲常,还不如工匠革新农具惠及百姓更实在些。 但在当今皇帝的统治下,这个局面还是扭转了。 基于统治稳定的考虑,当今皇帝又偏向尊奉儒道。 因为儒道思想强调“忠君”! 所以,近些年,当今皇帝从太学府里大量选拔儒道的学子,委以重任。 根据妙荟的描述,陈廉当即联想到了前世的AI专业,还没毕业就能轻松收到了大厂的橄榄枝。 可以说,现在天底下的人只要能懂点儒道,完全是不愁就业了。 但就是这样,能学得进去的人才也是格外稀少,毕竟许多珍贵的教材都被太祖始皇帝给烧光了。 “我通过太学府的武科考核后,用了七年时间坐到这位置,如果邬有道能通过这次的文科考核,升迁速度只怕会比我更快。”史文杰也附和道。 陈廉恍然。 看来,自己又完成了一次政治投机。 “大人,京都有信使连夜抵达,说有您的家书。” 这时,一个军卒跑过来汇报道。 “人在何处?” “在驿馆候着。” “知道了。” 史文杰扭头对陈廉说道:“走吧,正好陪你们回驿馆。” 下了城墙,三人来到了驿馆里。 此刻,外面的棚子下已经摆了好几张桌子,包括贺庆风、庞靖忠和姜世生等人都正在聚餐。 于是,陈廉和妙荟也加入了进去。 史文杰则打了个招呼,就去驿馆后面的廨房,见到了那位信使。 “谁让你捎信来的?” “禀告大人,是您的父亲。” 史文杰心里一动,接过了信笺,打发走信使后,就拆开掏出信纸,展开浏览了起来。 看了几段,史文杰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信上,他的父亲询问他,那位东巡归来的泰王殿下,这两天有没有抵达囚龙关。 “这是要作甚!” 史文杰哼了一声。 私自打听亲王的行程,这是严重犯了忌讳的罪责! 于是,他不仅没打算回信,还将这封信放在火烛上烧了。 看着火光,史文杰忽然若有所思状。 “不对,父亲大人都已经退休了,根本没必要打听这事。” “看来是有人借他之口,想打听情报的。” 至于是谁,史文杰心里已经有眉目了。 那便是他父亲当年做马夫时效忠的军官,如今的武南伯! 毕竟,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这一次。 好几次,武南伯想从囚龙关这打听情况,都会让史文杰的父亲出面。 感念武南伯的提携之恩,不痛不痒的情报,史文杰也就说了,但这种敏感的消息,史文杰必然是守口如瓶的。 而且他也怀疑武南伯的动机。 “武南伯是九皇子的岳丈,九皇子又在争嫡,想来已经把这位泰王殿下视作眼中钉了。” “那么,在泰王殿下回京的路上,九皇子一派会不会使绊子呢?” 史文杰暗暗分析,惴惴不安。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部队再次集结。 孙英姿等人用过早餐后,就准备继续上路。 “殿下,留步。” 当孙英姿即将上马车的时候,史文杰徒步而来,跪地行礼后,道:“殿下,末将已经找了马车,安排那个邬有道坐进去了,可否随着您的部队前行?” “可以。”孙英姿昨夜就从陈廉口中得知了这件事,而且她在龙兴县时也久闻邬有道的名气,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他现在如何了?” “多亏了陈钦使,已经退烧了。”史文杰道:“只是人依旧萎靡不振,而且考虑到他的病症,末将也不敢让他过来拜见您。” “先让他好好休息吧,回京路漫漫,有的是机会碰面。” 孙英姿钻进了马车的车厢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史文杰仍没有退下,凑到陈廉的身边,低声道:“从这到京都,还有四五天的光景,你护卫殿下要多加谨慎。” 只听这么说,大约就是随口的忠告。 但陈廉却发现史文杰的眼里透着凝重,试探道:“这一路上会不太平?” “京畿地区,基本都是太平的。”史文杰苦笑道:“不平静的往往是人心。” 陈廉心领神会。 其实他之前就有这样的顾虑。 担心京都里,会有人看孙英姿不爽,会在他们回京的途中下黑手! “具体原委,我不好说,本来也不该说的,但我不愿你出篓子,就叮咛你一句。”史文杰建议道:“这一路上,尽量不要进入城镇寄宿了。” “明白。” 陈廉拱手致意:“待陈某在京都安顿下来,就等着与史兄再会了,到时候好好喝一场。” “一定!” 史文杰也拱手回礼。 然后他就目送着部队起程了。 这时,一个军卒凑上来,低声道:“将军,昨夜的那个信使,一大早就不见了。” 闻言,史文杰当即脸色一变,质问道:“我不是让你盯好人嘛!” “卑职有盯着了,但在天亮交班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没了踪影。”军卒苦着脸道:“敢情那信使是个修行者,会飞天遁地之术吧。” “嗨!要坏事了!”史文杰气急跺脚。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驿馆之祸 陈廉听取了史文杰的建议,接下来上京的途中就一直在官道上行进,没有再进入沿途的城镇。 顶多是派人去城镇里采买一些物资和水,坚决不入城夜宿,到了夜里,就在官道旁安扎营帐。 史文杰必然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有人试图在孙英姿的归途上下黑手。 之前孙英姿的认祖归宗,打了京都各方势力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有些人回过神来,也基本抱着谨慎观察的方式对待。 而且那时的孙英姿,就是一个小卡拉米,空有尊贵的身份,却毫无资历建树,对某些人根本够不上威胁。 但现在不同了。 东巡归来,孙英姿超额完成了皇帝委派的工作,等于满载荣誉而来,等待她的必然是厚重的封赏。 这么一来,某些人就该坐不住了。 至于某些人是谁,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那几个有野心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乃至他们的党羽派系! 至于下黑手的程度,那就不好说了。 刺杀,抑或者挟持,都有可能。 连续赶路了三天,一路安宁。 但在第四天的夜里就遇到了麻烦事。 “这天气,估计要下大雨了。” 庞靖忠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并察觉到了低压和水汽。 “陈廉,那样子,今夜还是要露宿郊外吗?”孙英姿拉开马车的窗帘询问道。 他们倒是不怕淋雨,问题是后面还有几大箱子禾香茶,这玩意不能受潮! 陈廉沉吟片刻,又掏出了史文杰给自己的地图瞅了瞅,道:“前面五百米左右有一座驿馆,就去那里休整一番吧。” “驿馆应该还是安全的吧。”孙英姿喃喃道。 京畿地区,算是大秦境内最安全的地区。 而官道上的驿馆也都是朝廷设置的,人员情况相对简单。 “但还是要打起警惕,今夜我们几个轮流守夜。”陈廉道。 不过他心里面倒是不慌的。 反正系统在手,对凶吉机缘一目了然。 之前不入附近的城镇,只是因为城镇的地点太多,哪怕一处是安全的,其他处就不好说了。 驿馆则不存在上述问题。 又行进了一刻钟左右,一行人抵达了那座驿馆。 在地图上显示叫“瓦岗驿馆”。 “下官田德昌,拜见殿下。” 驿丞率着驿馆的主要人员,早早的跑出来迎接。 “准备些房间给我们,再将这些马喂养一遍。”孙英姿施施然的走下了马车。 驿丞田德昌满口答应,又道:“殿下,下官这就命人生火开灶,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有什么就吃什么吧,简单点就行。”孙英姿道:“再提前备好洗浴的汤水。” 大夏天赶路,一天不洗澡都受不了,更何况连着三天呢。 虽然陈廉要求尽量减少活动,但她的身子实在受不了了。 进入驿馆后,一群人终于能歇一口气了。 但陈廉还是保持着谨慎,问田德昌:“今夜驿馆内可还有其他人住宿?” “没了,今日恰好没有公文和官员经过。”田德昌回道。 “驿馆的人,此时都在岗?”陈廉追问。 “驿吏、驿卒、庖丁和馆夫,大约百人,此时都在岗。” “一百人,还挺多的。” “不瞒大人,其实已经少了许多,最近朝廷对全国各地的驿馆都开始进行减员精简了。” 田德昌苦笑着说道。 别看只是驿馆,全国各地的驿馆加起来,足足有两千个左右。 每个驿馆算他一百人,那就是两万在编人员。 这还没算那些动辄几十匹的马。 可想而知,这该给王朝造成多沉重的财政负担。 王朝鼎盛时期倒还能维持得住,但现在大秦衰败如斯,驿馆早已成了严重的累赘。 撤裁减员,在所难免。 但这不是陈廉操心的事,他只在意这里面有没有敌对分子。 于是,趁着人员都在岗,他立刻刷新了机缘系统。 【瓦岗驿馆机缘】 【福:无】 【禄:无】 【寿:驿卒李成蓄谋在子时纵火烧毁禾香茶,请宿主戒备】 【喜:无】 【财:无】 呵,果然还是有埋伏。 不过这个埋伏,阵势未免太小了吧,只派了一个小喽啰来放火。 但想想也正常。 谋害亲王和钦差,那是抄家灭族的重罪,田德昌这些管理人员别说干了,甚至都承担不起出事的后果。 挑一个小喽啰放把火,属于以小博大了。 但话说回来,上百人,哪个是李成呢? 陈廉想问田德昌,又怕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喊道:“李成,杵在这作甚,快滚去喂马。” “好嘞,这就去。” 一个黑瘦青年从眼前跑了过去。 …… 李成在后院的马厩里投喂着马,眼神贼兮兮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库房。 刚刚他都看见了,有几大箱子被抬进了库房里,应该就是今年进献给皇家的御茶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夜深时纵火,把这几箱子禾香茶给烧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 但他实在没办法了。 他欠了一屁股债,被债主们逼得走投无路。 而这时候,驿馆也正在大裁员,他预感到自己大概率会被裁掉。 面露绝境,忽然有人找到他,给了他一笔定金,许诺他只要在今夜纵火,就能收到尾款。 杀人,他没这本事,但放火还是简单的,只是风险仍旧极高。 他再三权衡,心想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搏一搏吧。 大不了事后拿了钱就跑路。 现在天下大乱,他去投靠叛军,没准还能建功立业。 下定决心,他喂完马后就直接躺在了草堆里休息。 不多时,随着天空一阵轰鸣,滂沱大雨落了下来。 一直等到夜深,驿馆内没了动静,他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后,就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库房。 一手推开门,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冒起。 正当他准备点火时,火光映照下,他悚然看见了两个人影坐在箱子上。 “这驿馆内的服务倒是挺周到的,是怕物资受潮,还专门来放火。” 姜世生一跃下来,噙着冷笑走向了李成。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技高一筹 豪雨中,几名黑衣蒙面人正潜伏在驿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他们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驿馆,在黑夜中幽幽泛光。 冷不丁的,一阵闷雷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循声看去,原来是其中一个胖子伙伴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你个肥虫,控制一下肚子行不行!”其他人骂咧道。 肥虫捂着肚子,委屈道:“控制不住啊,熬到这么晚,肚子早空了,你们还有没有干粮。” “跟踪了他们几日,干粮早没了,再坚持一下吧,干完这一票,等着我们就是吃不完的酒肉。” “唉,这伙人也真够小心的,一路上都不肯进城消息,害得我们也得跟着风餐露宿。” 肥虫没好气的嘟囔道。 就在这时,一阵香味飘来。 一块腊肉忽然递到了肥虫的面前。 肥虫的眼神一亮,正想去拿,忽然又醒悟了,连忙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油衣、头戴斗笠的人不知何时杵在了他们的身后。 “垫垫肚子吧,省得等会误事。”这人低声道。 听到这声音,肥虫等人刚握住腰间刀柄的手立刻松了下来,连忙跪伏问候道:“大管家。” 大管家微微抬头,露出斗笠之下的面容,但由于光线太暗显露得不真切,只依稀看见唇上的八字胡。 “交代的事情都提前办妥了?”大管家问道。 “办妥了,早他们几个时辰找到了那个叫李成的驿卒,约定了纵火之事。” 肥虫回道,顺便拍了个马屁:“还是大管家英明睿智,知道今夜要下雨,也猜到他们要住进驿馆,还提前物色了驿馆内的可用之人,才方便我们简便行事。” “英明睿智的可不是我,都只是办差的罢了。”大管家幽幽道。 肥虫等人猜到布置全盘计划的是大管家背后的那位主子,不敢在这点多说什么,转口又试探道:“大管家,我们这几日盯梢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问那么多作甚,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大管家的口吻陡然凌厉,顺手将那块腊肉塞进了肥虫的嘴巴里:“记住,多说多错,要是说了不该说的,哪怕是一个字,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别想活了。” 肥虫含着腊肉,和同伙们一时间毛骨悚然。 “记住事先的方案,不用杀太多人,把驿馆人员多杀几个就行,如果能把驿丞杀了是最好。”大管家又叮嘱道。 肥虫吞咽下腊肉,一边品味着,一边问道:“真的不用对那些赶路的官员军士一起下手?” “蠢猪!”大管家训斥道:“在京畿重地杀害朝廷命官,你当驻京大军是摆设嘛!” “但驿丞也是朝廷命官啊。” “这算什么芝麻绿豆官,充其量就是棋子罢了。” 大管家不屑道:“再说了,那些官员军卒不乏厉害的修行者,就你们这群虾兵蟹将冲上去,纯属自找死路。还是老老实实的杀了驿丞他们,好给后续的行动做铺垫吧。” 顿了顿,大管家遥望着驿馆:“已经到子时了,这火也该点燃了吧……难道出岔子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发现黑夜雨幕中的驿馆内冒出了一点火光! “火点着了,起事!”大管家沉声道。 但他却没有参与,而是目送着肥虫等蒙面人冲了过去。 “就给这位泰王殿下提前送上一份见面礼吧。”大管家冷冷一哂。 杀亲王和钦差,他自然没那胆量和实力。 但杀驿丞这些小虾米,还是稳操胜券的。 只要驿馆内的人员出现死伤,朝廷必然会追究。 至于当时在场的泰王和钦差等人,自然不会被追究。 但这件事一旦传遍京都,大家都会知道泰王身负灾祸,接下来也没人敢冒着被牵连的风险接近了。 而且禾香茶还被烧了,皇帝震怒之下,也会迁怒于泰王,这刚立下的功劳也得作废。 “有些东西,别说抢了,连碰都是不能碰的。” 大管家喃喃低语,继续在雨夜中观望着。 很快的,他就听到了一阵喊杀声暴起。 他也不担心敌众我寡。 一旦出事,那些军卒的第一任务肯定是保护泰王。 这就给了肥虫他们杀害驿馆人员的机会。 就当大管家志得意满的等待着大功告成,渐渐地,他感到了一丝蹊跷。 喊杀声之后,驿馆内倒是冒出了不小的动静。 但这动静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有很嘈杂,却没有惊慌的迹象! “不对劲……” 大管家的心里冒出了不祥预感。 他捋了一下八字胡后,忽然很果断的蒙上了下半张脸。 正要拔腿离开时,忽然林子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是谁!” 大管家紧绷起来,一手摸到了腰间的棍子。 “看你在这等好戏淋了半天雨,就想请你到现场看一看。” 那个人影从林子深处缓缓走了出来。 恰好一道惊雷爆发。 雷光映照之下,露出了那张俊朗从容的脸庞。 可不正是陈廉! “反应倒是快,居然被你们识破了。” 大管家拿起棍子,又用另一只手往棍子的上半部一抹,壳子脱落,露出了森冷的刀锋。 原来是一把棍刀! “但就你一个小修体者,确定能挡住我的去路?”大管家双手握棍、举起长刀。 “一个不行,三个呢?” 突然从斜刺里也传来了声音。 下一刻,庞靖忠和姜世生也从两侧走了出来。 大管家握住棍的手陡然攥紧了力道,寒声道:“三只蚱蜢,不过是多挥几次刀罢了。” “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刀快!” 陈廉提着佩刀,拔腿冲了上去。 一个瞬息,林子里传出哐当的金属碰撞声。 陈廉的佩刀架着对方的棍刀,被硬生生的格挡住了。 内力很浑厚! 但大管家也没因此得意,发现庞靖忠和姜世生也挥着佩刀砍过来,一脚往地上狠狠一蹬,整个人贴着地往后快速滑去。 陈廉三人便追杀了上去。 从三个方向同时向大管家发起进攻。 一时间,风雨中,刀光闪耀,身影飞驰。 “碍事!” 大管家猛然一个挥刀,暂时击退了三人,正要放出大招,忽然头顶传来异响。 当他抬起头时,悚然看见了一张金属网罩了下来! 喜欢大秦巡天司请大家收藏:()大秦巡天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枭首示众 豪雨渐渐停歇。 喧闹的驿馆也恢复了平静。 当陈廉三人和妙荟拖着被金属网裹住的大管家回来时,孙英姿正在贺庆风的陪同下安坐在大堂中。 还有那个打算玩火的驿卒李成,上边的脑袋正耷拉在那,下边的身体正瑟瑟发抖。 “还是二哥精明警觉,猜到晚上会有老鼠要打那些禾香茶的主意。” 姜世生走过来,一脚又把李成给踹翻在地:“小老鼠的胆子挺大的啊,御茶都敢烧。” 李成被踹翻后,又一咕噜的爬起来,匍匐在地,脑袋磕得轰轰作响:“大人们,您们就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小的也是猪油蒙了心,被这伙人给糊弄威胁了。” 然而,孙英姿却无动于衷。 那个驿丞田德昌也是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狠狠瞪大的看着李成,就差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要不是早有警觉并发现及时,那些禾香茶就该毁于一旦了。 如此一来,他这个驿丞绝对是当到头了,搞不好还会遭到严厉的处罚,轻则全家充军发配,重则脑袋祭天! 泰王殿下虽然会从轻发落,但也会因此事被皇帝苛责埋怨,认为她难担大任。 而且皇帝最酷爱禾香茶了,接下来一整年,每当想喝茶却喝不着,免不了都要腹诽一遍孙英姿。 “放了你,可以啊。” 陈廉却忽然发起了“慈悲”。 大家都是一愣。 李成则顿时欣喜若狂,转动脑袋的方位,又使劲的给陈廉磕头:“谢大人,大人英勇盖世,大人胸襟宽广,大人……呃!” 话没说完,一道寒光闪过。 下一刻,李成的脑袋永久的磕在了地上,又咕噜噜的滚动了几圈。 望着被佩刀分离的身首,孙英姿皱眉道:“就这么直接砍了?” 陈廉轻轻甩动刀尖,甩掉了刀身上的血液,道:“你不会还指望从这个小喽啰的身上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线索吧?” 孙英姿等人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刚刚照李成的说辞,他就是因为赌债所迫,被人给收买了,具体的原委毫不知情。 “这家伙必须得死,我要借他的脑袋一用。”陈廉偏头对田德昌说道:“把这厮的脑袋挂在驿馆前的官道上,再写一张罪书贴在他的尸身上,丢在路边。” 田德昌虽然不太理解陈廉这番操作的目的,但还是连忙作揖答应。 要没有陈廉的运筹帷幄,他这次可就要倒大霉了。 “要通知京兆尹吗?”他末了问了句。 “不用通知,等他们发现找过来,到时就说这厮意图毁坏御茶,被我们发现后当场斩杀。”陈廉悠悠道:“得让这件事好好发酵一下,让更多人知道。” “然后以此给那个幕后黑手施加压力?”贺庆风忍不住开口了。 陈廉点点头。 意图毁坏御茶,这是犯了严重的忤逆之罪,每天从官道上往来的路人,在看到李成的尸首后,必然会把这件事迅速宣扬出去。 到时也必然能在京都掀起舆论压力。 而那个幕后黑手,再怎么位高权重,都要面临京兆尹乃至朝廷中枢的追查! 当然,并不能指望这个幕后黑手会轻易的暴露出来…… “那几个蒙面人的尸首呢?又如何处置?”孙英姿问道。 当时姜世生抓到李成之后,陈廉就将计就计,在后院库房那,用干草点燃了一把火,将那几个蒙面人给引了过来。 毫无意外的,这伙蒙面人落入了陷阱。 但意外的是,这伙蒙面人竟全都很悍勇。 一看失手被擒,居然当场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包”! 贺庆风查看过,这种“毒包”是用蜂蜡包裹毒素制成。 毒素疑似是毒蛇的毒液,只需一滴就能让人暴毙! 于是,蒙面人当场就全部嗝屁了。 很显然,这是一群死士! 家人作为把柄,被幕后黑手给攥在了手里。 一旦事败,就得被当作牺牲品。 “天气热,容易臭,挖个坑给埋了吧。”陈廉不假思索道。 “不用交给京兆尹,进一步核查他们的身份来历?”孙英姿纳闷道。 “交了也没用,能被当作死士来用,背后的主子必然切断了与他们有关的所有关联。”陈廉解释道:“而且他们的行动目的,和李成不一样,李成是要烧茶,这伙人则是要杀人!” “胆敢谋害殿下!”贺庆风怒形于色。 陈廉反问道:“这伙人的身手如何?” “不堪一击。”贺庆风意简言赅。 “那他们的目标就不是殿下,而是驿丞他们。”陈廉分析道。 田德昌脸色一变,惶恐道:“要杀我的?我有什么好杀的?” “杀鸡儆猴呗。”陈廉撇嘴道。 一旦失火,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孙英姿。 偏偏这伙人的身手很一般,根本没可能伤害孙英姿。 因此陈廉就知道,这伙人的目的是要趁乱杀害驿馆人员,从而给孙英姿回京都之前上眼药! 不仅给孙英姿施加心理压力,还会让孙英姿陷入孤立,无人胆敢靠近。 “正因为这伙人是奔着杀人而来的,所以就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了。”陈廉看着孙英姿说道:“闹大了,大家都知道接近你会惹来杀身之祸,进而对你避而远之,反倒中了敌人的下怀。” 孙英姿恍然大悟。 其他人也纷纷惊叹陈廉的睿智。 “等京兆府派人来之后,你就说这伙人是李成的同党,要劫掠御茶的。”陈廉叮嘱田德昌:“能照我说的做到吗?” “能,能,该说的,不该说的,下官拎得清。”田德昌捏了把汗。 “想要揪出那位幕后黑手,还得指望这位先生了。” 陈廉和其他人的目光转移到了网中的大管家。 此时,大管家正安静的盘腿坐在地上,脸色森然。 正当陈廉准备审问几句时,田德昌忽然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然后脸色悚然大变,“怎么会是你?!” “你认识?”陈廉等人都目光闪烁。 田德昌神情极度复杂,身体也不可抑制的颤抖了几下,吃吃道:“他、他是武南伯府上的管家!” 第141章 在京都混,不止是打打杀杀 作为京畿地区的驿丞,必备的要素就是眼力好、记性好。 田德昌每天迎送与达官贵人相关的使者,几乎每个在京都排得上号的权贵使者都认得。 刚刚他惊魂未定,加上大管家被金属网给缚住,一时间没分辨出来,现在仔细一看,立刻认出了身份! “伯爵府上的管家?你确定?”孙英姿惊讶道。 田德昌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后,道:“确定,错不了。” 孙英姿立刻扭头问贺庆风,“这武南伯什么来头?” 贺庆风亦是脸色肃穆:“一个因军功被敕封的伯爵,当年曾驻守在东北边疆,战绩彪炳……囚龙关的史文杰,他的父亲,当年就是武南伯的部曲。” 陈廉心里一动。 史文杰曾说他的父亲因为养马有功,被一个军官看中,带着他们父子来到京都。 原来就是这个武南伯! “武南伯策划了这场行动!他要谋反不成!”孙英姿惊怒道。 然而,网中的大管家仍然一脸从容,道:“诸位可不要妄下定论,伯爷向来忠心耿耿,怎会图谋不轨呢。” 庞靖忠喝道:“难不成你还想独揽罪责,说这些事都是你一人所为?” 大管家不屑道:“罪责?我何罪之有?” “我奉了伯爷的指令,出城办事,遇到大雨就躲进林子里避雨,结果你们几人忽然冒出来要对我下杀手,我还以为你们是匪徒呢,这才奋起反抗。” “……” 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都抓现行了,居然还能抵赖狡辩! “你意思是说,你与这些杀手都不认识?”姜世生骂道:“我在屋顶上都看见了,这些蒙面人都是从林子里冒出来的!” “那可能是碰巧吧,反正我进林子里的时候,没看到有可疑之人。”大管家淡淡道:“兴许是他们前脚刚走,我后脚才进了林子,这才造成了误会。” “还在胡说八道!”姜世生气得想上去踹一脚。 “我乃武南伯府上的管家,被你们莫名其妙给抓了,你们还要给我乃至伯爷的头上泼脏水嘛!”大管家喊道。 陈廉揽下了姜世生,看了这大管家一会,轻轻哂笑:“想当滚刀肉是吧,没关系,我的刀也未尝不锋利,可以慢慢磨你。” 随即,他一挥手,就让庞靖忠和姜世生将这厮的手脚都给绑了,再从网里剥离出来,扭送进了后院看押。 妙荟拿起金属网顶端的簪子,收回了网,对陈廉调侃道:“原以为被你发现了漏网之鱼,没想到这只大鱼还挺滑手的。” 陈廉轻笑道:“碰运气罢了,只是运气未必尽数如人意。” 接着,他又问贺庆风:“这位武南伯,可还有什么通天的关系?” 通天的关系,那指的自然是朝廷中枢乃至皇家了! 贺庆风起初还有些踟蹰,但考虑到陈廉等人总会查出来,索性如实道:“武南伯的女儿,是九皇子的皇子妃。”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孙英姿已然面沉如水。 这么说来,策划今夜作案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九皇子了! “你上次入京,见过你这位九皇叔吗?”陈廉问道。 孙英姿摇摇头。 “那看来是如今的你,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陈廉轻叹。 要不是贺庆风、田德昌等人在场,他就该直接说孙英姿在九皇子的眼里已经构成了威胁! 关乎皇家内部的龌龊,大家都识趣的守口如瓶,又简单聊了几句,就各自散去了。 “殿下,卑职护送你回房歇息吧。”陈廉主动请缨。 孙英姿看了他一眼,就扭头对贺庆风说道:“贺将军,烦请您今夜辛苦一下,在后院看守茶叶和案犯。” 贺庆风知道他们有话要私聊,就干脆地走开了。 上楼回房的台阶上,陈廉低声道:“等到了京都,你就亲自去武南伯府走一趟,把这个管家还回去吧。” 孙英姿不甘心道:“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人家咬死刚刚的狡辩之词,你能奈他如何。”陈廉苦笑道。 “我可以上告到圣上那!”孙英姿忿然道。 “没用的,你觉得圣上会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贸然治罪亲儿子?”陈廉提醒道:“别忘了,圣上如今是什么状态。” 圣上如今的状态,自然是沉迷修仙了。 而且九皇子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长大,孙英姿只是一个刚认回来的皇孙,在皇帝心里的分量,恐怕还不及九皇子的一张嘴。 “在帝王心目中,善恶对错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利弊才是关键。”陈廉说了一个很扎心的事实:“所以说,在京都混,不止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所以我只能咽下这口气了。”孙英姿无奈道。 “那不至于,还是可以讨点彩头的。”陈廉笑道:“你把这个管家还给武南伯,是不是总该收点报酬呢?” 孙英姿的眼神一亮,“这个报酬,他能给些什么?” 陈廉不说话,在二楼看了眼庞靖忠和姜世生。 孙英姿当即会意。 显然,陈廉是想趁机会给他的两个兄弟谋个好差使! 虽然庞靖忠和姜世生跟了过来,但人事关系还在泰安府千户所,要在京都落脚,还得打点关系。 但孙英姿也是人生地不熟,哪有门路可走。 现在借着机会,如果能给这两人安排好岗位,对她立足京都也是大有裨益。 “而且在把人交出去之前,你还能借题发挥,给九皇子以及其他居心不良者来一个敲打震慑。”陈廉就把计划说了一下。 孙英姿的神情再次振奋了起来,颔首道:“好,就照你说的办,给他们一个当头棒喝!” 顿了一下,她又颇为好奇地道:“但是,你确定我们对这个管家下黑手,会让九皇子肉疼?” “九皇子会不会肉疼不好说,但九皇子的皇子妃肯定会坐不住,进而把事情闹大了。”陈廉莞尔道。 【官道林子机缘】 【福:无】 【禄:武南伯府的管家对九皇子的皇子妃有抚养之恩,宿主如果能生擒,可利用此人充当诱饵,挑拨九皇子和皇子妃的关系】 【寿:无】 【喜:无】 【财:无】 第142章 那就闹得再大些 这一夜,田德昌辗转难眠。 最终,天亮时,他写出了一份辞官申请书。 虽然一切有惊无险,但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武南伯的管家策划谋害亲王,本就是一桩惊天大案了。 要知道,武南伯可是当今大秦军方的中流砥柱,军功彪炳,要不是皇帝刻薄寡恩,封一个侯爵也绰绰有余。 更扎心的是,武南伯还是九皇子的岳丈。 搞不好,这案子与九皇子也有关联。 这注定将会是神仙打架的局面。 而他只是一条小鱼,可不想被殃及。 更不想回头被扯进去充当什么证人。 所以,赶紧辞官跑路才是上策。 迎着晨曦,他穿上驿丞的袍服,决定履行最后一次职责,送泰王殿下返京。 然而,当他来到大堂的时候,再次傻眼了。 只见那位大管家,已经被扒掉了袍服,赤裸着上半身,被五花大绑的拴在了柱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 看到田德昌,大管家目眦欲裂的呜呜大叫,示意他赶紧来救自己。 “这、这。” 田德昌吓得心惊肉跳。 虽然这位管家罪大恶极,但人家还有狡辩之词,能不能被定罪都不好说。 而且打狗还得看主人,鉴于武南伯乃至九皇子的权位,这么羞辱人家,会不会过头了? “田驿丞,你来得正好,烦请找人给他换一条裤子,昨晚都尿了,一股臭味。”陈廉正坐在桌上悠悠哉的吃早点。 田德昌的眼角一抽,连忙凑到桌边,苦着脸道:“陈钦使,你们这是作甚,他好歹也是武南伯府的管家啊!” “他说他是武南伯的管家就是了?”陈廉把筷子一搁,道:“此人形迹可疑,还敢打禾香茶的主意,搞不好就是要往圣上即将要喝的茶叶里下毒,必须押回京都严刑拷问!” 田德昌一阵错愕。 看着陈廉一本正经的模样,大热天的,他的后背狂冒寒气。 他算明白了,陈廉不是忘记了昨晚自己的指认,而是有选择性的“遗忘”了! 之所以这么做,摆明了是要狠狠整治这个管家,进而把事情闹大带到京都,给武南伯乃至九皇子上颜色! 后果怎么样不晓得。 但他这个关键证人,绝对得被架在火上烤了! 惶恐下,田德昌立刻扭头看向了贺庆风、庞靖忠等人。 他试图用哀求的眼神唤醒这些人的良心。 结果这些人都是仿若无事般的埋头吃饭。 这群天杀的哟! 就在这时,孙英姿珊珊来着,悠悠哉的走了过来。 田德昌立刻又屁颠颠的迎上去,试图继续打圆场:“殿下,您看这是不是不妥啊,这人好歹是……” “这人不是逆贼嘛,怎么还没诛杀!”孙英姿指着大管家喝道。 “……” 田德昌呆若木鸡。 耳边只有大管家的呜呜声不断回荡。 最终,大管家就以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用绳子牵在贺庆风的马上,一路跌跌撞撞的牵向了京都。 田德昌左右寻思,越想越不安,一咬牙,干脆也骑上马,决定抢在大部队之前赶制京都。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去吏部递交辞呈的。 顺便赶去京兆府报信,请求京兆尹及时出动拦住这伙人,赶在这场闹剧搞大之前,化解在京都城之外。 …… 从驿馆到京都,只剩一天的路程了。 这段路程,已经是京畿地区的核心区域,大秦帝国的腹地,不仅安全,还挺繁华的。 一路上,官道两旁不是村庄小镇,就是摊贩棚子。 到了晌午时,大部队挑了一个茶棚歇脚。 刚落座,妙荟领着邬有道这对主仆走了过来。 “邬公子想当面拜谢殿下和陈钦使。”妙荟解释道。 陈廉打量了一下邬有道,几天时间,这人已经从病体中康复。 虽然气色仍有些差,但目光却显得炯炯有神。 “晚生邬有道,拜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邬有道走到距离茶桌的五步位置,郑重的一揖到底。 “邬兄,别来无恙。”孙英姿看着他,微微一笑。 那夜陈廉救治邬有道之后,就把情况告知了孙英姿。 没想到孙英姿也认识这人。 但也不奇怪。 两人之前都在龙兴县的学堂呆过,算是同窗。 再说邬有道的名气那么大,孙英姿又岂会不认识。 邬有道一愣,这才抬起头直视孙英姿。 当他认出昔日的同窗竟是当今的泰王殿下,不由瞠目结舌:“孙兄,你居然……” “此事说来话长,等有空了再与你细说。”孙英姿摆摆手。 邬有道也意识到当下不是询问的地方,就机敏的闭嘴了。 “话说那夜我也没帮上你什么,真正对你有救命之恩是陈钦使和妙荟姑娘。”孙英姿转口道。 邬有道自然知道最大的恩公是谁,但该走的礼节还是得走,现在这才正儿八经的向陈廉作揖。 “你现在身子状况,到时去参加科举还行吗?”陈廉问道。 “勉强还行吧,但能发挥出什么水平,只能听天由命了。”邬有道苦笑道。 “尽人事听天命。”陈廉勉励道:“对了,到了京都后,你有落脚的地方了吗?” 邬有道回道:“还不确定,但之前有位京都的熟人来信,让晚生来了京都后就去寻他。” “那就好。”陈廉没有追问。 但是邬有道却显得欲言又止。 “有事你就说,这里没有外人。”陈廉说是这么说,目光却看向了贺庆风。 贺庆风知道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外人,毕竟他回去向皇帝复命后,肯定会一五一十的汇报。 其实他也懒得多事,既然不招人待见,就站起来去不远处的树丛里小解一下。 直到真没外人了,邬有道才低声道:“我听妙荟姑娘说,昨夜策划袭击的主使,乃是武南伯府中的管家?” “是不是,还需要核验身份。”陈廉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陈钦使,我大约知道你们的计划。”邬有道显得很精明睿智:“我也很支持你们以牙还牙,但我觉得,你们的计划里还欠缺了一环,如果能补上,必定事半功倍!” 第143章 人未至,坑先挖 看来这邬有道也不是个迂腐死板的书生。 看他熠熠发光的小眼神,还挺腹黑的样子。 “哪一环?”陈廉其实心里有数。 “还需要上面有人帮忙策应,也就是煽风点火。”邬有道瞥了眼不远处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大管家,道:“陈钦使与殿下带着此人进入京都后,应该是打算送到京兆府对吧?” “不错。”陈廉悠悠道:“但那位京兆尹愿不愿意秉公办理,还不好说。” 大概率是不会秉公办理的,甚至还会息事宁人。 这些官员一个比一个猴精,谁敢掺和上层的博弈。 不过陈廉本就没抱希望。 只要牵着这个管家招摇过市,让京都百姓们知道武南伯府的管家犯了事,还遭到如此羞辱苛待,那这个事就必然会闹大。 到时候,从武南伯到九皇子,都要挂不住脸,甚至都不好意思招领这管家。 但是和管家情同父女的那位九皇子妃,必然会坐不住,然后赶来要人。 而这恰恰就是陈廉的计划,通过这皇子妃把九皇子拉下水,把谋害钦差、毁坏御茶等罪名都扣在九皇子的头上。 无凭无据也没关系,只要传言流出去,九皇子照样得社死! “我觉得,还是不要把希望托付在不好操控或捉摸不定的人身上。”邬有道建议道:“退一步说,哪怕京兆尹会受理此案,但也会点到为止,不会查得太深。”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陈廉轻笑道。 “没主意,陈钦使的主意已经是利益最大化了,连晚生都自愧不如。”邬有道拱手道,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晚生有些人脉关系,可以助一臂之力。” “哪些关系?” “京都儒家!” 邬有道说道:“晚生与京都一些儒生乃至大儒有些交情,可以委托他们帮忙为此案的审理造势。” 这些儒家人,别的本事未必高明,但嘴炮本事肯定是诸子千家里的绝顶存在。 让他们帮忙炒作,那大概率真能引发全京都瞩目。 只是…… “只是,你的面子真有那么大?”陈廉笑问道:“就因为你曾感知到圣人的意念?” “陈钦使过誉了。”邬有道苦笑道:“晚生自然没那么大的面子,不过晚生刚刚说的那位好友有。” “是谁?” “十三皇子。” 嗬哟,也是一个有背景的。 “不瞒诸位,晚生之所以有幸能感知圣人的意念,全因当年十三皇子去龙兴县祭祖时,带了一样圣人留下的墨宝,晚生观赏时,承蒙上苍赐予偌大的机缘,竟感知到了圣人留在墨宝中的意念。” “所以,你从此和十三皇子结为了好友?” “正是。” 邬有道顺口介绍道:“十三皇子身份高贵,却很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有才学韬略,却谦逊明理。当年晚生回家奔丧守孝,十三皇子就许诺了,等晚生三年后回京,定要联手重修儒家盛典。” 听他把十三皇子捧得这么高,陈廉只是偏听偏信,道:“你想让十三皇子出马,帮我们出这口恶气?” “正是!”邬有道情真意切的说道:“哪怕不提陈钦使的活命之恩,就说道义纲常,晚生实在见不得如此卑鄙恶毒的行径。” 陈廉和孙英姿交换了一下眼神,颔首道:“那行吧,有劳你帮忙我们策应一回。” “必定尽心竭力!” …… 驿馆和京都的距离,是经过精密计算的。 如果大部队行进,往往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但如果轻车从简、单人骑马,基本是早发暮至,方便使者落脚。 因此,田德昌趁着一行人在茶棚休息时就反超了上来,赶在日落黄昏时抵达了京都城。 一进城内,田德昌便疾步赶往了设置在外城的京兆府。 京兆府尹孟瑞丰是他的同窗。 混得比他强多了。 四十四岁,就已官拜四品。 与军方的武南伯类似,堪称文官集团内的中生代领袖之一。 田德昌到府门口的时候,恰好碰见孟瑞丰乘坐轿子出来,于是连忙拦了上去,却被官差给先拦下了。 “瑞丰兄,是我!” 轿子帷幔一掀开,孟瑞丰瞧见好友,立刻挥手让官差放行。 “怎么神色匆匆的,出了什么事?”孟瑞丰察觉到了他的慌张和凝重。 “瑞丰兄,您这次可得救救我了。” 田德昌奔到轿子前,简明扼要的将驿馆的案子陈述了一遍。 闻言,孟瑞丰当即眼睛大睁,惊怒道:“这伙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的确是罪该万死!”田德昌知道他素来嫉恶如仇,于是先顺着他的情绪附和,后面才哭丧着脸道:“但偏偏发生在了我眼皮底下,这不是往我屁股上点火嘛。” 孟瑞丰睨了他一眼,道:“事情真闹大了,的确是置你于不利境地。” “可不是,我连辞呈都带在身上了,准备提前告老还乡。”田德昌就差说惹不起躲得起:“不过看那位泰王殿下的意思,是一定要把这案子闹大了,到时候肯定要拉我当证人,我可不想当炮灰。” “莫急,容我思忖一下。” 孟瑞丰目光闪烁了片刻,沉吟道:“这样吧,你暂且先在我府中住下,近几日不要出门。等那位泰王抵京后,若是真来找我告状,我先给他压一压,同时上奏内阁,由阁老定夺。” 虽然他办案一向公正严明,但在京都当官,还是得学会圆滑和变通。 要是真把案子给一查到底,牵扯到武南伯、九皇子,任谁都兜不住。 索性,还是找更上面的人兜底吧。 “那万一阁老他们也作壁上观呢?”田德昌不安道。 孟瑞丰两手一摊:“那我们也只能高高挂起呗,办清白案难,办糊涂案还不容易?” 顿了顿,他轻轻一笑:“此案虽然性质恶劣,但幸好没什么损失,该死的也差不多死光了,想来京都内许多人都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田德昌觉得有理,轻轻点头:“对啊,而且这位泰王在京都势单力薄,想来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替他撑腰,就让他先委屈一回吧。” 第144章 本官不认识这逆贼! 京都,一座有着上千年历史底蕴的城市。 规模之宏大,建筑之壮观,放眼中土世界,都堪称独一无二的存在。 但对于看惯了各种现代摩天大都市的陈廉,倒也没多少视觉冲击感。 清晨,在距离城门口约莫一里的官道,早已先一步设好了帷帐。 礼部和鸿胪寺的代表官员负责主持迎接仪式。 但这些官吏充其量只是配角,主角是司礼监的一个大太监。 隔着一段距离,孙英姿提前下马,步行来到了仪仗队的前面。 “尚公公,劳驾你亲自出城迎接。”孙英姿彬彬有礼的寒暄道。 “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奴才该尽的职责。”尚公公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而且你此次受圣旨东巡,圆满完成了圣上交代的差事,功勋卓越,能被派来接你,那是奴才的万分荣幸。” 说完,尚公公忽然收敛笑容,捧起敕书,肃然道:“泰王听旨!” 孙英姿以及后面的军士们纷纷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泰王孙英姿,年少不凡,奉旨东巡后,一路披荆斩棘,击溃叛军、平息乱局,且在后续的赈灾安民中表现杰出,不负皇恩,为表嘉许,特赏赐府邸一座,金元宝百锭,白银一千两,绫罗绸缎各一千匹……” 洋洋洒洒了一堆,最后,孙英姿五拜三叩,答谢皇恩。 当孙英姿领了圣旨后,就把自己的办差印章交了回去。 “劳烦公公了。” 陈廉也趁机走上来,手捧着自己的钦差印信上交给尚公公,同时还多“附赠”了一个锦囊。 尚公公一摸鼓胀胀的锦囊,顿时眉开眼笑,瞟了陈廉两眼后,道:“你就是那个陈廉吧。” “正是。” “圣上也提过你了,说你差事办得不错。” “谢圣上嘉许。” “明日卯时到正阳门报到,到时我来领你去御龙台巡天司。” 尚公公收下锦囊,又撂下这句话后,便施施然的离去了。 嗯? 就这? 那一刻,陈廉差点忍不住想朝着尚公公的背影喊了一句,是不是还遗漏什么关键的步骤! 你都给孙英姿赏赐了房子和票子了,而我这个真正的最大功臣,哪怕碍于身份差距不好给得更多,但也不能差太多。 结果闹了半天,就给了个口信?! 你们京都人平时都这么玩的嘛! 是不是太没良心太道德沦丧了? 都说皇帝刻薄寡恩,这一刻的陈廉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哦,不对,还是赏赐了一个东西:那就是明日一大早去御龙台报到上班! 这妥妥就是一份沉甸甸的犒赏,鼓励他再接再励的。 呵呵,大秦的福报啊! 我牛马人的荣光啊!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大约猜到了皇帝的潜台词。 毕竟他是孙英姿推荐给皇帝的,在皇帝的眼里,他就是孙英姿的嫡系下属,那么这个嫡系下属立下了功劳,那就应该是孙英姿这个老板负责犒赏的。 最关键的是,陈廉对于皇帝、对于朝廷都是一个陌生的存在,而给予赏赐就相当于是敲定身份地位,在认知不清的情况下,皇帝和朝廷都会选择谨慎对待。 “陈廉,回头从金银里分一半给你们。”孙英姿或许是觉得亏欠愧疚,主动提议道。 “先不用,我身上还有钱在京都落脚。”陈廉淡淡道:“圣上给你的赏赐,就该好好珍惜,手都没捂热就转送给他人,搞不好就是一个上纲上线的问题。” 孙英姿心头一凛,知道自己接下来回了京都,一言一行都得小心翼翼。 而且和陈廉的关系,暂且就不宜走得太近了。 随即,孙英姿又跟剩下的官员做了交接手续,首先就是将这千人部队移交给了兵部。 贺庆风也向孙英姿作揖告别。 “殿下,请进城吧,下官礼部侍郎程子煜,特来给您充当向导。”一个面容白净俊秀的男官员走上来,笑吟吟道:“首先,下官陪同殿下去看看圣上赏赐的宅子如何?就在朱雀大街上,下官已经派人打扫整理过了。” “有劳了。”孙英姿拱手道。 陈廉这时忽然提醒道:“殿下,您不是还得去一趟京兆府嘛。” 孙英姿醒悟:“哦,对了。” 程子煜问道:“冒昧问一句,殿下去京兆府作甚?” “报案。”孙英姿振声道:“本王在返回京都的路上,遭遇了行刺!” 闻言,程子煜和其他官员们尽皆呆愣了一下,面露凝重之色。 这时,庞靖忠和姜世生拉拽着那个大管家走了过来。 孙英姿指着这厮说道:“便是这个逆贼!夜深时率众袭击驿馆,不仅要损毁云州府今年进献给圣上的禾香茶,还意图谋害本王等人!实在罪大恶极!” “当真是罪大恶极,必须严惩不贷!”程子煜也怒形于色,不过在瞅了几眼大管家后,越看越觉得眼熟。 再默默回忆,程子煜忽然脸色一震,失声道:“林管家?” “嗯?程侍郎认得这逆贼?”孙英姿一挑眉头。 “认……呃,不确定。”程子煜连忙改口。 压下内心的紧张和惊诧,程子煜辩解道:“这逆贼与下官认识的那人似乎有些像,但仔细分辨,又不是同一人,原来刚刚是看走眼了,呵呵。” 不愧是能当侍郎的人才,临场应变的能力相当过硬。 哪怕认出了这“逆贼”是武南伯府里的管家,但他也坚决得装作不认识! 否则,他就得卷入一场上层的风暴漩涡中了! 其他官员也是心领神会,纷纷装眼瞎。 开什么玩笑,如果眼前的林管家是刺杀泰王的“逆贼”,那武南伯岂不是要扣上乱臣贼子的大帽子! 那这么追究起来,这京都的朝堂就得掀起惊涛骇浪了! 更细思极恐的是,武南伯的身后还站着九皇子! “也是,程侍郎怎么可能认识逆贼呢。”孙英姿心照不宣的道:“那烦请程侍郎带个路,先领本王去一趟京兆府吧。” “这个……下官的肚子忽然作痛,想来是昨夜贪凉吃了西瓜,此时闹肚子了。”程子煜捂住了肚子,一脸痛苦。 第145章 颠倒黑白谁不会 原先还热情备至的程子煜,忽然就推脱了起来,借着肚子痛的由头向孙英姿告罪请辞。 最终一番拉扯,他从礼部里挑了一个小吏负责带路,自己就夹着屁股找地方屎遁去了。 其他官员们也是一个比一个滑头,寒暄客套了几句,就闪到了一旁,大有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 谁都不傻。 摆明了接下来要出乱子了,吃瓜还行,却绝不能沾惹一丝半点的瓜葛! 目送着孙英姿一行人进城,官员们的目光落在了赤裸上身的林管家,开始窃窃私语。 “这位殿下难道真不知道这林管家的来历?” “不好说,你看都把人的嘴巴堵上了,也可能是故意装糊涂。” “那这么说,这位殿下是存心要跟武南伯掰腕子了,这魄力不小。” “你们说,这行刺事件是真的?我意思是说,武南伯是知情的?” “谁知道呢,这些将领一个个居功自傲的,心里有点小算盘也是有可能的,咱们只管看热闹。” “中秋还没到,这京都就该热闹咯。” …… 过了城门,一行人穿梭过热闹的人流,一通七弯八拐,来到了京兆府衙门。 “殿下,就是这了,下官就不好进去,还望理解包涵。”这个小吏也不想当炮灰,作揖时恳请道。 孙英姿没有难为他,扭头用眼神征询陈廉。 陈廉自顾自地走到衙门口的堂鼓,拿起鼓槌,重重敲了上去! 几声轰隆,立刻吸引了街上的行人驻足观看。 很快,就有一群衙役跑了出来,喝道:“何人擂鼓?” “御龙台巡天司,巡天卫百户陈廉。”陈廉将鼓槌一丢,掏出了腰牌。 那些衙役一看腰牌,顿时吓了一跳。 没等他们回过神,孙英姿也走上来,道:“跟你们家大人吱一声,就说泰王过来报案。” 周围人闻言,当即哗然了一大片。 一个巡天卫,一个皇家亲王,居然要来报官? 那些衙役也是满腹惊疑,但又不敢询问,只能慌张张地折返回府衙内。 过了半晌,京兆尹孟瑞丰疾步走了出来,对着孙英姿就是拱手作揖。 “殿下忽然莅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只要你能尽心办案,这些旁枝末节,本王是不计较的。” 孙英姿抬手指着林管家,再次复述了驿馆的案子。 孟瑞丰虽然极力装出诧异的神情,但表演痕迹太浓了,陈廉一眼就看出孟瑞丰早前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倒是想看看这位京兆尹打算如何办这扎手的案子。 “此案非同小可,请殿下先移步内堂。”孟瑞丰抬手延请。 “不直接上公堂吗?”孙英姿问道。 “如果此人当真密谋加害殿下,那便是朝堂大案,非下官一人可以定夺的。”孟瑞丰按照事先的计划,不疾不徐地道:“此事,请容下官先通报刑部、大理寺,以及内阁!” 这么一层层的上报,那这一天都别想审案子了。 这就是孟瑞丰的拖字诀。 他看出孙英姿想把案子闹大了,那他索性就打起了太极,只要拖着不开堂审理,那就掀不起多少是非。 而且都不用拖到明天,想必今天,幕后的武南伯乃至九皇子都会出手,尝试化解这场纷扰,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陈廉一眼看出了这老银币的小九九,心里只是冷笑。 要说渎职懒政打太极的官员,他上辈子可是见多了,这点段位还是太嫩了。 “这么一个个的上报,怕是会耽误事情吧。” “阁下是?”孟瑞丰看向了陈廉。 “巡天卫百户,陈廉。”孙英姿帮忙介绍:“刚因功绩,被圣上破格,从地方卫所调任御龙台。” “陈百卫是吧。”孟瑞丰连礼节都没有,一脸高冷地睨着陈廉。 巡天卫是权柄大,但一个百户,还不足以让他这位京兆尹上心。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孟瑞丰管陈廉是叫“陈百卫”。 这是世人为了区别巡天卫和普通卫兵的俗称叫法。 同时也是一种“不太礼貌”的称呼。 皇帝随便怎么叫都没事,毕竟是御前侍卫。 但外面人张口叫“百卫”,搞得巡天卫好像是什么不伦不类的卫兵。 只是时间久了,这种称呼就渐渐普遍了,巡天卫内部也基本无人计较。 “陈百卫,你是想教本官做事?”孟瑞丰抢先质问道。 “误会了,孟大人。”陈廉皮笑肉不笑道:“陈某只是觉得,若是此案还牵涉到了谋反之事,那就必须以雷霆手段赶紧彻查,否则慢了,就可能给藏在幕后的黑手开脱的时间了。” “此话在理,但本官也得公事公办,不好僭越。”孟瑞丰两手一摊,显得很光棍。 “那就选一个折中的法子吧。” 陈廉仍不气馁,指着林管家说道:“这厮曾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武南伯……” “此人怎么可能是武南伯!满口胡说!”孟瑞丰脸色一绷,赶忙打断了陈廉的话,并且顾忌地扫了眼周围的看客。 这个陈廉也真够卑鄙的。 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把丑闻揭开来。 “殿下,您刚来京都不久,许多情况都不太明了,还望谨慎处置。”孟瑞丰提醒孙英姿别因为一时之气,做得太激烈。 孙英姿不置可否。 陈廉笑道:“孟大人,你又误会了。” “误会什么?”孟瑞丰警惕了起来。 “这逆贼的胡言乱语,在下自然不会相信理睬的,只是为了打消殿下的疑虑,本官觉得还是得根据这条线索核查一下的。” 陈廉提议道:“我建议,趁着上报的间隙,派人去武南伯府请当事人过来协助一下办案如何?” “去武南伯府请人协助办案?这是为何?”孟瑞丰明知故问,实则是极力避免把武南伯给扯进来。 “因为这逆贼说了,他与九皇子的皇子妃情同父女!” 陈廉沉声道:“这人简直胆大包天,这么说,岂不是等于自称是武南伯了!虽然我没见过武南伯,但也不至于这么废柴,被我轻轻松松地给降服了是吧。” 闻言,不仅孟瑞丰听愣了,林管家也傻眼了。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皇子妃情同父女的? 第146章 堂上之辩 下一刻,林管家就慌了神。 虽然不知道陈廉是怎么知道他与九皇子的妃子关系密切,但如果把皇子妃也扯进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现在孙英姿和陈廉都咬死了他密谋行刺,他一个小角色只要咬紧牙关当滚刀肉,再有孟瑞丰等官员的和稀泥,总能大事化小。 但如果真把武南伯乃至九皇子给扯进来,那必然闹到皇室,乃至皇帝那里。 到时就难以收场了! 然而,他再想抵赖狡辩,嘴巴都被堵得结结实实,只是靠呜呜声发出抗议。 “孟大人,这逆贼胆敢伪装成武南伯,并造谣污蔑皇子妃,必须以雷霆手段速速断案,好以正视听啊!”陈廉振振有词。 孟瑞丰紧张地抿了抿嘴唇。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他再想推搪糊弄也不行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沉吟道:“皇子妃身份高贵,就不好贸然叨扰了……依本官看,不如就按陈百卫说的,先派人去武南伯府通报一声吧,先核实了这人的身份再说。” “孟大人英明。”陈廉笑了笑。 这一刻,孟瑞丰终于意识到,相比泰王,眼前这个巡天卫才是最扎手的刺头。 捂是捂不住了,现在能争取的无非是尽量遏制住事态的恶化。 眼看府衙门口聚会了大量的百姓,孟瑞丰便把一群人都带到了内堂。 而后,孟瑞丰还试图请孙英姿借一步说话。 他希望能给孙英姿分析利弊,让她放弃追究。 即便孙英姿有怨气,那大不了将这管家仗打几十棍、发配边疆就是了,没必要再把武南伯乃至九皇子也给扯进来。 “孟大人,公堂之上无暗事,有话尽可以说。”孙英姿态度坚决。 见状,孟瑞丰只能讪讪作罢了,然后叫来主簿,附耳交代了一些事,就让人赶紧去传递消息了。 除了刑部、大理石和内阁,这次又添上了武南伯府,还是排第一个。 因为孟瑞丰知道,消息传到前面三个机构,当事官员们肯定也会玩拖字诀,静观其变再见机行事。 谁都不想贸然掺和这场上层的风波。 原本他还能拉着大家伙一块拖,但现在是不成了,索性先把武南伯拖进来垫背。 最好的结果,就是麻烦在武南伯这打住,就不要再牵扯到九皇子了。 大约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一辆马车在一群仆从的护卫下来到了府衙门口。 当门卫匆忙跑进来汇报说武南伯来了,孟瑞丰正想按照礼节出门迎接,结果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已经先一步进入了内堂。 那一刻,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内堂的气氛陡然冷肃了许多。 陈廉侧目而视。 这位大秦军方如今的中流砥柱之一,虽然长得其貌不扬,神态间却有一股厚重的威严之气,尤其眼神,哪怕不是刻意,只是随意的转动,也显得冷锐凌厉。 这种气质,只有经历过艰苦卓绝的许多次战役,才有可能拥有。 当他以龙行虎步般的身姿来到堂中后,先与孟瑞丰互相作揖,接着目光在林管家的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后,就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伯爷,这位便是泰王殿下。”孟瑞丰抬手示意。 这次武南伯直接往前两步,对着孙英姿就要单膝下跪。 “臣武南伯,拜祭泰王殿下!” “伯爷免礼吧。”孙英姿连忙伸手托住了武南伯的胳膊。 虽然按照礼节,公侯伯见到亲王都要下跪,但武南伯揣着资历和军功,在非正式场合,大可不必行此礼节。 但武南伯根本没有虚伪客套的意思,膝盖牢牢地贴着地面,道:“臣这不仅是向殿下问安,也是向殿下请罪!” “伯爷何罪之有?”孙英姿明知故问。 “臣御下不严,冲撞了殿下,实在罪该万死。”武南伯振声道。 “这么说,伯爷的确认识这个逆贼咯?”孙英姿意味深长地道。 “认识,正是臣府中的管事。”武南伯很干脆地承认了,但他的措辞依旧谨慎:“只是,殿下称他是逆贼,恕臣有些困惑,不知他犯下了什么谋逆之罪?” “在殿下入驻驿馆的夜里,率众袭击,意图毁坏御茶,谋害殿下。”陈廉站出来说道。 武南伯扭头看向了陈廉。 即便是跪着,但他的目光扫过来时,陈廉仍感到了一股威压。 “这位是巡天司的陈百卫。”孟瑞丰顺势介绍道:“陈百卫说话做事,可是顶得很的。” 顶,褒贬难说。 但明眼人都知道,孟瑞丰在揶揄陈廉是刺头。 “陈百卫是吧,你上述的话,可有证据?”武南伯问道。 “殿下与我,千人部队,还有驿丞等官员皆是人证!”陈廉昂首回道。 “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要不还是听听当事人的说辞吧。”武南伯又回头看着孙英姿:“可否请殿下开恩,容臣询问这管家几句话?” 孙英姿轻轻点头。 武南伯忽然往后一甩手,一道气劲飞出,掠过陈廉的脸颊,精准地打掉了塞在林管家嘴里的布料。 林管家张了张嘴,立刻哀嚎喊道:“伯爷,老奴冤枉啊!” “你怎么冤枉了?”武南伯淡淡道。 “老奴那夜奉了您的指令,想赶往囚龙关给史将军送一些刚熏好的腊肉,路遇大雨,就去了官道旁的林子里避雨,结果这位陈百卫率着人,不由分说的冒出来就要动手!”林管家自然还是那一套狡辩之词。 “要照这么说的话,就是你无意间出现在驿馆附近,让陈百卫他们误以为你是逆贼的同党了?”武南伯顺着话头说道。 “想来就是如此了,但不管老奴如何解释,他们都不听不信,还用如此残酷的手段羞辱老奴。”林管家悲戚道。 武南伯又看向了孙英姿,说道:“囚龙关的参将史文杰,他的父亲曾经是臣的部曲,他也是臣看着长大的,犹如一家人。前两日,府中刚熏了些腊肉,是史文杰的故乡,东北地区的口味,于是臣便让管家送一些过去给他尝尝。” 第147章 “漏网之虫” 说完,武南伯就继续跪地垂头了。 他没有直接给林管家洗脱罪名,但他敢承认的确派了林管家出远门,就证明他禁得起查! 或者说,他压根不怕孙英姿挑林管家这段供述的漏洞毛病。 孙英姿知道他在给彼此找台阶下。 只要她也承认是误会,那么此事就一笔勾销了。 “武南伯,不是本王不肯信这人的说辞,更不是陈百卫草率定罪,而是此事的确证据确凿啊。” 孙英姿叹道:“刚刚陈百卫说的人证,没说全,其实还有一个关键证人。” 闻言,武南伯就皱了一下眉头。 他知道孙英姿是执意要闹翻了。 但他还是耐着脾气问道:“这证人是谁?” “他的党羽手下。”陈廉代为回道。 林管家怔了怔。 他麾下的那些杀手,甚至包括被买通的那个驿卒,不是都已经被死了嘛。 陈廉玩味地看着林管家,笑道:“那天我当着你的面,把那驿卒给砍了,是不是让你松了口气?哦,不对,那人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卒子,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 林管家脸色铁青:“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胡乱杀人胡乱抓人,老奴现在真要被害死,也无话可说,只望你们休要给武南伯府泼脏水!” “你急了,你急了。” 陈廉戏谑一笑:“想必,当时真正让你松气的是,你雇佣的那些杀手死士,都按照事先说好的,事败后都吞毒自杀了,这样就能做到死无对证了。” 林管家绷着脸不吭声了。 但眼神里分明有一缕得意。 孟瑞丰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试探道:“陈百卫说那些杀手都已经死了,那这个证人又从何而来?” 陈廉不答反问:“我有说过,那些杀手全死了?” 话语刚落,林管家猛然瞪大了眼珠子。 武南伯的眼角也抽动了一下。 “带上来吧!” 陈廉向庞靖忠递了一个眼神。 庞靖忠点点头,一路小跑出去,半晌后,姜世生跟着他进来了,后面还用绳子牵着一个胖子。 正是那群蒙面杀手里绰号肥虫的家伙! 看到肥虫,林管家犹如见到了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家伙没有吞毒自杀?! 不应该啊! 他的家人都被自己控制住了! 这肥虫难道连家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嘛! 林管家很想质问,但眼下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 肥虫看见林管家后,当即缩了一下脖子,面露忐忑和无辜。 他是真觉得自己无辜。 其实他当时已经抱着不成功就自杀的决心了。 偏偏他当时在林子里肚子饿,林管家还投喂了他一块腊肉。 为了吃那块腊肉,他只得先将藏在腮帮里的“毒包”给取出来。 吃完了腊肉,他还没把毒包塞回去,驿馆内就冒出了火光,他只得先跟着大家伙冲杀过去。 失手被擒后,他眼看弟兄们都英勇自尽了,本要一起奔赴黄泉路,结果牙关咬下去,才想起毒包还揣在裤兜里! 于是乎,他成了仅存的俘虏! 只是,陈廉在林管家的面前刻意隐瞒了这个活口,还让林管家看到了那些杀手的尸体,误以为天衣无缝。 现在他把肥虫揪出来,完全杀了林管家一个措手不及! “喂,老实交代吧,谁指使你夜袭驿馆的?”姜世生踹了他一脚。 肥虫嚅嗫着嘴唇,踟蹰地看着林管家。 “都到这节骨眼了,你没必要再负隅抵抗了。”陈廉悠悠道:“我知道,你的家人大概率是被控制住了,但现在你活下来了,你觉得你的家人还能有活路?” “如果我是你,这时候索性就老实招供了,哪怕不能把幕后黑手给解决了,但在泰王殿下、京兆尹和武南伯他们的做主下,你的家人尚且有一线生机,而你也还能戴罪立功。” 陈廉循循善诱了一番。 果然,肥虫的腮帮肥肉抖动了一下,又挣扎犹豫了片刻,沉声道:“好!我说!是林管家雇了我们去夜袭驿馆的!” “你这卑鄙小贼!”林管家破口大骂,却不知是骂肥虫,还是骂陈廉。 “别急,会让你死得明白的。”陈廉拍了拍林管家的脸颊,又问肥虫:“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我们皆是流民,在逃荒领粥时,被他挑中,然后拖家带口的进入了他的田庄农场干活。”肥虫老实说道:“原以为只是卖身做奴,没想到他其实是培养我们修行,然后替他杀人牟利。” “所以,你们的家人,如今都还在他的田庄农场?”陈廉追问道。 肥虫匍匐在地,哀求道:“我们执行任务前,他已经给了我们每人一笔安家费,并承诺我们会帮忙照顾家人。我们不从也得从,卖身契都在他手上,还望大老爷们发发慈悲,救救我和那些弟兄的家人吧!” 陈廉扭头对着武南伯说道:“伯爷,你府上的管家还有田庄的?是不是你府上的待遇都这么好,要真是的话,我都想辞了巡天司的差使,去你府上干活呢。” “二哥,别忘了我和大哥,我们刚来京都还没落脚的地方呢,你要去了,也带上我们啊。”姜世生口无遮拦地起哄道。 而武南伯只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孟瑞丰暗叹了一口气。 关于林管家的田庄,他也听说过,位于京都西郊。 但实际上,那不属于林管家,也不属于武南伯府。 而是属于九皇子的皇子妃! 相当于皇帝当时给儿媳妇的聘礼。 九皇子夫妻自然没闲情打理田庄,就丢给了娘家人操持。 现在案子牵扯到了那座田庄,看来,九皇子的嫌疑也遮掩不住了! “孟大人,烦请你立刻派人去那座田庄寻找那些杀手的家属吧。”孙英姿指示道。 孟瑞丰在大义上没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抖出了内幕:“回禀殿下,那片田庄,即便本官亲自去了,怕是也没权限入内。” “为何?” “因为那里是……” 孟瑞丰刚要解释,冷不丁地,外面传来了一阵吆喝。 “皇子妃驾到!” 第148章 皇子妃的“道理”很大 孟瑞丰闻言当即就愣住了。 他可没去通知皇子妃啊。 一度以为是武南伯传的消息,可当他和武南伯对视的时候,武南伯同样也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不是武南伯说的,那莫非…… 孟瑞丰又看向了泰然自若的孙英姿和陈廉,顿时恍然。 敢情这伙人来京兆府的路上,还偷偷派了人去九皇子的府邸报信! 这是一开始就要把事情彻底闹大的架势啊! 强压下心头的惊怒,孟瑞丰和众人立刻走向了府衙门口。 然而依旧还没走到,外面的“贵客”就先闯进来了。 只见一个明艳动人、满身华服的女子迎面而来,随着摇曳的步子,发髻上的金步摇也在晃动着。 晃动的剧烈幅度,似乎显露出这女子的急促情绪。 不过这个细节,陈廉早已从皇子妃剧烈晃动的沉甸甸胸脯就看出来了。 除了雄伟的身材曲线,这位皇子妃也很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即便蹙着蛾眉,仍自带一股妩媚气息。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看狗都会显得深情的桃花眼。 “拜见皇子妃!” 所有人都行了跪拜礼。 连孙英姿这位皇孙兼亲王也没有免礼。 按照大秦皇室的规矩,晚辈宗室见长辈,哪怕晚辈的爵位更高,照样得遵循辈分优先于爵位的原则,执晚辈礼。 皇子妃扫视了一圈,自然先打量了一下孙英姿,道:“你便是王孙殿下。” “正是,王叔祖母殿下。”孙英姿不失礼节地回道。 虽然年纪相差不多,但辈分上,这位皇子妃可是孙英姿的叔叔的老婆。 “都免礼吧。”皇子妃一拂袍袖,随即目光又掠过父亲武南伯,最终落到了林管家的身上! 看到林管家赤裸着上半身,皇子妃的脸上立刻流露出关切和愤怒。 当她年幼时,父亲就常年在外领兵作战,留她在京都与林管家相伴。 可以说,林管家与她的关系,比她和武南伯的关系还要亲,情同父女。 而就在刚刚,一个巡天卫来到九皇子的府邸,让人给她捎话,说林管家犯了事正被押在京兆府受审。 她闻讯后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而这当中还有段插曲。 九皇子想要阻拦她来的。 原因不祥,只是让她稍安勿躁。 但她又怎能安生。 于是和九皇子吵了几句后,她还是不管不顾地赶过来了。 如今看到林管家的惨状,皇子妃的第一反应便是兴师问罪。 可没等她开口,武南伯就抢先说道:“林管家涉嫌谋害泰王殿下,罪大恶极,正在受审。” 皇子妃脸色一变,大为惊愕:“怎么可能!林伯不会这样的!” “本王也很希望只是一场误会。”孙英姿冷冷道:“本王刚认祖归宗不久,在京都尚未落稳脚跟,人生地不熟,但没想到刚完成皇命返京,就遭到了暗算……本王实在想不明白,本王到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 顿了顿,他声音陡然一沉:“还是说,这伙人的目标不是本王,而是我大秦皇家?”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从武南伯、皇子妃到孟瑞丰都心头一颤。 如果此案牵扯到了大秦皇家,那等同于谋反! 那是奔着株连九族去的! 哪怕武南伯父女身份特殊,也要遭到严厉追究! “泰王殿下,勿要多想了。”林管家忽然说道,脸色竟已平静了下来:“事到如今,老奴依旧是含冤莫名,不晓得这贼人为何要诬陷老奴。” 陈廉看他还在抵赖,就哂笑道:“你是说,是这个杀手栽赃陷害你咯?” 肥虫嚅嗫了一下嘴唇,但还是忍住了继续揭发的冲动。 “正是!”林管家是坚决要耍赖到底了。 毕竟他一旦承认了罪责,从武南伯府到九皇子府,都要遭受牵连、面临横祸。 “若是泰王殿下不信,那尽可以打杀了老奴,反正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还望殿下不要再牵连无辜了。” 林管家大义凛然地道:“伯爷忠肝义胆,为了朝廷大业,戎马大半生,可谓大秦的定国柱石,绝无可能做出一丝对朝廷不利的勾当。” “到这节骨眼了还充硬货。”陈廉冷笑道。 “你够了。”皇子妃喝道:“林伯都说自己是无辜的了,你为何要死咬着他不放,是存心要害武南伯府嘛。” “皇子妃殿下,你误会卑职了,卑职一个不上台面的小角色,哪有本事撼动大秦柱石呢。”陈廉不卑不亢地作揖道。 皇子妃还要再说,武南伯就偷偷拉扯了一下女儿的衣袖,朝她微微摇头。 随即,武南伯叹道:“林管家在我府上有二十余年了,一直恪守本分、尽忠职守,说实话,现在让臣相信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但兹事体大,臣愿意听候审理结果,若是林管家真的罪行确凿,臣绝不会有半点包庇。” 他说完,等于就是把皮球踢给了京兆府。 京兆尹孟瑞丰一脸苦相。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此案若是秉公处理,要牵扯的大佬实在太多了,别管最终能否审出个子丑寅卯,反正他肯定是倒大霉的! 还有他的那位同窗好友田德昌,估计都等不到告老还乡,就要被拉出来当炮灰了。 孙英姿睨了他一眼:“孟大人,你觉得该如何审下去?” “这个嘛……”孟瑞丰斟酌了片刻,道:“现在这两个嫌疑案犯各执一词,是非曲直仍然难以看清,要不请容下官再派人查一查这两个嫌疑案犯的情况吧,或许能找到线索。” 还是拖字诀。 只是这次拖是拖不了多久的。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双方留出“和解”的最后机会。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先押解着林管家和肥虫去了府中的监所。 内堂此时就只剩下双方当事人。 武南伯没有端着架子,第一时间向孙英姿鞠躬作揖:“臣罪该万死,害得殿下受累了。” “这案子不是还没查清楚嘛,万一真是误会,武南伯你也没必要揽罪上身。”孙英姿浅笑道。 第149章 还是得讲人情世故 “必然是误会。” 皇子妃急切道,刚刚的愤怒情绪也消弭了。 如今她已经完成了审时度势,知道孙英姿不是无端抓人。 只是她仍然坚信林管家是无辜的。 奈何现在情况对林管家极为不利。 一时间找不到让林管家洗脱嫌疑的法子。 但想让此案化解的法子还是有的,那就是劝说孙英姿息事宁人。 “王孙殿下,我可以给林管家作保,他绝不会违法乱纪的。”皇子妃好声好气地道:“或许你将信将疑,但我觉得在没有确凿的铁证之前,还是先不要妄下定论,更不好把此事闹大了。” “本王只是想讨个公道,怎么反倒显得有错了?”孙英姿板起了脸。 “公道自然是要讨的,但利害关系也是要考虑的。”皇子妃低声道:“王孙殿下,你可曾想过,若是在事态未明之前就草率追究,很可能会冤枉无辜,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对你接下来在京都的发展也是不利的。” “林管家到底是武南伯府的管家,不管他有罪无罪,现在闹大了,武南伯也要蒙受牵连,若他本就是清白的,这岂不是凭白让当朝柱石蒙冤了嘛。” 孙英姿看了她一眼,轻笑道:“王叔祖母殿下可真为武南伯考虑啊。” “不瞒王孙殿下,武南伯是家父。”皇子妃坦然道:“但不是我要徇私,只是权衡各方面的利弊,觉得这案子还需仔细核查,耐心等待水落石出。” 孙英姿沉默了下来。 陈廉趁机道:“殿下,卑职觉得皇子妃说得也有些道理,武南伯乃是有口皆碑的忠良,现在他手下的管家涉嫌犯罪,查明真相之前若是搞得大动干戈,必然会坏了武南伯的名誉,万一武南伯真是清白无辜的,那我们岂不是间接的损害社稷安定。” 旁边的庞靖忠和姜世生都是一愣。 这家伙怎么当起了墙头草,一下子就转变了立场和口风。 好不容易抓到了武南伯乃至九皇子的把柄,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 皇子妃也微微惊讶,但眼看陈廉愿意帮自己说话,就附和道:“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还望王孙殿下以大局为重。” 孙英姿貌似纠结的思忖了半晌,道:“你们分析的,本王都能理解,平心而论,本王也希望只是一场误会,免得无端牵连到武南伯,可……” 她话锋一转,“可现在都已经上告到京兆府了,这开弓还能有回头箭?” 陈廉笑道:“这点,殿下大可以放心,告状归告状,查案归查案,只要在查案期间,我们不再声张,那想必也没人会不识趣的多嘴造次。” “不错,而且孟大人素来谨慎,我们便让他认真查案,然后静候消息。”皇子妃再次附和道。 孙英姿左右瞅瞅两人,心想你俩刚认识,这配合打得倒是真默契。 “殿下,正好我们也需要时间先在京都落脚。”陈廉拿拇指指了指庞靖忠和姜世生,苦笑道:“特别是我这两个弟兄,至今还没落实差使,卑职得赶紧找人帮忙活动一下。” 皇子妃很有眼力见,妙目闪动了一下后,就提议道:“这两位穿的袍服,应该是地方卫所的卫兵吧,此次是想调任京都?” “自然是想的,但居京都大不易,这差使不好找啊。”陈廉叹道。 “是不好找,但如果能找对人,还是有机会的。”皇子妃说着,扭头看向了父亲。 武南伯蹙了一下眉头,看出了陈廉的意图。 这是想让他和皇子妃帮忙给安排差使,以此作为“息事宁人”的交换条件。 虽然他对卖官鬻爵的勾当相当憎恶,但现在被人扼住了命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女儿考虑。 毕竟案子闹大了,不止他,连九皇子也要被牵连进来。 正当他考虑该给陈廉的两个弟兄安排什么官职,忽然孟瑞丰走了回来,道:“说来也巧,本官这京兆府正急缺得力的人手。” 陈廉装出诧异:“孟大人的意思,是愿意收留我这两位兄弟?” “若是这两人在地方卫所的表现优异,又有何不可?”孟瑞丰笑道。 他刚刚躲在后面都听清楚了,也看明白了。 其实陈廉乃至孙英姿,都没有执意要案子闹大的心思。 最起码,当他们在京都站稳脚跟之前,还不想大动干戈,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陈廉已经替孙英姿表达了“息事宁人”的意图,那么就该是他们借坡下驴的时候了。 不就是想给两人谋差事嘛。 简单! 不用等武南伯决断,孟瑞丰就愿意卖这个人情,只盼着这些“苦主”能欢欣一些,那么自然就能皆大欢喜了。 “那孟大人能否说说是什么差使?”陈廉不见兔子不撒鹰。 孟瑞丰沉吟道:“目前,巡检司的副巡检正空缺着。” “那这个,我这弟兄正合适。”陈廉指着姜世生,推荐道。 倒不是他厚三弟薄大哥。 纯粹是京兆府巡检司的副巡检,品秩还是低了点,只能“委屈”一下身为小旗官的姜世生了。 京兆府巡检司的副巡检,相当于是首都市辖区公安局的副局长了,虽然实际权柄远没副局长那么大,但也是非同凡响的存在了。 姜世生当即大喜过望。 然而,陈廉却依旧一脸慎重:“可只有一个空缺啊,这该如何是好呢。” 孟瑞丰见状,就知道陈廉的胃口还没满足,但苦思冥想,却不知道还有什么职务空缺。 “五城兵马司缺一个副都指挥。” 这时,武南伯终于开口了。 孟瑞丰都这么替他周旋了,他也只能违心破例一回了。 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是七品官职,以庞靖忠目前的总旗身份,相当于是“平调”了。 但一个地方千户所的七品官,和京都重要安全部门的七品官,含金量可谓天壤之别! 这就等同于陈廉前世那个世界的首都城管行政执法局的副局长了! 油水那都得按吨来计算! 前途也是一片大好! 庞靖忠已经的激动情绪已经溢于言表了。 都恨不得跪下来抱住陈廉的大腿喊爸爸了! 这妥妥的就是再世义父啊! 第150章 夫妻反目 眼看落实了两个兄弟的职务,陈廉的态度明显和善了许多。 “有劳伯爷和孟大人,若是我这两位弟兄真能有幸担任这两个差使,定当铭记恩德。”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庞靖忠和姜世生正式入编,那么这个案子就有“和解”的余地。 孟瑞丰暗骂这小子事多,但还是松了口气。 最起码成功把人稳住了。 只要这案子能摁下去,卖这个人情也不算什么。 “既然殿下你们还需要先在京都安顿落脚,那么此案就交由下官调查吧,有了眉目就第一时间通知。” “那便有劳孟大人费心了。” 孙英姿也收起了问罪的架势,随即又对皇子妃说道:“王叔祖母殿下,虽然因为此案,臣侄无意间与您的娘家发生了些间隙,但臣侄心里面始终是相信您和武南伯的品德操守,为表歉意,等臣侄安顿好了后再去王叔府邸谢罪。” “言重了,发生这样的事情,遭罪的是你,你心里有不快很正常。”皇子妃打圆场道:“至于谢罪就免了,不过我与殿下都很盼着你登门,都是一家人,往后就该多多走动,熟络关系。” 这时,陈廉偷偷地跟孙英姿使了个眼神。 孙英姿会意,低声道:“对了,话说王叔知道此事了吗?” “这个嘛,我刚刚收到消息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倒是未曾与他说过。”皇子妃只能搪塞过去。 “那还是不要让王叔知道了吧,他若是知道了,搞不好会责怨您和武南伯,闹得家庭不和就坏了。”孙英姿显得很为人考虑。 闻言,皇子妃的眼中有冷芒闪烁了一下。 但她没多言,含笑又跟孙英姿寒暄了几句,就目送一行人离开了内堂。 “皇子妃殿下,伯爷,下官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至于后面的事,全看能否把人稳住了。”孟瑞丰苦笑道。 “有劳孟大人了,您此番的仗义,我心领了。”皇子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接下来,还望您关照一下林管家,别让他在里面受太多的苦。” 孟瑞丰赶忙推回了荷包,道:“此事,本官自有分寸,殿下和伯爷尽可以放心。” 他虽然有心拉偏架,但可不想牵连进去。 这案子能大事化小是最好。 万一回头上面还是要追究,那他可不能落人把柄。 “纨儿,就别让孟大人为难了,我们先走吧。” 武南伯向孟瑞丰拱拱手,就携着皇子妃离开了内堂。 但两人没急着出府衙,而是来到门道旁边的亭子里说起了悄悄话。 “爹,您实话跟我说,林伯当真率人袭击了这个泰王?”皇子妃肃然道。 “目前看来,八九不离十。”武南伯面沉如水。 皇子妃也满面寒霜:“那此事,您事先可知?” 武南伯摇头:“这两年,他在田庄的时间,比在我府上的时间多。” 这话已经几乎挑明了内情。 他武南伯绝没有指使林管家去袭击孙英姿。 而林管家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忙着帮九皇子和皇子妃打理田庄,这个幕后指使者会是谁,不言自明! “殿下怎能如此糊涂!”皇子妃忿然道。 林管家与孙英姿等人素不相识,自然没有动机要干这肮脏事。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九皇子在幕后指使的! “他哪里糊涂,他这是算得太精了。”武南伯叹道。 皇子妃妙目一闪,道:“就因为泰王是前太子的遗孤?可前太子都死了十几年了,他的遗孤又能对殿下构成什么威胁?” “还不是为了那储君之位嘛。”武南伯沉吟道:“前太子是不在了,但他留下的东西可就多了,就说已经罢官的闫文清,还有已经回归朝廷的赵白,那都是曾经的太子党。” 皇子妃闻言,渐渐理解了九皇子的心思。 说白了,九皇子是忌惮孙英姿的出现,会让那些太子党重新起势,聚拢在孙英姿的身边,对九皇子争夺储君之位造成威胁! “除了人脉,还有名声,那位前太子的名声太好了,好到了让朝堂到坊间,至今仍有一大群人怀念前太子。”武南伯分析道:“而现在,前太子的遗孤继承了前太子的封号,如果做出了一些不错的建树,那便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而这次泰王东巡,出色完成了圣上交代的任务,一时间声势大振,必然会让朝野瞩目,让许多人看到了前太子的风采。”皇子妃接过话茬补充道。 “正是如此。”武南伯颔首道:“为了这国本,朝野上下闹腾了十几年,不断催促圣上早日立储。现在泰王的出现,已然让这场储君之争更加激烈。所以,当九皇子得知泰王班师回朝的时候起,恐怕就已经坐不安稳了。” 九皇子也是储君之争的主要竞争者之一。 他的母妃出自名门豪族,现在又跟武南伯这位军方大佬结成了亲家,硬实力绝对是杠杠的。 因此,近些年,九皇子被册立为太子的呼声很高。 也因此,现在孙英姿的横空出世,九皇子也成了最大的利益受损方之一。 “但他再不安稳,也不该拿林伯当刀使啊。”皇子妃不满道:“而且这还会把我们家也推到万劫不复的险境,他太自私了!” “皇权的诱惑下,有谁能慷慨无私呢。”武南伯喟然一笑:“我甚至怀疑,他这么做,也是想借机把我们家牢牢捆绑住,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得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还有一个推测,武南伯没有直说,也不敢说。 那就是九皇子极可能想利用武南伯掌握军权! 只要有了军权,储君之位,未尝不能强行“占”下来! 毕竟大秦历史上,也有通过政变的手段夺取皇位的案例! “殿下所作所为,太令人寒心了。”皇子妃已然对丈夫心生了憎恶。 她可以接受丈夫的野心,但她绝不能接受丈夫为了一己私欲,这么利用她们家! 武南伯一看有夫妻反目的苗头,正要劝慰,皇子妃已经有了决断:“爹,我要回家里住一段日子。” “这,不妥吧。” “就说您最近身体抱恙,我要回来尽孝照拂。” “……” 这孝道,还真是抽象啊。 第151章 来都来了 “陈廉,你说那位皇子妃,真会因此与九皇叔发生间隙吗?” 离开京兆府后,孙英姿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口与陈廉交谈着。 “这是必然的。”陈廉一边骑马,一边轻笑道:“刚刚我察言观色,发现武南伯和皇子妃对此事的确是不知情的,换言之,他们也是稀里糊涂被九皇子给利用了。” “可武南伯和九皇叔明明是翁婿啊。” “是翁婿,但未必是同心同德的。” 陈廉冷笑道:“一个军方的核心人物,敢参与夺嫡,即便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皇帝砍的,所以武南伯除非脑袋给门夹了,否则绝不会傻到配合九皇子策划这场袭杀。” 顿了顿,他补充道:“试想,如果武南伯真的对你有敌意,那当我们在囚龙关的时候,他就该指派史文杰对我们下手了。” 孙英姿轻轻点头,“那现在东窗事发,武南伯和皇子妃肯定会埋怨九皇叔,没准接下来还会疏远关系,表明态度。” “正是如此,搞不好那位皇子妃今天就要回娘家呆着了。”陈廉玩味道。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孙英姿冷哼道:“活该!” “这还没完呢,他敢挑事,如果不把他整得伤筋动骨,不仅我们咽不下这口气,而且接下来在京都,我们的处境还会更困难。”陈廉提醒道。 不得不说,这位九皇子还是有些权谋之术的。 他敢策划这场袭杀事件,必然经过了许多次的推演,且预知了最坏的结果。 就像现在这样,林管家被抓,还被揪住了罪证! 但九皇子是不担心会引火上身的。 因为他肯定料准了,从京兆府到朝堂中枢的各级官员,都会尽力压下这个案子。 连孟瑞丰这位四品大官,都不愿意为了替孙英姿主持公道,牵扯进这场上层斗争的漩涡。 一个皇子,一个军方大佬,而孙英姿作为前太子的遗孤,在京都毫无根基,孟瑞丰自然深知孰轻孰重。 而且一旦孟瑞丰等官员联手摁下这案子,让孙英姿只能委屈地吃哑巴亏,那么接下来京都各方面势力也会看轻孙英姿。 届时别说投效了,没准还会跟进耍手段欺负谋害孙英姿! 这么一来,孙英姿也就跟储君之位无缘了。 反正他九皇子是稳赚不赔的。 “那就只能指望那个邬有道,游说儒家士林乃至十三皇叔帮我们造势,向九皇叔发难了。”孙英姿咂嘴道。 “还不够,你要记住,做任何事,绝不能把希望寄托给别人。”陈廉攥起拳头:“主动权得攥在自己的手里。” “还有什么主动权?不都被你交换成了你那两兄弟的官职了嘛。”孙英姿没好气道。 “主动权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陈廉忽然将拳头往前一伸,并努了努嘴。 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内城的朱雀大街。 这条街上,坐落着许多王公大臣的府邸。 当孙英姿顺势看去,就发现了一座府邸的大门牌匾上,赫然镌刻着“武南伯府”四个大字! 陈廉的意思,显然是要她主动争取和武南伯交好,从而分化离间九皇子的势力! 好巧不巧,武南伯府的隔壁,就是皇帝赏赐给孙英姿的府邸! 此刻,礼部侍郎程子煜已经拉完了肚子,正杵在这座府邸的门口。 “殿下,这儿。” 程子煜笑呵呵地挥手道,等马车到了面前,他谄笑道:“这儿便是圣上为您准备的府邸了。” 孙英姿走下马车,望向府邸的大门上,已经换上了“泰王府”的牌匾。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这座府邸原先是何人住着的?” “已经空置了十余年了。”程子煜垂下头低声道。 孙英姿心里一动,“十余年,难道是……” “殿下,有些事,下官不好说,也请您别难为我了。”程子煜苦着脸道。 他不说清楚,但大家都听明白了。 想来这座府邸,原来就是前太子当亲王时的府邸。 后来太子亡故后,这里也空置了下来,没人敢入住。 但作为前太子的遗孤,让孙英姿继承倒也合情合理。 当下,孙英姿二话不说,就迈步走了进去。 “下官收到消息后,便立刻着手修缮整理此处,只是时间紧张,很多细节都来得及打理,若是殿下有什么要求随时派人来礼部传话。” 程子煜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其实这里的环境算是很不错了,只是建筑物明显老旧,而且由于许久没有人住过,导致一进门就感到一股萧肃和荒凉。 “挺好的,或许还能切身感受到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印记。”孙英姿很仔细地环顾着四周,似乎想要看出一点什么。 程子煜不敢在前太子的事情上多嘴,正好前面的院子里聚集了一堆人,他就指着说道:“这都是给您挑选的杂役丫鬟,不过目前管家还没着落,您看是自己物色呢,还是下官给您举荐?” “不劳烦程大人了,我已有人选了。”孙英姿回道。 这事,他在抵京前夕就跟陈廉商量过了。 府上的杂役丫鬟,可以任由礼部安排,但管家必须得是自己人。 要是安排一个来路不明的,没准就可能混进内鬼。 一番商讨,他们就决定让妙荟先担任管家。 “有人选那就再好不过了。”程子煜也松了口气。 其实这之前,已经有几个大佬找到礼部,想安排人给孙英姿当管家。 但程子煜一个都没答应。 万一推荐的人选有问题,后面出了篓子,他就得担责了。 “那殿下今天就好好歇息一番,养足精神,明日去觐见圣上。” 程子煜撂下这段话后,就准备离开。 不过临走时,他多看了眼陈廉三人,迟疑道:“还需要给这三位卫兵安排住处吗?” 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好心提醒孙英姿,亲王在京都时,手底下是不能留有私兵的! “等会我们三人会自行找客栈落脚的,不劳大人操心。”陈廉很识趣。 到了京都,他们和孙英姿就得保持距离了。 不过来都来了,干脆打了个卡吧。 刚刚在京兆府时,他看一切都在掌握中,就没有浪费刷新的机会。 现在正好用上。 心念一动,陈廉刷新了这座府邸暗藏的机缘。 第152章 皇帝的特殊癖好 【泰王府机缘】 【福:前院的水井中沉着一件绝世神兵,由于秘术的效用,隐匿无形,宿主若想获得,需在月圆之时以元神出窍的方式浸入水井中,并成功通过感知、解析、契合】 【禄:无】 【寿:无】 【喜:无】 【财:无】 陈廉看了眼面板后,立刻转移目光,在前院里飘了一圈,最终锁定了墙角那的水井! 这水井里居然藏着一把绝世神兵! 莫非是前太子留下的? 那一刻,陈廉很想立刻过去一探究竟。 但系统说了,只有圆月之时,才有机会发现这隐匿无形的至宝。 他只得先忍下了冲动。 还好,马上就要迎来圆月了。 明天就是中秋。 “对了,殿下,明日便是中秋了,您看这府中该如何装点?”程子煜忽然也想到了这一茬,询问孙英姿。 孙英姿苦笑道:“只我一人,就不必大搞排场了,随便挂几盏灯笼就行。” 程子煜考虑到孙英姿留在府中,可能会睹物思父,就提议道:“明日夜晚,京都城中张灯结彩,还有许多集市盛宴,如果殿下有兴致,下官可以派人给您领路。” 顿了顿,他又话锋一转:“不过明日殿下面圣,圣上没准会留殿下您一同赏月。” “可能吧。”孙英姿淡淡道。 她已经领教过了皇帝的刻薄寡恩。 她的这位皇爷爷当年可以逼死亲生儿子,又岂会理睬她一个皇家遗孤。 送走了程子煜,孙英姿扭头对陈廉三人说道:“你们这两日要不先留宿在此吧。” 陈廉道:“这不妥吧,刚刚程大人也暗示了……” “别理他,我与你们一路结伴同行,难道来了这京都,就要形同陌路么。” 孙英姿无所谓道:“再说了,你们都是我举荐上来的,从圣上到朝野,只要想查都查得出我们的关系,又何必欲盖弥彰呢。” 陈廉也笑了:“那行,就等我们寻到住处。” 正好,明晚可以就近挖掘井中的绝世神兵。 亲王府邸很大。 前院这里,就囊括了府库仓库和属官的公房和住处。 此时临近晌午,几人在前院休整等待午饭时,妙荟也过来汇合了。 “禾香茶送到了?”在一个闲置的公房里,陈廉抛给她一块糕点垫肚子。 在京都大门口完成迎接仪式后,妙荟就押运着那几箱禾香茶,跟随尚公公直接去了皇城的库房,做审验和交割。 “送到了,真够折腾的。” 妙荟却没急着吃糕点,而是先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仰头咕噜一口就喝尽了。 “没难为你吧。”陈廉随口道。 “还好,多亏了你的银子开道,那位尚公公也帮衬节省了麻烦。”妙荟却微微蹙着眉头:“不过我在库房里做交割的时候,听到尚公公和府库官闲聊时提到了一件事,可能对泰王殿下接下来立足京都有帮助。” “什么事?” “明夜中秋,皇城内要举办祭月大典,尚公公当时说,幸好禾香茶送来及时,明日正好招待王公大臣们。” 祭月大典,顾名思义,就是在中秋时举办的祭典活动。 “这祭月大典,和咱们的殿下有何关系?”姜世生嗑着瓜子,顺口问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王公大臣都在,殿下正好可以多结交一些关系啊。”庞靖忠提醒道。 妙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怕就怕热脸贴冷屁股啊,人脉关系这东西,可不是一厢情愿就能结交的。”陈廉悠悠道。 皇帝都未必待见孙英姿,明夜会不会让她参加都还是未知数。 “别急,听我说完嘛。”妙荟继续道:“当时尚公公还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明夜虽然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现身,但底下的皇子皇孙们都争相备好了礼物要进献给皇帝。” 陈廉顿时了然:“你意思是说,让殿下赶紧也准备好礼物是吧。” “不错,只要能献上一样出众的礼物,讨得圣上的欢喜,还怕那些王公大臣不主动套近乎。”妙荟道。 “等等,可你刚刚还说,连尚公公都不知道明夜皇帝会不会出席,而且那么多的皇子皇孙都要献礼,估计皇帝都看不过来,要让殿下博得彩头,这难度会不会太大了。”姜世生质疑道。 “依照尚公公所说,皇帝即便不会出席,但也会放一个物件在祭典现场,那物件留有皇帝的意念,谁献上的礼物,能否令皇帝满意,那物件就会给予反馈。”妙荟补充道。 “原来如此,皇帝这么做,倒是省却了不少工夫。”陈廉再次恍然。 不过接下来,屋内陷入了寂静。 一个核心问题仍悬而未决:该给皇帝献上什么礼物呢? “你们欠我一份人情。”妙荟颇为傲娇的扬起头,道:“为了投其所好,我在与尚公公作别时又偷塞了一袋银钱,希望他能帮忙关照一下殿下。尚公公就暗示我转告殿下,若是想在祭月大典上讨皇帝欢喜,最好的礼物就是心意。” “心意?谁送礼物不带心意啊,这不是讲了白讲嘛。”姜世生撇嘴道。 “如果你知道当今皇帝的一个喜好,就不会这么说了。” 妙荟解释道:“我之前曾听盛二爷提过,皇帝十余年不上朝,日常与大臣们交流,基本是大臣们递折子,而皇帝主动找大臣的次数很少,但皇帝会每个月递条子考校臣子们。” “这个递条子可不是传递消息,而是询问大臣们一些问题,只是条子上的内容会很简略,大臣们往往很难立刻知道皇帝要表达的意思。” 等于就是玩文字游戏,让大家费劲脑筋的揣摩圣意。 这狗皇帝,倒是真能装逼! 但仔细一想,陈廉也挺佩服这皇帝的城府心机的。 这种小手段,固然有彰显他心思如海、深不可测的威权。 同时,他也能变相给予朝堂臣子们一种公开性质的暗示旨意! “像之前那位太子太师闫文清大先生,就是读懂了皇帝递出的条子后主动辞官的。” 妙荟回忆着道:“那条子上写的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卿齿与德,何如】。” 第153章 找皇子妃串门 “卿齿与德,何如?” 庞靖忠喃喃道:“这句话,似乎没什么问题,和闫文清大先生辞官有关系?” “这意思是不是说,爱卿的牙齿和品德怎么样?”姜世生嘟囔道。 陈廉却摇了摇头。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缓缓书写出了这段话。 “这个卿,并不是指爱卿,而是同音字的【清】。”陈廉的手指敲了敲桌案,沉吟道:“至于【齿】字,则是年龄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闫文清,你的年龄与德行是相匹配的吗?】。” 此话一出,庞靖忠和姜世生先是呆愣,随即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气。 这么说,皇帝递出的条子内容,等于就是公开的批斗闫文清了! 就差直接骂闫文清为老不尊、德不配位了! “不错,盛二爷当时就是这么给我解读的。”妙荟赞许的看了眼陈廉。 陈廉却只是苦笑道:“难怪闫文清大先生要辞官了,换做是谁,都拉不下脸再戴着乌纱帽了。” 如果只是闫文清一个人读懂了皇帝的潜台词,那兴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问题是,皇帝递出来的条子是公开的! 闫文清能读懂,那朝堂上的其他聪明人岂会读不懂? 大家揣着明白不说出来,但早已吃瓜看着闫文清的热闹了。 在这种情况下,闫文清只有挂冠离去一个选择。 这皇帝的这手段,够毒够狠够狗的啊! 一般皇帝想逼一个资历深厚的臣子辞官,可能还得费点周折。 但当今皇帝只用一张条子几个字,就搞得闫文清颜面扫地,主动请辞了! 而且这种“半公开处刑”的方式,还能维持皇帝自己的体面。 叹了口气,陈廉转口道:“话说回来,尚公公所说的心意,应该就是提醒殿下,送的礼物,最好能符合皇帝最近递出来的条子信息吧?” “应该就是这样了。”妙荟沉吟道:“但尚公公没有透露皇帝最近递出的条子上写的是什么,还得找人打探一下。” “哎呀,早知道刚刚就留那个程子煜在这吃饭了,他没准就知道。”姜世生拍了一下大腿。 “他那种人精,就算知道也不会跟我们说。”庞靖忠撇嘴道。 “那朝堂之上,殿下和你们可还有什么可靠的熟人?”妙荟道。 “有啊,刚刚就认识了一个大佬。”陈廉微笑道。 闻言,庞靖忠和姜世生顿时脸色一变,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想找那位吧?” “就住在隔壁,本来就该去串串门。” 陈廉忽然问妙荟:“禾香茶还有多的吗?” “还有三盒,是盛二爷提前备好,让我来京都时打点关系时用的。” “给我来一盒。” 陈廉从妙荟的手里取回刚给的糕点,丢进了嘴里:“为了助殿下博得头彩,只能牺牲一下我的人格魅力了。” “……” 妙荟动了动嘴唇,不满道:“你要牺牲就牺牲,干嘛还占我的便宜。” … 皇子妃揣着满腹的怨气,跟着武南伯回到了伯爵府。 无论爹娘如何劝说,她都铁了心要分居几日,好向九皇子表明抗议的态度。 他们武南伯府,可以是大秦的刀刃,但绝不能成为他九皇子谋求私欲的手中刀! 用过午饭,她正想歇息打盹,忽然一个丫鬟敲门进来,汇报道:“殿下,有一个自称陈廉的巡天卫,想找您。” “陈廉,怎么又是他!” 皇子妃的胸脯跃动了一下,不由提起了戒备。 这个陈廉,可比孙英姿难对付得多。 她甚至怀疑,把这个案子闹到京兆府又到处拾掇的“主谋”就是这个巡天卫! “除了他还有谁?” “只有他一个人。” “他有说找我所为何事?”皇子妃问道。 丫鬟摇头:“他只说了一句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皇子妃心想案子的事情上,彼此已经暂时和解了,属于不拖不欠,又何来的礼尚往来呢? 想不明白,皇子妃沉吟道:“你先带他去前厅,我稍后到……对了,你不能直接说我愿意接见他。” 按照皇家的礼节,她作为皇子妃,在私底下是不能随便见客的。 还好这里是武南伯府,她可以变相的接客。 当陈廉被领到前厅落座后,丫鬟奉上茶水时,就说了一句“殿下不便接见,大人且坐一会歇息再走”。 陈廉就掏出那盛着香叶的锦盒:“劳烦帮我转交给殿下,只要打开盒子,殿下就知我的来意。” “这个……需要请示殿下,稍等。”丫鬟很有分寸,扭头就离开了。 陈廉坐了一会,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阵清婉的声音。 “这一盒茶叶,便是你的礼数?” 陈廉扭过头,就看见椅子后面的屏风缝隙中,隐约有一个袅娜的身影。 原来,这皇子妃虽然不方便接见,却可以接听。 陈廉莞尔一笑,道:“礼数在此,还望殿下接纳。” “我若是不接呢。”皇子妃冷冷道。 “那,卑职也只能打道回府了。”陈廉不卑不亢道:“对了,卑职最近两日就住在隔壁的泰王府,殿下若是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接纳这份礼数,那卑职随时过来再送……不过卑职这两日可能还会去附近的其他府邸串门拜访,殿下派人来寻我时,没准会跑空了。” “……卑鄙!” 皇子妃啐了一口。 她分明听出了陈廉的威胁之意! 这家伙住在隔壁的泰王府,岂不是随时可以跑来武南伯府滋事?! 退一步说,他即便不来武南伯府,到时候在门口找附近的街坊聊天,聊天聊漏了嘴,说到了那个案子的内幕,那么他们武南伯府就倒霉大发了! 这小子,是逼着自己必须接受他的礼数! 可一旦接受了这份礼数,就意味着她得回礼! 天知道这小子又想从自己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想了想,皇子妃就无奈道:“你把茶叶盒放在小几上吧,我待会派人去取,顺便给泰王殿下回礼。” “这个不急,倒是卑职有个事情想请教殿下您。”陈廉微笑道。 “你且说吧,只要别太难为我就好……” 第154章 月无缺,不见人 “王妃殿下,泰王殿下想托卑职向您打听一下,最近圣上可有递出条子?” 陈廉开门见山地问道。 皇子妃一怔,怎么都没料到陈廉是来找她打探这个消息的。 “这个问题,泰王殿下是不是找错人打听了?我又不是朝堂官员,怎知这机密之事。”皇子妃揣着警惕说道。 “王妃殿下,卑职与泰王殿下初来乍到,实在不知该向谁打听此事,万般无奈只好向您投石问路了。”陈廉仍在坚持。 皇子妃在沉默中开始犹豫。 其实她是知道的,而且几乎每个月皇帝递出的条子内容,她都会在第一时间获悉。 因为她的丈夫九皇子,平素最爱琢磨皇帝递出来的条子,试图从其中揣摩皇帝的心思,再尝试迎合。 只是九皇子的脑瓜子很一般,于是每次拿到条子的内容后,都会向皇子妃请教。 比如之前泰安府告急,皇帝从深宫递出的条子上,就写着“无安泰,应如何?”。 当时九皇子看到这段话,都不准备向皇子妃请教了。 因为他觉得这段哑谜很容易就能破解。 上半句“无安泰”,反过来就是“泰安无”,意思自然是泰安府危在旦夕。 下半句“应如何”,那分明是向大家征询应该如何平乱。 九皇子当即就准备草拟奏折,向皇帝举荐岳丈武南伯或者武南伯派系的史文杰,派他们前往东海行省平乱。 结果皇子妃知道后,立刻制止了丈夫。 她太清楚皇帝故弄玄虚的作风,哑谜怎么可能轻易被“低智商”的人看懂。 经过琢磨,她指出“应”字,真实的意思,指的是刚认祖归宗的前太子遗孤,孙英! 九皇子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皇子妃的指点写了举荐这个皇侄的奏折。 果不其然,两天后皇帝就颁下旨意,委派泰王与赵白、贺庆风统领大军驰援东海行省! 有鉴于此,皇子妃堪称作为洞悉圣意的最强担当。 她之所以搪塞陈廉,只是在权衡利弊。 “王妃殿下,不瞒您,卑职与史文杰将军乃至同乡,此次卑职路过囚龙关,他还指点了卑职许多事,还说如果在京都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就向您寻求帮忙。”陈廉补充道。 “你与史文杰是同乡?”皇子妃诧异道。 史文杰出自武南伯府,与皇子妃也素有交情,现在陈廉打出这张感情牌,她不由心软了。 罢了,既然他与史文杰关系亲近,那不如结一个善缘,接下来关于林管家的案子,还能让史文杰出面说情。 “你听好了。” 皇子妃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月无缺,不见人。” 陈廉愣了一下。 就这? “好了,你自己回去琢磨,我当你没来过。” 皇子妃撂下这话,就悄然离开了。 至于陈廉能否破解这句哑谜,她是不抱希望的。 因为连她至今都没琢磨明白。 如果按照简单的字面意思,无非是皇帝决定在中秋圆月夜的时候不见人。 但按照皇子妃以及王公大臣们对皇帝的了解,这段话里,肯定还暗藏着更深的意思! …… 揣着这个哑谜,陈廉回去跟孙英姿等人研究到了天黑。 研究无果,索性熄灯睡觉。 翌日,中秋。 天微亮时,陈廉等人就出了王府。 庞靖忠和姜世生分别去九城兵马司和京兆府报到。 陈廉和孙英姿则去了皇城,分别去巡天司和内殿述职和复命。 巡天司乃至整个御龙台都位于皇城的外殿,也就是东华门的内侧。 东华门乃是内阁大臣、皇子亲王的入宫通道,御龙台设置在此,也有监察百官之意。 当两人抵达皇城百米远时,便将马车停在指定的空地上,这里相当于停车场,王公大臣们的马车都统一停放在此。 此刻,空地上已经停放了一些马车,但不多,代表来上朝的官员很少。 事实上,早朝都已经停了十几年,常规的集体朝会基本废止。 当然,大臣仍需要在凌晨前前往宫门点卯,然后通常由太监传旨免朝,大臣们行礼完毕后就散场,一切按部就班,充满了形式主义。 但还是会有一些核心大臣留下来的。 一方面是收集大家的奏本,然后送达司礼监,司礼监再送给皇帝,皇帝象征性的过目后再丢给内阁拟票(出意见)。 另一方面,六部九卿的领导们还得聚在一块商讨国家方针、军政大事,聊得差不多了,再去各自的衙门上工。 这个时间点,当孙英姿和陈廉来到东华门的门口时,早已不见群臣了。 向门卫汇报了来意去通传后,不多时,贺庆风就来了。 向孙英姿作揖行礼后,贺庆风道:“殿下,您估计还得在此等一会,待会圣上应该会派人来传唤您的,卑职就先领陈廉去报到述职了。” “贺将军先忙。”孙英姿回礼道。 “圣旨已经完毕,参军职务就已经被收回去了,殿下接下来还是叫卑职贺千卫吧。”贺庆风苦笑道。 说着,贺庆风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陈廉。 暗示陈廉也要重新明确自己的身份。 来了京都交差,他的钦差使者职务也就被自动免去了,他现在唯一的身份就是巡天卫的试百户,往后少狐假虎威。 接着,贺庆风就带着陈廉穿过东华门,拐弯走向了一座殿宇。 这殿宇的造型颇为奇特。 屋顶的最顶端位置,伫立着一只硕大的龙首,面朝东方,威赫凛然。 而龙首底部,一共有八条屋脊,向四面八方延伸,凸出来的檐角分别雕琢着不同的兽头。 站在陈廉的方位,恰好看到了其中两个兽头。 形状古怪,但又似曾相识。 一个像狮子,一个像乌龟。 “这两只兽头分别是狻猊和霸下。” 贺庆风注意到陈廉在打量屋檐,就顺口解释了一句。 陈廉略微恍然:“也就是龙之子?” “正是,御龙台之下,八个衙门。因此顶端的龙首之下,八个兽头,分别代表着不同的衙门。”贺庆风补充道。 陈廉却纳闷道:“但不应该是龙生九子嘛,怎么才是八个?” 第155章 田德昌死了 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传说,龙骑了九种动物后,就杂交生出了九种异兽。 因此,御龙台以龙生九子的意寓,来代表旗下的几个衙门倒也妥帖。 只是数字却对不上。 “你见识倒是挺广的。” 贺庆风轻笑道:“原本,这个屋顶上,确实有九条屋脊九只兽头,而御龙台也确实有九个衙门。但十几年前经过一番撤并,只留下了八个衙门,这屋顶也重新翻修过了。” “那撤掉的兽头和衙门分别是……”陈廉追问道。 “我只能跟你说,撤掉的兽头是睚眦。”贺庆风忽然压低了声音。 “睚眦必报……哦,是觉得这异兽不太吉利吧。”陈廉大概猜出了一些玄机。 他依稀记得,睚眦这只异兽,是龙的第二子,嗜杀喜斗,心胸狭隘,被世人视作不祥。 “这也是一个原因,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打听了。”贺庆风三缄其口。 陈廉就打住了话茬,转口道:“那咱们巡天司,是代表什么异兽?” 贺庆风往东边的屋檐抬手一指:“嘲风!” 嘲风,龙之三子,传说是龙和凤凰杂交出来的。 具有威慑妖魔、清除灾祸、辟邪安宅的强大属性。 而巡天司,之于御龙台,之于皇权,大体也是这样的职责作用。 当贺庆风领着陈廉来到殿宇的门口时,门口穿着明蓝色袍服的卫兵立刻作揖行礼。 “认个脸,他叫陈廉,刚来的试百户,以后就在巡天司当差。”贺庆风指着陈廉介绍道。 “陈百卫有礼了。”两个卫兵郑重拱手。 陈廉回礼道:“往后还望多多指教。” 贺庆风接着问道:“今日是哪位都尉在里面值守?” “回禀大人,是霍都尉。” “……好,知道了。” 贺庆风的脸色略微动了一下,但没有多说什么,又领着陈廉往殿宇深处走去。 这里其实不是巡天司的办公地点,而是御龙台的总部,也叫作值班房。 而御龙台的最高负责人,官职叫总都尉,下面还有几个副都尉。 总都尉是不需要值班的,每天就守在内廷,随时听候皇帝的召见和指派。 剩下几个副都尉,则轮流过来值班。 按照流程,陈廉得先来御龙台报到,见过副都尉之后,如果面试顺利,那就会发放公牌,再凭公牌去领取袍服和武器装备。 走完这一系列的步骤,最后,陈廉才能去位于皇城外的巡天司衙门正式入职。 “等会霍都尉会问你一些问题,你正经回答,不要耍小聪明,基本不会难为你的。”贺庆风在路上还是好心的提点了一句。 其实陈廉的入职,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毕竟他是皇帝特招进来的,今天报到也是走个过场。 “霍都尉的为人处事风格如何?”陈廉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 贺庆风想了想,低声道:“很凶。” 陈廉的眉头挑动了一下。 走过长廊,两人来到了位于殿宇中央的独立院子前。 “卑职贺庆风,率试百户陈廉前来问安!” 贺庆风欠身作揖,朗声说道。 陈廉也装模作样的行礼。 不一会,院门忽然开了。 然而院门里面却不见人影! 贺庆风带着陈廉走进院子里,又进入了八方小楼。 楼内是一个敞开式的公房。 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一个身着黑色袍服的人正在伏案写着东西。 贺庆风这次没有吱声,在长桌前十米的位置站定,等待对方先开口。 等了约莫几分钟,那个黑色袍服的人开口了:“陈廉是吧,先做一番自我介绍吧。” 陈廉微微一怔。 这清脆的声音,分明是女声! 这位很凶的副都尉,居然是一个女官?! “嗯?”霍都尉发出了一阵不耐烦的鼻音,略有不满。 陈廉考虑到对方的脾气不太好,就立刻正儿八经的说道:“卑职陈廉,原先在泰安府千户所当差,担任小旗官一职,后续因为……” 陈廉将自己经过包装美化后的履历,有条不紊地陈述了出来。 “哦,这么说来,你本是一介流民,来自东北地区,因机缘巧合被闻人瑕看中,安排混进了净土教充当卧底,然后立功得以正式加入千户所,没错吧?”霍都尉依旧头也不抬的说道。 “正是!”陈廉振声道。 “那就有点意思了。” 霍都尉轻哼了一声,道:“我前不久还听到一则传言,说你原来本就是流民加入了净土教,然后被闻人瑕收编了?” 陈廉一愣,惊疑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个秘密,是怎么传到京都的? 他回忆了一下疑似会泄露的人,很快的,他就想到了凌云霄! 该不会是这个王八蛋吧! “怎么不吱声了?该不会真被本官说中了吧?”霍都尉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大人明鉴,卑职自始至终都是心向大秦,忠于圣上和朝廷的!”陈廉大义凛然的说道。 “所以说,你意思是这都是他人的诬陷咯?”霍都尉轻笑道。 陈廉道:“卑职愿意与那人当面对质!” “那你再说说,你在泰安府屡屡破获奇案大案,是如何办到的?”霍都尉又转口问道。 陈廉回道:“运气使然吧。” 其实他更想说这是实力允许的。 霍都尉沉默了片刻,又在文书上写了好一段文字,最后搁下了毛笔,然而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伸手去握住了瓷杯,轻轻摩挲。 “人啊,贵有自知之明。你还算有觉悟。” 霍都尉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我们巡天司倒是缺你这样的人才,鉴于你过硬的履历,本官打算接下来对你委以重用。” “多谢大人厚爱!”陈廉洪亮说道:“卑职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漂亮话别说得太早了,眼下有个案子挺棘手的,连本官都焦头烂额的,你若是破不了,本官照样治罪与你!”霍都尉沉声道。 “是何案子?”陈廉心里一动,顿时有不祥的预感。 “听说你与泰王殿下在回京的途中,遭到了袭击?”霍都尉先问道。 陈廉点了点头。 霍都尉语气一寒:“昨夜,那个驿丞田德昌死了。” 第156章 整顿职场第一季 报到第一天就遇上大命案是种什么体验? 陈廉此刻算是深刻感受到了。 而且死者还是前日刚见过的驿丞田德昌! 连贺庆风也吃了大惊,道:“田驿丞前两日人还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 “这个本官也想搞明白。”霍都尉撇嘴道:“昨夜被人发现时已经咽气了,仵作查过,目前没有发现内外伤痕和中毒迹象。” 陈廉皱皱眉。 那天在驿馆刷新机缘系统,也没检测到田德昌有什么问题。 现在突然暴毙横死,难不成与这场袭杀案子有关? 会是九皇子动的手? 不应该啊。 一来,现在林管家被抓,九皇子必然慌得一批,夹起尾巴还来不及,哪敢再公然杀害朝廷命官! 二来,田德昌与袭杀案也没关联…… “那卑职现在赶往驿馆调查?” “不用去了,田德昌是死在京都的家中。” 霍都尉告知道:“在你们抵达京都的前一天,他便提前赶回来了,先去了一趟京兆府找孟瑞丰。” 这个事又让陈廉意外了一下。 他当时还犯嘀咕孟瑞丰怎么会提前想好和稀泥的策略呢。 敢情是田德昌担心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于是抢先一步跑去找孟瑞丰商量。 “孟瑞丰与田德昌曾是同窗好友,据他所说,那日见到田德昌,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为了某件事比较紧张。” 霍都尉隐晦地提醒道:“由于这层关系,孟瑞丰主动向圣上和内阁请奏要回避此案的调查,所以这个差事就落到了我们御龙台这,就交由巡天司去办吧。” “由于是朝廷命官暴毙,虽然目前圣上还没明确表态,但也是顶天的大案,攸关朝廷人心,必须尽快破案。” 陈廉和贺庆风当即满口应允。 只是,心里却沉甸甸的。 贺庆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大人,那陈廉接下来分给哪位千户?” “你带回来的,就先分到你的麾下,按规矩,白天的考核期,考核不过关,自动降为总旗。”霍都尉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与地方卫所的升迁规则不太一样,御龙台的“绩效考核”相当严厉,主打一个可升也可降。 比如试百户,那真就是试用期的百户。 如果考核期内表现不佳,那就等着降职吧。 这一刻,陈廉方才领悟到霍都尉的“凶”。 不是那种暴跳如雷的凶,而是冷酷的凶! “对了,闻人瑕近况如何?”霍都尉忽然问道。 “还行,就是最近为了泰安府的赈灾事宜,可能比较忙。”陈廉回道,心想霍都尉和闻人瑕原来是相识的。 “这丫头已经许久没给本官捎信了,想来确实是忙极了。”霍都尉笑了笑,然后微微抬手挥了挥。 陈廉揣着疑惑,和贺庆风告退。 出门后,没等陈廉询问,贺庆风就解释道:“忘了跟你说,霍都尉便是闻人千户的师尊。” 陈廉诧异道:“她都未曾跟我提过此事。” 按理说,有这层关系在,闻人瑕应该会提前跟自己通气,让自己找霍都尉攀关系。 “跟你提了反倒不是好事,怕就怕你主动凑上去,碰一鼻子灰。”贺庆风叹道:“别忘了,闻人瑕与凌云霄也是同门。” 陈廉顿时恍然。 估计是闻人瑕担心自己与凌云霄的仇怨,会惹来霍都尉的成见,就没有声张。 而且御龙台几个副都尉轮流值班,她可能也是想着自己来报到会遇到其他的副都尉。 同时,他也明白了霍都尉刚刚为何会质疑自己的出身来历。 肯定是凌云霄提前找霍都尉打了小报告,说自己是反贼出身。 只是闻人瑕坚持要给自己洗白身份,霍都尉只能姑且认下了自己这个巡天卫。 但心里面,霍都尉应该还是想把自己踢走的。 毕竟自己的反贼履历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一旦再被其他人发现了并做文章,不仅御龙台会惹来麻烦,闻人瑕也得扣上包庇反贼的大罪! 所以,自己刚报到,霍都尉就甩来这么棘手的案子,摆明了是带着“劝退”的心思! MMP! 老银币! 第一天就给劳资演职场霸凌呢。 劳资前世好歹是从牛马大军中历练出来的职场整顿者! 今天,就开启京都职场整顿的第一季! …… 走出御龙台,再路过东华门,孙英姿已经不在了。 应该已经被皇帝叫进去了。 两人没作停留,去了东华门的另一边内侧,也就是御龙台的对面。 那里是协公堂,御龙台的卫兵凭公牌可以直接调用驿马。 两人牵走两匹马,步行到东华门外头的百米,这才骑上马,一路奔驰而去。 远离了皇城,来到内城,在朱雀大街的末端,两人抵达了田德昌的府宅。 这里不是府邸,只是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 作为一个京畿地区的驿丞,能在内城的核心地段拥有这么一座宅子已经相当不错了。 根据田德昌的夫人所说,这宅子是田德昌前年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就等着过几年辞官养老。 然而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老爷啊!你勤勤恳恳辛苦了大半辈子,总说再干几年就颐养天年的,怎么就狠心弃我们而去呢。今天还是中秋,让我们怎么活啊!” 田德昌的夫人在厅堂里已经哭成了泪人,尽显悲恸绝望。 其他家属和仆人们也是哭声连绵,空气中充斥着哀伤。 陈廉随着贺庆风步入厅堂后,先向田德昌的夫人作揖,慰问了几句后,问道:“不知田大人的遗体在何处?” “后院的水井边。” 田德昌的夫人忽然一把抓住了贺庆风的袖口,激动道:“大人,您可一定要给我家老爷做主啊,必须抓出凶手!” “夫人安心,本官一定会揪出凶手,以告慰田大人在天之灵。”贺庆风安抚道。 但也只是场面话罢了。 之前霍都尉都说了,仵作验尸没有查出他杀和中毒的迹象,没准真是暴毙。 如果是自然暴毙的话,私信来说,反倒是御龙台乃至朝廷上下最乐于接受的。 第157章 是兄弟就要一起背锅 “敢问一句,田大人生前可有什么疾病在身?” 陈廉冷不丁地问道。 田德昌的夫人立刻摇头:“我家老爷的身子骨一向很健朗,绝不会无端端的因疾病横死的!” “那自从田大人回府后,除了家人,还有见过什么外人吗?”陈廉又问道。 田德昌的夫人想了想,再次摇头:“老爷前日回府后,就明说了最近概不见客,除非是朝廷有正事找他,其他人找过来,一律说他身体抱恙在休息。” 这时,一个仆从弱弱地道:“夫人,昨天早上,不是曾有人叩门想找老爷嘛。” 闻言,田德昌的夫人立刻脸色一变,显得欲言又止。 “夫人,不方便说吗?”贺庆风眯了眯眼。 田德昌的夫人抹了一下泪眼,想了想后,低声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随即,贺庆风和陈廉跟着田德昌的夫人走到了通往后院的廊道上。 环顾了一下四周,田德昌的夫人才小心翼翼道:“昨天早上来找我家老爷的,是九皇子殿下的属官。” 陈廉心头一凛。 很明显,是九皇子得知孙英姿抓着林管事上京兆府告状,担心东窗事发,于是派人来找田德昌谈话,好下达封口令! “那属官说了什么?” “他原本说想找老爷的,但妾身还是以身体抱恙的借口打发了他。” 田德昌的夫人说道:“那人听了后就没有坚持进来,就说让老爷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九皇子再请他过去做客。” 九皇子的属官也不傻。 一看田德昌拿出病休的借口,就知道田德昌准备置身事外、高高挂起,自然就没了进一步警告的道理。 “除了这个人,还有其他人吗?”贺庆风问道。 田德昌的夫人摇摇头。 “那么,此案的确棘手了。”贺庆风叹道。 田德昌的夫人面露忧愁:“大人,您该不会准备去查九皇子殿下吧?” “这个还需看情况。”贺庆风苦笑道。 别说田德昌的夫人了,就是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把九皇子列为嫌疑人。 一旦皇子卷入命案,那真是顶格中的顶格大案! 不仅整个巡天司乃至御龙台要如临大敌,朝廷各方势力也要介入,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引发京都的轩然大波! 案子破不了,他们这些负责案子的人员要遭殃。 而如果案子破了,并确定是九皇子派人灭口,那么他们一样讨不到好果子吃! 毕竟,九皇子是皇帝最中意的皇子之一。 如果皇帝有心庇护,那么他们这些办案人员要被如何封口,全看运气了。 田夫人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追查真凶,但也还有理智,毕竟她和家人都还要继续生活,如果凶手真的是九皇子,那么她宁可就这么草草结案得了。 没办法,权大于法,历来如此。 陈廉的脸色也在发沉。 霍都尉好算计啊! 估计她早已知道了这条线索,眼看是一口大坑,就把自己给推出来抗雷了! 一旦有点差池,她也能顺理成章的把自己调离御龙台。 还有那个孟瑞丰,他主动申请回避,估计也是预感到此案查下去会凶多吉少,索性来了个明哲保身! 这京都的套路真是太深了。 这些京官,也是一个比一个猴精! “先去看看吧。” 贺庆风撇下田夫人,带着陈廉走到了后院。 后院此刻正聚集了一群人,其中有两个大熟人。 “大哥。” “三弟。” 陈廉看见庞靖忠和姜世生也在这,三人先是一怔,对视过后,尽皆苦笑。 真是兄弟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都是第一天报到,都同时被推出来背锅踩坑! 那些老油条敬而远之的棘手案子,正好都丢给了新人。 按理说,这种命案,第一责任部门就是京兆府,第二责任部门则是五城兵马司。 但孟瑞丰要求回避,于是又把巡天司给拉了进来,充当查案办案的最大负责部门。 被派过来保护案发现场的庞靖忠和姜世生,现在就是给陈廉他们打下手的。 “第一天都被穿小鞋了唉。”姜世生咂嘴道。 “就当作是上头对咱们的历练吧。”庞靖忠聊以自慰。 陈廉没多言,径直走向了角落的水井。 此刻,田德昌正背靠着水井瘫坐在地上。 “仵作还说了什么?”陈廉蹲下来,扫了眼。 只见田德昌的面色煞白中透着青紫的斑块,眼珠子睁大凸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推断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夜亥时左右。”庞靖忠陈述道:“至于死因,仵作怀疑是头部在瞬间过度充血导致了血管破裂,你看,脸上的青紫斑块,确实有这样的迹象。” 大约就是急性脑出血。 “但急性脑出血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估计是心里藏了压力,过度担忧刺激所致吧。”贺庆风沉吟道。 他已经有些怀疑,田德昌是因为担心驿馆袭杀案会牵扯到他,就硬生生的把自己给吓死了。 那这么一来,这个案子就这么了结了也不错,最起码不用牵扯到九皇子了。 “陈廉,要不你就先这么撰写公文报告吧。”贺庆风提议道。 陈廉也巴不得这么快速结案,最起码不用背锅踩坑了。 总之在职场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渎职就渎一下吧。 不过,陈廉刚准备混弄过去,忽然姜世生开口说道:“对了,还有这个,是从他身上找到的。” 姜世生递来了一封信,是辞呈:“上面的内容,是田德昌准备提前告老辞官,估摸着这几日就要递上去的。” 陈廉接过这封辞呈,莫名的五味杂陈。 这时,他又注意到了田德昌的眼睛。 那眼睛里,似乎流露着极度的不甘。 他的心里揪了一下。 一个大活人,庸庸碌碌、勤勤恳恳了一生,就憧憬着退休的闲暇日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远离纷争的前夕,哪怕那么小心翼翼的了,厄运却还是找上了他! 他这么一死,留下了悲恸的亲人。 顿时,陈廉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实在太不堪了。 第一天当差,居然就有这么下作的思想。 深吸了一口气,陈廉用掉了今天的刷新机会。 第158章 蛊虫杀人 【田府机缘】 【福:无】 【禄:田德昌背后的水井木桶内有一条蛊虫,书房桌案上的龟盆内有一块留影石,都留有破案的关键信息】 【寿:宿主正面临杀身之祸,宿主内衬口袋的字条“月无缺,不见人”,将“人”字拆分,可知幕后主谋,并有机会得化解之法】 【喜:无】 【财:无】 陈廉看到面板上的信息,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自己明明是来查命案的,怎么莫名其妙惹上了杀身之祸?! 难不成,田德昌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阴谋,背后真正的目标是自己这个小虾米?! 来不及寻思,陈廉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的内衬口袋。 口袋里的字条上,就是皇帝最近刚递出来的哑谜。 昨天他从武南伯府回去后,和孙英姿等人研究时,特地写在了纸上,以便分析。 没想到系统刚好就顺带的帮忙解析了。 陈廉在脑海里勾勒出“人”字,接着按照提示进行拆分…… 是“八”字! 皇帝的真实意思,是中秋夜的时候不见八!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八代表着什么? 揣着这个疑惑,陈廉站起来,走到了田德昌背靠的水井,一边往里面张望,一边问田夫人:“夫人,田大人昨天夜深时为何会在这里?按理说,这个时辰他该歇息了吧。” 田夫人回道:“不错,以往这个时间,老爷早该脱衣就寝了,但昨夜老爷不知为何,晚饭后一直待在书房中,夜很深了,我才想去书房看看,结果没发现人,直到在后院这才看见了老爷,当时他就……呜呜。” “所以就很奇怪,田大人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水井边做什么……嗯,水桶还落在井里面。”陈廉故意给出了提示。 贺庆风等人也探头看了一下,迟疑道:“田大人该不会大晚上来舀水吧?” 这时,田夫人想起了什么,道:“老爷这次回来不知为何,时常觉得口干舌燥,不停地喝水,我只以为是暑气未消,他上火了所致。” “然后,田大人大晚上口渴了,就来井边舀水喝,结果就在舀水的时候出了事。” 陈廉顺势抓住系着水桶的绳子,快速抽拉,将水桶提了上来。 “嗯,这是什么?” 贺庆风眼尖,一下发现了水桶角落的虫子。 姜世生想伸手去抓,却被庞靖忠抓住了手。 “这虫子不对劲,白中透蓝,没见过这样的。” 陈廉拔出佩刀,用刀尖挑起了这只成人小指般大的虫子。 虫子似乎已经死了,一动不动。 在阳光之下,贺庆风又看了几眼,沉声道:“是净水蛊!” “有什么特性?”陈廉问道。 “顾名思义,净化水质。”贺庆风皱眉道:“但如果这蛊虫钻进了人的体内,就会出事。” “比如说口渴?”陈廉试探道。 “不错,这蛊虫依水而生,如果寄生在人的身体里,比如血管,这人就会极度干渴,需要大量补充水。” 贺庆风说完,田夫人诧异道:“那我家老爷难不成是被这净水蛊给钻进了身体里,才会那么口渴。” “应该是了。”贺庆风沉吟道:“可人的肚子终归是有限的,一旦这蛊虫不满足于人体内的水分,便可能破体而出!” 此话一出,后院内霎时间一片寂静。 大家先是瞅了瞅蛊虫,接着又看了看田德昌。 一个细思极恐的答案,浮现在了这些人的心头! “看来,这便是田大人的死因了。”陈廉将刀尖上的蛊虫丢回到水桶里,道:“想必是净水蛊破体而出后,正巧水桶里还有水,便扎了进去。而田大人暴毙后,手里的水桶就掉落回了井里面。” “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了。”贺庆风沉声道:“但京都怎么会有净水蛊呢,这东西一般只存活在南疆的湿热之地。” “京都可有擅长养蛊之人?”陈廉又问道。 贺庆风摇头:“别说京都了,大秦境内都不许有养蛊之人,否则杀无赦。” 但说完后,贺庆风的脸色又显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陈廉心里一动,道:“大人,要不咱们借一步说话?” 贺庆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旁后,陈廉率先道:“大人,是不是京都里,暗地里还是有人养蛊的?” 贺庆风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有一个,但不好说。” “身份很特别?” “不错。” 贺庆风往上指了指。 身份特别到了连贺庆风都不敢明说的地步,陈廉疾思快想了一番后,凝声道:“是皇室成员?” 贺庆风点了点头,又做了一个手势。 是八的手势! 陈廉的脑回路瞬间好似被贯穿了一样。 都是八。 八皇子! 再联想到皇帝的哑谜。 真实意思,应该就是他在中秋月圆夜的时候不想见到八皇子! 这里面是有什么隐情呢? 但现在不是专注这个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查明田德昌的死,和八皇子有没有关系! “八皇子会养蛊,而现在田大人的死,很可能就是净水蛊所致。”陈廉分析完毕后,看向了贺庆风。 贺庆风叹了口气:“这回是真棘手了。” 想了想,他决断道:“这样吧,我先回一趟御龙台,把此事禀告霍都尉,由她定夺抉择。” 言下之意,能不能去查八皇子,得看上头的意思,不是他们这些底下人可以擅作主张的。 等贺庆风带着净水蛊走了后,陈廉又对田夫人说道:“夫人,能否领我们再去田大人的书房看看。” “可以,这边请。” 田夫人走在前面,但神情明显也泛着紧张。 贺庆风知道京都里还能养蛊的是八皇子,那么田夫人这些官绅圈子应该也知道。 她显然也意识到这案子牵扯到了八皇子。 她不敢招惹九皇子,同样也担心其他的皇子是真凶。 说来荒唐,明明自己丈夫是被谋害致死的,一开始还扬言要查找真凶,一看涉及皇室直接就怂了。 “夫人,你也不希望你丈夫死不瞑目吧?” 第159章 京都十二时辰(一) 陈廉走到田夫人的身旁时,冷不丁地开口道。 田夫人颤抖了一下身子,扭头看看陈廉,却是一言不发。 “夫人,下官知道你心里顾忌的是什么,如果我是你,必然也会想着保全活着的人,断不会以卵击石。”陈廉继续说道。 田夫人幽幽长叹:“这位大人,既然你明白我的处境,那也不会怪我对不住我家老爷吧。” “都理解的。”陈廉宽慰道:“但是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就不怕真凶会斩草除根吗?” 田夫人的身子又抖了一下。 “我觉得当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真凶找到,即便制裁不了,也得让他曝光,从而让更多人知道田大人暴毙的内幕,然后一起盯着真凶。”陈廉提点道:“这么一来,你和你们一家才更有希望安生。” “你这么说,倒也有理。”田夫人喃喃道:“可是关于这个案子,我能说的都说了,该如何查,全得看朝廷那边的意思了。” “能否再跟我说说这案子背后的事情。”陈廉低声道:“比如说,田大人平常与哪位皇子走得比较近?” 大秦皇室的祖训是不允许皇子结交官员的。 但这规矩到现在早已名存实亡了。 自从皇帝闭关修炼之后,这十几年来主要委派几个皇子帮忙料理政务。 要料理政务,自然得跟官员们多联系了。 “我家老爷平时基本都在驿馆,和诸位皇子大多没交集。”田夫人斟酌着说道:“不过两年前,因为一件事,有位皇子出手帮了老爷。” 接着,田夫人讲述了一个大概。 由于大秦财政紧张,因此拨给下面驿馆的钱粮也愈发吝啬。 一般朝廷是每隔三个月就给驿馆结算一次。 但两年前,田德昌因为朝廷拖欠了一年多,连驿馆人员的例钱都发不出来了,急得团团转,亲自跑了京都好几趟都无果。 最后,是一个皇子得知消息后,帮田德昌催到了款项,解了燃眉之急。 “是八皇子吧?”陈廉道。 田夫人轻轻点头。 陈廉不清楚八皇子帮忙的动机,转口问道:“那田大人这次返京,可有去拜访过八皇子?” “有的,他去京兆府见完孟瑞丰,顺道就去拜访了八皇子殿下。” 既然见了八皇子,那么田德昌大概率也跟八皇子说了袭杀案。 估摸着,还会向八皇子请教如何在这案子里置身事外。 但不知道他们谈得如何。 居然让田德昌在八皇子那中了净水蛊,丢了性命。 “等等,田大人是前天见了八皇子,昨天却是九皇子派人找上门……九皇子是怎么知道田大人回京了?”陈廉忽然想到了这个细节。 田夫人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应该是八皇子告知了九皇子,据说这两位皇子的关系还不错。” “那八皇子和圣上的关系又如何?”陈廉追问道。 田夫人吃了一惊,道:“大人,此事怎能议论?” 接着,田夫人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庞靖忠和姜世生,又低声道:“而且,大人身为巡天卫,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下官刚上任第一天。”陈廉回道。 “原来如此。”田夫人虽然恍然了,但仍然三缄其口。 把他们带到了书房后,田夫人就借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还得找一个京都的百事通才行。”陈廉一阵无奈。 他和孙英姿等人都是初来乍到,很多情况都两眼抓瞎。 贺庆风、皇子妃和田夫人他们,也都顾忌颇多,不敢直说。 暂且搁下这段插曲,陈廉和两人在书房里开始搜寻。 陈廉第一时间来到了桌案前,看着那个龟盆。 里面正栖息着两只乌龟。 盆内还有一些石头、苔藓和水。 系统说,有一块留影石藏在里面。 陈廉的目光在盆内游弋了一圈,却不知道这么多的石头里,到底哪一块才是留影石。 难道要一块块的尝试过来? “二哥,跟你说个事。” 姜世生忽然道:“今早我去京兆府巡检司报到时,也见了孟大人,他指派我过来办案时,还让我给泰王殿下传话,说他一定会秉公处理驿馆袭杀案,绝不会徇私包庇。” 没等陈廉开口,庞靖忠就打趣道:“这个孟瑞丰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昨天还看他使劲的和稀泥。” “我也纳闷,难道他是觉得泰王殿下这次立下大功,会获得圣上的器重,于是见风使舵了?”姜世生撇嘴道。 陈廉思忖了一会,道:“也可能是此事已经被圣上获悉了,眼看纸包不住火了,就不管上面的神仙怎么打架,只管先依法办事,免得把自己也给兜进去了。” 驿馆的案子肯定是兜不住的。 只要皇帝想查,一盏茶的工夫就能查清来龙去脉。 只是,陈廉对于皇帝是否会给孙英姿撑腰讨公道,始终没把握。 毕竟皇帝对孙英姿本就没啥感情。 而这位九皇子,在皇帝闭关修仙的这十余年来,可是相当被倚重的。 还有这案子牵扯到军方大佬武南伯。 加之林管家还在狡辩抵赖。 因此,陈廉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正义能得到伸张,差不多能赚到一些实际的利益就行了。 现在孟瑞丰却忽然改口说要秉公处理,还让姜世生传话给孙英姿,这是担心孙英姿回头在皇帝的面前告状? 还是说,孟瑞丰是收到了上面的口风? “我在想,会不会是田德昌的死,让孟瑞丰突然幡然醒悟了做事要凭良心。”庞靖忠道。 陈廉闻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看着盆内缓慢爬行的两只乌龟,陈廉渐渐明白了机缘系统所说的杀身之祸是怎么回事了! “坏了!” 陈廉沉声道。 “怎么了?”两兄弟都怔了怔。 陈廉没说话,拔腿就要往外走,但刚走几步,他又折回来,端起龟盆交给了姜世生:“帮我送去泰王府好好保管。” “那你要去哪?” “去十三皇子的府邸!” 陈廉咬牙道:“现在能救我们的,恐怕只有他了!” “救我们?我们又没事。”庞靖忠和姜世生都懵了。 “估计很快就会有事的,最快就是今夜!” 陈廉凝声道:“皇帝怕是要杀我们!” 第160章 京都十二时辰(二) 留了人在田府,陈廉和两个兄弟当即疾行向着朱雀大街的另一头而去。 十三皇子的府邸据说就在那。 路上,面对庞靖忠和姜世生的询问,陈廉也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结合目前的各种线索,在他看来,田德昌是不是被八皇子下蛊虫杀死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田德昌必须要死! 谁让他已有了取死之道。 作为驿丞,亲眼见证了袭杀案子,按照职责理应第一时间向内阁以及皇帝禀报。 再不济,也得向直管的上级部门礼部汇报。 结果田德昌急匆匆的赶回京都,却不想着公事公办,而是上蹿下跳的想要找人捂住这个案子。 论私心,田德昌这么做没错,他不想被卷入上层的博弈争斗。 但论公理,他这属于严重违规违纪了! 而且他见到孟瑞丰还不够,居然还跑去见八皇子商量。 等于一错再错! 综上所述,谁会对田德昌的行为最愤怒呢? 当陈廉抛出这个问题之后,庞靖忠和姜世生沉思了一会,试探道:“是圣上?” 陈廉点头,凝声道:“不错,如果我是圣上,看到底下有臣子枉顾朝廷法纪,自行找人商量如何捂住案子,那我是绝不会留这个人了。” “你这么一说,那田德昌还真是自寻死路。话说他都是老官员了,怎么还会犯这么大的糊涂呢。”庞靖忠叹道。 “可能是他太想要明哲保身熬到退休了。也可能是圣上隐于幕后太久,给了太多人错觉,让大家觉得皇权已不再那么有威慑力了。”陈廉推测道。 或许田德昌也想过,等待京兆府那边如何裁决此案,再决定要不要按流程上报。 可惜,当他步入京都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踏上死路了! “圣上是要用此举警示其他臣子不可逾越君臣界限,同时彰显自己仍是最高权力的掌控者,任何结党行为均不可容忍。” 陈廉补充道:“所以孟瑞丰才会表态会秉公处理驿馆的袭杀案,其实他已经猜到田德昌是因何而死的,担心圣上接下来还会清算他,所以就赶紧表明立场和姿态!” “那皇帝为何不直接把人赐死?”姜世生纳闷道。 “帝王总是要在意名声的,有些脏事也不能明着干。”陈廉解释道:“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杀鸡儆猴,估计接下来少不了对皇子以及朝臣们一顿敲打。” “那二哥你刚刚怎么还说我们会大难临头,我们又没犯错。”姜世生追问道。 “我们是没犯错,但我们和田德昌一样,都是杀鸡儆猴的好选择。”陈廉叹了口气,反问道:“你觉得,这案子真能秉公处理吗?” 庞靖忠沉吟道:“好像很难。” 孟瑞丰说要秉公处理,但实打实的查下去,那九皇子和武南伯都要被治罪,这个影响就太大了。 “所以,皇帝那边估计还是会高举轻放,敲打过后,还是会放九皇子和武南伯一马。”陈廉寒声道:“可已经立案彻查了,那总要有个结果,而结果很可能是驿卒勾结贼寇策划了袭杀,那个管家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庞靖忠忽然被点醒了一般,猛然一阵胆寒,失声道:“那这么一来,我们和泰王殿下岂不是成诬告了?” “对啊,诬告朝廷大臣以及皇子,那按律法,视同谋逆,那是要被处以极刑的!”陈廉沉声道:“泰王殿下或许不会被追究,但我们几个抓捕者,是绝对逃不了的!” 姜世生直接就炸毛了:“凭什么啊!我们明明尽忠职守,而且那个杀手也当场指证了那个林管家!” “口头的指证有什么用,孟瑞丰扭头一查,尽可以说那个杀手是受我们胁迫才帮忙诬陷。”陈廉喟然苦笑:“要怪,就怪我们人微言轻,收拾我们,总比收拾九皇子和武南伯轻松容易,而且效果也不差。” 其实还有一个猜测,陈廉没说。 他怀疑皇帝杀鸡儆猴的对象还有孙英姿! 只要皇帝有心,就能知道自己在协助孙英姿完成使命中出力甚大,这次又跟孙英姿一同返京,摆明了是孙英姿的左膀右臂。 皇帝现在既要利用孙英姿,又不想孙英姿形成势力,那干脆就趁此机会先把自己这些“党羽”给剪除了。 还是那句话,在帝王的眼里根本没什么善恶是非对错,一切以皇权利益优先。 为了巩固皇权,死几个小喽啰算什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庞靖忠面露忐忑,他刚来京都,还谋得了一个好差事,正踌躇满志着,却不想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去找十三皇子,现在京都城里,能帮咱们的估计只有他了。” 孙英姿还在宫内,而且就算见到她,她也没那个能力挽回皇帝的心思。 悉数京都潜在的高级人脉资源,除了已经罢官的闫文清,只有这位十三皇子了。 毕竟自己曾救过被十三皇子看重的邬有道。 机缘系统之前也说过那次救人能结下善缘。 经过泰王府,又走了一两公里路,三人来到了十三皇子的府邸前。 面对门卫,陈廉直言自己是邬有道的好友。 邬有道那天就说了,他来了京都会先住在十三皇子的府邸。 果然,门卫进去通传之后,过了一会,邬有道走了出来。 看到陈廉,邬有道展颜微笑,道:“陈兄,我还正想着去泰王府寻你呢。” “眼下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我想见十三皇子殿下,不知道邬兄可否引荐?”陈廉开门见山道。 邬有道挑动了一下眉头,试探道:“是关于那起袭杀案?” “不错,但现在有了新的变化,驿馆的驿丞田德昌昨夜忽然暴毙,如今连我也可能有大麻烦。”陈廉简单提了一句。 闻言,邬有道的脸色一凛,二话不说:“你们随我来。” “不需要先询问十三皇子殿下的意思?”陈廉迟疑道。 “我与殿下正在论策,刚刚门卫通传时,殿下就反应过来陈兄是我的恩公,让我领进去做客。”邬有道道:“看在我的面子,殿下一定会尽力相助的。” 第161章 京都十二时辰(三) 典雅别致的静室里,三面墙都放置着书架,排列着五花八门的书籍。 鎏金香炉的漏缝里,正有青烟娓娓飘出,萦绕在空间中。 当陈廉三人随着邬有道来到门口时,那位十三皇子殿下正坐在长条案几后,一只手捧着一本书挡住了脸。 “殿下,人带来了。” 邬有道提醒道。 闻言,十三皇子放下了书籍,露出了那张丑丑的麻子脸。 那一刻,陈廉三人都懵了一下。 按照先入为主的惯性思维,一个当朝皇子,又酷爱文学,应该会是一个风度翩翩、英俊倜傥的帅小哥。 而眼前的十三皇子,丑得却极为抽象。 但丑归丑,十三皇子却显得和蔼可亲,见到人,居然都没等陈廉他们行礼,就主动招手道:“你便是邬兄的那位恩公,我那皇侄子的亲卫吧。” “说是邬兄的恩公,卑职姑且厚颜受之。但卑职实则是在巡天司当差,并不是泰王殿下的亲卫。” 陈廉明确了自己的身份,避免被扣上“泰王党羽”的标签。 正当他要下跪行礼时,十三皇子直接摆手道:“无需多礼,进来坐吧,你是邬兄的恩公,也是本王的贵人。听邬兄说起在囚龙关的事情,本王都捏了把汗,若是邬兄有个闪失,本王该有多痛心疾首啊,这往后连个交心的知己都没有了。” 果然,十三皇子对邬有道相当看重。 有了这层情面,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而且都不用陈廉主动提,邬有道就很热心的走到十三皇子的身旁,附耳快速低语了几句。 陈廉瞄了眼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莫名有些古怪的念头。 但他没有往深处想,只专注于十三皇子接下来的态度。 十三皇子的丑脸忽然难看了几分,道:“田德昌居然死了,还死得这么蹊跷……” “殿下,田大人的死亡真相,还需要调查,但卑职眼下却面临大祸,还望殿下施以援手。”陈廉拱手抱拳。 原以为还需要隐晦的向十三皇子解释这背后的阴谋隐情,没想到十三皇子的手指敲了敲书本后,就面色了然地说道:“田德昌的死,虽然意外,却又合理。明明有最妥当安全的解决法子,可他偏偏选了一记昏招,自掘坟墓啊。” 只这一句,陈廉就认定这丑陋的面容下,藏着一颗七巧玲珑心。 既然是聪明人,那么就能省却很多口舌了。 “殿下,卑职也觉得田大人此次的行为实在糊涂了。”陈廉道:“只是,卑职担心发生此事后,后续这案子还会节外生枝,进而牵连无辜。” “你说的无辜,是你自己吧。”十三皇子目光明澈的看着陈廉。 陈廉叹道:“殿下英明。” 双方都没把话说透,但实则已经心照不宣了。 十三皇子自然不好直接说他的父皇在玩杀鸡儆猴,又沉吟了片刻,道:“你对邬兄有恩,那本王也欠了你一份人情,你现在找上门,按理说,我无法袖手旁观的,只是……” “殿下,陈兄是个难得的好人,还望您高抬贵手。”邬有道忽然跪了下来。 “快起来,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嘛。”十三皇子将邬有道亲手扶了起来。 接着,他又沉思了片刻,问陈廉:“你想让本王怎么帮你?” 陈廉没急着说,反问道:“殿下,可否告知卑职有关八皇子殿下的情况?” “你打听八哥作甚?”十三皇子狐疑道。 陈廉就把在死亡现场发现的那只净水蛊说了出来。 “田德昌是因为净水蛊而暴毙的?”十三皇子悚然动容。 “而且田大人在死前一天,还去见了八皇子。”陈廉补充道。 “这个我听说了,但八哥没道理要害田德昌啊,这案子与八哥又没关系,难道是……”十三皇子低语道。 后面的话他没说。 但陈廉猜测他是想说,难不成是皇帝借八皇子的手搞死了田德昌。 十三皇子想不明白,索性也暂时放下对田德昌死亡真相的探究,转口道:“八哥一向比较低调,和我们这些兄弟也不太往来,每天就沉迷于养蛊。” “养蛊不是被禁止的吗?”邬有道也好奇道。 “因为八哥的母妃就是苗疆的公主。”十三皇子解释道:“当年我大秦征伐苗疆,但由于苗疆瘴气大、山林广,战事一直不太顺利,后来苗疆提出称臣和亲,朝廷便借坡下驴同意了,然后父皇就娶了那位苗疆公主,有了八哥。” “父皇之前是严厉杜绝大秦境内有人钻研养蛊之术,但十年前,可能是发现蛊道蕴藏着一些养生的学问,于是就破例恩准八哥学习养蛊,帮父皇做一些研究。” 听到这段故事,陈廉又试探道:“那圣上现在对八皇子的看法又如何?” 十三皇子眯起了眼睛,玩味地看着陈廉:“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小道消息?” 陈廉搪塞道:“是听说过,似乎圣上对八皇子的感观不佳?” 十三皇子就把头往前探了探,道:“你该不会是破解了父皇最近递出来的条子吧?” 陈廉苦笑道:“看来,这小道消息,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到底有多公开,本王不知道,但聪明人只要能破解那条子的深意,基本都能领悟到父皇对八哥的态度。” 十三皇子叹了口气,道:“但具体为何会这样,本王就不太清楚了,只隐约听闻,因为钻研蛊道的事,八哥似乎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父皇不喜。” 所以,皇帝都几乎明着宣布,中秋夜不想见到八皇子,将这个皇家内部的父子矛盾公之于众。 也或者是,皇帝是给八皇子一个敲打,警告八皇子要及时改错认错。 但现在陈廉也懒得揣摩皇帝的心思了,他想了想,道:“如果圣上对八皇子的感观不佳,现在田德昌的死又与八皇子扯上了关联,那么卑职斗胆有个主意,还请殿下指教。” “你说说看吧。” “卑职想说,既然事情都这样了,能否就把袭杀案也往八皇子的身上推?” 第162章 京都十二时辰(四) 此话一出,静室真就静若无声了。 邬有道也像见了鬼似的,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廉,万万没想到陈廉居然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对着十三皇子,提议想“嫁祸陷害”他的亲哥哥八皇子,进而保全自身,这还能更离谱点嘛!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正想着如何打圆场,十三皇子已经猛然拍了一下案几,震得那本书都跃动了一下。 “好大的胆子!” 十三皇子怒形于色,再不复刚刚的和颜悦色,指着陈廉怒斥道:“陈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知道,情非得已,权宜之计。”陈廉坦然道。 “你真觉得你有恩于邬兄,就能肆意向本王挟恩图报嘛!”十三皇子忿然道。 “殿下恕罪,卑职绝无此意,只是此计是当前最能符合各方面利益的。”陈廉镇定自若。 十三皇子没好气道:“你都说要把袭杀案往八哥的身上推了,这还能叫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那殿下您可曾想过,八皇子兴许愿意揽下袭杀案的罪责。” “怎么可能,你连八哥都不认识,还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但是卑职在田德昌的死亡现场发现了八皇子殿下的蛊虫。” 陈廉忽然反问了一句:“殿下,敢问一句,那只蛊虫被发现后,整个朝堂,包括你,是不是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八皇子?” 十三皇子陷入了沉默。 整个京都,只有八皇子才有养蛊的特权,不怀疑是他杀了田德昌才怪了。 “但卑职认为,八皇子于情于理都没道理杀了田德昌。”陈廉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八皇子与田德昌的关系素来不错,当年八皇子还帮过田德昌,即便田德昌这次犯了过错,那八皇子顶多任由田德昌自生自灭就行了,何须多此一举呢?” “第二,八皇子即便真要杀田德昌,也有的是其他手段,何必用蛊虫呢,这不是等于半公开的向所有人表露自己的嫌疑吗?” “第三,田德昌死前一天才刚见过八皇子,田德昌现在一死,八皇子必然逃脱不了干系,你觉得八皇子真会如此鲁莽吗?” 闻言,十三皇子捋了一下思路,微微颔首:“你说得不错,八哥不应该杀田德昌才是……那、那莫非是有人要陷害八哥?” 他一度怀疑,是皇帝暗中杀了田德昌,陷害给八皇子。 然而,陈廉却摇了摇头:“不,卑职倒是觉得,八皇子是故意用如此明显的手段杀了田德昌!” “这又是为何?”十三皇子费解道。 “因为当田德昌跑去找八皇子讲述袭杀案的时候,八皇子就预感到田德昌必死无疑了,与其等着皇帝下杀手,倒不如他给田德昌一个痛快,还能保全田德昌的家人。” 陈廉分析道:“而且,这么做,八皇子还能将朝堂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让大家都怀疑是他策划了驿馆袭杀案。” 十三皇子蹙着眉头,呈若有所思状。 邬有道趁机询问道:“八皇子为何要主动揽下这些罪责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个我暂时就不好说了,但线索可能就在这个龟盆里。” 陈廉说着,姜世生将那个龟盆捧了上来。 陈廉从龟盆里取出那两只乌龟,两手各举着一只:“请看这两只乌龟的龟壳。” 大家举目看去,只见这两只乌龟的龟壳上,分别用刀子划了一撇和一捺! “一撇一捺,组合起来,既是人字,也是八字!”陈廉提醒道。 十三皇子脸色一变,道:“这是田德昌故意留下的暗号,是暗示他的死与八哥有关?!” “也有可能是田德昌想告诉我们,他在龟盆里藏了什么东西。”陈廉尝试引导。 邬有道上前打量着,道:“但龟盆里除了乌龟,就是一些石头和水了。” “没准线索就在石头里。”陈廉沉声道:“卑职是知道有一些石头可以记录影像的。” 邬有道怔了怔,脱口道:“留影石!” 陈廉皱眉道:“但具体是哪块石头暗藏着玄机,怕是得费些时间寻找一下。” “无须那么麻烦。”十三皇子招手道:“把龟盆放到案几上。” 陈廉依言将龟盆放到了他的面前。 随即,就看见十三皇子将手掌悬在了龟盆上,掌心朝下之后,一道微光从掌心漫出,笼罩了龟盆。 “此乃儒家的感念术。”邬有道讲解道:“留影石里往往留存着意念,运用此术,就能立刻感知到意念的流动了。” 陈廉恍然。 这位十三皇子的修为倒是不俗。 过了须臾,十三皇子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收起手掌,从龟盆里挑拣出了一块石头。 “就是这块了。”十三皇子捏着石头说道。 “那卑职可以尝试用元神潜入留影石里,看看田德昌记录了什么事情。”陈廉请缨道。 “你还懂修神?”十三皇子和邬有道都吃了一惊。 “略懂,之前有幸参悟了赵白先生的那本著作,领悟了元神出窍之法。”陈廉搪塞道。 “不错嘛,连赵白的那本书都能领悟,是个妙人。”十三皇子赞许地看了陈廉一眼,但很快话锋一转:“但在京都内城,你可不许随便元神出窍了,要出事的。” 邬有道补充道:“皇城乃至内城设有禁制,元神一出,必遭反噬。” 陈廉恍然一惊。 对了,元神出窍后便会很脆弱,即便壮大了元神,但在京都这种特殊地点,朝廷为安全起见,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杜绝元神的出没。 “不能元神潜入,那该如何解析这块留影石?” “这有什么难办的。” 十三皇子托着留影石,又默念了一篇口诀。 下一刻,掌心上的留影石忽然闪亮了一下,一道影像升腾弥漫而起,犹如幻灯片一样呈现在半空中。 影像逐渐清晰。 出现了一座殿宇里的屋子。 屋子里正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一人自然是田德昌。 另一人,一身绛纱袍,青黑上衣、浅红下裳,前胸、后背以及两肩位置,各织有一团四爪龙纹。 正是八皇子! 第163章 京都十二时辰(五) 和丑丑的十三皇子不同。 这位八皇子才符合了大众对皇子的固有印象。 风度翩翩、儒雅俊朗,只从影像里,就感受到了一种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八哥与他的母妃长得很像,算是我们这些皇子里,相貌最好的……呃,仅次于前太子。” 十三皇子很中肯的评价道:“而且,八哥虽然很低调内向,但性情很好,我们有什么事相托,他都会尽力帮衬,甚至有几次还冒着得罪父皇的风险。” “所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杀田德昌呢。”陈廉低声道。 说完,他就和大家安静了下来,看着田德昌生前最后的影像记录。 只见田德昌泪流满面,向着八皇子磕了几个头,哀嚎道:“殿下,是老臣糊涂啊,不该擅作主张想要弹压下这起案子,更不该跑来叨扰您,还牵连了您。” 八皇子摆摆手,淡淡道:“即便你公事公办,父皇也不会放过你的,父皇是不可能治罪武南伯和九弟的,所以这个案子注定会找人顶下来。” “您的意思是说,到最后,这案子会以驿卒勾结流寇策划袭杀而结案?”田德昌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悲苦一笑:“那老臣作为驿丞,想必也罪责难逃了。” 八皇子只是喟然一叹。 “那、那能给老臣争取一个从轻发落嘛,发配也行啊。”田德昌还在试图自救。 “没用的,发配?你确定你能活着走到边疆?”八皇子沉声道:“我父皇是什么人,你也该清楚,岂会让你有机会再开口?” 田德昌一时间面若死灰。 “事已至此,本王能做的,就是给你一个痛快,省得你遭受酷刑,殃及家人。”八皇子无奈道:“放心,你走了后,本王会庇护你的家人,父皇想必也不会再赶尽杀绝的。” “那、那似乎只能如此了。”田德昌像被抽干了生气,颓然无力。 但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看着八皇子道:“那也不该让您出手啊,老臣可以自尽的,省得再连累您。” “就让本王做了吧。”八皇子叹道:“这么一来,就可以利用你的死,让大家都认为袭杀案是本王犯下的,不至于牵连无辜。” “殿下,何至于此啊!”田德昌急切道。 “你还想不通嘛,父皇肯定会借题发挥的,除了敲打武南伯他们,很可能还会追究泰王的诬告罪。” 八皇子面露忧色:“你别看泰王此次立下大功,但她毕竟是前太子的血脉,父皇对她肯定是心存着戒备,既要利用也要打压,以彰显权威手段。” “但为了维持体面,父皇是不会对泰王太过责罚的,以本王的推测,到最后应该也是将泰王身边的人拉出来顶罪,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看到这一段时,陈廉的面容已经冷峻至极了。 刚刚只顾着自救了,现在听八皇子这么直接的分析出来,他的心里冒出了一股业火。 他为了这个朝廷,几次险象环生、舍身赴死,封赏至今没捞到,却要被皇帝拿来当立威的工具人!!! 都说伴君如伴虎。 但这位皇帝,简直比老虎还恶毒凶残! 不仅六亲不认、刻薄寡恩,还已经为了满足控制欲可以滥杀无辜的地步了! 相比田德昌,这个狗皇帝更有取死之道! “不能再牵连无辜了,而且泰王的父亲,前太子对我恩重如山,当年前太子蒙难,我帮不了他,现在他的遗孤面临困境,我必须得站出来帮一把!” 影像中,八皇子毅然决然地道:“就让这个案子的罪责都堆在我的身上吧,明日中秋夜,本王进宫后就主动请罪,说驿馆袭杀案是本王主使的,你与武南伯的管家也是被我胁迫的。” “殿下啊!您这么做太危险了!”田德昌劝阻道。 “放心吧,父皇不会对我下手太狠的,毕竟他还需要我利用蛊术,帮他钻研长生之法。”八皇子哂笑道:“再说了,因为前阵子不听从他让我拿活人做试验,他已经对我很不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了。” 闻言,陈廉顿时明白了皇帝为何递条子说中秋月不想见到八皇子了。 这个皇帝为了追求长生,真就丧心病狂了。 先让八皇子研究蛊术,现在还要八皇子拿活人做试验,千古昏君也不过如此! 影像的最后,八皇子过去扶起了田德昌,拍着他的肩膀道:“本王始终记得你的好,当年我母妃被送来和亲,沿途受尽欺辱刁难,唯有在你的驿馆内受到了款待。” “因为我身上的苗疆血统,在这京都内,我一直备受欺凌和厌弃,唯有前太子、十三弟他们视我为手足。” “这十余年,我们皇家太乱了,我早已受够了,与其这么恶心的活着,本王想要遵从本心的做一次主!” …… 当影像消失时,十三皇子也已经泪眼婆娑了。 陈廉三兄弟和邬有道,亦是五味杂陈、荡气回肠。 在这糜烂纷乱的世道,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廷,八皇子俨然就是一股清流! 豁出去背负所有的罪孽,换来这个案子的平息,这相当于是挑战皇帝的权威! 他真真正正的做到了舍生取义! “八哥太傻了。” 十三皇子抹着眼眶,涩声道:“但这也是我与太子哥哥最欣赏他的地方,在这个冷酷无情的皇家,只有他才会对我们掏心挖肺、以诚相待。哪怕他老是受欺负,也从来不抱怨不记恨。” “前太子与八皇子的感情也很深吧。”陈廉试探道。 “那自然,八哥小时候被欺负时,都是太子哥哥站出来维护他。”十三皇子咬牙道:“那时我还小,不是很懂事,太子哥哥死的时候,最悲痛难过的就是八哥了。” 陈廉叹了口气。 “不过,倒是真让你猜到了八哥的心思,他是真的主动想揽罪上身啊。”十三皇子吸了口气,道:“但是,我怎么能忍心看着八哥独自背负这些灾祸呢。” 陈廉想了想,道:“其实,这盘局仍有斡旋的余地。” 第164章 在线急:该如何一夜成名? 但陈廉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计划,先问道:“殿下,您觉得田德昌留下这块留影石的目的是什么?” 十三皇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担心八哥担下所有的罪责后受罚太重,想着给八哥洗冤。” “未必如此。”陈廉缓缓道:“田德昌之所以肯接受自裁,就是为了保全家人,若是留下这证据并曝光,进而坏了……呃,那位的算计,岂不是前功尽弃,且自相矛盾。” 他也不好直接说坏了皇帝的算计。 但十三皇子自然秒懂,沉吟着喃喃道:“你这么说也有理,那么田德昌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九皇子!”陈廉沉声道:“在昨日,九皇子的属官曾上门找过田德昌,我当时就在想,九皇子眼看东窗事发,干嘛找没有参与袭杀案的田德昌,如今想来,应该是九皇子也想让田德昌作伪证,将袭杀案的主谋归结为驿卒。” “而且估计九皇子还拿田德昌的家人作要挟,田德昌想着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给家人留下留影石,若是九皇子还想赶尽杀绝,就让家人将留影石甩出来,扳不倒九皇子,也能让九皇子夹起尾巴。” “原来如此。”十三皇子皱眉道:“九哥这次做得实在过分了,先不说袭杀案这事,为了保全名声,还要把人逼得这么紧,牵连上这么多的无辜者。” “所以,这斡旋的余地,就是让九皇子承担他该承担的罪责!”陈廉凝声道。 “你想把留影石公之于众?”十三皇子显得迟疑不决:“不行,这石头里的秘密攸关皇室丑闻,公开后会引发很大的纷扰,麻烦就不止眼前的这些了。” “卑职可没这么想,八皇子殿下都决定揽下所有的罪责,以便平息这件案子,那我们横插一脚,岂不是辜负了八皇子的好意。”陈廉轻笑道。 “那你是想……” “第一,顺水推舟,任由驿馆袭杀案的罪责被八皇子殿下揽下来。” 陈廉寒声道:“第二,把九皇子也推进这一池脏水里,让他再也洗不干净!” “该怎么推?我父皇又不可能真的治罪九哥,再说那个管家的嘴巴也很硬。”十三皇子纳闷道。 “那个管家的嘴巴是硬,但有一个帮凶的嘴巴很软。” “谁?” “那个被买通的驿卒,叫李成。”陈廉笑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人,将这把火引到九皇子的身上。” “二哥,那个李成不是已经被你斩杀了嘛。”姜世生弱弱地道:“而且这死人的嘴巴肯定更硬啊。” 陈廉意味深长道:“就是因为他已经成了死人,他留下了什么线索罪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顿了顿,陈廉又对十三皇子说道:“据说这驿卒是欠了一屁股债,才被人教唆去烧禾香茶,卑职也不知道他是欠了哪些人的债,但能否请殿下您帮忙伪造出一份欠据,就说李成生前欠了九皇子一大笔钱。” 十三皇子在震惊中动容,顿时明白了陈廉的心思。 既然林管家不肯招认出九皇子,那么就从其他帮凶的口中“制造”证据,进而揭发九皇子! 而这个叫李成的驿卒,都已经死了,虽说死无对证,但证据想“找”还是能“找”出来的! “你这计策,还是有些风险的,伪造证据,一旦被发现,连本王也要有麻烦。”十三皇子的手指敲击着案几。 “殿下,您看这袭杀案,都已经证据确凿了,可真相事实如何,全在某些人的操控之中。”陈廉劝道:“卑职来京都学到的第一堂课,那便是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形势!” 邬有道琢磨了一下,道:“陈兄的意思是,只要能把脏水泼到九皇子的身上,让大家都知道九皇子的嫌疑,那么便能让形势有利于我们。” 十三皇子也想了想,道:“若是形势有利于我们,就能让八哥平安从此案中抽身了,你们也能化解这场危机。” 接着,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半晌后,他道:“九哥麾下有个属官,在京都经营着一座赌坊,相当于九哥的钱袋子。” “那就伪造出一张李成欠这个赌坊的欠据。”陈廉目光一闪:“不知殿下能否找到一张类似的欠据以供参考?” “这好办,而且邬兄的文书手艺极佳,很擅长临摹他人的事迹,可以保证如此一致。”十三皇子却依旧愁眉不展:“但问题是欠据还需要有那个驿卒李成的手印……他的尸体在哪?” “还被吊在驿馆门口示众。”陈廉立刻知道了十三皇子的意思,扭头对庞靖忠说道:“大哥,得辛苦你一趟了。” 庞靖忠当即点头。 “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足十二个时辰了。” 陈廉提醒道:“今夜中秋,圣上在宫内召集众皇子吃宴,届时肯定会给这个案子盖棺定论,然后最快明早追究咱们和泰王殿下的诬告之罪。” “拿上这个牌子,去马厩领一匹马,然后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城回程。”十三皇子将一块令牌丢给庞靖忠。 “谢殿下。” 庞靖忠向十三皇子作揖告辞后,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估计,等明天开始追究诬告罪后,八皇子殿下才会跳出来,主动向圣上表明揽下所有罪责。”陈廉推测道:“现在我唯一拿捏不准的就是八皇子的胳膊能否拗过圣上了。” 他很担心,皇帝会铁了心要颠倒黑白,把八皇子的“自首”给摁回去。 到时候,皇帝直接就该派人抓捕自己了。 一旦被捕,他想难以再施展手段了。 思忖了一会,陈廉询问十三皇子:“殿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卑职在今天就能名扬京都的?” 闻言,十三皇子和邬有道都愣住了。 但他俩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陈廉是想通过成名,不至于太快成为替罪羊。 说白了,皇帝到时候要拿陈廉等人顶罪,就是看他们只是无名小卒,冤杀了也无人在意。 “好像真的有……” 第165章 帝王心术 皇城。 内廷。 升龙殿。 孙英姿此刻跪坐在殿宇中,面朝着前面。 那里有一座雕花琢纹的拱门,挂着半透明的丝绸帷幕。 在帷幕的另一端,称得上是大秦最核心的区域,因为那是皇帝常年“闭关修仙”的地方。 孙英姿大早上被召进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见到皇帝,足足在殿宇之外又等候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前面的人都觐见完皇帝了,才轮到她进去。 然而,等她行完大礼后,帷幕之后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正当她怀疑皇帝是不是睡着了,忽然,帷幕后传来了一阵干咳。 很快,周围的太监和宫女就小跑到帷幕前,小心翼翼道:“陛下,您怎样了?可要宣太医?” “无碍,只是吸纳天地灵气有些急促了。” 帷幕后又传来了一阵浑厚且嘶哑的声音。 透着威赫和老迈的矛盾感。 “对了,泰王是否还在殿外?” “回陛下,泰王殿下正在帷幕前听候您的谕示。” 尚公公可能是之前收了好处,特地帮忙提醒了一句,同时偷偷的给孙英姿使眼色。 孙英姿立刻再次行礼:“皇爷爷安康!” “等久了吧。” 帷幕后,那位大秦皇帝语气悠悠的说道:“之前贺庆风回来复命,都跟朕汇报过了,你这趟的差事办得不错,摆平了东边的那些烂摊子,大功一件。” “拜皇爷爷圣眷所赐。”孙英姿谦虚道。 “也得是你父亲在天有灵庇佑着你,呵呵。”皇帝发出轻笑。 孙英姿的脸色一绷。 她的父亲,前太子,在官方口径中是英年早逝于疾病。 但朝廷中,乃至坊间,许多人都知道,前太子是给皇帝活活逼死的! 按理说,皇帝应该避免在孙英姿的面前提到前太子。 但从相认到现在的两次见面,皇帝都会不断提这一茬,毫不避讳。 孙英姿明白,皇帝要么是对前太子的死早已无所谓了,要么故意拿前太子的前车之鉴来敲打自己! “你很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啊,原以为你在坊间长大,要继承你父亲的衣钵还得好好磨砺努力,但看来你适应得很快嘛。”皇帝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还听说,你举荐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陈廉,原泰安府千户所的小旗官,现被皇爷爷您封为御龙台巡天司的试百户。”孙英姿提醒道。 “哦,对,就是此人。”皇帝缓缓道:“据说这个陈廉的能力也相当不错,正如你举荐时说的,智勇双全、可当千军。这次能这么顺利的平定东边的时局,他出力甚大。” “不错,皇爷爷明察秋毫。”孙英姿决定趁机帮陈廉讨封赏:“皇爷爷,陈廉立下不世之功,臣孙觉得有必要再对他加以重用,只要给他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评价这么高,朕没见过,听这话还以为是天神下凡呢。”皇帝的语气透着促狭的笑意:“好像大秦若是少了他,那便是危难重重了。” “臣孙绝无此意。”孙英姿赶忙辩解道。 “但也的确是该赏赐一番的。”皇帝忽然话锋一转,道:“这事交由内阁讨论吧,先说个重要事,朕还听贺庆风说,你路过京畿的驿馆时,遭遇了袭杀?” 孙英姿心想这个贺庆风果然对皇帝是知无不言,嘴上回道:“不错,于是臣孙来京都,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京兆府报案,目前正等待孟大人调查。” 她也不主动抖出案子的内幕,以及武南伯、九皇子这些人。 反正皇帝必然已经了若指掌了,否则也不会问这一茬。 “有些人,愈发胆大包天了,居然敢在一国之都犯案,还是针对皇孙,这是要公然谋逆啊!”皇帝的语气又陡然变得森然,一股无形的杀机,竟透过帷幕扑在了孙英姿的身前。 感觉很明显。 孙英姿心头一凛。 一时间很好奇皇帝的修为。 “一群废物啊,居然让贼人在眼皮底下犯案!都该死!” 皇帝的怒骂愈发高亢,随即竟摔了什么东西。 “陛下息怒!” “保重龙体!” 尚公公等人立刻跪下磕头。 皇帝沉默了一会,忽然沉声道:“下旨!去将驿馆的驿丞也抓了,然后全家发配去边疆!” 孙英姿闻言不由一怔,忙道:“皇爷爷,此案据臣孙所知,与那位驿丞并无关系啊。” “他护卫不利,那就是死罪!若不是念他是老臣了,朕早抄斩了他全族!”皇帝怒道。 孙英姿还想再求情,忽然尚公公低声道:“陛下,早上御龙台递来的奏折上,已经向您汇报了,说那个驿丞田德昌已经于昨夜暴毙在家中了。” 孙英姿一时间呆若木鸡。 “死了啊?”皇帝的语气又变得平静了:“死得倒是时候,罢了,那就不追究他的罪责了,打发他的家属护送他的灵柩回老家吧,再让礼部给一笔抚恤银子。” 这变幻莫测的态度,让孙英姿一时间差点跟不上节奏。 前一会杀机凛然的扬言要治罪田德昌,这一会又赦免抚恤了。 转念一想,孙英姿大约明白了。 皇帝不是糊涂健忘,更不是不知道田德昌已死。 而是故意在她的面前演了一段戏! 皇帝在敲打她,这案子到此为止,别再试图扯到武南伯、九皇子。 要不然,会死更多无辜的人! 甚至,孙英姿已经严重怀疑,田德昌的死就是眼前的皇帝安排的! 皇帝舍不得处理身为左膀右臂的武南伯和九皇子,为了息事宁人,就挑了田德昌这个软柿子捏死! 这一刻,孙英姿再次领教到了这个皇帝的冷酷和权谋! “那这个案子的具体内情,就先让孟瑞丰查着先吧。”皇帝再次转移了话题:“今夜中秋,你就留到那时,与你那些皇叔们见一面,好好品味皇家的亲情团聚吧。” “谢皇爷爷恩准。”孙英姿嘴上同意,心里却是抗拒的。 这皇家能有什么亲情呢? 只怕全是尔虞我诈吧。 “到时候就由你主持今夜京都的中秋诗会吧。”皇帝又补了一句。 第166章 想当文抄公不容易 “中秋诗会?” 孙英姿怔了怔。 这时,尚公公在旁帮忙解释道:“每年中秋夜,皇家宴席间会举办诗会,由陛下出题,众皇子们作答……” 乍一听,孙英姿还以为只是皇家内部的吟诗作对,就跟坊间的中秋诗会一样。 只是坊间的诗会往往都只是小规模的。 毕竟太祖始皇帝焚书坑儒过后,大秦足足打压了儒家几百年,直到这一任皇帝基于统治需要,才重新重视扶持儒家。 而且为了起带头表率的作用,皇帝近些年还在一些皇家聚会上倡导大家论文赋诗,以此带动民间的文学风气。 因此,皇帝特地出了一个“联动”的法子。 那便是众皇子可以找“场外支援”。 “但是这诗会,可不仅仅是作诗,无论词藻华丽还是文风通达,都要讲究意境。”尚公公补充道:“到时候陛下会递出一张条子,只要领悟出了条子里的意思,作出的诗词能达到契合的效果,那才算过关。” 孙英姿试探道:“就是感知、解析再到契合的过程是吧?” “不错,若是皇子不行,也可以再传递到宫外,交由智囊团帮忙参详。”尚公公笑道:“泰王殿下,您可有兴趣参加?” “臣孙才疏学浅,而且辈分上,也不敢僭越诸位皇叔。”孙英姿赶忙推辞。 她不行,她手底下更没像样的智囊团,贸然参加只会丢人现眼。 而且这个风头,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辈”也不适合去争! “那你就主持诗会吧,顺便让那些皇子都见见你这位皇侄。”皇帝再次指示。 这下,孙英姿就没有推辞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 随即,皇帝就屏退了孙英姿,却没有放她出宫,而是由尚公公领去休息,顺便再给孙英姿讲一讲流程。 而此时,孙英姿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只觉得皇帝这么安排,另有深意。 尤其田德昌还在这个微妙的关头忽然死了。 这背后,很难不让她怀疑是皇帝所为。 真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皇帝是铁了心要“包庇”九皇子和武南伯了。 可是事情已经闹大了,京兆府都已经在调查此案了。 如果要办成糊涂案,那么大概率就会顺着林管家的狡辩,说他只是碰巧路过,把黑锅甩给驿馆人员和流寇。 那么新的问题就来了:之前他们大张旗鼓的把武南伯和皇子妃拖下水,岂不是成了诬陷? 诬陷伯爵和皇子,那是弥天大罪啊! 想到了这一茬,孙英姿的心头猛然一颤。 她开始怀疑,皇帝是准备再把自己来一招杀鸡儆猴! 从而敲打自己,不要以为立了一些功劳,就可以擅作主张的搞事情了! 要知道,刚刚皇帝都已经释放出“不满”的信号了,说到案子,不去追查主谋,反而把不相干的田德昌拉出来严惩,分明是带着警告的意思! “遭了!” 孙英姿的步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刚认祖归宗,又立下功勋,皇帝或许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她麾下的人,陈廉他们,却很可能要重蹈田德昌的覆辙,沦为皇权立威的牺牲品! 她很想立刻赶去告知陈廉他们。 但现在皇帝故意把她扣在皇宫,摆明了就是要切断她和陈廉的联系! 这皇帝的手段太阴毒了! 该如何是好呢? …… “诗会?” 静室内,陈廉听了十三皇子的讲述,沉吟道:“殿下是想让卑职加入您的智囊团?” “正是,此次本王的智囊团,由邬兄坐镇。”十三皇子解释道:“虽然你是武夫,不懂什么诗词文韬,但混在智囊团充个数也没什么,只要本王能在诗会中夺魁,智囊团也会沾光。” 邬有道跟着道:“按照往年的惯例,只要皇子夺魁,麾下的智囊团也能受到封赏,从而名声大噪。陈兄不是想博取一些名声好自保嘛,这或许是条捷径。” 陈廉呈若有所思状。 如果是作诗,那岂不是能发挥出自己穿越者兼文抄公的优势了? 就像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里,主角随便抄抄李白杜甫的诗词,就能名震天下,被誉为诗仙诗圣啥的。 正当陈廉酝酿着那些与中秋相关的经典诗词、诸如水调歌头等常规杀手锏,然而,随着邬有道讲述起规则,陈廉刚燃起的壮志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但在下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如何作诗,得看圣上递出来的条子。”邬有道叹道。 十三皇子鼓励道:“邬兄,你连圣人的意念都能解析契合,我父皇的条子,你应该也行的。” 邬有道只是苦笑不语。 十三皇子太乐观了。 正所谓帝王心术深如海。 而当今皇帝,一向以喜怒无常、想法偏执著称,正常人哪能跟上思维节奏? 陈廉想了想,也明白了这考题的难度有多大。 如果条子上蕴含了皇帝的意念,只需要用元神出窍的手段潜入意念小世界,探明白皇帝的深意就行。 但问题是皇城乃至内城都不允许元神的存在。 更捉急的是,机缘系统今天的刷新机会已经用掉了! 总不能指望诗会耗到第二天凌晨吧。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了,先不提这桩恼人的案子了,先研究了一下今夜的诗会该如何应对。” 十三皇子一说到文学,就显得兴致勃发:“只要能在诗会上夺魁,除了父皇的赏赐,本王也能举荐邬兄你直接免试进入太学府,最关键的是,邬兄你还能获得儒家上下的认可。” “不敢有此妄想,一切还需脚踏实地。”邬有道谦逊道。 但他的脸上仍然流露出憧憬之色。 虽然按部就班的科举,他也能顺利的高中然后进入太学府深造。 但试问天底下谁能拒绝“免试破格入学”的机会呢。 这相当于一份超然的嘉许和荣誉。 而且一旦成为儒家学派的核心成员,那未来发展乃至仕途,都将获得巨量的资源支持。 陈廉看出了邬有道的憧憬,却有些纳闷十三皇子的动机。 难道,这位十三皇子也有意夺嫡? 第167章 比烂的夺嫡之争 正当陈廉琢磨着十三皇子对于夺嫡的想法,忽然门外传来了仆从的汇报。 “殿下,闫文清大先生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闫大先生送信来了,快拿上来!” 十三皇子的神情一振,立刻招手让人呈递信函过来。 邬有道见状,就很识趣地道:“殿下,要不您先看信,我先带陈兄他们去歇息一下。” “也好。”十三皇子接过信函后点了点头。 出去后,邬有道领着陈廉和姜世生走到了前庭的花园。 见四下无人,陈廉问道:“闫文清大先生送信来,邬兄也需回避?” “自然要回避,有些事,不是我们该知道的。”邬有道显然不是单纯的书呆子,一副人情练达的架势说道:“陈兄可知闫文清大先生的情况?” “略有耳闻,曾经的内阁首辅,太子太师。”陈廉道:“同时也是东海行省当今巡抚赵白先生的老师。” “其实闫老先生目前还有一个新身份。”邬有道哂笑道:“大秦儒家的首席坐家。” 坐家,不是作家。 而是一些学派的领袖称呼。 “其实闫老先生原先就是出自儒家的,只是大秦律有规定,朝臣不得加入学派。” 邬有道讲述道:“不过当今圣上主政之后,闫老先生却是第一个提出重新扶持儒家,以便巩固皇权。” “那现在闫老先生辞官后正式加入儒家,现在又给殿下寄信,这是为何?”陈廉好奇道。 “想来是为了今夜诗会的事情。”邬有道低声道:“闫老先生也十分希望殿下能在今夜夺魁的,毕竟,闫老先生希望皇家中,能出现一个真正能传承儒家精神的皇子。” “那殿下也是希望获得儒家的支持咯?”陈廉试探道。 “陈兄,此话在外可说不得。”邬有道苦笑道:“不过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索性与你多讲几句,好让你明白分寸,往后在京都城也能做到趋利避害。” 接着,邬有道就讲解起了十三皇子和儒家的微妙关系。 其实不止是十三皇子。 目前众多皇子,尤其是呼声最高的那几个皇权继承者,都和诸子百家等学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皇子不敢结交朝臣,但结交民间的学者却完全没问题。 一方面,有了这些学派学者的支持,能让他们的名声更响亮,获得更多的资源加持,从而在夺嫡之路上事半功倍。 另一方面,如果某位皇子今后真能继承皇位,那么总需要一些心腹嫡系。 这时候,与皇子关系甚密的学派,就成了现成的人才库! 反过来,这个学派也能因为皇子变皇帝,获得丰厚的政治回报! 听到这,陈廉大约是懂了。 其实就是各学派的押注行为。 大家各取所需,互利互助。 “儒家在文韬学问上,本就有优势,因此殿下有闫老先生的支持,智囊团中人才济济,今夜的诗会可谓志在必得。”邬有道苦笑道:“只是,问题还是我们能否破解圣上递出的条子,否则再有学问,也是无从下手。” 姜世生随口嘟哝道:“说得不好听,哪怕输了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诗会谁夺魁了,谁就能被立为储君了。” “是这样没错,但你怎么能确定,圣上是不是想挑一个志同道合的皇子继承大统呢?”邬有道问道。 姜世生想了想,道:“有道理哦。” “而且自从当年东北易帜后,朝堂的局面一直很混乱。”邬有道迟疑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们可知道,这些年有多少将军文臣被圣上赐死?” 陈廉摇头表示不知道。 姜世生略知道:“好像有十几个吧?” “不错,明面上是赐死了十几个,背地里暴毙的还有十几个。”邬有道沉声道:“至于死因,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自然不用说了。 摆明了都是皇帝泄愤的炮灰。 那些死掉的朝臣,应该都是东北易帜的相关责任人,或者间接责任人。 “死了这么多的肱股之臣,朝堂至今都是人心惶惶,很多岁数大的官员都萌生了辞官告老的念头,就比如那个田德昌,其实早已向朝廷递过两次辞呈了,就是没批。” 邬有道继续说道:“因为现在朝廷已经几乎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急需人才的补充。但问题是现在上面那位的情况这样子,很多人都在犹豫观望,特别是诸子百家,宁可忍一忍等一等,押注在诸位皇子的身上。”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位比老虎还凶猛的皇帝,的确没有多少朝臣敢于这时候冒头进步。 毕竟进步得太高,很可能成为皇帝泄愤的工具人。 “就因为这个权力真空,加上圣上的年纪也很大了,诸子百家现在都在发力,想推动各自支持的皇子上位。”邬有道凝声道:“我也不瞒你们,十三皇子的确有争储之心,而且我也很支持殿下能继承大权,最起码相比其他的皇子,这位殿下是最理想的人选了。” 陈廉试探道:“这么多的皇子里,就属十三皇子的品德和学问最好?” 邬有道点了点头:“就比如那位九皇子,我可以说一句大逆不道的,如果让他继承了大统,我想大秦的国运也差不多终结了,这个天下的百姓会活得比现在更凄惨!” 顿了顿,邬有道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古怪:“而且就九皇子这样的,都还算那些皇子里,表面上做得比较出色的了。” 陈廉顿时语塞。 敢情皇家里养的都是一群臭鱼烂虾了! 这主打就是一个比烂的夺嫡之争了! “那十三皇子自己的心思又如何呢?”陈廉随口多问了一句。 “十三皇子殿下其实不太想争夺这个位置的,毕竟前车之鉴,前太子的下场,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 邬有道叹了口气道:“但没办法,天下都乱成这般模样了,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我作为读书人,做不了太多,只能尽心辅助殿下走上那个高位,陈兄,你可愿意随我一起?” 第168章 符师之道 愿意个屁! 劳资可是泰王殿下的铁杆! 心里这般坚定着决心,陈廉嘴上还是道:“若是十三殿下有明君之姿,辅佐他登上帝位,那也是造福苍生。” 邬有道会心一笑:“陈兄,我们抓紧时间,好好研究今夜诗会的策略吧,当然,你是武夫,对这些文韬诗词必然一头雾水,但没关系,到时你只需跟在我身旁,替我润色符纸即可。” “字符?” “到时我根据圣上递出的字条,想出对应的诗词,会落于纸张之上,但这纸张可不是普通的宣纸,必须落于符纸之上,方能凝聚意念。” 邬有道解释完后反问了一句:“符师这个群体,陈兄难道不知道?” 陈廉怔了怔,转念间就想到了凌云霄! 那个狗贼,在泰安城中追杀自己的时候,用的就是一种叫“狱字符”的符箓! 后来陈廉从闻人瑕他们口中了解到,修神者中,有一个叫符师的群体。 因为修神者除了修炼到通天彻地、施展术法的境界,否则实战中,基本都是战五渣的存在。 即便是元神能在白天出窍,并且掌握了梦魇之术等攻击性的本事,但也只能对普通人有效。 碰到血气盈沸的初中级修体者,照样要被摁在地上摩擦。 再遇到贺庆风那个境界的,还没靠近就得魂飞魄散。 修神者这么少,除了门槛高,这也是一大原因。 也因此,修神的成效,往往只能体现在钻研典籍方面。 成了一种辅助修体的手段。 不过,在修行的历史长河中,一些先驱大佬,还是琢磨出了一种可以让修神者直接具备攻击性的门道。 那便是符师! 简而言之,就是用意念融进墨水里,写在特定的符纸上,就蕴含各种效果的符箓。 像凌云霄的狱字符,就是拥有定身的效果。 “我只见识过狱字符。”陈廉如实道。 “那便以狱字符举例。”邬有道笑道:“陈兄别觉得那符纸上只有一个狱字就很容易写,落笔时,书写者需对【狱】有着深刻的体悟和理解。” “我之前曾听说过,御龙台天罡卫中有一名奇才,叫凌云霄,他为了参悟【狱】,还特地将自己囚禁在监狱中,与那些囚犯同吃同睡,足足半年时间终于成功写出了狱字符。” 顿了顿,邬有道忽然道:“对了,听闻凌云霄在东海行省担任卫指挥使,还去过泰安府参与平叛,陈兄应该就是那时见识到了狱字符的奇效吧。” “不错。”陈廉干笑道。 不止见识到了,还亲身体验了几把,差点葬身在那禁制法阵中! 随即,他尝又问道:“那符纸又有什么要求?” “要将符文的效果发挥到极致,符纸也得有要求。” 邬有道忽然抬手指着花园池塘,只见一只只锦鲤鱼在池水中游梭,“意念化字,就如同鱼儿,要让鱼儿畅游,这池水就得干净。换言之,符纸也得干净。” “陈兄不是已经掌握了修神的门道了嘛,到时候就助我先用意念渗入符纸中,比如我要写一些关于明月的诗词,你就先在脑海里幻想明月的景色,将这一缕意念渗入符纸。” 陈廉了然,顺口问道:“那邬兄岂不是也有资格成为符师了?” “我差得远了,我纵然用意念落于字间,但也无法产生什么效果。”邬有道苦笑道:“要做到这般效果,就需要修神者对某些事物有着极深刻的感悟,就像凌云霄对【狱】的感悟。” “还有武南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也是一张符,名曰【斩字符】,符文一出,顷刻间可以隔空斩杀制敌。这是他从无数次的战场斩杀中感悟出来的,试问这天下间有几人能有这种实践的机会?” 陈廉想了想,道:“那圣上举行这个诗会,目的也不是单纯附庸风雅吧?” “不错,圣上还是有些实际的心思。”邬有道叹道:“如今大秦内忧外患,东边民变叛乱不断,北边妖庭屡屡犯境,南边苗疆也是蠢蠢欲动,更别说西边的金帐王庭还在磨刀霍霍。” “我大秦自太祖皇帝罢黜文韬儒家、提倡百家争鸣后,国力确实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武道人才也不断涌现。可现在常规的武力已经应付不了这局面了。” “因此圣上重新扶持儒家,除了巩固皇权,也是希望能多涌现出修神的奇才,再培养成符师,助朝廷重新荡平四夷、安定天下。” 陈廉心想皇帝的算盘倒是打得哗哗响。 同时,他也明白了,诗会比的其实不是诗才,而是写字符的潜质! 好的诗句,是根据做诗人对某些事和景的理解和感悟,将这些诗句落于纸上后,蕴含的意念效果自然也更出众。 “邬兄。” 这时十三皇子走了过来,笑道:“闫老先生寄来的信函里,还送了几张上佳的符纸,今夜你可以大显身手了。” 等十三皇子走到面前,邬有道接过递来的几张符纸,眼神当即一闪:“是墨池斋制作的上乘符纸,一纸便抵千金啊!” “有钱都难买。”十三皇子笑道:“为了这次诗会,那几位皇兄皇弟的人都早已将京都上好的符纸搜罗一空了,本王也是费了不小的代价才买到了一些好纸,但现在有了墨池斋的符纸,那基本不用愁了。” “有了这些符纸,那便是事半功倍!” 邬有道笑道:“闫老先生真的用心良苦了。” “所以我们更要努力在这次诗会上脱颖而出。”十三皇子振奋道。 “对了,既然有了这些符纸,之前殿下给的符纸到时就用不上了。”邬有道从袖子里也掏出了几张符纸,道:“不如就先拿来练练手,顺便给陈兄开开眼……嗯,就以这一池鱼为题吧。” 十三皇子立刻给仆从使了个眼神。 不一会,就有人抬着高脚桌过来了,上面已经放置了笔与墨。 在酝酿诗句之前,邬有道先将一张普通的符纸交给了陈廉,让他按照之前的提点进行“润纸”。 第169章 文抄公全新的打开方式 陈廉接过符纸后,又看了眼池中鱼,就在脑海里勾勒出这样的画面,然后尝试用这一缕意念渗入符纸中。 与此同时,邬有道也专注的看着满池的鱼儿。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邬有道忽然眼神一闪,道:“有了!” 随即,只见他提起毛笔,蘸了墨水。 陈廉及时的将这一张符纸放在了桌案上。 但邬有道蘸墨水的动作很慢,似乎在斟酌思考着什么。 其实他正尝试凝聚意念。 等这道流程完成后,他便在纸上写出了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 不一会,一段诗词便书写了出来:懒倚石栏观鱼阵,荷影深处自在身。 陈廉看着,不由地微微颔首。 不得不说,邬有道能被十三皇子看重,并被封为儒家奇才,的确是有些硬实力的。 只这么一会,就写出了这么一段意境精妙的诗词。 然而,瞬息过后,陈廉顿感眼前的诗句“迷乱”了起来。 这十几个字,好像活络了起来,像鱼儿一样在符纸上游走,最终汇聚在一块,化成了一体。 最终重新形成了一个字:鱼! “鱼字符成了!” 十三皇子击掌叫好:“邬兄,你回乡守孝的这三年,实力又突飞猛进了,居然悟出了鱼字符!” “只是刚好福至心灵,而且殿下您找来的这符纸,效果也十分出众。”邬有道谦逊道:“当然,陈兄的润纸做得也不错。” “这鱼字符有什么效果?”陈廉询问道。 “能让人像鱼儿一样在水中畅游。”邬有道捻起符纸。 “你们当中谁不习水性的?嗯,就你了。”十三皇子也招呼了一个仆从过来。 接着,邬有道将鱼字符丢在了这仆从的身上。 顷刻间,符纸在仆从的身上闪烁了一下,化作了灰烬。 “跳池水里试试。”十三皇子示意道。 这仆从便一跃跳进池水里。 这仆从不习水性,但此刻,竟如鱼儿一样在池水中自在游梭。 “我会游泳了!我会游泳了!” 仆从在水中欢喜叫道。 但刚高兴了没几下,这仆从忽然脸色一变,直挺挺的浸没了下去。 邬有道的神情一时有些尴尬:“我的修为还不足,字符的效果也只能维持片刻。” “无妨,只要有这绝世的天赋,多写多练总能臻于化境的。”十三皇子宽慰道,又指使其他人下池水捞人。 然后,十三皇子看都不看这个溺水的仆从,拦着邬有道就往静室走去:“赶紧再养精蓄锐,本王让人点了龙涎香,养神的效果极佳。” 邬有道临走时,将那些已经无用的符纸丢给了陈廉,让他也抓紧时间熟悉如何润纸。 而那个溺水的仆从也被人捞出来,一群人陆续离去。 就这样,陈廉和姜世生被撇在了这里,无人问津。 “二哥,我怎么觉得咱们成了打下手的了。”姜世生咂嘴道。 “人家能帮我们就不错,就我们这人微言轻的,就不必奢望成为座上宾了。”陈廉苦笑道。 等那些仆从也 接着,他看了眼手中的那几张符纸,忽然也来了点细致。 他抽出一张,又按部就班的用意念润了一下,然后一手将符纸铺平在桌上,一手提起了墨水未干的毛笔。 “二哥,怎么,你也有兴趣钻研符纸啊。”姜世生打趣道:“但问题是你能写出好的诗句嘛,难道抄邬有道的那段?不过你都没领悟到那个意境啊。” “随手试试。” 陈廉看着池中鱼,琢磨了一下。 忽然,他想到了一段同样与池中鱼有关的诗句。 吸了一口气,凝神静心,他在符纸上写出了一个又一个字。 在书写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将那些鱼儿在池水中欢乐游梭的景象,以意念的方式深入字里行间。 姜世生凑过头观望,一字一字的读了出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卧槽!二哥,厉害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虽然姜世生理解得不是很明白,但以他有限的文化水平,反正觉得挺厉害的。 “虽然不工整,也比不上邬有道的那段,但……呃!” 姜世生正想点评两句,忽然眼前的字也活络了过来。 随即,那些字就如同方才那样,在符纸上游动了一会,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字:乐! 陈廉也是惊讶又意外的看着这幻化出来的字符。 自己就是随便试试,就把试出了奇迹? 这字符未免太容易了吧! 难道我也有成为绝世符师的潜质? 在惊喜中,陈廉隐隐怀疑,是不是跟自己“抄写”的诗句太精妙了有关?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自己再把那些经典的唐诗宋词也用这种方式抄写出来,岂不是都能成为一张张效果奇特的字符? 揣着这个激动,陈廉拿起了这张【乐字符】,思忖片刻后,看向了姜世生。 姜世生的脸色一紧,道:“二哥,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做试验吧?” 陈廉晓以大义:“三弟,我们手足情深、肝胆相照……” “……行吧,你随便来吧,我都承受着。”姜世生只能答应了下来。 同时他也很好奇,这张【乐字符】会有什么奇特的效果。 陈廉就效仿刚刚邬有道的手段,将字符丢在了姜世生的身上。 光芒一闪,字符化作了灰烬。 姜世生瞅瞅陈廉,又看看自己,嘟囔道:“好像,没什么变化啊……哈哈哈。” “嗯?难道哪里不对劲?”陈廉迟疑道:“还是说,我的修为也不到家,只能化出字符,却没有蕴含效果。” 转念间,陈廉想到了凌云霄领悟【狱字符】的经历。 难道自己还得泡在池水里大半年,每天像鱼儿一样感受在池水里游梭的滋味? 卧槽! 我又不是十三皇子家里的锦鲤! 陈廉心里吐槽了一下,正打算放弃此道。 忽然,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三弟,你在笑什么?”陈廉发现姜世生的嘴角正翘得老高,AK47都压不下去的那种。 “嗯?我在笑吗?我怎么感觉不到……哈哈哈哈。”姜世生一边说道,一边大笑。 “……” 第170章 智囊团就位 是夜,京都城内华灯连绵、人流如织。 无论外城还是内城,今夜难得的没有宵禁,千家万户都在这个佳节涌上街头,赏灯赏月赏繁华。 不过陈廉听说,十几年之前的大秦京都早已取消了宵禁。 那时的京都,每一个夜晚都充满了烟火气息。 这大约就是大秦那短暂的中兴阶段,一个美妙的缩影。 直到那场宫廷事件,前太子死了之后,随着皇帝开始“昏庸”,大秦的国策也转为保守迂腐。 宵禁再次执行。 每年唯有那两三个佳节才会开放。 初来乍到,陈廉却没闲情领略这片人间的风采。 到了酉时,他就和邬有道,跟着十三皇子的马车再次来到皇城。 和今早陪同孙英姿过来的流程差不多。 在东华门的门口,目送十三皇子进去后,陈廉和邬有道便被安排在了门口的那片大空地上。 分别坐在马车车头的左右两侧。 周围停泊的其他马车,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乘坐马车来的皇子们,都已经进入皇宫。 留在马车上的,不是车夫,而是智囊团。 或者说,是皇子们麾下的“门客”、“客卿”。 “九皇子驾到!” 随着门卫的高呼,又一辆朱轮华毂的马车驶到了东华门之前。 停下来后,随行的仆从立刻上前拉开了帷幔。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欠着身子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九皇子了。 陈廉隔空打量了一下,长得比十三皇子帅一点……但鉴于十三皇子长得太丑,其实这位九皇子也不是真帅。 无非就是体态比较高大魁梧,有点男子的阳刚气息。 “九皇子算是诸位皇子中,修体的本领最佳的。” 邬有道低声道:“九皇子的母妃,是将门之后。” 难怪会跟武南伯缔结姻亲。 这时,九皇子已经踩着跪在地上的仆从后背迈了下来。 他随手整饬了一下衣领,看都不看周围的马车一眼,就昂首阔步走进了东华门。 而陈廉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九皇子的马车,和随行人员。 “咦,邬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 一个儒衫装束、八字胡子的男子正要迈上九皇子的马车车头,忽然注意到了这边,便停下动作,转而拱手打招呼。 “新亭兄,你的才气愈发显著了。”邬有道也拱手回礼。 “客气客气,要论才气,这大秦文坛的年轻一辈中,又有几人能与邬兄媲美。” 八字胡笑了笑:“今夜十三殿下有邬兄保驾护航,想必定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但是,惟独在夺魁这件事,在下就没法与你客气了。” “期盼与新亭兄一较高下。”邬有道仍然保持微笑。 八字胡又瞥了眼马车车头另一边的陈廉,道:“怎么还有一人?光有邬兄还不够吗?” 一般来说,智囊团并没有限定人数。 甚至皇帝对皇子携带智囊团也只是默许含糊的态度。 严格意义上,这都是皇子们的随行人员,在皇子作诗应答的时候敲敲边鼓助助阵。 但这些年的潜规则,皇子们基本都只会带一两个。 试想,如果带的人太多了,不仅显得争胜的架势太大,而且万一最终输了,还容易成为笑柄。 “是我的至交好友,帮忙润纸的。”邬有道搪塞道。 陈廉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常服。 八字胡男子打量了一下后,就没在意,自顾自的爬上了马车的车头。 “三年前太学府儒家科考的榜眼卓新亭……但后面成了头名。”没等陈廉询问,邬有道就主动介绍道。 陈廉莞尔道:“头名本来是你吧?” 邬有道轻轻点头:“那时家父过世,只能放弃这个名额,回乡奔丧守孝。” 陈廉道:“能在科考中仅次于你,想必确实有过人之处。” “不错,才华横溢,据说九皇子也是花了不少大代价才笼络到他。”邬有道点头道。 “那看来九皇子对今夜的诗会也是志在必得了。”陈廉打趣道。 “不止九皇子,他也想通过此次诗会在圣上的跟前展示才华……毕竟他即将完成太学府的学业了。”邬有道解释道。 太学府的学业往往是三年,三年期满,一般就要走上工作岗位了。 要是能在今夜大放异彩,那在安排官职的时候必然是加分项。 闲谈间,又有几辆马车抵达。 一个个皇子陆续进入。 陈廉环顾了一圈,却独独没看见八皇子。 看来,八皇子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受皇帝待见,准备缺席了。 等到月上中天,礼部侍郎程子煜领着人走到了这些马车的前面,朗声道:“皇恩浩荡,圣上体恤尔等陪同皇子赴宴无法陪伴家人,特赏赐糕点美食,与皇家一同乐享中秋。” “拜谢圣上恩德!” 这些幕僚们立刻作揖谢恩。 接着,一个个太监们,各端着餐盘子走向各辆马车。 程子煜扫视了一圈,重点看了看那几个盛名在身的才子,其中自然包括邬有道。 “嗯?” 程子煜忽然注意到了邬有道旁边的陈廉,不由一怔。 这家伙,好像是跟随泰王回京的那个亲卫,叫什么来着? 话说回来,这小子一个巡天卫,怎么跑来这凑热闹了。 而且他还攀上了十三皇子? 虽然没有规矩禁止亲卫参与诗会,但总归是不合常理的。 毕竟这千百年来,从未有当兵的会莫名其妙的参与这种场合。 这是文坛诗会,又不是武道比试。 再说了,皇家亲卫,和皇子走得那么近,不怕被追究治罪嘛。 当然了,皇子也是皇家成员,你陈廉护卫十三皇子过来,上纲上线也勉强说得过去。 只是,这雷区依旧是踩到了,但凡皇帝获悉了,或者其他有心人注意到并上谏了,那这差事也差不多干到头了。 “难道,这小子是自知即将大难临头,索性破罐子破摔,跑去攀附了十三皇子,想谋求庇护?”程子煜默默思忖着。 自打知道田德昌的死讯后,程子煜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泰王领着陈廉几个人,一来京都就上蹿下跳的,已经招惹了杀身之祸! 第171章 影子之谜 当下,程子煜也没上前跟陈廉套近乎,全当无事,转身面朝东华门。 在他看来,陈廉必然是要充当替罪羊,终结这场闹剧。 这些中秋糕点,兴许就是他在京都吃的最后一顿吧。 另一边,陈廉早已敏锐的察觉到了程子煜的眼神。 他一样不在意。 他当然知道自己跟随十三皇子来参与皇家诗会,不符合政治正确。 但他明日能不能度过这场死亡危机都要打个问号。 哪里还在乎此行会不会遭人诟病。 如果实力允许,他甚至都敢冲进东华门刺杀狗皇帝! 吃了两块甜酥的糕点,陈廉咂了咂嘴。 又等了两刻钟,忽然一个太监从东华门跑了出来,正是尚公公。 程子煜一看就急忙迎上去。 两人在门口完成了字条的交接。 程子煜捧着字条折返回来,对着一众马车上的智囊团,振声道:“睹月思故,低头看影。” 下一刻,全场鸦雀无声。 大家都在品味着字条上的这八个字。 尤其是那些皇子的智囊,立刻开启了头脑风暴。 “乍一听,这似乎是怀念故人,如今形单影只的意思……” 邬有道先抬头望月,接着看着马车下的影子,喃喃分析道。 陈廉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他差点都忍不住默念了李白的床前明月光了。 而且,他都怀疑皇帝是不是看着月亮,怀念起了前太子这些人。 但是,根据他对狗皇帝的印象和认知,狗皇帝哪有这么温情脉脉。 “不对,没这么简单。”邬有道也是同样的判断。 他们需要先破解皇帝字条上的真实意思,再作出对应的诗词。 但是皇帝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此时,已经有人开始挥笔在纸上书写了。 其中就包括卓新亭。 只见他在一张金色符纸上,用潇洒的姿态写了一会,随即,就看见符纸上的文字悬浮飘动了起来,在半空上汇聚成了一个字:真! 真字符! 只是谁都不知道卓新亭是写出了什么诗文内容,能化作这个“真”字。 当然,他的这个真字符被送进去宫内,如果能引发皇帝的圣物发生共鸣,就意味着契合了皇帝的心思。 到时字符背后的诗文内容也会具体展现出来。 “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邬有道喃喃低语,忽然醒悟了一下,道:“我懂了,卓新亭是觉得字条上的内容,是意寓着世间的过往皆是镜花水月、虚影浮尘,唯有站在影子之上,立足当下才是真。” 陈廉想了想,也觉得卓新亭用这个思路翻译皇帝的哑谜,还有些见地。 这是否意味着皇帝想要释放信号,想要搁置前面的那些纷扰和争议,从现在开始励精图治、重整山河? 但邬有道接着又摇了摇头:“但我觉得这依旧还没领悟到圣上的深意。” 陈廉问道:“何以见得?” 邬有道指了指地下的影子,道:“影子本就是虚,既然要立足当下求真求是,就不该再低头看影。” 陈廉也顺势看了地上那些被月光拉得斜长的影子。 有马车的影子,有一个个人影,还有宫墙的影子…… 忽然,陈廉的目光定格了一下。 他注意到东华门之下,有一个古怪的影子! 抬头看去,他才发现那是东华门内侧,御龙台殿宇折射过来的影子! 准确来说,是御龙台殿宇的屋檐,檐角的兽头! 由于月亮的方位,此刻折射到东华门门口的兽头影子,似乎是…… 陈廉一时间分辨不出,想了想,就道:“可以下马车走动吗?” “当然可以,只要别越过东华门即可。”邬有道回道。 陈廉立刻跃下马车,直奔东华门而去。 “诶,你作甚?快止步!” 程子煜看着迎面跑过来的陈廉,立刻指着对方喝道。 陈廉置若罔闻,直接奔到了他的跟前。 “你到底想作甚!找死吗?”程子煜急了。 “我就来这转转,近距离领悟圣意。” 陈廉皮笑肉不笑:“放心,程大人,我不会越雷池半步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程子煜压低声音道:“泰王殿下此时正在里头,受圣上委派,负责主持诗会,若是表现得好,兴许能龙颜大悦,皇恩浩荡。” 他的潜台词是提醒陈廉安安心,祈祷孙英姿在里头能博得皇帝的欢喜满意,宽恕他们这次的鲁莽行径。 陈廉则自顾自的绕着程子煜走了起来。 “诶诶,你又干嘛?你这个人!”程子煜扭头瞅着陈廉的古怪行动。 只见陈廉一直探着头,巴望着东华门的里头。 望的时候,他又不时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一直绕着程子煜走了两三圈,陈廉忽然击节叫道:“我懂了!” “嗯?”程子煜一头雾水,来不及询问,就看见陈廉兴冲冲的跑回向马车。 而马车队伍里的智囊们,也早已纷纷投来注目礼了。 那个卓新亭因为已经答完了,闲来无事就走到了十三皇子的马车旁,向邬有道调侃道:“邬兄,你这个朋友倒是真有趣,在这东张西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跑来皇城做贼踩点呢。” 邬有道则一言不发。 等到陈廉走回来后,他问道:“陈兄,你看出了什么吗?” 陈廉立刻点头,却没急着回答,反问道:“邬兄,你知道龙生九子的故事吗?” 邬有道怔了怔,回道:“自然知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那么,御龙台屋檐上,檐角的那些兽头,你可知晓?”陈廉追问道。 邬有道也探头看了几眼,轻轻点头:“知道,但御龙台的屋檐上,我听说只有八个兽头。” “从前据说是有九个的,少了哪个,你可知道?” “也知道,是龙二子,睚眦。” 邬有道愈发纳闷了。 卓新亭讥讽道:“你在这故弄玄虚什么,是不是觉得特立独行,能引来里面的关注?哗众取宠,不知所谓!” “你滚!”陈廉板着脸道:“是想在这偷听作弊吗?” 卓新亭气得脸都绿了,一摔袍袖,恨恨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无名之辈能有什么见解?” 第172章 草率大意了 等卓新亭离开后,陈廉再继续跟邬有道交流。 “邬兄,你试着把圣上的哑谜,两段最后的两个字,前后置换一下。” “睹月思故,低头看影……置换之后,那便是睹月看影,低头思故。” 邬有道沉吟道:“但为何要置换呢?” “因为我觉得咱们的圣上,不是一个会怀念过往的人,你刚刚不也说了,圣上要的是立足当下。” 陈廉其实更想说,皇帝就是哪怕知道自己错了,也会选择将错就错。 他当年逼死了太子,但凡他有一丝悔意,如今见到孙英姿,也该给予一些温暖,好弥补对太子的亏欠。 但他不仅没有,还处处利用敲打孙英姿,手段尽显冷酷无情! “所以,当圣上看月的时候,是不应该思念什么事物,只是看到了月亮之下的某个影子,再顺着影子投射的方向,在思考一些故事。” 陈廉说着,又看了眼东华门。 邬有道也顺势看过去。 此时,皓月正在夜空的东方。 “圣上此刻应该是在东华门的西端,站在圣上的那个视角,如果身处的位置比较高,抬头看月时,正好会看到东华门,以及东华门被月光折射出来的影子。” 陈廉进一步解释道:“我刚刚在东华门的门口,试着往里头瞅了几眼,恰好能看到门内侧的御龙台,有一个檐角的兽头,正好被月光折射到了。” “是什么?” “龙之三子,嘲风!” 白天报到时,贺庆风就说过了,御龙台的嘲风兽头,代表着巡天司。 “但是,虽然圣上看到的是嘲风兽头的影子,但如果圣上因此触动了情绪,在思考什么故事,那我大胆猜测,圣上思考的是排在嘲风之前的龙二子!”陈廉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龙二子,就是睚眦! 贺庆风也说过了,御龙台的屋檐上,曾经是有九个兽头的。 但因为某种原因,皇帝要求撤掉睚眦,这才变成了现在的八个兽头。 而人在触景生情的时候,会思念思考的东西,往往是现在不存在的! 邬有道悚然动容。 随着目光的闪烁,他也在开启头脑风暴。 过了半晌,他猛然击掌:“不错!你的猜测极有道理!圣上字条上的真正意思,很可能便是你说的这个!” 接着,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神也泛着炽烈,紧盯着陈廉。 包括他在内,现场的皇子智囊们,无一不是才华横溢之辈。 当大家都只能雾里看花的时候,陈廉却已经拨开了字条的迷雾,看透了真相! 陈廉又开口道:“邬兄,你觉得睚眦代表着什么?” “根据传说,睚眦嗜杀喜斗,心胸狭隘,但实力勇猛,能破除一切邪祟!”邬有道回道。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皆是凛然。 虽然不明白皇帝思考睚眦的动机,但基本可以确定,皇帝思考的事情,并不是温情脉脉的,而是带有杀戮之意的! 因此,如果要根据皇帝的心思赋诗一首,那主旨就应该是那种透着杀戮之意的诗词! “如今大秦内忧外患,圣上想来是准备以强硬手段杀戮一切动摇社稷的邪祟!”邬有道进一步分析道。 接着,他又陷入了沉思。 显然正在思考该如何赋诗。 过了许久,他忽然眉头一挑,道:“有了!” 陈廉便立刻登上马车的车头,接过他递来的符纸。 这是墨池斋出产的上等符纸,触手时,材料质地竟透着一股温润之意。 “陈兄,烦请你先用意念帮我润纸,最好能在脑海里回想一些战场杀敌的经历,然后将这一缕意念注入符纸中。” 邬有道委托完,就从袍袖里取出毛笔,伸向早已放置在车头的砚台。 用毛笔尖蘸了些砚台里的墨水,他继续潜心酝酿着诗句。 而陈廉也尝试回忆着在泰安城与叛军的鏖战经历,化作意念,灌入符纸中。 当他将符纸放在邬有道的面前时,邬有道便提笔在符纸上书写了起来。 “踏破千营如电扫!” “血刃犹腥月魄寒!” 陈廉看完之后,不由颔首。 论才学,邬有道的确名副其实。 接着,这两段诗句的文字在符纸上游动了起来,一番游梭组合,最终化作了一个“杀”字! 杀字符! 一时间,一股杀意自符纸上萦绕而起! 周围那些马车的马,似乎感觉到了这股杀意,开始躁动不安。 “怎么回事?” 程子煜察觉到异状,走上来查看。 邬有道连忙捧着符纸跃下马车,欠身回道:“大人恕罪,应该是学生写的字符,坏了此处的清静。” 程子煜揣着好奇接过了字符,看到上面一个触目惊心的“杀”字,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你怎么写出这种东西了!”程子煜气急道:“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今夜是什么场合!你打算将这字符献进去吗?!” “这个……” 邬有道噎了一下。 他刚刚只顾着应题赋诗了,只想体现出杀敌的意境,却疏忽了这时候写出杀字符合不合适。 毕竟,这里是皇城,里面正在举办皇家的中秋晚宴。 大家正其乐融融的,这时候一张杀字符献进去,那的确是不太妥当……甚至是有了取死之道! “你糊涂啊!” 程子煜指着邬有道,没好气地训斥道:“你的同伴在胡闹,你也要跟着乱来,是嫌自己命长了是吧!” 邬有道的脸色一僵,连忙作揖告罪。 “拿回去,重新写!” 程子煜正要将符纸塞回去,忽然东华门内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霍都尉! “刚刚是谁在这动了杀意?” 霍都尉的凌厉目光往场上一扫,立刻锁定了程子煜手持的那张符纸。 程子煜的手一个哆嗦,连忙将符纸塞回给了邬有道,转身拱手道:“是十三殿下的门客,莫名犯了糊涂,写错了字符。” 霍都尉的身影一个闪动,倏然出现在邬有道的面前,一手夺过字符,只瞟了一眼,就面露凶意,再次猛然探手,掐住了邬有道的脖颈! 第173章 不破不立,破阵子! “当真找死!敢在皇城里写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字符,你是想行刺谋反么!” 霍都尉掐着邬有道的脖颈,怒喝质问道。 邬有道想辩解,但脖颈被死死掐着,连气都透不过来,转眼间就脸色煞白了。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陈廉也一阵心悸。 原以为破解了皇帝的哑谜,就可以根据皇帝的心思赋诗了,兴奋之下,却没考虑到合不合适。 而且,宫廷之内显然是有高人或者奇物坐镇,杀字符刚成,就立刻捕捉到了杀意,立刻派人来兴师问罪了! 这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时,又有两个人从东华门内疾步走了出来。 是十三皇子和尚公公。 十三皇子一看这场面,连忙赶了过来,道:“霍都尉还请手下留情,待本王询问情况。” 霍都尉这才松开了手,将杀字符递到了十三皇子的面前:“殿下,你看看他写的什么东西!” 十三皇子一看那杀字,顿时也面如土色,责怨的看了眼邬有道。 然后,他又尝试跟霍都尉说情:“我这门客素有才学,当年曾感知解析圣人的意念,只是阅历尚浅,在参悟圣意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这才办了糊涂事。” “此事不是卑职说了算,得交由圣上定夺!”霍都尉冷声道:“但胆敢在皇城内动杀意,按律是要诛杀的!” 十三皇子又急又怕。 本来还指望邬有道替自己在诗会上博得彩头的,结果却闯下了这等大祸! 也还好这字符没有呈递进去就被阻止了,否则落到自己的手里,自己也得遭殃! 但现在也没法撇清干系了,毕竟邬有道是自己带进皇城的门客,他要被治罪了,自己也得有连带责任! 这时,尚公公也走了过来,目光冷幽幽的看了眼杀字符,道:“圣上刚刚放话了,说应该是有人误解了圣意,本着今日是吉祥日子,圣上宽厚开恩,给犯事者一个戴罪补救的机会。” “还请尚公公明示。”十三皇子拱手道,眼中燃起了一丝希冀。 “再重新写一首。” 尚公公淡淡道:“如果写对了,既往不咎。但如果还是写错了,今夜十三殿下的随行人员,都要下狱问斩!” 更浓烈的杀机在东华门之外弥漫开来。 邬有道的脸色更惨白了。 “快写吧。” 尚公公催促道。 “赶紧好好想想,别再出错了。”十三皇子沉声道。 邬有道嚅嗫了一下嘴唇,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马车旁。 这时,不远处的卓新亭却幸灾乐祸地道:“邬兄,你糊涂啊,我刚刚不都提醒过你了嘛,莫要被那小子糊弄了,这下好了,自作聪明,把自己作死了。” 邬有道充耳不闻,默默的爬上了车头。 “抱歉,邬兄,害你身陷大祸。”陈廉叹道。 邬有道摇头道:“只怪我自己,考虑不够周全,太草率急躁了……而且,可能还要牵连了你。”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还是赶紧再想新的诗句补救吧。”陈廉劝慰道。 他怀疑皇帝之所以开恩,是不是知道自己也跟来了,索性顺势来个一锅端! 但也不排除皇帝是认可了邬有道破解了自己的哑谜,只是觉得邬有道所作的诗句没戳中要害,索性再给一次机会。 邬有道沉吟道:“虽然字符写错了,但我仍然觉得你推测的方向没有错,圣上是怀揣着平定天下的心思,但诗句中,应该避免展露出显著的杀意。”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阅历浅薄,只会纸上谈兵,对如何平定内忧外患没有切身的感悟。” 闻言,陈廉抬头仰望夜色苍穹。 他转而回顾着皇帝的履历。 前半生英明神武。 后半生昏聩独裁。 现在迟迟不放权,狗皇帝估计是怕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声不好,于是还想再老夫聊作少年狂“证道”一把,比如重新安定天下、延续大秦的国运,补救了一下皇帝生涯。 但是如今内忧外患,这近乎是一个死局,又该如何破局呢? 嗯? 破局? 陈廉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邬有道:“你刚刚说,睚眦能破除一切邪祟是吧?” “不错,圣人曾有云,睚眦必报,不破不立。”邬有道缓缓道:“睚眦虽嗜血残暴、性格暴虐,却是善恶分明,讲究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接着,邬有道说了一段典故。 大意是睚眦因为面目凶残,被龙厌恶,流浪在人间时曾被一个好心人收留,当时王朝腐朽、人间如狱,睚眦就在这人的梦中出现,嘴衔宝剑交给这人,让他携此剑造反起义,杀王破恶,重立天下! 在睚眦看来,这世间罪恶的源头,就是一个黑心的皇帝,只有杀了黑心皇帝,方能重塑人间。 这就是不破不立的出处。 陈廉听了后,又默思了一会,一只手又拿起了一张符纸。 将一缕意念灌注进去后,他将符纸放在了面前,向邬有道伸出了手:“笔来。” 邬有道怔了怔:“你想出什么了?” 陈廉不语。 他便将毛笔递了过去。 等于也将性命安危递到了陈廉的手里。 看到这一幕,十三皇子、程子煜和霍都尉等人不由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是要把重新赋诗的使命交给陈廉了? 他只是一个巡天卫好不好! 他怎么可能赋诗成功呢! 十三皇子下意识的想上前劝阻,但陈廉已经提起了毛笔,开始在符纸上书写了起来。 他写得很慢,也很细致。 仿佛每一个字,都凝聚了他的意念。 邬有道凑过头去看了看,只看了前面几个字,就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大口气。 接着,他屏住了呼吸,紧紧的看着陈廉将这一段诗句给写了出来。 等陈廉写完收笔后,他猛然拍了一下大腿,振声大喊道:“好诗!绝了!” 十三皇子等人忍不住了,齐齐围了上去,争先恐后的想要看着陈廉赋的诗。 到底是怎样的诗句,能让邬有道都拍板叫绝呢?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第174章 宫廷奇象! 越过东华门。 文华殿和武英殿之间的有一座十余米高的高台,名曰社稷坛。 月华如纱,轻柔的披在社稷坛之上,也落在了高台上的每个人身上。 此刻,社稷坛上,左右两侧摆满了鳞次栉比的案几。 最底下的区域,朝臣们以左文右武的布局相对而坐。 沿着台阶再往上,是有爵位的公侯伯们坐在那。 再往上的高处,自然是皇子亲王们的“自留地”。 按理说,在这个区域中,皇孙一辈是没资格出席的。 但今夜破了个例。 作为皇孙的孙英姿,被皇帝允许出席。 而且还交给了她一项任务,主持诗会。 你问皇帝干嘛不主持? 皇帝都没出现。 更准确地说,皇帝没有露脸。 大家若是往上一看,只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屏风立在最高处。 屏风上,隐约能看见一个老迈的身影。 随着户部官员们将一张张字符送达社稷坛之下,再有一个个太监接力棒,将字符陆续交到了孙英姿的手中。 孙英姿面前的案几,那些酒菜被挤压到一旁,余下的位置放了一大块白玉盘,旁边摆满了那些字符。 “皇孙,这些字符查验得如何了?” 隔地两张案几的九皇子微笑道:“是不是还不太懂分辨,可需要愚叔指点一下?” “有劳王叔关心了,只是仍有些手生。”孙英姿苦笑道。 这些送上来的字符,都只有一个字。 但通过玉盘,只需用手掌心按在字符上,就可以解析出这些“字”中蕴含的诗句。 比如正放在她手掌和玉盘中的真字符,背后的诗句已经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看你手忙脚乱的,其实只需要重点观察玉盘的颜色。” 九皇子抬手一指,道:“就像此刻,玉盘正散发出金光,金光越浓郁,就意味着这字符蕴含的诗句,水平越高,越符合父皇的心意。” 孙英姿低头一看,白玉盘中,果然正有一道金光在流转闪烁。 颜色不浅不深,应该是中金色。 “基本就是三种层次的金色,浅金色,中金色和深金色。”九皇子继续讲解道:“不怪你刚刚半天都没察觉到这细节,毕竟先前递上来的字符,要么都是浅金色,要么就是没颜色。” 换言之,这白玉盘中留有皇帝的意念。 字符落在玉盘上,显出的金色深浅度,直接表明皇帝的认可度。 浅金色,意味着距离皇帝的认可度还很远。 至于没颜色的字符,那就哪凉快哪丢着去。 “按照规矩,只有中金色的字符,才有资格解析背后的诗句。”九皇子又看了眼白玉盘中的中金色流光,道:“这可是我那门客卓新亭之作?” 孙英姿点了点头。 顿时,九皇子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甚至看向孙英姿的眼神都带了一丝讥诮之意。 别看他和孙英姿现在谈笑风生的,但心里面,彼此都警惕着对方。 连周围的皇子和王公大臣们,也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两人的神态。 发生在京畿驿馆内的袭杀案,在座的基本都知晓了。 而且,大家几乎都知道了孙英姿回京后第一时间去京兆府报案的闹剧,进而知道了武南伯和九皇子在案子背后的嫌疑。 一开始大家还不确定这场皇家内斗会走向怎样的局面。 但自从知道驿丞田德昌死了后,大家基本都心如明镜了。 这代表着皇帝要息事宁人,给九皇子和武南伯拉偏架! 这不,今夜的晚宴,大家看见九皇子安然无事的坐在那儿,就知道皇帝压根没有责备追究这儿子的意思。 看来,皇帝对前太子的遗孤几乎没啥感情。 或者说,这位皇孙在朝堂的影响力太小了。 而且孙英姿这次吃了哑巴亏后,京都上下恐怕也没几个人会投效接近了。 在座的,都是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人精。 也因此,眼看孙英姿在那手忙脚乱,迟迟也没人开口提醒。 最后还是九皇子这个冤家提点了两句。 任谁都看得出来,九皇子一方面是在挑衅,一方面是想表现一番。 “那要不就请皇孙殿下解读一下本王这门客的佳作吧。”九皇子提议道。 虽然卓新亭的诗句,只获得了皇帝的“中度认可”,但放在今夜的诗会上,已经算排名前茅了。 毕竟皇帝的心思高如天、深似海,岂是凡夫俗子们可以揣摩的,能揣摩出半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当九皇子跃跃欲试地想让孙英姿忍着屈辱给自己捧声威,上面的屏风后面传来了皇帝苍老的声音。 “不必了,朕这一生,精妙诗句听得太多了,早已没什么兴致了。” 皇帝悠悠道:“太祖也曾有训,少做附庸风雅之事,多做实事兴邦治国。朕开这诗会,主要就是想选拔贤能。” 皇子大臣们连忙拱手低头,纷纷喊着陛下英明。 “写出这个真字符的人,是老九的门客是吧,什么来历?”皇帝问道。 九皇子立刻离席,疾步走到中间位置,欠身面朝屏风,朗声道:“回禀父皇,儿臣这门客卓新亭是三年前太学府科考的头名,才华横溢,有安邦定国之能,如今即将完成太学府的学业。” “那就知会吏部,安排一个合适的官职吧。”皇帝指示道。 九皇子心头一喜。 这次不仅没被皇帝问罪,还给手下人争取到了一个大好前程,看来自己在这场夺嫡之争里,身位又要往前挪一挪了。 “不过朕怎么记得,三年前太学府科考,头名是老十三的门客。”皇帝忽然又道。 “据儿臣所知,十三弟的那门客邬有道因守孝,放弃了资格。”九皇子干笑道:“而且,刚刚外面忽然冒出来的杀意,似乎便是这邬有道乱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字符。” “就是他啊,看来念书念糊涂了。”皇帝轻哼一声:“你们都记住了,再有才学,但首先得懂得做人的分寸,看不准守不住分寸,早晚都得酿出大祸。” 下面的人再次振声回应受教。 “朕让人给了一个机会,就看十三这门客能不能抓住了……嗯?” 皇帝还没说完,忽然东华门之外迸发出了一道绚烂的光芒! 第175章 破字符! 一时间,社稷坛上的所有人都举目望向了东边。 只见白色的光芒自东华门之外冲天而起,携着汹汹之势,一度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怎会这样!突然冒出这般的奇景!” “东华门之外,现在就是赋诗词写字符,难道是?” “该不会是有人写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诗句,引发了天象吧?” 王公大臣们议论纷纷。 连一向稳若高山的武南伯都忍不住站起来,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那一道光芒。 “伯爷,您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旁边有人问道。 刚刚东华门外突然冒出杀意,也是武南伯第一时间感知到的。 武南伯看着白芒渐渐敛去,沉吟道:“我感到了金戈铁马的磅礴气势……但这次没有杀气,只有睥睨天下的傲气,还有?”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斟酌了半晌,挤出一段话:“还有击破一切的豪勇和威势!” 而这时,屏风后也传来了皇帝变得凝重的声音:“立刻去看看怎么回事?” 话语刚落,东华门方向,就急匆匆的跑进来了两个人,正是十三皇子和尚公公。 尚公公的双手正紧绷着举着,小心翼翼捧着一张字符,脸色古怪难言。 十三皇子的丑脸上也泛着惊涛骇浪的情绪。 两人的双腿飞快摇晃,不一会就跑到了社稷坛之下。 尚公公率先洪声道:“陛下,十三皇子的门客又写出了一张字符!” “那邬有道又写出了补救的诗句了?” 皇帝隔着屏风询问道,口吻透着惊疑。 尚公公没说话,十三皇子作揖道:“回父皇,这字符不是邬有道所写,而是儿臣领来的另一位门客。” 皇帝却没有急着询问这门客的身份,而是道:“这字符上是什么字?” “父皇,是破字!” “破……快将字符送上来!” 尚公公再次开启小碎步快跑模式,迈着台阶,快速跑到了上面。 “泰王,你拿去验一验。”皇帝又指示道。 于是,尚公公上来后,第一时间将字符交给孙英姿。 孙英姿则将字符放在了白玉盘上。 下一刻,白玉盘毫无动静。 大家又变得面面相觑。 九皇子还凑过来,嘀咕道:“刚刚闹得惊天动地的,怎么这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该不会是有人在故弄玄虚吧。” 说着,九皇子偏过头,目光揶揄的看向了十三皇子。 然而就在他偏头的那一瞬,一道金光猛然迸发,刺向了他的眼角余光! 当九皇子扭回头后,就和所有人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白玉盘中流转的浓烈金光! “深金色,是深金色啊!” “这么浓烈的深金色,太罕见了!” “岂不是说,这字符完全符合了陛下的心思?” 大家激烈的咂舌议论,以至于连体统规矩都没顾上。 而皇帝此刻也没有计较这些,屏风后的声音变得更凝实了:“泰王,快解析一下这字符蕴含的诗词是什么。” 孙英姿当即将手按了上去。 随即,一个个文字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转瞬间,她就犹如石化一般,神色中覆满了惊骇。 “到底这【破】字是由什么诗句化成的,你快读出来啊!”九皇子催促道,都恨不得自己上手查看一番了。 孙英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消化了这首诗句带来的心灵冲击感。 接着,她清了清嗓门,朗声背诵了出来。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这两段刚说出口,许多人都神情一震。 尤其是武官那一边,更是纷纷呼吸急促了起来。 就这么两段,就让他们想起了出征战场时的豪迈景象。 武南伯抿紧了嘴唇,认真聆听着下面的诗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孙英姿一口气又将剩下的诗句给复述了出来。 话语刚落,几个武官将军就忍不住当场拍板叫绝。 “好!好诗啊!一下子就仿佛回到了在军营坐镇指挥的日子!” “这首诗真提气!跟喝了几大坛美酒似的!太有味了!当浮一大白!” “老子平时最烦这些文绉绉的诗句了,但这首诗,值得老子竖大拇指!” 对于这首诗,最有感触的非这些武官莫属了。 武南伯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了! 那些文官们和皇子们,对这首诗的感触虽然没有那么深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首词的内涵寓意相当精绝! 最关键的是,这首词凝聚化出的字符,居然能让白玉盘焕发出如此浓烈的金光! 这说明赋诗者,完全迎合了皇帝的心思! “有点意思。” 皇帝在屏风后发出意味深长的话语:“这破字符,由如此气势磅礴的诗句凝聚而成,依朕的感知,估计威力比得上千军万马了,还能提振本方的士气。” 皇帝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很想试试看,把这字符甩出去,能制造什么奇象。 但在皇家晚宴上,可没人头铁的敢这么干。 而且,大家目前更好奇的反倒是写出这种破字符的人到底是谁? “十三,你说这破字符,是你麾下另一个门客写出来的?” “回禀父皇,说是门客,其实就是儿臣刚结交的友人,今夜带进来,也只是为了帮忙给邬有道打下手的。” 十三皇子毕恭毕敬的回道,同时悄然松了一口气。 看皇帝的态度,因为邬有道失误招致的祸事应该算是化解了。 “你倒是不错,能网罗到这么多的贤能,说说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写出这么精妙的字符。”皇帝问道。 “父皇,此人名叫陈廉,乃是御龙台刚招入的巡天卫试百户。”十三皇子朗声回道。 说着,他心里又涌起了强烈的错愕和惊诧情绪。 虽然刚刚在东华门之外的广场上,他的内心已经翻天覆地了几遍。 当目睹陈廉写出了这几段精妙的诗句,他和现场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发现文字在符纸上转化的时候,出现了奇象! 按照他的认知,往往只有圣人或者有圣人之资的奇才,才有可能办到这一点! 第176章 点将出征 当十三皇子报出陈廉的身份情况时,社稷坛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张字符的作者,是一个巡天卫? 这么精妙绝伦的诗句,是那个巡天卫写出来的? 这,是不是哪里不太正常? 还是哪里搞错了? 一时间,现场不认识陈廉的王公大臣们,纷纷都对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的巡天卫充满了好奇。 至于那些认识陈廉的人,脸上的惊骇和震荡,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孙英姿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听见旁边的九皇子在那呢喃着“陈廉”,那张披着【百态相】面具的面部,仍旧挤出了无以复加的动容表情。 陈廉智勇双全,她是知道的。 但她真的不知道陈廉在文韬学问方面还有造诣。 更不知道陈廉居然在书写字符上有着超然的天赋! 但惊叹之余,孙英姿心里生出了好奇,不明白陈廉怎么突然抱上了十三皇子的大腿,还成了麾下的幕僚? “难道说,他也察觉到了皇帝准备拿他当替罪羊了结案子,为求自保,便找关系投效了十三皇子?” 孙英姿如是猜测着。 对此,她没有反感。 只有宽心的一抹轻松感。 不管怎么说,陈廉在这种重要场合,写出了这张【破字符】,完美契合了皇帝的心思,那等同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有这么多的皇子朝臣们作见证,陈廉必然名声鹊起。 如此一来,皇帝再想把陈廉当软柿子捏,自然就得掂量一下了。 而且有了十三皇子的庇护,各方想再动陈廉,也得有所顾忌。 就比如她身旁的九皇子,呢喃了陈廉的名字几次后,脸色愈发凝重。 他之前就有听过陈廉的名字。 一开始据说是孙英姿向皇帝举荐的人才,协助东巡平叛。 随后在驿馆内据说也是这家伙发现了问题,将林管家以及那些杀手一网打尽。 最后,在京兆府,还是这家伙上蹿下跳,逼着孟瑞丰,极力想把自己和武南伯拖下水。 原本他确定皇帝要偏袒自己之后,就蓄谋着要报复整治陈廉的,结果陈廉又叒出现了在他的面前! 还是以这么惊世骇俗的方式! “巡天卫,陈廉……” 这时,屏风后再度传来了皇帝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现场。 “似乎在哪听说过,对了,是不是泰王之前向朕举荐的那个泰安府千户所的卫兵?” “正是,皇爷爷。”孙英姿拱手回道。 “他此番跟着你回京,应该刚正式进了巡天司报到吧。”皇帝沉吟道:“可他怎么现在又跑去给十三出谋献策了呢?” 这个问题,孙英姿回答不上来。 十三皇子往台阶上又走了一段,来到了孙英姿的身旁,作揖道:“回禀父皇,这陈廉与儿臣的门客邬有道是友人,邬有道写字符的功底不深,于是就邀请陈廉今夜一同过来,帮忙用意念润色符纸。” 他还是知道利害瓜葛的。 巡天卫不方便与皇子走得过近,于是他就把陈廉包装成一个凑热闹的看客。 巡天卫公务时间之外,跟着朋友过来凑热闹,律法总没有限制吧?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看客,俨然成了今夜皇家诗会的主角。 “结果,他就写出了这张破字符。”皇帝的声音幽深似海。 又沉默了一会,他轻笑了一声:“的确是一个人才啊。” 孙英姿便趁机向皇帝谏言道:“皇爷爷,臣孙奉命东巡时,陈廉作为钦差使者,贡献颇多,击溃净土教叛军,到赈灾安民,以及在云州府调查通敌案,他可谓居功至伟。” 这么大的功劳,按理说回京后,理应受到封赏的。 但皇帝之前摆明了是故意,只封赏了孙英姿,仿佛陈廉不存在似的。 或许从那时起,皇帝就已经萌生了卸磨杀驴的心思:找个由头拿陈廉开刀,免得孙英姿的风头太盛。 现在孙英姿当着众人的面,提了陈廉的功绩,皇帝自然不好再刻薄寡恩。 “既然他如此不凡,那接下来就好好在御龙台当差,为大秦效力,至于具体的封赏,由礼部斟酌拟定吧。”皇帝淡淡道。 末了,他又提了一句:“但无论是你们这些皇子皇孙,还是满朝臣子,都要记得,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情,恪尽职守,莫要逾越了本分。” 这相当于重点警告了孙英姿、九皇子和十三皇子,乃至底下的武南伯等人,以后规矩老实点,不许再有擅作主张的行为。 而且,他的潜台词也不允许陈廉再私下结交朝臣和皇子皇孙了。 所有人齐齐作揖表忠心。 “话归正题,这破字符,倒是甚合朕意。” 皇帝感慨一叹:“朕在位几十载,功过皆有,最大的过错,就是丢了东北疆土。朕不愿百年之后背负丧土之君的骂名,更不愿在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趁着今夜你们都在,朕想问问你们可有击破妖庭、收复东北的计策?” 原来,这就是皇帝递出的那张字条,最大的深意。 他睹月思念的不是什么故人故事,而是东北故土! 毕竟,丧土的耻辱,对于皇帝来说太沉重了。 对内不管怎么民不聊生,史官都可以尽量粉饰太平。 但国土沦丧,却是史书上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如果说这位大秦皇帝在任上还有什么执念,除了修仙,就是夺回东北疆土。 “父皇,儿臣愿意身先士卒,替您远征东北、收复故土!” 九皇子毅然决然地说道。 “儿臣也请愿做父皇的先锋军马前卒!”十三皇子跟着道。 对于儿子的请缨,皇帝却没有立刻表态,转口道:“武南伯。” 武南伯连忙起身走出来,站在台上,作揖朝圣:“陛下请示下。” “这些人里,就属你的作战经验最多,当年还曾镇守过东北,唉,朕许多次在想,当年若是不将你从东北调去征讨南疆,东北也不会被妖庭窃取了。”皇帝悠悠一叹。 一说到这茬,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小表情。 第177章 来得迟,但来得巧 按理说,武南伯这辈子最鼎盛光辉的时刻,就是坐镇东北。 结果,征战了大半辈子,授勋时,却得了“武南伯”这个爵位。 明面上,这是犒赏武南伯征讨南疆的功绩。 但暗地里,很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年皇帝是忌惮武南伯在东北的地位太鼎盛了,引发了功高震主,这才把他抽调去了南方,从而切断武南伯和东北的联系。 “请陛下莫要自责,这绝非陛下之过,只怪微臣实力不济,当年在东北时没能慑服妖庭,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武南伯纵然知道皇帝当年的小心思,但仍然很识大体的将罪过揽上身。 “那你可愿意再次披挂,领兵杀回东北?”皇帝径直问道。 “臣愿效犬马之劳,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替大秦夺回故土!”武南伯振声道。 “很好,若是人人皆有你这等气魄,何愁天下不安。”皇帝轻轻一笑,但随即话锋一转:“但若是再把你调去前线,这京都又缺了人镇守,尤其是五军都督府,朕一时间也想不出有谁能镇住那些人。” 武南伯的眼帘低垂,沉默片刻,道:“陛下若是暂无属意的人选,可否容许臣举荐一位?” “你说说看。” “囚龙关参军,史文杰!” “史文杰……有点印象,当年的武科头名是吧。” “不错,史文杰之父曾是臣麾下的马夫,此子也是微臣看着长大的,才德兼备,可堪大用。” “这么说,由他代替你执掌五军都督府,那些将士应该也会服气。只是他走了后,囚龙关又该怎办?” “陛下,最近东海行省经由泰王殿下东巡,暂时安定了,囚龙关也无什么威胁,不如再择机选拔一名能臣镇守如何?” “那也可以。” 皇帝似乎被说动了。 孙英姿却不太理解皇帝的这番人事安排。 她隐隐觉察到,皇帝似乎有意趁这机会从武南伯的手里剥离中央军权,但武南伯举荐的史文杰偏偏又是嫡系,皇帝难道就不忌惮吗? 只怪她政治阅历太浅,对京都的形势也不够了解。 像九皇子他们就很清楚,皇帝是在行分化离间之计! 如今,武南伯执掌着五军都督府,堪称京都军权的第一人。 而囚龙关的守将又是他的嫡系史文杰,如果这两个人沆瀣一气搞叛变,那大秦政权就要出事了。 奈何这两个人又是军方难得的人才,没了他们,办不成事。 于是,皇帝就想借着征讨东北的机会,把武南伯踢出五军都督府。 让史文杰接替上位,一来大家都认史文杰的背景,可以平稳过渡军权。 二来,皇帝完全可以拉拢史文杰,将他打造为军方全新的代理人,和武南伯划清界限。 老谋深算啊! 无论武南伯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家国大义的面前,他都得一切服从组织的调遣。 而且,驿馆袭杀案,也是皇帝抓牢的小辫子。 武南伯稍有不臣之心,皇帝大可以拿这案子兴师问罪! “但只你统军,朕也不太放心啊,得有人辅助才行。”皇帝又莫名提了一句。 对此,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这十几年来,皇帝为了约束军方将领,搞了一套监军策略。 一开始他曾让太监当监军,但后来东北沦陷,就是由于宦官瞎指挥,导致了军方群情激奋。 于是皇帝后面又调整了一下,改让皇子们去监军。 九皇子、十三皇子这些夺嫡主要竞争者,都干过。 而当下,九皇子却选择了沉默。 他和武南伯是翁婿关系,皇帝是绝不会允许他当监军的,就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十三皇子有些跃跃欲试。 若是能收复东北,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夺嫡之争中领先一大截。 “本来朕属意让十三跟着去的,但朕另有差事要交代。”皇帝一句话,直接浇灭了十三皇子的期待。 这两位皇子不行,有些人就看向了孙英姿。 难道皇帝还要继续对这个皇孙委以重任? 刚立下大功,若是再立,岂不是压不住了? 但猜忌多疑的皇帝,显然不会干这种蠢事,喃喃道:“让朕再想一想……” 这时,霍都尉疾步从东华门跑了进来,来到社稷坛前作揖道:“陛下,八皇子到了门外,托微臣征询您的意思。” 很多人的脸色都变得耐人寻味。 今夜的晚宴上,皇子们几乎都到了,惟独缺了八皇子。 八皇子从小就不被皇帝青睐,直到近几年,皇帝为了利用蛊术研究修仙,这才开始重用八皇子。 但不知道为何,前阵子皇帝对八皇子一通责罚,让八皇子滚回家反省思过。 这之前,皇帝还在字条上写了“月圆夜不见人”,很快就有聪明人解析了字条的深意:把“人”字拆分开来,那就是八。 换言之,皇帝几乎是半公开地说不想在中秋夜看到八皇子。 八皇子也很识趣,直接告病缺席了。 但现在却又突然跑来了…… “既然来了,为何不敢进来,是心里有鬼么?”皇帝冷哼道。 霍都尉不敢言语。 “宣他进来。” 皇帝一声令下,霍都尉又疾步跑向了东华门。 过了一会,只见那位丰神俊朗的八皇子走入了大家的视野中。 “父皇安康,儿臣因身体抱恙来迟了,还望父皇恕罪。” 八皇子站在社稷坛前,鞠躬作揖。 “既然身体不好,那还过来作甚?”皇帝沉声道。 “儿臣在府中,望着皓月,念及父皇对儿臣的慈爱,又想到儿臣如今每日无所事事,荒废岁月,实在心有不安,于是斗胆想做点什么,好给父皇分忧。” 八皇子朗声回道。 “你倒是有孝心。”皇帝冷笑了一声:“那你说说,你能给朕分担什么忧愁?” “儿臣武不如九弟,文不及十三弟,不敢主动请缨,但凭父皇吩咐便是。” “嗯?”皇帝的语气忽然低沉了一下,泛着惊疑的情绪。 八皇子、十三皇子以及众朝臣也都若有所思状。 这个八皇子来得真的很是时候啊。 皇帝正要选人给武南伯当监军,这个八皇子就及时的冒出来了。 难道是提前安排好的戏码? 第178章 监正要人 八皇子没有主动请缨做什么事,但现在皇帝正要择选皇子当监军,众目睽睽之下,似乎正好顺水推舟了。 然而皇帝却藏在屏风之后,迟迟没有吱声。 半晌后,还是武南伯打破了沉寂:“陛下,既然八殿下如此忠孝,那臣斗胆建议,就由八殿下与臣一同率军征讨东北吧。” “征讨东北……” 八皇子低语了一下,立刻振声道:“父皇,还请您恩准儿臣随武南伯一同去收复东北故土吧!” “你心意已决?”皇帝凝声道。 “绝不后悔!”八皇子朗声道。 “……那便这样吧。”皇帝的口吻似乎有些无奈。 随即,皇帝就意兴索然地道:“朕也乏了,你们继续吃着吧,朕要先……” “陛下,监正在外求见。” 忽然,一个太监又跑到了社稷坛前。 “监正?” 皇帝诧异了一下。 其他人也面色一动。 朝廷里只有一位监正,那便是钦天监的首领。 而这位监正鲜少露面,每天就是负责仰望星空,监控诸如国运等事务。 偶尔在一些大型的仪式典礼上会出来主持。 但朝廷之上,可没有人敢小觑这位监正。 毕竟人家可是圣人在人间的弟子之一! “宣!” 皇帝一声令下。 不多时,又一个身着青色袍服的道士从西华门那侧缓缓走过来。 虽然他的步子很慢,但不知道为何,他行进的速度却很快。 一步迈出去,距离堪比常人的三步! 大家都知道,这便是缩地成寸之术! 不一会,这位监正伫立在了社稷坛前,欠身作揖。 “你怎么突然有兴致来赴这晚宴了?”皇帝很随意地问道。 监正回道:“陛下,刚刚东华门那边,可是出现了异象?” 皇帝淡淡道:“不错,有个人写出了一篇不错的诗句,化作字符时,引发了异象,你是为此闻讯而来的?” “是,也不是。”监正似乎在沉吟,道:“臣刚刚夜观圆月之象,发现皓月当中缺了一块,似乎遗落在了人间某处。” 皇帝的声音立刻凝重了起来:“圆月之夜,却出现月缺之象,这莫非是不祥之兆?” “是,也不是。”监正还是那副模棱两可的口吻:“臣依照天衍之术运测了一番,皓月有缺,的确是预示着不祥之兆,正所谓天衍四九,大道五十,人遁其一。这缺失的一块,若真是遗落在人间,能发现并拾获,那或许便有机会参悟大道。”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皇帝喃喃道:“若是能参悟大道,岂不是便能如你当年说的那样,窥破长生之谜?” “或许有可能,但要拾获那一块才知。” “那你刚刚说东华门的异象,与这遗落人间的皓月缺块是有什么关系?” “不好说,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监正笑了笑,道:“但此人能写出如此不俗的字符,那明显是具备了成为符师的潜质,若是悉心栽培,假以时日,成就神符师也是有可能的。” 神符师! 所有人再次面色动荡。 这是修神领域中,一个至高的身份。 不为过的说,一个神符师的价值,堪比万军万马! 而大秦境内,至今登记在册的神符师,一只手都数得完。 之所以珍贵,主要还是神符师的破坏力太惊人了! 符师虽然也尊贵,但往往只能写出一两种具有奇效的字符,而且都有着局限性。 比如武南伯的斩字符,凌云霄的狱字符,虽然效果卓越,但除了这个字符,他们就难以再写出其他的字符了。 即便强撑着写出来了,那效果也基本很小,甚至忽略不计。 毕竟,写字符,除了需要对世间法则的高悟性,而且意念的容量终究是有限的。 正所谓一念一世界,一个普通修士能凝聚出一个小世界都殊为不易了,怎么可能同时凝聚出两个小世界呢? 而神符师则不同。 这些天赋异禀的修神者,真的能做到一念几世界! 换言之,这些神符师可以写出好几种威力绝伦的字符! “你确定此人具有成为神符师的潜质?”皇帝惊疑道。 “不好说,总要见了才知。”监正继续含糊其辞。 皇帝沉默了。 “而且,陛下若是想要找到那块遗落人间的皓月缺块,总需要一些修神本领卓越的人才。”监正又道:“因此臣斗胆提议,可否将这人才交给臣收入麾下?” “此人是刚进御龙台的巡天卫。”皇帝没有明确表态。 潜台词就是你想要人,自己去问御龙台。 监正于是立刻看向了旁边的的霍都尉。 霍都尉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沉吟道:“监正大人,您忽然提议此事,本官也没个准备,而且此人刚入我御龙台,你现在就要调走,怕是……” “霍都尉,还望以社稷安定为重。”监正笑眯眯道。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霍都尉就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好推脱道:“此事,本官觉得还需要征询当事人的意思。”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贫道去你们御龙台接人。”监正笑道。 “……”霍都尉没了脾气。 这个监正,做事向来狂放不羁,连皇帝都摁不住。 如果他执意要调走陈廉的话,换作一刻钟之前,她都无所谓。 但刚刚见识到陈廉居然能信手拈来写出了一张效果拔群的字符,她就动了惜才的心思。 而且,陈廉还精准的迎合了皇帝的心思,等于在今夜的诗会上夺魁了,接下来必然会平安落地,甚至委以重用。 因此,霍都尉从最初的排斥,也改变了想法。 凌云霄是她的爱徒不假。 凌云霄和陈廉有仇不假。 但如果陈廉的潜质和前途比凌云霄更好,那她就该再掂量掂量了。 “得赶紧想办法把人留住!” 霍都尉定下了决心。 与此同时,东华门外。 “阿嚏!” 陈廉莫名背脊一凉,打了个喷嚏。 邬有道惴惴不安道:“陈兄,人都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音讯传来,该不会……” 话没说完,尚公公就走了出来,喊道:“圣上有旨!” 第179章 墨池斋,平安符 所有人当即下跪伏地。 尚公公扯着嗓门说道:“圣上曰:诸位皇子属官客卿奉上来的字符,朕皆已阅,各有千秋。其中,十三皇子的门客作出的诗句和字符,尤为出众,当再接再厉,潜心修行,为大秦社稷之长安久治,极尽所能。” “谢吾皇荣恩!” 大家齐齐回道。 但大家心里却纷纷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像现场的负责人程子煜,只觉得心里正有万马奔腾。 刚刚,他也亲眼见证了陈廉写出的那段精妙诗句,也看着这些诗句凝结出破字符,以及那瞬间出现的异象。 一个巡天卫,修体有成不奇怪,但居然展现出了非凡的修神潜质,这简直闻所未闻。 当时,他就意识到了陈廉的命运将出现重大转折。 果不其然,现在皇帝的嘉许,相当于认可了陈廉的能力。 那一起袭杀案的替罪羊,想来是很难落到陈廉的头上了。 “十三皇子的门客,那个谁……”尚公公指着十三皇子的马车方位。 陈廉立刻回道:“卑职陈廉,请尚公公示下。” “圣上还说了,你潜质出众,以后好好在御龙台当差,今夜就当作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跑来凑这热闹,往后在京都行走,当谨言慎行、恪守本职。”尚公公提醒道。 言下之意,就是让陈廉老实当一个巡天卫,别再与那些皇子皇孙有纠葛了。 “卑职谨记在心!”陈廉振声道。 心里面的石头却落了地。 如此一来,他暂时是不会被皇帝拣出来当软柿子捏爆了。 等尚公公回去后,大家纷纷站起来。 邬有道正要祝贺和感谢陈廉,程子煜就迎了过来,笑道:“陈百卫,恭喜啊,刚来京都,就蒙受了圣眷,前途不可限量啊。” “往后还需程大人多多关照。”陈廉客套了一下,转口道:“既然陛下不许卑职再胡乱凑热闹,那卑职就先走一步?” “可以,本官让人领你出去。” 程子煜就叫了个小吏,陪着陈廉离开了东华门的门口。 卓新亭等人看着陈廉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 …… 出了皇城,迎着中秋夜的清爽风,陈廉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早已等在门口的姜世生立刻走了上来,道:“二哥,八皇子已经进去了。” “知道了,先离开这。” 陈廉递了个噤声的眼神,就携着姜世生往内城的朱雀大街而去。 等到混入了人群,陈廉才低声道:“你是怎么跟八皇子说的?” “我就把你的话复述了一遍。”姜世生道:“就说泰王殿下在今夜的皇家晚宴上可能要吃亏,甚至圣上会把驿馆的袭杀案遮掩过去,转而追究泰王殿下和我们的诬告罪。” “然后八皇子是怎么说的?” “八皇子起初还有些犹豫,说圣上不想见到他,我就又把你的意思转达了一下,说九皇子这么迫害泰王殿下,还害死了田德昌,你八皇子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姜世生咂嘴道:“反正我就一个意思,如果圣上这次偏袒了九皇子,九皇子接下来肯定得寸进尺,做出更多危害泰王和社稷的勾当。哪怕圣上因为赌气不想见你八皇子,你八皇子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去,跟他九皇子一争锋芒。” 陈廉闻言,只是笑了笑。 这,便是他送给皇帝的中秋礼物了。 虽然皇帝之前递出的字条上,暗示了不想见八皇子。 但仔细一品味,这更像是老人家向儿子“使性子”的表现。 翻译过来:你八皇子做错了事,惹朕很不高兴,中秋晚宴你就别来了,但如果你非要过来,就得向朕赔罪认错。 试想,如果皇帝真的对八皇子的怨念极大,恐怕都不会刻意宣传,直接就该下旨治罪了。 而对陈廉而言,只有把八皇子推上去,抵住九皇子的进逼,他和孙英姿才能有站稳脚跟的机会。 “二哥,你说咱们算不算介入了这场皇子夺嫡之争里了?”姜世生嘀咕道。 “算是吧,虽然是身不由己的。”陈廉苦笑道。 “夺嫡之争本就凶残,我们这些小角色卷进去,怕是凶多吉少啊。”姜世生担忧道。 最悲催的是,他们卷进去了,却如无根浮萍一样,连个靠山都没有。 孙英姿?一个刚冒出来的皇孙,连争嫡的资格都还不具备。 十三皇子?人家念在邬有道的情分上帮了一把,而且主要目的也是要跟八皇子掰腕子,对他们未必会有多上心。 至于八皇子,貌似就没争嫡的念头。 “别多想了,当踏入京都时,我们便只能看一步走一步。”陈廉沉声道:“若是不想成为他人的手中刀,就得尽可能的壮大能力,提高自己的价值。” “谈何容易啊。”姜世生叹道。 惆怅间,他们走过了一个拐角,发现前面有一处摊子相当热闹,百姓们几乎围得水泄不通。 姜世生随便问了一个路人,摊子里是卖什么东西。 “墨池斋的修士们,在给大家送平安字符呢。” “又是这个墨池斋。” 陈廉和姜世生都想起了十三皇子花大代价搞到的那几张符纸。 揣着好奇,陈廉两人就挤开人群,一点点地挪到了摊子前。 只见几个穿着素白色儒衫的年轻男女正将一张张折叠成三角形的符箓递给百姓们。 “别抢啊,每个人都有。” “排好队,若是有人插队,就没了。” “诶,你们两个怎么插队啊,快退回去。” 有一个儒衫女子发现了挤上来的陈廉两人,就指着他们斥责道。 在灯火的映照下,只见那女子生得韶秀清丽,虽然谈不上惊艳绝色,却有着让人看得很舒服的气质。 即便那女子蹙眉嗔怪,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不好意思,就是好奇,凑上来一看究竟。”陈廉歉然一笑,“请问这些字符怎么卖?” “不卖,只送。” 那女子回道:“只要心诚,意念清澈,平安字符便会有消灾劫难之效果。” “原来如此,叨扰了。” 陈廉正要带着姜世生退出人群,忽然旁边有人在抢符箓时,将符箓失手掉落,被陈廉一把抓在了半空中。 那一刻,符箓在陈廉的手里发出了一团光芒,然后瞬间化作了灰烬。 第180章 只要重了,就安稳了 那一刻,原本喧闹的摊子前寂静了下来。 从墨池苑弟子以及周围的百姓们,都在盯着从陈廉手里流逝出来的灰烬。 “我什么都没做,碰到就变这样了。” 陈廉一脸无辜。 对面的那女弟子瞅了瞅灰烬,又看了看陈廉,沉吟道:“你最近的灾祸厄运可不轻呐。” 没等陈廉吱声,姜世生就咋呼道:“你意思是,我兄弟是厄运缠身,碰到你这平安符,才会出现这情况?” “不错,平安符,自然是消灾解祸的。”那女弟子抿了抿嘴,道:“但如果本身的灾祸厄运太重,平安字符都承受不住,便会自行瓦解。” 此话一出,周围挤在陈廉身旁的百姓们立刻默默退避,跟避瘟神似的。 陈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对于女子的推测,其实他也是相信的。 眼下,不就是刚面对着皇帝支配的厄运嘛。 虽然靠着今夜的显眼包表现,搏了一些名气,暂时化险为夷了,但后续这个阴骘冷酷的皇帝肯定还要搞幺蛾子。 而且,说实话,陈廉至今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灾星降世还是福缘深厚。 要说福缘深厚,自己从穿越以来,一直面临着各种灾劫祸事,杀身之祸更是家常便饭。 但要说是灾星降世,但自己又在净土教地宫里,从地宫娘娘座下的五色莲花台里,获得了机缘系统。 “需要我帮你看看四格吗?”女子忽然说道。 “四格?”陈廉一怔。 “即人格、性格、品格和命格。” “……那便有劳姑娘了。” 但是旁边的几个墨池苑弟子却劝阻道:“二师姐,贸然窥探人之命数,有悖于天道的。” “无妨,浅看一眼,不沾染因果,即便有天谴,也挨不到我身上。”那女子无所谓道。 姜世生忍不住问道:“那真有天谴,会降临到谁头上?” 女人坦然回道:“身边之人。” 闻言,姜世生也默默的从陈廉的身边挪开了两步。 “这里人多嘈杂,你随我到这来。” 那女子指了一下摊子后面的河畔。 这是京都内城和外城之间的人工运河。 此时夜色悠悠,河水脉脉,映衬着两旁的繁华热闹,宛若一名藏在暗处欣赏人间的俏佳人。 三人来到了河畔的杏花树之下,那里有石制的一桌四椅。 落座后,陈廉就主动把手伸在了石桌上。 “你干嘛?”女子问道。 “你不是要给我看命理吗?”陈廉反问。 女子嫣然一笑:“那都是江湖术士的手段,我们墨池苑可没这么讲究。” 说着,女子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了一张符纸,正是墨池苑特有的那款。 女子将符纸摊在桌面上后,又向摊子那的同门弟子要来了笔墨。 “你在这符纸上写一段话,随便写什么,比如你此时的感悟和心事。”女子将毛笔递给陈廉。 “又要写。” 陈廉暗暗腹诽,握住毛笔后,稍微酝酿了一下,却没有之前那么讲究了,随手就写下了一段话。 女子首先看到了字迹,蹙了蹙柳叶眉,道:“字迹这般狂狷,还透着杀伐之意,莫非你是修体的武者,抑或者从事杀伐之事的兵士武将?” “姑娘高见,平时的确握刀握多了。”陈廉莞尔一笑,“那我的性格,姑娘应该是看明白了。” “人格也看懂了。”女子的芊芊细指一抬,在符纸边缘敲了敲:“你握笔时的力气很大,说明你很谨慎,内心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这说明你长期处于紧张的状态中。” “这与人格有什么关系?”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女子评定道:“阁下的人格已经遭受污染了,若是你周围大多是阴险狡诈之人,你也会变得像他们那样子。” 陈廉默然。 他理解了这女子的意思。 不管自己原本的人格怎样,但由于长期呆在这个修罗场里,人格已经呈现趋同化了。 换言之,自己也变得腹黑冷酷。 只有这样子,才能从这修罗场中活下来。 接着,陈廉继续书写。 女子托着腮帮,睁着水澄澄的妙目观看。 “咦。” 当陈廉写完第一段话时,女子数了数字数,道:“七、八、九……你写了九个字,还要往下写呢?” 陈廉点头。 “那你的品格,我大致也有数了。”女子轻笑道:“品格,还算是端正,内心情感丰富,有倾诉欲,只是一直被压制隐忍。” 姜世生打岔道:“二哥,我也觉得你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以后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说,我们一起排忧解难。” 陈廉翻了个白眼,埋头写出了下一段。 当写完之后,那女子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 “此生若能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女子的眼神在符纸上的一个个字上流转,眸光宛若河面上的皓月倒影,在熠熠扑闪。 “好句,原本上一段写出来时还没什么感觉,但有了下一段,却是发人深省、耐人寻味。”女子赞叹道。 接着,女子问道:“你真是修体的武者?” “略通文韬诗句。”陈廉搪塞道。 “那便是文武双全了,厉害。”女子饶有兴致道。 陈廉不愿在陌生人的面前透露个人信息,转口道:“那剩下的命格看出来了吗?” “命格,关乎天道之安排,我说不得。”女子指了指符纸:“得它说。” 随着女子指尖冒出了一团微光。 符纸上的文字开始游动起来,然后汇聚组合,凝结出了一个字: 安! “居然化出了安字符,奇怪了。” 女子喃喃道,又煞有介事的打量了一下陈廉:“但你明明又厄运缠身,怎会有安呢,莫非……” “莫非什么?”陈廉问道。 女子没正面回答,道:“你的命格颇为奇特,我目前学艺没到火候,还需回去请教老师。” 顿了顿,女子低声道:“我只能提醒你一句,若想安稳,便需自重。” “这话怎么理解?”姜世生纳闷道。 “自重啊。”那女子没好气道:“越重的东西,是不是越难撼动,解释过来,就是你长得越重,就越能安稳在一个地方,别人推也推不动。” 第181章 井中月,水中魂 陈廉忍俊不禁的笑了。 突然觉得眼前这女子颇为有趣。 虽然说话跳脱了一些,但细细品味,还是挺有些道理的。 自重之人,才能获得安稳。 换言之,只要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就无人可以撼动自己! “受教了,有劳姑娘。” 陈廉起身拱拱手,然后就想拿走那张安字符。 “字符得留下,我都没收你钱呢。”女子瞪眼道。 陈廉讪讪一笑,就和姜世生告辞离去了。 接着,女子用纤巧的两个指尖捻起了这张字符,若有所思状。 “渔渔,你在看什么呢。” 这时,一个中年女子沿着河畔步道走了过来。 对比这些墨池苑弟子的儒衫,她穿的明显是身份更高贵的儒袍,头发还盘起来扎了个高高的云鬓。 “莺老师安。” 这些墨池苑弟子纷纷拱手作揖。 莺老师轻轻抬手,收了礼节,依旧看着那叫渔渔的女子,以及那张字符:“为师刚刚远远的看见你似乎在给人看四格?” 渔渔将安字符奉上,道:“刚刚有个人有点古怪,手刚碰到平安符,就让平安符自行瓦解了,显然是有厄运缠身之兆。” “厄运缠身,却能写出安字符?” 莺老师接过字符看了两眼,“那你具体看出了什么?” 渔渔就把人格、品格和性格的分析结果说了一遍。 “至于命格,弟子不敢说,也说不好,还望老师指教。” “此生若能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说得好。” 莺老师先评断了这段话,沉吟道:“然而,此人的命格,却与心里的向往要背道而驰。” “何以见得?”渔渔好奇道。 “安字符,本该有安稳人心之效,但你看。”莺老师用指腹托着字符,只见字符微微悬浮,却在空中摇晃震荡。 这是用自身的意念催发出了字符中潜藏的意念。 “人在随意时,散发融入在笔墨里的意念,往往是命格的折射。”莺老师叹道:“此人的命格,难安。” “那应该是大祸临头了,难自重安定了。”渔渔总结道。 “你莫要沾惹因果,他人的命运,自有他人承担。”莺老师提醒道。 “弟子晓得。”渔渔犹豫了一下,道:“这张安字符,能否留给弟子再好生琢磨一下?” “拿去吧。” 莺老师屈指一弹,安字符就落回到渔渔的手掌心。 然而,这张字符在她的掌心里浮动起来后,却没有再震动。 像是一只刚刚还龇牙咧嘴的猫,此刻突然变得温顺乖巧。 “嗯?” 莺老师和渔渔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动容。 “老师,为何落在我手里,此人的命格就安定下来了呢?”渔渔眨了眨眼。 “这个……” “该不会是我与那人的命格契合吧?我能化解他的命中劫数?”渔渔兴致盎然。 “别多想!” 莺老师板着脸道:“总之不要随意沾惹因果,渔渔,你是我们墨池苑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只要潜心修行,大有可能参悟圣人的意念,别要被凡尘之事干扰了心境。” “弟子说笑的。” 渔渔将安字符一收,背负着双手,仰起玉容,承着皓月流光,天真烂漫地道:“弟子可是记得,当年祖师爷给弟子看四格时就说过了,若是遇到一个能让弟子道心不安之人,那弟子此生的修行就该毁了。” “弟子还想多活一些岁月,好多看看这人间沧桑呢。” …… 穿梭过热闹的街道,当两人走上朱雀大街时,这里就宁静了许多。 住的都是王公大臣,可没人敢在这摆摊起哄。 回到了泰王府,姜世生直言一身汗要去冲个凉。 陈廉没有和他共浴,一个人在前院的花园里坐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人后,就走到了角落的那一口井前。 此刻圆月之夜,他终于可以看看这水井里藏了什么绝世神兵。 但是该怎么看到呢? 陈廉把头探到了井口之上。 只见井水倒映着圆月,静谧幽幽。 “系统说要以元神出窍的方式浸入水井中,但在京都内城里,有法阵制约,元神又无法出窍,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陈廉看着井中月,看着看着,意识莫名的恍惚了起来。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召唤着自己。 正当他的头往里面继续钻进去时,忽然脑门一阵滚烫,立刻唤醒了他的意志。 陈廉心头一凛,连忙把头从井口收回来,一阵心有余悸。 他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心魂! 要不是脑海里的炎煌兽突然躁动,自己只怕要一头扎进去了! 这口井有问题! 该不会是藏着什么邪祟吧! 陈廉定了定神,再次探头看着井水。 这次他时刻保持着警惕。 然而,那个古怪的东西又冒头了。 这次,陈廉甚至听到了那个召唤的声音。 “你来了,过来吧,快过来……” “何方妖邪!” 陈廉催动炎煌兽发出了炽热的内力。 “咦,居然是圣兽,有炎帝的气息……” 那个水井里的声音发出了一阵惊奇:“你是炎帝的坐骑嘛,是你吗?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离啊。” 陈廉的眉头不由一拧。 这水井里的东西,似乎认识炎煌兽! 转念间,他想起了炎煌兽的来历。 据说是上古时期,天羿射日,太阳被射中后流出的血液落地而生,然后成为了上古炎帝的坐骑,后面又随着炎帝在上古封神之战中阵亡,魂魄飘散在天地间。 直到被自己从那本《净土宝典·火神篇》中发现。 “你到底是谁?”陈廉凝声道。 “我是阿离。” 那水井里的东西泛着好奇的口吻:“你不是炎帝,为何炎煌兽要听你驱使?” “偶然间结为伙伴的。”陈廉搪塞道,又问:“你和炎煌兽是怎么认识的?” “当年我是炎帝身边的仆从啊。”那东西娇声道:“后面我也随着炎帝殉葬而死了。” “那你的魂魄怎么藏在这口水井里?” “是那个大哥哥带我来的,安置我在这。” 阿离回道:“只是我许久都没见到他了,他还好吗?” 第182章 上古逐月城 大哥哥…… 陈廉略一思忖,就怀疑这个“阿离”口中的大哥哥,就是孙英姿的父亲,前太子! 不过他只是搪塞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我只是这两日正好住在此处,路过水井旁,察觉到了异象。” 顿了顿,他试探道:“刚刚是你在设法招引我进入水井中?” “我就是想叫你进来玩。” 阿离脆生生地道:“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很久了,以前大哥哥还会经常来陪我说话一起玩,但他消失后,就只剩我一直呆在这里。” 陈廉心想这“东西”只知道很久,却不知道这场等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那你为何不出来?” “我出不来,连声音都出不去,但每次月圆的时候,结界会有一些松动,我才能勉强钻出来透透气,但也不能离开。”阿离解释道:“这附近似乎有什么能量在压制着我。” 陈廉又问道:“在这口井下,你身处的地方,是什么?” “是一把剑,这里便是我的家。”阿离回道。 闻言,陈廉顿时燃起了希冀,就道:“那我该如何把这剑从井内取出来?” “取出来?你不行!”阿离很干脆的道:“这把剑的威能太大了,而且隐匿无形,除非你像大哥哥一样,契合了剑中意念,才有机会触碰到。” “那是不是必须元神出窍到你那里?” “对,你刚刚不抗拒,就进来了。” 阿离显得兴致勃勃:“那你现在要进来吗?” 陈廉听到她言辞乖巧天真,想来不是恶灵,就同意了。 “那你控制一下炎煌兽,别让它发威。”阿离提醒道。 陈廉就定下心神,让元神没入脑海中,骑上了炎煌兽。 在他的驾驭下,炎煌兽的躁动平息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牵引力莫名出现。 牵引着陈廉的元神和炎煌兽,一起跃出了身体,落进了幽深的水井中。 瞬息间,陈廉一头钻进了井中月! …… 混沌之间, 视线一晃。 不一会,当陈廉渐渐恢复了清醒,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住了。 满是恢宏雄壮的建筑,有石阶,有石柱,有石像,有天桥,有高塔,还有一座座殿宇。 俨然一座大型城池。 但和大秦的建筑风格不同。 这些建筑明显带着一丝特别的造型。 这让陈廉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山河盘小世界的那座祭坛! 风格貌似是一样的! 但和山河盘小世界一样,陈廉环顾了一圈,这些建筑却已是残垣断壁,遍地萧瑟,毫无人烟的样子。 “这是哪里?” 陈廉下意识的念了一句。 “这是逐月城。”周围传来了阿离的声音。 陈廉寻声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小萝莉正俏丽的杵在那。 这小萝莉的头发很长,乌黑浓密,落在了腰间,身着一件黑红纹路的长裙,脖颈上还佩戴着骨头和青铜组成的吊坠饰品。 阿离的精巧五官绽放出了天真烂漫的笑意,但看到陈廉座下的炎煌兽,立刻瞬移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隔了一段距离。 炎煌兽看到阿离后,先是龇牙咧嘴,接着动了动鼻子,嗅着什么气味。 “炎煌兽,是我,我以前还给你喂过食的,你别咬我了。”阿离忐忑道。 陈廉道:“它以前咬过你?” “对啊,它当时可凶了,炎帝麾下的仆从几乎都被它咬过。”阿离打起了小报告,随即歪了歪脑袋,“但它跟着你倒是挺乖巧温顺的,就和炎帝骑着它的时候一样。” 陈廉用手拍了拍炎煌兽的脑袋,沉吟道:“你刚刚说你随着炎帝殉葬而死的?那你的元神怎么会在这把剑里面?” “炎帝在封神之战时,曾想过炼制一把绝色神剑,但剑还没炼成,敌人就攻进来了。”阿离灰心丧气地道:“我们大家陪同殉葬后,不知为何,我的元神就被吸进了剑里。” “不对,应该是这把剑的意念世界?”阿离又纠正道。 “这个意念世界是由谁的意念所化?”陈廉试探道:“炎帝?” 阿离摇头道:“不是,炎帝到死都还没用上这把剑,这剑中的意念,应该是铸剑师留下的。那铸剑师来自逐月城,当时和炎帝约定好了,铸成神剑一统天下后,炎帝就要帮他的族人离开逐月城。” 陈廉就知道,此方意念世界,是那铸剑师对故乡的执念所化:“这逐月城究竟是什么来历?” “好像就是一群被天帝发配圈禁的族群建造的,一直悬浮在九天某处,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就是一个仆从。”阿离道。 陈廉立刻想起了上古蓬莱仙岛的那些罪民,也是同样的遭遇。 只是,蓬莱仙岛的那些罪民,罪名是在上古封神之战站队错误。 而这个逐月城,似乎来自更久远的时空。 眼看信息中断了,陈廉就着眼于当下:“那该如何契合这铸剑师的意念?” “应该是那里。” 阿离抬手一指,只见那几座殿宇的中央,有一座巍峨如山的高台。 “那高台上有一块石碑,意念之力最强盛。”阿离扁嘴:“但我上不去,一靠近,我的元神就难受得很……不过你有炎煌兽,或许可以试试。” 陈廉沉思片刻,就壮着胆子驾驭炎煌兽纵身一跃。 跃过几条街道和殿宇,落在了高台之下。 “呜……” 炎煌兽发出了低沉的嘶鸣。 “可以上去吗?”陈廉询问道。 炎煌兽晃着脑袋观察了一下,最终还是再次跃起,以飞檐走壁的动作,快速攀上了高台。 片刻后,炎煌兽稳稳落在了高台之上。 高台的地面,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纹路。 和山河盘小世界内的纹路颇为相似。 一眼看去,空空荡荡,只有一块两米多高的石碑伫立在中央。 陈廉骑着炎煌兽缓缓靠近。 冷不丁的,石碑忽然亮了起来,炽烈的光芒刺激得陈廉看不清任何事物。 而且,他也感到自己的元神像被一根根锋刃给扎伤,疼痛难忍。 就当他准备让炎煌兽赶紧离开这里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悠远、浑浊,像是从远古传来的。 “这么多年,你终于来取剑了,老朋友。” 那声音发出了一阵轻笑:“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我等了很久了,我的族人们也盼了很久。” 第183章 天若不仁该如何处之 闻言,陈廉就确定那逐月城的铸剑师,留下的意念核心就藏在石碑中! 而现在,这个意念显然把自己错认成了炎帝! 他至今还心心念念着完成和炎帝的约定! 陈廉正打算澄清时,那声音先发现了不对劲,猛然喝道:“不对,你不是炎帝!但你怎么会驾驭炎煌兽的?你是何人?胆敢潜入此地!” 陈廉忙解释道:“前辈恕罪,晚辈因为机缘,有幸获得了炎煌兽的魂魄,又碰巧发现了此剑的藏匿之处,并遇到了那个叫阿离的姑娘,是她召我进来的。” “你发现了炎煌兽的魂魄……” 那声音的震怒稍微褪去,但仍透着浓重的惊疑:“怎么会这样呢?炎帝没来,却来了你这么一个小东西。” “晚辈也不知道,呃,前辈,能否先撤去这团光。”陈廉打商量道。 过了半晌,周围的光芒渐渐淡去,回流到了石碑中。 陈廉长舒了一口气。 “你果真是肉体凡胎,本师的意念,只是携带了长久铸剑留下的一些剑意,你居然都挨不过,炎煌兽被你骑着,当真丢人!”那声音发出不屑的讥笑。 陈廉有些郁闷,炎煌兽则直接低吼了一声,表达抗议。 “你这蠢货还好意思叫嚣,你的主人呢?”那声音质问道。 炎煌兽张了张嘴,转而呜呜了两声,然后垂头丧气的匍匐在地。 大概在思念前任主人。 “罢了,你最后能与炎帝一同战死,也无愧这段主仆之情。”那声音幽幽一叹:“就是说,炎帝至今没有复苏了?” 上古炎帝复苏? 这信息量有点大! 不过那声音没有解释,转口道:“怪了,你一个凡人,怎么能驱使炎煌兽?” “嗷嗷。”炎煌兽又张嘴叫唤。 “什么?你说他身上有炎帝的气息?”那声音诧异道。 陈廉也诧异到了。 当时利用拼图召唤出炎煌兽的魂魄时,炎煌兽一度露出凶意,但后面它好像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就乖乖的被驯服了。 “难不成你还是炎帝的后人?不该啊,炎帝血脉何等珍贵,怎会有如此废柴的后人?”那声音嘟囔道。 陈廉的自尊再次遭到了一万点的侮辱。 不过,他回忆自己的与众不凡之处,似乎只有机缘系统了。 莫非是机缘系统和炎帝有关系? “晚辈就很糊涂,或许是命中宿缘吧。”陈廉道。 “缘……可能真是吧,否则你怎么会遇到了炎煌兽,又发现了这把剑。”那声音哂笑道:“那你现在来这,可是想代炎帝取走此剑?” “如果可以的话……” “不行!” 那声音断然回绝:“你太废柴了,不配持有此剑。” 陈廉刚恼羞成怒,那声音又补了一句:“你会遭到剑意反噬的,从上古至今,好几个剑主都是横死暴毙。” 陈廉心里一动,试探道:“也包括上一位?” “上一位……你说的是那个大秦太子长歌是吧。”那声音说道:“他比较识趣,自知没能力持有此剑,就封存了起来,他的横死暴毙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我不知道。” 那声音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道:“反正你别费心思了,而且,此剑哪怕真落在你手里,你也得完成那个约定,就你的本事,就不要耽误彼此了。” 陈廉却仍不甘心,道:“来都来了,那不妨让晚辈试一试吧。” “你还真是固执。”那声音笑了笑:“罢了,既然你和炎帝之间有如此机缘,那索性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缘人吧。” 话语刚落,那石碑上的光芒流转了起来,在石碑上,由上到下,呈现出了一行字: 【天若不仁该如何处之】 陈廉瞅了半天,默默思索。 这个问题,其实还挺“烂俗”的。 按照一般的民间思想,天若不仁,人们往往归结于自身的原因,比如做错了什么事情触怒了天神,这时候就要反思检讨,再搞个什么仪式大典向天神请罪祈祷。 但陈廉一个现代人,对所谓的天神可没什么敬畏之心。 而且按照他前世看过的那些玄幻小说,就该豪气干云的来一句“天若不仁我便反之”。 只是,放在现实里,凡人又怎么斗得过苍天呢。 想来,这种不切实际的无能狂怒,也契合不了这一道意念。 “其实,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没有答案,但我想要一个答案。”石碑中的那个声音沧然一叹。 “若是臣服,那本师与族人们只能生生世世代代的被禁锢在那寒天之上,永无解脱之日。” “若是反抗,呵,又该如何反抗呢。” 这个铸剑师的意念还算好心,提前给了陈廉一点提示。 于是,在臣服和反抗之间,陈廉思索着其他潜在的解答。 忽然,他想起了老子道德经里的一段话: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段话,十本玄幻小说里,有九本会有。 但很多人乍一看,都以为是老天爷把万物都当做草和狗看待了。 然而实际的意思是,老天爷对待万物是平等公平的,但不是因为老天爷善良,而是根本没把万物当成一回事! 既然都没把万物当做一回事,又怎么有闲情搞区别对待呢。 完全就是不讲感情偏爱,任由万物自生自灭! 陈廉根据这个思路,又沉思了半晌,最终,他长长呼了一口气。 “想不通便放弃吧。”那声音显然不抱希望。 陈廉朗声道:“晚辈刚刚想到了一个问题,还望前辈再解答一二。” “你说。” “就拿前辈和逐月城的族人举例,天若不仁,那是不是说明逐月城的人,之前曾经做过触怒天神的行径?”陈廉问道。 “那是自然,否则何至于囚禁我等在此永无终期。” “但前辈觉得你和族人们真就做错了吗?” “嗯?” “在晚辈看来,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立场。” 陈廉振声道:“换言之,逐月城的人,做的事可能并没错,只是损害到了天神们的利益。” “天神一个个高高在上,能损害到他们利益的事,那必然是非同寻常,以至于天神抛弃了对待众生平衡的原则。” “因此,晚辈斗胆有一言,若是逐月城再坚持下去,会不会有转机?” 第184章 非暴力不合作! 陈廉讲述的思路,立刻引起了石碑中那一缕意念的沉思。 这思路的观点,倒是颇为新颖。 为何天神要治罪? 其实无关对错,纯粹是所做的事情损害到了天道的利益! 既然这逐月城的人都注定要永远被囚禁了,那如果坚持下去,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按照你的意思,那还是要提倡反抗这天道吧?”那意念沉吟道。 “反抗?为何要反抗?” 陈廉莞尔道:“我们又不欠这天道什么,为何所作所为,都要看天道的脸色,在这一套既定的规则里求生?” “当你生在这世间的时候,就注定了要受制于这个规则中,不想被天道制约,除非你能飞升上界,成为他们的一份子。”那意念也嗤笑了一声。 陈廉沉默片刻,忽然道:“顺者昌逆者亡,既然摆脱不了,那可否走一个中庸之道,比如说,非暴力不合作!” “非暴力不合作?”那意念又怔了怔。 “以和平对抗暴力,以公义对抗不义!” 陈廉凝声道:“换言之,就是当面对自己战胜不了的强权时,又不想顺应强权的规则去当牛做马,那索性遵循本心去生活。” “打个比方,朝廷鼓励老百姓多生育,本质上统治阶级希望有源源不断的下等人供他们奴隶驱使,给他们纳钱粮,给他们优越的生活提供保障。” “作为一个普通百姓,自然是忤逆不了丁点的,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裤裆子,不再生儿育女,不再传宗接代,自己过好一辈子。” 那意念质疑道:“人不传宗接代,那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都说苟活了,还能有什么意义?”陈廉反问道。 那意念一窒。 “我很久以前就想过一个问题,人来到这世上,就必须要为了生存而吃苦忍受吗?” 陈廉缓缓道:“后来我懂了,人生不过就是一场体验罢了,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到最后终究免不了一死,死之后那就什么都不存在了,所以与其关心传宗接代,倒不如想好如何最大限度的过好这一生。” “世间凡人延续了亿兆年的生存法则,而你这凡人,居然有这般奇特的见解。”那意念似乎又来了些兴致。 在这个封建特色的时空,这种想法,自然是离经叛道的。 但在另一个繁荣昌盛的时空,却早已大行其道了,大家都管这种方式叫躺平!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不生也是一种美德,当一个人在这世间饱受苦难,为何还要将苦难延续给下一代?就连动物都知道遇到生存危机时该停止生育。” 陈廉苦笑道:“关于传宗接代的问题,千人千面、各有观点,我只是以此举例阐述一个道理,我们有时候没必要拘泥于既定的规则里,只要不直接挑战规则,尽可以不配合、自顾自。” “而逐月城的人,当初是做了什么触怒了天神,晚辈无意打听,只是想说,如果你们做的事换一个相对苟一点的方式,会不会更稳妥。” 话语落下,高台上陷入了沉寂。 过了许久,那石碑中的意念说道:“孩子,在上面写出你的想法吧。” 接着,石碑上的那个问题消失了。 陈廉就从炎煌兽上跃下来,踱步来到了石碑前。 然后,他举起手,在石碑上写下了一段话: “仁与不仁,皆是虚妄。” “吾即众生,众生即天。” 这些字落在石碑上后,渐渐焕发出了光芒。 光芒再次旺盛,但全没了刚刚的锋芒之意! 当陈廉被光芒笼罩后,只觉得沐浴在一股温流中。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感知蔓延到了这片意念世界的每一处! 他甚至发现了阿离站在高台下的期望目光。 “你说得很不错,甚合吾意。” 那一缕意念发出轻松满意的笑声:“我大约明白了,你为何能有这般机缘了,想来你的确是有资格获得炎帝的衣钵传承。” “谢前辈谬赞。”陈廉心头一松,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这个意念的认可,达成了契合。 “这把剑就交给你了,但是吾希望你能记住约定,有朝一日帮逐月城的人离开那个牢笼。”那一缕意念说道:“但吾允许你在具备挑战天道法则的实力之前,先我行我素的苟活着。” 陈廉试探道:“前辈,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一个铸剑师罢了,不值一提。”石碑中的意念说道:“而这把剑,当初也还未命名,本该是炎帝提名的,现在就交给你想一个好名字吧。” 陈廉沉吟片刻,道:“那便叫【众生剑】吧。” “众生剑,好名字!为众生挥剑斩破一切不公,当年的炎帝也是这般的志向。” 那意念又感慨了一声,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陈廉正想再试着喊一声,忽然意识一晃,像是被强行拽离了一样。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回归了躯体。 井中月依旧宁静的漂浮在眼前。 宛若黄粱一梦。 然而,在陈廉的脑海里,已然多了一把形状奇特的剑! …… 皇城。 观星台上。 那位监正望着皓月,脸色愈发凝重。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皓月中的那个缺口,忽然被补上了! 但片刻后又消失了。 “不是幻觉,而是倒映。”监正喃喃道:“那遗落在人间的大道碎片被拾获了,而且就在京都!” “到底是何人,有这般绝世机缘,居然能拾获大道的碎片,据说上一个天命人,还是上古时的炎帝。” 接着,监正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星象,掐指测算,沉吟道:“这大秦的气运本就濒临耗竭了,若是皇帝能获得这个大道碎片,社稷还能转危为安,但当今皇帝显然没这资格。” “若是此人是忠良倒也罢了,若是乱臣贼子,那这千年大秦也差不多要就此终结了。” “唉,我都快寿终正寝了,还赶上这乱世开启,罢了,暂且管不了那么多了。” 监正一甩袍袖,咂嘴道:“先收个好徒弟,将衣钵传下去再说。” 第185章 下马威 中秋之夜后,翌日凌晨之后,京都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景象。 陈廉在泰王府里洗漱了一番后,就和姜世生出门点卯了。 “你今日有空闲,就在城内找个住所,赶紧搬进去为妙。” 陈廉叮嘱道。 皇帝昨夜派人传话时,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允许他和皇室成员过从甚密。 为了自身安全,该避嫌的地方还是要注意。 姜世生答应一声,转口道:“那我们这算安全了?” “大体是安全了。”陈廉沉声道:“但那位九皇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坏了他这么多事,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除掉我们,尤其在我们立足未稳的时候。” “再等等吧,大哥今日应该就能回来了,只要他伪造出了证据,我们就能借题发挥,给这个九皇子一个大大的见面礼!” 说到这,陈廉想起了什么,道:“你去京兆府后,找机会再去探一探孟瑞丰的口风,最好能打听到他与九皇子的关系。” 至今,陈廉都还没看清楚孟瑞丰的立场。 表面看,孟瑞丰是跟着皇帝的步子走的,息事宁人,也是为了不惹麻烦上身。 但作为京兆尹,那些有志于储君之位的皇子,肯定会极力拉拢。 如果孟瑞丰真的是中立倒还好。 如果真的已经跟某位皇子穿一条裤子了,尤其是九皇子,那对陈廉而言就有些不利了。 最起码,眼下挫败九皇子的计划,就得避着孟瑞丰。 “我晓得了,但是我一个外来的新人,恐怕一时间没这么快融入进去,巡检司那些人肯定也会防着我。”姜世生为难道。 “底下的人,哪有那么多的心眼,只要投其所好,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的。”陈廉促狭一笑:“去赌坊走一走,再喝一顿酒,关系不就拉近了嘛。” “诶,这个我擅长。”姜世生有了计划。 “最好去的赌坊,还是那个九皇子旗下的,顺便探探虚实。”陈廉的眼中寒芒乍现。 …… 天微亮时,陈廉便赶到了内城外围一处紧挨着护城河的衙门。 这里便是巡天司的衙门。 平素除了有大事要去御龙台,基本都在这办公。 来到门口,陈廉掏出昨天领到的腰牌,给门卫头子看了一下。 “原来您就是刚来的陈百卫,有礼了。”门卫头子拱手道:“御龙台那边的令信昨日就到了,结果大家伙等了一天也没见到您人过来。” “昨日去御龙台找霍都尉报到后,临时遇到了一起案子,跟着贺千卫过去忙碌一天,没来得及过来述职。” 陈廉拱手回礼后,一只手忽然摸到了门卫头子的手上。 那门卫头子就感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落在了手心里,低头一看,赫然是一锭银子! 门卫头子立刻收起了银子,脸色更是和煦热情:“刚报到,贺千卫就领着陈百卫前去探查,足以可见陈百卫的能力相当过硬,鄙人名叫曹峰,就是一个总旗,在巡天司呆了许多年,还算熟门熟路,陈百卫有什么问题随时说,能帮的绝不含糊。” 陈廉笑道:“能否领我去公房熟悉一下?” “可以,随下官来。” 曹峰让其他门卫盯着,就屁颠颠地在前领路。 比起地方千户所的衙门,巡天司的衙门说实话,反而更老旧拥挤。 想来还是京都的土地资源比较紧张,资金拨款的审查也更严苛。 来到厅堂后,正有一大群巡天卫三三两两的坐在各处,聊天喝茶吃糕点,都挺懒散的样子。 看到陈廉的到来,大家立刻停下动作或者噤声,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诸位百卫大人和兄弟们,这位便是刚来的陈廉陈百卫。”曹峰介绍道。 “陈百卫?就是那个从乡下千户所调过来的卫兵?” 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巡天卫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磕着瓜子,斜眼睨着陈廉。 陈廉看了眼他的袍服,也是百户,于是就用平辈的礼节简单寒暄道:“本官来自泰安府千户所,初来乍到,接下来还望诸位同僚多多关照。” “关照可不敢当,据说你在泰安府那边的功绩相当了得,因此被圣上敕封了平叛的钦差使者,特招入巡天司。” 三角眼把瓜子壳吐了下来,咂嘴道:“你这么威风厉害的人物,来了咱们巡天司,往后大家怕是要唯你是从了。” 闻言,其他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了笑意。 有讥笑,有嘲笑,有哄笑。 显然,大家对于陈廉这个过江龙都不太感冒。 巡天司这种特权衙门,本就排外。 如果陈廉相对低调的入职,一步一步打拼,大家都不会在意。 但陈廉是以“试百户”的身份直接空降过来,等于就是一个中层领导。 对于在场这些“兢兢业业”的老油条来说,自然是不服气的。 陈廉看出了这伙人的疏远和排挤,但依旧从容自若,道:“陈某在泰安府的功绩,无论多辉煌,都已是历史了,此次有幸调入巡天司当差,一切都还是要从头开始,凭本事说话。” 曹峰见气氛不对,打圆场道:“陈百卫说得是,既然来了,那往后都是自己人,同心协力完成御龙台交代的差事。” “这有你什么事,当起老好人了。”三角眼没好气道。 曹峰的脸色僵住了,讪讪地闭上了嘴。 陈廉走过去,看着三角眼问道:“这位同僚如何称呼?” “在下罗涛。”三角眼不屑道。 罗涛旁边的位置上也坐着一个人,却只是一个总旗。 陈廉拍了这总旗一下,示意他让座。 这个总旗一度犹豫,想着官大一级,正要起身,却被罗涛瞪了个眼色。 “陈百卫,我正在跟手下人商量事务呢。”罗涛皮笑肉不笑。 摆明了是要给陈廉一个下马威,让他在这连一个坐的位置都没有。 陈廉笑道:“我也是有个要事,想跟罗百卫商量,而且我确信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罗百卫如果不想听的话,那陈某就自便了。” 罗涛一怔,想到陈廉是贺庆风的麾下,揣着好奇心,还是让旁边的总旗官让座了:“那你说说吧。” 陈廉坐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笑道:“罗百卫,你觉得我这靴子如何?” 第186章 差事条子 陈廉说完后,还翘起二郎腿,好让大家可以清楚看到那双靴子。 而旁边的罗涛,脸色立刻绷了起来,道:“陈百卫,你是与我们开玩笑吗?” “怎么会呢,我是认真的。”陈廉还晃了晃靴子,笑道:“这双靴子,是我昨日去御龙台报到时领到的,我一开始还觉得给我有些小了,但今天穿上撑了撑,好像也撑大了一些,刚刚好合适。” 罗涛等人可能文化水平比较有限,一时间没理解陈廉这话的潜台词。 还得陈廉进一步解释道:“所以,那个给我小鞋子的御龙台后勤官,我也懒得怪他了,就当他有眼无珠罢了。” 这一下,罗涛等人再蠢都听出味了。 陈廉是变相骂他们有眼无珠,想给新人穿小鞋! “看不出来,陈百卫倒是豁达乐观。”罗涛干笑道。 “你看错了。”陈廉淡淡道:“我的豁达,也要看针对谁而言,如果是一些瞧不上的小喽啰,在我面前上蹿下跳几下,我都懒得计较了。” 罗涛又被拐着弯骂了一遍,脸色愈发难看。 忽然,他拍了一下旁边的案几,道:“这么说,陈百卫是心怀凌云了,那我们就等着想看看,陈百卫在我们巡天司展露的本事有多么了得了。” 陈廉莞尔一笑:“还是那句话,大家往后彼此多照应,我希望大家是并肩作战,而不是谁拖谁后腿。” 罗涛正憋着火气,忽然听到曹峰喊了句:“贺千卫来了。” 闻言,大家伙当即纷纷来到门口,欠身作揖。 不多时,贺庆风沿着石砖路走到了厅堂前。 他扫了一圈,特别瞅了陈廉几眼,道:“刚刚听你们在这聊得热闹,应该混熟脸了吧,也不用本官介绍新人了。” 陈廉回道:“贺大人,卑职刚刚寒暄了几句,发现大家皆是人才,个个说话好听,令卑职对接下来的巡天卫生涯十分憧憬。” “你远道而来,尽可以把巡天司当作一个家。”贺庆风说道:“但是我们不会就这么急着把你视作家人的,别忘了你还只是一个试百户,只有把这个‘试’字给摘了,你才算真正在这有一席之地。” “卑职晓得!”陈廉当即又说了一番壮志豪言。 “鉴于你还是试百户,所以底下暂时就不用配齐总旗、小旗了,但也确实还需要人手帮你熟悉状况。”贺庆风沉吟道,似乎在考虑要抽调谁跟着陈廉。 “贺大人,能否先让曹峰先辅佐卑职?”陈廉主动提议。 他看出来了,在场的这些人里,唯有曹峰的话语权最低,不被罗涛等人接纳认可。 闻言,曹峰就错愕的抬起头。 贺庆风却没多想,道:“那就先这么安排,反正曹峰至今也没有隶属的百户。” 安排完这件事,贺庆风就道:“百户都候着,该准备汇报的都准备妥当了。” 和千户所的规矩略有不同。 巡天司每天早上,千户到了公房后,会把在岗的百户都召集过去。 要么派发任务,要么跟进任务。 这时,罗涛忽然问道:“贺大人,听闻昨日,有一个驿丞被发现死在了家中?” 贺庆风的脚步略微停滞,道:“此案由本官亲自负责,目前已经基本确定是猝死,排除他杀,你们就不要多管了。” 罗涛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失望。 不是他急公好义,而是纯粹想以公谋私。 巡天卫只有案子,才能发挥手里的权力,进而在办案的过程中攫取私利。 随即,贺庆风就穿过厅堂,走进了位于内堂的公房里。 然后,一个个百户被陆续叫了进去。 贺庆风虽然沉默寡言,但做事很雷厉风行。 每个百户进去最多一盏茶的工夫就出来了。 不过这些出来的百户,却是脸色各异。 有人轻松,有人阴沉,有人惆怅。 要么是有人差事办得好或者办得差,得到了褒扬和责斥。 要么就是有人接到了好差事或者烂差事。 轮到罗涛的时候,进去时还脸色如常,但出来时,却是阴云密布。 “王八犊子的!这差事眼瞅着都快办好了,居然一脚把我踢开了。”罗涛没好气道。 “怎么回事?”有人询问道。 “被人找关系摆了一道,还检举我中饱私囊!”罗涛嘟囔道。 “陈廉进来!” 内堂传来了贺庆风的声音。 陈廉立刻走了进去。 来到公房里,贺庆风却没急着说正事,道:“听说你昨夜跟着十三殿下去了东华门那边参加了诗文会?” 陈廉笑道:“就是凑凑热闹。” “最好只是凑热闹。”贺庆风似乎看穿了一切,却没有过多置喙,只是提醒道:“霍都尉对你也很重视,我今早先去御龙台点卯,霍都尉觉得你的能力的确不错,值得悉心栽培,但切莫再走错路子了。” “卑职明白,今后只跟着贺大人的指示走!”陈廉正色道。 “行了,别在我跟前耍宝了。”贺庆风又道:“另外,钦天监的监正,说想调你过去跟着他学习字符之术,你意下如何?” 钦天监的监正? 陈廉不晓得这号人物的情况,自然选择了回绝:“卑职刚进入巡天司,目前只想在这个职位上尽忠职守。” “那便让人回了。”贺庆风微微颔首以示赞许,接着,他从桌案上拿起一张条子递了过去。 “这是你前面那个百户最近正在办的案子,不过他碰了壁,不好再继续了,本官想转交给你接着办。” 陈廉接过了条子,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不由一怔。 上面说,半个月前,在墨池斋有一个重要宝物失窃了。 “就这?” 陈廉一摊手中的条子。 “就这。” 贺庆风道:“巡天司的差事条子,历来如此,你要习惯。” 陈廉苦笑道:“那总要把失窃的东西,以及失窃的经过这些信息交代了吧。” “这些都需要你亲自去墨池斋探明。”贺庆风道:“或者你可以找罗涛打听一下,让他把截至目前查到的线索都交给你。” 第187章 半路接手 “为何要这么兜圈子,明明您直接就跟我说清楚的。”陈廉不爽道。 不过他大致明白巡天卫的办案规矩。 比如有东西失窃,那应该交由官府调查,只有官府的人力无法处理的,或者关系比较重大的,才会让巡天司介入跟进。 而官府掌握的线索情报,是不会跟巡天司共享的,毕竟是泾渭分明的两个部门。 除非皇帝或者内阁中枢下令。 而眼下的这个案子,明明罗涛已经查了,想来或多或少查到了些线索,贺庆风完全可以一块交接给自己。 “换作是你,在案子上好不容易有了些斩获,却被临时终止了,你心里会怎么想?”贺庆风反问道。 陈廉一怔,讪笑道:“但我们不是一个群体嘛。” 贺庆风摆手道:“我要是把罗涛查到的东西,直接跟你说了,反倒会让你遭到排挤疏远,懂吗?” 陈廉秒懂。 的确,他空降来巡天司,本来就已经惹得罗涛这些人不满了。 现在如果贺庆风刚终止了罗涛的调查权限,反手就把罗涛的成果都转交给陈廉,那就真的坐实了关系户。 职场上,摘人桃子的行径本就是遭人唾弃的,尤其是新人。 “既然这样,为何要把这差事转交给我,完全可以交给与罗涛关系不错的百户。”陈廉问道。 “我曾这么想过,但考虑到种种因素,还是想让你这张生面孔接上。”贺庆风道:“罗涛之所以不能继续办这案子,纯粹是被人算计了。” 陈廉想起了罗涛刚刚在外的牢骚。 “具体的不好说,大致就是这家伙的情况,京都很多人都清楚,一看他钻进来查了,就逮住罗涛的把柄,给他整出了一些黑料。” 贺庆风叹道:“要怪,也要怪他自己手脚不干净,控制不住贪欲。” 陈廉大约明了:“而我刚来,很多人不清楚我的底细,反而方便我可以心无旁骛的查案。”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贺庆风道:“你先去墨池斋一趟吧,如果罗涛不肯与你分享情报,只能你自己辛苦一下了。” “那墨池斋失窃的宝物到底是什么?这总能说吧?” “墨池斋有文圣四宝,其中那一只圣笔丢了。” …… 过了片刻,陈廉走出内堂。 此刻,厅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想来都出去办差了。 罗涛倒是留了下来,继续坐在那嗑瓜子,一脸幽怨。 估计是被剥夺了差事,只能在这反省思过了。 这时,曹峰凑了上来,道:“大人,千户大人有给你交派什么差事吗?” 其实他还是很高兴能被分配给陈廉的。 自从他先前跟的那个百户出事后,他就只能在衙门里看大门,今日终于能轮到空缺了。 最主要的是,陈廉似乎还有点关系背景,跟着这样的关系户,前途总不至于太差。 “交代我去墨池斋看看。”陈廉回道。 闻言,曹峰的神情僵住了。 罗涛也立刻吐出瓜子皮,惊怒道:“贺大人把墨池斋的差事转交给你了?” 陈廉点点头:“大人说我是生面孔,没有那么多的把柄被人抓。” 罗涛更加气急。 但他被人抓到了小辫子,只能无奈接受这个安排。 眼珠子一转,罗涛低声道:“那么,陈百卫准备想从我这打听案子的线索情报?” “没有啊。”陈廉义正词严地道:“我这人想要什么东西,向来喜欢自己拿,不屑于从别人的手里讨要。” 顿了一下,他玩味地笑道:“而且,这种案子,还是得自己亲自一探究竟才稳妥,别人给的情报线索,未必是真的,甚至可能会误导自己。” 说完,他不顾罗涛铁青的脸色,就领着曹峰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 “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曹峰在后面嘀咕道:“卑职觉得,您完全可以跟罗百卫好好商量,询问案子的情况,一来可以让你更从容顺利的接手差事,二来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罗百卫他们打好关系。” 陈廉睨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放低姿态了,他就会投桃报李?” 曹峰噎了一下。 陈廉摇头道:“明知别人的屁股是冷的,何必还拿热脸主动贴上去呢,人不自强,那就等着别人恃强凌弱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陈廉都对职场看得很透。 好人在任何环境都是被欺负的。 更准确的说,是没有实力的好人。 曹峰品味着陈廉的这话,微微点头。 “走吧,领我去墨池斋。” 陈廉想起了昨夜在街上遇到的那些墨池斋弟子,或许可以试着搭上这条人脉关系碰碰运气。 而且他还有机缘系统呢。 今天来巡天司,他还好没急着刷新,正好把这个机会攒到墨池斋再用。 墨池斋也在内城。 只是位置很偏僻。 陈廉和曹峰骑马在路上又不能太快,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就是墨池斋?” 陈廉看着比巡天司衙门还小还老旧的小宅院,颠覆了想象中的文韬圣地。 “对啊,这便是墨池斋。”曹峰解释道:“墨池斋在京都中,本就是一个学派组织,名义上隶属于太学府。喏,太学府就大了,一整个山头都是。” 曹峰抬手指着墨池斋背后倚靠的那座山丘。 那座山丘的规模,介于泰安山和云霞山之间。 虽然没那么巍峨壮丽,却是嵌在京都城之中,因此开发得很完善。 放眼望去,山上几乎完全被鳞次栉比的建筑笼罩。 这太学府的规模,堪比前世的清北大学了。 虽然陈廉也没亲自去过清北。 陈廉两人下马后,就走到了敞开的门口,道:“在下巡天司百户陈廉,奉命前来勘案。” 门口没有守卫。 过了片刻,才有一个儒衫青年走了出来,皱眉道:“你们巡天卫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不劳你们费劲了嘛。” 陈廉一听就猜到之前罗涛在这查案,和墨池斋的关系搞得不太好。 他正要解释自己是正派人,那儒衫青年多看陈廉两眼后,迟疑道:“诶,等等,你不是昨夜那个谁嘛。” 第188章 读书人怎么会偷东西呢 “对了,你就是昨夜把平安符给逼成灰烬的那个人。” 这儒衫青年恍然说道。 陈廉的额头冒出了黑线。 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明明是那平安符太不给力了。 “你居然是巡天卫。”儒衫青年又拧起了眉头。 “本官是接到差事,来调查你们失窃的宝物。”陈廉淡淡道。 “既然来了,那容我去通传。” 儒衫青年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进去了。 “这些腐儒的架子真大,我们好歹是来帮他们找东西的。”曹峰吐槽道。 “墨池斋是不是对我们巡天司的感观不太好?”陈廉问道。 “不止是墨池斋,整个太学府的儒家修士,对御龙台的态度都是这样子。”曹峰解释道:“这些人觉得,御龙台乃是祸国殃民的源头,损害了律法秩序。” 陈廉恍然。 说白了,这些儒家修士遵循的是律法公正。 而巡天司乃至御龙台的皇家亲卫,却可以无视正常的律法秩序,强行干预案子。 从调查、定罪、刑讯到结案,可以说,御龙台完全可以绕过朝廷的六部九卿。 “而且听说之前罗百卫过来查案时,与墨池斋的人相处得不太愉快。”曹峰又低声说了一句。 陈廉一笑置之。 等了一会,那个儒衫青年又折回来了,道:“请进来了。” “有劳。” 随即,陈廉和曹峰就由儒衫青年领着步入了这个宅子。 结果一进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大黄狗,汪汪大叫。 “大黄,是客人。”儒衫青年呵斥道。 大黄狗立刻闭上嘴,摇着尾巴蹲下来。 进去后,陈廉看了眼院子里,发现坐落着一个个“衣架”。 而架子上悬挂的不是衣裳,而是一幅幅字帖。 墨池斋属于儒家的分支,最擅长的技艺便是写字帖,修行字符之术。 “为何这些字帖要挂在这里?”陈廉随口问了一句。 “吸收天地之灵气。”儒衫青年回道:“字帖所用的纸张,要润一润,但人的意念润纸的效果往往不太理想,或多或少掺了杂念,最佳的法子还是由天地灵气润养。” 说到这,那儒衫青年想起了一件事,道:“你昨夜写出的那张字符,倒是有些玄妙,你修神的造诣如何?” “之前学过,略懂一二。”陈廉搪塞道。 “那你天赋还不错了,只可惜……诶。”儒衫青年叹道。 大概是惋惜陈廉有这般天赋,却跑去当了朝廷鹰犬,无缘儒家修行。 正前面是厅堂。 陈廉透过敞开的门,看见一个个儒生正坐在案几前,在书写着字帖。 而儒衫青年则带着他们绕过厅堂,去了旁边的裙房。 “我们家老师在太学府授课,那个案子的事情,由二师姐跟你们说,就是昨夜给你看四格的。” 儒衫青年轻轻叩了叩裙房虚掩的门后,里面传来了清脆的婉声。 “进来吧。” 门推开,陈廉走进去后,就看见了简陋逼仄的屋子,只摆着一张书桌,桌头放着一尊金属镂空的香炉球,有青烟袅袅升腾萦绕。 在青烟之后,端坐着一名清秀婉约的女子。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女子将手里的毛笔搁在了笔架上,清朗一笑。 “人生有缘,何处不相逢。”陈廉拱手道。 “那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没这段缘分。”女子苦笑道,目光落在了陈廉的袍服上。 陈廉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受待见,索性开门见山:“在下无非公事公办,还请配合。” “配合是可以,但还望阁下不要像你之前的那位同僚一样,一来就把墨池斋闹得天翻地覆。”女子道:“那人当真又蠢又凶,几乎把我们都认定成嫌疑对象,挨个盘查,就差直接说我们监守自盗了。” “你放心,我这人一向很和气。”陈廉笑了笑:“对了,怎么称呼?” “我叫迟渔渔,你呢?” 陈廉一边腹诽这姓名的古怪,一边回道:“在下陈廉!” …… 接着,迟渔渔又带着陈廉和曹峰去了后堂。 后堂也很残旧简陋,对门的墙壁中央摆着一张高脚四方桌,有火烛和香炉。 桌子挨到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人物画像。 “这是圣人的画像。” 迟渔渔从桌上抽出三根香,在火烛上点燃后,很虔诚的拜了拜。 陈廉等她将香插在香炉上后,问道:“那失窃的圣笔,原本是放置在何处?” “这。” 迟渔渔忽然蹲下来,指着高脚桌底下的那一口箱子。 箱子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卷纸,一块砚台,和一块黑墨。 陈廉当时就凌乱了:“你们就把圣人之物放在这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迟渔渔显得理所当然。 “可这好歹是圣人之物,不应该藏得隐蔽一些吗?” “这文房四宝,虽然是圣人用过的,但依旧是用来写字作画的,又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何须束之高阁呢?” 迟渔渔微笑道:“圣人有云,好文章、好字画以及好的知识,都是拿出来分享传播的。因此圣人的这文房四宝平时都搁在这,如果有哪个学子想拿来书写字帖字符了,尽可以借用。” 顿了顿,她多提了一句:“像之前十三皇子殿下去泰安府祭祖时,就曾借走了这文房四宝,说要给皇家的祖先们题字写祭文。” “所以,当时就是邬有道从这文房四宝中感知到了圣人的意念吧。”陈廉也想起了这事。 “不错,那时邬有道就因此名声大噪,都说他有圣人之资。”迟渔渔莞尔道。 “这算什么本事,二师姐你要是想感知,也完全可以的,只是时候未到。”那儒衫青年嘟囔道。 “丁伦,该干嘛干嘛去,这个月要交的字帖数额,你还差了一半多呢。”迟渔渔没好气地道。 这个丁伦只得不情愿的出去了。 陈廉则蹲下来,观察了一下箱子,道:“这箱子平时也没上锁,而能借用的人,也应该都是你们墨池斋的。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还真会怀疑是你们内部人所为。” “我们墨池斋都是君子,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而且我们都是在圣人画像前发过誓言的。”迟渔渔一本正经道。 “那如果违背了誓言会有什么后果?”陈廉好笑道。 “天打五雷轰!”迟渔渔很认真地道:“是真的会挨雷劈的。” 第189章 原来是你这狗贼犯案! 关于在圣人画像前发誓又违背到底会不会挨雷劈,陈廉暂时不去探究,而是先刷新了机缘系统。 【墨池斋机缘】 【福:无】 【禄:宿主面临圣人之笔失踪的案子,可将嫌疑对象锁定在院中的那只大黄狗】 【寿:无】 【喜:迟渔渔对宿主怀有好奇,若是宿主在这案子中表现不凡,会增添与迟渔渔的善缘】 【财:无】 陈廉暂时没理会【喜】机缘,而是看着【禄】机缘。 这贼,是那条大黄狗? 你特么逗我玩呢! “这宅院里可设有禁制法阵,随意带走圣人之物,会引发警示?”曹峰突然询问道。 迟渔渔点点头:“不经过圣人画像的同意,带走圣人之物,一出院子就会遭雷劈。” “就是说,要么那支圣笔被人藏匿在墨池斋的某处,要么是得到了圣人画像的同意,带走了圣笔。”陈廉分析道。 “可以这么总结。”迟渔渔嘀咕道:“但让我们纳闷的是,不能感知契合圣人留在笔中的意念,即便带走了也跟寻常的毛笔没区别,不晓得这小贼的动机意图是什么。” “失窃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陈廉问道。 “七天前的夜里,第二天早晨我们来拜祭圣人画像时,就发现箱子是打开的。”迟渔渔答道。 “那在失窃的前一天,有人用过这圣人之笔吗?” “我想想哦……对了,是我用过。” 迟渔渔回忆道:“那天我借圣笔干嘛用来着呢,好像是尝了一道美食,顿悟了美食的精髓意境,于是借圣人之笔写了一张字符,最后化作了食字符。” “这食字符有什么效果?”陈廉追问道。 “这食字符好香的。”迟渔渔似乎是个吃货,还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一下樱唇:“就是你平时最爱吃什么东西,拿着食字符晃了晃,就能从味蕾中真切感受到食物的香味口味。” 陈廉忍俊不禁。 原来这字符之术还能这么用。 想了想,他又打听道:“当时见证这食字符效果的人还有谁?” 迟渔渔沉思道:“就我一人在屋子里……哦,还有大黄。” “就院子里的那条大黄狗?”陈廉眼神一亮。 见迟渔渔点头,他当即道:“曹峰,将那条大黄狗押上来!” “啊?”曹峰愣住了。 “啊什么啊,连一只狗你都抓不住?” “哦,卑职这就去。” 曹峰连忙屁颠颠的跑出去抓狗了。 “喂,你抓大黄做什么,难不成你怀疑是一条狗偷了东西?”迟渔渔纳闷道。 “有没有可能真是狗贼所为呢。”陈廉笑了笑:“对了,还请迟姑娘再帮我弄一根肉骨头。” “拿肉骨头做什么?” “用来拷问这个狗贼!” “……” … 一刻钟之后。 后堂里犬吠滔滔。 大黄狗对着曹峰龇牙咧嘴,然而四条腿被捆住,毫无威慑力。 “大黄别怕,这两个叔叔只是找你谈谈话……呃,你还是先吃骨头吧。” 迟渔渔觉得这个安慰没什么卵用,索性把刚刚从厨房里偷来的肉骨头丢到了大黄狗的面前。 大黄狗立刻停止嘶吼,埋头兴高采烈的啃骨头。 “这狗哪来的?”陈廉道。 “我从路上捡来的,从一只小奶狗养到这么大,资历比许多弟子都要老呢。” 迟渔渔摸着狗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怀疑一只狗偷盗。” 曹峰也觉得陈廉的推测很是无厘头,道:“大人,你说狗偷东西吃,我还相信,但它偷一支毛笔作甚?” “等着看吧。” 陈廉等着大黄狗啃完了骨头上的肉,就拔出了佩刀。 “喂,那些朝廷鹰犬顶多是拿无辜人做替罪羊结案,你这人连狗都不放过啊。”迟渔渔连忙挡在了大黄狗的前面。 陈廉就把佩刀丢给了她:“可以给它解开绳子了。” 迟渔渔握住佩刀,将信将疑的割开了大黄狗腿上的绳子。 解除束缚后,大黄狗又舔了舔骨头,忽然叼起骨头,摇着尾巴往外而去。 “别跟太紧。” 陈廉带着两人故意拖慢了脚步,一路悄悄尾随。 还别说,大黄狗的警惕心还是有的,走出后堂一段距离后还扭头瞅了瞅。 幸好陈廉等人已经隐蔽在屋门后。 大黄狗见状,继续慢悠悠的往前溜达。 一直绕到了刚刚那个裙房外毗邻围墙的角落里。 接着,大黄狗丢下肉骨头,开始吭哧吭哧的刨土。 刨了一会后,大黄狗又叼起骨头,陈廉等人就来到了土坑旁。 探头往土坑里一瞅,里面藏了一堆骨头,其中赫然有一根毛笔! “诶,是圣人之笔!” 迟渔渔惊喜道。 “卧槽!还真是这个狗贼啊!”曹峰也咂舌道。 “所以还是家贼难防。”陈廉苦笑道:“之前罗涛光怀疑是人犯案,却没注意到这条狗。” “你是怎么猜到是大黄做的呢?” 迟渔渔从土坑里取出圣人之笔,然后用小拳拳捶了一下大黄狗的脑袋。 “这狗挺机灵的,估计长期在你们墨池斋养着,被文气启迪了心智。”陈廉随便找了个说辞:“你当时拿着圣人之笔写出食字符,是不是在它身上用过了?” “对,哦……我懂了!”迟渔渔恍然一笑:“应该是它看见我用圣人之笔写出的食字符,能给它带来食物的美味,于是它就认为圣人之笔是美味的源头,于是就叼走藏了起来吧。” “应该是这样了。”陈廉莞尔道:“这狗都快成精了,你还是多管教吧,今天敢偷毛笔,搞不好以后连人都偷。” “越说越离谱。” 迟渔渔皱了皱鼻子,娇嗔道。 但她很快又恢复笑颜,道:“总之谢谢你啦,你这巡天卫,倒是和那些酒囊饭袋不一样。” “全靠衬托罢了。”陈廉打趣道。 曹峰则无趣的咂咂嘴。 还以为接到了大案子,可以攒点功绩,结果就是一条狗,他们总不能把这“狗贼”抓回巡天司治罪吧。 虽然,他确实挺馋狗肉的。 曹峰揣着遐想瞥了眼那个土坑里的一堆骨头,忽然目光一滞,发现了一根不太寻常的骨头。 “大人,你看,那堆骨头里,好像有一根像是……人的骨头?” 第190章 这个朝廷鹰犬似乎挺正常 曹峰这么一说,陈廉便立刻走到了土坑旁蹲下,在里面一堆骨头里扫了一眼,立刻瞄向了其中一块。 之所以这么容易分辨,主要这块骨头赫然是人独有的下颌骨!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戛然凝固住了。 但很快又被大黄狗的叫声给打破了。 “大黄!” 迟渔渔一掌拍在了狗头上,斥责道:“你怎么还叼来了这种东西!快说!从哪叼来的!” “汪汪!” “……” 陈廉捻起这块下颌骨,打量了一下,又翻了翻剩下的这堆骨头,道:“曹峰,找两个布袋子,一个装这块下颌骨,另一个把这些骨头都打包起来,一起带回衙门。” 曹峰就连忙跑去找布袋子,顿显振奋激昂。 虽然失窃案查了个寂寞,但峰回路转,又撞到了一起人命案子,这次终于能大显身手了! 接着,陈廉扭头问迟渔渔:“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我想想。” 迟渔渔用食指头戳着下颌,沉吟道:“最近墨池斋没有发生命案啊。” 陈廉翻了个白眼,问道:“那有没有人失踪的?” 迟渔渔摇摇头。 没人死也没人失踪,难不成这块人骨是大黄狗从外面叼回来的? “这狗,平时的活动范围如何?”陈廉又问道。 “平时都是放养的,不过基本都在太学府和周围的坊市这一圈活动。”迟渔渔又回道。 光是这个范围,人口密度和流动就很大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关乎命案,此事你做不了主,找一个能做主的人过来吧。”陈廉道。 “那我喊老师过来吧,不过她此时正在太学府授课,没这么快。” 迟渔渔说完后,又打商量道:“不过你们巡天司要查案的话,能不能先别声张,毕竟在此处发现尸骨,对墨池斋乃至太学府的声誉不太好。” “可以。”陈廉这么干脆的同意,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 随即,曹峰拿着两块布折返了回来。 当他要把这些骨头打包带走时,大黄狗嗖的扑上来咬住了曹峰的袖子。 “滚开!你这死狗!”曹峰试图踹开大黄狗。 陈廉则指使道:“将这条狗再绑起来吧。” “你们该不会真要把大黄抓回去严刑拷问吧。”迟渔渔一把将大黄狗抱了回来。 “谁让它是这案子的唯一线索了。”陈廉撇嘴道。 之前机缘系统刷新时,居然都没提示这块人骨。 要么是被失窃案的信息给掩盖了。 要么是这起命案,和五种机缘都没关系! 陈廉又问曹峰:“衙门里有没有会驯兽的,让能这条狗指引出发现这块人骨的地方。” 曹峰摇摇头:“能与妖族交流的人不少,像太学府里就有专门的人才,但这只狗没有成精,怕是悬。” 迟渔渔插嘴道:“我知道有个人能与兽沟通交流。” “谁?” “钦天监的监正。” 迟渔渔说道:“他的意念,可以与任何生灵沟通。” 陈廉就想起那位监正想招揽自己的事,正好可以打个照面。 “但钦天监在皇城。”陈廉迟疑道。 “钦天监的办公衙署在皇城里,但观象台在太学府啊。”迟渔渔抬手一指旁边的山头。 陈廉试探道:“所以说,那位监正有时也会去太学府?” “还会授课呢,他老人家可是天机门的首座。”迟渔渔提议道:“不过你们的身份,想进太学府只怕不容易,需要请示批复,但想请那位监正过来,也几乎没戏……” “你可以试着请他过来,就说我在这。”陈廉笑了笑。 “你和监正认识?” “不认识,但他应该想认识我。” “你哪来的自信。” 迟渔渔没好气的笑了笑。 但她还是掏出了传讯玉简,将意念传输了进去。 见状,陈廉暂时就没急着回衙门,转而继续打量着这块下颌骨。 他没有尸检的经验,但他看过了上千集的柯南。 通过对大小、形态和牙齿观察,他大致可以判断这是一个成年女人的下颌骨。 而且,还挺“新鲜”的。 如果在墨池斋没找到线索,那看来只能让两个兄弟在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翻查记录,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失踪的。 思忖间,忽然一股气流从背后涌来。 陈廉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盘着发髻、身着儒袍的中年女子杵在了身后。 “莺老师,您来得好快。”迟渔渔行礼道。 “出了这么要紧的事情,自然得赶紧回来看看。”莺老师先打量了一下陈廉,接着看向了陈廉手中的下颌骨。 “这是我的老师,墨池斋的首座,京都鼎鼎有名的书法大家。”迟渔渔介绍道:“莺老师,他叫陈廉,巡天司百户,就是昨夜写出那张安字符的有趣人。” “这么巧。” 莺老师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但没有因此多寒暄,道:“陈百卫是吧,情况,刚刚渔渔在传讯玉简里大致都跟我说了,我可以保证,近期乃至近几年,墨池斋都没有命案或有人失踪。” “墨池斋是儒学圣地,本官自然也不太相信这里会闹出罪大恶极之事。”陈廉笑道:“本官刚刚已经跟迟姑娘商量过了,暂时先暗中调查,避免打草惊蛇。” 闻言,莺老师明显诧异了一下。 这不太符合她心目中的巡天卫印象。 要知道,这些巡天司遇到案子,尤其是人命案子,大多恨不得闹得满城风雨。 查案往往不是他们的目的。 谋私利才是! 打个比方,如果在哪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进而被巡天司介入了,那么方圆十里的百姓家都得遭殃。 这些朝廷鹰犬经常会借着查案的名义,把附近的百姓都列为嫌疑人,尤其是富商豪绅,不给剥层皮都算轻的。 因此,莺老师刚刚得知了此事,除了震惊,还有担心,生怕巡天卫会以这个名头狠狠收拾墨池斋。 而眼前这个巡天卫,貌似还挺“正常”的。 “能写出安字符,看来是明事理、通情义的正经人。” 莺老师这般暗想着。 结果陈廉又来了一句:“但如果接下来能破案的话,还望莺斋主能给本官写一篇表功文。” 第191章 字符正统之争 有些东西,本官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给。 给钱,陈廉不稀罕。 他在意是名声。 想在京都尽快站稳脚跟,摆脱软柿子的身份,就要赶紧打响名声。 鉴于墨池斋在儒林中的地位,回头只要给他送送锦旗,那就是名利双收。 莺老师的目光又冷了。 她看出来了,这个陈廉,比普通的朝廷鹰犬,胃口更大。 居然想让墨池斋帮忙歌颂他的功绩。 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鉴于整个太学府和御龙台的紧张关系,她要真这么干了,只怕下不了台面。 但眼下她也没法直接回绝,毕竟攸关人命案子,陈廉如果不配合,墨池斋的声誉也要受到严重影响。 “都怪这惹事的畜生!引祸入门!” 莺老师满腹憋屈,于是瞪了眼大黄狗。 大黄狗明显畏惧斋主,呜呜的躲到了迟渔渔的身后。 “老师,事情都发生了,大黄也是无心的嘛。”迟渔渔劝慰道:“而且可能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大黄引导我们揭露这个命案。” “也可能不是命案,或许就是这狗从哪个坟地里刨出来的。”陈廉笑了笑。 但鉴于大黄狗的活动范围,乃至京都城都没有坟地,这下颌骨的主人大概率是死于非命! “关键是怎么让这畜生引导出这骨头的来历。”莺老师没好气道:“只可惜这畜生没有成精,本座也无法沟通,这下棘手了。” 迟渔渔道:“老师,我刚刚还给天机门那边传了讯息,想试着请监正过来帮衬。” “请他过来?你怎么想的,又不是不知道那糟老头的架子有多大。”莺老师撇嘴道:“而且这糟老头子向来对我们儒家学派心存轻蔑。” 话语刚落,空气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沧桑的男声。 “糟老婆子,你骂谁呢!” 闻言,陈廉等人立刻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踪影。 原本以为是高人深藏不露,但莺老师却看向了旁边裙房的烟囱,道:“你藏那作甚?” 接着,一个灰袍道人就从烟囱口爬了出来,顶着灰头土脸说道:“太久没来你们墨池斋了,方位给搞偏了,回念才没回准。” 回念。 陈廉立刻想起了一门叫“隔空回念术”的法诀。 也是一门修神领域的大招。 原理大致是修神的修士在某处留下意念,当他到了其他位置,就可以通过对这一缕意念的感知,返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一刻,这道人在瞬息间就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当时,他便摆出了一副高人的姿态,负手昂首,道:“是谁邀请本座来的啊?” “是啊。”迟渔渔举起了小手,认真道:“监正,在说话之前,您要不先洗把脸?” “呃?” 监正方才醒悟,连忙用两手在脸上使劲的揉,迅速揉化了那些污垢,露出了一张仙风鹤骨的容貌。 “拜见监正大人。”陈廉和曹峰立刻拱手作揖。 太学府的人,如果在朝廷里担任官职,那该讲的礼仪都得到位。 “你就是那个陈廉?”监正瞅着陈廉打量。 “正是在下。”陈廉道。 “好,不错。”监正和颜悦色道:“本座今日一起床,就觉得今日会有一段不俗的机缘,想来就应在了你身上。据说你写字符颇有天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拜入我天机门学艺?” 没等陈廉回应,莺老师就皱眉道:“他写字符有天赋,那理应在儒家学派深造,跑你天机门作甚?” “谁说写字符是你们儒家的专属特长,论造诣,我们天机门的字符底蕴,可是你们儒家拍马难追的。”监正哼道。 儒家和天机门,在字符上都有造诣。 但不同的是,儒家的字符,需用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利用精妙的诗句化作字符。 而天机门的字符,引自的是修行者对自然天象的感知领悟,玩转的是天地之力。 “那还不是之前近千年,儒家长期遭受打压,才让你们天机门得了可趁之机。”莺老师争辩道。 “天机门能崛起,那是天下人的选择,钻研天地自然的成果,可比你们捧着书文摇头晃脑实在多了。”监正理直气壮。 “好大的底气,那要不就让本座向监正大人讨教几招?”莺老师手掐字符,凶神恶煞。 “来来来,好叫墨池斋的人都瞧瞧,字符到底该怎么写才有劲!”监正也摊开掌心,托着字符。 “两位,请问,这案子还办不办了。” 陈廉干咳了一声。 两人一怔,又互瞪了一眼,然后撒手扭头。 “监正大人,刚刚我们在此处发现了一块下颌骨,应该是这条狗从某处叼来的。不知您能否问一问这条狗?”陈廉径直委托道。 监正很爽快的答应了:“那你真是找对人了,论这本事,他们儒家可做不到,唯有我们天机门的意念自然,才能沟通万物。” “能跟畜生说话,还让你得意起来了。”莺老师冷笑。 “你连畜生都说不上话,那你岂不是畜生不如。”监正回怼。 “你!”莺老师气急败坏。 “老师息怒,大局为重。” “斋主宽宏,莫要置气。” 陈廉和迟渔渔连忙安抚。 监正也就适可而止,忽然探出手,指尖瞄准了狗头。 大黄狗先是错愕,随即汪汪大叫。 “这块骨头,你从何得来的?”监正指着那块下颌骨。 大黄狗歪着脑袋,似乎思考了一下,接着又汪汪了好几声。 “原来如此。”监正微微点头。 “怎么说?”陈廉忙问道。 监正看了他一眼,道:“这狗说这块骨头,是从天水坊的巷子里叼回来的。” 天水坊,内城最大的居民区。 “天水坊这么大,到底哪条巷子啊?”曹峰嘀咕道。 “它说那巷子的垃圾堆里经常有很多残羹剩菜。” “那莫非是酒楼旁边的巷子?” 陈廉沉吟道:“监正大人,能否让这条狗给我们带路?” “哦,我再问问。”监正又手指着狗头转述了一遍。 那大黄狗先是很严肃的汪汪两声,接着又吐出了舌头,似乎有些谄媚。 “它说可以。”监正道:“但要求给三根肉骨头作报酬。” 陈廉和迟渔渔对视了一眼。 这狗,真没成精? 第192章 寿安公主 在三根肉骨头的激励下,大黄狗摇晃着尾巴,兴高采烈地溜达了出去。 陈廉告辞了监正和莺老师,就领着曹峰紧随而上。 迟渔渔也一起同行。 “喂,监正说你在字符上颇有天赋,还邀请你加入天机门,你是还写了什么奇特的字符吗?” 迟渔渔在路上询问道。 “除了昨夜的安字符,还写出了一张破字符。”陈廉简单回道。 “破字符?具有破敌的杀伤效果?”迟渔渔好奇道。 能写出具有杀伤效果的字符,那在字符领域就算不小的本事了。 尤其陈廉之前似乎并没有相应的学习经历。 “杀伤效果不确定如何,毕竟当时也没有试验过,但在诗句凝结化字的过程中,似乎场面还挺奇特的。”陈廉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景象。 闻言,迟渔渔不由杏眼圆睁,道:“能引起天地奇象,那说明你这张字符写得的确不凡,到底是哪些诗句凝结成的?” 陈廉正要回答,忽然前面大黄狗叫了两声。 几人举目看去,就看见大黄狗正对着迎面而来的车马轿子犬吠。 “大黄!” 迟渔渔顾不上询问陈廉,连忙上前挡在了大黄狗的面前,免得大黄狗惊扰了来人。 这个车马轿子很精巧豪华,镀金镶玉,帷幔两侧,还分别悬挂着金银丝的吊穗。 而且车马两侧,还跟随着几个披坚执锐的卫兵! 当时那几个卫兵看到大黄狗挡在路上叫嚣,就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目露杀机。 “停一下。” 车厢里传来一阵慵懒的女声。 当马车停下后,车厢的窗帘从里面被掀起。 “前面的可是墨池斋的那只大黄狗?” 迟渔渔闻言,立刻拱手作揖:“回公主殿下,正是大黄,刚刚冲撞冒犯了殿下,还望恕罪。” “你是莺斋主座下的迟渔渔吧?”车厢里的女子笑了笑:“之前我在太学府时与莺斋主论道时,记得你还侍奉在旁边。” “公主殿下慧眼好记性。”迟渔渔客气地回道。 “墨池斋乃至儒家寄予厚望的人才,我自然得记牢了。”那位公主发出轻笑:“这大黄狗,我在太学府听课时,也曾喂过几次,想来它是记住了我的气味。” “原来如此。”迟渔渔恍然。 陈廉在旁听着,也保持着作揖的姿态。 只是心里好奇车厢里坐的是哪位公主,听意思还经常去太学府听课学习。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车厢里投来的目光也在自己的身上转悠了一下,接着就听这公主问道:“你怎么和巡天卫在一块?这是要去哪儿?” “回公主殿下,最近我们墨池斋的圣人之笔失窃了,巡天司派人来协助寻找。”迟渔渔搪塞道。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纷扰,迟渔渔撒了一个小谎。 虽说有欺瞒的嫌疑,但上纲上线来说也没有毛病。 反正公主只是问她为何和巡天卫在一块,而陈廉来墨池斋,不就是为了寻找圣人之笔的嘛。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那你们抓紧寻找吧。”公主撂下这话,就放下了窗帘。 目送马车往太学府的方向驶去,陈廉立刻问道:“这是哪位公主?” “寿安公主。”迟渔渔回道:“圣上最宠爱的公主,时常来太学府听课学习的,堪称皇室里最勤勉好学的了。” 陈廉暗暗留了心眼。 一个爱好琴棋书画的公主很普通。 但一个肯潜心钻研各种学问的公主,那绝对是有些实力和志向的。 这时,曹峰在旁嘀咕道:“我听说,这位寿安公主和十三殿下是一母同胞。” 闻言,陈廉联想到十三皇子的丑丑容貌,很自然的将寿安公主认定是丑逼。 难怪藏在车厢里没有露面。 揭过这段插曲,迟渔渔就催促大黄狗继续带路。 一通七弯八拐,三人一狗穿梭过几条街道,来到了一片热闹繁华的居民区域。 这里便是天水坊。 几人没有在街头逗留,跟着大黄狗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在巷子里走了一会,直到来到巷子深处,大黄狗撒腿跑到了巷子壁龛处的几个陶瓮木桶旁。 “就是这里!” 曹峰刚要上前搜查,陈廉就拦住了他:“都过了这么久,这些垃圾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找了也白找。” 接着,陈廉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巷子的旁边建筑里喧闹不绝。 曹峰很机灵的介绍道:“外面是天水坊最大的天水酒楼,还有赌坊、书场、戏园和茶肆。” 不等陈廉吱声,迟渔渔就叹道:“那这下就真没法找了。” 以上几个场所,都是人流最密集的公共场所。 陈廉也是一筹莫展。 但没有因此气馁。 大不了等到明天再来一趟,刷新一下机缘系统。 “大人,要不要去这几家打听一下?”曹峰征询道。 陈廉摇头:“先回衙门吧,问问贺大人的意思。” 正当几人准备离开,忽然一个男人跑进了巷子里,后面还跟着三个衙役。 “让开!” 那男人冲着陈廉三人吼道,凶神恶煞。 后面的衙役喊道:“莫要放走了贼人!” 陈廉举目一看,发现姜世生也在衙役里。 于是陈廉迎着这男人径直拔出了佩刀,用刀背狠狠一敲这男人的脑袋,径直把人打趴下了。 “好小子,看你往哪跑……诶,二哥!” 姜世生和两个衙役刚扑上去把人制服住,发现是陈廉后,不由一阵诧异。 “捉贼呢。”陈廉先问道。 “对,这小子在赌坊里出千,正好被我逮住。”姜世生咧嘴一笑:“没想到,上任后第一桩差事,就是二哥你帮我搞定的……诶,二哥,你怎么会来这?” “也在办差,刚好路过此处。” 陈廉搪塞,又看了眼那两个衙役。 “二哥,这是跟我一个队的,李大虎、赵如熊。”姜世生介绍道:“这是我二哥陈廉,正在巡天司当差,想必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不用,那天在衙门里,我们都还记得。”两个衙役拱手笑道:“有劳陈百卫协助了。” 陈廉也回以微笑,顺口问道:“正巧你们在,想跟你们打听一些事。” 第193章 知男而上的铁粉 “陈百卫有事尽管问,小姜的兄弟,那也是咱们的兄弟。” 李大虎和赵如熊都很爽快热情。 看来姜世生很会来事,刚来一两天,就跟人打好了关系。 陈廉就问道:“最近京兆府可有接到有关人口失踪的报案?” 李大虎和赵如熊思索了一下,道:“人口失踪的案子,以往是有几起,但最近好像没有。” “那可曾有人命案子,尸骨不全的那种?”陈廉追问道。 “最近的人命案子就是朱雀大街那位驿丞,但不是说意外猝死嘛。”两个衙役回道。 一看没有线索,陈廉只能放弃。 就在这时,被两个衙役踩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忽然道:“人口失踪的案子,我正好知道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曹峰立刻蹲下来,用手抓住这男人的头发,恶狠狠地道:“连官府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个案子没有报官。” 那男人紧张兮兮地道。 “为何不报官?” “因为,因为……” “从实招来!” 曹峰怒喝道。 那男人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但仍然踟蹰不决:“大人,如果我从实说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而且保证不把我摘出来?” 陈廉也蹲下来,一手撑着佩刀,一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赌坊出千,该法办的就法办,但如果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那就可以酌情从轻发落。” 那男人犹豫着瞥了眼那两个衙役。 姜世生会意,走到李大虎和赵如熊的面前嘀咕了几句,然后这两人就心领神会的走远了一些。 “我的耐心不多了。”陈廉寒声道。 那男人一咬牙,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自称叫蒋旭,是天水坊的街溜子,经常在赌坊、酒楼和戏园这些地方厮混。 除了酷爱打赌出千,他另一大爱好就是看戏。 最钟意的就是旁边天水戏园的花旦珠帘芳,每次打赌赢了钱,蒋旭就要去戏园里给珠帘芳捧场,即便不算榜一大哥,但也是榜上有名的铁粉。 “珠先生的台风戏骨,那叫一个绝顶,还有那顾盼生姿的眼神,浑然天成的媚态,还有那腰身……啧,太让人魂牵梦绕了。”蒋旭一脸的神往。 听到这,迟渔渔忽然一蹙眉头:“这个珠帘芳,我也听说过,但他不是男的吗?” 对此,蒋旭理直气壮:“男的又如何?” “……” 看来是知男而上的真爱粉了。 为了给真爱捧场,还冒险去出千打赌,这份心意倒是难(男)得。 虽然几人都觉得有些膈应,但也知道如今京都的许多人都好男风,尤其在权贵圈子更是普遍。 陈廉问道:“失踪的就是这个珠帘芳?” 蒋旭点头:“大约半个月前,珠先生就消失了,我曾问过戏园的老板,说他生病回老家休养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失踪的?” “五天前,我在赌坊跟玩骰子时,听到旁边有人聊起珠先生,说半个月前珠先生和戏班子被请去某个大人物的府邸唱戏,但那一夜,珠先生却被留在了那儿。” 蒋旭说到这的时候,一脸的悲愤和苦涩,仿佛心爱的女神被猪给拱了一夜。 “当时那几个人聊的时候,说珠先生这些日子都没回戏园,怕是被那个大人物给圈禁起来了。”蒋旭恨恨道:“我一着急,就跑去戏园找老板质问,那老板叫我别多管闲事,以后也别打听关于珠先生的事情,否则小命难保。” 陈廉心里一动,问道:“是哪位大人物?” 蒋旭摇头道:“不清楚,只听说是住朱雀大街的。” 朱雀大街,大多是王公大臣的府邸,如果要打听也不是很难。 再不济,还可以直接去找那个戏园老板问问。 “大人,你能否帮忙找到珠先生?”蒋旭低声道:“如果你能找到珠先生,并且他平安无事的话,那你要怎么惩治我,我都愿意接受。” 陈廉没有正面回答,又问道:“那珠帘芳的骨相,是不是偏女性化?” 蒋旭点了点头,扭头看着迟渔渔:“珠先生的面容小巧精致,和这位姑娘不分伯仲。” 陈廉心里一动,和迟渔渔一起看向了曹峰揣在背上的包裹。 里面,就存放着那个下颌骨! 大胆的猜测分析,如果珠帘芳真的遭遇不测的话,那这个下颌骨,没准就是他的! “二哥,怎么说?”姜世生询问道。 “你先把人带回去吧,别声张。”陈廉叮嘱道。 姜世生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道:“二哥,我今天才知道,这天水坊的许多生意场所,背后大多是权贵的产业,你要打听的话,可得悠着点。” 闻言,陈廉就想起了赌坊,把姜世生叫到一旁,低声道:“打听到九皇子名下的那个赌坊了吗?” “就是天水赌坊!” 姜世生指着巷子外的一幢屋子,道:“今早我点卯完,就按照你的吩咐,和这两个衙役打听了京都内城里比较出名的赌坊,然后几番试探,就打听到了天水赌坊,他们说这是当今某位皇亲国戚的产业,要重点保护的。” 陈廉有数了,“那你刚刚去天水赌坊里,还发现了什么?” “就发现了这个小贼。”姜世生想了想,道:“对了,那个赌坊的老板,我观察了一下,是个修体的高手,修为可能在我和大哥之上。” 在他们之上的修为,那大概率就是脱皮换骨的阶段了。 陈廉皱起了眉头,道:“这个赌坊,你继续暗中盯梢,对了,中午再去五城兵马司等大哥回来。” 针对和九皇子的矛盾,已经难以挽回了。 虽然皇帝和稀泥了。 但是九皇子吃了一瘪,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接下来,九皇子肯定还会出黑手整自己这些人。 现在,就等着庞靖忠将那个“假证据”带回来了,留着关键时刻扳倒九皇子! 即便扳不倒,也要狠狠给他一个痛的! 还有那位皇子妃,也要一并狠狠“收拾”了! “还有,这个天水坊,我觉得不错,找个落脚地吧。”陈廉意味深长道。 第194章 姜世生说了,天水坊的许多场子,背后都有京都的达官贵人。 因此,陈廉就决定在此处落脚。 接下来有事没事,就找个场子刷新一下机缘,这些权贵的情报隐私不就轻松到手了嘛。 一番商议,两人就决定等庞靖忠回来后,一同来天水坊寻找合适的房源。 交代完这些事,陈廉便和姜世生等人分开,又告别了迟渔渔,径直返回了巡天司衙门。 在内堂公房里,贺庆风看着放置在桌头的下颌骨,沉吟道:“就是说,你目前怀疑这下颌骨的主人,是来自那个戏园的花旦珠帘芳?” 陈廉回道:“主要截至目前,官府方面都没接到最近有人失踪的案子,只有这个珠帘芳。” “但这下颌骨未免太小巧了吧,珠帘芳好歹是男儿身。”贺庆风狐疑道。 “他们说珠帘芳长得很俊秀。”陈廉提议道:“那要不然,去戏园找人问问,顺便调查戏班子那一夜到底是去了哪个府邸?” 贺庆风想了想,道:“按理说,这种案子应该直接移交给京兆府的,我们的差事,都是御龙台交派下来的。” 顿了顿,他便决断道:“这样吧,这块下颌骨你先放在我这,我先动用自己的关系查一查,如果发现的确存在重大案情,再去御龙台找上峰通气。” 陈廉很干脆的同意了。 领导都这么说了,他没必要急公好义。 还是先稳一稳,尤其这案子疑似牵扯到权贵。 “另外,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圣人之笔。”贺庆风将下颌骨放进了抽屉里,展颜道:“墨池斋乃至太学府的人都对咱们御龙台有抵触,你过去有碰黑脸吗?” “还好,只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这些读书人还是明事理的。”陈廉笑了笑。 “明事理?这些读书人看着纯良,心眼子比咱们都要多。”贺庆风没好气道:“就说罗涛,之前过去查案,与人闹得关系不好,那些读书人就暗中搜罗了罗涛的各种黑料,直接上告到了内阁中枢。” 陈廉顿时明白了罗涛为何被终止办案。 “你知道在京都当差,最不能招惹的群体是哪些吗?”贺庆风一副考校的意思。 “这些读书人?” “是读书人上面的文官!” 贺庆风提醒道:“这些人,连皇子都敬而远之,一旦惹上他们,就会像厉鬼似的缠上你,不把你闹得身败名裂都算轻的。” 陈廉轻轻点头,他之前就曾意识到文官集团在朝廷的能量了。 比如,皇帝之所以会干脆的接纳孙英姿,甚至扶持孙英姿充当傀儡,就是被这些文官的立储谏言闹得没辙了。 “太学府相当于是这些文官的大本营,以后涉及那边的案子,都要小心谨慎。” 贺庆风提点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办成了这个案子,但你回头可别在衙门里张扬,罗涛这人容易记仇。” 陈廉满口答应,然后就保持着作揖的姿势,纹丝不动。 “怎么了?还有事?” “大人,卑职这么快速的破了案子,能否适当给予犒赏?” “你小子倒是真不客气,给你记功还不知足?”贺庆风撇嘴道:“我这可没银子拨给你。” “大人,卑职不是那种贪婪无耻之徒。”陈廉义正词严地道:“只是刚来京都,卑职连个住处都没着落,所以想请半天假,先把这些事处理好。” “对,你再继续住在泰王府确实不方便。”贺庆风意动了:“那你先去找屋子吧,可以让曹峰做向导,他熟门熟路。” 等陈廉出去后,贺庆风眼看也快到饭点了,就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碰巧遇到了罗涛等人。 “大人,我刚刚看见那个陈廉回来了,他案子查得如何了?”罗涛行礼之余不忘打听。 毕竟陈廉从他的手里“抢走”了这个案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巴不得陈廉碰壁吃钉子。 “那个案子……他还在查呢,刚接手,哪有这么快。”贺庆风敷衍道。 他刻意隐瞒陈廉已经破案的事实,倒不是跟陈廉过不去,而是希望陈廉和新同僚能处好关系。 陈廉初来乍到,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轻松解决了罗涛半个月都没破的案子。 宣扬出去,陈廉是出了风头,同样也反衬出了罗涛的无能废柴。 贺庆风很明白,在一个群体里,一个人立足不稳的时候,可不能太出挑,否则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贺庆风就想把陈廉破案的时效拉长一些,拉到一个可以让罗涛接受的水平。 “我看他就是无头苍蝇,只能瞎转乱跑,别到时候和墨池斋闹翻了脸,夹着屁股要撂担子了。”罗涛讽刺道。 “罗涛,你就这么不希望他能好嘛。”贺庆风沉声道。 “大人,卑职就是不服气,他凭什么啊,在地方千户所上原只是个小旗官,一过来就是百户。”罗涛不爽道:“依我看,他不过就是趋炎附势之辈,用小伎俩讨得了泰王的欢心,才攀关系上位的。” “也有可能是他钩子长得好,活也好。”有人嘀咕道。 闻言,大家哄然大笑。 贺庆风愤慨不已,正要好好训斥他们,忽然门卫跑了进来,道:“大人,墨池斋派人过来送东西。” “送了什么?” “一幅字。” 门卫手捧着一个卷轴。 贺庆风接过来打开后,看到上面的字,不由愣住了。 “墨池斋送什么字过来了?该不会是骂人的话吧?”罗涛等人寻思道。 毕竟墨池斋的读书人,骂人的本事也是一绝。 之前有个侯爵家的公子得罪了墨池斋,墨池斋一发狠,就在那侯爵的寿辰时送了一幅字,拐着弯骂侯爵教子无方,闹出了大洋相。 现在墨池斋突然派人送字,罗涛等人就以为陈廉早上去墨池斋也把人得罪了,而且得罪的程度比罗涛还严重。 就当罗涛等人翘首以盼之际,贺庆风将这幅字丢给了门卫,叹道:“找人裱起来吧。” 说完,他就摇着头离开了。 罗涛等人又怔了怔。 墨池斋送来字帖,九成九是骂人的话,这还要裱起来,是要臭名远扬嘛。 可当他们凑过去看这幅字的内容时,顷刻间,眼珠子一个个就瞪圆了。 上款:陈廉陈百卫。 内容:天鉴神目,洞幽烛微! 落款:墨池斋敬书! 第195章 陈廉也没想到墨池斋的锦旗会送得这么快,此时,他已经和曹峰折返回到了天水坊。 在街边的面摊吃了点,然后曹峰就帮忙找了个牙子,在这附近寻找合适的屋子。 自从搜刮了那些净土教叛军的宝箱后,陈廉完全不差钱,但为求低调,只要求一座小宅院,能住得下五六个人就够。 那牙子根据这些要求,很快就领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巷子里。 距离早上的那个巷子隔得不远。 但相对来说,称得上闹中取静。 虽然这宅院老旧了一些,但胜在简朴素净。 “大人,这宅院几乎完美符合您的要求,而且里面的家具这些都是现成的,出行又方便。”牙子谄笑道:“关键价钱也很合适。” “多少钱?” “八十两。” 没等陈廉吱声,曹峰就踹了牙子一脚,骂咧道:“杀猪呢!” “大人,这价钱很公道了。”牙子捂着屁股叫屈。 “前两年我们巡天司衙门一个百户,也在这附近买了个宅子,比这更新,也才六十两。”曹峰瞪眼道。 “大人,您每天忙着办案子,是不知道这京都的物价在这两年间飞涨成什么样了。”牙子解释道。 “但也不至于涨这么多!”曹峰沉声道:“就六十两!” “我答应,屋主也不答应啊。”牙子苦着脸道。 “屋主是谁,老子亲自去谈!” “大人,这一片区,都被上面一个大人物给包圆了,我怕您见不着人啊。” 牙子的手指往上指了指。 闻言,曹峰一下子哑火了。 他想起来了。 那些权贵大佬们,不仅经商入股,近些年还大肆购买京都的土地房产。 可以说,就是在这些人的炒作下,京都的物价才会年年攀升。 “行吧,八十两就八十两,但你得帮我把屋子尽快打扫一下。”陈廉懒得在这些事上扯皮。 “好嘞,小的这就帮您把地契房契取过来。”牙人眉开眼笑。 等牙人出去后,曹峰嘟囔道:“大人,这个价钱真的不值当。” “居京都大不易,也不差这点钱了。”陈廉淡淡道。 曹峰就猜测陈廉估计是在地方上收敛了不少钱财。 “话说回来,京都的物价涨得这么快,上面都没有干预过么?”陈廉顺口问道。 “怎么干预,管这一块的那些人,私底下都不知道有多盼着物价飞涨呢。”曹峰苦笑道。 陈廉叹了口气。 这种物价房价飙涨的现象,何其熟悉。 当官僚权贵集团,掌握了大量的社会资源时,就会利用手里的权力,将这些资源的利益最大化。 这表明看似光鲜繁华的京都,背地里一样蝇营狗苟。 “倒是前几年,曾有一些名声比较好的官员曾提议变法,调控物价,但最后也不了了之了。”曹峰又道:“而且当时太学府的那些学子们,还为此游街抗议呢,闹得挺大的。” “这些学子们的心肠倒是还挺热忱的。”陈廉笑了笑。 “屁!”曹峰呸了一下,道:“那些学子和老师之所以闹事,纯粹是很多人都是从外地来的,物价这么涨,他们连屋子都买不起了,自然要闹事。” 陈廉咂了咂嘴。 说到底,还是利益的矛盾。 不一会,牙子就带着房契地契回来了。 签字画押,交割银钱,就这样,陈廉在京都终于安家落户了。 随后,陈廉让牙子和曹峰留在这找人打扫屋子,自己就回了泰王府。 进门后,陈廉找下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孙英姿正和妙荟、颜钰等人在花园。 走到了那里,只见三人正围坐在亭子中喝茶聊天。 “这么早就回来了。”孙英姿指了指空位。 陈廉落座后,道:“跟贺庆风请了半天假,出来找屋子。” 闻言,孙英姿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苦笑道:“你果然还是要急着搬出去了。” 当然,她很理解陈廉的心思。 毕竟皇帝已经下了警告,彼此之间必须得保持合适的距离关系。 “我在天水坊刚买了个宅院,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把东西搬过去了。”陈廉扭头问颜钰和妙荟:“你们两个的意思呢?” 颜钰不假思索道:“奴婢随大人迁居。” 她跟着陈廉从泰安府一路辗转过来,早已将陈廉视作主心骨了。 妙荟却有不同的想法:“我还是先留在泰安府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廉笑了笑。 妙荟和他本就是合作的关系。 这次,妙荟受盛明舟的指示,护送禾香茶进京。 另一个差事,就是协助孙英姿在京都站稳脚跟。 因为盛家已经将命运前途押在了孙英姿的身上。 因此,妙荟自然是守在孙英姿的左右。 “你留在这,也能照拂到殿下。”陈廉点点头。 “另外,我刚刚还跟殿下说了墨门在京都的情况。”妙荟道:“这两日,我已经与墨门在京都的组织联络上了。” “怎么说?”陈廉心里一动。 关于孙英姿来京都之后的发育方案,他们早已有了计较。 当务之急,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组织,发展为势力的根基。 不用想,墨门是最合适的。 当时盛明舟还写了一封介绍信给妙荟一同带来。 “我拿着二爷的介绍信找到了墨门在京都的据点,也见到了负责人,他们愿意和殿下见面谈一谈。”妙荟回道。 陈廉追问道:“你觉得他们的态度如何?” “比较谨慎吧,但还算有意向。”妙荟解释道:“毕竟墨门在诸子百家中,如今的地位形势都很一般,而且目前都有些被打压的趋势了。” 陈廉苦笑道:“之前儒家刚被打压完,现在怎么轮到墨门了。” “因为墨门的机关术创造,已经引发了上面的猜忌和担忧。”妙荟叹了口气:“此次净土教叛军作乱,诸如大炮、攻城器等物件,很多都是从墨门学派中流传出来的。” 陈廉秒懂。 皇帝乃至朝廷,现在防民的意识已经很浓烈了。 毕竟发明越多越超然,对王朝的统治必然会构成负面影响! 这万一墨门再研发出一些枪,恐怕百姓们闹造反也就更容易了。 第196章 伪造证据的下一步 关于封建王朝压制科学发展的情况,陈廉太熟了。 尤其现在的皇帝还严重缺乏安全感。 这万一民间普及了“真理武器”,恐怕革新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革他的命! “所以,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现在圣上出于统治的考虑,又开始扶持儒家,转而打压墨门,所以京都的墨门总部,眼下日子实在不好过。”妙荟讲述道。 “所以,他们生怕会遭遇儒家这几百年的凄凉,于是面对殿下抛出的橄榄枝,自然会考虑交好,以求殿下未来大权在握时能放墨门一马。”陈廉看了眼孙英姿,冷笑道:“只是他们也不敢对殿下寄予厚望。” 孙英姿撇嘴道:“我就是一个皇孙,刚来京都,毫无根基势力,他们自然不会把鸡蛋都放在我这里。” “如果这伙人准备瞻前顾后,见风使舵,那也没必要上杆子贴上去。”陈廉建议道。 孙英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妙荟则叹道:“墨门这些当权的,仅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枉费二爷还想着推动墨门的发展革新。” “如果京都墨门的氛围不差的话,盛二爷又岂会留守在云州府经营。”陈廉笑道。 “那你说,除了墨门,现在诸子百家等学派里,哪一派值得殿下拉拢的。”妙荟没好气道。 陈廉沉吟道:“依我看,殿下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安心待在府邸里,等着别人主动上门,谁第一个上门拜访,那才是真的雪中送炭。” “有理。”孙英姿展颜笑道:“其实这么做也好,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索性先在府中安然度日,静观这京都的风起云涌。” 陈廉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可有打算去拜访闫文清大先生?” 闫文清曾是太子太师,孙英姿的父亲和赵白的老师,而且这次孙英姿能顺利回归皇室,闫文清也在背后助推了一把,按礼节是该去拜访一下的。 “我想过,但又有顾忌。”孙英姿迟疑道。 皇帝刚敲打过她,她担心这时候跑去见闫文清,会又惹来皇帝的猜忌。 “这没什么好顾忌的,你的出身,注定了你和闫文清是一伙的。你越回避,别人反而觉得你在掩耳盗铃。”陈廉分析道。 孙英姿再次点头:“那我先写一份拜帖,派人送去,见了面,也可以请教他一些事,比如……” 她忽然流露出了唏嘘之色。 陈廉知道,她还是想知道前太子当年“暴毙”的真相。 虽然目前坊间的传言,大多是说前太子是被皇帝逼死的,但具体缘由,至今扑朔迷离。 “对了,你搬走后,往后我们该如何联系?”孙英姿问道。 陈廉想了想,道:“接下来,我让那两个兄弟巡逻时时常经过你府邸,我要有事,就让他们往院中丢纸团,同样你有事情,就让妙荟在门口等着递纸条。” “只能先这样了。”孙英姿苦笑道。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庞靖忠和姜世生双双走了进来。 “大哥,一切安妥?”陈廉当即问道。 庞靖忠没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陈廉就放下了心,接着,就招呼两人和颜钰收拾东西,然后从府邸借了一辆马车开始搬家。 等他们抵达天水坊的那个巷子里时,宅院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如此,这个小家算是落定了。 “大人,您看看这如何?” 曹峰屁颠颠地上前邀功。 “不错,辛苦你了。” 陈廉笑道:“等会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这太见外客气了。”曹峰推辞道。 “留下吧,你算是我在京都结交的第一个朋友。”陈廉正色道。 曹峰的嘴唇嚅嗫了一下,咬着牙拱手作揖。 把一些东西搬进了几个屋子里后,陈廉就让姜世生和曹峰陪着颜钰再去集市采买一些生活用品,顺便去酒楼点一些饭菜送过来。 等他们出去后,陈廉和庞靖忠立刻进了屋子。 “你看这个如何?” 庞靖忠拿出了一沓纸。 每张纸上,都摁着指纹。 就是驿馆那个驿卒李成的指纹! “没人发现?”陈廉问道。 “刚出了事,田德昌又死了,那个驿馆现在也乱了套。我昨夜抵达时,李成的尸首根本没人看守,我直接拿着他的手指摁了印子。” 庞靖忠捻着这些只有指纹的纸张,道:“那接下来欠据该怎么写?对了,话说九皇子名下的那个赌坊叫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呢。” “已经打听到了,就是旁边的天水赌坊。”陈廉琢磨道:“欠据的内容倒是好写,但为了逼真,最好还能取得赌坊老板的指纹。” 只要有了赌坊老板的指纹,那么欠据就算伪造成功了,回头再把欠据往京兆府一丢,孟瑞丰必然得查到天水赌坊,进而向九皇子发难。 “打晕了?”庞靖忠提议道。 “三弟说,那个赌坊的老板,疑似脱皮换骨的境界。”陈廉叹道。 “这就不好办了。” “总有办法的。” 陈廉莞尔道:“我不信一个作奸犯科的人,会没有把柄可抓。” 到了傍晚,一群人就在厅堂里围坐在一块吃菜喝酒了。 酒过三巡,曹峰已经被配合默契的三人灌得头晕目眩了。 “大人,真是相见恨晚啊,说实话,我也真希望有您这么一位义兄。” 曹峰大着舌头,却情真意切地说道:“我之前跟着的那个百户,太糊涂了,简直是又坏又蠢,功劳全归他、苦劳全归底下人,后面他被革职查办了,还害得我去看大门,直到大人您的出现才拯救我脱离了苦海。” “以后跟着哥混,哥罩着你,有我一块肉,就有你半块肉。”陈廉夹了半块肉放到他的碗里。 曹峰再次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对了,再跟你打听一件事。”陈廉道:“今日我这三弟,在天水赌坊巡视时,那个赌坊老板似乎挺牛的。” “不止很牛,对我还很不客气,什么玩意!”姜世生骂咧道。 “那个赌坊老板是叫雷运良吧。” 曹峰苦笑道:“他当然牛了,毕竟靠山那么大。” 第197章 二哥,你不会又饿了吧 “这个雷运良的靠山是谁?”陈廉径直问道。 曹峰一时有些迟疑。 “不就是九皇子嘛。”姜世生直接揭破:“我那两个搭班的伙计都跟我说了,让我以后绕着点。” 庞靖忠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扣,道:“三弟的同僚都这么热心直率,怎么有些人反倒把消息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一点都不交心!” 曹峰知道庞靖忠在暗骂自己不仗义,当即闹得面红耳赤。 陈廉打圆场道:“老曹这个人比较谨慎,我们理解些。” 顿了顿,他又跟曹峰说道:“不是我们刨根究底,而是这个赌坊老板欺人太甚,我三弟刚当差,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就是,我今早辛辛苦苦帮他们抓了那个出千的,按理说总该给点奖赏吧,结果那个雷运良直接往地上丢了三个铜板,还叫我们往后腿脚利索点。”姜世生忿然道。 “那的确是过分了。”曹峰皱眉道。 “兄弟受辱,我们岂能坐视不理。”庞靖忠拍桌道。 陈廉搭住了曹峰的肩膀:“老曹,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曹峰知道,陈廉是希望自己出主意,给雷运良一个教训。 鉴于雷运良是九皇子麾下的人,直接上门找茬肯定不行。 所以就得用一些“下作”的手段。 曹峰是比较胆怯的,但想到刚刚已经不仗义了一回,总不能继续辜负陈廉的好意。 否则以后陈廉也不会再诚心待他。 这个投名状,得交出来! 曹峰下定了决心,道:“大人,说实话,这个雷运良确实不好对付,除了靠山大,他的修为也不低,平日在赌坊或者出行,都带着一群手下。” “那这么看,我三弟只能咽下这窝囊气了。”陈廉叹道。 “但如果谨慎运作,还是有机会的。”曹峰道:“我知道雷运良一个秘密,他在外面养着一个情人,每隔两天就会过去私会,而且都是一个人去的。” “干嘛在外面养情人?”姜世生好奇道。 “因为,九皇子有时候也会过去。”曹峰暧昧一笑:“其实那女人,是雷运良献给九皇子的,但九皇子不敢带回去,只敢偷偷去外面玩一玩。” 陈廉三兄弟不约而同的道:“厉害。” 别人顶多是玩大嫂。 这雷运良更猛,连皇子的女人都敢玩。 搞不好就是雷运良先玩了,觉得不错,于是又献给了九皇子。 但九皇子又不能堂而皇之的玩,雷运良索性物尽其用,不让那女人的被窝冷下来。 “那女人的住处,我也知道,如果大人你们想出口恶气,尽可以挑雷运良独自过去的时候下手。”曹峰建议道。 “但我们三人,虽然可以制住雷运良,但怕是会闹出动静。”陈廉为难道。 “这个好办,咱们衙门有种迷烟药,无色无味,只需一点就能让人昏睡。” 曹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筒,笑眯眯道:“据我所知,雷运良每次过去前,也会从天水酒楼要一篮子酒菜带上……对了,我刚刚去酒楼要饭菜的时候,也看见了雷运良,估计今夜又要过去了。” 闻言,陈廉三兄弟的眼神立刻亮了。 “老曹,你真仗义啊!” “老曹,这恩情我记下了。” “老曹,干脆你也加入我们吧。” 一看三人端起了酒杯,曹峰陷入了迷醉中。 …… 此时,同样迷醉的还有雷运良。 在天水坊一个宅子里,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抱着女人,别提有多志得意满了。 “雷爷,咱们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多久啊。”那女人娇嗲嗲地道。 “怎么,你莫非是想断了与我的关系,好全心服侍殿下?”雷运良轻笑道。 “雷爷,你怎么会那么想呢,奴家对您一直都是坚贞不渝的。”那女人委屈地撅起小嘴:“当初你让我服侍九殿下,为的是助你上位,奴家忍辱负重都照做了,可这心里面装的全都是您……你知道奴家有多难受嘛。” “嗳嗳,是我说错话了,我罚酒。”雷运良又喝了一杯,然后对女人开始上下其手。 其实雷运良心知肚明。 眼前这女人可不是真对自己一往情深,纯粹是知道,九皇子绝不可能给她什么名分,就是把她当工具人满足欲望。 而且九皇子的正室,那位皇子妃的娘家可是武南伯,这段奸情要是曝光了,九皇子怎么样不好说,但这女人绝对要死得很惨! “别避开话题,到底何时才能给奴家一个名分嘛。”那女人娇嗔道。 “再等等吧,我觉得,储君之位应该很快就要定下来了。”雷运良沉声道:“如果九殿下真能继承大统,那我也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而且到那时,九殿下也不会再找你了。” “每次你都这么说,但那皇帝就是不给个痛快,真急死人了。”那女人没好气道。 “皇帝不给你痛快,我给你痛快啊。”雷运良笑道:“对了,九殿下也都没让你痛快?” “他?不是早跟你说了嘛,他那里根本就不行了,每次折腾我半天,难受死了。”那女人举起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小的空隙。 雷运良听得朗声大笑,一把抱起女人走向了床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太厉害,他的雄风才展现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迷糊间,抱着女人酣然睡去。 不多时,一把刀从窗户的缝隙戳进来,挑开了窗把。 下一刻,三个黑衣人跃入了房间里。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床榻,一个人伸出佩刀,拍了拍雷运良的脸颊。 看雷运良还在打鼾,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即,一人掏出几张纸,一人拿出印泥,另一个人则拿起雷运良的手。 摁了印泥后,接着再在纸上摁指纹。 而摁指纹的位置旁,已经有一个指纹印了,正是驿卒李成的! 做完这些,三人正要离开,忽然其中一个人停住了脚步,看着雷运良怀中的女人,目光闪烁。 另一个人见状,试探道:“二哥,你该不会又饿了吧?但这女人可是被那两个家伙轮流吃剩下的。” 第198章 京都第一网红:九皇子 大秦的皇子一般到了及冠的年龄都会被封为亲王。 而封号一般和封地的名字挂钩。 像前太子的封号,泰王,就取自泰安府。 那是太祖始皇帝的老家,龙兴之地,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一旦被封为泰王,就有大概率会被立为储君太子。 但小概率也可能“中道崩阻”。 如果太子凉了,那自然就该其他的皇子顶上来。 再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就得看哪位皇子的封号比较牛掰,那么成为接替者的概率也会相对比较大。 像九皇子的封号就很牛逼。 勃王! 一听就是生机勃勃、英姿勃发的猛男。 而勃字,取自九皇子的封地,东北勃州。 对了,那里现在已经成了妖庭的疆域了。 东北沦陷,那是大秦的耻辱。 主要是沦陷得太利索干脆了,都还没正经的打过几场战,就一泻千里了。 因为这档烂事,至今都被大秦的百姓们戳脊梁骨。 九皇子之于这件事,有幸运,也有不幸。 幸运的是,大秦为了防止皇子在地方上自成一系闹内讧,仅是名义上赐予了封地,人都得老老实实的留在京都。 因此没有就藩的九皇子躲过了一劫。 不幸的是,世人现在每次提到东北沦陷,有事没事都会把他拉出来开涮调侃几句。 因为当年东北告急,皇帝和朝臣们商议调军增援,谈到该派哪位皇子监军时,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九皇子。 还是根据不成文的规矩。 如果大秦哪个地方出现了危机,要派皇子上前线时,一般都会优先默认是就藩于那个地方的亲王。 再说了,你九皇子都叫勃王了,勃起来领军出征捍卫东北,不是很合情合理嘛。 可惜,九皇子就在这个节骨眼失足落水生了大病,完美错失了这个勃起的机会。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九皇子是知道对抗妖庭凶多吉少,于是来了一招“病遁”。 从此,许多人都开始嘲讽九皇子的勃王封号应该改叫软王。 九皇子对此是知晓的。 他一度大发雷霆,要求官府严打这种诽谤罪,官府也照做了,结果吧反而激发了百姓们的叛逆心。 特别是那些书生学者,他们对于东北沦陷是最激愤的,一看你九皇子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索性也玩起了文字游戏。 大家不管他叫软王了。 改称魏王了。 魏,通“痿”字。 恰好大秦历史上真有一位魏王,还很有名。 主要标签就是吃喝嫖赌,沉迷欲望,女人玩腻了就玩男人,男人玩腻了就玩牲口,玩到最后玩不动了,就把妻妾和别的男人,甚至牲口关在一个屋子里。 闹得天怒人怨后,就被当时的皇帝直接贬为庶民、终生囚禁。 现在,百姓们只要提到魏王,哪怕破口大骂也没有顾忌,而且大家都默认魏王就是当朝九皇子。 九皇子只能揣着满腹的悲愤,继承了那位魏王的衣钵。 没错,吃喝嫖赌也是他的爱好,只是隐藏得比较深。 “这初秋的天气,凉得还挺快的,舒服啊。” 园子里,九皇子躺在软椅上,旁边的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都是上好名贵的食材,还经过大厨的烹饪,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可当婢女将一块嫩肉喂进他的嘴里后,九皇子直接吐了出来,道:“腻口了,都撤了吧。” 仆从们连忙将这一桌餐食都搬走了。 这一桌的花销,足以抵得上京都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但九皇子压根不放在眼里。 这对于他就是九牛一毛。 当然,就靠当亲王的那点零花钱,肯定是撑不起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过九皇子一向生财有道。 “这个月赌坊的进账似乎有点少了,是怎么回事?” 九皇子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漱口,斜睨着跪伏在旁边的雷运良。 “回殿下,可能是时下物价飞涨,大家兜里的闲钱变少了。”雷运良回道。 九皇子吐出茶水后,道:“这物价涨得也太久了,难怪本王的炖品分量,感觉都变少了。”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底下的人中饱私囊了?” 闻言,周围的仆从和婢女都跪在了下来。 雷运良的跪伏姿势也变得僵硬起来,蠕动了一下喉结,道:“殿下明鉴,小的赤胆忠心,绝无在账目上动手脚啊。” 其实他真就动了。 但嘴上肯定不能承认。 九皇子冷笑道:“别紧张啊,我又没说你。不过这个赌坊的经营,也确实让我很伤脑筋啊,老这样下去不行。” 沉思了一会,九皇子道:“要不这样吧,老雷,这个赌坊就承包给你了,本王不管你赚了多少,但每个月交到我这的,不能少于这个数。” 雷运良稍一抬头,就看见九皇子竖起了一根指头。 这自然不是十两、一百两,而是一千两银子! 雷运良当即在心里骂翻了天。 京都中等规模的赌坊,月收入就小几百两,还没扣除打点、场所等成本费用。 他们天水赌坊靠着九皇子这座大树,再通过抽水、放高利贷,勉强可以达到月入上千。 而现在九皇子一张口就要抽成一千两,那他索性喝西北风得了。 “殿下,这么多,怕是赌坊要吃紧啊。”雷运良试图打商量。 “那你就该多动动脑子,拓宽财路嘛。”九皇子一挥手,屏退了仆人们,然后道:“除了放贷抽水,你还可以当当掮客,本王听说现在倒卖奴仆的生意很红火。” 雷运良脸色一变。 九皇子的意思,是让他利用赌债,抢夺欠债人的家属再倒卖出去! 赌坊通过赌债强占欠债人妻女的情况不罕见,但那只存在于小地方。 在大城市,尤其京都,这是明令禁止的。 首先,因赌博产生的债务,大秦律是不承认其合法性的。 再如果胆敢将欠债者的妻女强卖或强占的,轻则杖刑流放,重则绞刑或凌迟! 因此,这是京都各家赌坊万万不敢逾越的红线,即便天水赌坊有九皇子站台,也不敢沾染这档生意。 其实九皇子自己也怕,怕出了麻烦,会牵连上身。 第199章 消失的爱人 “殿下,您之前不是也不准我们碰这门生意的嘛。”雷运良迟疑道。 “此一时彼一时啊。”九皇子撇嘴道:“那些文官的胃口越来越大,本王还指望他们多帮忙说好话,只能想办法先喂饱了这些衣冠禽兽。” “再说了,现在京都中,参与这门生意的权贵还少了?本王分一杯羹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雷运良很识趣,却又暗骂了一通。 这个九皇子,不就是想着有他当挡箭牌,可以高枕无忧的捞横财嘛。 “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九皇子说完又转口道:“对了,那个驿馆的驿卒,叫什么来着?” “李成。” “对,关于这个李成和你这边的关系,都切割干净了吧?” “按您的吩咐,绝没有留下马脚。”雷运良咧嘴一笑:“甚至,李成都不知道是被我们教唆去办事的。” 李成是他们天水赌坊的欠债人,当时九皇子让雷运良物色找到的。 基于安全考虑,九皇子没让雷运良直接拿着欠据要挟李成去烧御茶,而是暗中派了人蒙面去收买李成。 因此李成即便被抓了,这把火也烧不到天水赌坊乃至九皇子。 “谨慎起见,你把那些欠据都烧干净了,本王不希望这案子再起波澜。”九皇子吩咐道。 随即,他又感慨道:“那个小泰王也挺机灵的,抓到人后,知道问不出线索,干脆枭首示众,把尸体挂在驿馆门口,好把那袭杀案给闹大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父皇也是向着本王的,更不容许皇家内部闹出丑闻,硬是把案子给摁下去了。” 九皇子面露不屑。 这京都、这朝堂,皆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之辈。 他就是要当这个出头鸟,抢先给孙英姿一个下马威。 倒不是觉得孙英姿对他争夺储君的目标构成了威胁,纯粹是想以此彰显手腕,好让更多人支持自己。 即便最终行动功亏一篑,但皇帝息事宁人的态度,倒也助长了他的气焰和威风。 没人会在意善恶对错的,只会关注这些皇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殿下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想必不用等太久,就能被册立为储君。”雷运良拍马屁道。 “还是不能大意,我这皇侄掀不起风浪,但他手底下有个巡天卫,与他一同从泰安府过来的,似乎有点能耐。”九皇子阴恻恻道:“前脚刚来京都,后脚就抱上了十三弟的大腿,还在中秋夜,迎合父皇的心思写出了一张极佳的字符。” “据驿馆其他人的消息,那夜就是这个巡天卫及时瓦解了我们的行动,当时在京兆府闹得最凶的也是他。” 雷运良沉声道:“要不派人去查查底细吧,看看能不能抓到什么把柄黑料,毕竟这巡天司衙门,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呢。” “可以。” 九皇子眼冒阴霾。 皇帝当时曾想拿陈廉等人当息事宁人的牺牲品,顺便杀鸡儆猴。 现在皇帝不好动陈廉了,那他就接着干。 暂且不说上述的那些梁子。 他知道,就是陈廉在从中作梗,害得皇子妃与他大吵一架回了娘家,至今不肯归来。 而且皇子妃的父亲武南伯还是军方的核心骨干,九皇子很怕会破坏了彼此的关系。 “罢了,回头武南伯去了东北,再去叫她回来吧。” 九皇子从软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问雷运良:“纤柔这几日还好?身子养得如何了?” “挺好的,已经养得差不多了。”雷运良回道。 纤柔,就是他献给九皇子的女子。 之前九皇子玩得太变态了,害得纤柔好几天下不了床。 雷运良先找人给纤柔治好了身体,又亲自“抚慰”了她的心灵,可谓劳苦功高。 “那今夜把她送过来吧。”九皇子道。 “送过来?”雷运良诧异道。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本王独守空房?”九皇子瞪眼道。 之前因为皇子妃在,他不敢在府邸里玩,现在正是放飞自我的好时机。 但雷运良主要是心疼纤柔,送进这里,不亚于落入虎穴,恐怕又得遭老罪了。 为了前程,雷运良只好答应,出了勃王府后,就直奔天水坊,来到了他和纤柔的爱巢。 结果一进门,他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以为纤柔是出门了,索性就在屋里等候。 等啊等,等到了夜黑,却始终不见爱人归来。 这时候,雷运良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连忙赶回赌坊,召集所有兄弟们出去搜寻纤柔。 而且他还问街坊打听了消息。 然而周围的街坊只说今天都没看见纤柔出门。 “没出门?难道这人还能在屋里消失了嘛!” 雷运良面沉如水。 纤柔的失踪,不仅让他担忧,还让他害怕。 毕竟九皇子点名了要纤柔今夜过去陪他,若是交不出人,必然会惹恼九皇子。 他最怕的是九皇子认为他故意把纤柔藏起来了! 就当他在屋里来回踱步的时候,屋门忽然被人敲响。 雷运良赶忙去开了门,却只见一个孩童站在门口。 “你是谁?” “叔叔,有人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孩童将信封递了过去。 “谁给你的?”雷运良凶神恶煞的质问道。 孩童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惶恐道:“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姐姐,给了我一串糖葫芦。” 雷运良心想这个戴着斗笠的姐姐有可能就是纤柔,于是连忙拆开了信封,拿出信纸看了起来。 果然,上面是纤柔的字迹! 然而,上面的内容却让雷运良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雷相公,奴家实在厌倦了这种被当作玩物的日子,昨夜侍奉完你,就当了断了我们之间的孽缘,不用试图寻找奴家了,奴家已经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了断性命了。” “但一夜夫妻百夜恩,奴家好言相告,九皇子为避免那些脏事祸连自身,早已蓄谋搜集了你的罪证,准备将您当作替罪羊交出去了,您当好自为之!” “纤柔绝笔!” 第200章 瞒天过海 看到这封信,雷运良顿时手脚冰冷。 来不及震惊纤柔突然要自杀的消息,他的身心就笼罩于杀身之祸的惊慌中。 九皇子要杀自己? 不该啊! 自己任劳任怨的帮他敛财干脏活。 无非是给他戴了一顶浅绿色的帽子。 再说了,九皇子只是把纤柔当作玩物,和别人分享一下又算得什么。 而且九皇子应该也不知道吧。 再仔细钻研信上的内容,雷运良萌生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测。 有人盯上了自己,想从自己身上发掘有关九皇子的黑料,九皇子获悉后,就决定先下手为强,把自己给灭口了! 对了,驿馆的袭杀行动失败后,那个泰王以及手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通过调查李成等案犯的来历,很大概率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头上。 而九皇子现在志在争夺储君之位,肯定要避免引火烧身! 这么一来,牺牲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了! 忽然,雷运良想到九皇子让自己倒卖人口的要求。 “难道,殿下是故意把我往火坑里推,然后他借由倒卖人口之事,就可以直接诛杀我!” 雷运良的心脏砰砰直跳,一时间毛骨悚然。 当他放下手中信的时候,那个孩童早已跑没影了。 看着眼前的秋夜,雷运良心里一阵萧索,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应对之策。 现在纤柔跑了,他没法把人送给九皇子,被责骂倒是其次,但他害怕,这会进一步加剧九皇子对自己的杀心。 毕竟纤柔也知道了九皇子不少脏事。 思来想去,雷运良决定来一个缓兵之计。 他离开这个屋子后,便立刻回到赌坊。 赌坊内,有一个地窖密室,囚禁着一些女子。 这都是那些欠债人的女眷! 别看他当时对于九皇子倒卖人口的要求显得很谨慎,但实际上,他早已私底下干起了这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像纤柔,就是他通过这种方式强占的。 他从这些被囚禁的女子里,挑了一个身材和纤柔相似的,然后灌入迷药后,趁着夜深,就独自扛着人,在巷子穿梭返回到了屋子。 把人丢在床上后,雷运良点燃烛火,又看了眼他和纤柔的爱巢,便将火烛丢到了床边,看着烈焰燃起,他便立刻撤了出去,隐入夜色里。 但他前脚刚走,一个人影就从床上爬了出来。 “心倒是够黑的!” 陈廉骂了一句,从床底下摸走山河盘,又跑过去抱起床上的女子丢入山河盘,就一个纵跃破窗逃离。 等他顺着巷子跑了没多久,再扭头时,就看见那屋子已然火光冲天! “接下来,就该让你们这群狗杂种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 陈廉的脸庞顶着火光,眼中仿佛也有火苗在燃烧。 之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主要因为今天凌晨时,他和两个弟兄潜入屋子窃取雷运良的指纹时,顺便刷新了一下机缘系统。 结果就看到了让他出离愤怒的情报! 【禄】机缘显示,雷运良是九皇子的黑手套,负责巧取豪夺、敛财害人。 这前半段信息是公开的秘密了。 倒是后半段信息,提示雷运良还背着九皇子强占倒卖欠债者的妻女! 陈廉当时就怒了。 疾思快想了一番后,他就有了别的主意。 那就是使用离间计! 今天傍晚时,他再次来到了这个宅院,潜入屋子,就把纤柔绑架进了山河盘里,逼着纤柔写了一封“绝笔信”。 为了逼真,他还让颜钰戴着斗笠,将这封信交给孩童,再转交到雷运良的手里。 目的自然是挑拨离间。 但他没想到,雷运良的第一反应是先稳住九皇子。 弄来一个女子丢在屋子里,然后一把火,连人带屋全烧了,就可以对外宣称纤柔死在了火海里。 如此,雷运良对九皇子就能有了交代。 再接着,雷运良就可以从容的想办法逃离九皇子、逃离京都了。 “走水了!走水了!” 周围传来百姓的惊叫。 陈廉则自顾自的回了附近的新家。 …… 那场火烧了一宿,到天明时才被彻底浇灭。 此时,已是废墟。 雷运良混在围观人群里,默默看着五城兵马司的吏役和兵丁在现场搜查。 昨夜,他放了火后,就立刻前往九皇子的府邸,告知了宅子失火的消息。 九皇子自然没那么容易糊弄,再三质问失火的原因。 雷运良就说纤柔上次被九皇子玩坏了,有了心理阴影,不愿再来服侍,还扬言去要揭发九皇子。 雷运良为了保护九皇子的名誉,就把人杀了,并制造了这场火灾。 九皇子闻言后就松了口气,还夸他办事细心周到。 雷运良也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能先稳住九皇子,他就可以找机会跑路。 而现在,他就是要确认这场火灾的后续万无一失。 “这屋子的主人是谁?” 有人在废墟旁喊道。 雷运良探头一看。 看袍服,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但很面生。 想了想,雷运良站了出来,道:“是我的。” “你过来。”那副指挥正是庞靖忠。 雷运良走上前后,道:“大人,情况如何?” “是本官问你话!” 庞靖忠没好气道:“这屋子是你的?你昨夜怎么没在里头?” “大人,我屋子很多的,平时不住这。”雷运良干笑道。 “那是谁住在这?” “不清楚,我都是托牙人帮我租出去的。” 庞靖忠闻言,又在人群里环视了一下,指着帮陈廉找屋子的那牙人:“你过来。” 等牙人走到面前,庞靖忠又问道:“这屋子是你租出去的?” 牙人欠身点头,道:“租给了一个寡妇,叫什么纤柔的。” “做什么的?” “这就不晓得了,平时好像都呆在屋子里。” 牙人下意识地瞥了眼雷运良。 “一点线索都没有。”庞靖忠沉声道:“跟我们回去,帮忙做一张这个纤柔的画像,然后赶紧打听找一找。” 牙人满口答应。 但雷运良就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这个叫纤柔的,没死在里面?” 第201章 雷霆收网! “怎么,你很希望她死在里面?” 庞靖忠眼神凌厉的看着雷运良。 雷运良赶忙否认,又贼兮兮的看了眼废墟:“那这场火里,可有闹出人命?” “你就赶紧去拜菩萨吧,幸好只是烧了屋子,没人出事。”庞靖忠淡淡道。 然而这话落在雷运良的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纤柔没死在这场火海里,他自然知道。 但这场火海里没有死人,却是出乎意料! 那他昨夜抱进去的女子是个啥? “大人,你们确定没有人烧死在屋子里?”雷运良试探道:“你们有没有仔细搜查,有没有可能人直接被烧成骨头渣子了?” “你够了!” 庞靖忠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这么巴不得有人葬身在火海!” 顿了顿,他狞声道:“本官很怀疑,这场火,是否与你有关!” 雷运良一个哆嗦,赶忙否认:“没死人最好了,我立刻去庙里拜一拜。” 说完,他拔腿一溜烟就跑了。 庞靖忠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 这一下,雷运良只觉得天都塌了。 “不该啊,昨夜我亲手把那女的丢上床,放了火,怎么会没死人呢。” “难道在我离开后,那女人醒过来逃出去了?抑或者有人救走了?” “既然没死,那这个女的躲哪去了?完蛋了!” 雷运良回到赌坊后,看着红火的景象,却是心如冰封。 纤柔跑了。 替死鬼也跑了。 那他该不该一块跑呢? 先不说那个女子会不会去报官。 只要九皇子得知昨夜的火没有烧死人,那么绝对会立刻找他兴师问罪。 这么一来,他绝无活路! “还是跑吧!” 雷运良也是狠人,意识到致命的危机降临了,立刻下定了决心。 但他没急着收拾东西,而是揣上几张大额银票前往了京兆府。 他准备打点关系弄到一张路引。 还好,依仗九皇子这座靠山,京兆府的人大多很卖他的面子。 找到了熟悉的县丞,雷运良一见面,直接将这几张银票塞进到了县丞的袖子里。 “烦请大人帮个忙,上头有急事,让我出去跑个腿。”雷运良笑道。 县丞摸着袖子里的银票,立刻眉开眼笑,“是那位有差事交办?” 那位,指的自然是九皇子。 雷运良点了点头。 县丞当下就省略了盘问调查的流程,叫来户房书吏,着手开具路引。 然而,户房书吏还没来,姜世生就进来了。 “你是谁?”县丞对这个衙役有些眼生。 “大人,我昨天刚来报到的,这就忘了?”姜世生笑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随泰王殿下进京的那个。”县丞恍然道。 庞靖忠和姜世生的差使,都是陈廉和孟瑞丰、武南伯讨价还价的结果。 县丞作为二把手,自然也听说过此事,因此立刻沉下了脸色,冷冷道:“你有何事?” 对于这个被迫接收的关系户,县丞和孟瑞丰都没好脸色。 姜世生则笑容自若,道:“大人,我刚刚听说,你准备给这个雷运良开具路引?” “你怎么知道的?”县丞一怔。 雷运良也紧张了起来。 他和姜世生见过,闹得不甚愉快,就担心姜世生要趁机找茬。 如果是往常,他根本不以为然。 但现在他已是惊弓之鸟,急着逃离,可不想节外生枝了。 “你刚派人去给那个户房书吏传话时,我也刚好在那。”姜世生解释道。 “于是你就跑来质问本官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县丞一脸的莫名其妙。 “大人,按照规矩,路引核发的审批权,在孟大人那里。”姜世生道:“您都还没向孟大人请示,就让户房立刻给人开具路引,是不是不合规矩?” 县丞又怔了怔,随即勃然大怒,指着姜世生说道:“怎么?你一个刚来的衙役,还想管本官做事?” 虽然按照规矩,路引的审批权在京兆尹的手里,但京兆尹公务繁忙,哪有闲工夫处理这些琐事。 一般普通百姓的路引,都由县丞或者主簿直接核发了。 “卑职不敢。”姜世生保持微笑:“只是孟大人想要管一管。” 县丞脸色一变:“你还跑去向孟大人告状了?” “没有啊。”姜世生一摊手:“是孟大人派卑职去户房传话,关于这个雷运良的路引,不得开具!” 这次轮到雷运良脸色大变了,“为何不给我开路引?孟大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说?是不是你小子从中作梗?” “你想知道啊,索性直接去问问孟大人吧。”姜世生冷笑道。 说孟大人,孟大人就来了。 只见孟瑞丰率着几个衙役走进了公房,看了眼县丞,随即目光锁定了雷运良,张口就喝道:“拿下!” 姜世生和李大虎、赵如熊等衙役立刻扑了上去。 雷运良当即要反抗,奈何双拳难敌群殴,没一会就被摁在了地上。 姜世生的脚踩在这厮的脑袋上,呸了一口,道:“狗东西!今天就是来收你的了!” “你们怎么敢!知道老子的背后是谁嘛!”雷运良挣扎大叫。 那县丞也赶忙溜到孟瑞丰的身旁,低声道:“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个雷运良,是天水赌坊的老板,而他背后的人……您应该也知道的。” “本官知道什么了?要不你给本官说说?” 孟瑞丰瞪眼怒斥道。 县城傻眼了。 孟瑞丰明明是知道雷运良的靠山是九皇子的,怎么现在又装糊涂呢。 难道,这个雷运良犯了大事? “立刻将此人收监!” 孟瑞丰立刻布置行动:“姜世生、赵如熊、李大虎,你们率人立刻前往天水坊,将天水赌坊包围,一只老鼠都别放出去,然后赶紧寻找囚禁人口的地窖!” “喏!” 姜世生等人轰然应允。 赵如熊、李大虎还顺便又狠踹了雷运良一脚。 那个县丞一听雷运良居然犯下这种弥天大罪,也指着雷运良,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倒卖人口是人神共愤的重罪,连社会最底层的贱籍都要唾弃。 而雷运良已经如同死狗一样,瘫软在了那里,面如死灰。 第202章 收不住,那就交给天来收 衙门的退思堂也叫“二堂”,是地方官员除了公堂之外的审案场地。 主要承载一些在提交公堂前需要初步审理的案子,特别是涉及敏感案件,地方官员会在此处私下询问。 此刻,孟瑞丰坐在二堂上,看着下面跪伏的女子,一脸的凝重肃杀。 这个女子是早上刚刚来京兆府报案的。 状告天水赌坊的老板雷运良强占倒卖欠债者的妻女家眷。 这是相当严重恶劣的大案,而且还牵扯到天水赌坊,雷运良当即把人带了进来。 通过这个女子的讲述,隐藏在天水赌坊背后的黑幕被一件件揭露了出来。 连孟瑞丰都大受震撼。 他是知道京都一些赌坊或多或少有些脏黑的勾当,比如放高利贷、暴力催收等等。 但强占倒卖人口这种死罪,那简直耸人听闻,尤其还是发生在京都之中! 这要是传到朝廷中枢,落到皇帝的耳朵里,那必然引发轩然大波! 更要命的是,雷运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把这个女子掳到了天水坊的一个宅屋里,而那个宅屋于昨夜发生了大火! 用脚趾头都猜得到,这必然是雷运良要纵火杀人灭口! “真是胆大包天!” 孟瑞丰气急败坏。 而旁边的县丞也是战战兢兢。 如果不是孟瑞丰及时发现并干预,那么他刚刚徇私给雷运良开具了路引,把人放跑了,回头追究起来,他也难辞其咎。 “大人,此案非同寻常,依下官所见,要不先别声张,暗中调查审理吧。”县丞生怕案子闹大,引火上身。 “这还要你教我本官!”孟瑞丰拍了一下桌案,喝道:“要是现在开公堂审案,不用明天,今天朝廷就要派人过来了!” 县丞点头哈腰的赔不是,然后眼珠子一转,凑到孟瑞丰的耳畔低声道:“大人,此案铁证如山,雷运良也死不足惜,只是这天水赌坊的背后……有些棘手啊!” 孟瑞丰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当然知道天水赌坊的背后有多棘手了! 他早有耳闻,九皇子在天水赌坊持有不少利益。 这雷运良杀了也就杀了,但如果一路牵扯到九皇子,那就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怎么又是这个九皇子! 前两天驿馆的袭杀案,刚扯到他头上。 要不是老子和他岳父武南伯极力和稀泥,加上皇帝也出手干预,当时这小子就该过堂受审了! 真是惹事精! 要真给这种人当上储君,那才是祸国殃民! 这大秦也必将毁在这小子的手里! “这些事莫要胡乱遐想!”孟瑞丰没好气道:“此案,依照律法、公事公办!查到谁也绝不姑息!” 县丞吃了一惊。 孟瑞丰怎么变得这么头铁了。 这万一后面真查到九皇子,难道也把九皇子给抓回来了? 孟瑞丰没多解释,又问下面的那女子,道:“你昨夜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女子垂着头,有些支支吾吾:“民女醒来时,就发现躺在了衙门前,是被衙役叫醒的。” 孟瑞丰的食指敲了敲桌案,似乎在敲重点。 县丞怔了怔,顿时明白了孟瑞丰为何要公事公办。 这女子被雷运良弄晕后丢在火场,却神秘的逃出来,被丢在京兆府的门口,显然是有人暗中出手了! 这个人,必然也清楚案子的来龙去脉,甚至很可能是雷运良乃至九皇子的死对头。 现在这个人将关键证人丢给了京兆府,如果京兆府还想要遮掩徇私,那么这个人接下来会做出点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反正他们京兆府是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而孟瑞丰想的则比县丞更多更深远。 他蓦然想到了泰王,还有那个叫陈廉的巡天卫! 那次吃了哑巴亏后,他就怀疑泰王和陈廉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皇帝拍板要息事宁人,泰王和陈廉不方便再在驿馆案子上挑事,于是转而盯上了九皇子的心腹雷运良! 因此,孟瑞丰大胆猜测,那个在火场中救走女子的神秘人,可能就是陈廉! 还有陈廉的那个弟兄姜世生,在这案子里办得那么利索,似乎早有预料了。 “高明啊!暗中撒网,兵不血刃!” 孟瑞丰暗暗惊叹。 既然事已至此,他等于也被陈廉和泰王给架在了火上。 如果不想引火烧身,那么他就只能秉公办理,将这团火引向该烧的地方! 就在这时,姜世生和几个衙役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作揖汇报道:“大人,天水赌坊已经查完了,那些被关押的人也都被成功解救出来了,请问下一步该如何安置?” 孟瑞丰反问道:“你们救出来时,周围的百姓都看到了?” “想拦也拦不住,闹得太大了。”姜世生苦笑道。 县丞责斥道:“你就不能把那些人蒙上头带上马车嘛!这下好,闹得人心惶惶,后面怎能从容处置?” 姜世生顶撞道:“大人,敢问青天白日之下,怎能有不可告人的案子?” 县丞一窒。 孟瑞丰则拍板道:“你说得好,做得也好,此案,我们京兆府必须以雷霆手段,迅速审理处置,好叫百姓们心安!” 说罢,孟瑞丰又指示道:“马上开公堂,将案犯雷运良押上去,并且打开衙门,邀请百姓中的代表现场观看定案!” 县城的脸色一紧,失声道:“大人,使不得啊,这么一来就彻底收不住了!” “收不住,那就交给天收了吧!”孟瑞丰站起来,一甩袍袖。 他想得很明白了,雷运良和天水赌坊的罪孽,统统依法办理。 如果牵扯到九皇子,那自然朝廷会出手干预,只要他问心无愧,就不必担心遭到波及。 顶多是升迁不了,总好过被人抓住把柄,丢官罢职、身败名裂。 “咚咚咚!” 忽然,外面传来了击鼓声。 孟瑞丰眉头一拧,立刻让人出去看看何人击鼓。 过了一会,赵如熊和李大虎又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道:“大人,这女子自称也是天水赌坊的受害者,要状告雷运良。” 还真是鼓破万人捶啊! 孟瑞丰吸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纤柔!” 第203章 那个忠义之士叫雷峰 京兆府的门口,此刻已经聚满了百姓,几乎围得水泄不通。 关于天水赌坊囚禁欠债人的妻女家眷,很快传遍了市井,引来了全城震惊。 关于雷运良强占倒卖人口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引发了百姓们的义愤填膺,纷纷赶来要求官府严惩治罪! 结果这时候,人群里又跑出来一个女子,拿起鼓槌,就奋力敲起了鸣冤鼓。 随后不久,衙役出来就把这女子带了进去。 有人认出来,这个女子似乎就是住在天水坊的,屋子昨夜还失火被烧毁,名字好像叫纤柔。 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之际。 不远处的茶摊上,陈廉和庞靖忠正吃着早茶。 “你是怎么说服纤柔反水的?”庞靖忠好奇道。 “就让她在我房间里睡了一觉,然后天亮后带着她回了家,看到一地废墟后,她就被睡服了。”陈廉轻笑道。 一开始,陈廉把纤柔强绑丢进山河盘时,纤柔还相当抗拒。 但陈廉通过俊朗的容貌,以及刀刃的道理,很快就稳了纤柔,并让纤柔写了一封绝笔书。 接着,他自称是忠义之士,来拯救纤柔的。 纤柔一开始不信九皇子和雷运良要害她。 直到第二天一早,陈廉让她戴着面纱和斗笠,混在了废墟现场的人群里。 纤柔看到了被烧成废墟的屋子,还有她听到雷运良向庞靖忠不断询问有没有烧死人。 那语气架势,巴不得有人被活活烧死。 结果一听火灾中没有人命伤亡,雷运良的脸色就垮了下来,明显透露着失望。 那一刻,纤柔就意识到,雷运良果真是想杀死自己! “另外我还告诉她,是九皇子让雷运良杀她灭口,现在哪怕雷运良被抓了,但是她想在京都活下去几乎不可能,除非敢豁出去,把皇子也拉下马。”陈廉啜了口清茶。 庞靖忠讶然道:“她真敢啊?” “反正都是死,搏一搏,尚且还有一线生机。”陈廉莞尔道。 其实纤柔一开始也是犹豫不决的。 毕竟雷运良还有九皇子的势力和权柄太大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 于是,陈廉又对她进行了一番温馨体贴的睡服工作。 先是告诉她,雷运良倒卖强占人口的罪行已经传到京兆府,罪责难逃。 这时候,只要纤柔也站出来,来个落井下石,不仅能扳倒雷运良,还能把九皇子给拉下水! 陈廉给她分析了一个道理。 只有这个案子闹得越大,并且她在案子中的作用越大,那她才能越安全! “那张伪造的欠据,我也一并交给她了。”陈廉咂咂嘴,品味着茶香,道:“这次,我就看皇帝还能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保住这个孽障儿子。” …… 二堂内。 孟瑞丰手捧着那张欠据,脸色犹如黑云压城般的难看。 这张欠据显示,一个叫李成的人,欠了雷运良一百两银子! 李成,孟瑞丰不陌生了。 就是京畿驿馆内,那个策划参与袭杀案的驿卒。 “这张欠据,怎么在你手里?”孟瑞丰问纤柔。 纤柔回道:“禀大人,雷运良强占奴家之后,为安全起见,将许多欠据都带到那屋子里保存。” “那你为何单独私藏了这张欠据?”孟瑞丰追问道。 “因为奴家对雷运良恨之入骨,于是就想暗中收集关于雷运良的罪证,等待有一日能将这畜生绳之以法!” 纤柔解释道:“有一日,奴家无意间听见雷运良教唆人,利用赌债去威逼一个叫李成的驿卒,在驿馆里截杀钦差!奴家当时就惊怒交集,没想到这畜生如此胆大包天,于是偷偷从欠据里找出了李成的这一张。” 孟瑞丰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又试探道:“那雷运良就是因为发现了此事,要杀了你灭口?” “想必是这样了。”纤柔咬牙道:“还好有一位忠义之士及时告知了奴家有杀身之祸,并将奴家偷偷带离,否则昨夜奴家就该葬身火海了!” 说着,纤柔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先别急着哭!那个忠义之士是谁?”孟瑞丰质问道。 “他说他叫……雷峰。”纤柔回忆道。 “哈?雷峰?”孟瑞丰怔了怔,随后递了个眼神给县丞,让他赶紧去户房查一查京都可有叫雷峰的人。 但孟瑞丰认为这个名字大概率是假的。 这个叫雷峰的忠义之士,想必和救走之前那女子的神秘人,皆是同一个。 莫非还是那个陈廉? 不该啊。 他再有本事再聪明,但刚刚来京都,人生地不熟,是怎么一下子知道那么多隐藏的线索情报的? 莫非是九皇子的其他政敌? 比如十三皇子他们? 一时间想不通,孟瑞丰转而思索起了其他的脉络。 这个叫雷峰的忠义之士先是暗中带走了纤柔,当雷运良准备灭口时找不到人,但又怕九皇子怪罪,于是就从囚禁的良家女子里挑了一个出来当替死鬼,连人带屋一把火全烧了。 结果,再次被雷峰暗中救走了人,然后丢到了京兆府门口。 嗯,应该是如此了。 这么一下,案子的脉络顿时就清晰了。 但是,案子的性质也更严重了! 原本他只需要处置雷运良强占倒卖人口的罪。 但现在李成和雷运良的欠据露出水面,再有纤柔的证词,那么驿馆的袭杀案,不可避免的又得被揭开来调查审理。 “这伙人,是铁了心要把九皇子拉下来。唉……” 孟瑞丰心塞又心累。 但现在他被顶到了台前,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京都的天捅出窟窿了。 “准备开堂!” 孟瑞丰想了想,又叫来姜世生,指了指欠据,道:“你速速赶往御龙台,就说驿馆的那起袭杀案,案犯李成的动机有了新线索,还请圣上裁决。” 顿了一下,孟瑞丰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如果有路过泰王府,也可以通传一声,邀请泰王殿下过来旁听,毕竟殿下算是事主,有权利知晓驿馆案子的真相。” 反正背后一堆人想把案子闹大。 现在轩然大波已经摁不住了。 那索性顺水推舟。 把所有相关的人都拉上这条舟上做了一个了断! 第204章 公主驾到 眼看京兆府外民怨沸腾。 孟瑞丰当机立断,在晌午之后就立刻上公堂审案。 雷运良如丧考妣般地跪在堂上,背对着怒骂不休的百姓们,面朝着大义凛然的孟瑞丰,心头彷徨不安。 但抱有一丝希望。 希望九皇子获悉后,能立刻出手搭救自己。 再不济,孟瑞丰也能看在九皇子的面子,手下多留点情。 然而孟瑞丰根本没有徇私的念头,惊堂木一拍,就开始审问雷运良经营赌坊的罪过。 雷运良选择了“抗拒从宽”,要么搪塞,要么沉默。 “你不配合也没事,本官自然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孟瑞丰冷哼一声,喝道:“传证人!” 随即,在姜世生等衙役的带领下,一个个女性被带了上来。 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也有十几岁的少女。 甚至连几岁的女娃都有! 这些女子一上来,顿时满堂的哭声响彻不休。 “噤声!” 孟瑞丰再次一拍惊堂木。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 连姜世生都莫名感到心神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迫住了。 “咱们孟大人能当上京兆尹,那好歹也是有些本领的。”李大虎在旁嘀咕道。 赵如熊解释道:“这一招【镇心】,只要一出,人都得老实服帖。” 姜世生恍然。 他隐约听说,一些修神的高手,掌握着镇压心神的技能。 有了这些技能,往往能协助官员审讯犯人、有效办案。 那些原本呼天抢地的女子们顿时个个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孟瑞丰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下面容,道:“一个一个说,先说说你们是如何被挟持囚禁在天水赌坊的地窖里……嗯,就由你先说吧。” 孟瑞丰抬手指着那个昨夜险些葬身火海的女子。 那女子对雷运良有着切骨的仇恨,立刻洋洋洒洒地陈述起了过往。 从雷运良蛊惑她哥哥赌博,再引诱签下巨额借款,然后再派人去家里闹事,逼死了她的父母,最后还掳走了她。 囚禁在地窖的那些日子,暗无天地。 “虽然这狗贼未曾坏了民女的身子,但无非是想将民女卖个好价钱,之前雷运良就带过几次人下地窖,从我们当中挑拣,再连夜卖走。” 那女子悲愤道:“还望大人替我们做主,替民女死去的双亲讨个公道!” 孟瑞丰点点头,没有提及昨夜的火灾,转而继续问询下一个人。 这些受害者的经历大同小异。 都是家人欠下赌债,被雷运良巧取豪夺的掳走了。 甚至连几岁的女童男童都不放过! 家属理亏,大多数不敢报官。 有些家属则知道天水赌坊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此刻,大家一看雷运良被孟瑞丰五花大绑地拿下了,就以为雷运良失了势。 有一个人出了头,其他人也纷纷跟进,一个个黑料猛料被不断爆出来。 听到最后,孟瑞丰的脸色已经暗沉似深渊了。 他知道天水赌坊不干净,但没想到能脏成这样。 简直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幸好,他今天选择了硬刚。 之前的驿馆袭杀案,受害者只是一个刚冒头的皇孙,加上也没实质性的损失,孟瑞丰就想着大事化小。 因为即便和稀泥,不满的就是孙英姿这几个人。 相比皇帝的心思,武南伯和九皇子的权位,孟瑞丰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委屈一下孙英姿。 但这次不同了。 受害者是老百姓! 别以为老百姓的命不值钱。 那得看针对谁了! 京兆尹也是地方官,考量一个地方官的诸多因素里,民意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 如果孟瑞丰敢在这个案子上徇私,那么民怨必然压不住,接着,朝廷必然会出手干预。 到那时,他的处境就被动了! 而现在,他顺水推舟,反倒捞到了一个青天大老爷的名声。 等所有证人都说完了,孟瑞丰又一拍惊堂木,道:“雷运良,你可认罪?” 雷运良的嘴唇嚅嗫了一下,道:“大人,他们这都是在血口喷人。” 孟瑞丰皱眉道:“你说他们在污蔑你?” “正是!”雷运良狡辩道:“她们的家人都欠了赌坊的钱,为了赖钱,就合起伙来整我!” “放屁!” 姜世生咒骂一声,站出来说道:“大人,这些女子孩童,都是卑职和同僚们亲自从赌坊的地窖里解救出来的。” “那可能就是这些人,趁我不在,偷溜进去的。”雷运良继续睁眼说瞎话。 姜世生还欲争辩,孟瑞丰沉声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争吵!” 他看了眼姜世生,暗道这年轻人还是太嫩。 像这种胡搅蛮缠的罪犯,他见多了,根本没必要争吵说理。 “雷运良,你的说辞是真是假,本官自会派人去核查,但本官现在只凭一条罪,就可以定你的死罪了!”孟瑞丰寒声道。 “草民何罪之有?”雷运良装无辜。 “纵火杀人!”孟瑞丰颔首道:“带证人文纤柔!” 闻言,雷运良当即脸色大变,眼睁睁地看着纤柔从后堂走了出来。 纤柔缓缓走到公堂上,和那些女子并肩跪了下来,伏地磕头:“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昨夜你在天水坊的屋子,是何人纵火焚烧的?”孟瑞丰问道。 “是他!”纤柔指着雷运良。 雷运良难以置信。 前夜两人还恩爱缠绵,而现在纤柔居然站出来指认自己! “你不是要寻短见了嘛!”雷运良惊怒道。 纤柔冷笑道:“你很盼着我死对不对,我不寻短见,你也要把我活活烧死!” “没有,我没有!”雷运良矢口否认。 纤柔转头看着孟瑞丰:“大人,雷运良强占民女之后,对民女百般折磨,这些事皆有证人,比如给民女经常治伤的大夫医者。” 雷运良很想说,折磨你的是九皇子啊! 但他又不敢说出口,很快的,门口围观的百姓再次义愤填膺的声讨起来。 孟瑞丰眯了眯眼,正要决定将雷运良收监,等补全案子的人证物证之后就走秋后问斩的流程。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喊声。 “寿安公主驾到!” 第205章 给孟大人上点压力 寿安公主? 现场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公主怎么来了? 百姓们对这位公主的情况一头雾水。 但是孟瑞丰可太清楚了。 这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他当即撂下案子,起身率着主簿、县丞等属官,由衙役们拨开百姓清道,疾步走到了堂外的院子。 而这时,一辆别致大气的马车正停在府衙门口。 “臣京兆尹孟瑞丰参见公主殿下!” 孟瑞丰很干脆地跪伏在地,作揖行礼。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马车内,传来了慵惰轻柔的婉声:“孟大人,本宫路过此处,没打扰你办案吧?” “无妨,倒是微臣不知公主殿下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孟瑞丰客套道。 心里面,他很纳闷寿安公主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 “本宫刚刚从太学府出来,听闻街上喧闹不已,似乎大有民怨,于是就过来看个究竟。”寿安公主悠悠道:“据说,是有人强占倒卖妇女?” “正是,微臣正在秉公审理!” “那,能否让本宫旁观一下?” 孟瑞丰一怔,但还是第一时间满口答应。 公主的要求,那绝没有拒绝的余地。 接着,孟瑞丰就立刻张罗起了事宜。 但公主旁听审案,可不能在公堂上。 金枝玉叶,怎能随意抛头露脸。 虽说寿安公主的行事一向特立独行,时常出宫前往太学府钻研学问,但那是皇帝特许的。 他一个官员可不敢擅作主张。 于是,他亲自将马车领到了侧门,将公主请到了后堂,来了个“幕后听审”。 没能一睹公主真容的百姓们有些失望。 陈廉藏在门口的人堆里,对此倒没什么期待。 在他心里,已经将这位公主的颜值,和十三皇子默认为一个等级了。 “二弟,公主还真来了。” 庞靖忠挤过人群,凑到了陈廉的身旁。 “你去太学府送消息时,这位公主有问过你什么话么?”陈廉随口道。 “她就问我是被谁指使的。”庞靖忠低声道:“我就说,你我皆是跟着十三殿下,而此案,关乎十三殿下的前程。” 刚刚吃完早茶后,陈廉从姜世生那儿得知开膛审案的消息后,就立刻让庞靖忠赶往墨池斋,找到迟渔渔后,让迟渔渔再领着庞靖忠去了太学府,求见寿安公主。 公主自然不会随意相见,但得知了天水赌坊的案子正在京兆府审理后,就直接乘坐马车过来了。 陈廉的目的自然不是让公主凑热闹,而是想让公主出面再火上添油! 而这点,孟瑞丰也渐渐回过味了。 他自然知道寿安公主和十三皇子一母同胞。 而眼下,十三皇子也正参与储君之位的争夺战。 那么作为竞争者的九皇子,自然和十三皇子不对付。 现在天水赌坊的案子,牵扯到了九皇子,寿安公主这时候出现,怕是想煽风点火,把这把火直接烧到九皇子的头上,好为她的哥哥十三皇子扳下一城! 孟瑞丰顿觉如芒在背。 他本来是计划严惩完雷运良之后,关于天水赌坊和九皇子的问题,趁着调查的时间留给上面决断。 如果皇帝还是想护犊子,那么他就把雷运良作为罪首来结案,主打一个有功无过。 但现在,寿安公主的出现,打乱了全盘计划。 孟瑞丰只能揣着小心,继续坐上太师椅,由县丞帮忙做结案陈词。 这既是走流程,也是说给后堂的公主听的。 这期间,后堂内一直安安静静。 直到县丞叙述完毕,寿安公主的声音才飘了出来。 “孟大人,如此看来,这个雷运良罪大恶极,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可他至今仍然狡辩,着实可恶可恨。” “公主殿下英明,微臣正准备将他下狱,然后以雷霆手段彻查此案,若是无误,那就提请刑部秋后问斩!” “他必然要死,但本宫好奇的是,这么穷凶极恶的案子,是他单独犯下的?可有同党余孽?” “天水赌坊的人员,已经悉数抓获,接下来会逐一审讯!” “还不够……” 寿安公主轻飘飘的说道。 孟瑞丰闻言,侧着身子,朝着后堂的那个口子征询道:“请公主殿下指点。” “你一个京兆尹,应该老成练达,难道就不曾想过,他区区一个赌坊老板,敢在天子脚下这般作恶多端,底气是什么?”寿安公主揭开了最敏感的话题。 孟瑞丰不好再装糊涂,沉吟道:“这也是微臣准备彻查的,微臣怀疑,天水赌坊的背后有人在为虎作伥!” “那你为何不问问这雷运良,是谁在庇护他?”寿安公主问道。 孟瑞丰不由苦笑。 这个问题,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的吗? 本官的乌纱帽要不要了? 你们皇家的颜面要不要了? “殿下,这雷运良至今抵赖狡辩,怎会如实招来。” “他若是抵赖,那便想法子让他从实招来!” 寿安公主轻笑一声:“本宫近来在太学府,钻研修神之学,学到了一门本事,名曰【问心】。” 闻言,孟瑞丰顿时双眼圆睁。 姜世生则在下面继续跟赵如熊、李大虎嘀咕了起来。 “这也是修神领域的一门厉害的技能,可以用意念渗入他人的脑海里,强行控制住他人的意念。” “再接着就可以问话了,施法者问什么,对方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其实这招孟大人也会的。” 闻言,姜世生好奇道:“那孟大人为何不一开始就用这招?” “老弟,这案子的水太深了。”李大虎叹道。 赵如熊窃笑道:“大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们只管配合演戏就是了。” 而这时,孟瑞丰的脸色已经紧绷住了。 他沉吟片刻,道:“早闻公主殿下的天赋超然,惊才绝艳,没曾想这么快就掌握了【问心】之技……若是殿下准备用这招审讯案犯的话,微臣斗胆,替公主先向案犯问个明白。” “为何?” “殿下金枝玉叶,意念怎么能随意触碰这种卑鄙肮脏之人呢。” 孟瑞丰叹了口气。 这个炸药,最终还是得由自己引爆了。 第206章 皇帝大义灭亲 京都城内这般热闹,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许多权贵的耳朵里。 九皇子自然也获悉了原委。 当即就感到天崩地裂!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呢。 无非是昨夜让雷运良把纤柔送过来给他排解空虚寂寞冷。 结果雷运良没把人送来,却送来了火灾噩耗。 当时他就心存疑虑。 本想今天再着手调查的,但孟瑞丰已经先帮他查出了来龙去脉。 “这个雷运良居然胆敢背叛本王!” 九皇子勃然大怒。 他明明待雷运良不薄,实在想不明白雷运良为何要灭口纤柔,也不明白雷运良为何要偷偷的倒卖人口。 更不明白,雷运良怎么就忽然东窗事发了呢! 但现在已经顾不上探究这些了。 当务之急是要自保,免得引火上身! “事情闹得这么大,孟瑞丰肯定不敢再徇私遮掩,雷运良是必死的!” “雷运良会不会抖出本王,暂时不好说,但如果有人在背后搞鬼的话,这是迟早的!” 九皇子在仓皇中捋清了脉络,正寻思着该如何再次瞒天过海,忽然一个侍卫跑了进来,道:“殿下,不妙了,刚刚又传来消息,寿安公主忽然驾临京兆府,提出要旁听审案。” 九皇子的眼睛猛然睁大,失声道:“她跑去凑什么热闹?” “说是听闻了民怨沸腾,要监督办案,给百姓一个公道。” “她一个公主,凭什么这么多事,她当她是谁!” 九皇子差点想骂婊子,“孟瑞丰同意了?” “同意了,请到了后堂。”那侍卫迟疑道:“后面如何,卑职就不知道了,当时派去的人第一时间就赶回来报信了。” “不妙了,这女人在这节骨眼冒出来,摆明了怀揣着大心思。”九皇子沉吟道:“搞不好,今天这个事,就是她在背后搞出来的!对,应该是她了!” 原本,九皇子就阴谋论的猜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通过扳倒雷运良再打击自己。 他一度怀疑是孙英姿那些人。 但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孙英姿刚来京都,人生地不熟,是怎么查到雷运良身上的。 更别说,还能查到雷运良背地里做的那些脏事。 比如倒卖人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寿安公主跳出来,九皇子就有数了。 这位公主和其他公主不同。 从小就耳聪目明、心思缜密。 当别的公主学着琴棋书画,幻想着未来的驸马。 寿安公主却每天沉迷于求学问道,时常展露出高远的志向。 九皇子和其他皇子都挺不以为然的。 本事再大,最后还不是得嫁人。 谁想到,寿安公主现在跳出来,狠狠捅了他一记黑刀! “这婊子怕是早已在暗中查自己的黑料了,想要帮她哥哥扳倒本王!” 九皇子一副桀骜不屈的神情,断然道:“邰明,马上给本王备车轿!” 侍卫邰明刚要去办,又被九皇子叫住了:“再准备一些葱蒜,剁碎一些。” “作甚?” “抹脸!” …… 一刻钟多后,九皇子泪眼婆娑的来到了东华门前,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尚公公闻讯后赶来查看,诧异道:“我的九殿下,您这是作甚,快,快起来了。” 九皇子摇头,悲恸道:“尚公公,本王是来向父皇求死谢罪的。” 尚公公懵了:“九殿下,这话可不兴说啊。” “本王罪孽深造,罪该万死。”九皇子哀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您先跟奴才说说。”尚公公屏退了周围的人,凑到了九皇子的跟前。 九皇子就开始陈述起自己的罪状。 “本王平日闲着无聊,时常爱去市井坊间游逛,有次去天水赌坊消遣,认识了赌坊老板雷运良,本王没防备,被这歹人蛊惑蒙骗,结为了友人。” “后面这雷运良就打着本王的名号招摇撞骗,居然还说本王在背后给他撑腰,谋取了不少好处,本王也曾派人警告过他谨言慎行,他也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没想到这狗贼的胆子更大了,刚刚本王得知,这狗贼居然还强占欠债者的女眷,从事倒卖人口。还好京兆尹孟大人英明,已将此贼拿下,本王……亦是难辞其咎!” 尚公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九皇子闯的祸,的确够得上罪该万死了! 至于九皇子说自己受奸人蒙蔽利用,尚公公连一个字都没信。 但他还是配合着九皇子的拙劣演技,说道:“殿下莫焦急,奴才这就去启禀圣上,由圣上定夺。” 说完,尚公公像避瘟神似的溜进了皇宫。 当他赶到升龙殿的时候,却发现帷幔之外,霍都尉正跪伏在那。 尚公公本想躲在门边,等霍都尉和皇帝说完话再进去,却被皇帝叫了进去。 “你刚刚去东华门外,见到了老九,他是怎么说的?”皇帝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 尚公公溜进去后,和霍都尉并肩跪下,复述起了九皇子刚刚的睁眼瞎话。 皇帝倒是很平静,听完后只是清淡地问道:“那你觉得老九这些话里,有几成是真的?” “这个,奴才愚钝,还请陛下明鉴。”尚公公搪塞道。 “到这份上了,你还想着装糊涂呢。”皇帝冷笑道。 尚公公连忙五体投地,惶恐道:“陛下,老奴不敢啊。” “那你就给朕说真话,朕身边的假话太多了,听腻了。” “……老奴认为,九殿下的说辞,真话不足三成。” “三成?半成都算多了!” 皇帝轻哼一声:“这个老九,一贯心术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捅出这些弥天大祸,理所当然。” “怀英。” “卑职在!” 霍都尉凝声道。 “你即刻召集御龙台巡天司的人,将老九在京都城的产业全部取缔,党羽统统下狱,银钱一律充公。”皇帝的声音,犹如万年寒冰,冷冽刺骨。 霍都尉的眼神一闪,虽然脸色略微踟蹰,但还是轰然应允。 看着霍都尉风风火火的出去办差,尚公公也傻眼了。 皇帝这是真打算大义灭亲了? 第207章 可以让皇子妃改嫁 京都,内城一处僻静的小宅院。 一辆马车驶到了后门,由仆从以三长两短的节奏敲了敲门板,不多时,门开了。 接着,从马车的车厢里跃下来一个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快步从门缝处闪了进来。 而那个仆从则留在门口,东张西望地放风,明显很警惕。 毕竟他的主人来见的,是当年大秦内阁的第一首辅,名誉寰宇的大先生,闫文清! 进来后,这人就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瘦骨嶙峋的老人正站在花圃边浇水。 这人摘掉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了真容。 正是武南伯! “晚辈拜见闫阁老。” 武南伯欠身作揖。 “说了多少次了,老夫不当阁老很多年了,现在就是一个含饴养孙的老头子罢了。”闫文清轻笑道。 “内阁的阁老不论换多少茬,但在晚辈的心目中,唯有您当得起阁老这尊称。” 武南伯诚恳道:“不说您给朝廷和天下所作的贡献,只说您对我一家的救命之恩,晚辈此生就只认您这一位阁老。” “当年的事,老夫不过是顺口之言,让你主动向圣上请缨,从东北前线撤下来,也是顺应时局的提醒罢了。” 闫文清喟然一叹:“还好,你听进去了,这才免除了杀身之祸。” 提到这事,武南伯时隔十几年仍旧一阵心悸。 当年他统率东北军团坐镇罗刹海边,与盛极的妖庭打得有来有回,不仅将东北守卫得固若金汤,还曾一度有反攻的趋势。 奈何奸臣当道,在朝廷和市井散播谣言,说他有拥兵自立的嫌疑。 那时,闫文清还是内阁首辅,做了最大的努力保住了武南伯。 但后面眼看皇帝的猜忌之心愈发严重了,又发生了太子暴毙的事,闫文清就千里传信,建议武南伯从前线撤下来。 武南伯一开始还想着赌上性命坚守,以死报效家国的。 但随着皇帝连续发出十一道金牌要召他回京,武南伯动摇了。 因为当时闫文清就预测过,皇帝最多会发出十二道金牌召他回京,一旦到了这个数,即便他不回来,皇帝也会痛下杀手。 闫文清还劝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子死了,他再赔上性命,这大秦就真要亡了! 权衡再三,武南伯卸甲回京,并且主动请缨调离东北军团。 皇帝“再三挽留”,最终同意了,并封了他一个伯爵作为赏赐。 后面不久,东北沦陷。 唯独武南伯独善其身。 但因为这件事,武南伯也遭受了不少骂名,说他贪生怕死。 “但我知道,你是宁可战死殉国,都不愿背负一世骂名的。”闫文清苦笑道:“但没办法,圣上希望看到的臣子,就是满身污名的,这样才能放心。” 武南伯叹了口气,道:“我背负骂名,起码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只是可怜我的女儿,却是所托非人。” “圣上赐婚,只能答应。”闫文清悠悠道:“再说了,圣上不仅喜欢满身污名的臣子,有时也挺中意心术不正的皇子,比如九皇子。” 闻言,武南伯的脸色更显黯然。 当年他对于女儿嫁给九皇子,一度也想反抗的。 京都谁不知道,这九皇子有多混帐! 但还是被闫文清劝住了。 闫文清告诉他,皇子坏不坏,不是当今皇帝在意的,皇帝只在意皇子听不听话,尤其在经历了太子事件之后。 别看那么多的皇子都很老实服帖,但或多或少有些主见乃至反骨。 比如皇帝让八皇子利用人体做蛊术的试验,研究长生之术,八皇子就很头铁的回绝了。 但九皇子就不一样了。 他是真的孝顺听话。 皇帝让他去杀人放火、草菅人命,他都不带眨眼的。 “当时,你只有把女儿嫁给九皇子,才能让圣上对你彻底放心。”闫文清微微一笑:“你看,这十几年,这五军都督府的军权,几乎由你一人执掌着。” 武南伯轻轻点头,随即沉声道:“晚辈过些日子便要出征东北了,本来是想着临行前再来拜会您,但没想到今天九皇子那边又闹出了大事。” “听说了,他裤裆里的屎其实早兜不住了,不过是刚好被人发现给揭穿了裆。”闫文清低声道:“以我拙见,接下来圣上会大义灭亲。” “为何?” “圣上也想留下好名声,这种民怨滔天的罪孽,他自然得做足样子。” 闫文清看他一脸忧虑,道:“你不用担心,此事不会牵连与你的,圣上还指望你带好兵打好战,再说有了这个把柄,圣上会更放心派你出征。” 武南伯迟疑道:“那九皇子接下来……我主要担心我闺女。” “就先分居着,无妨的。”闫文清玩味一笑:“反正你闺女和九皇子的婚配,至今还是有名无实的。” “这点,也要多亏阁老援手,才保全了我女儿的清白之身。”武南伯再次作揖。 当年,武南伯眼看女儿要被猪拱了还很扎心,幸好闫文清托关系,让监正在他女儿的体内提前种了一颗造化丹。 这造化丹需要人体生气和天地灵气的长久滋养,十年才能炼成,在这之前,绝不能被男女的房事给污浊了。 但九皇子对于这份“陪嫁礼”却是大喜过望! 毕竟造化丹的效果,小则能让人的修为暴增几倍乃至十几倍。 大则,能让人延年益寿,甚至传说还有可能让人长生! 如果这造化丹真能在皇子妃的体内孕育而成,那他别说染指储君之位了,连龙椅都能坐稳了! 至于不让碰的要求,九皇子虽觉得可惜,但也忍住了,反正他又不缺漂亮的女人和男人。 “你只管作壁上观,大不了,回头就让你闺女再嫁嘛。”闫文清调侃道。 武南伯一扁嘴,就转移话题说道:“那阁老您是觉得,九皇子是再没机会了吧?” “圣上纵容几个皇子相争,实则就是养蛊,可以容忍皇子品行不端,但绝不能容忍皇子又蠢又坏。”闫文清分析道:“因此,接下来九皇子的位置,将会被取而代之了。” 至于被谁取代,闫文清不说,武南伯也猜到了。 太子的遗孤,泰王! 第208章 你靠山是皇子?我还皇帝呢 场景切换回京兆府的公堂上。 孟瑞丰还在磨蹭。 他必须得磨蹭啊。 不磨蹭的话,一旦动用了【问心】技能,让雷运良口吐真言,进而抖出幕后黑手九皇子,那么皇家的颜面就真荡然无存了! “来人!给这厮灌酒!” 于是,当孟瑞丰硬着头皮同意寿安公主的要求后,就这么玩起了拖字诀。 【问心】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用在意念强大的修士,那肯定然并卵。 普通人,如果意志坚定的,也可能出纰漏。 因此,施展问心之术前,给对方灌一些白酒,把人灌得五迷三道的时候,会有效提增成功率。 于是乎,一大坛酒被搬上来后,由一个衙役掰开雷运良的嘴巴,另一个衙役则一杯又一杯的把酒液灌进雷运良的口中。 一直到公堂上酒味熏天的时候,雷运良已然双眼迷离。 “孟大人,差不多了吧,再这么喝下去,这案子也审不了了。” 寿安公主在后堂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孟瑞丰干咳一声,便缓缓站起身,走下案桌,内心极度焦灼。 都拖了这么久,御龙台那边收到消息后禀告皇帝,也该有反馈了吧。 实在不行,这个雷运良醉晕过去也好啊! 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孟瑞丰一度觉得自己在上断头台。 就当他站定在雷运良的跟前后,正掐起手诀,忽然外面有人喊道: “巡天卫到此!” 这一破口而来的疾声,落在百姓的耳朵里,仿佛一道惊雷。 但对于孟瑞丰来说,却犹如天籁之音。 “总算来了……” 孟瑞丰暗松了一口大气。 不多时,一行披坚执锐的卫兵鱼贯而入。 领头的正是千户贺庆风! “孟大人!叨扰了!” 贺庆风主动拱手致意。 “贺千卫,不知有何贵干?”孟瑞丰明知故问。 贺庆风的余光瞄了眼醉醺醺的雷运良,沉声道:“下官奉命前来,要带走这个案犯!” 孟瑞丰巴不得甩开这个烫手山芋,但还是故作惊讶道:“可是本官正在审讯此人。” “此案犯还牵扯到其他的案子,兹事体大,还望孟大人理解。” 贺庆风低声道:“上头发话了,此案移交御龙台处置。” 依照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御龙台要插手案子,那么经办的衙门都得退让回避。 以往孟瑞丰还为此不快。 但现在他却是心甘情愿。 “这样啊……但寿安公主殿下也正在后堂听审呢。”孟瑞丰还敬业的要走完过场。 贺庆风闻言,再次往前走了几步,跪伏在地:“卑职不知殿下在此,礼节有误,万望恕罪!” 后堂沉默了少顷。 随即寿安公主轻声道:“本宫也是恰好路过,听闻此案闹得民怨滔天,于是过来看一看,既然御龙台要接手,那想必是引起了上面的重视,那本宫自然愿意配合。” 顿了顿,她带着试探的口吻说道:“但能否打听一下,这个案犯还犯下了什么滔天罪孽?” “这个,卑职暂时说不好。”贺庆风沉吟道:“但如今御龙台的其他同僚们,正在清查京都城内的其他场所。” 闻言,孟瑞丰不由错愕。 虽然贺庆风没说具体还在清查哪些场所,但孟瑞丰能断定,这些场所基本都跟九皇子有关! 看来,皇帝是下决心要清理门户了! 而寿安公主的语气则变得温柔了许多:“那么贺千卫你们先忙吧,本宫就不妨碍你们办案了。” 这次贺庆风和孟瑞丰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只要这位公主不继续借题发挥,那么便能大事化小了。 不过孟瑞丰转念一想,怀疑寿安公主没准也盼着这个时候。 毕竟九皇子一旦曝光,那么皇家的颜面必须有损,无论案子能否告捷,但皇帝肯定会被触怒! 而且,百姓也不会因为正义胜利了而欢欣,反倒会助长对皇家的怨念。 所以,理智上分析,寿安公主肯定也不会希望雷运良从实招来的。 但她还是要求这么做。 这摆明了是要给上面的某些人上压力。 逼迫某些人彻底放弃包庇九皇子,从而让九皇子丧失争夺储君的资格! “这位公主的赌性可真够大的!” 孟瑞丰暗暗感叹,但不得不说,寿安公主赌得很妙,最终也赌赢了。 “你们这些王八蛋!” 忽然,雷运良打了个酒嗝,双目迷离地道:“你们居然敢这么对老子,知道老子的靠山是谁嘛,那可是皇子!” 孟瑞丰傻眼了。 自己都没上才艺呢。 这货居然就说真话了! “胡说八道!快掌嘴!”孟瑞丰急忙喝道。 姜世生第一时间过去抽了雷运良几个耳光,揪住他领口后,忽然把头凑了过去,听雷运良呜呜了两声,故意扯着嗓门道:“我呸!又说是皇上,你怎么不说你靠山是玉皇大帝呢!” 堂上的衙役,院里的百姓,听姜世生这么一喊,顿时都以为雷运良是喝高了说醉话。 孟瑞丰第三次松了口气,随即含着赞许的看了看姜世生。 这个强塞进来的关系户,还真有些机灵本事,值得一用。 “殿下起行!闲杂退避!” 随行的卫兵高声喊道。 孟瑞丰等人连忙欠着身,准备进去送行。 “不用送了,好好办案,给百姓们当好靠山。” 寿安公主撂下这话,就只余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府门之外的人堆里,陈廉也从里面传来的声响听明白了情况。 “好了,大局已定!” 陈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那我们接下来要用做点什么吗?”庞靖忠询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了,神仙打架,我们看个热闹就行。”陈廉淡淡道。 “陈廉!你杵在这作甚!” 这时,贺庆风押着雷运良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陈廉。 陈廉躲无可躲,等人走到面前,作揖道:“大人,卑职刚在这吃早茶,看这热闹就来了。” “别光看了,赶紧办差!” 贺庆风把他招呼到身前,低声道:“你回去找到罗涛,然后一同去查抄。” “查抄哪儿?” “一座戏园。” 第209章 查抄戏园 当陈廉回到巡天司衙门时,才从曹峰口中得知霍都尉甩下来一张“查抄名单”。 名单上,罗列着京都多达十几家经营性的场所! 赌坊、酒楼、戏园,乃至青楼妓院! 这时候,陈廉再次感叹皇帝老奸巨猾。 这个皇帝看似昏聩,但眼睛依旧亮堂着。 他早知道九皇子在暗地里干的龌龊勾当,于是提前让御龙台暗中调查九皇子的产业。 如果九皇子按照皇帝的心思尽好本分,那么皇帝就装作无事、纵容默许。 但如果九皇子搞砸了,那么这张清单,就是皇帝给九皇子的雷霆惩戒了! 而且陈廉还怀疑,皇帝有点养肥了再杀的意思。 眼看九皇子辛辛苦苦的攒下了这么大的家业,现在一扫荡抄没,这些带着罪孽肮脏的银钱,悉数都充入了国库。 只是,曹峰对查抄戏园的差事显然不太满意。 “拍档”罗涛也是如此。 最肥的油水往往出自赌坊、青楼。 去戏园查抄,能抄到几个零花钱啊。 “走吧,陈百卫,今儿就当教教你怎么抄没。” 罗涛意兴阑珊,都没了跟陈廉较劲的心思。 一行人浩浩荡荡,策马奔赴了天水坊的戏园。 此时是下午,戏园还没开张营业,倒没造成什么大阵仗。 一炷香的功夫,戏园就被封了门,里里外外的人员都被集中到了舞台上。 罗涛坐在观众台第一排,翘着二郎腿,道:“就这么些人了?” 曹峰陪笑道:“大人,都在这了。” “哪个是老板?” “回大人,小、小……” “小尼玛呢!说话不利索那就掌嘴!” 罗涛没好气道:“叫什么名字!” “小民崔顺。”戏园老板惶恐道。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罗涛质问道。 “这个,这个……” “啪!” 一个巡天卫上去抽了他一巴掌。 罗涛则直叹气。 换作其他场子,这些老板早屁颠颠的奉上孝敬了。 这个戏园,却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 “大人,小民说了。”崔顺哆嗦道:“啊,对了,您们过来,是要调查珠帘芳失踪的事情吧?” “珠帘芳失踪?”罗涛怔了怔。 陈廉坐在他旁边,低声道:“据说是这戏园的花旦,前些日子忽然离奇失踪了。” 罗涛诧异道:“你刚来京都,就知道这个事了。” 陈廉没有解释,反问道:“罗百卫觉得眼下该如何收拾?” 他们奉命来查抄戏园的目的是针对九皇子,暂时没必要节外生枝。 “查封之后,把人统统带回衙门审讯。”罗涛轻车熟路地决断道。 当时贺庆风派发查抄任务时,就着重提醒过了,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些场所存在什么问题,但他们必须查出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确保可以顺利查封这些场所。 这种操作,罗涛太熟悉了。 一般都是场所的老板得罪了某位大佬,没问题也要查出问题,以便收拾人。 “大人,能否容我派人去向几位东家传个信?” 老板崔顺一边打商量,一边从袍袖里掏出了几锭银子塞给了旁边的巡天卫。 那巡天卫向罗涛比划了两根手指,示意二十两。 罗涛撇撇嘴,这点苍蝇肉只够他们的茶水钱,“怎么?还想问你那些东家求助?” “不敢,只是戏园突然被封了,总要知会一下那些东家。” 崔顺苦苦哀求,眼看还没满足罗涛的胃口,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枚金簪子:“大人,我这戏园每天就赚一些门票钱,然后隔几天就分账,撇除成本开支后,利润都送给了东家们,戏园里真没多少。” 这次,曹峰赶在罗涛的心腹之前,抢先夺过了金簪子,然后屁颠颠地跳下舞台,将金簪子送到了陈廉的面前。 陈廉接过金簪,只见别致精巧,但斤两很小,就问道:“你一个大男人藏着这簪子作甚?” “不敢瞒大人,这金簪就是珠帘芳留下的,小民只是暂时保管。”崔顺解释道。 “你是确定他回不来了,就把他的东西据为己有了吧。”陈廉沉声道。 崔顺赶忙辩解。 罗涛却不在乎那么多,道:“管他呢,这金簪子也能值一些钱,就当填充咱们的小金库了,正好给你接风。” 巡天卫有独立的小金库,大家平时一块吃饭喝酒都从里面支出。 陈廉考虑到金簪是珠帘芳的遗物,想了想,道:“我挺喜欢这个簪子的,想送给我的妻子,让我花钱买下吧。” 罗涛调侃道:“陈百卫还真是爱妻顾家的好男人啊,那就成全你吧。” “大人,那我……”崔顺踟蹰道。 “行了,你只能派一个人去通知你的家属。”罗涛挥手道。 等曹峰等人给崔顺他们绑上手绳牵出去,戏园就被贴上了封条。 眼看傍晚了,陈廉就没跟着他们回衙门,而是直接下班回家。 这辈子都进入体制里了,体制里朝九晚五的福报,他享受得合情合理。 再说了,虽然是皇帝交代下来的案子,但御龙台上下都清楚分寸,不会真的奔着扳倒九皇子去严查审案的。 皇帝的要求,只是查封这些场所。 御龙台的任务,就是给查封场所找正当的理由。 今晚罗涛他们把人带回衙门,随便挑出一些毛病,这差事基本就算办妥了。 没必要太操心。 天水坊的百姓们望着从戏园走出来的人议论纷纷。 陈廉则单独没入人群,拐进了巷子,走向了新家。 到了门口,陈廉刚推开院门,一瞬间却猛然察觉到一股凌厉之气,当即拔出了佩刀! 门板转动之间,陈廉握着佩刀一个矮身翻滚,躲过了门板后的埋伏,然后又如狡兔般的原地崩起,一个回旋刀架在了对方的面前! 是一个卫兵! 然而,陈廉的刀刃虽然架住了这个卫兵的脖颈,但是他的脖颈也被人从后面架住了。 “都放下来吧,本宫是来做客的,可不是来打打杀杀的。” 这时,屋内传来了慵懒曼妙的婉声。 陈廉微微转头,就看见门板虚掩的堂屋中,一个倩影正端坐在餐桌旁。 这声音……是寿安公主! 第210章 下面给公主吃 院内,一片肃杀。 即便卫兵将刀锋从陈廉的脖颈上撤下来,陈廉依旧感到了一股凝重的凶意! 只眼前看到的这两个,应该都是脱皮换骨的巅峰水平。 而且,屋内显然还杵着几个卫兵,水平只高不低! “不错嘛,刚开门就察觉到异样,居然能及时反制住本宫一个部下。” 寿安公主藏在门后的身影发出了轻笑:“但不应该说你身手不错,而是意念乃至元神修行得比较不错,感知敏锐。” 陈廉稳了稳心神,欠身作揖道:“公主殿下忽然莅临,请恕卑职造次了。” “你都说本宫忽然莅临了,难免把你吓到了。”寿安公主道。 陈廉顾不上寒暄,试探道:“敢问一句,卑职的妻子呢?” “放心,本宫让她去屋内呆着了。”寿安公主似乎来了些兴致:“她是你妻子?但那姑娘刚刚却是自称是你的奴婢。” “但卑职早已将她视作未过门的妻子了。”陈廉正色道:“卑职与她相识于危难之际,在卑职最凶险的时刻,她仍旧不离不弃,甚至舍命相救。” 陈廉习惯了尔虞我诈,但在对待感情上,向来干脆利落。 颜钰对自己痴心一片,又有救命之恩,陈廉又怎能视若无睹。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俩就是两个孤苦无依的浮萍,给予了对方弥足珍贵的温暖。 闻言,屋内的寿安公主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这人的品德倒是难能可贵,不忘本、重情义。换作是别人,此刻都荣升巡天卫百户了,怎么都不可能娶一个奴婢,再不济也得要一个本地的商贾之女。” 说这话的时候,寿安公主的口吻明显柔和了许多,以至于院内的肃杀之意也消散了大半。 “卑职远没那么高义,只能做到问心无愧。”陈廉坦然道。 “问心无愧?就像你此次对付本宫的九哥?” “……” “你这家伙,居然拿本宫玩了一招借刀杀人。”寿安公主冷笑道。 陈廉无奈道:“殿下若是因此心里不痛快,卑职愿意遭受责罚,但是,卑职这么做也是事急从权,若没有殿下出手,此案就得办得有头无尾了。” “你都是巡天卫了,上报御龙台便是了,莫非你是担心上面会息事宁人?”寿安公主缓缓道:“对了,想起来了,前几日你跟随泰王入京,在驿馆遭遇袭杀,此案也是办得有头无尾,是吃过亏长记性了吧。” 陈廉苦笑道:“这是常理,毕竟这世间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充当揭盖子的先行者……而卑职,虽然有心,却是无力。” 一来,他一个小角色根本没能力推动案件的审理。 二来,皇帝已经给袭杀案定性了,他再头铁的查下去,必然会触怒皇帝。 但这位备受恩宠的公主就不同了。 “伶牙俐齿的,说到底,就是想让本宫代你出手揭盖子,你胆子可真大!”寿安公主沉声道。 “卑职之所以胆大,勇气全源自于殿下您。”陈廉继续狡辩。 “怎么说?” “卑职知道,殿下您必然对此等恶行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你刚京都才几天,都没见过本宫,就妄自揣摩上了?” “那日在街上,卑职与墨池斋的迟渔渔遇到殿下您,后面听迟渔渔说起殿下您的非凡事迹,当时卑职就认定殿下心怀凌云壮志,有一份济世为民的心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别管眼前的公主有多聪明傲娇,但只要马屁到位了,只要是正常的女人都得受用。 奈何陈廉看不到寿安公主此刻的神情,只听她又冷哼了一声,道:“别装了,你不过是看准本宫与十三哥的关系,料准本宫不会错失这个帮助十三哥的机会。” “卑职与十三殿下之前也见过,可谓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十三殿下的才华和品格,在朝堂和坊间都是有口皆碑,卑职这么做,何尝不是为了帮助十三殿下。”陈廉表明立场。 “算你了。”寿安公主笑了笑:“但是,本宫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居然被你一个巡天卫当刀使。” 陈廉暗骂这小娘皮的心胸狭隘,嘴上道:“卑职任凭殿下处置,只求莫要殃及卑职的家人。” 接着,屋内传来手指敲击桌案的声音。 少顷,寿安公主开口道:“据说,你在字符和诗词方面,颇有天赋。正好,本宫最近在太学府钻研一本关于符文的上古典籍,你回头随本宫过去,一同帮忙掌掌眼,若是能协助本宫参悟典籍,此事就一笔勾销了。” 陈廉只有答应的资格:“但卑职最近几日,可能要忙于办差。” “不就是查抄那几个破地方嘛,走个过场而已,你还当真了。”寿安公主显然也看穿了皇帝的安排意图,“明早在家等着,本宫前往太学府时会经过你这,到时派人叫你,御龙台那边,本宫会替你打招呼的。” 陈廉心想皇帝只是要求自己不能和皇子们过从甚密,但没规定不能和公主套近乎,于是就心安理得的接纳了这安排。 随即,寿安公主就表示要回宫了。 陈廉很识趣的闪到一旁,低头送行。 当他垂下眼帘的时候,不多时,就看到了一个绮罗珠履、婀娜纤巧的身子晃了过去,伴随着一股芬芳香风,如花般摇曳多姿。 但陈廉依旧没什么非分之想。 反正那张脸肯定是大丑逼。 但凡长得漂亮一些,怎么会藏掖着。 直到院门被关上,陈廉这才松懈了心神,然后急忙走进屋内。 恰好,颜钰也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脸的担忧:“大人,您没事吧?” 陈廉摇摇头,打量了一下颜钰,安然无恙。 “大人,这位公主好生奇怪。”颜钰显得古怪。 “怎么说?”陈廉纳闷道。 “刚刚她一来,就说肚子饿了,让我给她做吃的。” “然后你就做了?” “我下面给她吃了,清汤寡水的,她却吃得有滋有味。” 颜钰嘀咕道:“而且吃完之后,她还夸我手艺好,接下来要时常来做客。” 陈廉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这公主,今天手下留情,全是因为吃了颜钰下的面? 第211章 花旦失踪之谜(一) 当夜,等来庞靖忠和姜世生后,三兄弟在新家里吃了一顿“乔迁宴”,也算是庆功宴。 虽然关于九皇子的处理结果还没眉目,但在这么大的舆论压力下,皇帝也没法再徇私暴毙。 接下来,九皇子基本丧失了争夺储君的资格,大概率还要遭受严厉的皇室惩处。 如此,他们不仅报了之前的仇怨,接下来也能安枕好一阵子了。 放下心理负担后,三人喝得酒酣耳热。 甚至还借着酒兴,说了一些真心话。 比如姜世生吐槽说当初压根瞧不上一本正经的庞靖忠,之所以结拜为兄弟,全因闻人瑕的“强行撮合”。 庞靖忠就不高兴了,说当初姜世生因为赌博欠了债务,在千户所到处借钱,他早看不爽了。 眼看两兄弟争得面红耳赤,陈廉打圆场说,自己“失忆醒来”后,也很纳闷原来的自己怎么格调这么低,居然找了这两个显眼包结拜为兄弟。 嬉笑怒骂中,三人最终笑着举杯。 颜钰在旁也看得啼笑皆非。 不料姜世生转眼把她也扯进来打趣。 “二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和颜姑娘两情相悦,不妨就挑个日子成亲了吧。” 颜钰闹了个大红脸,陈廉苦笑道:“我倒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咱们的老大哥还孑然一身,我怎么能抢在他前头呢。” “唉,就大哥这操性,要等到猴年马月啊。”姜世生撇嘴道:“得了,还是明日去找附近的媒婆帮忙物色物色吧。” “我看行。”陈廉赞同道。 庞靖忠老脸透红。 颜钰亦是羞红了俏脸,躲进了卧室里。 第二日,天际泛光之时,陈廉还是准备赶去巡天司衙门点卯。 虽然昨天寿安公主说了,让他今早陪同去太学府钻研典籍,并且还会派人来衙门帮他请假。 但陈廉刚来报到,若是这么搞特殊化,必然会让本就微妙的职场关系更加严峻。 没人会喜欢一个依仗有靠山、目无单位规矩的新人。 而且,昨天从戏园把人带回去审讯,他没有参与,今早总得跟进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缺席,也是故意的。 之前他从罗涛的手里临时接手墨池斋的圣人之笔失窃案,结果秒破案,这无疑会让罗涛的面子过不去。 现在,陈廉主动在这个案子里开小差,等于把功劳都让给了罗涛,正好缓解一下关系。 初来乍到,和同僚都在磨合中,难免有些摩擦,没必要闹得太僵。 罗涛或许是心里有数,今早看见陈廉后,态度明显平和了许多。 “陈百卫,坐,昨夜的审讯有眉目了。” “昨夜辛苦罗百卫了。”陈廉坐在了旁边。 “没什么辛苦的,都没上手段,把人往刑狱房一丢,直接吓得尿裤子,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罗涛冷笑道。 “说了什么?”陈廉随口道。 “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派人给对手的戏园捣乱砸场子,克扣佣工,动用私刑什么的。”罗涛嗑着瓜子说道。 陈廉轻轻点头。 一个戏园,黑暗面必然不会太多。 反正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按照御龙台的指示,罗织罪名将戏园等经营场所全给查封了。 进而把九皇子的产业一锅端了! “但是,还是爆出了一个猛料,想不想听听。”罗涛咀嚼着瓜仁,朝着陈廉勾了勾手指。 陈廉把头凑了过去。 “那戏园的老板崔顺也是黑了心肠,经常给那些达官贵人当掮客,也就是老鸨。”罗涛低声道:“基本他手底下的戏子,别管男女,只要被大主顾相中了,崔顺都会威逼利诱,把人送去服侍主顾。” 这种潜规则,陈廉见怪不怪了。 从古到今,以及另一个时空,戏子大多只是权贵手中的玩物罢了。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那之前的花旦,珠帘芳有线索么?” “这个嘛,有个戏子提过,说内城朱雀大街有位大人物相中了珠帘芳,但珠帘芳很抗拒。”罗涛沉吟道:“结果被崔顺用手段胁迫下,还是就范了,隔天回来后,据说浑身伤痕累累的。” 顿了一下,他又道:“至于珠帘芳的失踪,就是七天后的清晨,大家起床时,人就不见了,崔顺只说珠帘芳连夜回老家看病休养了。” “那崔顺怎么说的?”陈廉追问道。 罗涛摇摇头:“这厮自然还是咬定珠帘芳是回老家了。” “要出城,必须得有路引。”陈廉提醒道。 “这个已经派人去核查了。”罗涛对此显得不太上心,反正他该办的差事已经完成了。 大家闲聊了一会,贺庆风来了。 他环顾了一圈后,看着陈廉道:“你先随我进来。” 两人进了内堂的公房。 贺庆风刚坐下后,就板着脸道:“昨天京兆府的事情,是你背后策划的吧?” “大人,你未免太高看卑职了吧,卑职要是有本事操控京兆府,那这试百户的试字早就去掉了。”陈廉干笑道。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戏剧化了。 很多人只看到了案子的恶劣性质,却鲜少有人注意到案件的揭露过程。 尤其是纤柔和那个从火场中逃离的女子,她们接连落到孟瑞丰的手里,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策划! 这点,贺庆风也是心如明镜。 结合种种蛛丝马迹,他第一时间怀疑到了陈廉在幕后捣鬼。 此刻眼看陈廉抵赖,他只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叹道:“我当初就知道,让你到我麾下,今后的日子绝对不安生。” “大人,卑职向您保证,绝不会有意惹是生非。”陈廉郑重道:“但卑职办案做事,往往要求一个问心无愧,因此难免会捅出一些脏事。” 在这世道,要做到问心无愧,往往要直面各种纷乱麻烦,做到不妥协不退让。 惹事,自然是少不了的。 贺庆风心里明白,说实话,他也挺钦佩敢于跟上层恶势力作斗争的魄力。 “罢了,此事过去之后,切莫再掺和了,这是为你好!” 贺庆风提点道:“还有个事,你捡来的那下颌骨,有点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