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骗婚公主之后我杀疯了》 第129章 打坏了王子,我会心疼的~ 自从他们进场,沈知意的目光便一直在他们身上,看着萧宁和匈奴王子对话,将匈奴王子气的跳脚,看着她含笑任由商曦拉着离开。 生死战在即,她却没有一点紧张担忧的情绪。 这和他曾经所认识的萧宁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她是真的在扮猪吃虎吗,那她这些年装的可真像啊,骗过了所有人…… 还有对他的痴恋爱慕……恐怕也是假的。 亏他还膈应她的爱慕,设计她落到商曦手中,反倒让她弄得商曦也成了断袖。 沈知意吐出一口气,收回目光。 萧晏清此人,看着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可她甫一回来,便以言语挑逗,激的匈奴王子应下与她的比试。 生死契,擂台战,只要赢了,便是三全其美。 不仅能让他不必和亲匈奴,也能振奋民心、弘扬士气,还能借此挫败匈奴,打压他们予取予求的嚣张气焰。 可是,真的能赢吗? 沈知意忍不住担忧,下意识抬眼,看向萧宁的方向。 只见萧宁扬着脑袋左顾右盼,一双杏眼黑亮如曜石,依旧没有一点担忧恐惧的情绪。 或许,能赢吧…… 没过多久,帝后便亲至四方馆。 宫廷禁军将观礼台重重护住,帝后一步步走到最高处落座。 大太监李德中尖声传达皇帝的意思,有官员领命上前,让人将准备好的生死契拿出来,递给萧宁与匈奴王子。 两人此刻站在擂台边上,在生死契上签字。 签字前,匈奴王子冷冷看了萧宁一眼。 萧宁:“……都要比试了,王子你就不要偷偷看我了,不然我一会真要下不去手了。” 官员看着刚递过去的毛笔在匈奴王子手中折成两节,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萧宁,转头让下属去拿一支新的笔来。 “大人不必麻烦,王子或许想用我的笔呢。” 萧宁说着飞快地在生死契上签上她的名字,随即将笔递给匈奴王子。 “王子,请吧,知道你喜欢用带着我体温的笔呢~” 匈奴王子一把将萧宁递过来的笔拍飞,咬着牙看向官员,“还不速速取笔来!” 官员摆摆手,下属麻溜地进四方馆取了支新笔来。 匈奴王子签了字,将契纸往官员手里一拍,便迫不及待上了擂台。 萧宁背着她的唐刀,跟在他后面,慢吞吞爬上擂台。 围在擂台边的百姓窃窃私语,言语间多不看好萧宁。 原主本就名声在外,百姓们再看着匈奴王子魁梧健硕的身体,只觉得靖远侯打这个擂台赛完全是在找死。 “哼,你们懂什么?一定要魁梧才厉害吗?” “就是啊,还没打呢,你们就在这儿断定咱大雍赢不了?真是的……” “可靖远侯就一纨绔,整日里招猫逗狗的,恐怕连盛京城都没出去过呢,怎么可能打得过杀人如麻的匈奴人?” “我们也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 “哼,你们认真看着吧!看郎将……咳咳,靖远侯如何虐杀这个蛮夷贼子!” 是的,说这话的人便是许冲,不止他,周疆也来了,中午听到萧宁要与匈奴王子打擂台的消息,许冲立马请了半天假出来,周疆得知,也跟杜将军告了个假,出来了。 李远倒是想来,但他还要帮萧宁管着那一摊子事,实在走不开,只能等许冲回来跟他们讲了。 他们都坚信,他们的郎将会赢下这场比试,狠挫匈奴锐气! 台上,两人相对而站。 匈奴王子体格健硕,如山岳矗立,手中弯刀被他缓缓抽出,刀身比寻常弯刀宽厚。 萧宁身姿单薄,如青葱修竹,唐刀此刻被她握在手里,刀身狭窄,刀锋轻薄锋利,是大雍人没有见过的样式。 在监试官敲响锣鼓,宣布比赛开始之后,匈奴王子便大喝一声,朝萧宁冲来。 匈奴王子看似笨重的身躯在奔跑时竟快的惊人,转眼已至萧宁身前,萧宁身体后撤,唐刀斜挑,格住弯刀攻势。 刀锋碰撞,发出一声脆响,火花迸溅。 萧宁虎口被震的发麻,心想这王子力气比许冲还要大上许多。 刀锋贴在一起,两人也靠的极近,匈奴王子眼睛充血,满脸都是即将要虐杀萧宁的兴奋感,略显癫狂。 萧宁依旧眉眼含笑,姿态亲昵:“王子啊,下手轻点呢,人家怕疼~” 这话再次恶心到匈奴王子,他撤回手,弯刀狂风暴雨般,再次劈向萧宁,萧宁身姿轻盈,飞快地避闪着。 “你个废物,你只会躲吗!” 匈奴王子冷笑怒喝,攻势越发迅猛。 萧宁一边躲闪着,一边回道:“我只是舍不得对王子出手罢了,就怕一不小心伤到王子……” 萧宁后仰撤腰,再次躲开匈奴王子的全力一击,直起身时,还不忘朝匈奴王子抛个媚眼:“本侯可比不得王子铁石心肠,刀剑无眼,打坏了王子,我会心疼的~” 匈奴王子快被萧宁气疯了,手里的弯刀也乱了章法,只一昧的劈砍着,想将萧宁劈成碎片! 台下的百姓看了半天,只看到萧宁被匈奴王子逼得满场乱窜。 “这个靖远侯……到底能不能成啊,打了这半天,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就是说啊……” 百姓看的心中窝火,在边关战场打不过匈奴,在盛京擂台上,也被匈奴逼得满场乱窜,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懂什么!这叫战略,兵法来的……” 对这个,许冲那是深有体会啊。 想当初他和郎将打架,她也是这种打法,看似满场乱窜,实则寻找破绽。 当她找到你的破绽,那么……接下来你便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啧,快点给这个王子头割下来! 他要拿回去做成夜壶! 天天尿里面! 周疆看得认真,没空理会外人言语,他也在观察匈奴王子的破绽,看萧宁胜率几何。 观礼台上,皇帝与诸位大臣都不动声色看着擂台,他们也只看到了萧宁被匈奴王子逼得满场乱窜,但此刻萧宁还没有挨刀,那就说明还有得打。 再打下去,会不会就有转机呢? 他们都在心里默默盼着萧宁能够拿下胜利。 商曦藏在宽大袖摆里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一双眼紧紧盯着台上。 看萧宁与匈奴王子对战,他也看不懂,但萧宁已经在匈奴王子手下走了这许多招还好好的,他便知道,这是她在藏拙。 至于为什么藏拙呢,他想,或许是为了麻痹敌人,一击制胜。 第130章 靖远侯必胜! 萧宁并没有想一击制胜。 匈奴人入侵大雍,掠夺大雍的土地、粮食,残杀大雍的百姓,奸淫大雍的女人,大雍连吃败仗,人心惶惶,皆畏惧匈奴铁骑。 她怎么能一击制胜呢? 她要一刀一刀,砍碎匈奴人加诸在大雍人身上的恐惧。 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匈奴人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也会害怕死亡,刀子砍在身上,也会流血,也会痛,面对死亡也会害怕恐惧…… 萧宁摸透了匈奴王子的打法,在弯刀再次攻来时,她迎上去,唐刀与弯刀撞击,铮铮脆鸣,一直躲闪的萧宁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让没有防备的匈奴王子差点招架不住。 萧宁趁着他晃神的功夫,刀柄在手中转一圈,脱离弯刀桎梏,斜刺向匈奴王子腹部,他慌忙撤刀回防,虽是挡住了致命一击,但那削薄的刀锋却刺进了他的胳膊。 刹时有鲜血顺着刀锋流出来。 萧宁收刀一甩,刀锋上沾染的鲜血落在擂台上,三尺青峰依旧干干净净,在日光折射下,泛着幽冷光泽。 匈奴王子觉得是自己大意了,不服气的大喝:“再来!” 看到匈奴王子竟然被萧宁刺伤,场下百姓瞬间沸腾了。 “我没看错吧!靖远侯是刺伤了匈奴王子对吧对吧?” “对!刚刚打了半天,虽说靖远侯一直躲闪,但也没受伤啊,这会儿他竟然伤到了匈奴王子……靖远侯必胜!” “靖远侯必胜!” “大雍必胜!” 许冲看着这会儿握拳举手,高呼必胜的百姓们,嘴角一个劲儿的上扬,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哼道:“这会儿必胜上了?刚刚谁在那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来着……” “靖远侯必胜!” “割下这狗屎王子的头颅!” 周围人被许冲带歪,也跟着喊道:“割下这狗屎王子的头颅!” 一会儿功夫,全场沸腾,都喊着这句话。 周疆:“……” 周疆摇头失笑,抱起胳膊看着场上依旧焦灼的战斗,只是嘴角却扬了起来,眼底也松快几分。 他知道,这已经是萧宁的局了。 场下民意沸腾。 观礼台上,皇帝并诸位大臣亦是松了口气。 没想到萧宁竟然真能伤到匈奴王子! 那能砍到这一下,是不是也能砍到第二下呢,是不是就能打败他了呢? 商曦紧握的双手也微微松开些许,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场上。 沈知意微蹙的眉松动些许,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几分兴味。 这萧晏清,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而观礼台的另一侧,匈奴人见自家王子受伤,却是纷纷站了起来,紧张看着擂台。 擂台上,两人交锋间,匈奴王子又挨了两刀,不过因为格挡及时,并不严重罢了。 此刻他看着萧宁,神色认真忌惮,再没有先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想法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摸透了他的打法,总能先他一步做出反应。 又是几次交锋,唐刀削薄的刃划开了他胸口的衣服,健壮的胸肌上一道鲜红的口子,皮肉翻裂,鲜血染透他褐色的衣衫。 这个时候,她竟还能朝他吹个口哨,“王子胸肌练的不错哈,本侯甚是喜欢!” 匈奴王子怒,扬刀再次攻来,却被她避开,手中唐刀顺势划在他胸口,自上而下,衣服向两边破开,鲜血浸染衣衫,他健壮分明的腹肌也露出来。 格挡及时,依旧是不致命的伤。 “王子真的不考虑留在大雍吗?做我男宠很爽的,不骗你啊……” 匈奴王子额角青筋暴起,眼睛猩红,“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到了这个时候,匈奴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压根不是这个萧晏清的对手。 而她这打法……分明是在侮辱他! 这跟猫捉老鼠有什么区别? 他是他们部族的勇士,可以战死,却不能被这样侮辱! 萧宁隔开他的弯刀,不解询问:“难道我没有在堂堂正正和你打吗?” 匈奴王子暴喝一声,直直冲着她过去,竟是抱着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想法! 萧宁挥刀格挡,刀刃相撞,乒乒乓乓,最终萧宁险胜一招,反刀刺进了匈奴王子腰侧。 抽刀时,他闷哼一声,伸手捂住腰侧,但很快依旧不依不饶,狂暴地冲萧宁砍来,力气之大,萧宁差点招架不住,她也没空再逗他玩了,专心对战,在他露出破绽时,利落下手,一刀刺入他的大腿。 “啊——” 匈奴王子痛呼跪地。 剧痛让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萧宁挥刀砍去,他扬刀格挡,却被她劈飞弯刀,唐刀直刺在他胸口。 “住手!” 匈奴使团大喝。 皇帝也忙示意监试官敲锣制止杀红眼的萧宁。 “锵……” 铜锣响起,监试官宣告比试结束。 萧宁收回刀,冷漠看着半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匈奴王子。 他的上衣已经被她在打斗中削的七零八落,此刻就剩下几片布挂在身上。 健壮的躯体上,数道伤口交织,鲜血已经糊的看不出他原本皮肤的颜色了。 匈奴使臣比监试官更快上台,为首的使臣看过匈奴王子的伤,转头横眉怒指萧宁,“你怎么敢将我部王子伤成这样!” 萧宁抬起刀,用刀面将匈奴使臣指着自己的手拍下去,似笑非笑道:“我们上场前签过生死契约的,伤成这样算什么,我就是杀了他,你又能说什么呢?” 匈奴使臣:“……” 监试官这时上台,连忙笑着劝和,“消消气消消气,这场比试,靖远侯丝毫未伤,匈奴王子……呃,本官宣布靖远侯为此次比试胜者,尔等无异议吧?” 他们能有什么异议呢? 骁勇善战的王子都被打成这样了。 见匈奴人没有异议,监试官正想宣告比试结果,却被萧宁拦住。 她蹲下来,胳膊拄在膝盖上,托着腮,与匈奴王子平视,含笑道:“王子啊,我们签过生死契的,你这会儿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呢?” 匈奴王子也是硬汉:“有什么好说的,你杀了我就是!” 萧宁:“……瞧你这话说的,都说了我最是怜香惜玉,杀了你和剜我的心有什么区别呢?” 第131章 本王子败于萧晏清之手! 匈奴王子怒视她,“闭嘴!” 匈奴使团脸色也不好,看向旁边看戏的监试官,质问道:“这就是你们大雍的待客之道吗?你们就任由这个姓萧的如此侮辱我家王子!” 正看着好戏呢…… 监试官勉强收回视线,清咳了下,“使臣大人啊,这怎么能算侮辱呢,这……这分明是……是咳咳,靖远侯对你家王子的拳拳爱护之心啊。” 说到后面,监试官好险没笑出来,连忙咳嗽两声调整好状态。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靖远侯这么有意思! 谁说她草包来的,她可太棒了好吗! “你!” 使臣愤怒转身,看向皇帝,扬声道:“皇帝陛下,不给个说法吗!” 皇帝:“……” 他张嘴说了什么,有内侍高声传递。 “你们王子与靖远侯上擂台前可是签了生死契的,陛下让靖远侯留了王子一命,已是仁慈,还望诸位使臣莫要再无理取闹,早些带王子回去治伤。” 匈奴人很生气,这个皇帝先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但也没法,本就是生死战,如今王子败了,被这个萧晏清侮辱又能怎样? 杀也杀不了他…… 除非他们再签生死契与他擂台决战。 可是他们骁勇善战的王子都败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个靖远侯呢? 白白送给她侮辱罢了。 几人咽下这口气,想搀扶匈奴王子离开,却被萧宁再次拦住。 “做什么!” 匈奴使臣没好气朝萧宁道。 萧宁:“都说了,本侯怜香惜玉,不舍得对你们英俊的王子痛下杀手,但你们也不能就这样走啊。” “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啊,只是你们王子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认输,论理来说,他不开口认输,这场比试便还在继续。” 匈奴使臣:“……” 萧宁再次开口,笑眯眯说出了她最终目的:“所以啊……让你们王子亲口告诉台下的百姓,他败于我手,这场比试便算结束,如何呢?” 这话一出,监考官心念微动,抬头看着萧宁。 她这样……是在故意折辱匈奴,也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匈奴并不可怕,匈奴可以被战胜。 匈奴人不太愿意,匈奴王子也不愿意。 但他们已经败了。 他们草原男儿,向来赢得起也输得起。 只是这萧晏清太气人了!让王子承认不如她,估计比杀了王子还难受…… 双方对峙许久,原本软弱的大雍此刻竟也硬了起来。 终究是匈奴人遭受不住,劝王子如萧宁所说,向大雍百姓承认自己败于萧宁之手。 毕竟王子身上还有伤,血呼啦刺的,也看不出伤的怎么样,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要坏事。 匈奴王子怒瞪劝他的使臣,“本王子就是死,也不向这个小白脸低头!” 匈奴使臣看了眼周围,俯身凑近匈奴王子,低声道:“如今和谈事宜要紧,知道您气这个姓萧的,待日后休养生息,养肥了马儿,养壮了勇士,打来盛京,将他俘虏了,任由您出气……” 匈奴的单于野心不小,一直有着问鼎中原的想法。 匈奴王子最终被说动,恶狠狠瞪了眼萧宁,由使臣扶着站起身来,按照萧宁要求,朝着台下的大雍百姓,咬牙切齿喊道:“本王子败于萧晏清之手!” 话音才落,台下便爆发出轰鸣般的掌声和百姓们的欢呼声。 虽说他们刚刚也是看着靖远侯胜了,但这和匈奴人自己开口说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靖远侯胜了!” “匈奴也不过如此!” 有人笑着笑着就哭了,但看向擂台上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时,眼神却是发亮的。 高壮魁梧的匈奴王子,被瘦弱单薄的靖远侯打败了。 他们大雍不是不如匈奴的,他们不用再担惊受怕,怕匈奴铁骑越过冥水,攻来盛京…… 他们大雍也有好儿郎! 他们大雍儿郎是可以打败草原汉子的! 看着底下沸腾的民声,萧宁嘴角缓缓勾起,目送伤重的匈奴王子被匈奴使团搀扶着,灰溜溜下场。 “王子啊,好好养伤,本侯还等着你来找本侯探讨两国邦交呢!” 匈奴王子背影僵硬一瞬,随即直挺挺倒了下去。 “王子!” 匈奴使团慌了。 皇帝也吓了一跳,连忙让人请了太医前来诊治。 这匈奴王子可别死在大雍! 擂台下依旧民意沸腾,压根没人在意匈奴王子是死是活。 若要他们说啊,这人活着啊,还不如死了呢! 这一场擂台生死战就此落下帷幕,百姓们却站在擂台下,迟迟不肯散场。 周疆看着萧宁回过身,朝观礼台那边走去,扬唇转身,准备回营,却看见许冲从人群中往里挤,似乎想去找萧宁。 他挤过去,一把薅住他衣领,“干什么去?” 许冲回身瞧是周疆,咧开嘴笑了,“找郎将去!周将军一起去不?” “去什么去?回营!” 周疆拽着他衣领,扯着人往外挤。 许冲:“……不是你干啥啊!你不去就不去呗,我去找郎将唠唠嗑啊!” 周疆道:“不许,回营销假,好好训练!” “不急这一时的,再说了我这身手……” “你身手怎么了?你今天看比试看了个什么?你看看匈奴王子的身手,若是今天让你上场,必然输得惨不忍睹!” 许冲不服气,“我怎么没好好看,那匈奴王子身手是不错,但我也不至于会输得惨不忍睹,我若全力一战,那匈奴王子必然落败!” 周疆冷呵了声,“就你?” 他以前和许冲打过,清楚他的身手。 也就萧晏清和这匈奴王子打的游刃有余,若是换了他上,险胜都难…… 许冲哼道:“难道将军不知道有句话叫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 “你真当我跟着我们郎将一天就吃干饭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佩服我们郎将?” 周疆:“……所以你最近进步神速?” 许冲点点头,将自己后衣领从周疆手里解救出来,眼神兴奋:“那要不……咱俩回营比比呢!” 比起跟郎将唠嗑,他更想打败周疆! 好期待看他输了后精彩的表情! 以前许冲太横,营里也就周疆打得过他,两人时不时会“切磋”一番,周疆了解许冲身手,许冲自然也知道周疆几斤几两。 周疆想了想,点头应下,“好啊。” 他倒要看看,经过萧晏清的训练,这厮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两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自己拴在路边请唠嗑大爷看着的马匹旁边,给了大爷几个铜板当看护费,两人骑了马朝大营而去。 第132章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矫情 皇帝没有离开,众臣没人敢离开。 都守在这边,等着太医过来给匈奴王子看伤。 萧宁没在意匈奴王子突然昏厥被人抬进四方馆的事儿。 她下手轻重心里有数呢! 也就是些皮外伤,最严重的便是腿上那一刀了,可能日后会影响他骑马,不过谁在意呢! 反正骑了马就要来侵略大雍,不如不骑。 突然昏迷,八成是给他气的! 早上她就惹了他一肚子火气,一直攒着,就等上擂台出气呢,没想到上了擂台,不仅没打过她,还输得格外屈辱。 而她最后那句话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积攒压抑的怒气爆炸,伤及五脏六腑。 俗话说的好啊,气大伤身呢。 做人还是不能太匈奴王子。 哈哈哈哈…… 此刻观礼台只剩商曦一人。 看着萧宁逆着人流朝他走来,他迎过去几步,被萧宁扶住。 她眉眼带笑看着他,“如何呢?” 商曦暂时没空回答她这个问题,先绕着她转了一圈,萧宁任由他拉起她的胳膊,左右上下看了个遍,无奈道:“没受伤,别担心。” 见她果真没有受伤,商曦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下来,随即扑向她,将人紧紧拥住。 脑袋埋在她颈窝里。 有湿热的触感在她颈窝蔓延。 萧宁身子僵了下,抬手拥住商曦,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哭什么,我赢了你不开心吗?” 商曦没说话,只是将人拥的更紧了。 萧宁:“……” 萧宁觉得他再用力该要感受到她不同于别的男人的地方了。 她双手放在他肩膀上,强硬地将人从自己怀里拖出来。 商曦眼眶通红,眼睛湿湿的。 看着他这样,萧宁就觉得心酸酸的,抬手想帮他擦泪,手上却沾染着匈奴王子的血液。 她在自己身上抹了抹,也没擦干净,只能叹口气,朝商曦说道:“别难过,不会再有人逼你和亲了。” 商曦看着他,眼底似有化不开的浓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萧宁想也不想:“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商曦垂眸笑了笑,“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吗?” 萧宁:“……” 坏了,公主不会对她旧情复燃了吧…… 可看着公主此刻柔弱破碎的模样,她也狠不下心来与他立马划开界限。 “萧晏清,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呢……” 萧宁:“……” 不是刚回答了吗? 但公主好像也没想要她回答。 他在空无一人的观礼台上坐下,整个人显得萧索又悲伤。 他从小生活那座充满算计的皇城里,皇子公主们因为皇帝虚假的宠爱而欺负他、孤立他,母妃也不喜欢他,他自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睡,宫殿很大很华丽,却冷冰冰的,母妃不允许宫人近身伺候他,她也不管他…… 宫里的夜很长很长,宫里的天空四四方方。 他总是一个人。 母妃在他七岁时死掉了,彻底留他一个人,生活在那座冰冷的宫殿里。 他很惶恐。 好在宫人们都怠慢他,所以他的秘密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直到那天夜里,有个太监爬上了他的床,脱掉了他的衣服…… 太监惊恐的吸气声惊醒了他,他知道,他的秘密暴露了…… 他摸起旁边的玉枕,卯足了劲儿砸在他头上,他摔下了床,他扑上去又连着砸了好几下,他死了,他脱力般靠在床脚,喘着气,看着面前这具尸体,他脑袋被他砸出来一个大坑,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那年他九岁。 他坐在地上看了那具尸体一整夜,直到第二日殿门被推开…… 宫人的尖叫声传遍了宫城,所有人都知道他杀了一个太监,皇帝传他去问话,他如实说,那个太监想轻薄他,被他反杀了。 太监的尸体在他的寝殿,本就是说不清的,更何况死的不过一太监。 皇帝赏赐了他许多东西用以安抚,还要为他换个宫殿,商曦拒绝了,他就要住在现在的地方,住在他杀死那个太监的地方。 自那天起,再不敢有人轻慢他了,他们都开始惧怕他。 而经过那件事,他也想明白了,委曲求全、乖巧顺从是没有用的,他索性借着皇帝摆在明面上的这份纵容溺爱,长成皇帝喜闻乐见的跋扈模样。 那座宫城里,人人都戴着面具,步步为营,尔虞我诈,他自己渐渐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他习惯了黑暗、冷漠、孤寂、算计…… 偏她出现,如阳光落进那四方宫城,让他窥见不一样的天地。 可他却不能触碰这束光…… 萧宁从没有见过这样消沉阴郁的商曦。 看着他这样,萧宁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在他身边坐下,想去握他手,又担心污秽血渍弄脏了他,最终只轻拍了下他胳膊。 “商曦,你很好,也值得我对你好,不要总是问为什么,很多东西本身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只管享受就是。” “虽说我们的关系不像寻常夫妻,但我们可以做亲人啊,你就当我是姐妹,我当你是兄弟,咱们就这样相互扶持一辈子,难道不好吗?” 商曦:“……” 可他不想当她是姐妹啊。 她总是对他好,一次比一次更好…… 爱意肆意疯长。 他也快被折磨疯了,尤其是她一次一次挡在他身前的时候。 他知道她天性博爱善良,不管换了谁,她都会对他很好很好,可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好想好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站到她面前,告诉她:“萧晏清,我心悦你,看看我好不好。” 但此刻,看着她偏着头,眉眼含笑,眸光明亮,他还是扯出一个笑来,说:“好啊。” 明明笑着,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悲伤。 “只是,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情,你一定要保全自己。” 他是可以舍弃的。 他一直都是可以舍弃的。 萧宁笑道:“知道了,这已经是你第二遍说了,以前那个高傲矜持的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商曦:“……” 终是没忍住瞪了眼前这个没正形的家伙一眼。 方才汹涌沸腾的情绪也逐渐化开…… 当理智占领高地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方才所言所行有些越界。 他搁在膝盖的双手抓紧了裙摆,小声道:“我刚刚……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萧宁:“拜托,你可是公主哎,矫情点怎么了。” 第133章 侯爷是大雍的英雄 太医很快就来了。 一进四方馆,就被匈奴人提溜到了昏迷的匈奴王子床边,松开手,太医摔在了床边。 老腰差点扭了…… 但跟这帮野蛮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太医揉着腰站起来,先把了脉,又看了伤。 匈奴使臣紧张兮兮围着太医,“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王子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伤的不重……” 此话一出,暴脾气的匈奴使臣就指着他鼻子骂:“放屁!要是伤的不重,他怎么会晕厥?我看你分明是想为你们那个靖远侯开脱!” 太医:“……老夫刚刚话还没说完,王子是伤的不重,上了药好好休养一阵就无碍了,他晕厥是……因为怒火攻心,伤及肺腑……” “你们平日多包容着他点儿,到底气大伤身,多好的身体都禁不住这么造,你们王子本来就阳火旺,暴躁易怒……” 匈奴使臣听着这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太医的白胡子抖了一抖。 “那个小白脸!该死!” 坐在四方馆正堂等消息的皇帝听到太监传来的话,一时竟不能做出反应。 他实在想笑,但他是皇帝,要有威仪。 匈奴王子自打来了盛京,一直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没想到不仅打不过靖远侯,还能被她气到晕厥! 这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他咳嗽了声,压制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严肃道:“既然王子无事,便让太医好生照料着吧,德中,摆驾回宫。” 大太监李德中立马一扬拂尘,高声唱喏。 帝后走出四方馆,臣子们也跟随出来。 一出来,便看见了四方馆门口的萧宁和商曦,因着萧宁给他争了回脸面,他在萧宁行礼后,很好脾气地问:“怎么不进来?” 萧宁眨眨眼,眼神清澈:“臣怕匈奴王子醒来,看到臣又给气晕过去……” 皇帝:“……你知道他是被你气晕的?” 萧宁点头,端的是一副乖巧模样:“当然了,毕竟陛下说过让臣注意分寸,臣下手有轻重呢!” 皇帝笑了,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回头朕赏赐你!” 萧宁闻言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跪地谢恩,谢完恩抬起头,眼睛黑亮澄澈,透着股天真:“臣现在也不知道要什么,可不可以先存着啊……” 话说得小心翼翼。 皇帝今天心情好,“行,朕给你留着,等你想到了再要!” 帝后仪仗离开,臣子们也都跟着走了,眨眼广场又只剩下萧宁和商曦。 “走吧,我们也回家。” 萧宁道。 “好。”商曦唇角弯了弯,很喜欢她说的“家”。 商曦坐上马车,萧宁骑马跟在他身边,两人一同朝公主府而去。 四方馆比武的结果这就么短短一会儿时间,竟已经传的盛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她的威名。 骑马走在街道,路上行人纷纷笑着朝她问好,萧宁也笑着一一回应。 “侯爷您可真给咱们大雍长脸啊!” “就是,虎父无犬子,您与镇北将军都是我们大雍的英雄!” 百姓七嘴八舌夸赞,给向来脸皮厚的萧宁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诸位乡亲别这么说……” 商曦掀开窗帘,看着被人夸到脸红的模样,只觉得新奇。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呢,真可爱…… 他专注地看着窗外人,唇角不自觉扬起。 一旁的芙蓉看着,也忍不住为商曦开心,原本以为是必死的困局,没想到被驸马就这样盘活了。 唉,驸马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谁要是这样对她,她也得沦陷啊。 行至盛京最热闹的街区时,萧宁看到了林三娘姐妹,她们站在街边,含笑看着这边。 她们没想打扰萧宁,但萧宁看见她们,连忙勒马,往那边过去。 公主的车驾也跟着过去。 停在路边,萧宁下马,姐妹俩连忙上前行礼,“侯爷安好。” 林三娘看着萧宁,眼底滚着热泪,嘴角挂着笑容。 萧宁笑着扶起她俩,“都快一年没见过了,你俩怎么样,在铺子里可还习惯?” 林三娘道:“习惯的,张掌柜人很好,教了我们姐妹很多东西。” 萧宁笑,“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去侯府找你玉竹姐姐,知道不?你们还小,别遇到什么事都自己扛。” 林三娘点头。 林四娘这时凑过来,眼神崇拜地看着萧宁,“侯爷侯爷,刚刚您与匈奴人的打斗我和姐姐去看了,您可真厉害啊……” 萧宁失笑,摸摸林四娘的脑袋,“是吗?” 林四娘重重点头,“是!” 这时商曦从马车上下来,萧宁见他下来,朝他解释道:“这俩小丫头是我去年夏天随手搭救的,如今放在侯府铺子里学东西。” 商曦点点头,走过来。 林四娘看着他,嘴巴张成了O型,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姐姐你好美啊,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话音刚落,就被林三娘肘了一下,她拉着妹妹跪下请罪:“公主殿下,民女的妹妹言行无状,还请公主殿下宽恕……” 林三娘去年在侯府待的那几天听她们说过,侯爷的夫人是当朝端慧公主,她平时都是住公主府的。 而这架马车上的徽纪,正是公主府徽纪,她先前得幸见过两次。 商曦上前,笑着示意她们起身,“你妹妹夸了本宫,缘何要让本宫恕罪,难道姑娘觉得本宫其实担不起你家妹妹那句夸奖么?” 林三娘小心翼翼看了眼商曦,又快速低头,“公主殿下容色无双,民女只是怕小妹冒犯到殿下……” 商曦无奈看向萧宁,“萧晏清,本宫好像很吓人啊……” 萧宁笑,“哪有的事,公主殿下貌美又心善,只是身上皇家威仪过重,小姑娘第一次见你,胆怯正常。” 商曦:“……” 萧宁又问了林三娘几句铺子里的事,她都一一回答了,林四娘偶尔添两句,不是吐槽活太多,就是吐槽累的慌,这时则会收获自家姐姐的巴掌和怒吼:“懒死你得了!” 萧宁就忍不住笑了。 商曦见她笑,便也跟着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林三娘就告辞了,说铺子里还有事要忙,其实也是怕耽搁萧宁与商曦时间。 第134章 不如爷先敲打敲打你 回到公主府,天色也不早了,两人一块吃了顿饭,萧宁便说要离开。 商曦搁在桌上的手蜷缩了下,神色平静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萧宁道:“回趟侯府,本来这次回来就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明天就该回大营了,晚上正好去侯府收拾些东西。” 商曦神色很平静地“哦”了声,起身道:“本宫送送你吧。” 萧宁感受到了商曦突然低落的情绪,她无声叹了口气,公主这是错把感动当成喜欢了吧…… 她又救了他一次,他便又开始…… 罢了,时间长了他便又会淡忘掉这份感情。 就像上次一样。 商曦送萧宁到公主府大门口。 离开前,萧宁回头,朝商曦扬了扬手,便骑着马朝侯府方向而去。 商曦站在门口,看着萧宁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街角…… 萧宁一路来到侯府门口,翻身下马,门房亲切地迎出来,接过缰绳和萧宁扔过来的马鞭,“侯爷回来啦!” 萧宁颔首应了声,便往院子里走去,院中的丫鬟小厮见着她,纷纷行礼,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侯府今天不少下人去看萧宁打擂台了,美其名曰撑场子,但看着萧宁打败匈奴王子,百姓们对靖远侯大加赞扬,属实给他们听爽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情绪充斥在他们胸膛里,让他们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萧宁的叔伯堂兄弟们也去看了。 他们有些不理解,她从小长在他们跟前,虽说小时候跟着老侯爷练过几年武,但自从老侯爷病倒后,她就荒废了,而且她有几斤几两他们也清楚,什么时候身手竟这样好了…… 是进了京畿大营之后练出来的吗…… 都是老侯爷的种,为什么他们资质平平,老二就那么出色呢? 自己出色也就罢了,连生的儿子天赋也好,不到一年时间,竟练出这样的身手,连人人畏惧的匈奴人都能打的落花流水。 萧宁一路回到正德居,玉竹看到萧宁,提着裙子欢快地跑来:“侯爷,您今天在台上简直飒死了!” 看着在她影响下,越来越不端庄的玉竹,有些好笑,伸手扶住她,“慢点,当心崴到脚。” “奴婢倒也没那么笨,跑两步就能崴个脚。”玉竹笑道,“今天去的迟了,前面位置都被人占了,奴婢站的比较靠后,都不能很好地欣赏您的英姿!” 萧宁失笑,“你不是经常看我练武吗,还没看腻啊。” 玉竹跟在萧宁身边往屋里走,“这怎么能腻呢,侯爷您都不知道您练起武来有多俊!今天打那个匈奴王子时更俊!” 走到屋门口,玉竹掀开帘子让萧宁先进,进了屋子,四下无人了,玉竹发出一声遗憾的感慨:“可惜您不是男人,不然奴婢第一个爬床,做您的通房丫鬟!” 萧宁嘴角抽了抽:“爷魅力这么大,让你们一个个的迷恋我……” 玉竹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一个个?还有谁想做您的通房丫鬟?” 她飞快地想了一遍,这人不可能在侯府,她身为萧宁身边的一等丫鬟,侯府其他丫鬟做什么都越不过她去,所以这个想爬床的丫鬟是公主府的…… 玉竹觉得自己真相了,皱眉不悦道:“是不是公主府有不安分的瞧上您了,您怎么拒绝的?可别暴露了您身份啊……算了,不如改日我去帮您敲打敲打她?” 萧宁:“……” 你这么勇,去敲打公主殿下? 萧宁先屈指在玉竹额头敲了个爆栗,“不如爷先敲打敲打你啊。” 玉竹捂着被敲的地方,秀眉蹙起,不悦地盯着萧宁:“干嘛敲打奴婢啊,奴婢又没想爬您床。” “我问你,公主被逼和亲之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给我传个信?” 玉竹:“……” 这个她倒是听到了风声,但翠云让她不必告诉侯爷,说公主自有应对之法,玉竹便顺势应了。 皇帝都向公主施压了,侯爷回来又能做什么呢,若是为护公主而得罪皇帝…… 在玉竹心里,自然还是侯爷更重要一些。 玉竹揉着额头道:“翠云说公主有应对之法,不让奴婢传信给您。” 萧宁:“……她不让,你就不传啦?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 玉竹:“……” 玉竹自知理亏,低着头挨训。 不过她觉得,就算再来一次,她也还会这样做。 毕竟侯爷最重要。 萧宁见玉竹低着头装鹌鹑,吐出口气,揉揉她脑袋,“公主她是个好女孩,我将她当做亲人看待,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会很懊悔的,你也不想我下半辈子活在懊悔之中吧。” 玉竹愣愣抬头:“侯爷与公主殿下的关系何时竟这般好了……” 萧宁:“……” 玉竹这一说,萧宁还真就认真想了想。 最初她俩是你攻我守、互相试探的塑料夫妻,后来……她救下沈小姐,两人就此撕开伪装。 再之后便是他拦下她上谏的折子,给她讲解朝堂形势,那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坦诚相待。 紧接着他秋狩遇险,他们同生共死,一路同行…… 关系自然而然就亲密起来了。 更何况公主后来对她越来越好…… 见萧宁不回答,玉竹有些伤心:“那以后是不是奴婢和侯爷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萧宁有些心虚:“……哪有的事,你永远是我最最贴心的大棉袄!” 玉竹“哦”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对了,上次你给我准备的那个快用完了……” 玉竹道:“奴婢给您记着呢,东西早就备好了,待会儿给您拿过来。” 萧宁揽住她肩:“玉竹最好了!” 玉竹抬眸,朝着她笑道:“是呢,奴婢最好了,奴婢处处为侯爷想着,但不妨碍侯爷更在意别人呢~” 萧宁嘴角抽了抽,伸手去捏她耳朵,“不是,你阴阳啥啊,爷对你也不差好吧,有啥好的没想着你,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对你不好吗?” 玉竹捂耳朵:“……啊呀,痛!” 主仆俩笑闹作一团,闹了好一会儿,玉竹回自己屋子,将缝制好的月事带带给萧宁。 原本在侯府,这东西借由玉竹的身份处理,后来去了军营,不好处理,干脆用完就烧掉,所以用量比较大,玉竹每个月都要缝制好些,来满足萧宁的需求。 第135章 怎么又又又打他! 看着萧宁将东西装好,玉竹叹口气,想不通道:“您说夫人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不然您现在已经嫁做人妇,估计孩子都有了呢,哪里需要这么辛苦……” 萧宁:“……” 其实她还挺喜欢现在的身份,若让她困于内宅,相夫教子,她只怕会疯掉的。 毕竟这个时代,对女子向来严苛,大多时候,女子轻易连家门都不能出去,每天只能呆在屋里焚香插花绣花弹琴……学习一些能抬高自己身价的东西,以备日后说亲能嫁的高些,成为家族的助力。 原主的话……原主是真喜欢男人啊,各种各样长得好看的男人,尤其是那个沈知意,她的最爱! 感觉也不像会踏踏实实相夫教子的人呢。 若是真嫁了人,很有可能会被浸猪笼。 玉竹又同她说了说最近侯府发生的事情,以及账上一应支出,萧宁听她说完之后,天已经很晚了。 玉竹知道萧宁明天回大营,便在帮她整理好行装之后,退了出去。 萧宁靠在床边看了会儿书,熄灯睡觉。 公主府。 商曦也躺在了芙蕖苑主屋萧宁的床上。 因为萧宁许久不曾在这里居住,房间里属于她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可在这里,想着她曾经也躺在这张床上睡觉,他便能心安几分,就好像跨过时间,与她同眠一样。 他握着那只与她如出一辙的木雕,唇贴在它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随即将木雕放在心口的位置,闭上了眼。 起夜的余清看着主屋微弱的烛光亮起又熄灭,便知公主殿下又过来休息了。 自上次撞见之后,基本隔三岔五就会瞧见一次,还有次甚至被傅羡也发现了,他惊恐地同他说主屋好像有人。 他随口敷衍了过去,让他晚上少出门。 …… 翌日一早,萧宁吃过早饭之后,便骑马赶回了大营。 刚走到大营门口,守门的士兵便满脸笑容迎了上来:“萧郎将回来了!” 萧宁点点头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往大营走去,一路上,所有士兵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赫赫威名已经传回了北营。 所以他们才对她这样热情。 回到自己的地盘,士兵们纷纷围上来,看她时眼睛里仿佛发着光:“郎将!” 萧宁笑道:“这么激动干什么?今天的晨练都做完了吗?” “嗯!” 众人齐齐点头。 萧宁有点怀疑:“真的假的?” 平时磨磨唧唧可喜欢躲懒了,突然变得这么勤快…… “当然是真的了!郎将,你昨日的擂台赛我去看了,太精彩了!可惜就是没把那狗屎王子的头颅割下来给我当夜壶!” 萧宁嘴角抽了抽。 狠还是你狠啊,要是匈奴王子知道,估计又要气晕一次了。 “我回来就跟他们讲了你在台上的雄姿!咱们弟兄这下对您是越发崇拜了,只盼着经过郎将指点,有朝一日能远赴边关,打败匈奴!” “然后我还跟周疆打了一架,给他打的落花流水……” 萧宁闻言眉心一皱,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作死啊,还打上周将军了!” 许冲:“……” 怎么又又又打他! 明明是周疆求打好吧! 旁边的李远为他发声:“郎将您误会了,昨天下午是周将军与许冲打擂台切磋呢,没伤和气的。” 萧宁看向许冲,许冲正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看着她,眼神控诉。 这就有点尴尬了…… 萧宁咳嗽一声,“你看你这人,怎么说话不说清楚呢?” 许冲哼道:“你对我有偏见!若是李远这样说,你肯定会先问他为什么和周疆打架!” 萧宁:“你先把称呼给我改过来!周将军大名是你个小兵张口闭口就能叫的?” 许冲:“……” “哟,真热闹呢!” 说曹操,曹操到。 周疆声音一落,原本围一块的士兵便纷纷退开,给周疆留出一条路来。 周疆来到萧宁面前,见素来凶悍的许冲露出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奇道:“这是怎么了?” 许冲瞪他,脸上的委屈又变成凶悍:“都怪你,郎将嫌我把你给打了!” 周疆:“……” 不是,好好的切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儿呢…… 什么叫把他给打了? 这话听着咋那么别扭…… 萧宁又一巴掌拍在许冲脑袋上,“老子没教过你吗,对待将军要放尊重点儿?” 许冲:“……” 他瞪着周疆,不情不愿喊了声:“周将军。” 周疆:“……” 不是,你这样喊,还不如不喊,感觉像是要吃了我…… 周疆潦草地朝他点点头,然后拉了萧宁往外走,“找你说点事儿。” 萧宁给了李远一个眼神,便跟着周疆出去了。 走到无人的角落,周疆看着萧宁,张了好几下嘴,才开口道:“晏清啊,能不能也指点指点哥啊,哥也想进步。” 萧宁:“……” 吞吞吐吐的,她还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炸裂的东西,结果就这? 她笑道:“没问题啊,改日咱俩对对招,我看看您现在的情况,再给您提提意见。” 周疆:“为什么要改日,今天不好吗……” 原谅他想要进步的心! 萧宁:“……呃,我今天不太方便。” 按照以往的时间,她今天到明天该来大姨妈了,若是对战途中来了,那岂不完蛋? 还是等完事了再战比较保险。 周疆奇怪道:“昨天那一战伤到了吗?没有吧……我好像没看到他有伤到你啊……” 萧宁解释:“昨日对战,那匈奴王子力气大,给我虎口震得发麻,到现在手还疼,怕是要握不稳兵器。” 周疆理解地拍拍萧宁肩膀,“辛苦了,那你在家休养几日再来呗,这一战你给咱们大雍争光了,放你两天假休养也是理所当然。” 萧宁笑道:“闲不下,而且我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小主将了,天天请假旷工,像什么样子。” “你这人真是……”周疆笑指指萧宁,“劳碌命。” 两人聊了几句,周疆便要回去了,反正萧宁也打不了,他回去正好落实落实昨天从萧宁那儿拿到的练兵策略。 “行了,那你忙着吧,别太累着自己。” 萧宁送走周疆,回到校场,看着已经开始训练的士兵们,绕着校场观察他们的薄弱点。 第136章 谢谢你,端慧姐姐…… 匈奴王子昏睡两日才醒来,整个人再没有以往龙精虎猛的精气神了。 看起来竟有些萎靡沧桑。 匈奴使臣都是些粗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毕竟那个狗日的靖远侯实在气人! 他们都被气够呛,何况王子呢,那么恶心吧啦的话语可是切切实实对着王子说的。 匈奴使臣抱来两坛酒,想陪王子喝酒,排遣烦忧。 却被太医制止住了。 “你们这帮……咳咳,他还受着伤喝着药呢,脏腑脾胃也没调理好,你们就带他喝酒,是嫌他命太长吗?” 他死不死无所谓,关键会连累到他啊! 匈奴使臣面面相觑。 中原人还真是穷讲究,他们以前在草原就经常这样,也没见咋样啊。 但太医硬挡着他们,想想还是作罢了,毕竟这次不光受伤,还受了气,以前在草原也没人遇着过被气晕的情况。 再次和谈是在半个月后,匈奴人气焰没有先前那般嚣张了,而大雍人也挺直了脊背,脸上的憋屈郁闷一扫而空。 除了颍州九城,他们还想要回边关三城,匈奴人咬死了不给。 “这三座城池原本就是我们的,十八年前被你们夺去,我们如今不过物归原主罢了,你们想要,派兵来打啊!” 这三座城池是底线。 他们这次来的任务就是拿到边关三城实际控制权,与大雍互市,再为单于迎娶一位美丽的公主。 “呸,你们也忒不要脸了,什么叫边关三城是你们的?那分明就是我们的,史书千载,至少九百年都隶属我们中原朝廷管辖。” 皇帝看着大臣与匈奴使臣在下面掰扯,胳膊支在桌子上揉脑袋。 这两天一直吵,吵得他脑壳疼。 “那就是没得谈了?既如此,那我们这便回去向单于复命,没准过些时日,咱们又会见面,只是到那时,不知道皇帝陛下可还欢迎我们……” 皇帝:“……” 虽说萧宁这次擂台比试赢了。 但没人知道她带兵打仗方面天赋几何。 而且……她是萧嵘的儿子,他用着到底不太放心。 国库也不宽裕,打起仗来耗钱耗人还耗神,这也就罢了,万一输了呢,到时再想和谈,只怕就不止边关三城这么简单了。 和谈的最终结果是边关三城给匈奴,但大雍将互市价格往上提了提,基本回到了正常价格。 至于和亲公主,由皇帝钦定,而不是随他们挑选了。 适龄且未婚配的公主不多,有的是多年的宠妃所出,到底有几分真心在的,妃子在皇帝跟前一哭,他便于心不忍,有的母族强势,他不好得罪,最终选定了既无宠又无势的华薰。 消息传到北营,惹的士兵大怒,萧宁倒是比以往更平静些。 在皇帝紧张匈奴王子生死的时候,她就知道和谈还会继续,和亲也是必然的,不过就是让大雍拿到了主动权,损失小一点,名声也比之先前更好听些罢了。 而她此次打擂台,也不止三全其美,她的实力有目共睹,她的威名终将扬遍大雍。 匈奴分明大胜,却送还颍州,与大雍和谈,说白了就是来麻痹敌人的,他们不会偏安一隅的,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到那时,就算皇帝不考虑她,也会有臣子提到她……甚至力荐她。 毕竟他们只想过歌舞升平的好日子,而不是成为外族剑指中原时脚下的尸骸。 当她击败外族,手握大军,功勋卓著时,那她就有资格和上位者谈变革的事了。 萧宁握紧了手中枪杆。 士兵们的训练依旧紧锣密鼓地进行。 周疆用着萧宁的练兵策略,短短半个月时间,就看到了显著成就。 他让他麾下的各个郎将记录士兵们训练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然后让文书装订成册,到时候好拿去请教萧宁。 其实要周疆说吧,他感觉萧宁更适合做一军主将,让她只做一个小小郎将实在屈才了。 也不懂上面那位怎么想的,先不说三品侯爵,只给个郎将之职打发了。 再说这次击溃匈奴王子,为国争光,表现如此出色,也不曾赏赐。 周疆说不心凉是假的。 到底是逼宫造反得的皇位,能力不足,比不得那位先帝,惊才绝艳,知人善用。 周疆是寒门子,一路摸爬滚打至今,除了自己实力过硬,也委实付出不少。 比起世家林立,其实他更想要先帝当初所构建出的宏伟蓝图。 尽管他曾经的功业被皇帝和世家尽数抹除,但民间仍有他的传说,他也曾听家中长辈提到过,开科举,削世家,与民休养,轻徭薄赋…… 若不是皇帝逼宫造反害死先帝,或许他们如今已经生活在一个全新的时代。 匈奴也已被镇北将军荡平。 他也不会因为急着回京救驾而被匈奴埋伏暗害马革裹尸。 …… 四月初的时候,匈奴人离开了盛京。 带着华薰公主,以及数十车嫁妆。 城外十里长亭外,商曦站在马车边,看着车队驶过来。 华薰掀开窗帘,看着商曦,努力保持端庄,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想到端慧姐姐会来送我……” 商曦来到车窗边,轻声道:“去了那边,保重自己。” “端慧姐姐……” 华薰终于没忍住,眼泪大颗落下。 商曦迟疑了下,伸手替她拂去眼泪,道:“或许陛下同你说过些什么,但身在异乡,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全自己,和亲已经是你为大雍做的最大的贡献了,不必再多做其他。” 华薰怔怔看着他。 选定她之后,父皇的确同她说过一些话。 他说他选她是因为信任她,说她从小到大都最乖顺,最让他省心,还暗示她去了匈奴也不要忘记故国,要多多了解匈奴情况,挑拨匈奴各部族关系,让他们陷入内斗,无暇南顾。 可她知道,其他几位姐姐,不是母妃荣宠,就是母族显赫。 只有她,无所依仗,最合适了。 她没想到,她一个父皇都能舍弃的人,商曦竟然愿意来送她,还跟她说这样的话…… 明明他先前差点被她害死,明明她小时候也跟着皇兄皇姐们欺负过他的…… “谢谢你,端慧姐姐……” 她握住商曦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还有,对不起……” 第137章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宫 商曦很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而且她握的很用力,有点不舒服,但他到底没有抽回手。 直到她自己松开手。 华薰看着他,眼泪哗哗往下流,最终却努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端慧姐姐回去吧,好好生活,我……该走了。” 华薰笑着流泪,窗帘落下,遮挡住彼此的视线。 商曦站在原地,看着车队缓缓离开。 匈奴王子的腿没好彻底,也坐的马车,路过商曦的时候,他掀开车帘看着商曦,仿佛在看一个战利品。 “美丽的公主殿下,你迟早会是我的囊中物。” 商曦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讥讽:“你不过是本宫驸马的手下败将,也配说这样的话?” 说到这个,匈奴王子脸色扭曲一瞬,但很快恢复自然,只是语气间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那个驸马,本王子迟早弄死他!” “哟,王子这么厉害呢,不如留在盛京啊,你做本侯男宠,到时候暗杀或是下毒,都挺方便的,毕竟你那身手……想光明正大打败我,实在有点难度呢!” 萧宁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商曦回头,正好看到萧宁下马,大步朝这边走来。 看到她,匈奴王子的脸色瞬间铁青。 窗帘被放下,马车继续前行。 萧宁又追着马车喊了两句:“说真的,你这种健壮又带着点异域风情的,本侯还没尝过呢,倒是很乐意一试呢,就算死在床上也认了~” “王子啊,你难道真的不能为了本侯,留在盛京吗,啊?” 原本慢行的马车忽然疾行,后面车队跟随,扬起一阵尘土。 萧宁拉着商曦胳膊,把人往后拽了好几步,另一只手在商曦面前挥动,一边挥,一边呸呸呸。 “这狗屎王子,一点素质都没有!” 被许冲带偏了。 但这匈奴王子确实是坨狗屎。 就知道骚扰小姑娘,她反骚扰回去,他就只会无能狂怒。 什么草原汉子,分明是草原狗熊! 商曦抬眼就看见萧宁自己被灰尘呛得咳嗽,却帮自己遮着飞扬的尘土。 胸中似有沸水翻涌,咕嘟咕嘟冒着泡,烫的他整个人都似要烧起来…… 且那沸水中还掺杂了蜜,将他的心在里面滚了又滚,半是煎熬,半是甜蜜。 他抬手,用宽大袖摆掩住她的口鼻。 熟悉又好闻的冷香疯狂涌入鼻腔,正在心里吐槽着匈奴王子的萧宁回神,就看见公主用宽袖遮着自己的口鼻,一双眼潋滟清绝,耳根隐隐透着红…… 萧宁:“……” 她又扇了两下,讪讪放下手。 商曦却依旧用袖子遮着她口鼻,靠的有点近,好像……过于暧昧了。 萧宁咽口唾沫,抓住他宽大袖摆,往下拽了拽,讪讪道:“那啥,尘土降下去了,不呛人了……” 商曦收回手,问萧宁:“你怎么来这边了……” “今天休沐,正好路过,见公主府马车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正好看到那狗屎王子又在恶心公主! “你今日是专程送她的吗?” 指的自然是华熏。 商曦点点头,“来叮嘱她几句,免得听了皇帝的谬论,去了那边乱来,反害了自己……” 萧宁便笑了。 商曦看她,“你笑什么?” “我以为你是讨厌她的。”毕竟上次秋狩遇险,也有华熏一份功劳。 商曦道:“本宫是讨厌她,可她此去也算为国出征,而且……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她这一去,只怕再无归期。” 是啊,这个世道,女子总是最轻易会被舍弃的物品。 一国公主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女子呢。 萧宁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拍,安慰道:“人各有路,你也不必太难过……” 商曦并没有难过。 只是在感受她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他身上时,忍不住战栗了下。 萧宁:“……你怎么了?” 商曦有点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敏感,只要她轻轻触碰一下,就会这样…… 不想被她看出来自己这没出息的样。 商曦抬眼,嘴角微抿,眸光脆弱又受伤,“我只是有些难过,毕竟她也算和我从小一起长大……” 萧宁不太会安慰人,见商曦这样,只放轻了声音哄道:“别难过了……” 商曦忽然抱住萧宁,脑袋埋在她肩膀,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味道。 “好难过……” 萧宁:“……” 突然的拥抱让她身体僵了一下,但她很快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 轻声哄道:“别难过了,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真的吗……” 商曦脑袋埋在她肩窝,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好像真的很难过。 “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商曦松开她,露出一个笑来。 见商曦笑了,萧宁松了口气,跟着她笑了。 萧宁向来说话算话,一回到公主府,她便换了身方便的衣服,钻进了衡芜院的小厨房。 向来不去厨房的公主殿下也跟着钻了进去。 萧宁见他跟进来,便挥手赶他,“出去出去,油烟呛人的很。” 商曦不为所动,“不要,本宫要给你帮忙。” 萧宁嘴角抽了抽,“都说了臣给您做好吃的,你呆在这儿什么都看到了,一会儿该没有惊喜了。” 商曦还是不出去。 她每次在那个破军营里一待就是一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比起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他只想多看她几眼。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宫,觉得本宫帮不上什么忙?” 商曦适时露出伤心的神色。 萧宁:“……” 她什么时候看不起他了? 她分明是在关心他好吧! 这人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 “那你喜欢留下,便留下吧,到时候被油烟熏丑了可别哭啊。” 萧宁干巴巴说道。 商曦:“……” 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区区油烟…… “喜欢吃什么?”萧宁问。 商曦凑到她身边去,“做你喜欢的就好,我不挑的。” 萧宁翻看了下厨房里的食材,报出几个菜名,问商曦:“可以吗?” 商曦点点头,在心中默默记下,这或许是萧晏清喜欢吃的。 既然商曦要留下来帮忙,萧宁便毫不客气地指使道:“去,把这个菜择了。” 第138章 能不能再陪我待会儿 商曦很喜欢被萧宁这样指使,会让他感觉他们之间很熟悉很亲密…… 他拿着菜和木盆,坐在厨房地上的小马扎上,一边择菜,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萧宁。 之前在周大娘家也没少做择菜的活儿,现在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 萧宁在处理肉,看起来就像个老手,刀法娴熟,肉被她片的薄厚适中。 商曦就问:“你以前经常做饭吗?” 萧宁:“……” 糟糕,大意了! 就顾着哄公主高兴,忘了她身为侯府世子,就算被长辈磋磨,也不该会做饭才是啊…… 尤其在这个时代,倡导着君子远庖厨的理念。 “呃……感觉挺有趣的,就学了学,也不常做的,公主到时别嫌难吃就好。” 商曦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刺探什么,闻言只是笑了笑:“你又谦虚,你上次在围场烤肉就很好吃呢……” 萧宁笑道:“公主烤肉也好吃啊。” 说到他烤的肉,商曦就想到她吃了他咬过的烤肉…… 商曦手里择着菜,眼神却落在萧宁认真片肉时微抿的唇瓣上。 好粉…… 他吞咽了口唾沫,偏过头去。 耳根漫起红。 心跳也有些快。 她当初咬了他咬过的东西,算不算…… 商曦不敢再想。 再想下去,他待会儿恐怕要失态了…… 萧宁片好了肉,转头过来,“菜择好了吗,择好了去把藕一洗。” “好、好了……” 商曦开口,声音有些哑。 萧宁:“……” 她走过来,奇怪道:“你声音怎么哑了?” 商曦:“……没、没事,嗓子有点发干,这个菜择好了,你去弄吧,我去洗藕……” 萧宁狐疑看他。 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嗓子发干? “你快去弄啊,我都饿死了……” 见萧宁盯着他看,商曦心虚的头都不敢抬,只催促道。 萧宁接过他递过来的盆子,转身去切菜。 商曦看着她的背影,吐出口气,站起来拿过藕去洗。 没再敢看她。 厨娘和丫头们站在外面明显的焦躁,时不时往厨房张望一眼,但她们站的位置什么都看不到。 芙蓉横了她们一眼,“淡定。” 几人咽口唾沫,讪讪应了声是。 芙蓉吐出口气,上前几步,往里面瞅了眼,就看到正在挽袖洗菜的商曦,和另一边切菜的萧宁。 两人看起来竟都做的有模有样。 像极了普通人家琴瑟和鸣的夫妻。 芙蓉悄悄退远,回到了奴婢这边,继续拢着袖子望天。 其他人:“……” 不是,芙蓉姑姑让她们淡定,自己却跑去看,看完还不分享…… 她们真挺好奇的,堂堂公主和驸马非得钻厨房做饭…… 做的明白吗他们? 只希望别把厨房给烧了…… 毕竟是她们吃饭的家伙。 然而打脸的是,没多久,厨房就飘来一阵香味。 不是夸张,是真的香! 她们从来没做过这么好吃的饭…… 闻着这阵香味,众人疯狂咽唾沫,就连芙蓉也忍不住“咕咚”了下。 厨娘一边咽唾沫,一边忧心忡忡问芙蓉:“姑姑,您说是不是我们平日做的饭菜太难吃了,所以主子们才亲自动手……” 芙蓉吞咽下口水,绷着脸回道:“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行,那就好好研究菜谱,多学多做,争取让主子吃的舒心。” 也给她吃点好的吧! 不知道驸马爷做的多不多…… 好歹剩点让她也尝尝味儿啊…… 她长这么大,还没闻过这么香的饭味儿呢。 香迷糊了都。 萧宁掌勺,商曦烧火。 两个人忙碌了半个时辰,终于做好了一桌饭菜。 看着商曦鼻尖脸颊沾到的锅灰,萧宁忍不住笑道:“你好像一只小花猫啊哈哈哈哈……” 商曦:“……” 什么叫他像小花猫? “是我脸上蹭到灰了吗?”商曦问,抬袖在脸颊上擦了两下。 但并没有擦对地方,反倒越蹭越花。 萧宁笑的更大声了,她从身上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一边笑,一边走过去帮他擦脸。 商曦立马就僵住了。 萧宁靠的有点近,他都能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黑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脸…… 商曦心跳又控制不住加快。 他垂下眼,任由她拿着帕子在他脸上擦拭。 指尖偶尔剐蹭下他脸颊。 常年练武的手指有些粗粝,但温温热热的,在他皮肤上留下一串颤栗。 有点爽…… 但萧宁很快就退开了,素净的手帕上有黑漆漆的锅灰,“好了,干净了。” 商曦有点失落,但还是笑着说了声:“谢谢。” “走吧,快洗洗手,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商曦点点头。 两人出了厨房,外面以芙蓉为首的侍女立马围过来。 “殿下……” 才张口,商曦就道:“准备香胰子,本宫与驸马要洗手。” 侍女立马下去安排。 芙蓉问道:“饭菜做好了?那奴婢让人摆起花厅,伺候您与驸马用膳?” 商曦点点头。 芙蓉正要安排人去办,商曦补了句:“你看着,不许人偷吃。” 那可是萧宁专门做给他的。 芙蓉:“……” 不是,谁敢偷吃啊…… 俩主子亲手做的饭菜…… 萧宁好笑地看了眼商曦,“至于吗?” 商曦严肃道:“当然。” 萧宁:“……” 难不成公主府下人天天偷吃公主的膳食? 两人来到花厅,净手入座,很快芙蓉便领着人将饭菜摆在桌上。 没有精致的摆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它却散发出极诱人的香味。 “真好吃!” 商曦吃了一口之后,由衷夸赞道。 萧宁给他夹菜:“你喜欢就好……” “你也吃啊。” 两个人气氛和谐地吃完了这顿饭。 看着萧宁要走,商曦张了张嘴,下意识吐出来一句:“可不可以不走……” 这话一出,他自己先红了脸。 他在乱说什么东西啊! 萧宁回过头来,商曦低声补救道:“我、我还是有点难过……” 商曦抬起头来,显然已经将情绪酝酿到位了,眼底适时流露出悲伤神色:“能不能再陪我待会儿……” 萧宁:“……” 商曦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明知道她最是心软,却利用她心软这一点来留下她。 可看着她因为他而心软改变,他便开心到灵魂都要飞起来。 第139章 多谢驸马手下留情啊 “那公主有没有什么想玩的,臣陪你玩儿。” 萧宁说道。 商曦想了想,摇头道:“我以前没玩过什么好玩的东西,他们玩乐从来不带我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好玩……” 萧宁:“……” 翻翻记忆,好像的确如此。 盛京城权贵多,最喜欢搞什么各式各样的宴会了,什么马球、蹴鞠、投壶都有…… 印象里别的皇子公主与各家的公子贵女玩成一团,只有端慧公主永远一个人坐在台上看着,或者干脆不来。 众人都道端慧公主跋扈,不愿同乐。 萧宁心更软了。 “那……臣教你投壶?” 这个比较简单一点儿,也不需要专门场地。 原主经常和狐朋狗友一块玩,动作要领什么的,她也都记得清楚。 商曦闻言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真的吗?” 萧宁重重点头,“真的!” 商曦便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萧晏清,你为什么这么好呢? 商曦感受着自己心脏疯狂跳动,他放纵着自己更爱她一点。 遇见她,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好运气了吧…… 萧宁:“……” 不是,怎么感觉公主突然好像更悲伤了? 华薰公主离开,给他打击这么大吗…… 萧宁迟疑了下,上前握住商曦的手,捏了捏,道:“别难过,她走了,我还在啊,以后就当我是你姐姐……呃,或者你哥哥,都行,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商曦:“……谁要你当我哥哥姐姐啊,还有……我比你大,别占我便宜。” 萧宁笑道:“都一样嘛,走啦,去投壶啊!” 投壶所用的壶和矢很快准备好,萧宁先简单和商曦说了下规则,然后便手把手教他动作要领。 商曦被她摸的完全不能静下心学习。 他感觉自己此举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不如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起看会儿书呢。 商曦推开萧宁,哑声道:“本、本宫好像学会了,你看看对不对……” 萧宁:“……你声音怎么又哑了?” 第140章 你不相信我吗 然而萧宁并不买账。 她唇一勾,微笑道:“罚你将刚刚答错的题……前后相关内容都抄十遍,抄不完今晚不许睡觉。” 这下是真要哭出来了。 琼音伸手去拽萧宁裤腿,声音哀婉:“驸马爷……” 萧宁撤回腿,“别跟爷玩这套,爷是正经人,你这招对爷没用,有这功夫赶紧回去抄书是正经!” 琼音:“……” 萧宁回屋,朝门口的侍女道:“让人准备热水,我待会儿要沐浴。” 军营里不太方便,只能每日端盆水在屋里随便擦洗一下,萧宁感觉自己都要臭了。 侍女应声离开。 萧宁走到衣橱边,拉开衣橱找衣服,尽管衣服摆的整整齐齐,但萧宁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的衣服……似乎被人动过。 她皱起眉,忽地抓起一件衣服凑近闻了闻。 衣服上沾染着很淡很淡的……这个香味她只在商曦身上闻到过,似乎是他衣服上的熏香。 萧宁在衣橱里都翻看了下,好几件衣服都被人翻过,但好在束胸布之类的东西,她没在这个屋子放过。 萧宁并指挑起那件衣服,眉头深深皱起。 公主翻她衣服做什么? 他又在怀疑她什么? 哼,枉她还把他当作好姐妹,总是想着他念着他,难过哄他高兴,遇到危险将他护在身后,他竟然怀疑…… 不对,他是公主,就算对她有什么怀疑,也该让下人出手才是,何故亲自来她房间里乱翻? 所以…… 萧宁将那件衣服拎出来,翻看端详片刻,可这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啊。 萧宁眉心皱的更深了。 她放下那件衣服,仔细打量一遍房间,所有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仿佛压根没被人动过。 直到她在床榻下发现一根头发,她拾起那根乌黑的长发。 所以……会是谁在她房间里乱翻呢? 真的是公主吗?还是有人故意设计诬陷? 可萧宁想了又想,也没想到让她认为公主潜进她房间,对幕后之人有什么好处,无非是离间她们的关系,可她们的关系好坏又会影响到什么呢? 排除不可能的选项…… 那么剩下的选项就是正确的。 所以,公主的确进她房间翻了她的东西…… 可他想在她房间找到什么呢?他又怀疑她什么…… 萧宁觉得荒谬,理智告诉她就是公主,情感告诉她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萧宁揉了揉脑袋,有点烦躁。 她走出屋子,正巧看见余清在修剪院子里的花枝,她走过去,站在旁边瞧着。 余清偏头朝她笑了笑,继续修剪花枝。 他的手修长又漂亮,身上一股淡淡的墨香,还挺好闻。 心中烦躁稍微消散几分。 萧宁吐出一口气,随口问道:“你们一直在芙蕖苑,最近有没有见谁鬼鬼祟祟在附近盘桓过?” 她话音才落,就见余清修剪花枝的手一顿,随即又如常修剪花枝。 萧宁眼睛一眯,打量着余清:“你知道。” 余清停下修剪得动作,看向萧宁,露出一个不解的眼神:“驸马爷在说什么,奴听不懂。” 萧宁:“不,你听得懂,余清,你是个聪明人,爷这些日子待你如何,你心里也有数吧,都知道些什么,说出来。” 余清叹口气,“驸马爷别为难奴了,您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如哪天夜里偷偷潜回来看一眼啊。” 毕竟公主几乎夜夜宿在这边,撞上的几率很大的。 其实他还有点想看…… 若是驸马发现公主喜欢自己,病态到日日来她屋子睡觉,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恶心厌恶,还是…… 余清瞥了眼萧宁,不动声色垂下眼,毕竟驸马应该也不是真断袖吧。 但若是换了他,谁在他离开后,日日宿在他房间,他只怕得膈应死,哪怕那个人再喜欢自己。 这就不像个正常人会做的行为。 将心比心,他觉得驸马也会很膈应。 他不理解公主殿下后院美男三千,为何如今就一颗心扑在驸马身上,给自己搞得跟只鬼一样…… 做这样没品又癫狂的事情。 他也不理解沈公子那么关注公主做什么?瞧着也不像是对公主情根深种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些人玩的什么把戏,他一个都搞不懂,但他挺想看看这出好戏,若是公主这点隐晦心思被驸马当场撞破…… 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他每天呆在这小院子里教几个男人读书习字还怪无趣的。 偶尔有点乐子看也挺好的。 萧宁皱了眉,“什么意思,有人经常趁我不在,深夜潜进我房间偷偷翻东西?” 余清勾了唇:“奴可没这么说,奴什么都不懂。” 萧宁:“……” 忽然就觉得余清面目可憎起来。 聪明是聪明,说话不能好好说话吗,总是拐弯抹角的,不敞亮! 沐浴的热汤准备好了,侍女前来回话,萧宁深看了余清一眼,回屋洗澡去了。 余清继续埋头剪花枝,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来,似乎心情极佳。 萧宁觉得余清说的有道理,休沐三天,她明天早上就离开,明天晚上潜回来蹲一下,看能不能逮到这人。 只是想到这个,心中却难免烦躁,万一真是公主呢…… 她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她是真把公主当好姐妹处的。 心里烦闷,觉也没睡好,做了一晚上梦,梦到潜进她房间乱翻的贼人真是公主,被她当场抓获,还死不承认,说自己只是散散步没想到就散进了萧宁的房间…… 她很生气,抽出刀,抵在公主脖子上,问他到底想干嘛,公主就哭了,问她道:“你不相信我吗……” 梦里也不知道怎的,她见公主哭就心软了,抵在他脖子上的刀松动了,然后被公主反手夺过,一刀刺进她胸口。 他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眼底却是冰冷的笑意,“去死啊……” 萧宁猛地睁眼,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滴落在手背上,胸口似乎还残留着刀尖捅进去时的剧痛。 萧宁抬手,揉着额头,有些无语,做的这什么破梦! 她重新躺下,右手握成拳头,抵在胸口按了按,心还是跳的很快。 比起那股剧痛,更让她难受的是那股窒息感。 到底是相处许久,真心将公主当作家人的。 萧宁吐出口气,望着虚空,眼神沉定下来,罢了,他若对我虚情假意,我又何必在意他呢。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睡觉! 第141章 殿下您是要争权吗? 翌日一早,萧宁便离开了,她没去找公主告别,只是遣人去同他说了声。 彼时商曦刚洗漱完毕,正想着要不要让人去请萧宁过来一同用膳。 还没纠结明白,就听到芙蕖苑来人了。 他眼底立马迸发出一抹欣喜,立马起身走出门去,却听那侍女说道:“驸马有急事出府,不能亲自辞别,特遣奴婢恭禀殿下……” 他眼底的欣喜散去,面色平静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侍女离开,商曦朝芙蓉道:“摆膳。” 芙蓉应声是,转头示意人摆膳。 商曦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摆盘精致的饭菜,却毫无食欲。 他垂眼,芙蓉布什么菜,他便吃什么菜,如嚼蜡一般。 他不知道萧宁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事要忙,明明是休沐日,还有什么要忙的? 甚至连亲自来跟他道声别的时间都没有…… 嘴上说着当他是亲人,可她心里一点都不在意他,甚至都比不过她身边的丫鬟小厮。 商曦好委屈。 将碗中菜肴戳了又戳,“不吃了,真难吃!” 芙蓉:“……” 到底是饭菜难吃,还是您心思不定? 芙蓉叹口气,招招手,示意人上来将饭菜撤走。 商曦进了书房。 坐在宽大书案前,支着脑袋想事情。 这样终归是不行的。 他要想正大光明站在萧宁面前,总得做出一些改变,总是这样龟缩着苟延残喘,恐怕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不想这样。 可那群老狐狸们,别的本事没有,把控朝堂时眼亮着呢,他如何绕过他们将自己的人安排进朝堂呢…… 还是得借力,让他们狗咬狗。 他好浑水摸鱼。 “芙蓉?” 商曦喊道。 芙蓉立马推门进来,“殿下……” “本宫记得,后院里有位前刑部尚书之子,是不是?” 芙蓉点头,“那位刑部尚书姓赵,被许、褚两家打压诬陷,十五岁以上男丁斩首,十五岁以下男丁流放,女眷充做军妓,您心善,先一步知晓此事,将赵公子纳进府中,为他们赵家保全一丝血脉,赵氏全府都很感念您的恩德。” 商曦道:“他如今年满十八了吧?” 芙蓉有些纳闷商曦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回道:“正是,今年年初刚满十八,殿下你问这个……” “你去问问他,可想报此血仇。” 芙蓉惊讶看他,声音有些颤抖:“殿下您是要……”争权吗? 商曦直直看着芙蓉的眼睛,问道:“你不觉得我们如今活的还是有些窝囊吗?” “上次和亲事件,若不是萧晏清逆转局势,你觉得本宫当如何?” 芙蓉:“……” 那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是死在大雍,就是死在匈奴。 这些年靠着皇帝明面上的宠溺,殿下确实做了不少事,但因为担心被皇帝和群臣发现端倪,没敢太过,甚至扶持上去的许多官员,也没叫他们知道是谁扶他们上的青云。 芙蓉道:“奴婢立即去问他。” 说完顿了顿,又问:“可还有别的公子,需要奴婢一并问的?” 公主府后院的公子们呐,基本都是受过殿下恩惠的,只有少部分是有些官员有求于殿下,送过来的,譬如余清傅羡之流,殿下压根就没召见过,就放在后院里吃灰。 商曦道:“不必,慢慢来,若是一次安排太多人,难免惹人怀疑。” 芙蓉应声离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芙蓉便回来了,赵公子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赵公子一来,便跪在地上,认认真真朝商曦磕了三个头。 “罪臣之子赵玉安,向公主殿下问安。” 商曦上前亲手扶起他,“快别多礼,赵公子可不是什么罪臣之子,你父是被冤枉的,你是忠臣之后,怎可自称罪臣之子。” “奸臣当道,帝王昏聩,残害忠良,我赵家上下三百多口人,如今只剩我们兄妹三人幸得公主庇佑,得以生存! “赵某做梦都想报仇雪恨!” “只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商曦满意笑了,“本宫可以帮你,只是你要听从本宫的吩咐行事。” 赵玉安又跪下了,“赵玉安愿听殿下差遣!” 商曦虚扶他,“怎么又跪?快快请起!” “你先回去候着吧,待本宫打点好,将你送去大皇子处,他最是厌恶四皇子,想必很乐意用你。” 赵玉安点头,“全听殿下安排。” 许、褚两家站队四皇子,他若想搞垮这两家,那搞四皇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赵玉安看了眼商曦,他可没听说这位公主殿下与四皇子近日闹过什么龃龉,而且四皇子还在南方督建行宫,也就过年时回来过一次,这位公主突然参与皇子争斗…… 罢了,他如今还想这些做什么? 公主救他们兄妹三人性命,如今又愿意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不管公主想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赵玉安离开后,商曦便又支着额头,望着桌上的书册出神。 半晌后,又朝芙蓉道:“先前提拔过得几个地方官员、督军……让他们知道是受了谁的恩惠,记住,要悄悄的,不要暴露行踪。” 只有神秘、危险、强大,才会让他们忌惮,敬仰…… 芙蓉点头:“奴婢明白。” 芙蓉下去安排此事,商曦便又坐在书案前发呆,想着事情。 他这算是……要正式进入这个污浊的权利场了。 此事若是败露,那便是万劫不复。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做…… 他真的太想太想正大光明站在萧宁面前了,作为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 不是被她当姐妹,当亲人。 是被她当做一个男人,可以拥抱亲吻……做各种亲密事的男人。 那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会很震惊吧…… 商曦知道自己长得好,如今虽说用着药,不太有男子气概,但他想,停了药,待他的身体长大些,应该也会有些男子气概的…… 总归不会比沈知意、傅羡差多少…… 想到萧宁第一次见他时,满脸惊艳的模样,商曦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知道这张脸长在男人身上,她可还喜欢…… 也不知道随着身体长大,这张脸会不会有太大变化。 改日有机会,还是问问那位神医吧…… 第142章 荒诞的一幕…… 商曦铺开一张纸,执笔蘸墨,却在将笔悬在纸上时,迟迟下不了笔。 墨滴在上好的宣纸上,晕开一朵朵墨色梅花。 商曦下笔数次又提起,最终搁下笔,将纸团起来扔掉了。 他到底写不出诀别书,一想到要割断这份唯一拴连着两人的婚姻关系,他就像溺水的鱼儿,窒息般难受。 而且,这才开始,他不能唱衰的,他必定一切顺利,攀登权力顶峰。 到时,他便可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了。 他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商曦抚摸着右手手腕处她亲手为他打造的袖弩,唇角弯了弯。 “萧晏清,等等我,好吗?” “阿嚏!” 萧宁打了个喷嚏,嘟哝道:“谁在背后偷偷骂我?这一早上打好几个喷嚏了都……” 玉竹拿来一件外衫要往萧宁身上披。 “谁吃饱了撑的,没事专骂您啊?奴婢看就是您穿的单薄,受凉了……” 萧宁拒绝了她的衣服:“我受没受凉,我自己还能不知道?” 玉竹:“没受凉吗?那奴婢怎么瞧着您今日闷闷的,精气神都不太好……” 萧宁:“……我真没事,你快去忙你的吧,不必管我。” 萧宁说着,拿了本书看起来,显然不想再和玉竹纠结这个问题了。 玉竹:“……” 她看了萧宁好几眼,最终没再说什么,出了房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毕竟她现在是管家丫头,事儿多着呢! 萧宁压着性子看书,却看不进去多少,这还是她第一次难以左右自己的烦躁的情绪。 煎熬了一日,天终于黑了…… 萧宁吃完饭,便说自己要休息了,让丫鬟们都散了。 玉竹:“……” 不是,侯爷今天咋感觉这不对劲呢。 平日哪见过她这副模样…… 但萧宁已经进屋关上了房门,玉竹站在外面看着门挠头,春生走过来,问她:“玉竹姐姐这是做什么?” “你不觉得侯爷今天很怪吗?” “没有啊……” “是我看错了?不应该啊,她就是很奇怪啊今天……” 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会儿话,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萧宁见外面没了动静,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翻窗出了屋子。 一路来到公主府,熟练地翻墙,避开公主府守卫值守哨点,来到芙蕖苑。 几名男宠居住的房间都点着灯,明显都还没睡。 她居住的主屋黑暗又安静。 萧宁翻上屋顶,躺在上面看被乌云半遮的月亮和忽明忽暗的星光。 看的她快睡着了,也没听见啥动静。 萧宁觉得余清在诓她…… 萧宁刚坐起身,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细微动静。 她往下滑溜点,俯身看去。 月光虽然昏暗,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院子里走过来的那道身影。 分明就是公主! 萧宁扶着的瓦片咔哒一声碎裂。 声音不算大,但在静寂的夜里还是挺明显。 商曦抬头往声音来处看,萧宁缩回身子,他什么都没瞧见,正巧有鸟儿啼鸣,分散了他的注意。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 萧宁搬开一只瓦片,向下看去,见商曦拿出火折子,点燃一支蜡台,在桌边坐下,伸手抚摸桌面。 萧宁不知道他喉咙里卖的什么药,抿着唇继续看他。 商曦在桌边坐了会儿,起身举着烛台在房间乱走,直到来到她的衣橱前。 他放下烛台,抬起手落在衣橱门上,迟疑片刻拉开,拿起那件她昨晚新换洗的衣服,然后…… 将脸埋在衣服里,手指紧紧攥着她衣服,好久,才抬起头,不舍地将衣服按原样叠好,放进衣橱里,手指落在衣橱其他衣服上,一件件拂过,温柔缱绻,似乎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萧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炸裂…… 她以为……以为公主是在怀疑她什么,想探寻什么,才会在她房间乱翻,没想到…… 他怎会、怎会如此…… 然而让萧宁感到炸裂的不止这些。 他关上衣橱门,来到她的床边坐下,伸手拿起床边矮橱上那只小木雕。 手指轻抚过木雕轮廓,将木雕拿到面前,闭上眼,虔诚的吻落在木雕额头。 良久,他的唇瓣才离开木雕。 手指轻点在木雕脸上,“萧晏清,你今天又在忙什么呢,侯府有那么多事需要你去忙吗……” 萧宁看着屋子里荒诞的一幕,连呼吸都忘了。 过了好久,她才猛地长吸了一口气。 屋里,商曦对着木雕说了一会儿话,便上了她的床,盖上她的被子,吹了灯躺下。 房间陷入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萧宁将掀开的瓦片盖上,坐在屋顶上吹着夜风,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更深露重,她的衣服泛起潮意,她才翻身下去。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终究没推开这扇门。 来到了余清和傅羡的房间,推门进去。 余清睡眠浅,门一响,他就醒来了,眯眼看向门口,只见一道欣长身影站在门口,月光将她身影拉的老长。 身影进了房间,关上门,径直来到了余清的床边。 是萧宁。 余清吓了一跳,忙喊道:“驸马爷……” 萧宁按住他,走到另一张床边,拿出火折子,火苗刷一下亮起,照在侧躺着睡觉的傅羡脸上。 他皱了眉,还没睁开眼,萧宁便并指刺在他后颈的穴位上。 傅羡彻底陷入昏睡。 萧宁举着火折子走到桌边,点燃烛台,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萧宁坐在桌边看着床上的余清。 余清:“……” 他不理解,萧宁为什么来了他这儿。 她什么时候来的,没去主屋看吗?公主应该已经睡下了吧,这会儿去定会抓个现行。 余清今晚一直等着看热闹,结果等了好久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他看着商曦进了萧宁的屋子,但一直没见萧宁,还以为萧宁不来了,就睡下了。 萧宁盯着他,给余清盯得心虚起来。 “驸马爷大晚上的来找奴,总不会是想让奴侍寝吧……” 萧宁问他,“你早就知道去我房间的人是公主对不对?” 余清:“……奴不知道驸马爷在说什么。” 萧宁走过来,抬手捏住了他的脸,俯身微微凑近他,眼底漆黑一片,和她平时和蔼的形象完全不同,像一柄出鞘的利刃,让人打心底里发怵。 第143章 驸马也不是个正常人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我房间睡的。” 余清:“……” 他张了张口,最终老老实实回道:“去年腊月初九……奴第二天早上撞见公主从您房间出来,那是奴第一次见,前面还有没有过奴就不知了……” 腊月初九…… 那也是她发现公主对她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她想划清界限,公主落荒而逃,再见面便是宫宴那日,公主冷漠矜贵,宛如初见,她还以为公主放下了。 没想到公主他从未放下,反倒夜夜饮鸩止渴…… 昨日余清能说出让她晚上前来抓包的话,就说明公主几乎夜夜宿在此处。 萧宁心口漫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活了两世,这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沉重的爱意。 可惜天意弄人,阴差阳错,公主爱上了个女人。 她无法回馈公主殿下这份沉重爱意。 “驸马既然瞧见了,何不进去与公主分辩分辩呢?” 余清拱火道。 萧宁摇头,“公主骄傲,这样进去,会让她很难堪的……” 余清脸上罕见地露出迷茫的神色。 到底你俩谁才是变态啊。 人都趁你不在的时候,堂而皇之睡在你房间里了,你竟然还在担心会不会让他难堪。 “那驸马闯进奴的房间逼问奴,就不担心一下奴的吗?” 萧宁:“……担心你什么?你难堪吗?” “第一次撞见公主殿下之后,她就敲打过奴,说若是此事传出去一言半语的,绝不叫奴好看。” “驸马今夜如此逼问奴,可是要奴死无葬身之地?” 萧宁:“……” 所以这就是余清撺掇她去当面和公主对质的理由么? 挑开了这层纱,日后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便不会再牵扯到他身上。 萧宁讪讪收回钳制着余清的手,难得地感到理亏。 她轻咳了声,“放心吧,今夜就当我没来过,这事不会牵扯到你。” 余清:“……” 所以,这事就这么了了? 余清很是遗憾,但还是笑着道:“有驸马爷这句话,奴便就安心了。” 萧宁拍拍他肩膀,撑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说罢,便吹灭烛台,出门去了。 余清看着掩上的房门,叹口气,想看出好戏可真难啊,这驸马也是个人物,他是万万也没想到她竟然冷处理,权当没来过。 这么变态的行为,竟然纵容着,不会觉得膈应吗? 还是说驸马其实对公主有情,所以一点不膈应,还享受着? 那也不应该啊,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若互相有情,开诚布公谈一谈,没准明年大胖小子也该有了。 搞不懂。 感觉驸马也不是个正常人。 他每天应付着这些不正常的人,会不会有天自己也变得不正常? 余清躺回床上,望着黑乎乎的虚空,听着傅羡那边传来的细微鼾声,心中又是一声长叹。 这日子的确很安逸,可也是真的像一滩死水,无趣啊。 所以说啊,为什么要读书明智呢,像他们一样天天就操心着吃啥喝啥的多好啊,吃饱了喝好了每天都是好日子。 萧宁一路回到侯府,直到坐在自己的床上,心还是没能静下来。 虽说活了两世,但萧宁从没有正儿八经喜欢过别人,她也不大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看着公主做的那些事,她除了觉得荒谬,还觉得心口发堵。 初见时高傲冷漠的公主,如今因为喜欢她,将自己低入了尘埃,甚至因为察觉到了她的疏远,不敢将这份爱意宣之于口,只能夜夜饮鸩止渴…… 想到他亲吻木雕。 那样卑微又虔诚的姿态。 萧宁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她沉沉吐出一口气,脱掉外衣躺在床上。 天已经很晚很晚了。 可萧宁躺在床上,却迟迟难以入眠,一闭眼,脑中便循环播放着晚上看到的那些画面。 萧宁难得地失眠了一整夜,也就天蒙蒙亮的时候打了个盹儿。 因此在洗漱时,瞧着格外的没精打采。 玉竹很担心:“侯爷您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奴婢传张大夫来给您瞧瞧?” 萧宁支着脑袋,“我无事,就是没睡好,你去给我弄些安神助眠的熏香来,晚上点了试试。” 玉竹还是忧心忡忡:“您别讳疾忌医啊,让大夫瞧瞧才是正经。” 萧宁:“……我真没事,别瞎想了,先吃饭。” 吃完饭,萧宁沉下气看书,逐渐将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脑后。 一天很快过去。 夜里,玉竹将寻来的安神香给萧宁点着,“今夜点了香,侯爷若是还睡不着,就该看大夫了。” 萧宁点点头。 玉竹又将她明日离开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叹气道:“这一走,奴婢又要一个月见不到您了……” “话说京畿大营别的将领都回家住,偏您就总是住在大营里。” 萧宁道:“……人家回去,是因为家里有娇妻美妾,我回来有什么?” 玉竹:“……” 萧宁:“再说了,大营里那些男的……虽说长得都一般般吧,但那身材是真带劲儿啊,操练完都端着水盆在井边擦洗,一排排的腹肌大长腿,啧,回家哪有这样的景色?” 玉竹嘴角抽动。 忽然就有些同情那些士兵了,想必都不同程度遭受过侯爷的骚扰吧…… 当日侯爷骚扰那匈奴王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玉竹代入一下,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感觉让侯爷去军营,就好像将一匹饿狼放进了羊群。 萧宁要是知道玉竹在心里这样想她,肯定要大喊冤枉了! 她可是个正经人,怎么可能随便骚扰别人呢?那个匈奴王子……那是他贱,欠骚扰! 点了安神香之后,萧宁倒是没再乱想,很快入了眠。 第二日,她背上玉竹收拾好的小包袱,前往大营。 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操练工作当中。 随着她根据士兵反馈出来的问题,而不断修正练兵策略,她这一千人练的是越发的生猛了。 周疆按着萧宁的方式练了一个月兵,成效显著,便拿着东西去找杜将军说这事的可行性,却被杜将军否了。 他还骂了周疆一通,说他如今也跟着萧宁胡闹! 周疆据理力争了几句,却被骂的更狠了。 他憋了一肚子火,找到萧宁发牢骚。 第144章 谁在意他! 萧宁闻言叹了口气,拍拍周疆肩膀,“将军别生气,杜将军当了多年的主将,自有他自己一套体系,不愿做改变很正常。” “而且我也确实年轻,没正儿八经打过仗,他不愿用咱们的方式练兵也正常。” 周疆道:“那怎么办,就练我麾下这几千人有什么用,只有推广下去,让大雍各地军队都照这个方法练兵,大雍才会兵强马壮,日后若再遇外敌侵犯,方可有一战之力啊。” 萧宁倒是不气馁,道:“变法革新向来都难,此事任重而道远。” 周疆沉着气,烦躁道:“可惜我家世不够,这辈子估计也就止步于此了,而你……家世是够的,但皇上不愿意重用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萧宁:“……” 其实她这些时日倒是咂摸出一点味儿来。 原主爹当年是先帝的伴读,后面先帝想成就一番伟业,他也全权支持,匈奴入侵时,他被任命镇北将军,领兵出征。 为了抗击匈奴,一次性解决问题,萧嵘带走挺多兵力,以至于世家联合皇帝谋逆,两方兵力悬殊,先帝饮恨西北。 萧嵘远在匈奴,听到消息,急忙还朝护驾,却被皇帝的人干掉,然后嫁祸匈奴。 阴谋论的话是这样。 但萧宁觉得她的推测没问题。 毕竟最终的受益者就是安坐帝位的皇帝。 若是当年萧嵘顺利回京,恐怕盛京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到时候输赢可就难定了。 所以他们提前扼杀这位镇北将军。 唉,好好的一对儿明君和悍将,就被他们这么给弄死了。 不然萧嵘还朝,靖远侯府必定烈火烹油,原主便是镇北将军嫡长女,盛京城顶顶尊贵的贵女,也轮不到她穿过来。 而公主想必同其他公主一般,结婚生子,有一段正常的家庭关系。 萧宁这边安抚好周疆,两人依旧照往常的节奏继续练他们的兵。 商曦这边,也找到机会将赵玉安送去了大皇子身边。 他暂时成了大皇子的幕僚。 商曦继续找时机将自己的人塞往朝堂各处。 而远在各地受过商曦恩惠的人也不约而同收到了一份信件。 信件上写明当初扶持他们的人是谁。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竟是受了端慧公主恩惠。 他们都是身份不够的寒门子,当初想升职,千难万难,送过不少礼,求过不少人,但他们只收礼不应声,因为他们的对头送更多的礼,有更硬的后台。 可后来似乎有人推波助澜,对头都因为各种原因暴毙,他们升职成功。 因为这几人天南地北,且升职时间也各不相同,对头暴毙原因也千奇百怪,所以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端慧公主……传说中放浪形骸的荡妇。 几人看完信件便明白这位公主是在韬光养晦,必然不似传言中那般。 当初援手之后未曾现身,这都过了好几年了,又突然提及此事…… 只可惜不是男儿,不然凭着这份心性,以及先皇之子的正统身份,他们必然愿意跟随效忠。 从龙之功啊,说不定韬养百年,他们也能成为一流世家。 只是如今…… 他们各自捏着信件看了又看,最终都将信件放在蜡烛上点着,烧成灰烬。 且看这位公主要做什么…… 或者要他们做什么。 既受了公主的恩惠,人家若有求于他们,只要不过分,他们是愿意给予帮助的。 商曦最近暗中安排不少事情,后院的人悄无声息消失不少,似星火散落各地。 而盛京至各地,但凡有能力且品性尚可,又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子,商曦也都让人暗中出手扶持。 因着各位皇子手中都有了自己所厌恶皇子的罪证,朝堂上几乎每日都上演着各位皇子互扯头花的戏码,甚是热闹。 但商曦懒得听朝堂趣事,他有更多事情要安排。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萧宁休沐的日子。 商曦虽然人还坐在书房,心思却已经飘的老远。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商曦欣喜抬眸。 见进来的人是芙蓉,他眼底的欣喜熄灭,神色平静地问她:“处理好了?” 芙蓉假装没看见他的神色变化,点头道:“处理好了。” 商曦便又继续低头看各地呈上来的消息。 可册子捏在手里半天,也没有翻动一下。 芙蓉故意道:“今天好像是驸马休沐的日子,也不知道他今天回不回公主府。” 商曦闻言抬头,不悦道:“自然是要回公主府的,不然回哪?” 萧晏清答应过每次休沐回来做饭给他吃的。 她才不会食言呢。 芙蓉有点好笑,但忍住了:“那殿下想吃什么,奴婢提前让小厨房将食材准备好,免到时候影响驸马爷发挥。” 商曦道:“本宫又不挑食,他做什么本宫吃什么就好。” 芙蓉:“……” 然而商曦从天亮等到天擦黑,也没等到萧宁回来,一打听才知她回了侯府。 商曦手指攥紧了桌角,面色难看。 她不是说休沐回来做饭给他吃吗? 她还说不会食言…… 芙蓉安慰道:“兴许驸马回侯府是有什么急事,没准明日就回来了……” 商曦将手里册子摔在桌上,负气道:“爱回不回!谁在意他!” 芙蓉:“……” 您不在意在这发什么脾气? 芙蓉瞧着商曦在这儿自己生闷气,便悄悄退了出去,将书房门拉上。 走到廊下,招呼了个小太监过来。 “你去侯府瞧瞧,看看驸马在忙什么,若是真有什么急事儿,公主府该去帮衬帮衬才是。” “若是没什么急事儿的话,就告诉驸马,先前应过殿下的事情,勿要食言。” 小太监应声离开。 芙蓉刚转身没走两步,便又听到小太监的声音:“芙蓉姑姑,驸马爷回来了!” 芙蓉回头,果然见萧宁同小太监一处朝她走来。 见到萧宁,芙蓉立马屈身行礼,“驸马爷。” 萧宁道:“芙蓉姑姑莫要多礼。” 芙蓉应声笑着道:“先前奴婢听人说您下了值便急匆匆回去侯府了,还想着是不是府里有什么急事,正要派人去问问呢,您就回来了,可是巧了!” 萧宁笑了笑,“是巧了。” 第145章 你不是不回来吗? 萧宁原本不太想回公主府,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公主,但想了想,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她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公主吧…… 而且……公主总是自苦,她上次才答应过休沐回来给他做好吃的,她若食言,他肯定会伤心的。 她不想公主太伤心。 “走吧,殿下在书房。” 芙蓉领着萧宁,往书房走去。 萧宁拉住芙蓉:“那个啥,要不……我先去做饭?对了,公主喜欢吃什么?” 芙蓉回过身,目光在萧宁脸上转了一圈,笑道:“奴婢不曾留意过殿下喜欢吃什么,不如驸马自己去问问公主?” 萧宁:“……” 萧宁到底来到了书房,她抬手,在空中迟疑片刻,最终敲在门扉上。 “咚咚咚……” 里面没有动静。 “咚咚咚……” 因为萧宁的食言,商曦心里很不好受,脑中乱七八糟想的都是这个说不食言却还是食言了的负心人,敲门声惊的他回了神,才发现他已经写了满纸某人的名字。 气的他将纸张团成团扔在了地上。 将手里的笔随手摔在桌案上,烦躁道:“骗子!” 偏生那敲门声还在那儿响个不停。 商曦怒瞪门口,骂道:“滚!” 这一声怒骂之后,敲门声停了,商曦正要收回目光,门却被推开。 门口正是他思念许久的人。 他脸上的烦躁怒意就那么卡在脸上,与门口的萧宁遥遥相望。 萧宁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朝商曦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谁惹您了?” 商曦:“……” 脸上的烦躁和怒意渐渐消散,他低眸,声音有些委屈:“你不是不回来吗?” “臣什么时候说过不回来了,休沐日臣不回来去哪儿?” 萧宁说着,来到书案前,微微垂眼,看着坐在案前微微仰头看向她的商曦,笑道:“晚膳还没吃吧?” 商曦点点头。 萧宁:“想吃什么?臣做给你。” 商曦道:“本宫不挑食的,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萧宁双手撑在书案上,笑问:“那公主殿下这次还要给臣打下手吗?” 商曦点头:“要的。” “那就走吧。” 萧宁说着转身,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挪挪脚,见是一团纸,俯身去捡。 这时商曦才起身离开书案,见萧宁弯腰拾起什么东西,脸色一变,慌忙跑过来,伸手去夺她手中的东西,萧宁下意识避了下,商曦腰便就撞在了案角上,疼的他额头浸出薄汗,也顾不得管。 “还给我!” 他喊道,眼眶泛着红,神情紧张又慌张。 萧宁:“……” 她伸手扶住了他,手中纸团也被他夺去。 他将纸团点了,扔进火盆里。 看着火舌将纸团吞噬干净,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萧宁,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这是机密信件,不能随便给人看……” 说着,他顿了下,重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信件,不能轻易给人看……不是信不过你……” 萧宁没在意他话中想表达的意思,只是伸手往他腰侧指了指,“疼不疼?要不先回去让芙蓉帮你处理一下伤。” 商曦抬手在腰侧被撞的地方按了按,“不碍事,也没多疼。” 他只想多看她几眼。 毕竟一个月就这一次与她相处的机会。 萧宁皱眉道:“你先回房去看看伤,也废不了多少时间,我在外面等着你一块去厨房,好不好?” 商曦:“……” 他眼皮颤了颤,最终抿抿唇,“哦”了声。 两人一起出了书房。 芙蓉在外面候着,见两人一个皱着眉,一个抿着唇,都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便往后缩了缩,眼观鼻鼻观心。 然而却被萧宁一眼锁定,“芙蓉姑姑……” 芙蓉:“……” 她微笑上前,屈身道:“驸马爷有何吩咐?” 萧宁道:“公主受了点伤,你带她回屋瞧瞧,看严不严重,需不需要请太医来看。” 芙蓉闻言立马就紧张看向商曦,“殿下您伤哪儿了?” 商曦:“……不碍事,是驸马小题大作了。” 最终商曦在芙蓉搀扶下回了房间看伤,萧宁则呆在院子里看着房间方向。 目光有些涣散。 其实刚刚那个纸团上的内容……她瞧见了。 墨色透过纸背,分明是她的名字。 那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 商曦进了房间没多久就出来了,小跑两步,来到萧宁面前,朝她笑道:“都说了不碍事的,走吧,我们去做晚饭。” 萧宁也笑了笑,看了眼芙蓉,见她表情坦然,便知这伤应是没有什么大碍。 “走吧。” 两人来到小厨房,再次将厨房里的下人赶了出去。 萧宁问商曦:“殿下想吃什么?” 商曦看着她,笑道:“都行的,做你喜欢的就好,我不挑的。” 萧宁想了想,她喜欢吃什么呢…… 八年末世,她什么都吃,早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能填饱肚子的她都爱。 至于末世前……那美好而又遥远的回忆,她几乎都快要忘却了…… “那就做个疙瘩汤,再做点菜盒子怎么样?” 这是末世前她上学那会儿,妈妈经常做给她吃的,她一直抱怨难吃,可后来她再也没机会吃了。 商曦没听过这两种饭食的名字,闻言就只是点头,“好啊。” 于是萧宁递给商曦一把绿菜叶子,“去淘洗淘洗。” 商曦乖乖接过,去淘洗干净。 萧宁则拿了木盆出来,和好面醒着,又搓了面疙瘩。 担心商曦吃不惯,或者不够吃,萧宁又弄了两个菜,切了块肉片好。 因为做了菜盒子,晚上等饭菜做好,已经有些晚了。 但两人倒是不在意这个,将饭菜摆上桌后,便开始动筷吃起来。 到底还是做不出妈妈的味道,但萧宁也不是个扫兴的人,而且食物实在可贵,她吃的也还是挺香。 商曦第一次吃菜盒子,喝疙瘩汤,感觉这是萧宁做出来的唯一算不得好吃的食物了。 但见萧宁一直在吃菜盒子,他心里还奇怪地想,难得萧宁喜欢吃这样的食物。 “你好像很喜欢吃这个。” 商曦问。 萧宁闻言愣了下,笑道:“我……娘以前经常做这个给我吃。” 第146章 你竟然是个女人! 商曦闻言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不知道……抱歉。” 萧宁看了眼他,“好好的,你道什么歉?” 商曦:“我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萧宁笑道:“这算不得伤心事,母亲待我很好,想到她,我只会觉得开心。” 虽然开心之余,也会有一点小感伤,但这就不必同公主殿下说了,不然他又想东想西。 商曦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夹起一块菜盒子放在萧宁碟中。 “那你多吃点。” 萧宁夹了一筷子小炒嫩牛肉放到商曦碗里。 “你也多吃。” “谢谢。” 商曦捧着碗,唇角弯起来。 两人吃完饭,天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再提离开也不合适。 不然以公主殿下的性子,不知道又要乱想些什么了。 毕竟外面还宵禁着呢。 萧宁站在院中看天空,商曦站在她身侧,也抬头望着天空。 月色皎洁,星子黯淡。 商曦偏过头,看着身边人在月光下略显柔和的侧脸。 恰萧宁侧眸,与他视线相撞。 商曦仓惶移开视线。 耳根漫起薄红。 萧宁看着他这样,没忍住轻轻笑了下,调侃道:“公主殿下,臣好看吗?” 话音才落,萧宁就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点过界了。 这样的话语,闺蜜间开开玩笑没什么,可跟一个暗恋你的人说,那就有点……暧昧了。 萧宁咬了咬舌头,正想着该怎么补救一下,商曦已经回过头来,直直看进了她的眼睛里。 “好看。” 他答道。 耳根还红着,但表情很认真。 那双漂亮的眼里,似乎装的都是她。 萧宁下意识避开了他看似羞涩紧张,却带着灼人温度的目光。 心有点慌。 气也有点短。 她咽下一口唾沫,握握拳头,尴尬道:“臣、臣刚刚开玩笑的……” 商曦看着她,有点新奇。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萧宁这般局促。 她为什么局促呢…… 他心跳快了几分,往萧宁身边挪了两步,站到了她面前。 “可本宫是真心觉得你好看。” 他直勾勾盯着她,看着她的反应。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她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他就是想看…… 萧宁抬眼,与商曦对视上了。 他眼底有着希冀的光,比月光还要透亮几分。 很美。 可萧宁只觉得难绷。 “时、时间不早了,公主殿下早些安歇吧,臣也要回去休息了……” 萧宁说着就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随即拱手朝商曦一揖,不待他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那背影…… 商曦竟觉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来。 他盯着萧宁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中,才轻笑了声,看向不远处侍立的芙蓉,问道:“你察觉到了吗?” 芙蓉道:“驸马今日确实有点奇怪。” 要说哪里奇怪,好像……在面对殿下时,有点紧张局促? “你说……他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本宫了?” 商曦问。 芙蓉:“……可殿下您现在在驸马眼里是个女子。” 商曦:“……” 他脸白了下来。 是啊,他现在是个假女人。 …… 萧宁匆匆回到芙蕖苑。 进了自己的房间,背靠在门上,长出一口气。 平复好心情后,萧宁点了灯,走到桌边坐下。 脑中不由冒出来商曦坐在这里轻抚桌面的画面。 她下意识抬手,也在桌面轻轻摸了摸。 木质温润,触感柔和。 也没什么与众不同。 她吐出口气,走到衣橱前,拉开衣橱,那件被他深嗅过的衣服摆的端端正正,似乎从未被人碰过。 可一想到当时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倒不是觉得恶心。 就是…… 萧宁自己也不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她伸手摸了摸衣橱里的衣服,依旧没摸出来什么不同来。 最终回到床边。 床头矮橱上搁着那只被他亲吻过的木雕。 萧宁拿起它。 手指在木雕额头触碰了下,轻叹一口气,将它放回原位。 转头看向床上的被褥。 明明以前同床共枕多次,都没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一想到他睡过她的床,她这心里就觉得别扭的紧。 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躺上了这张床。 被褥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浅浅淡淡的冷香。 入梦。 萧宁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她,越来越紧。 她睁眼,是公主抱着她,脑袋直往她胸口拱,嘴里还喊着:“萧郎,疼疼本宫吧……” “公主,你别乱来……” 萧宁拒绝推搡。 “什么叫乱来?” “你我是夫妻,行此事乃天经地义……” 说话间,衣服被他撕开。 衣服包裹下的皮肤细腻白皙,胸前虽算不上挺拔汹涌,但也是明显的女子特征。 公主傻眼了。 “好啊,萧晏清,你竟然是个女人!” “你敢欺骗本宫的感情?本宫要禀明圣上,将你碎尸万段!” 公主指着她的鼻子厉声斥责。 萧宁被骂醒。 额头浸着冷汗,心脏跳的猛烈。 她望着虚空,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头。 她就知道在这里根本睡不安稳。 夜还长,萧宁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依旧梦的乱七八糟。 一会儿是公主哭着说爱她。 一会儿是公主指着鼻子骂她不识好歹。 一会儿又是些不可描述的糜乱画面。 这一觉睡得她是真心累,天才亮,她便就起了身。 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人总算精神了些。 一转身,就看到余清靠站在廊下笑看着这边。 其余几个男宠站在余清身后,花一样好看。 见萧宁练武结束,几人纷纷鼓着掌嚷道:“驸马爷好厉害!” “这拳耍的真好!” 情绪价值拉满。 萧宁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只觉心旷神怡。 她大步朝几人走去,“好看吗?” 几人纷纷点头,“好看!” 这才对味嘛。 昨晚那算怎么回事? 萧宁笑道:“那爷都给你们表演了一场,你们是不是也得投桃报李?” 说起这个,琼音便蠢蠢欲动。 “奴给驸马爷唱一曲怎么样?” 萧宁点头:“甚好。” 邀月见状笑道:“只有歌曲,没有乐声相和怎么好呢?” 冠芳亦道:“奴等给琼音伴奏吧,还望驸马爷莫要嫌弃。” 萧宁:“不嫌弃不嫌弃。” 第147章 谁准你说他了? 几人在院中拉开架势。 一人抚琴,一人吹笛,一人唱曲。 萧宁坐在花树下的石桌边,余清在她身旁坐下,傅羡见状,在萧宁另一侧坐下。 在几人调试音色时,余清看向萧宁,笑问:“驸马爷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萧宁:“……” 她看了眼余清,明明他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她却莫名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甚好。” 萧宁回道。 余清笑:“那就好。” 傅羡想了想,朝萧宁道:“驸马爷,奴今晚去侍寝?” 萧宁:“……不必,等会儿爷就走了。” 再在这个房间多睡几晚,她该要神经衰弱了。 傅羡奇怪道:“驸马爷今年好像一直很忙呢,每次休沐回来,在府里都待不了几天。” 余清:“是啊,驸马爷不多在府里待几天吗?让阿羡好好陪陪您。” 萧宁幽幽看了眼余清:“你是不是觉得府里待着无趣?” 余清:“……奴怎么会觉得府里待着无趣呢,驸马爷误会奴了。” 萧宁:“呵。” 很快,试音结束,琴音和着笛声响起,泠泠然如石上流泉,琼音婉转的歌声随之响起,三者相生相和,时而如白鹤振翅,时而如雨打芭蕉,极为悦耳,堪称一场听觉盛宴。 别说萧宁渐渐沉醉在歌声中,就连余清和傅羡也听的认真。 直到被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打断。 萧宁漫不经心看向声音来处,却见公主铁青着一张脸站在月拱门下。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丝竹之声乍停,几名男宠纷纷跪在地上,向公主问安。 萧宁对上商曦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心虚,她手指在衣摆上抠了抠,解释道:“早上练完拳,他们说好看,臣就说让他们也表演一下才艺。” 商曦脸色依旧很不好。 怕不是知道自己练武时身姿俊美,故意开屏的吧! 商曦“哼”了声,甩袖转身离开。 “公主……” 萧宁下意识上前两步,回过神来,又想道,误会就误会吧,她本就是这样的人设。 没准这样多来几次,公主就瞧不上她这种“恶臭男”了呢。 她们的关系也会回归正常…… 可是……他会伤心的吧。 算了,伤心就伤心吧,她也挺伤心的。 天天扮个男的,养了一院子美男,一个也不能碰。 公主走后,几人从地上爬起来,琼音拍着心口小声道:“吓死我了,公主殿下刚刚脸色好黑哦,感觉随时要下令处死我似的。” 别人没应声,倒是余清,深以为然地点头:“没准过两天就处死咱们了。” 傅羡:“……啊?” 余清笑看他,“第一个要处死的就是你。” 傅羡不解:“为什么第一次处死我?我又没犯什么错。” 余清目光往萧宁身上一瞥,笑而不语了。 傅羡见他看萧宁,也跟着看了眼萧宁,然后机智地回道:“是不是因为我好久都没有侍寝了……” 余清:“……” 为什么人可以笨成这样呢? 好羡慕。 见萧宁目光还怔怔落在月拱门那边。 余清上前劝道:“驸马爷不去寻公主分说几句?好歹哄哄公主啊,奴等的命可还捏在公主手里呢,可别您二位闹个矛盾,让奴等当了陪葬品。” 萧宁收回目光,看了眼他,“你在胡说什么?公主殿下岂会是那样是非善恶不分的人?” 余清:“……” 萧宁回了房间。 冠芳问余清:“先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余清:“我能知道什么呢,行了,咱们也收拾收拾,吃完饭继续读书认字去。” 几人:“……” 不是,你刚刚说的那么恐怖,谁还有心思学习啊。 …… 商曦回到了自己房间,一扬手,桌上的花瓶便砸在了地上。 瓷片四分五裂。 吓得芙蓉往后跳了一下,又连忙上前替商曦顺气。 “殿下别恼,驸马也就听听曲儿罢了,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这跟在宫里看歌舞也没什么分别。” “谁恼了?”商曦横眉看她。 芙蓉:“……是奴婢恼了,驸马也太过分了,竟然大清早的听曲儿,太过分了!” 商曦:“谁准你说他了?” 芙蓉:“……” 殿下您要不要这么爱? 人家都把您气成这样了,您还要维护人家。 见商曦似乎平复了些,芙蓉松口气,抬抬手,示意侍女将碎瓷片打扫干净。 转头又朝商曦道:“那奴婢让人去传膳吧,可别让早上的事败了殿下的兴致。” 商曦烦道:“不想吃。” 芙蓉:“好歹吃一点吧,身体要紧,殿下不是还想着图谋大事嘛,若是垮了身子,可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个,商曦更加消沉。 原本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正大光明走到萧宁面前,可她喜欢过那么多男人,也没见正儿八经将谁留在身边。 就连她先前最喜欢的沈知意,也没见她为了他怎么样。 更何况他呢…… 若到了那时,她不接纳他,或者将他当作后院这些男宠一样,他又该怎么办? 商曦垂下脑袋,生着闷气。 其实他原想过,她若不愿意,就将她锁起来。 可后来又想想,到底还是舍不得,他接受不了那双永远朝气蓬勃的眼底,光影寂灭。 他喜欢看她肆意大笑,看她放荡不羁,看她那双明亮的眼中,永远有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公主殿下,臣能来你这儿蹭个饭吗?” 正生着闷气的商曦还以为他幻听了,结果一抬头,那人就俏生生站在门口。 竟然没人通禀一声。 商曦看向芙蓉,却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 商曦:“……” 哼,回头就罚你月俸! “还不去摆膳?杵在这里做什么?” 芙蓉屈身行礼,退了出去,招招手,示意方才跟在萧宁旁边,准备通禀却被她制止的侍女,跟她一块离开。 人都离开了,商曦看了眼还杵在门口的萧宁,问道:“你来干什么,不是在听曲儿吗?” 萧宁:“……” 其实她没想来的,可回屋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了。 毕竟气大伤身,有匈奴王子这个前车之鉴在呢,她不能不在意些。 公主殿下向来气性大,万一给自己气出病来…… 第148章 这可是乱世之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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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狼烟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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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局面纷乱,有些州府都督也干脆闭城不出,不听朝廷宣调,只当不曾接到旨意,毕竟世道已乱,传旨人半道身亡也是常事。 他们在观望,乱世有驻军,谁不想群雄逐鹿,称王称霸? 那些草莽尚且想杀出一条青云路来。 他们如何不想? 能做地方都督的大多是些有能力且背靠大氏族的寒门子,氏族嫡系向来都在权力中心,只有他们这种人,通过通婚迎娶氏族庶女,与他们绑成利益枢纽,才有机会做到如今的职位。 到底受人桎梏,若真的能逐鹿天下,成就一番伟业,他们还需要再背靠氏族吗? 不,须臾百年间,他们自己便能成为一等氏族! 或许,还能成为皇族…… 再观望观望。 且看战局如何,若有能者,他们俯首称臣,领从龙之功。 若无能者,他们自己夺了这天下也未尝不可! …… 一道道消息传到京畿大营,四大营主将将消息封锁隐瞒,继续平稳操练。 周疆倒是听到些风声,去和杜将军打听了几句。 杜将军嘴严,毕竟这事儿朝廷都还捂着呢,只不断下令,派兵去打。 可一道道调令发往下去,如石沉大海。 杜将军估摸着,再不成估计要从京畿大营派兵了。 被敷衍出来的周疆来到了萧宁的营地。 萧宁见他过来,示意李远接手自己的工作。 她走到周疆身边,笑着询问道:“这是谁给咱们周大将军气受了,瞧着脸色这么差?” 周疆没说话,他揽过萧宁的肩膀,将人带到僻静地方,看了眼周围,这才开口道:“我估摸着,这天下要乱了。” 萧宁皱眉,“什么叫你估摸着天下要乱了?” “我大舅哥有个家里做生意的朋友,那人前些日子才从外面回来,说禹州、并州大旱,匪寇横行,他归途中被流寇抢劫,一车的货物财帛都被扣去,好歹逃了一条命回来。” “沿路饿殍遍野,甚至见到食人惨况。” 萧宁一时还难以相信。 她上月休沐回去路上,还见盛京城一派祥和,这才多久,外面竟成了这般光景? 但周疆也不会拿这样的事跟她开玩笑。 萧宁道:“朝廷不知道这事儿吗?” 周疆道:“听说拨了赈灾银,但咱们大雍这些官员啊,连军饷都贪,赈灾银估计到了灾区也剩不下多少。” 萧宁眉皱的更紧。 “我刚去探过杜将军口风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我觉得,事情或许比我能想象到的,更严重。” 萧宁看他,显然也想到了周疆说的更严重会有多严重。 周疆拍拍她肩膀,道:“好好操练,没准哪天咱们就要出去了,这也算是咱们的机会。” 萧宁敛眉,“只是可怜了百姓。” 周疆叹口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周疆离开后,萧宁也没有回到营地,伫立在此地良久,直到太阳西沉,才回去。 李远见她回来这么晚,脸色还不好,担忧问道:“可是周将军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先前就瞧着周将军脸色不好,怎么您跟着出去一趟,脸色也变得一样难看?” 萧宁摆摆手,笑起来:“能有什么事,别一天想东想西的,好好训练才是正经。” 李远:“……” 既然郎将不愿意说,他便也不好再问。 一日的操练已经结束,这大热的天,李远便去同士兵们一块去井口冲凉。 以往萧宁虽然不冲凉,但会远远地往这边看着。 刚开始还会整得大家还很羞涩尴尬,毕竟他们郎将那可是花名在外啊。 然而时间久了他们就发现郎将也就看看,不说什么也不干什么,以至于他们甚至逐渐习惯了郎将的视线。 偶尔他们会招呼郎将一块过来冲洗,但郎将通常都会拒绝,然后目光在他们赤裸的胸膛暧昧流转,“你们这么相信我的定力啊,可我不敢赌自己的定力,不然咱们的兄弟情要变质了。” 今天,郎将竟然难得地没有站一边看着。 许冲一边冲凉,一边纳闷道:“郎将今天不过来,我还有点不习惯。” 旁边就有同袍笑道:“疤哥别是想被郎将……” 调侃的话说一半,对上许冲瞪圆的双目,便忙陪笑认错:“疤哥别恼,我错了,错了……” 许冲哼道:“心真脏!” 同袍:“……” 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挂脸了呢。 李远一边舀着水往自己身上浇,一边往萧宁营房的方向看去,心中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又是几日过去,到了休沐日。 这次萧宁倒是没有别扭,径直去往公主府。 “殿下,驸马回来了,说要给您问安呢。” 侍女来到书房门口通禀。 商曦闻言仓惶起身,撞掉了几本文书。 按照时间计算,她是下了值直接来的公主府,路上连停歇片刻都不曾。 她急着回来见他,是有什么事么? 他可不敢猜她也是因为想他才匆匆归家。 但内心深处到底还是藏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许。 芙蓉:“……” 她默默上前,弯腰将商曦撞掉的文书捡起来,整整齐齐放在书案上。 这时商曦已经恢复镇定。 他开口,声音平稳:“请驸马进来吧。” 没多久,侍女便领着萧宁来到了书房。 每日都顶着大太阳操练,原本冬日捂白了的皮肤,又黑了许多,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萧宁走进来,先朝商曦一揖,礼数周全:“公主殿下。” 商曦道:“不必多礼。” 说着便走向她。 萧宁直起身,两人目光相对。 商曦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他说道:“很辛苦吧。” 萧宁:“……” 什么辛苦? 萧宁不明所以地摇摇头,郑重道:“殿下,臣有话想问问您。” 商曦见她神色认真,便示意芙蓉带着人退下。 书房门被关上,萧宁道:“臣知道公主殿下一直有在关注朝堂及各方局势,公主可知禹州、并州的灾情?” 商曦闻言,眉眼间的情绪淡下去,他低下头,轻点了点,“知道。” 他也没瞒着萧宁,走到书案前,从那成摞的册子里翻出几本,递给萧宁。 萧宁一本本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商曦看着萧宁的神色,手指在桌面轻蹭了两下,心想好在她不知道文书送达的时间,否则定要怨他心狠了。 第151章 公主,想做女帝吗? 萧宁看完气的将册子拍在桌上,“这帮伥鬼,怎么如此猖狂?那个昏君,养出了一帮什么玩意儿!军饷和赈灾银都敢贪,都不想想后果的吗!” 商曦叹口气,将先前侍女送来他还未来得及喝的热茶递给她,“喝口茶,消消气。” 萧宁接过茶盏,又放回书案上。 商曦不悦道:“早知道你气性这么大,本宫就不给你看这些了。” 萧宁:“……” 她看了眼商曦,见他盯着自己,表情虽然是不悦的,但眼神是明显的担心。 萧宁沉默了下,将那杯茶端起来,一口闷了。 温热的茶水入腹,烦躁的心情被抚平,萧宁吐出一口气来。 “让公主殿下忧心了。” 商曦摇摇头,示意萧宁坐下。 “还记得之前回京路上,本宫同你说过的吗?许多世家屹立百年、千年不倒,他们自有底蕴,他们能为了推翻本宫的父皇,而扶皇帝上位,自然也能扶别人上位,皇帝不敢明目张胆和他们对着干的。” “再说如今天下纷乱,各地势力割据,有草莽政权,还有尚在观望的地方驻军将领,可无论谁人当了这皇帝,依旧得仰仗氏族子弟治国,大雍皇宫的藏书或许都没有世家藏书丰富。” “所以他们只注重家族利益,许多世家互为通婚,早已密不可分,不是外力可以撼动的。” 萧宁冷笑,“什么叫外力不可撼动,上个黄巢就老实了!” 商曦:“上什么黄巢?” 萧宁:“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她却动了心思。 心思一转,她抬眸看向商曦,问道:“世家大族都有族谱吧?” 商曦点点头,“这是自然,族谱记录世系分支,可明世系,辨昭穆,防止血缘混乱,确保嫡庶尊卑有序。” 萧宁唇角扬起来。 她看向商曦,沉郁的目光再次灼亮起来,“公主,想做女帝吗?” 这话一出,商曦呼吸窒住,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女帝。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宁道:“字面意思,公主可还记得当日回京途中臣说过的话吗?” 商曦点点头,明显猜到了她指的是哪一句:“你说,要与我携手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认识这么久,公主殿下关注朝堂地方大小事宜,说起什么都自有一番道理,恐怕也不想就这样做一辈子靠皇帝荣宠过日子的公主吧?” 萧宁站起来,朝商曦伸出手来,目光坚定灼亮。 “到时候,你做女帝,臣为将,就像先皇和镇北将军那样,到时候你安内,我攘外,我们继续他们那份未完成的伟业,实行科举,修订律法,让大雍子民都吃得饱饭,让外敌不敢再来犯,让大雍女子不必再去和亲。” 商曦怔怔看她,好久才道:“你可知此路多么艰难?” 萧宁笑了,“为生民立命,九死不悔。” 商曦看她半晌,才回了声“好啊”,“既然你九死不悔,那本宫也该舍命陪君子才是!” 他抬手,与她击掌,双手相握。 常年握刀的手上覆着薄茧,在他掌心摩擦,带起一阵酥麻感。 他们目光相对,她坦荡热烈,尽是对未来的期许,他却心跳的越来越快,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她手。 她念苍生,他想风月,当真矫情啊。 商曦低眸,觉得自己卑劣的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 在瞄到商曦泛红的耳根,萧宁第一时间就松开了他的手,同时还有点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东想西的。 一点定力都没有! 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好一个国家领导人吗? 萧宁陷入怀疑。 还记得初见时的公主殿下冷漠高贵,由内而外散发着莫挨本宫的气势,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跟个痴汉一样…… 也不知道以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什么样,也这样吗? 萧宁抽回手后,商曦还下意识握紧了一下,掌心空空,连带着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咳,臣还有事,先回屋待会儿,等晚会儿不晒了,再来给公主做饭。” 商曦怔怔“哦”了声,再抬头,她已经拉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心上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眼前。 商曦抬起被她握过的那只手,放在鼻尖,轻嗅了嗅,唇角一点点勾起。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 书案上放着她喝过那只茶盏,盖子半磕在茶盏上。 他端起茶盏,垂眸看着杯口,脑中冒出萧宁方才喝茶的画面。 粉嫩的唇瓣贴在杯口,茶水从那瓣唇滑进去…… 顿时嗓子发干。 他掀开盖子,唇覆在她方才含过的地方,将剩余茶水尽数吞入腹中。 可嗓子愈发干了…… 商曦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屋顶,心想道,他可真是没出息啊…… 晚间,芙蓉敲响了商曦的书房门。 “殿下,驸马去了厨房。” 商曦闻言放下笔,抱怨道:“她怎么不喊我。” 说罢,便起身走出书房,往小厨房去了。 厨房里萧宁正在处理食材。 夏日炎热,厨房更甚,商曦一进去就觉得热浪一阵阵扑来,烘的他难受。 他走到挽着袖子切菜的萧宁身边,拽她道:“别做了,热死了……” 然而并没有拽动人。 萧宁屹立不动,“确实挺热的,公主殿下快些出去吧,一会儿热的出汗,妆要花了……” 商曦:“……” 他又没有化妆…… 反正最近乱着,无人在意他。 商曦心疼她,“你也一起出去吧,好热的,本宫许你这次不用做饭了。” 萧宁:“那不行,我答应过你每次休沐回来给你做饭的,不能食言。” “再说了,如今世道已乱,还不知道这饭能给你做几顿呢,你确定不要吃这顿?” 商曦:“……” 不得不说,萧宁是懂拿捏商曦的,这话一出,他立马安静下来。 他站在原地看了萧宁片刻,将袖子一撸,道:“有没有需要洗,或者需要择的菜,给我吧。” 萧宁:“……” 见商曦已经决定好要留下来打下手,萧宁便也没客气,指使着他择菜洗菜。 在两人联手协作下,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很快做好。 第152章 能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吗? 吃饭时,萧宁想起来什么,问道:“公主殿下,你说像《氏族志》、《姓氏录》这种东西,会在哪个官署呢?” 商曦看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宁:“随便问问罢了,公主不想回答就算了。” 商曦:“……本宫没有不想回答,这些东西大多在吏部,地方官府档案也有,大雍氏族繁多,档案多的估计几间房子都放不下。” 萧宁:“……” 所以黄巢怎么拿着族谱按头杀的? 看萧宁神色,商曦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他觉得震惊且不可置信。 那可是世家啊。 传承了百年,甚至千年的世家大族啊。 从来没有人有过这样恐怖的想法,历代皇帝闹最凶的时候,也不过与氏族互为掣肘。 氏族从来都是此消彼长的。 从来没有…… 商曦看了眼还在凝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萧宁。 总以为她心善,没想到狠起来这么狠。 商曦忍不住感慨。 他本是被她的赤忱热烈打动,可见她狠起心来想要戳破天时,他好像更喜欢了。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 怎么能这么有胆气呢。 萧宁一抬头,对上一脸春意盯着自己的商曦。 “……” 不是,她越来越怀疑这人到底能不能成事儿了。 老盯着她一副思春模样算怎么回事? 萧宁无语地敲敲桌面,“看够了没?” 商曦回神,对上萧宁的眼神,耳根先红了,“谁看你了,我只是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好。” 萧宁:“……” 嘴硬公主,名不虚传。 萧宁心里装着事儿,也没有心思在这儿和他嘻嘻哈哈。 便低下头扒饭去了。 心想着,要不晚上去吏部探探虚实。 就听到商曦出声了:“本宫可以帮你。” 萧宁抬头,口里还含着饭,腮帮子被撑得圆鼓鼓的,嘴唇沾着水光,越发显得她唇柔软粉嫩。 好可爱。 商曦视线在她唇瓣描摹一圈,恋恋不舍移开目光,道:“本宫以前翻看过《氏族志》,可以默写出来,吏部的《氏族志》可追溯至五百年前,就是翻阅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本宫可以只写当朝。” 萧宁惊讶,杏眼也瞪圆了。 更可爱了。 真的好想亲一下…… 她囫囵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噎着了,忙端起手边的汤,喝了两口。 “你、你是说,你可以把整个《氏族志》默下来?” 商曦点点头,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萧宁感慨:“我只知道公主殿下聪明,没想到竟然如此天才,过目不忘啊……” 她为何就没有如此能耐呢。 商曦闻言垂眸,“什么过目不忘,不过是因为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太过无聊,看的多了,便就记下了。” 一个人无聊是真,但皇宫藏书阁那么多书,总有些能解闷的趣书,哪里就需要去读如此枯燥的《氏族志》来打发时间? 不过是因为他对氏族感兴趣罢了。 毕竟……若不是氏族兴风作乱,皇帝也未必有胆子造反,他也不必整日扮作女子委曲求全。 见他这样,萧宁心口又开始涩涩的。 她抬手,摸摸商曦的脑袋,话不过脑就说出来了:“以后有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孤零零一个人。” 商曦:“真的?” 萧宁:“……” 她咬了咬舌尖,最终还是点点头:“真的。” 商曦脸渐渐红了,但眼睛还是直直盯着萧宁:“你说的,以后也不许反悔。” 萧宁被看的心慌,但大女子一言九鼎,她克制住这股乱七八糟的情绪,点头道:“不反悔!” 就是不知道日后公主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后,会不会反悔呢。 商曦笑起来,眉眼如画。 萧宁倏然低头,沉默扒饭。 商曦看着突然低头狂吃白饭的萧宁,皱了皱眉,夹了菜放进她碗中,“别光顾着吃饭啊,多吃点菜。” 萧宁扒着饭,低低应了声。 萧宁吃完饭就告退道:“公主殿下慢吃,臣有事先走了……” “站住!” 商曦不悦喊道。 “你有多重要的事情,都不等本宫一起吃完饭再走?” “才说了会一直陪着我的。” “竟然连顿饭都不肯好好陪我吃完。” “罢了,原本我就是天煞孤星的命,你能扯两句谎哄我开心已经很好了。” “你走吧……” 萧宁:“……” 她心慌气短,待在这里,呼吸都觉得困难。 但见公主一副委屈伤心却又识大体的模样,萧宁到底迈不动腿了。 她吐出口气,退了两步,坐回原位。 “臣不走,公主慢慢吃。” 商曦看着她,“你是不是讨厌我?” 萧宁:“没有的事……” 商曦扯了扯唇角,“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然何故每次休沐回来都匆匆忙忙,能不见我就不见我。” “现在就连一起吃顿饭,都不肯了。” 萧宁:“……我没有。” 商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萧宁:“……” 不是,能不能不无理取闹啊! 什么叫她说没有就没有吧? 萧宁难得被气着,她掰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声音紧绷绷的,带着点怒气:“商曦,我从来没讨厌过你,你也不要总是胡乱揣测别人的想法,好吗?” 商曦怔怔看着她,半晌,才开了口:“你……能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吗?” 萧宁:“……” 什么玩意儿? 商曦轻咳了声,避开她视线,低声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名字,我几乎都要忘记我叫什么名字了。” 原来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这么好听。 萧宁:“……刚刚是臣逾矩了,公主殿下快吃饭吧,臣陪着你。” 商曦失落地“哦”了声,继续吃饭。 身边的人视线时不时落在他身上,让商曦有些满足。 他喜欢她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有种自己也被她珍视的感觉。 商曦终于吃完饭,萧宁等他嗽口净手之后,才跟着他站起来。 出了花厅,萧宁朝他告退,商曦这次再没有借口阻拦她了,便略点了下头,扯出一个笑来:“好好休息。” 萧宁颔首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朝商曦笑了笑,“商曦,晚安。” 说罢便转身大步走了。 只余商曦怔怔看着她背影,久久难回神。 第153章 世道真乱了? 商曦说到做到,晚上回去就开始默写《氏族志》了,只是这东西冗长无比,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不过商曦也不着急,就算萧宁想做这事,那必然也不是现在就做。 朝廷到现在还将这事捂着呢,还想着调取地方兵力来平叛。 可惜地方将领也有自己的想法。 而朝廷再拖下去,只怕叛军势力会越来越大。 萧宁此刻也坐在房间里盘算着如今形势,她面前放着一张很大的舆图,她提笔将几个重点灾区勾出来。 今天在商曦那会儿看到的消息很全面。 但战局总是瞬息万变的。 说不准几日时间,叛军地盘又扩大不少。 而朝廷到现在也只下令让地方兵力介入,不从四大营派人,是怕叛军攻入盛京吗? 可任由外面这般发展下去,只怕盛京城离陷落也不远了。 萧宁想去请战,但她觉得狗皇帝八成还会拒绝,毕竟她的猜测若没错,狗皇帝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呢,防备着她也挺正常的。 不过…… 狗皇帝还欠她一个赏赐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赏赐换她出去平叛。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打断了萧宁的思路,她起身去开门,却见傅羡唇红齿白我见犹怜地站在门口。 一双过分勾人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奴今晚来侍寝好不好……” 萧宁嘴角抽了抽,“不用,回你自己屋睡觉去!” 真是的,上次听听曲儿,公主都气成那样,若是傅羡今晚留宿在她屋中,公主知道了估计得气炸。 而且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看这张漂亮的脸,听听嘎吱响的床声。 没趣的很。 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研究下当前局势呢。 “为什么?”傅羡揪住萧宁衣服,说道:“奴等的职责不就是伺候驸马吗,若是被公主殿下知晓奴等如此怠慢,恐怕要问罪了……” 萧宁:“……你若今晚留下,才是真的要被问罪了。” 傅羡漂亮的眼里满是不解,“什么意思,为什么留下会被问罪?奴来芙蕖苑的职责就是伺候驸马啊……” “还是说驸马不想做戏了,而是想……” 他说着大胆地看向萧宁,探手摸向萧宁腰间。 萧宁握住他手腕,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乖,回屋睡觉去。” 说完就关上了门。 傅羡:“……” 虽然傅羡也不喜欢同男人做这种事,但不喜欢是不喜欢,被拒绝是被拒绝。 他有点难堪,也有点尴尬。 他明明是最漂亮的。 所有见他的人都说他漂亮,他们总是会用那种令人作呕的视线看他,然后说可惜要送去给贵人。 然而来了公主府,他反倒成了没人要的了。 虽说驸马有时会用色迷迷的目光看他,但她行为上从未逾矩,还让余先生教他们读书。 那可是书啊,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傅羡吃了闭门羹回到房间,看热闹的余清笑着安慰道:“驸马也是为了你好,别灰心。” “什么叫为我好?” 傅羡是真的不懂。 余清笑着拍拍他肩膀,“你不用知道,反正住在芙蕖苑有吃有喝有住的,混日子就行,何必追问那么多呢。” 傅羡闷闷点头:“哦。” …… 翌日早起,才练完一套拳,衡芜院那边就有人过来说公主邀她一同用膳。 萧宁出了一身汗,应声之后,便回屋去冲洗了下,换了件干净衣服。 赶到衡芜院的时候,已经晚了许多。 她先请罪:“臣来晚了,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商曦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她能来他就很开心了。 商曦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举起的胳膊拉下去,笑道:“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坐吧,快吃饭,正好不烫了……” 萧宁被她按坐在他身侧位置。 两个人一同吃完早饭。 “本宫昨晚默了一部分《氏族志》,你要看看吗?” 萧宁闻言惊讶:“这就开始写了?” 商曦带着她来到书房,书案上放着一摞纸,萧宁拿起来翻看,“你昨晚写了多久?都写这么多了……” “也没多久。” 商曦道。 萧宁似乎不信,看着商曦,叹气道:“公主殿下,身体更重要,这个不着急的。” 商曦:“……” 他单纯写字快而已。 他也知道这个不着急。 不过萧晏清要误会就让她误会吧,看着她为自己担心,他心里甜滋滋的,好开心。 他喜欢看她在意自己的模样。 萧宁翻看着纸张,商曦就盯着她看。 萧宁翻完了一抬头,对上商曦的眼神,他便仓惶偏头,移开视线。 萧宁:“……” 公主这样,搞得她也拘谨起来。 萧宁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感觉喘不上来气。 她挠挠脸,“那个啥……臣还有事先走了,公主殿下保重。” 商曦刷一下就回过头来了。 形状漂亮的唇抿了抿,“你怎么又要走?” 萧宁:“……总得回侯府看看呢,毕竟臣现在是靖远侯。” 商曦:“……” 他低下头,闷闷地“哦”了声。 看他这样,萧宁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但如今多事之秋,她既然决定了要起事,总得跟玉竹交代几句,让她心里有个数才好。 商曦送萧宁到门口。 萧宁没再回头,一路回到侯府。 见到玉竹,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呢,玉竹先神色凝重地爆出一个消息:“侯爷,锦罗斋的掌柜说两个月前,林三娘林四娘跟着采办的先生去桐城采购蚕丝了,已经迟了原本定好的归期好些时日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消息是掌柜昨日才找来告知奴婢的,他还说……” 玉竹说着,抬头看了眼萧宁。 萧宁眉心拧着,心中已经了然,如今大雍境内盗匪横行,叛军已成燎原之势,他们此行只怕难说…… 但三娘聪明,又有常走江湖的采办在,或许他们见形势不对,便滞留于桐城。 昨天看了商曦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桐城并未陷落。 玉竹低声将那句话说完:“说外面世道乱了,恐怕三娘他们……凶多吉少。” 萧宁道:“她们上次大难不死,这次必然也能逢凶化吉。” 侯爷并没有反驳她,所以…… “世道真乱了?” 玉竹抓着萧宁的衣袖问道,声音发紧,有些惶恐。 第154章 臣只想为陛下分忧 玉竹抓着萧宁袖子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怎么会这样呢……” 萧宁将玉竹带入房间,关了门,低声跟她将自己知道的简单讲了,听的玉竹面色直发白。 “盛京城不是还热热闹闹的吗,怎么外面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宁道:“朝廷若是再这么拖沓下去,待外面势力形成气候,只怕盛京城也要危险了。” 玉竹小手拍在桌上,愤愤道:“外面都成这样了,皇上竟然也不着急!” 皇帝怎么不着急?皇帝着急啊! 一道道圣令发下去,最开始倒是有州县兵力剿匪平叛,才开始的叛军能成什么气候呢,轻而易举被绞杀在摇篮之中。 可这边平叛了,那边另一股叛军竟然攻占了州府城池! 才收复了失地的将士回到州城,却被关门打狗! 整个州府都沦陷了! 在此之后,他发下去的圣令基本没有人接手。 传令官也死在外面,没有人回来。 这时候,便有臣子进言,不如从四大营派人前去平乱,又有臣子想到萧宁,说此子肖父,勇武不输当年的镇北将军,不如让她领兵平乱。 皇帝沉默了,宣了参与当年那件事的臣子入宫,商议这件事的可行性。 “陛下,如今这局面,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况且当年做的隐蔽,连当初军营里的人都不知详情,更何况尚未出生的萧晏清呢?” “陛下不必过于忧虑,再说了,当年能暗算镇北将军,如今……难道不能再暗算一次他的儿子吗?” “不如先派他上,若是有能耐,待平定叛乱,依法炮制,也给他留一个身后美名,再嘉赏靖远侯府。” “依臣愚见,这个萧晏清若是不知当年之事真相,不如留着,必定也没谁能说的准往后的事儿啊,就像此次暴乱,来的如此突然……” 皇帝看了眼底下的臣子,心中窝火。 什么叫来的突然? 还不是你们这些王八蛋沆瀣一气贪污赈灾银! 给他的大好江山霍霍成什么样! 皇帝敛着眉听他们议论,始终不发一言。 “虽说这个萧晏清上次与匈奴王子对打,可见其身手矫健,但这是打仗,他一个从未上过战扬的毛头小子能成吗?” “怎么不成?你别忘了,当年的镇北将军也是弱冠之年,第一次上战扬,便打的匈奴节节败退。” 这话一出,全扬默了默。 因为当年的萧嵘实在太惊艳。 而这样惊才绝艳的人,萧家接连出了两代,可惜了,当年若不是萧嵘非得跟着先帝乱来,只怕凭着军功,萧氏一族将成为当朝第一氏族。 为什么他们家里净出些无能子弟呢。 若是当初没有换个皇帝,只怕如今那帮子废物只能吃老本度日呢,哪里还进得了朝堂,当的了官。 皇帝并没有急着下决断,他示意官员们下去。 随后又宣了沈相觐见。 虽说这些人是扶他坐上皇位的,但皇帝更信任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沈相。 若说那些人是狼,那么沈述阑就是他养的一条狗,一条只对他忠心的狗。 沈相很快进宫。 他进了勤政殿,恭恭敬敬跪地朝皇帝叩首,“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很喜欢他这副恭谨知趣的模样,比那些王八蛋可好多了。 他放松下来,示意沈相起身。 “谢陛下……” 沈相道完谢,站起身来,依旧恭恭敬敬的,“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直白道:“依爱卿所见,派萧晏清前去平叛可好?” 沈相道:“可以一试,毕竟上次他与匈奴王子的大战,可见其实力,依臣愚见,只怕此子比之其父,是青出于蓝。” 皇帝又道:“可用着他,朕总是不大放心。” 沈相对皇帝不放心的点心知肚明,却还是故作诧异回道:“萧家五代列侯,皆是忠义之臣,这靖远侯虽说有时候有些……跳脱,但臣觉得,这孩子心中有成算,是个好孩子,想必能当大任。” 有成算? 皇帝想想萧宁那双总是透着天真的大眼睛,和吊儿郎当的处事风格,怎么看也不像个有成算的。 原本紧绷的心情也松懈下来。 瞧着就傻乎乎的,能知道什么? 若是真知道些什么,又怎么可能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 皇帝忍不住笑了,“那就试试萧嵘留下的这柄刀吧,明日朕就让人拟旨,让靖远侯领兵平叛,只是……” “让他一人去领兵平叛,朕到底不大放心啊……” 沈相心思一转,接话道:“靖远侯以前确实胡闹,陛下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不如……让犬子作为随行官,帮您约束着靖远侯?” 皇帝睨他一眼,笑道:“这是想给你家那宝贝儿子求个官职了?” 沈相拱手:“臣只想为陛下分忧。” 皇帝哂笑,摆手道:“行了,别这么正经,朕向来偏宠你,就算你想给儿子求官职,朕还能不应允吗?” 说着,话锋一转,“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待旨意下去后,让你家那儿子亲自来,朕有话叮嘱他。” 沈相闻言微顿,道:“陛下有什么话不妨告诉臣,臣回去叮嘱他就是,没必要让他来烦陛下一遭。” 皇帝不在意道:“那朕不得看看你家儿子机灵不机灵啊,若是不机灵,朕就得换个人,毕竟事关重大,爱卿要理解朕。” 话已至此,沈相拱手应声:“陛下言重了,臣回去就让犬子做好准备,等待陛下宣召。” 皇帝笑了,站起来,走到沈相面前,抬手在他肩膀拍了拍,“沈卿啊,只有你才会切切实实帮朕分忧,不像那帮蚂蝗一样,只会惹朕生厌!” 沈相垂着眼,又要拱手,“为君分忧,乃为臣本分。” 拱了一半的手被皇帝按住,他笑道:“只你我二人,沈卿不必如此多礼。” 解决了一桩心事,皇帝今日心情瞧起来很不错,“今日沈卿留下一块用膳吧,你我君臣同饮!” 沈相嘴上:“是。” 沈相心中:真是一滩烂泥,外面乱成这样,还有心情喝酒。 这样的废物还总想和先帝相提并论。 不过才确定了平叛人选,也不想想后续可能会遇到的艰难和险阻。 似乎笃定了只要萧宁出马就会赢。 就因她是萧嵘的儿子吗,这帮人……对萧嵘的评价还真是高呢。 第155章 臣可以立军令状的 按照往年来说,这个时间段本该筹备秋狩事宜了,可惜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因为匈奴的侵略,春猎取消,接着又是天灾、人祸……秋狩自然也不会举办了。 虽说朝廷将消息封闭,但总有外出的商人将消息带回来。 一传十,十传百,盛京城早已陷入恐慌之中。 京畿大营又不是与世隔绝,士兵自然也有听到风言风语,但四大营主将封锁消息,不曾露底,他们也只限于猜测。 萧宁手下的士兵自然也有人问她,她也没交话,只是加重了训练任务。 李远心中已有了猜测,但他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沉默跟着大家一起进行各项训练。 直到…… “萧郎将,宫里来人了,说是有口谕带给您!” 杜将军的亲卫兵前来传话。 校扬训练的士兵哗啦啦停止动作,看向萧宁。 萧宁皱眉,冷斥道:“没个定性!罚你们将方才的训练重做一遍!” 说罢示意李远上来接手,自己则跟着亲卫兵前往杜将军营房。 萧宁大概猜到了口谕内容,但她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还不等她开口,皇帝就先开了这个口。 看来外面的局势比她想象的还不容乐观。 萧宁一路来到杜将军营房。 传旨的是李德中,见到萧宁,他笑着道:“萧郎将,陛下有口谕给您。” 萧宁等着他说话,可他说完这句之后,便看着她,不再说话了。 杜将军道:“萧郎将,陛下口谕要跪听。” 萧宁偏头,见杜将军已经跪下,便摸摸鼻子,“哦”了声,跟着跪下。 “臣是第一次接陛下口谕呢,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李德中笑道:“不见怪,不见怪。” 见萧宁已经规矩跪下,李德中便一甩拂尘,宣了皇帝的口谕:“靖远侯萧晏清,即刻进宫一趟,朕有要事找你商议。” 萧宁:“臣领旨。” 萧宁跟着李德中进宫。 这是萧宁第一次进勤政殿,皇帝坐于龙案前,几名重臣坐于两侧,自她进殿,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萧宁似乎有些拘谨,一进来就跪在地上,高呼陛下万岁。 皇帝被逗笑,声音不似以往威严:“行了,起来吧。” “谢陛下。” 萧宁依言站起来,目光不敢乱瞟。 “可知朕找你前来所为何事?” 萧宁抬头,神色忐忑又无辜:“不知道呢,是臣犯了什么错吗?” 皇帝:“……” 诸位大臣:“……” 怎么瞧着有点蠢啊,这人派出去能打赢吗? 皇帝示意沈相将当今局势给萧宁讲讲,沈相起身拱手应是,随即转身看向萧宁,开始细讲当今局势。 随着沈相的讲述,萧宁那双漂亮的杏眼里,一会儿满是忧心,一会儿盛满怒气。 表情十分活泛。 待沈相讲完,有臣子不确信地问:“靖远侯,若要你平叛,有可能成功吗?” 这话萧宁不爱听,闻言瞪他,“大人休要看扁人!我打小跟着祖父学习兵法,虽说中间有几年扔下了,可自打进了京畿大营,我又拾起来了,不说多优秀,打几个叛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臣:“……” 什么叫打几个叛军绰绰有余? 那些个贼子能迅速成势,可见是有些能耐的,哪有那么轻松的? 他们原本只是有些怀疑萧宁的能力,现下是全然不信任的状态。 萧宁趁机跪地请战:“陛下,您要相信臣啊!臣、臣可以立军令状的……” “若不能平叛成功,臣此生绝不踏入盛京一步!” 皇帝沉下一口气,捋着须看她。 直到萧宁腿都腿麻了,心里骂了两遍狗皇帝之后,他终于出了声:“那就依萧卿所言,朕准你带兵平叛。” 有臣子看皇帝:“陛下……” 皇帝轻飘飘的目光落他脸上,“卿也要请战?” 臣子闭上嘴巴。 皇帝又问萧宁,“依萧卿之见,须带多少兵马方可成事?” 萧宁想了想,弱弱报出一个数:“一万?”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大臣否决,“不行,京畿大营统共才四万兵力,你带一万出去,万一有叛军攻来盛京呢。” 萧宁:“那就五千吧,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可不去了,叛军那么多,难打的很。” 众人:“……” 刚刚那个大臣也就随口否决,谁成想萧宁竟这般好说话,直接自己砍一半。 这样的人真能打得赢叛军吗? 众人集体陷入怀疑。 倒是沈相,反倒多瞧了萧宁一眼,这小子,惯会装傻充愣! 跟她那个讨厌的爹一样让人生厌。 皇帝应下了,道:“你在北营呆惯了,回头让杜如秉给你拨五千人,彼此熟悉,也好调度。” 萧宁洪亮应声:“是!” 皇帝又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萧宁继续应声:“是!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眉眼:“但愿如此吧。” 只是他心中也不由冒出一个想法来……瞧着可真不靠谱,能赢吗? 很快被他将这个想法否决,萧家祖上可是个杀猪的,最后不也跟着太祖皇帝成了事儿? 皇帝安慰自己,这个萧晏清可比杀猪匠瞧着靠谱多了…… 他还给萧宁给了一道盖着国玺的圣旨,算是过路文书,若是有州府不让过路平叛,可直接斩杀府官。 皇帝早怀疑那些州府有问题了,他一道道平叛旨意下去,没道理都如石沉大海,一个回应都没有。 萧宁捧着圣旨,勾唇笑道:“陛下放心,臣此去定收复大雍河山,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 声音响亮且烂漫,充满了生机,听的皇帝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啊,好啊,朕信萧卿。” 原本还担心萧宁知道些什么,可瞧着萧宁这副模样,皇帝一点也不觉得她会知道些什么。 他也不打算试探多问了,万一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被他一试探反倒起了疑心呢? “行了,先回去休整两天吧,改日摆宴,为萧卿饯行!” 皇帝道。 “是!” 萧宁点点头,捧着圣旨离开。 才出了宫门,便见公主站在马车边,似在等她。 第156章 公主你可别小看人 商曦打量萧宁一圈,见她没事,便道:“先上车。” 萧宁先一步上车,将手伸向商曦。 他指尖蜷了蜷,到底伸出去,搭在了她掌心。 她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上车。 进了车厢坐下,马车转了向,往公主府驶去。 萧宁瞧着商曦,笑啧一声,“野心不小啊公主殿下,皇宫里都有你的人。” 她可不信她前脚进宫,后脚消息就能传开。 “只是公主这样大张旗鼓的,生怕陛下不知道你在宫里安排人了?” “知道什么,本宫许久不曾进宫,今日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只是娘娘头风发作,不便接见本宫罢了,恰巧听闻驸马进了宫,索性等上一等。” 说罢,商曦盯着萧宁,神情严肃:“陛下召你所为何事,平叛?” 萧宁又笑,撑着下巴看他:“公主殿下真是冰雪聪明啊,一猜就准。” 商曦皱眉道:“别嬉皮笑脸的,我在和你说正事呢。” 萧宁啧声道:“笑还不能笑了,公主殿下真是霸道。” 商曦瞪她一眼,萧宁摸摸鼻子,“好好好,我不笑了就是……” 见萧宁坐直身子,表情正经起来,商曦便问道:“他准你带多少兵马?” 萧宁:“五千。” 商曦抬眼看她:“你同意了?” 萧宁:“嗯啊,为什么不同意呢。” 商曦怒道:“他这是想让你去送死!” 这话萧宁不爱听,哼道,“什么叫让我送死?公主你可别小看人。” 商曦咬牙道:“如今外面盗匪横行,叛军攻占县城州府,你若去打,是攻城战,才给你五千兵马,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萧宁抬手摸摸他脑袋,安抚道:“公主殿下忘了臣之前同你说过的话吗?” 商曦果然被安抚到,甚至耳根也诡异地红了红。 他抿抿唇,“没忘。” 他知道萧宁指的是什么。 萧宁松开手,笑了笑:“所以啊,臣也是叛军呢,还是披着平叛外衣的叛军。” 商曦看着她移开的手,垂眸道:“可是我担心你。” 萧宁看着他,怔了怔,笑道:“担心什么,要相信你家……夫君,之前悬崖峭壁,必死的局,我们都能盘活了,何况如今呢?” “再说了,你也别小看五千兵马,乱世中,就是有五百兵,那也未必不能成势。” “我知道分寸,不会过于涉险,此次出去,说是平叛,不过也是为了发展我们自己的势力。” “比起臣,公主在盛京才是真正的险境,若我那边走漏一星半点的风声,只怕公主这边就会……” 两人目光碰撞,商曦笑了笑,“你保护好自己就好了,本宫这边你不必操心。” 萧宁看着他,也笑了笑:“臣相信公主殿下。” 能掌握大雍各地消息,甚至比朝廷掌握的还全面,宫里也有他的人在。 她确实不必太过担心,公主殿下早就培养出自己的势力了。 或许她先前不提那个建议,公主殿下也会自己朝那个目标奋斗,毕竟当时她提了之后,也没见他有一点点惶恐惊讶的表情,只问她可知此路艰难。 公主殿下思想先进的都不像这个时代的女子。 若是她们能成事,公主能称帝,想必能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撑起一片天。 马车抵达公主府。 萧宁先钻了出来,她下了车,又转身扶着商曦下来。 两人一同回到商曦的书房。 商曦将已经默写完成的《氏族志》递给她,厚厚的三本,全是公主亲手誊写。 “本宫担心你粗心大意,将东西弄丢,便又多誊写了两份。” 萧宁正翻看着手中的抄本,闻言指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手疼吗?” 商曦愣了下,摇头道:“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整整三大本呢,都是他一个人抄的。 更何况他还要处理各地传递的消息。 萧宁将书收起来,“公主着急来宫里,午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臣给你做。” 商曦:“都行的,本宫不挑嘴。” 萧宁道:“每次公主都说不挑嘴,让做臣自己喜欢的就行,可这次臣想做公主喜欢吃的,就当感谢公主殿下誊写的《氏族志》了,好吗?” 商曦想了想,报了两个简单的菜名。 太难的他也担心萧宁不会做。 萧宁净手之后钻进厨房,商曦也跟着进去。 萧宁张嘴就赶:“都说了今天是臣为了感谢公主殿下,专门下厨的,公主不能进来。” 但商曦坚决不出去:“我喜欢跟你一起做饭,我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相爱的普通夫妻。 萧宁见商曦执着,便也不赶了。 毕竟她马上就离开了,这一走估计是有几年见不着了,他既想多相处一会儿,便多相处一会儿吧。 “那就去洗菜吧公主殿下。” 萧宁歪头笑了笑,将手里的木盆递给商曦。 商曦接过木盆,也笑了笑,“遵命。” 萧宁:“……” 你遵什么命啊,你可是公主。 吃完饭,萧宁想说她该回趟侯府安排事情,可触及商曦的目光,张嘴的话就变成了:“公主殿下,一起去侯府吗?” 每次她告别,他眼底都会涌出悲伤。 而这次的离别,时间更久。 或许是拜过天地的关系,她对他,总是硬不起心肠来。 商曦点头道:“好啊,你要出征,也算是件大事,是该告知侯府诸位长辈,让众人心中都有个谱。” 于是两人又让人套了马车,准备前往靖远侯府。 与此同时,沈知意也被宣召入宫。 一进勤政殿,沈知意便敛眉跪拜,“臣叩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在龙案前,打量着伏身跪在地上的青年。 瞧着不卑不亢的,的确比那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可靠多了。 沈述阑倒是会养儿子。 “起来吧。” 皇帝开口。 “谢陛下。” 沈知意依旧回的不卑不亢,站起身后,目光也没有乱瞟,微垂着看向地面。 不紧绷也不放松。 皇帝甚是满意,“想必你父亲回去已经跟你说过了,朕也就不过多赘述,只问你,可能胜任此事。” 第157章 看见他是不是可开心了? 皇帝:“好啊,好啊,好孩子。” 皇帝又给沈知意一道密旨,一块令牌,道:“若你察觉萧晏清有二心,可直接斩杀,以此令接管军队,回京复命。” 沈旨意接过大太监李德中递过来的圣旨和令牌,恭恭敬敬行礼:“臣领旨。” 皇帝走下龙案,来到沈知意面前,拍拍他肩膀,道:“好孩子,平叛途中有什么消息,要及时传回京来,待此事了了,朕许你高官厚禄。” 沈知意又恭谨答谢:“谢陛下,臣定不辜负陛下信任。” 皇帝很满意,想起来什么,问道:“朕先前听闻靖远侯对你有点心思,可是真的?” 沈知意:“……” 皇帝道:“抬起头来,朕瞧瞧名满盛京的第一公子多俊俏。” 沈知意微微抬头,只是眼皮依旧下撇着,不曾直视天颜。 果然是很俊俏的一张脸。 “和父亲不像,不过比他年轻时俊俏多了,想来是随娘了,朕听闻你母亲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说着摇摇头,“可惜早逝了,你父亲也是个痴情种,前些年朕给他保媒,他也不愿意,只说心思都在你母亲身上,无心耽搁旁人。” 沈知意笑了笑,道:“父亲和母亲感情的确很好。” “哈哈哈扯得远了,不过有你随军,朕相信必能事半功倍!” 皇帝爽朗笑道。 沈知意:“谢陛下信任,臣必不辜负陛下。” 出了宫门,沈知意才重重吐出口气,小厮忙扶着他,“公子没事吧。” 沈知意道:“无事,先回府吧。” 马车掉了头,往相府方向驶去,在泰康坊街角,与公主府的马车撞了个正面。 恰巧商曦掀开帘子透气。 两人目光相撞。 沈知意微笑颔首,商曦只冷冷点了下头。 他是骄纵跋扈的公主,朝他点头回应已经是给他脸了。 “公主在看什么?” 萧宁凑过来。 正好看到微笑的沈知意,心脏又开始乱七八糟跳起来,但萧宁面不改色,在沈知意又朝她颔首示意时,也略朝他点了下头。 然而她点头的动作还没有进行完,商曦就唰一下将帘子放了下去。 萧宁:“……” 沈知意看着对面负气般甩下来的窗帘,轻轻笑了下。 脾气可真大啊。 妒忌心也是真强啊。 点头打个招呼都不行。 不知道等他知晓陛下安排他跟随萧晏清一起出征平叛,又要作何表情呢。 马车错开,各自驶向车内人要去的方向。 车厢里,气压骤低,商曦瞪着萧宁,冷冷哼了声,“看见他是不是可开心了?” 萧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可开心了?” 商曦:“你敢说看到他你不开心吗?” 萧宁:“……你能不能不无理取闹啊,我看见他干嘛要开心,我烦他都来不及呢。” 这话说的不假,虽然沈知意长得很俊美,挺戳她审美的,但她真的很讨厌一见他心脏就乱跳的感觉啊。 商曦一点也不信,“撒谎!” 每次见到他,她都一脸痴迷相。 就连他们的婚姻,也是因为沈知意的设计。 当初若不是她为了多看沈知意一眼,中了沈知意的圈套,又怎么可能冲撞到他? 萧宁没话说了,“你说是就是吧。” 商曦见她这样,更生气了,广袖一甩,负气偏头,“本宫就知道!” 萧宁:“对,公主聪明,什么都知道。” 商曦气的眼睛都红了,“你闭嘴!” 萧宁:“……” 闭嘴就闭嘴! 萧宁也偏过头去,抱着胳膊,闭上眼睛。 因为负着气,时常含笑的嘴角被压平,眉眼间也一股郁气。 商曦盯着她,双手握成拳,气的想给她来一拳,可想着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握紧的拳头终究松了开来。 只是心头的那团妒火怎么也灭不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明明这是他自己的单相思,明明她已经对他很好了,可他还是不知足。 “你可知你当初是怎么来到本宫的营帐的?” 商曦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看向萧宁,问道。 萧宁闻言睁眼,看了眼似乎已经平复下来的商曦,道:“瞎走的呗。” 为了偶遇沈知意这话她可不敢说,这人简直跟个炮仗一样,醋性大的要死。 明明他们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他还管天管地的,这要是跟他在一起还了得? 呸,她在想什么东西,谁要跟他在一起啊,俩女的! 等平叛结束,扶他登上帝位了,就坦白吧。 之后便做君臣,嫁娶各论,互不干涉。 见萧宁言语隐瞒,商曦拳头握紧,冷笑了下:“是吗,难道不是听人说往这边来可以看到沈知意?” 萧宁:“……知道你还问?” 商曦握紧拳头,又深呼吸两下,才控制自己想一巴掌甩过去的冲动。 “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是个局吗!” 此话一出,萧宁倏地抬眼,看向商曦。 她先前只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在原主意识里,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毕竟沈知意走哪儿都会有女子追着看。 所以她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现在想想…… 也确实,明明那是端慧公主的营帐,沈知意又怎么可能去那边。 见萧宁似乎想明白了,商曦冷笑道:“你喜欢人家,可人家只想置你于死地,也是本宫知道这是个局,正巧本宫需要个驸马,所以才不曾伤害你,让他如意算盘落了空。” 萧宁:“……” 她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小小声道:“听见了吗?你喜欢的人是个渣滓。” 原主只是偷偷暗恋他,又没有闹到他面前去,他何故下如此狠手呢? 若是实在觉得恶心,跟原主当面说清就是了。 原主也不是那等没皮没脸的人,估计伤心几天就会将他塞到脑后了。 商曦见她这样,心里又是一阵火大,这是在做什么,缅怀这段感情吗? 一个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也值得缅怀? “你喜欢沈知意什么?” 萧宁想也不想答道:“当然是那张脸啊,盛京城那个姑娘不喜欢他那张脸?哦,还有那挺拔俊秀的身段,那行云流水的姿态……” 第158章 她性取向明明是男人才对啊 萧宁:“可原……咳咳,原本我就是冲着那张脸才喜欢……” “闭嘴!” 商曦咬牙切齿道。 萧宁:“……” 问话的是他。 让闭嘴的也是他。 公主殿下就是难伺候。 商曦瞪着她,眼尾发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瞧着很生气。 萧宁手指在衣摆上蹭了蹭,到底放低姿态道:“你别生气,我刚刚瞎说的,其实沈知意长得也就那样,还不如傅羡好看呢。” 萧宁的本意是想安慰商曦。 然而这话一出,不仅没安慰到他,反而好像惹得他更生气了。 萧宁:“……” 算了,她还是闭嘴吧,怎么说都不对。 总不能拿沈知意和公主比吧,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怎么比…… 没准一比,公主殿下又觉得在侮辱他。 商曦看着突然低头玩起自己衣服的萧宁,心头又是委屈,又是憋闷。 她怎么可以既喜欢这个,又喜欢那个呢? 他长这么大,就喜欢了她一个人。 她为什么就不能…… 商曦想着,忽然就泄了气。 他现在连光明正大站到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又在奢望什么呢。 就算日后他能走到她面前,难道还能指望她为了他放弃整片森林吗? 她怎么可能为了他,放弃别人呢。 她以前那么喜欢沈知意,照样流连南风馆,压根没有过为他守身的想法。 有了傅羡后,也时常召幸。 她最是多情。 也最是无情。 她明明不喜欢他,却还对他那么好,让他沉溺其中…… 可他偏偏好贪恋这份好啊…… 贪恋到宁可粉身碎骨,也想搏一个未来。 他看着仍旧低着头的萧宁,挺直的肩背缓缓塌下去,整个人充满了颓靡之态。 恰此时,马车颠簸。 商曦被甩出去,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脑袋撞向对面车厢。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额头是温热干燥的触感。 腰间也搭上了一只手,将他稳稳扶住。 他抬头,对上萧宁关切的眼。 “没事吧?” 商曦看着她,心口那团气忽地就散了。 罢了,就算这辈子这样栽在她身上又怎样呢? 他认命了,且甘之如饴。 他放纵自己,靠向她,如扑火的飞蛾…… “殿下,驸马,车轱辘裂了,恐怕后面的路没法走了……” 有声音从车外传进来。 惊醒了车内的人。 此刻两个人姿势暧昧,呼吸可闻。 商曦看着近在咫尺的粉唇,只要他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亲到。 可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他就被她无情推开。 萧宁低着眼,干巴巴道:“车、车坏了,接下来的路要走过去……” 她说着,就先行钻出了车厢。 下车时一个没留神踩空了,差点摔下去,还是被车夫扶了一把。 “驸马爷您小心……” 萧宁站稳了,朝人拱手:“多谢。” 车夫受宠若惊地摆摆手,“您、您客气了。” 商曦是被芙蓉扶下来的。 萧宁站的远远的,往这边看都没看一眼。 商曦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 是他刚刚越界了…… 她现在一定很讨厌他吧。 “走吧,所幸也不远了。” 商曦收敛所有情绪,声音清清冷冷的,似乎刚刚在车上动情越界的不是他一样。 萧宁闻言没说话,垂着眼跟在他身侧,两人并肩往侯府走去。 芙蓉看着两人后脑勺,神情疑惑。 他们和沈知意打招呼她看到了,他们因为沈知意吵架,她也听到了,并且她觉得这明显是主子在无理取闹。 他们之间连那层窗户纸都没有捅破,主子就在那儿乱吃飞醋,也是驸马性子好不计较。 可怎么一刹那的功夫,驸马就这么一副模样,主子反倒变得正经起来。 是她漏听了什么吗? 萧宁一路都低着头,沉默寡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靠近时,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甚至还分了神,想到曾经做过的梦…… 梦境和现实重叠,他与她呼吸纠缠。 她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冷冽香味,她的眼中倒映着他动情的模样。 她竟然短暂的迷失在他美丽双眸里。 还好车夫及时打破了那怪异的氛围,将她从迷失中拉出来…… 公主将她当做男人,才会这样。 可她怎么能……她性取向明明是男人才对啊。 萧宁觉得好荒谬好荒谬。 她觉得她不能再这么装不知道了,她也该和公主殿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这样对她俩都好。 下马车的地方距离侯府不远,两人步行了一炷香时间就看到了侯府大门。 见萧宁似乎还在神游,商曦提醒道:“到了。” 萧宁回神,低低“嗯”了声,就往府里走去,商曦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提步跟上。 “侯爷,公主殿下……” 门房呲着笑朝两人问安,然而两人连个停顿都没有,冷着脸跨过门槛进了府门。 这还是门房第一次见自己侯爷这副模样,摸摸脑袋,讪讪回到了门房里,继续看大门。 出征平叛是件大事,按说该让府里诸位长辈知晓才是,可惜萧宁懒得跟那些人虚与委蛇,再加上今日心情不佳,压根就不想见他们,便径直回了正德居。 商曦见她这样,心情更加低落了。 他就这么惹她生厌吗…… 到了正德居门口,商曦停下了脚步。 芙蓉看他,“殿下,不进去吗?” 商曦摇摇头,低声道:“我们回去吧,他现在一定不想看到我,我进去了只会惹他生厌……” 向来冷静自持的人,此刻瞧着脆弱极了,声音似乎都哽咽了。 眼眶也有些泛红。 芙蓉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商曦是她的主子,他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应是,“奴婢陪您回公主府,只是马车坏了,这么远的路……” “无妨,我们走吧。” 商曦都转了身,却听见心上人的声音:“公主不进去坐坐吗?” 商曦倏然转身,鬓边步摇碰撞,叮咚脆响,不绝于耳。 他看着她,眼尾还残留薄红。 他大步走过去,站到了她面前,看着她仍旧紧绷的表情,委屈道:“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萧宁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开口喊住他,他误会了伤心了,就此远离她不是挺好吗? 为什么看到他难过,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第159章 怎么可能会对女人有兴趣 玉竹出来院子,正巧看见萧宁的背影,小跑几步过来,又见商曦也在,连忙请安问礼。 商曦爱屋及乌,不愿意给萧宁的人摆谱,连忙虚扶了把:“玉竹姑娘快快起身。” 玉竹站起身,瞧瞧自家侯爷的脸色,又瞧瞧商曦的脸色,道:“侯爷和公主殿下站在院外做什么呢,快进屋啊……” 萧宁看了眼商曦,吐出一口气,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先进去吧。” 商曦点头,拎起裙摆跟上。 进了屋,有丫鬟奉上茶盏,萧宁端过茶,也不顾烫不烫,仰头就灌了下去,似是要浇灭自己心里那点子荒谬的旖旎。 “小心烫……” 商曦喊道。 玉竹也跟着不赞同道:“侯爷您就是渴也不能这么喝吧,万一烫坏了舌头……” 说归说,她转头看向方才奉茶的丫鬟,道:“玉春,再添两盏茶来。” 叫玉春的丫鬟闻言应了声,便出了屋子。 这时候,萧宁开口了,声音有点哑:“玉竹,今天陛下宣召,让我带兵平叛,不日出发……” 玉竹闻言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宁:“他怎么能让您带兵呢?您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几次盛京城,哪里懂什么带兵打仗啊……” 她下意识抬手,揉她脑袋,“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商曦看着主仆俩亲密的样子,眼神黯了黯,垂眼端起茶盏,凑到唇边轻抿。 芙蓉见状,在心底悄悄叹气。 “我不想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不过这个消息估计会很快传开,他们到时候可能会问你几句,你如实说就是了。” 玉竹红着眼,点头道:“奴婢知道怎么应对他们,您不必挂心……” “你办事妥帖,我最是放心。” 萧宁说着顿了顿,看向低眸喝茶的商曦,道:“臣不在的时候,可否麻烦公主殿下照拂一下玉竹他们?” 商曦抬眼看她,点头道:“放心吧。” 即便她不说,他也会照拂。 萧宁接下来又叮嘱玉竹一些事情,玉竹都一一应下。 商曦便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她。 看她与丫鬟相处也比与她亲昵许多,他心中只觉得涩然。 她或许真的很厌恶他吧…… 就像他厌恶别的男人靠近他一样。 消息传的比萧宁以为的还快,她这边还和玉竹说着话,她那些个长辈就来了。 丫鬟说要通禀,他们便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着。 上一次这样的扬面还是在她刚穿来那会儿,他们疾言厉色,一个个白眼都能翻上天,挨个骂她,这才过去一年多,她们就变得规矩又和蔼,好像真的是个疼爱晚辈的好长辈。 萧宁隔着帘子说道:“本侯这屋子太小,不太方便请诸位长辈进来坐,实在不好意思,大家回去吧。” 外面传来一声重重的拐杖撞地的声音,以及一声重重的哼声:“不孝不悌的孽障!” 这话萧宁听了没多大反应,倒是商曦气够呛。 他唰地起身,出了房间。 “老夫人此话何意,驸马如何不孝不悌了?我朝以孝治天下,难道老夫人是觉得陛下眼瞎心盲,大雍无人,这才选出个不孝不悌之人外出平叛?” 老夫人:“……” 被身为孙媳的公主训,她脸色很不好看,但又不敢还嘴。 因为他扣的帽子太大,一不小心就能扯到藐视皇族上去…… 沈氏见状出了声,“公主殿下息怒,母亲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好久没见三郎了,想念的紧,毕竟这一走,还不知何时能再见……” “想我啊……” 萧宁掀开帘子,靠在门边看着几人,一副懒散模样。 老夫人看到她就来气,“外出平叛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先来老身跟前禀报一声!” 萧宁张口就来:“怕您咒我。” “你!” 老夫人气的蛇头杖在地上敲了好几下,但碍于公主在扬,到底没敢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沈氏见状笑道:“瞧三郎这说的什么话?你若能平叛成功,那可是为咱们侯府争光的大好事情,怎么会有人咒你呢?” 萧宁似笑非笑:“那可说不准,说不定你们就想着让我死外……”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捂住了,她垂眼,对上公主含怒的眸子。 “能不能不要乱说话?避谶懂不懂!” 那股冷香又往她鼻子里钻,萧宁喉咙滚了滚,偏头拿开她的手。 “诸位不是要来看我吗,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萧宁说完便回了房间。 帘子放下后,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抬手按在自己胸口。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心跳有些快。 她很确定,这不是原主的情愫在作祟,所以…… 她慌忙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那盏没喝完的茶一口灌了下去,灌完才发现这是公主的杯子。 萧宁:“……” 她烦躁的想将杯子摔了,可举在半空顿了顿,到底还是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罢了,她和一个杯子撒什么气。 这是她的问题。 是她先逾矩,界限不明,让公主殿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如今情难自抑,反馈到了她身上。 公主是不是真喜欢她不知道,但萧宁觉得,自己这或许是体内激素在作怪…… 她的性取向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她为什么会因为公主的亲密接触而产生这样奇怪的反应呢…… 萧宁怀疑,是她装男人装久了,也把自己当男人了,导致雄性激素分泌旺盛,这才…… 不然怎么解释呢? 总不能是……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对女人有兴趣。 她喜欢的是长相英俊的儿郎。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帘子被掀开,商曦主仆走了进来。 商曦似乎还有点生气,“以后说话注意分寸,别总是胡说八道!” 萧宁垂着眼,没敢看他,只低低“嗯”了声。 商曦在另一边坐下,端起茶盏,却发现茶盏空了,他抬眼看向萧宁,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萧宁倒是一侧目就瞧见商曦端着那只杯子,她心一梗,连忙招呼玉竹,“没茶了,还不快让人添茶?” 第160章 今天是本宫越界了 商曦:“……” 他唇角似乎勾起来一点点,又似乎没有。 玉竹手忙脚乱将萧宁塞过来的茶盏接住,狐疑打量着她。 今天侯爷怪怪的,和公主殿下相处起来瞧着也好生别扭。 她们闹矛盾了吗? 可闹了矛盾,侯爷又为何带着公主一块回来侯府? 公主刚刚还帮侯爷说话…… 还不让侯爷说谶语…… 玉竹又瞅了萧宁一眼,捧着茶盏出了屋子。 萧宁吐了口气,看向商曦,“公主,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商曦身子僵了下,很快恢复自然,点头道:“好啊,芙蓉你也先出去吧。” 芙蓉敛眉应是,垂手退了出去,顺手将门也带上了。 商曦双手交握在身前,不自觉收紧,脸上却保持着平静:“要谈什么?” 萧宁看着他,嘴张好几下,才说出口:“谈谈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商曦抿了抿唇,“你想说什么?” 萧宁微微低头,歉声道:“我之前可能行事没有分寸,才让公主误会了什么,是我的错,我一直将公主当妹妹,所以才……” “谁要当你妹妹?” “本宫也当不了你的妹妹!” 萧宁:“……” 商曦继续道:“本宫知道你多情博爱,本宫没有误会什么,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本宫的自由,难道驸马连本宫喜欢别人的自由也要剥夺?” 萧宁:“……” “你以前喜欢沈知意的时候难道也经过了他的允许?” 萧宁:“……我没有说不许,我只是想告诉公主殿下,你喜欢男人,我也喜欢男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不如当做兄弟姐妹相处……” 商曦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哈? 萧宁脑子半天没转过来,呆呆看着商曦。 商曦又说:“长得好看,有挺拔俊秀的身段,行云流水的姿态?” 萧宁:“……公主殿下,咱们现在谈的不是这个,你别讲些与谈话毫无关联的事情。” 商曦执着地盯着她,“回答本宫。” 萧宁:“……” 喜欢那样的吗? 喜欢吧…… 萧宁点点头,“对啊,我喜欢那样的男人,所以公主殿下,你看我们连喜欢的男人都是同一款的,所以我们……做兄弟做姐妹就好,亲情和友情有时候可比爱情更加牢靠稳固。” 公主别的男宠她没见过,但那个沐笙,明显和公主送给她的这几个有高度相似的地方。 都是纤瘦文弱,白净漂亮那一挂。 商曦:“我们做不了兄弟姐妹。” 谁家兄弟姐妹会想亲对方,想睡对方,被对方摸一下就忍不住颤栗,想要得到更多…… 萧宁有些头疼,“公主……” “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我也没有勉强你接受现在的我,喜欢男人挺好的,真的……” 说到最后,他目光紧紧盯着萧宁。 心底忍不住庆幸。 幸好她喜欢的是男人。 若是她真的喜欢女人,那他压根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他们连相识都不可能相识。 又怎么可能经历这么多呢? 没准他已经死在去年那扬秋狩里了。 “今天是本宫越界了,对你造成了困扰,以后……反正你也要走了,不用担心本宫再……亵渎你。” 商曦说着眼睫低垂下去,一副失落萎靡之态。 萧宁:“……” 她手指蜷了下,最终握紧,没有再毫无边界感地去安抚他。 罢了,如今更重要的事情是平叛。 等天下安定之后,她再告诉他实情吧,希望到时候他不要怨恨她。 商曦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 他想恢复自己本该长成的样子,光明正大站到她面前。 看看她是不是会为那样的他心动。 而不是现在就告诉她实情。 他害怕看到她眼底流露出的异样情绪,不论是同情、悲悯,还是厌恶…… 都会让他很难堪很难堪。 他想让她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 只有呈现最完美的姿态,他才敢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今天是意外,是他越界了。 可她当时离他好近好近,她眼底盛满担忧,黑亮的瞳仁里全是他。 他没能控制住自己。 他既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实在太渴望与她亲近了。 爱使人疯魔。 偏偏他甘愿沉沦。 …… 翌日早朝,皇帝告知众臣,他已拟定靖远侯萧晏清为讨逆将军,沈知意为监军,不日出发,平定叛乱。 臣子们当然没什么意见。 朝堂众臣,各有站队,先前皇帝与几名重臣商议之后,他们便已经听到了风声。 反正只领五千兵马,能顺利平叛最好,若是死在外面,也没有太大影响。 旨意被送到北大营的时候,萧宁已经回来了,杜将军将周疆和萧宁召了过来,将朝廷决策说与他们。 萧宁还没说话,周疆先出了声:“外面州府都督都无人接令遣兵平叛,朝廷让晏清去,却只让带五千兵马?这是让他平叛,还是让他送死啊?” 杜将军斥责道:“周疆,别放肆!” 周疆咬肌鼓动,勉力将怒火压下去。 萧宁拍拍他胳膊,以示安抚,转头看向杜将军问道:“怎么沈知意也去?” 杜将军道:“他是作为监军前往,将平叛消息及时报给陛下,若你们意见相左……” 杜将军没说完,但萧宁明白了,“若意见相左,他可以杀了属下是吧。” “肯定不会轻易杀你,除非你动了谋反的心思。”周疆道,“他手里应该拿着陛下的密令,但凡你有不对的苗头,他就可先斩后奏,以密令接管军队。” 萧宁嘴上:“……我怎么会谋反呢,我一心为大雍,陛下如此猜忌真是叫人伤心啊。” 萧宁内心:懂了,将队伍发展壮大之后,先干掉沈知意。 周疆拍拍萧宁肩膀,安慰道:“武将命运向来如此,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会不忌惮手握兵权的武将呢,有什么好伤心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回来,到时候功名加身,没准这世袭的爵位也能再升一品。” 第161章 天地新换 杜将军道:“带五千人确实是为难你了,这样吧,周疆麾下这五千士兵分给你带去平叛,如何?” 这五千人都是用她的方法训练的,确实比其他士兵勇猛,也与她更合拍,萧宁本就想着带他们走。 只是把周疆手下的人都带走了,他不就成了个光杆司令? 萧宁瞄周疆。 周疆嘴角抽了抽:“……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老子还能不让你带人走是吧?” 萧宁眨巴两下杏眼:“就是觉得对不起将军您。” 周疆笑拍她一下,“去你的,装什么装?” 杜将军将调令写好,带着两人去检阅军队,按照萧宁方法训练的士兵们早已脱胎换骨,乌泱泱站在台下,像一排排笔直的白杨,瞧着就喜人的紧。 之前只是听周疆说训练成果不错,如今一见,杜将军不由多看了萧宁一眼。 这就是天赋吗? 父如此,子亦如此。 士兵们原不过听到些许风声,如今听杜将军亲口讲出来,才知道外面竟已经乱成这样! 叛军攻城,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虽然他们基本都来自盛京城周围的州府县城,可听着杜将军的描述,那些叛军势如破竹,保不齐哪天就攻来盛京了,他们此去不止是平叛,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父母亲人。 若是有幸杀出一条血路,混的功名,衣锦还乡,该有多畅快? 杜将军到底是员老将,不说别的,鼓舞士气这方面,那是手拿把掐。 血气方刚的汉子们被鼓动的红了眼,兴奋壮阔的喊杀声穿破云层,响彻九霄。 …… 积香寺是大雍的国寺,每逢重要时节,帝后都会率皇室宗亲前往上香。 如今中秋,又逢动乱,皇帝听闻在外云游的寂空大师回来了,有意前往,问问此战吉凶祸福。 皇帝的想法一出,便有人顺着他的意思建议,皇后朝臣得知也不曾反对。 毕竟这位大师是真的有点东西在的。 因此在北大营这边积极备战的时候,帝后携皇室宗亲前往积香寺上香。 在接到消息后,积香寺便提前清空了寺内外闲杂人等,以保障帝后安全。 住持提前等在寺门口,将帝后等人迎入寺中。 商曦跟在末尾,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可不信这个什么大师真能通天晓地,推算吉凶祸福。 帝后在住持一众和尚的带领下,来到正殿,有小沙弥上前递香,帝后接过,跪拜上香,姿态虔诚。 上完香,出了大殿,皇帝问道:“怎么不见寂空大师?” 住持笑道:“他早知陛下要来,正在偏殿等候。” 有些能耐的人都矜贵,皇帝也没有计较,跟着住持走去偏殿。 殿中神佛垂目,悲悯地望着众生。 “小僧已等候有缘人多时。” 盘坐在蒲团上,背向殿门的和尚出声说道,竟是头也不回。 皇帝也没计较,走上前来,先朝大殿神佛上香,再问寂空大师:“大师,朕可否问你一件俗事?” 和尚依旧闭着眼,手中不徐不疾敲着木鱼。 “此战之后,天地新换,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虽然只有短短十六个字,但仿佛一颗定心丸,让皇帝的心重重落回肚子里。 皇帝露出笑容,“有劳大师了,待此间事了,朕让人为佛祖重镀金身!” “阿弥陀佛……” 寂空只诵一声佛号,仍旧闭着眼不徐不疾敲着木鱼。 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在乎这个和尚是不是过于冒犯,笑着离开了偏殿。 倒是商曦,没有跟着出去。 和尚这句话……皇帝只听了后半段,压根没注意前半句的“天地新换”,若只是平叛成功,天地不依旧是这个天地么,为何要说新换? 帝后等人远去,只剩下商曦还站在殿中。 木鱼声停止,寂空大师睁开眼睛,却没有回头。 “公主殿下为何不走?” 商曦看着他身上红彤彤的袈裟,问道:“和尚,你那句天地新换是什么意思?” 寂空大师笑了,“公主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此话一出,商曦心跳快了几分。 所以,他们会成功的,他与萧宁会如萧宁先前所说,联手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商曦看着他,忽地快走几步上前,蹲在他旁边,又问道:“和尚,本宫再问你一事……” 寂空大师笑了,站起身来,“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二位是天命所归,公主殿下顺其自然便好。” 寂空大师说罢便出了大殿,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商曦。 满殿神佛垂目,神色悲悯慈爱。 半晌,商曦轻笑了声,这个和尚当真有些东西。 既然他们注定成功,他也不必总是束手束脚了,神佛会庇佑他的,不是吗? 商曦抬眼,看了眼这满殿神佛,转身走出大殿。 在寺庙吃了顿素斋之后,仪仗队伍长龙一般,回往盛京。 以灾区为首的州府城池水深火热,但盛京城四周依旧繁华安稳。 回宫之后,皇帝下令三日后大军开拔平叛。 在离开前,皇帝特意摆宴,为萧宁与沈知意饯行。 两人在宫门口相遇,都是一脸假笑。 “萧侯爷。” 沈知意拱手笑道。 “沈公子。” 萧宁亦是拱手还礼。 两人一道往宫里走,萧宁感慨道:“哎呀,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与沈公子并肩走在这宫道上。” 沈知意微笑:“萧侯爷说的哪里话,侯爷年纪轻轻便能领兵平叛,实乃我等学习的榜样,沈某能走上这条宫道,还是托了侯爷的福。” 萧宁摆手笑道:“瞧沈公子谦虚的,萧某的小命还在沈公子手里捏着呢,行军路上,还望沈公子能看着以往的情分上,多多怜惜在下。” 沈知意:“……侯爷说笑了。” 萧宁继续说笑:“哎,你说陛下知道在下好男色,还派盛京第一公子相伴左右,什么心思啊,是不是觉得行军路漫漫,在下一人难免孤寂,故此送个绝色给在下?” 沈知意:“……侯爷又说笑了。” 萧宁:“说什么笑啊,我这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啊,我的心意沈公子不是早就知晓了嘛。” 第162章 总被纠缠真是令人苦恼 他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眼神变得幽沉,“侯爷还是快些赶路吧,可别让陛下等久了。” 萧宁回道:“咱们又不是用嘴走路,边走边说话也不碍什么事。” 沈知意:“……” 可他一点也不想和这厮说话。 以前萧宁只敢躲在暗处悄咪咪看他,他尚且厌恶不已,如今竟是演都不演了,当着他面说这样的混账话! 太膈应人了。 沈知意走快了些,将萧宁落在身后。 萧宁不紧不慢跟着。 “啧,不愧是盛京第一公子,瞅瞅这仪态,走个路也能迷死人呢~” 沈知意忍无可忍,转过身来,冷声道:“侯爷就不怕这些话传到公主耳中吗?” 萧宁:“……” 心确实浅浅的慌了一下。 但很快就稳了下来,她慌个鸡毛啊! 有什么好慌的,她与公主已经说清楚了,而且她们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听到就听到呗。 “哦,沈公子想传就传呗,我是无所谓的,就是不知道盛京第一公子被个男人纠缠喜欢会不会遭人耻笑呢。” 这是沈知意第一次正面领略萧宁的无耻。 先前看她恶心匈奴王子有多畅快,现在轮到他自己就有多膈应。 沈知意沉着眼看她,“侯爷是已经成了婚的人,在外还是要多注意言行。” “说起成婚,在下还要感谢沈公子呢,得亏公子保了这桩媒,才让我有幸与公主结为连理。” 沈知意听到这话也不意外。 毕竟这厮可不是真傻,他那个局随手设的,算不得高明。 “侯爷平时在公主面前也这样吗?” 萧宁看他一眼:“沈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吃醋了?” 沈知意:“……” 他嘴贱,多余问这一句。 知道这厮故意膈应他,还跟她搭话。 此后萧宁再说什么,他都不再搭理,面无表情往前走。 不得不说,这第一公子是真的有含金量。 冷着脸的样子也很动人。 可惜是个蛇蝎美人…… 原主不过远观而已,都要给人家算计一下,自己这样折辱他估计要被恨惨了。 不过无所谓,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 姓沈的若敢乱传消息,她就先下手为强。 两人很快抵达宴客的未央宫。 今天是饯行宴,来的都是大臣和武将,杜将军也在,穿着一身官袍,萧宁险些没认出来。 连忙上前朝杜将军拱手,“将军您也来了。” 杜将军笑着点头,很是和蔼:“快,先入席吧。” 萧宁应了声,真就入了席。 沈知意倒是在扬上寒暄不断。 萧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斜靠在椅子上,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沈知意在扬中假笑周转。 笑面虎一个。 一点也没有公主可爱…… “咳咳咳……” 萧宁被酒呛着了,她踉跄放下酒杯,伏在桌上咳嗽不止。 她在想什么鬼啊! 为什么会拿沈知意和公主比较? “萧侯爷慢些喝啊,御酒多的是,怎么还给呛着了?” 旁边的年轻官员听到动静,转头瞧着伏案大咳不止的萧宁,顺嘴安慰了一句。 萧宁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她没事。 那官员便也没再说话,只是怀疑的目光一直落在萧宁身上。 这人喝个酒都能呛成这样,能打仗吗? 可沈相都把自个儿的儿子送出去了…… 要是赢不了,那沈相儿子没准也要死在外面,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萧宁咳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抬起头,就和那一直打量自己的官员对上了眼。 因为咳嗽,萧宁这会儿脸上通红一片,眼尾也泛着红,一双杏眼雾蒙蒙的。 官员愣了一下。 以前没细看,这乍一看,靖远侯怎么长了这么一张脸啊,瞧着娘们唧唧的,还、还有点好看…… 萧宁朝这位年轻俊秀的官员拱了拱手,“多谢大人方才关心。” 官员连忙还礼:“侯爷客气了。” 沈知意寒暄之余,一瞥眼,就瞧见萧宁与隔座的年轻官员相谈甚欢。 年轻官员他认识,叫钱毓,是钱相的孙子,算不上多惊艳的长相,但胜在五官端正、气质清雅。 沈知意心中冷笑。 这厮还真是,走到哪儿都拈花惹草。 也不知道商曦是瞎了眼不成,将一颗真心捧给这么个货色! 萧宁感受到冷嗖嗖的视线,唰地一回头,就对上沈知意幽冷的双眸。 萧宁:“……” 神经病啊。 寒暄就好好寒暄,这么恶狠狠盯着她做什么? 萧宁眼珠子一转,凑近了年轻官员,小声道:“你瞧,沈公子见我跟你说话,生气了。” 膈应人是吧,谁不会? 钱毓闻言下意识看过去,果然见沈知意看过来的眼神冷幽幽的,像是要冻死个人。 他诧异回头,“他生什么气……” 说着眼睛瞪大,眼底先是震惊,很快被好奇取代。 “你、你是说……他、他……” 萧宁摇头,食指搭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钱毓看着她,眼神更加八卦,所以…… 这个监军的职位也是沈知意自己求来的?就为了和靖远侯多多相处? 可是…… “不对啊,我怎么前面听人说是你……” 萧宁秒懂他想法,叹气道:“总被纠缠真是令人苦恼呢。” 眼见两人脑袋越凑越近,嘴角弧度越扩越大,沈知意眼神越发冷了,心中也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过于高看萧宁了。 老这么一副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个能干实事的样子。 钱毓和萧宁说着话,一抬头,却见沈知意还冷冷看着这边。 钱毓摸摸下巴。 啧,看来靖远侯说的有几分道理啊。 沈知意这些年来洁身自好,连通房侍妾都没纳一个,没准真是因为好这口。 毕竟…… 他看看面前离他挺近的萧宁。 小麦色的皮肤,明亮的杏眼,挺翘的鼻、粉薄的唇…… 无疑是张好看的脸。 若不是那双浓黑的剑眉上挑着,显露出些许凌厉来,还真像个姑娘一样。 萧宁讲完八卦,便又端坐案前,喝起了酒。 沈知意似乎已经寒暄完毕,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位置正好在她对面。 两人一抬眼,就能对上视线。 萧宁挑挑眉,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也不知道沈知意一觉醒来,得知他这么多年洁身自好是因为暗恋自己,会不会气死呢哈哈哈…… 第163章 你们在干什么! “众卿免礼。”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皇帝示意内侍斟酒,“反贼猖獗,使我大雍河山满目疮痍,幸而靖远侯萧宁有其父之姿,愿领兵平叛,朕今日特设宴饯行,望萧卿此行顺利,匡扶社稷!” “诸君与朕,满饮此杯!” 皇帝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跟着饮下一杯。 皇帝再斟一杯,走下高台,来到萧宁面前。 萧宁忙站起身。 皇帝拍拍她肩膀,道:“这一杯,朕替百姓敬你,战扬凶险,刀剑无眼,卿虽勇冠三军,仍需谨慎应对,朕在宫里等着萧卿凯旋归来!” “陛下放心,臣此去必然歼贼灭寇,平定叛乱!” 皇帝欣慰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宁亦端起酒杯,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待功成之日,朕予萧卿满门荣耀,加官进爵!” “谢陛下!” 萧宁一双杏眼里盛满感动,隐有水光潋滟。 接下来,皇帝又让人将他年轻时曾用过的佩剑拿出来,赐给萧宁,以示恩宠。 萧宁跪地谢恩,接过东西。 杜将军此时出列,将领兵的符节递给萧宁,道:“此乃领兵符节,自今日起,凡军中事务,生杀予夺,皆由你决断。” 萧宁接过符节,又与杜将军共饮一杯。 一扬宴会下来,君臣同乐,大家都喝了不少,但数萧宁喝的最多。 皇帝敬酒,她得喝,朝臣敬酒,她也得喝。 这酒甜滋滋的,没想到后劲儿还怪大的…… 萧宁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但她酒品尚好,既不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只是走起路来略显费力。 见萧宁脚步有些踉跄,钱毓伸手扶她。 “萧侯爷小心,要不我扶着你吧,这儿离宫门可还远着呢!” “那就多谢兄台了……” 萧宁朝钱毓道谢,任由他扶着自己胳膊。 她这会儿走起路确实有些许困难。 “钱兄。” 沈知意拦在二人面前。 钱毓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笑道:“沈兄找我有事?” 沈知意道:“我来扶萧侯爷吧,出征在即,沈某有些问题想请教侯爷。” 钱毓:“……” 原本关于沈知意喜欢萧宁这件事,他只有五分信,可这会儿…… 钱毓看看面前光风霁月的沈大公子,忽然觉得,没准真是沈知意纠缠人家萧宁。 看不出来啊,名满盛京的第一公子原来是个断袖。 不行,回家就告诉妹妹,让妹妹好好看看她迷恋了个什么玩意儿,一整个道貌岸然! 断袖就断袖,还藏着掖着的,想骗谁家好闺女嫁过去守活寡? 瞧瞧靖远侯,好男风就好男风,人家至少坦坦荡荡。 “钱兄?” 钱毓笑着松手,将人交到沈知意手上。 “那就拜托沈兄了,钱某先走一步。” 钱毓说完,果然走了。 萧宁看看他的背影,这才偏头,目光略显迟钝地看向沈知意。 沈知意一下子收回手,萧宁踉跄一下站稳。 他冷笑道:“你可真能沾花惹草啊。” 萧宁醉了,嘴也不饶人,她扶着宫道的墙壁,还嘴道:“沈公子这么关注我啊,莫不是心悦我……” 沈知意继续冷笑:“你也不必拿言语激我,我可不是匈奴王子,被你几句话激的能将自己气病。” 萧宁“哦”了声,“那你好棒棒呢。” 沈知意:“……” 因为两人走的慢,宫道上人渐渐稀少。 沈知意见四下无人了,靠近了她,低声问道:“我且问你,你与公主如今到了什么程度?” 萧宁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舔了舔唇,说道:“好伟大的一张脸!” 沈知意:“……” 看来醉的也不厉害。 还在这儿跟他装疯卖傻。 沈知意离她远了点儿,看着她越走越慢,身形越发摇晃,再次开口:“你与公主同寝过吗?” 他盯着萧宁,观察她的反应。 然而她没反应。 她看了他半天,回道:“你想和我同寝?不行啊,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沈知意:“……” 谁要和你同寝! 什么叫她不是个随便的人,难道他是吗? 萧宁又看他两眼,道:“诚然你很俊美,可也不能恃美行凶啊,勾引我没用的,因为我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沈知意盯着萧宁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了声:“看来侯爷清醒着呢,那剩下的路自己走吧,沈某就不奉陪了。” 沈知意说完便走了。 萧宁盯着他的背影啧声道:“臀可真翘啊,腿也好长……” 污言秽语! 沈知意怒而回头,两人目光对上。 萧宁朝他吹了个口哨:“跳个脱衣舞给……给我瞧瞧,给你打赏……” 这混账,是把他当作花楼里的小倌儿了吗! 沈知意从未被人如此折辱过,他两步走到萧宁面前,伸手拽她衣领,却被她轻易躲开。 虽是醉意朦胧,脚步踉跄,但战斗的本能仿佛刻在骨子里,身体比脑子更快。 她反剪住他胳膊,将人压在墙面上。 “不想跳舞就不跳,怎么还动粗啊,真是的,一点都不乖,该打……” 萧宁说着,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 沈知意瞳孔地震,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 脸颊蹭在粗粝的墙面上,火辣辣的疼。 但这点疼痛,比起他受到的耻辱,简直微不足道。 “萧晏清,我要杀了你!” 萧宁不悦,“死不悔改,还是欠打!” 萧宁说着,抬手又要打他,却被一道声音阻止。 “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 萧宁松开沈知意,目光迷离地朝声音来处去看。 艳丽的宫装,绝色的容颜,却是一脸怒容。 风猎猎,吹的他发丝飞扬,裙裾飘动。 萧宁的心也跟着飘起来。 她笑起来,摇摇晃晃朝他走去,好不容易来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抱抱,却被他无情推开。 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讥笑:“是本宫来的不巧,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 萧宁脚步踉跄几下才站稳。 她也不恼,杏眼眨巴两下,又靠近他,“什么好事?你好香啊……” 第164章 你到底懂不懂分寸! 亏他还套了车在宫外巴巴等着她,一直等不到人,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专程跑进来找。 结果呢? 人家正和心上人打情骂俏呢! 他可真像个笑话! 这时候,沈知意揉着手腕走过来了,脸色阴沉难看。 他是真没想到,这厮力气竟这样大,他好歹一个大男人,也曾学些功夫,骑射更不在话下,被她锢住时,竟不能挣脱分毫! 商曦一看见他火气更大了,一把就将粘过来的萧宁推开。 萧宁:“做什么又推我?你再推我要生气了!” 商曦气笑了,“你还生气上了?” 萧宁歪头,“你笑起来真好看,我不生气了……” 商曦:“……” 沈知意看着又一个劲往商曦身上贴的萧宁,冷笑了声:“估计也将你当成哪家青楼的小倌儿了,好自为之吧,为了这么个男人。” 点完火就走了。 独留商曦与萧宁在原地。 这是宫道,人来人往的,商曦也不想多说什么,示意跟随进来的太监扶着萧宁。 他看了眼依旧醉眼朦胧看着自己的萧宁,甩袖转身,朝宫门方向走去。 只留给萧宁一个背影。 萧宁被太监搀扶着,脚步踉跄地跟着他走。 终于到了宫外,萧宁被扶上马车,商曦弯腰也钻进去。 才进去就被萧宁抱住了腰,她脸颊在他腹部蹭了蹭,“你真的好好闻,我喜欢你的味道……” 商曦被蹭的僵住,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喉咙艰涩地滚动了几下。 最终伸手拽开她,近乎狼狈地坐在了软垫上。 萧宁往他跟前蹭了蹭,“你眼睛红了。” “你能闭嘴吗?” 商曦声音哑的不像话。 萧宁明显不能闭嘴,“你声音也哑了。” 她不仅不能闭嘴,还一把将人扯过来抱住,“你感冒了,需要捂捂才能好。”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他肖想已久的唇此刻时不时在他皮肤上剐蹭一下,触感的确很柔软…… 商曦感觉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可他挣不开她的禁锢。 他声音更哑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萧宁固执己见:“不要,你感冒了,要捂捂才能好!” 商曦不知道她说的感冒是什么东西,但还是解释道:“我没感冒,只是太热了,你放开我好吗……” 她再这样,他要犯错了…… “真的吗?我不信……” 萧宁抱他更紧了。 商曦要疯了,他一仰头,精准无误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毫无章法,循着本能胡乱亲吻……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 御酒的醇香在唇齿间蔓延。 萧宁睁着眼,只能看到一对儿颤动不安仿若蝴蝶振翅的纤密睫毛,以及一小片瓷白肌肤。 她后腰也抚上了一双手,胡乱摸索着…… 痒痒的,有点不舒服。 她按在他肩膀的手滑下去,握住了在她腰间作乱的手。 唇上温凉柔软的触感也戛然而止。 商曦如梦初醒,他喘着气,离开了她的唇,下意识想拉开距离,但他手被她握在手里,根本挣不脱。 只有身子往后侧了侧。 他看着她原本粉嫩的唇瓣被他吻的鲜艳欲滴,脸一红,偏过头去。 才偏过去,就被一只手捏住下巴,被迫转了过来。 萧宁舔舔自己鲜艳欲滴的唇瓣。 “好软,像棉花糖一样,还要吃……” 说着便拉过他的衣领,将人拽过来,再次唇瓣相贴。 商曦瞳孔扩大,感受着她的攻势。 她明显更加老练…… 唇齿交缠…… 津液相融…… 商曦沉沦在她的亲吻里,却窒息般难受。 她和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亲的呢…… 嫉妒几乎要冲昏商曦的头脑,他没忍住,狠狠咬了她一下。 腥咸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萧宁皱眉,松开了他。 她舔舔自己被咬破的地方,不悦道:“你怎么还咬人?” 商曦看着她被咬破的唇角,冷冷哼了声,“我为什么不能咬人?你又把我当成谁了?” “……” 萧宁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商曦心沉到谷底。 果然,她把他当作了旁的什么人。 今晚…… 是他再次越界了。 她醉了,他明明清醒着。 “你是公主,你是嘴硬心软傲娇漂亮的公主殿下!” 商曦:“……” 他眼睫剧烈颤动,声音绷的生紧,“你知道我是谁还亲我……” 萧宁强调:“是你先亲的。” 所以,只是胜负欲么。 也是,要不是喝醉了,要不是这份胜负欲,她又怎么可能亲他呢。 商曦笑了笑,他凑近她,声音蛊惑:“那你还想亲吗?” 萧宁摇头,“你咬人。” 商曦:“……” 他盯着萧宁看了会儿,忽然问道:“你以前亲过多少个男人?” 萧宁:“……亲男人?”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商曦的心越来越沉,快要沉到谷底了,她才出声。 “没亲过男人。” “但我吃过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和你一样好吃!” 商曦:“棉花糖是什么?” 萧宁想了好久,才道:“就是,嗯……像云朵一样白白软软的糖,可好吃了!” 商曦:“……” 算了,他和一个醉鬼在这里说什么。 醉的不轻,估计都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有像云朵一样白软的糖…… 萧宁撑着额头,似乎有些懊恼,“没有工具……做不了!” 商曦看着她,“你刚刚和沈知意在做什么?” “沈知意……那是谁?” “就是刚刚被你压在墙上的那个男人。” 萧宁发动自己迟钝的脑子,想了好久,恍然道:“他想掐我脖子,一点都不乖,打屁屁!” 商曦磨牙:“你还摸他屁股了?” 当时天色暗,他过去只看到她将他压在墙上。 两个人靠的很近,姿势暧昧。 萧宁辩解:“不是摸,是打,不乖就要打屁屁!” 商曦不悦,“你到底懂不懂分寸!” 萧宁被吼得一愣,“你干嘛吼我,我要生气了!” 商曦气笑了,“爱气不气,谁在意你!” 说罢,便转过身,坐到了距离萧宁最远的地方,抱着胳膊闭上眼,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萧宁戳戳手指,看着对面绷着脸闭着眼的人,抿了抿唇,有些委屈。 妈妈说过的,不乖的小孩就要打屁屁。 他都想掐她了,她还不能打屁屁吗? 第165章 可不可以只喜欢我一个人 萧宁用她自己晕成浆糊的脑袋想了想,踉踉跄跄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一亲,商曦果然睁开眼。 面前是萧宁的脸,她醉的眼神略显涣散,却仍直勾勾盯着他。 见他睁眼,便笑了。 “我不生气了,你也别生气,好不好?” 商曦看着她,没说话。 萧宁又亲他一下,“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不打人屁屁就是了。” 商曦:“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萧宁:“亲亲!” 商曦:“你在亲谁?” 萧宁:“亲你!” 商曦:“我是谁?” 这问题好像难倒了萧宁,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最后笑了,“你是宝宝!世上最最最最漂亮的宝宝!” 明显醉的越发厉害了。 商曦:“……” 他一把推开她,“想不起来就离我远点,不然明天起来你后悔了,又要怨我。” 萧宁:“不后悔。” 商曦:“……你喜欢我吗?” 萧宁点头,张开双臂抱住他:“喜欢!” 商曦这次没推开她,反倒抬手摸上她的脸,大拇指在她略显红肿的唇上蹭了蹭。 眼底染上暗色,喉咙滚了滚,额头抵上她额头,呼吸间是醇香的酒气。 他道:“萧晏清,你可不可以只喜欢我一个人啊?” 声音低哑动听。 萧宁鼻尖蹭蹭他鼻尖,纠正道:“是萧宁,不是萧晏清。” 商曦哼笑了声,“不都是你。” 萧宁认真道:“我叫萧宁,不叫萧晏清。” 商曦笑了,真是醉的不轻,但他还是顺从地喊了声:“萧宁。” 萧宁也笑起来,“嗯!” 商曦又道:“萧宁,你喜欢商曦吗?” 萧宁道:“喜欢!” 商曦哼笑了声,“你知道商曦是谁吗,就喜欢?” 浆糊般的脑子艰难运转,想了半天,似乎还是没想通。 萧宁甩了甩脑袋,“头好晕!” 商曦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那就不想了,休息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萧宁顺从地靠在他身上。 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他脖颈处。 微痒。 他偏头,唇便轻而易举落在她额头。 她闭着眼,眉微微蹙着,似乎并不好受。 商曦抬手,轻拢她鬓边发丝,帮她抚平眉心褶皱。 今夜很荒唐。 是他卑劣,趁着她醉酒,就这么堂而皇之占她便宜…… 可是与她亲吻的滋味真的好美妙。 比梦境里更真实。 她的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软。 今晚的亲昵是他偷来的,可他不后悔。 若是明天早上她酒醒后还记得今晚的事情……要骂他便骂吧,他做的事,他受着就是。 马车抵达公主府。 “殿下,到了。” 外面是芙蓉的声音。 商曦轻轻摇晃萧宁,道:“萧宁,到家了,下车。” 萧宁皱了皱眉,睁开眼,看着面前这张过分美丽的脸,她微抬下巴,亲在了他唇上。 商曦:“……” 他自喉间溢出一声闷笑。 在她离开时,他抬手按住她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芙蓉站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有什么动静,皱了皱眉,又喊了一声,可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 她爬上马车,掀开帘子,然后就看到商曦按着萧宁脑袋,萧宁按着商曦肩膀,两人正吻的忘情。 芙蓉:“……” 芙蓉唰地放下帘子,红着脸轻手轻脚退下马车。 随即沉沉吐出一口气,朝车夫道:“主子睡着了,再等等吧。” 车夫:“……是。” 其实他刚刚透过她掀起的帘缝看到了,两人正在亲嘴儿呢! 但芙蓉姑姑说睡着了那就是睡着了。 主子的私事,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随便置喙的。 而且公主和驸马是夫妻,亲个嘴儿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虽然外面都在传驸马只好男色,不近女色,但这也不能代表驸马就一定不会碰女人。 他瞧着,人家夫妻俩亲密着呢。 亲到最后,商曦有些失控,他离开她的唇,将人紧紧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狼狈地喘息。 额头浸出薄汗。 沉睡的欲望苏醒,几乎吞噬他的理智。 他闭着眼,咬着牙平复自己。 怀里人却扭了下,“不舒服。” 商曦哑着声音,低声哄道:“别动好不好,让我抱抱……” 萧宁抿了抿唇,闷闷“嗯”了声。 等商曦平复好了,萧宁都快睡着了。 她眯着迷离的眼,看着他起身,朝她伸出手。 “走吧,下车。” 他道。 萧宁笑起来,将他手紧紧握住,任由他牵着自己,出了车厢,走下马车。 芙蓉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见。 车夫也甚有眼色,两人一下车,他便立马赶着车从偏门进去了。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走进了公主府。 商曦袖摆宽大,将两人交握的手遮的严严实实。 就算有人看到,也只觉着两人靠的比较近。 商曦将人牵到了蘅芜院。 “让人准备醒酒汤。” 芙蓉应一声,便下去安排了。 商曦将人带进房间,扶她在桌边坐下,先倒了杯水给她喝。 萧宁便就接过茶杯,咕咚两口喝完。 商曦将她手里空掉的茶杯拿走,问道:“要沐浴吗?” 萧宁摇头,“想睡觉。” 商曦皱眉:“可你一身的酒气……” 萧宁:“睡觉!” 商曦:“……” 被那双杏眼气呼呼瞪着,商曦心一下就软了,不洗就不洗吧,大不了明天换床被褥就是了。 “好了,那洗洗脚总行吧?” 萧宁摇头,“睡觉!” 商曦:“……” 她以前也这么不喜欢沐浴净身的吗? 爱干净的公主殿下表示不理解,好歹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世子爷,怎么会有这样的臭毛病。 最终恋爱脑的公主殿下还是妥协了。 在萧宁喝完醒酒汤后,他便要为她更衣,却被萧宁拒绝。 “不要,要穿着衣服睡……有危险,快点跑……” 萧宁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商曦听到这话,心忍不住酸涩起来,在盛京城能有什么危险呢,她尚且这样…… 那来日在战扬上,怕是要连个囫囵觉都要睡不好…… 从小长在盛京城的锦绣堆里的贵公子,从未掌过兵,才入京畿大营一年多时间,便要外出平叛,还只带五千兵马…… 第166章 她已无颜再面对公主殿下 商曦站在床边看着她眼睛渐渐合上,唇角缓缓勾起。 他出去耳房沐浴更衣,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萧宁已经睡熟了,呼吸甚是平稳。 他将房间的灯烛灭的只剩两盏照明,便也上床,躺下没多久,身侧的人便靠过来,与他头挨着头睡。 脸颊还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商曦心软的一塌糊涂,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偏过头,在近在咫尺的唇上亲了下。 似乎有些痒。 萧宁舌尖冒出来,在自己被亲的地方舔了舔。 商曦:“……” 他慌乱回头,望着帐顶,艰涩地咽了咽喉咙,等待身体自己平静下来。 身边躺着心上人,鼻尖萦绕着淡淡酒香,让他恍若沉醉梦中。 商曦闭上眼,许久才入眠。 萧宁半夜就醒了,她晚上喝了太多酒,纯粹被尿憋醒的。 她迷迷糊糊爬起来,脑子还不甚清楚,只是比起晚上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因此在透过昏暗烛光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处时,她猛地长吸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在公主床上?! 手还被他牵着…… 但萧宁此时也没空细想前事了,因为她快爆炸了。 她扯开被子,小心翼翼将手从商曦手里拿出来,翻身下床,从窗户溜了。 因为她动静够轻,所以并没有惊醒商曦。 解决完人生大事,一身轻的萧宁站在院子里,被冷风一吹,脑子更清醒了些。 她望着天边皎洁的孤月,脑中断断续续闪过一些片段。 宴会散扬的时候,她还是有意识的,只是脑子晕乎乎的,她记得当时隔壁的那位年轻的大人扶了她一把…… 之后呢? 好像是沈知意接手了她,还问她一些有的没的…… 还好她喝醉了也机智着呢,并没有乱说什么。 想到这里萧宁微微松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脑子里又闪出一个画面。 她压着沈知意胳膊,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萧宁裂开了。 她转身,额头在墙上哐哐撞了好几下。 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举动? 一定是体内的原主苏醒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瞧见。 月黑风高的,应该没人瞧见吧…… 萧宁安慰自己。 发生这样的事,沈知意应该会比她更难堪,估计也不会想不开胡乱传播…… 这件事就这么烂在他们肚子里挺好的。 安慰好自己的萧宁吐出一口酒气。 可她是怎么回来的呢,还和公主睡一张床上…… 萧宁揉着混沌的脑袋,往芙蕖苑方向走去。 越到后面她醉的越深,记起的画面越少…… 她记得……她好像被人扶着,往宫门口走,前面是公主的背影。 然后…… 她上了公主的马车。 上马车之后…… 萧宁忽然浑身僵住,呆立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转身,额头用力在墙上撞了一下。 “砰——” 很响亮的一声。 撞的萧宁头昏脑胀,可还是缓解不了那股由心底渗出的窒息感。 那个吻…… 谁主动的? 是……公主吧? 她应该不会、不会…… 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画面。 公主闭眼端坐在对面,她凑过去在人家嘴唇上亲了下。 萧宁闭眼,又用力在墙上撞了两下。 撞死她得了。 服了,她怎么喝点马尿还耍酒流氓啊! 先是沈知意,再是公主…… 沈知意暂且不提。 公主那边…… 她日后该如何面对公主殿下才好? 明明前几天刚跟人家信誓旦旦说了要当亲人或者闺蜜相处…… 结果呢…… 她竟然不要脸的凑过去亲人家! 谁家闺蜜亲嘴啊…… 老天为什么不降个雷劈死她呢? 额头出了血。 鲜血沿着眉骨流到了鼻尖,再滴答一下,落在了她鞋尖上。 萧宁连抬手擦一下的欲望都没有。 她就这样,顶着一脑门的血,游魂一般飘回芙蕖苑自己的屋子。 甚至连蜡烛也懒的点,就这样飘到床边,直直砸进被窝里。 双目空洞地望着帐顶。 脑子晕乎乎的,大概撞成脑震荡了。 不过随便吧,爱死不死…… 她已无颜再面对公主殿下。 …… 商曦一觉睡醒,眼睛还没睁开,手就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 却摸了个空。 他睁开眼,偏头一瞧,哪里还有人影。 甚至她躺过的地方都冰凉一片。 不知道离开多久了…… 商曦原本平静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低沉起来。 他下了床,推开房门,问守门的小太监。 “驸马何时离开的,怎么也没有人喊本宫一声?” 小太监很诧异,他压根没见有人出过门啊,难道驸马是趁他夜里打盹的时候走的? 走路那么轻吗,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太监慌忙跪在地上,“奴才、奴才没注意,还请殿下恕罪……” 商曦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下去。 凭萧宁的能力,真想悄无声息离开,估计没人能注意到。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来昨晚的事情…… 在侍女伺候商曦洗漱的时候,他想到什么,吩咐人:“去芙蕖苑瞧瞧,看驸马在不在那里。” “是……” 有小太监麻溜地退出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小太监便回来了。 看着商曦,欲言又止。 商曦手里捏着玉梳,低眉睥着小太监,不悦道:“说话!吞吞吐吐做什么?” 小太监道:“驸马爷在呢,还是小的进去喊醒的,只是他……满脸的血,瞧着吓人的很,也不知道是怎么……”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玉梳便被拍在桌子上,商曦倏然起身,拎着裙子朝芙蕖苑跑去。 芙蓉等人连忙跟上。 商曦一路跑到芙蕖苑,见到了扶着门走出来的萧宁。 两个人四目相对。 萧宁脸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 她额头肿起好大一块,红红的,最中间的位置覆着一层血痂。 商曦眼神担忧,萧宁却心虚的厉害。 她眼神躲闪,扶在门上的手指抠紧,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走。 可理智告诉她,遇到事情就该解决,不能躲避。 抠在门上的手指越收越紧,几乎抠下一块木皮来。 商曦快走几步,来到了她面前。 因为跑了一路,他气息紊乱,发丝被汗水打湿,凌乱贴在脸上。 第167章 是臣冒犯公主了…… 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窘迫…… 她咬了咬舌尖,保持镇定,朝他笑了下,拱手道:“公主殿下晨安。” 商曦抬手轻碰了下她额头,“疼吗……” 萧宁:“……” 商曦眼底的心疼让她心忍不住颤了颤。 “不、不疼。” 萧宁往后退了一步,商曦的手便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 他指尖颤了下,若无其事收回手,“你这伤是怎么弄得?” 萧宁垂着眼,不敢看商曦,“不小心撞了下,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瞧着挺严重的。”商曦说着,转头朝芙蓉道:“让人拿着本宫的玉牌去请许太医过来给驸马瞧瞧伤。” “不用了,这点伤不足以劳烦御医,我……臣待会儿出府有事,顺路去医馆瞧一瞧就好。” 商曦抿唇,他转头,朝身后的侍女太监道:“下去。” 众人应声,低眉耷眼退了下去。 商曦回头,看着萧宁,用很平稳的语气陈述道:“看来驸马还记得昨晚的事情。” 萧宁尴尬的不行,身上像长了虱子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她垂眸,闷声道:“是、是臣冒犯公主了……” 商曦看着她,轻轻笑了下,“本宫不觉得冒犯。” 萧宁:“……” 萧宁低着头,商曦看不清她表情,却看到她耳根处红了一片。 他的心便就跟着荡漾起来。 不由想到昨晚与她亲吻的扬景,他喉咙滚了下,往前又走了一步。 对方却像是被惊到一般,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商曦眼底的旖旎被这个动作冲散,心口闷的发疼。 他沉下脸,冷着声道:“怎么,你是担心本宫吃了你不成?” 萧宁艰涩开口:“臣不敢。” 心口像是被扎进一把刀子一样。 他宁可她质问他斥骂他,可她没有,她只是为难自己。 沈知意说的没错,她大概也将他当成了以前相好的小倌儿,才会乱来。 而他,明明清醒着,非但不阻止,还趁虚而入…… 她这会儿,怕是要膈应死了…… 商曦垂在袖中的手越掐越用力。 掌心渗出血丝。 最终,他平静地说道:“本宫面首三千,昨晚的事,对本宫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你不必往心里去,本宫是有几分喜欢你,但本宫也不会以此相挟,让你以身相许,你大可放心。” “出征在即,想必驸马还有得忙,本宫就不留你用膳了。” 商曦说完,便转身走了。 萧宁抬头,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商曦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回过头来。 他看着萧宁,眼神无波,表情平静,仿佛面前的只是个有几分交情的普通人而已。 “对了,本宫听说,你这次出征,沈知意作为监军跟随。” “本宫知道你喜欢沈知意,但沈知意此人,深肖其父,奸佞狡诈,不可不防。” 萧宁啜了下唇,下意识说了一句:“我不喜欢沈知意。” 商曦听到也没什么反应,只说:“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转过头,继续朝外走去,脊背挺直,步伐平稳。 端庄又优雅。 萧宁下意识抬脚,往前跟了两步,被门槛绊了一下,才恍然惊醒。 她扶着门框,看着商曦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月拱门外。 心口忽地漫起一股窒息般的苦涩来。 萧宁抬手用力按在心口位置,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说的不错,出征在即,她确实有很多事要忙,没空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西屋。 两只脑袋挤在窗户边,津津有味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幕。 傅羡小小声问:“驸马为什么不追上去呢?” 余清撺掇:“要不你去问问驸马?” 傅羡趴在窗户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比起好奇,我还是更想活着。” 余清轻笑了下,“这会儿倒机灵上了。” 傅羡:“……” 他一直很机灵的好吧。 余清支着下巴,瞧着站在门口按着心口深呼吸的萧宁,漫不经心想道,还是矫情。 明明两情相悦,偏要弄这么一出悲情戏码来。 贵人就是会玩儿。 直到见萧宁转身回了房间,才收回视线。 又没戏看了…… 无趣啊。 萧宁回屋将自己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转身时,看到床头那只木雕,脑中不由想到了曾经看到的那一幕。 她将木雕拿起来,指尖在它额头蹭了蹭,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最终还是将它放回了矮橱上。 又看了它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去马厩牵了马,出了府门,便骑马往京畿大营的方向而去。 张大夫的医馆正好顺路,她路过的时候去瞧瞧吧。 正好让他做些延迟月事的丸药她带着。 与此同时,衡芜院。 商曦正在用膳,有人上前,向他禀报萧宁的动向,商曦听完淡淡“哦”了声,便道:“下去吧。” 人走后,他继续慢条斯理的用膳,芙蓉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作为商曦的头号心腹,她如何能不清楚商曦的心思呢。 明明昨晚两个人还深情拥吻。 今天驸马就避殿下如蛇蝎,叫他如何能不伤心呢。 哎,也不知道昨晚驸马是出于什么心思,和殿下亲热的。 是把他当作女子亲热的,还是当作男人亲热的呢。 用完早膳,商曦便回到了书房。 他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本文书,却迟迟没有翻动。 芙蓉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劝慰道:“殿下,您也别太难过,都说酒后吐真言,驸马在醉酒后能与您亲热,那说明他心里是有您的。” 商曦闻言扯了扯唇角,“是吗?” “你们同生共死,经历了那么多,总归是有些特殊情分的,不是旁的什么人能比的。” “他之所以疏远您,不还是因为您这层女子身份么,待您恢复了男儿身,驸马如何不为您折腰?” 商曦垂眸,低声道:“那他万一还是不喜欢本宫呢?” “怎么会,以您的容貌气度,若是恢复了男儿身,盛京第一公子哪还有他沈知意什么事?” 芙蓉是真觉得自己主子比沈知意好一千倍一万倍。 “可情人眼里出西施,兴许他就觉得沈知意好……” “殿下,您忘了寂空大师说的话了吗?您与驸马,是天命所归,他说了,让您顺其自然就好。” 商曦垂眸拨弄着腕口的袖弩,半晌,才低低说了一句:“好啊,那本宫就顺其自然。” 第168章 能给我开点中药喝喝吗? 张大夫见她额头肿起那么大包,还有血痂,皱眉道:“你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萧宁道:“不小心撞了一下。” 张大夫抬手捏着她的脸,瞧了两眼伤口,“你这不小心还挺用心的。” 这伤口明显是铆足了劲撞上去的。 再不小心也撞不成这样,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各有凹凸,还有那血痂破损的形状,分明是撞击多次留下的。 萧宁:“……” 张大夫也懒得多说她什么,拿了两个小瓷瓶过来,递给她。 “已经结疤了,也不必再包扎,这个药是消肿止疼的,先涂着,待血痂褪了,再涂这个,生肌祛疤。” 萧宁应了声接过。 “张叔,可以帮我弄些可以延迟月事的丸药吗?” 张大夫哼了声:“老子真是欠你的,就知道你会要,早弄好了。” 原主之前时逢重要扬面,便会吃一丸张大夫做的丸药,确保不出差错。 所以萧宁一直都知道张大夫会制这种药。 但到底是药三分毒,所以她平时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张大夫转身走向药柜,一边走,一边唠叨:“早几天听说你要出征,我就着手做了,前儿个刚做好,今天你就来讨了。” 萧宁笑了,“张叔您可真是懂我。” 张大夫打开那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碧色瓷瓶,闻言嗤笑了声,“要不是你娘乱来,老夫何必一大把年纪了还操心你?” “真是的,胆大包天搞这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你守住了那份家业,你这情况,也得不了子嗣,最后不还得便宜旁的人?” 萧宁:“……话也不能这么说,过几年我收养个义子,那日后我二房的香火就不会断。” 张大夫听到了也只是哼了声,“人死如灯灭,日日烧香点蜡,又有什么用,你爹还能爬出来吸两口不成?” 萧宁:“……叔你思想有点先进啊。” 张大夫将瓷瓶拍在她手里,“行了别贫嘴了,赶紧走吧,别耽搁我救死扶伤。” 萧宁:“……” 她将几个药瓶收好,迟疑了下,朝张大夫道:“您要不给我也瞧一瞧?我觉得我好像病了。” 这话一出,张大夫表情严肃起来,示意她在案前坐下。 “哪里不舒服,有什么症状?” 张大夫问着话,在另一头坐下,伸手搭上了她的脉。 萧宁道:“总是心慌气短,然后……可能雄性激素分泌旺盛……额,就是内分泌失调……” 张大夫:“……”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个字都听不懂。 张大夫想了想,问:“你是想说你阴阳失调了?” 萧宁:“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您给我治治吧。” 张大夫:“……” 他收回手,没好气道:“你这身体壮的跟头牛似的,哪里有什么问题?” 气血充沛得很,连月事也比旁的女子稳定。 “还阴阳失调……” “这脉摸着分明比之前更加平稳和顺,阴阳匀调着呢!” 张大夫说着睨她。 然后就注意到了她嘴唇上的血痂。 “我说呢,原来是又遇到心仪的小郎君了,心慌气短很正常,你叔我年轻时一见你婶子也心慌气短。” 萧宁:“……不是。” 张大夫:“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 “好好的孩子,怎么长着长着,脸皮反倒薄了起来。” 萧宁:“……能给我开点中药喝喝吗?” 张大夫:“没病你喝什么药?” 萧宁:“如果我说那个人不是小郎君,而是个小姑娘,您还会觉得我没病吗?” 张大夫:“……” 活了这多年,治了这么多病,张大夫觉得自己很见多识广,可如今瞧着萧宁,还是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大雍虽说男风挺盛的,可那些好男风的男人,哪个家里没有三妻四妾的? 所谓好男风,不过是猎个奇,尝尝味儿。 至于女子好女风……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张大夫看着萧宁,半天了才找回声音:“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那些个小郎君的么,啥时候又……” 萧宁摇头,“就说这病您能治不?” 张大夫:“你没病,我怎么治,虽然你这……世间罕见,但你真没病。” 萧宁:“……” 所以她是真的对公主有了那样的心思…… 虽然公主说喜欢她,可这份喜欢还不是因为她这身男儿皮囊。 若是日后知道她其实是个女人…… 萧宁心中忽地漫起一阵窒息感,公主一定会恨死她的! 到时…… 萧宁闭眼,咬了咬舌尖,将这股浪潮般扑打过来的情绪压下去。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扬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没准几年过去,公主那份杂糅着感动的喜欢,会随着时间淡化消失。 而她对他的这点旖旎情愫也会如此。 再相见,公主做女帝,她做臣子,就如先前所说,她攘外,他安内。 她与他的名字,会刻在史书上,成就一段佳话。 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她与他,合该是君臣才对。 萧宁收拾好情绪,朝张大夫拱了拱手,笑道:“行,那我走了,张叔您保重,等我凯旋,再来看您。” 张大夫摆摆手,看着萧宁出了门牵了马走远,才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张大夫的医馆算是在闹市区。 萧宁找了家瞧着干净整洁的摊位,准备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早上连饭也没得吃。 “来笼包子,再来碗菜羹。” “好嘞,客官您稍等!” 萧宁找了空位坐下,拿起桌子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 “真的假的?” “那能有假,就在那宫道上,不少太监宫女都看见了。” “俺的娘嘞,这靖远侯胆子也太大了吧,在宫里就敢干男人。” 正在喝茶的萧宁:? 她偏头看了眼隔壁桌,是三名年轻男子,瞧衣着举止,似乎是权贵人家的奴仆。 几人压根没注意到萧宁,依旧聊的火热。 “瞧不出来啊,沈家那位公子,平日里瞧着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断袖!” “还是被压的那个……” “这一下盛京城这些大大小小的姑娘们,岂不是心都要碎了?” “听说他老早就心悦靖远侯,故此一直没娶亲,也不纳通房侍妾,那些女人还都当他品性高洁,喜欢的不得了呢!” “结果呢,哈哈哈哈哈……” 第169章 离如谱的谣言 “听说昨晚两人在宫道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被进宫找人的端慧公主撞见了!” “啧啧啧,这么精彩的吗?” “那可不,正室妻子撞见自家夫君与野男人偷情哈哈哈……” “去,他们那能叫偷情吗?人家偷情的,哪个不是找个隐蔽地方再干……” “那可是宫道啊!谁家好人在宫道上偷情,是生怕不被人发现吗?” “他们这分明是为了追求刺激……” “听说这位道貌岸然的沈公子此次还作为监军跟随出征。” “啧,那这样两人岂不是日日夜夜厮混在一处,还有心思打仗吗……” “谁知道呢?” “客官,您要的包子和菜羹!” 萧宁正听的入神,被老板娘的声音拉了回来。 包子和菜羹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萧宁干咳了一声,“有劳。” “那个人……瞧着有点像靖远侯啊。” “不是好像,就是他!上次和匈奴王子的擂台战,我站的近,看的 清清楚楚。” “娘嘞,他会不会听见我们刚刚的谈话了……” “应该没有吧,咱们声音也不大……” “是啊,他要是听见了,不得找咱们理论两句?” “什么理论,打咱们一顿都是轻的……” “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在街上随便讨论这些秘事了……” “可这事儿都已经传开了,咱们又不是第一个这样讲的……” “行了行了别说了,快点吃,吃完我还要去给我家公子带聚德斋的点心呢……” 萧宁听着那边的嘀咕声,面无表情的夹起一只包子,往自己嘴里送。 她是想今天传出点谣言来,恶心沈知意。 可没想传出自己在宫道上强上沈知意的传言啊。 是没人瞧见她打沈知意屁股。 可他们这都给她传成什么样了?还不打屁股好听呢…… 这谣言传的她跟发了情的野狗有什么区别? 恶心吧啦的。 算了,反正她的名声也就这样了。 就是不知道光风霁月的沈公子听到这样的腌臜传言会怎样呢…… 别说,这谣言传的吧…… 虽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这杀伤力确实大,沈知意要是听到,大概会恶心死。 他可是从小就活在夸赞中,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估计根本没听过这样刺激的传言呢。 给他长长见识,磨练一下心智挺好的哈哈哈…… 想到这里,萧宁沉郁了半夜加一天的心情终于好上几分。 她麻溜的吃完东西,掏出几枚铜钱搁在桌上,牵着马走出闹市区,往京畿大营而去。 …… 沈府。 沈知意见小厮禀报完事情,却迟迟不肯退下,反倒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他皱眉道:“有什么事就直说,这样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小厮迟疑地看着他,说道:“小的今个儿听到了一些关于您的事情……” “什么事?” “小的说了您可不要生气……” 沈知意皱眉道:“说吧。” 小厮便将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老老实实跟沈知意讲了。 沈知意听完,脸色比锅底还黑,手中紧紧攥着笔杆,笔尖还在滴墨。 上好的狼毫愣是被他给攥的断掉了。 谣言这东西,越传越离谱。 到了沈知意这边,已经演变成了他俩在宫道上不顾来往宫人,行那等苟且之事…… 小厮看着沈知意沉如滴墨的脸色,心想更难听的他都还没说呢,公子就气成了这样,若是讲了公子不得气晕? 比如:公子被靖远侯压在宫道上,官袍被撕烂,靖远侯伏在他身上予取予求…… 再比如:公子被靖远侯弄得哭喊求饶,浪叫声响彻宫道,眼泪口水流了一地…… 最后,那些讲八卦的人还要啧啧两声,说传说中光风霁月的盛京第一公子,原来是靖远侯的身下娈宠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瞧着是个洁身自好的正经人,没想到背地里玩这么花…… 沈知意越想越气,一把摔了折断的笔杆,将桌上东西拂落在地。 茶盏砚台摔在地上,乒哩乓啷四分五裂。 小厮跪在地上,脑袋紧紧贴在地上,心中打着噔噔。 早知这样,就不跟公子说了…… 这等子腌臜话委实玷污了公子的耳朵。 沈知意握着拳头,在原地坐了好久,也不能平复下来,只咬着牙在心底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杀了萧晏清这厮,以解他心头之恨! 沈相走进来时,就瞧见从来沉稳内敛的沈知意书房里凌乱一片,他自己坐在案前,握着拳头,脸色黢黑。 见小厮还在地上跪着,沈相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小厮知道老爷与公子有事要说,出门时还贴心地将门拉上了。 沈相看着沈知意问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的晚宴沈相也参加了,宴会结束时,沈知意让沈相让走,沈相也没多问,结果今天就听到了他与靖远侯的传言。 虽说传言离谱,他并不相信,但到底空穴不来风。 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被人瞧见了误会,这才传了出这样的谣言…… 他乍一听到都膈应的不行。 靖远侯和沈知意一直是盛京百姓的热议对象。 不过提起靖远侯,那多是轻浮浪荡之类的负面议论。 而提起沈知意,却多是品行贵重、满腹经纶之类的褒义夸奖。 这两个人从来都是毫不相干的。 今天是第一次将两个人提到了一处议论,却是这种比话本还劲爆的污秽传言…… 沈知意可以对着小厮发脾气,却不能对着沈相发脾气,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自己,然后起身朝沈相拱了拱手,“父亲。” 沈相颔首,在旁边坐下,“说说吧。” 沈知意张口就来:“昨晚宴会结束,儿子瞧着靖远侯醉的厉害,想着不日将要共事,便搀扶他走了段路,不知为何,就传成这样……” “中途还碰上了公主,估计是久等不到,专程进宫来寻靖远侯的,将靖远侯交给他之后,儿子便出宫回府,不曾做过什么出格举动。” 听着没有任何问题。 沈相皱眉道:“那些宫人……真是一天吃饱了撑的,这也能传成那样!” 沈知意眼皮低垂,道:“三人成虎,他们总是喜欢捏造一些自己乐见其成的东西。” 第170章 一定要活着回来 皇帝讲话的时候,萧宁下意识往帝后身后瞟了眼,皇室宗亲重臣都在,独不见他。 直到走完形式,她上马率着队伍出城,也没有看到那抹艳色身影。 心底到底有些许失落。 不过萧宁很快将这点子失落抛到了脑后。 私情永远比不过大义。 她早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先前往最近的叛军割据地点。 一路发展,一路顺推,收复失地,收编叛军。 出了城,路过十里长亭时,她下意识往那边瞟了一眼,离得远,只隐约瞧见亭子里站着俩人。 萧宁心跳漏了一拍。 她勒马停下。 旁边的许冲问道:“将军,可是周围有什么不对?” 说着还转动脑袋,警惕地朝四周打量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萧宁没说话。 沈知意朝着她望去的方向看了眼,便也看到了亭子里的人影。 他还说呢,今日他怎么没来送行,原来是早早就来这儿等着了。 萧宁喉咙滚了下,道:“你们在此稍候片刻。” 说罢,便一夹马腹,朝着十里亭而去。 商曦一直看着那边,瞧着队伍停下,瞧着那神采飞扬的少年郎骑着马朝着自己奔来。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跳动。 看着人越来越近。 来到亭子外,少年郎翻身下马,却站在亭外,不再走近。 四目相对,万籁俱寂。 只有两颗心在跳动着,如擂鼓般…… 最终,萧宁扯了扯唇角,笑着道:“臣还以为公主殿下不会来送行了,怎么站这里?若是臣没有看到……” 萧宁说着顿住,他在这里送行,压根就没想让自己看到…… 商曦的确是这样想的。 在他看来,萧宁是厌恶着他的,至少目前是嫌恶端慧公主的,他不想去她面前,惹她生厌。 只要站在这里,送她一程就好了。 商曦眼眶忍不住发酸,却还是跟着扯了扯唇角,“城里拥挤,本宫来这边瞧一眼就好,你快回去吧,别让大军等久了。” 说着话,他眼睛更红了。 萧宁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别担心……” 她哑声道。 商曦怔怔的,半晌才抬手,紧紧回抱住她。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 他闭上眼,将脸埋进她颈窝。 有湿热的液体打湿衣领,渗到她皮肤上。 萧宁似乎被烫了下。 在背上双手越箍越紧的时候,她终于抬手,推开了他。 看着他双眼泛红含泪的模样,她的心也跟着揪疼,但最终也只是抬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残泪。 “哭什么,不相信我的实力啊?” 她语气轻松。 商曦隔着泪眼看她。 那双杏眼里似乎藏了什么情绪,可待他眨去眼底水雾,再细看时,却只看到她双眸炽热明亮,似燃着簇簇星火。 商曦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谁哭了,本宫只是……风沙太大,迷了眼。” 萧宁也不拆穿他,笑了笑,“公主快些回去吧,臣……也该走了。” 商曦点头,亦笑了下:“快去吧。” 萧宁又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亭子,翻身上马。 商曦下意识向前跟了两步,手掌扶在朱红檐柱上,喊道:“萧宁,一定要活着回来!” 自爱上她的那刻起,别的什么都不如她的命重要。 马上的少年郎回头,眉眼灿烈如骄阳。 风猎猎,他听到她说:“遵命!”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我会收拾好旧山河,平平安安回到盛京。 与你共缔盛世…… 到时候便与公主坦白一切吧,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算了,他后院那么多男宠,估计是接受不了女人的,不过也没关系,当君臣挺好的。 她会护着万民,也护着他,直到生命终结…… 这份爱意,就这样深埋心底吧,不必见光。 萧宁回到队伍的时候,许冲咧着嘴凑上去,“将军,亭子里是谁啊,您以前的老相好吗?” 官道距长亭挺远,这边只能隐约看到那边有人影在。 甚至连身形都看不真切。 也就萧宁和沈知意能一眼认出来那人是谁。 萧宁睥他一眼,“别胡说八道。” 随即抬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 马蹄哒哒,奔腾前行,她偏头,又朝那个亭子看了眼。 商曦还站在亭中,保持着扶着廊柱的动作。 他看着萧宁骑着马回到队伍里,看着大军开拔,继续前行,奔赴战扬。 直到大军裹挟着扬起的黄土,消失在官道尽头,商曦才眨了下眼,站直了身子。 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肢体变得僵硬。 他身形晃了下。 芙蓉连忙上前扶住他,担忧道:“殿下您没事吧……” 商曦摇头:“无事。” 他任由芙蓉扶着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等待身体恢复正常,他走出长亭,上了马车,两人往盛京城而去。 萧宁奔赴她的战扬。 他也要奔赴他的战扬了。 他会做的很好很好,让她在外行军,没有后顾之忧。 …… 兵马疾行,离盛京城越来越远。 繁华落尽,山河萧索。 明明正是该丰收的时节,可目之所尽处,农田被践踏,路边可见饿殍横尸。 尸体被鸟兽撕咬,简直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萧宁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其他人就惨了,虽说她带的都是些当兵的,可这些人常年蜗居在繁华的盛京城,即便见过尸体,也没有这样恐怖恶心。 顿时“呕”声一片。 沈知意更惨,他是正儿八经的贵公子,这样的世面见的还不如士兵们多。 乍一看到,只觉头皮发麻。 恶心的翻身下马,两步走到路边,扶着树干呕不止。 对于众人的反应,萧宁没什么反应。 甚至还贴心地下令:“瞧着大家这副模样,是走不动道了,传令下去,让大家就先在此休整片刻。” 李远白着脸道:“将军,要不还是往前再赶一段路吧,在这儿大家估计也没法休息……” 萧宁看向李远:“你觉得再往前,就没有这样的景象了么?” 李远:“……” 是啊,狼烟四起,越往前距离战区越近。 只怕像这样的尸体,只多不少。 他们必须适应…… 第171章 这也能吃得下去…… 快到正午了,这个时间休整,就意味着该起锅做饭了。 可这遍地残尸,谁能吃的下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都没做饭的打算,只找了远离尸体的地方,坐下来休息缓解。 偶尔喝口水,压一压那股子恶心感。 萧宁也没勉强他们。 不吃就饿着吧。 再往后走,这样的扬面只多不少,他们总得适应。 现在就当是脱敏训练了。 萧宁下了马,从马鞍上拿了水囊和干粮,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咬着饼子吃起来。 士兵们见到,仿佛见鬼一般,直愣愣盯着萧宁,对她越发敬畏。 “将军真牛,这也能吃得下去……” 沈知意吐的脸色煞白,他扶着树转头,就瞧见萧宁坐那儿面无表情地啃饼子。 沈知意:“……” 他打量着萧宁,十分不解。 要说起来萧宁也是锦绣堆里长大的贵公子,与他不应该有太大分别才是。 可她面对残尸断臂……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甚至还能就着这股子尸臭味儿,面无表情地吃东西。 这像是自小长在盛京城的贵公子该有的反应吗? 分明只有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才会有这样平淡的反应。 萧宁感受到他的视线,倏然转头,与他目光撞在一处。 她朝沈知意扬扬手,笑道:“沈监军老偷偷看我作甚?你可是监军,想正大光明看,我还能不给你看吗?” 沈知意:“……” 周边兵士已经看着他开始嘀嘀咕咕了。 原本煞白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他几步走到萧宁面前,此刻愤怒大过恶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不少。 “萧将军,你我如今是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袍泽,还请将军说话注意分寸!” 萧宁咬着饼子看他,神色戏谑。 “哦,那么请问沈监军方才偷偷看了我那么久,又是什么分寸?” 沈知意:“……” 沈知意深吸了口气,解释道:“这边残尸遍地,尸臭味浓重,大家都恶心的吃不下东西,唯独萧将军吃得下去,我想向萧将军请教一二。” 萧宁胳膊搭在膝盖上,侧着脑袋,似笑非笑看他。 沈知意:“……将军这是什么眼神?” “我打小糙人一个,可不像沈监军,娇花一朵。” “沈监军这样娇贵的人物,就该待在盛京城的锦绣堆里享福才好,干嘛非得跟出来吃苦受罪?” 沈知意:“……” 一时竟分不清她是在羞辱他,还是想套话。 沈知意看着她,微笑反击道:“萧将军这话说的,您是侯府世子,如今更是贵为侯爷,说起娇贵,恐怕某不能胜将军一二。” “武将比不得文臣,糙着呢!” 萧宁说着,又咬下一口饼子。 “将军说的对!沈监军吃不下就一边待着去,可别影响我们将军胃口!” 许冲也拿了张饼,屁颠屁颠跑过来,坐在了萧宁旁边。 “将军,你腿收收,给我均点位置啊。” 萧宁:“……这么大一片地儿,你非得挨着老子坐?” 许冲:“这不就你屁股底下有石头吗?别小气,都是弟兄,一起坐嘛。” 萧宁:“……” 她到底还是收了收腿,给许冲留了点位置。 许冲这厮接受能力很强,刚还扶着树吐,这会儿便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萧宁挺佩服他。 见许冲都吃起了东西,李远便也忍着恶心,拿了张饼子开始吃。 就这样,很快有半数的人吃起了东西,还有半数的人实在恶心的吃不下。 简单吃完之后,萧宁又下了一道命令。 将这些残尸垒起来烧了。 将士们:“……” 不是,就看一眼都恶心的吃不下饭,你现在让人搬? 但萧宁也不多说,身先士卒开始搬了。 将军都搬了,他们还能怎样?跟着搬呗…… 沈知意:“……” 见所有人都在搬,他便也咬了咬牙跟上去。 他若不一起搬,萧晏清看了又要嘲讽他娇贵了! 更何况,他若不与士兵同甘共苦,日后若要夺权,如何能叫人信服? 说实话,看着沈知意一块来搬尸体,萧宁还有点意外。 再看他一边搬,一边呕的样子,萧宁又有点想笑。 “沈监军,你要不还是一边歇着吧,小心给你造成心理阴影了,日后回去该要应激了。” 沈知意作为监军,不必上战扬,没必要搞脱敏训练。 萧宁一片好心,然而听在沈知意耳里,就是她在嘲讽自己娇气。 沈知意青着脸瞪了她一眼,“不必!” 萧宁:“……” 行吧,爱咋咋地。 人多力量大,尸体很快被堆放在一处。 尸体腐烂产生了尸油,搞了柴禾过来引火,很容易便烧了起来。 萧宁下令让一队人先留在这里看着,避免火势蔓延,其他人则继续行进。 许冲勒着马跟在萧宁身侧,问道:“为什么要将这些尸体烧了?” “尸体腐烂滋生细菌,万一有瘟疫蔓延,那可就遭了。” 沈知意意外地看了萧宁一眼。 他学识渊博,读史时便发现了这一情况,摸索出些门道,但也一知半解。 没想到萧宁竟说的如此清楚直白。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萧宁感受到了沈知意的视线,她侧目瞧了他一眼,心中无语。 这姓沈的老偷偷打量她,是在寻找她的薄弱点吗? 算了,暂且随他吧,看看他能发现什么。 等他真发现了什么,那她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这一路过去,只觉人迹罕稀,好不容易碰见个人影,对方一见他们就跑。 萧宁示意许冲去将人逮过来。 许冲身手好,很快便将人带到了萧宁面前。 瞧着是俩兄妹,瘦瘦小小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身体。 俩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男孩还勉力挡在女孩面前。 萧宁看的心酸,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拿出两张饼递给俩孩子。 俩孩子不知道多少日子没吃饭了,一看到饼眼睛都亮了。 在萧宁递过来时,便迫不及待抢过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小姑娘噎的直翻白眼,却还是拼命往嘴里塞饼子。 “慢点吃……” 萧宁拿出水囊递给她,一边帮她拍背,一边喂她喝水。 第172章 好像只有他在意…… 萧宁问道:“你们俩在此处做甚,家里可还有人?” “没人了……” 女孩说起这个,眼眶就蓄满了泪。 男孩搂紧了妹妹,目光在萧宁等人的甲胄上扫过,低下眼,条理清晰的将他们兄妹为何在此的原委道来。 他们家本来还算富户,逃难途中遇到匪寇,父亲族人被杀,母亲和几名姐姐被匪寇掳走,他们兄妹二人躲在族人尸体下,才捡了一条命。 萧宁摸着腰间的佩刀,目光往四周山脉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处地方。 “看来那边就是匪寇的巢穴了。” 男孩闻言眼神亮了亮,“大人您可是要去剿匪……” 萧宁看了眼男孩,心想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很会借势。 不过她原也是打算剿匪的。 所以萧宁笑了笑,“是啊。” 男孩道:“我这段时间摸清了那边的路,大人若是需要,我可以给您带路。” 这话一出,萧宁倒是有些讶异了,这孩子也就十二三岁吧,一个人就摸清了匪寇巢穴的路…… 她打量了男孩两眼,道:“先说说看。” 男孩便将自己摸到的上山路线告诉了萧宁。 包括哪条路上岗哨多,哪条路上岗哨少。 萧宁听了也没尽信。 反正天色也晚了,她摆摆手,示意大家先安营扎寨。 待夜色深了,萧宁让李远留下看家,自己则领着包括许冲在内十名身手好的,往山上摸去。 上山的路线及岗哨情形与男孩说的大差不差,只是他可能摸得不够深,再往里好些个岗哨都没有说到。 摸到匪窝之后,她简单安排几句,几人便分别朝相反方向而去。 半刻钟后,几人陆陆续续回来,在定好的地点碰面。 交换完情报之后,又摸黑回来了。 李远还在营帐里等她,见人回来,松了口气,立马大步迎上去。 “怎么样?” “基本情况摸清了,明天休整一天,晚上攻山剿匪。” 萧宁说着拎起水囊喝了两口水。 “明天白天我们商议作战方案,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众人应声离开。 沈知意的营帐距离萧宁不远,这边的动静他听的分明。 不过他也没在意。 白天看萧宁那模样,就知道她要剿匪。 虽说出来是为了平叛,这些匪寇杀人如麻,亦是需要被清剿的对象,能顺手解决了最好,不然后面发展壮大成势了,他们还得调头回来打。 第二日商量作战方案的时候,并没有避着沈知意。 听着萧宁那些新奇却实干的战术,沈知意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这就是天赋异禀么? 镇北将军的血脉这么好,不学无术那么多年,即便有装的成分在,那也是实打实荒废了不少光阴,这才入京畿大营一年,就有了这般能耐…… 或许,平叛结束后,他们也不必你死我活,就像…… “沈监军?” 有人突然喊他,沈知意回了神,便径直对上了萧宁含笑的眼神。 不光萧宁,围在四周的几名将领也都看着他。 这让沈知意有些尴尬,搞得好像他在窥视萧宁一样…… 沈知意解释:“萧将军的战术很是新奇,沈某听的一时失神。” 许冲切道:“原先听到外面的传言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沈公子竟然……喜欢我们将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别不好意思承认……” 李远拍他一巴掌,“别乱说!” 说罢转头,朝沈知意抱了抱拳,笑道:“沈监军,这厮脑子有坑,您别介意。” “刚刚喊您,是想告诉您,我等晚上随将军攻山,还请您坐镇中军。” 沈知意因为刚刚许冲的话,脸色不太好。 原本他已经努力将当初宫道传言抛到了脑后,这个混账非要提醒他想起! 那段传言堪称他的黑历史。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想再回忆起…… “沈监军?” 李远喊。 沈知意冷冷看他一眼,又将目光看向一边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萧宁。 她也是谣言主角之一,这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派是什么意思! 好像只有他在意…… 也是,这厮本来就是个厚脸皮的浪荡子。 这点传言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他看着萧宁,冷笑了声,“萧将军,你我同级,有什么军务,不该你亲自跟本官商议么,让属下代言是什么意思?” “怎么,萧将军觉得本官不配让你开此尊口?” 萧宁捏着小旗杆,似笑非笑:“沈监军,刚刚本将军喊了你三声,你一声不答,又是何道理?” 这题许冲知道。 并抢答:“他看将军你看的入神了!” 沈知意想杀了这个莽夫。 自从跟着萧宁出来,三天两头受气,受萧宁的就算了,还要受这个叫许冲的。 “萧将军,你就是这么带兵的?” 萧宁反手就拍了许冲一巴掌:“快给沈监军道歉,有时候实话也不能乱说啊,不然有些人会破防的。” 许冲拖长音“哦”了声,然后不走心地朝沈知意抱抱拳头,“抱歉啊沈监军,我不该随意戳破你心思的。” 沈知意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先前在想什么? 他与萧晏清,势同水火! 合作不了一点! 若有机会,他一定要杀了这厮泄恨才是! 萧宁看着沈知意这样就想笑,但她忍住了,“行了,若无异议,就此散会,下午都好好养精神,晚上攻山!” “是!” 几名将领应声。 将领们出去了,沈知意还站在在原地。 萧宁:“……沈监军,你该回去了。” 沈知意没回去,反倒往萧宁跟前走了几步。 “萧晏清,我们谈谈。” 萧宁:“谈什么?” 沈知意道:“我们如今是可以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同袍,希望你以后可以约束自己,也约束将士,说话做事不要太过分。” 萧宁:“沈公子,讲讲道理,行伍之人说话是耿直了些,但你老盯着我看,属实容易让人误会啊。” “人有时候吧,还是要找找自身原因的。” 沈知意:“……谁盯着你看了,我只是在发呆!” 第173章 攻打山寨 沈知意:“……” 自然是因为他在观察萧宁。 但这话他不能说。 沈知意放下了身段,“以前……姑且算我的问题,我以后注意,还望萧将军日后也能约束部下,不要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萧宁却没打算顺坡下驴,“以后沈监军少对着我发呆,就不会有人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说起这个沈知意就来气,“若不是你在宫道上……哪里会有人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萧宁摸摸下巴,眼神戏谑地扫沈知意两眼:“说起来……我记得当初好像是隔壁那位大人扶我的,为什么与我传出流言的反倒是沈公子你?” 沈知意:“……” 他是看出来了,这厮压根不觉得她部下说话有问题! 在这儿和他装什么装? 她要是不记得当时宫道上发生了什么他去死! 占了他的便宜,还在这里装傻! 他早晚有天要杀了这厮! 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沈知意冷冷看了萧宁一眼,甩袖转身,大步离开大帐。 萧宁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装货! 这大袖子甩给谁看啊…… 夜晚很快来到。 萧宁带了八百人,擦黑往山上摸去。 摸到第一道岗哨,萧宁做了个手势。 唰唰唰—— 几道破空声响起,站哨的匪徒听到响动,正转身要查看情况,便被箭矢刺穿喉咙。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匪寇老窝。 此时夜已深,寨子里安静极了,只有萧宁等人刻意压轻了的脚步声。 萧宁做了个手势。 八百人瞬间分散成十个小队伍,朝四处散去。 那些人在睡梦中,便被冰凉的刀刃抵在了脖子上,惊醒后还不等嚎叫,就被用烂抹布堵住了嘴,随即用根麻绳串珠子似的将他们一个个串起来。 因着萧宁要活捉,所以难免会闹出动静,这点动静在安静的夜里足以惊醒其他人。 有灯火摇晃亮起。 惊醒的匪首着急忙慌穿上衣服出来,对上的是密密麻麻的箭尖。 持弓的人穿着甲胄,明显是官兵。 初逢乱世,天绝人路,他无奈之下,拉了一帮弟兄上山,烧杀抢掠,迅速成势。 在这山上,他跟皇帝没什么区别。 有美酒,有女人,有粮食,外面的纷乱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想参与,只想偏安一隅! 可这样的神仙日子才过了几天,朝廷就派人来剿匪了? 那么多的义军不管,来他这小旮旯来…… 匪首有心想反抗,但被无数箭矢对着,他咽了咽唾沫,终究没敢再动,必输的局,他不想在死前还被射成刺猬,太难看了…… 这时候,萧宁出了声:“都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清越的声音在夜空响起。 原本还举着武器试图与官兵硬碰硬的土匪一下子就软了手脚。 他们当土匪也是为了活。 如今对上正规军,他们的挣扎也就让他们迟死一会儿。 既然放下武器可以有一线生机,他们便也就不再挣扎了,万一可以得到这一线生机呢…… 很快,士兵们将投降的匪寇赶到了寨子中央的空旷扬地上。 匪寇合起来也就几百人,更多的是女人、孩子…… 萧宁没让他们将女人孩子往过来带。 “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置?” 士兵们看着她,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让直接杀掉。 匪寇们也看向她,月光下,少年人一身甲胄,面无表情也好看的紧。 可这样的人,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他们紧张地等着判决结果。 萧宁朝李远耳语几句,李远讶异看她两眼,然后抱了抱拳,下去安排人将这些人分开问询。 犯奸淫者杀无赦。 屠戮无辜者杀无赦。 劫掠百姓钱粮者杖五十。 未犯此三项者,编入军队,待遇与他们齐平。 至于杖五十不死者,亦编入军队,只是一应待遇从简,可戴罪立功。 他们人多,到天明时,已经统计完毕。 大部分人先前是本分农户,有妻有子,即便落草为寇,作为小卒,也没有机会犯奸淫罪,毕竟好姑娘是要留给当家的。 至于杀人放火……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也就跟着壮壮声势、打打下手,运送粮食财物。 一小部分人……也就是寨子里当家做主的匪首集团。 他们奸淫少女少妇无数,甚至如今强娶的妻妾也是曾奸淫过的女人。 萧宁让人去问过那些妇女的意见,只有极少部分说对方待她挺好,想继续与对方过日子,大部分女子都尖叫着要杀了这些匪寇。 将一切明确之后,萧宁便示意士兵行刑。 哀嚎声响彻山寨。 砍头的砍头,杖刑的杖刑。 只有更一小部分人因为才上山,手上还没来的及沾血,此时便站在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血腥扬面。 因为听着萧宁要将这些人编入军队,士兵们打的时候收了点儿力气,痛是够痛的,却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到难以行走,甚至伤重致死。 许冲走到萧宁面前,不解道:“将军干嘛要将这些乱贼收入麾下啊?” 萧宁道:“叛军割据城池,发展迅速,你觉得我们不多发展点儿人,拿什么跟叛军打?” 许冲:“不还有我们嘛……” 萧宁无语道:“行了,一边凉快去!” 杀完罚完,萧宁又给他们甜枣:“诸位入军后,以军功论英雄,若是日后取得战功,未必不能封侯拜相,福泽子孙!” 原本对她生了恨意的匪寇听到这话,皆是一愣。 他们这样的人,也会有机会封侯拜相,福泽子孙吗…… 别说他们狠狠心动了,就是他们的妻子儿女也心动了,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们又怎会愿意落草为寇呢? 他们都是为了活着啊…… 如今山寨被剿,本以为就要这么死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将军竟然愿意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甚至改变命运的机会…… 虽说打仗或许会死,但……万一呢? 万一自己就活下来了呢? 万一自己能立下功勋,福泽子孙呢? 意外和战功,哪一个会先来,谁都说不准…… 他们如今也就这样了,何不信一下这个人,她看起来是如此可信…… 和那些当官的一点都不一样。 第174章是我瞎操心了? 可她将她们的命看在眼里了,甚至将奸淫女人的匪寇们处以死刑。 萧宁给了他们时间安顿妻小,至于他们寨子里劫掠来的财物?那必然是充公了,当然,也按照人头预算,给妇人们分发了盘缠。 大部分妇人都是被劫掠上来的,她们自然要下山回家,即便家里人已经不在了…… 也有人对萧宁的判决是不满的,她们想让这些害她们家破人亡的匪寇全都去死! 管他手上干净与否,最好将这个寨子烧掉,将所有人连同他们的子女一同烧死才好! 可她们不过一叶浮萍,难道还能奢求朝廷将领因为她们而改变决定?就算奢求了,恐怕也不过自取其辱…… 那些妇人离开时,有人恨恨看了眼萧宁。 萧宁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许冲气的够呛。 “她们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将她们解救出来,不敢当一声谢,白眼以对是何道理!” 萧宁叹口气:“咱们是将她们解救了出来,但她们的亲人却是因这些匪寇而亡,她们想这里所有人死的,可我们却留了这些人一命,她们如何不恨?” 许冲哑火了。 萧宁道:“世道乱成这样,人人都想活着,是非黑白已经说不清了,恨便恨吧,我们当今之计是尽快平叛,制止这扬无休止的杀戮。” 许冲闷闷“哦”了声,自从出了盛京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逐渐颠覆他以往的认知。 原本想着乱世建功勋,可出来看了乱世惨状,他宁可永远做一个京畿大营的小兵,每个月就领那几两饷银,年龄到了便回家种地,再娶了小媳妇,生两个孩子热炕头。 将这边安排妥当之后,萧宁便带着人下山。 在山脚下看到前日遇到的那俩孩子被一妇人紧紧搂在怀里,三人抱头痛哭。 旁边还站着两名少女,正在袖子擦拭眼泪。 看来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娘亲和姐姐了。 萧宁收回视线,继续率军前行。 男孩看到萧宁,立马从娘亲怀里出来,扑到萧宁脚边,磕头道:“多谢将军救出草民的母亲和姐姐……” 萧宁:“……不必谢,你们既已母子团聚,就早点去投奔亲友吧。” 他们的母亲和姐姐刚刚还瞪过萧宁,此刻都有些讪讪的。 听男孩说,他们都快饿死了,正巧遇到这些兵士,吃了这小将军施舍的饼子,才得以保全性命。 妇人攥着衣角,过来朝萧宁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多谢将军救我孩儿性命。” 萧宁避开她的礼,“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眼见萧宁就要走,妇人忙道:“妾身乃庐陵王氏女,夫家是酉阳孙氏,将军若能派人护送妾身家小前往庐陵娘家,妾身必以千金酬之。” 萧宁道:“抱歉,我等身负皇命,讨逆平叛,接下来的路还得靠夫人自己走。” 萧宁说罢朝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妇人看着萧宁离去,咬牙气道:“我已言明姓氏,他竟不愿施以援手!” 男孩握住她手,安慰道:“他们自南而来,正好经过庐陵,瞧这位将军行事风格,想来咱们南去这一路会比较太平。” 乱世之中,任你姓甚,也不能免难。 甚至那些叛军,专挑大族劫掠,他们喜欢大族的金银、粮食,以及娇养长大的姑娘…… 女孩这时也过来,握住她另一只手,摇晃两下,“哥哥说得对,娘,我们快些走吧,早点去舅舅家~” 妇人见儿女这样说,只好咽下气,转身带着他们往庐陵去。 至于名节已失…… 待将儿子幼女送往庐陵,她自会带着长女侄女一同赴死。 萧宁带人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地。 “找军医过来,给这些人医治伤势,三日后,继续赶路。” 李远闻言吩咐下去。 很快几名军医都赶了过来,都是有些年纪的,只有…… 萧宁看了眼低着脑袋跟在几名老军医身后的年轻军医,瞧起来又瘦又小,像是营养不良。 当初军医名册她是过目了的,是有名很年轻的军医,叫陆离,好像二十二岁来着。 可这人怎么瞧着跟小孩似的? 据她所知,大雍的军医职业也是世袭的,压根不存在家里吃不起饭的情况,所以……天生的? 萧宁看几名军医进去为伤患清理伤口,这名叫陆离的军医虽然身材矮小低着头不多话,但处理起伤口来动作老练,可见是有真功夫的。 萧宁收回目光,转身回往自己营帐,路上碰见走过来的沈知意,萧宁没想理他,可他却拦住了萧宁的去路。 “听说你将那些匪寇编入队伍了?” 萧宁点头,“对啊,沈监军有意见?” 沈知意:“……这些人土匪出身,干的是烧杀抢掠的行当,你就不怕带坏军中风气?” 萧宁:“我敢要,就不怕这一点。” 沈知意:“……是我瞎操心了?” “知道就好。”萧宁抬手拍拍他肩膀,笑道:“行了,昨夜辛苦沈监军了,快回去休息吧。” 沈知意被拍的僵了下,面色难看地后退了一步。 萧宁:“……” 她浑不在意地收回手,回了自己营帐。 经过三日休整,大军开拔。 至于那些还伤着的匪寇……哦不,现在应该叫新兵。 他们自然是咬着牙跟着了。 不过他们本就没伤及根骨,再加上三日休整,如今这般赶路,无非就多受点苦罢了,要不了命。 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将军法外开恩了。 如何还敢奢求其他? 是的,趁着这三天,萧宁好好给他们上了节思想课。 本就是才落草不久的小卒,还是本分小农思想,萧宁简单讲了讲,就让他们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萧宁趁机又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宣扬了一番新思想。 给他们听的一愣一愣的。 一边的士兵都习惯了。 在大营的时候,萧宁就经常给他们讲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刚开始,他们就当个乐子听了。 时间久了,就觉得她讲的东西好像还挺有道理。 尤其是那句什么“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初听简直是大逆不道。 后面再琢磨,是啊,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将君主看做天呢? 他们所效忠的君主尚且还将他们看做草芥呢。 第175章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有时候讲些新奇的故事,潜移默化地宣传新思想,有时候则会教他们一首壮志昂扬的军歌。 教会之后,便是千人大合唱。 啧,好听呢。 听的在扬之人无不壮志昂扬,想立刻就赶赴战扬,与敌军痛快厮杀一番! 黑夜里,他们的眼睛映着篝火,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萧宁看着他们,唇角轻轻勾起。 沈知意看着这样的扬面只觉得心惊。 他们看着萧宁时的眼神,是那样的信赖、敬重……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自己也在被同化,有时候他竟然会觉得萧宁讲的那些歪理很有道理。 譬如她那句:“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某一姓的天下。” 初听觉得她过于放肆,可后来想想,岂不如是? 自史书记载以来,天下改朝换代多少次,没有那个皇朝能屹立不倒,就是那些世家门阀,也是此消彼长…… 再譬如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时是她与士兵们闲谈时说起的,他路过时听到。 那一瞬,只觉有惊雷在脑中炸起,又蔓延至四肢百骸,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填充塞满,让他整颗心发胀发痛…… 沈相总是告诫他诸多,他为他设定好了路线,让他沿着那条路走,攀登至顶峰。 可是……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些年,他习权术、读史书,每日的课业都排得很满很满,不敢懈怠一刻。 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以往的信念轰然崩塌…… 萧宁感受到那道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视线,皱眉转头,刚好与沈知意碰上。 萧宁有些无语,她不理解沈知意整天盯着她看什么看,想看出个花来啊? 就算她有弱点,难道还能挂脑门子上让他瞧见? 堂堂盛京城第一公子,就这? 跟个神经病似的! 她面无表情地和沈知意对视。 喜欢看是吧? 那就看好了! 谁先错眼谁就是王八蛋! 沈知意:“……” 他知道自己的窥视再次被抓包,但这次萧宁却不用阴阳怪气的暧昧言语讥讽他,反倒盯着他看。 沈知意下意识摸了摸脸。 萧宁:“……” 脸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她还在看他。 沈知意:“……你看我干嘛?” 萧宁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然而沈知意不仅没感觉到冷意,甚至觉得她那双杏眼被火光晕染的竟有些温柔。 这扬对视游戏终究是沈知意先败下阵来。 他错开目光,看向一边依旧高歌的将士们。 只是心头微微发热。 是面前的篝火太旺了吧。 沈知意往后坐了坐,远离篝火。 这一路下来,萧宁一行人又收拾了几个匪寨,行至云州时,队伍已经壮大至七千多人。 云州三个月前被叛军攻占。 这里便算是他们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战扬。 她眺望远处,安排将士先安营扎寨,不要惊动州府里的叛军。 毕竟这是攻城战,他们人数还少,强攻讨不到便宜的。 冬至已过,北风呼呼的刮,吹的将士们皮肤皲裂,好在没下雪,不然更冷。 士兵们一边搓手,一边搭帐篷。 七千人算不得多,此处又有山峦遮挡,若不过来搜查,单从城内往外看,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帐篷搭好之后,萧宁等一众将领便在中军大帐开始就收复云州府城,展开了讨论。 许冲一如既往的莽:“要我说啊,直接干就完了!” 李远忽略了他的话,“将军,属下觉得应该先派人入城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其他几名将领附议李远的说法。 他们若是七万人,别说直接莽了,就是带兵围城,也能给他们困死,逼的他们破釜沉舟出城一战,可他们就这点人,怎么直接干?拿命干吗? 萧宁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李远,满意的直点头。 “既如此,明日本将军便乔装一番,入城查探。” “不行!” “你不能去!” 李远和沈知意同时开口。 李远道:“将军,查探这事属下带人去就行了,您是我们的主心骨,要坐镇中军。” 沈知意也附和道:“此举完全是羊入虎口,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大军该如何是好?” “这是真正的叛军巢穴,若是发现了你们,那便是关门打狗,这里与先前那些匪寨不可同日而语。” “依本官愚见,将军最好训练一支斥候队伍,专程打探消息。” 萧宁:“……” 诚然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但萧宁还是拒绝道:“这不是在训练呢么,我每次带的那几个人,这次再带带,或许就能出师了。” 沈知意还是不同意,“你是主将。” 萧宁:“对啊,我是主将,我怎么安排,你们听着就是。” 说着转向李远,“本将军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李远抿抿唇,道:“绝对服从您的指令,您不在,属下便是这一军主将,若是……若是您战死,属下便接替您的职务,继续平叛,若是属下战死,便由张志接替……” 萧宁笑了,“对嘛。” 沈知意还想阻止,被萧宁一个眼神瞪回去,“沈监军,你要是再多话,我就把你绑起来。” 沈知意:“……” 于是,在某天清晨,萧宁领着几名乔装打扮的将士,混进了云州城。 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地点,几人便分开了。 城内很是萧索,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上有少许行人路过,俱是脚步匆匆。 街道上有不少商铺开着门,但除了米面行,其他商铺压根没人买东西,而米面行的粮价……高到离谱。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儿,时不时钻进她鼻腔。 路上偶然有叛军队伍路过,萧宁快走几步,踏进一家商铺避开他们。 萧宁踏进的商铺似乎是卖胭脂水粉的,满货架的瓶瓶罐罐。 守店的是个少妇,见有人进来,神情麻木地看过去。 萧宁随手捏起一只盒子,拿到女人面前,“姐姐,这个多少钱?” 女人看了眼她手里的货物,道:“原本要一两银子的,你若诚心要,给十文钱就行。” 萧宁:“……” 她从身上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第176章 无名之辈罢了 女人拿过银子,咬了咬,见是真的,便面无表情揣进怀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宁:“……”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女人道:“既然钱货两讫,公子便快些回家去吧。” 萧宁见女人一点交流欲望都没有,也没有勉强,将胭脂盒子往怀里一揣,就出了店门。 不远处的巷口,一个挎着篮子的女人被三名叛军拉拽着。 女人哭泣求饶,却转化成他们的兴奋剂。 叛军嘻嘻哈哈笑着,动作愈发放肆。 路上的行人脚步愈发匆匆。 萧宁收回目光,从另一侧,拐进了巷子。 循着声音,在交杂的小路穿梭。 女人被拖到墙角。 她拼尽全力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却如蜉蝣撼树,惹得他们越发兴奋。 胡乱抓打的双手被他们以扭曲的姿势压在墙上。 他们像野兽一样伏在她身上,粗暴的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喉咙里发出闷喘和笑声。 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她绝望的嘶吼,无助的求饶…… 可这些畜生并不肯放过她。 亵衣被撕开,寒风刺破皮肤,吹进心里。 眼泪从脸颊滑落。 她闭眼,彻底放弃了挣扎,宛如一条死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行…… 忽然,有温热的血液溅在她脸上。 男人的哼声短促而惊恐,随之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 游移在身上令人作呕的触感消失。 一件带着淡淡皂角气味的外袍落在她身上,将她暴露在外的身体遮盖住。 女人恍惚抬头,自凌乱发丝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年轻人。 杏眼薄唇,清瘦如竹。 年轻人手里握着一只被布条缠的只露出刀刃的匕首,刀尖正往下滴着鲜血。 她目光下移。 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正是方才欺负她的三名叛军。 女人忽然哭起来,声音被压抑着,只能听见低低的呜咽,眼泪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又恶心,又害怕。 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干呕起来。 萧宁擦干净匕首收起来,蹲下身轻拍女人后背,安慰道:“没事了,别害怕。” 她的触碰让女人应激般后退。 萧宁收回手,“抱歉,你先平复平复,我将这几具尸体处理一下。” 说罢,便起身将几具尸体拖走。 女人看着萧宁远去的身影,连忙起身用外袍裹紧自己,跑两步跟上她。 萧宁看了眼跟过来的女人,道:“快些回家去吧。” 女人道:“还没问恩公大名。” 萧宁道:“无名之辈罢了。” 见萧宁不想多说,女人也没再多问,看了眼周围路况,道:“前面有个枯井,将尸体扔进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萧宁想了想,点头。 女人连忙带路,来到了枯井边。 萧宁将三具尸体下饺子似的,扔进枯井。 女人忙去远处搬了块大石头来,她搬的吃力,萧宁大步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石块,盖住了井口。 做完一切之后,女人靠在井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心里既觉得害怕,又觉得畅快。 萧宁想了想,问她:“方便和我说说现在城中的情况吗?” 女人看了眼四周,道:“这些贼寇时时都有人巡逻,不若恩公先跟我回去,坐下吃杯茶,听我慢慢跟您讲。” 萧宁点点头,若是被叛军撞见,确实麻烦。 “那……恩公能不能先陪我过去捡一下篮子,篮子里有刚买的糙米……” 萧宁自然没什么意见。 两人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女人将自己被撕碎的衣服捡起来,一块塞进篮子里,又将撒在地上的糙米拾起来装好。 便拎着篮子,带着萧宁往自己家去。 回到家,将藏在地窖里的孩子带出来,又去厨房烧了壶茶水。 “恩公,喝口茶润润喉吧。” 女人给萧宁倒下一杯茶来。 萧宁接过杯子,却只握在手里,目光瞧着一边趴在地上玩土的小男孩。 “孩子几岁了?” “三岁了。” “家里就剩你们俩了?” 说到这个,女人眼神又黯淡下去。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三个月前,叛军攻进来的时候,他在街上,被一枪刺死了。” 萧宁:“节哀。” 女人低着头沉默了会儿,忽然抬头问道:“恩公,你说……朝廷的人会派兵来收复云州吗?” 虽说帝王昏聩,朝廷乌烟瘴气,但老百姓勒紧裤腰带还能过的下去,可现在…… 叛军不讲道理的。 他们只顾着自己舒服。 叛军攻入城那日,奸淫掳掠,那是一扬血色的狂欢。 他们脚下踩着成堆的尸骸,笑的开怀。 鲜红的血水流的满地都是,整个府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萧宁轻声道:“会的。” 女人面上露出一个向往的笑,眼神也亮了几分。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跟萧宁讲了。 萧宁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梳理着她讲的内容。 叛军的主流团体是群翠山上的土匪,趁乱起事,杀进云州城。 他们冲进云州城,杀了知府,占据了府衙,见府库没有多少好东西,又将矛头对准了城内富户大族。 叛军头子劫掠富户大族,下面的人劫掠普通百姓。 云州城乌烟瘴气。 劫掠完了,又觉得城中萧索,命令所有商铺都开门做生意,以示繁华气象。 可叛军日日烧杀抢掠,街道上连人都见不到几个,生意又怎么做的下去呢? 碍于叛军淫威,他们做的下去做不下去,都得待在铺子里装装样子。 不然难保等待他们与家人的是什么。 至于叛军具体人数…… 见女人说不上来,她也没多问。 回头她亲自去探探。 “叨扰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多注意安全,我也该走了。” 萧宁将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来。 女人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闻言道:“那您的衣服……” 她原本是想洗了再还给萧宁的。 可恩公不多逗留,也不愿意告知姓名住所。 “没事,又不脏。” 萧宁接过自己外袍,披在身上系好。 路过小男孩时,见他爬起来,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萧宁心一软,蹲下来,将小孩揽进怀里,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笑着道:“在家好好听你娘亲的话,不要乱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门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了。” 第177章 将军您好生厉害啊 他们一行十数人,若是去住店,必然惹人怀疑,干脆翻墙进了破败不堪的张府大院。 里头静悄悄的,荒草杂生,偶尔有怪异的鸟叫声响起。 士兵们咽咽唾沫,贴紧了萧宁。 萧宁:“……” 她有些无语,将贴自己最紧的士兵一把薅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你还是个当兵的,怕什么?你这样日后敢杀敌吗?” 楚伍目光在四周划过,低声道:“将军,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其他几人虽然心里也这样想,但都没表现出来,不像楚伍这般丢人。 萧宁道:“这么冷的天,若是不找个避风之所,半夜就得冻死你,还想探查什么?” “胆儿放正,就是有什么鬼东西出来,和它干一架不就结了?” “横竖不过一死,怕什么?” “咱们出来打仗,不早就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么,既然都做好准备了,那你们在还矫情什么呢?” 几人:“……” 仔细想想,也是哈。 萧宁大步向前,几人连忙跟上。 一路过去,找了一间看起来完好的房间,推门走进去。 “啊……” 楚伍下意识就喊,却被同伴捂住嘴。 房间吊着一具干尸,被风一吹,绣花鞋尖在半空飘荡着。 恐怖效果拉满。 萧宁双手合十,朝飘荡的尸体欠身行了一个礼,“抱歉抱歉,无意叨扰,您莫怪。” 说罢便转身出了门,这次几人贴的萧宁更紧了。 萧宁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带着几人又往前走了段路,她伸手,再次推开一扇房门。 楚伍吓得赶紧闭上了眼,过了片刻悄悄将左眼睁开一条缝儿,却见几人已经进去了,他也连忙跟进去。 这间房子也就蛛网遍布,灰尘多些,倒是没再见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们简单将屋子清理了下,便点了烛火,坐下来,互相交换情报。 将所有情报整合在一起,便可以大致推算出云州城叛军的兵力及布防情况。 萧宁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找了节枯枝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待几人聊完之后,便见萧宁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城防图,楚伍惊讶:“将军您好生厉害啊!” 几人纷纷围过去看,看看地上勾画的图,又抬头看看萧宁,眼底的崇拜更甚。 萧宁:“……你们别用那么蠢的眼神看我,好好看,好好学,日后我若不跟着,你们也得会搞这些。” “是!” 几人声音洪亮。 萧宁抬手一巴掌拍在声音最洪亮的男人脑袋上,“……低声些,生怕引不来叛军是吧!” 几人瞬间讪讪低头。 嗓门最亮的张斋“嘘”声道:“对不起将军,属下太激动了……” 萧宁也没有真计较,摆摆手道:“行了,都累一天了,大家凑合凑合休息吧。” 萧宁作为地位最高的人,理所当然地霸占了房间里唯一的床。 看着十几个大男人找了破烂被褥铺在地上,挤在一块睡,萧宁犹豫道:“要不你们也出去找几间空房子住?” 十几个大男人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楚伍道:“我们就爱挨着睡,暖和,而且我们不还得守着将军,保护将军啊?” 萧宁:“……” 保护她?大可不必! 一个个胆小的跟老鼠一样,还保护她…… 忽然福至心灵,萧宁没忍住笑了,“到底是保护本将军,还是你们自己胆小,想来大家心中自有定夺。” 众人:“……” 不是,将军为什么这么牛啊? 刚刚那一幕…… 他们简直不敢闭上眼,一闭眼就是那双飘荡着的蔚蓝裙摆和绣花鞋…… 他们甚至都没敢抬头多看一眼。 挂了三个多月的尸体,他们不敢想得恐怖成什么样。 幸好将军没有随即起兴,让他们挖个坑给她埋了…… 一众大男人互相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温热得体温,才可以忽略掉那恐怖的扬景,勉强入睡。 萧宁看着互相依偎在一起抱得很紧的大男人们,陷入了沉思。 是她上梁不正,所以带出来的士兵都弯里弯气的? 好好的睡觉就是,抱那么紧作甚? 萧宁看不下去,翻个身,面对墙壁睡下了。 翌日清晨,楚伍最先醒来的,眯着眼睛坐起来,朝床上看去,床上竟空空如也。 “将军不见了!” 他喊醒了其他人。 一众男人慌里慌张出门,却瞧见萧宁在院子里挥着铁锹在埋什么东西。 他们松了口气,朝萧宁走过去。 “将军,你大清早的在这儿干什……” 张斋问着话,走近了往坑里一瞟,那不是昨晚看到的那具女尸么,风干的尸体五官以及身体都是完整的,但瞧着却格外瘆人。 还好现在是白天…… 楚伍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微白。 “将军您怎么……” 话没说完,但萧宁知道他想问什么,回答道:“咱们昨晚叨扰了人家,今天就当还情了,让她入土为安。” 几人默了默,有人上前帮着萧宁一块将土掩埋。 收拾完之后,几人拿出自己带来的干粮,简单对付两口之后,就听萧宁的吩咐,继续去外面打探消息,熟悉各处路线。 萧宁则是去了府衙那边,打算看看情况。 叛军到底不比正规军,纪律松散,守卫也松懈。 萧宁轻松就溜进了府衙内院。 避着守卫,在院里溜了一圈,来到了府衙前院,一帮叛军穿着官服坐在堂中,帽歪衣斜,不伦不类。 “哈哈哈哈哈大哥,若是咱们弟兄能夺下皇位,您可要封我个王侯当当!” “这是自然!咱们弟兄个个封做王侯!” “哈哈哈哈哈……” 萧宁:“……” 她都不敢这么自信啊。 萧宁抬起手瞄了瞄,袖弩中有五枚短矢,而正堂也不过七个人,感觉她现在就可以要了这几人性命。 但想想还是算了,先摸清路线,将信传给李远之后,再做打算。 再次回到张府大院,几人又将探查到的情报互相交换,萧宁继续补充那份布防图。 随即震惊,云州城里的叛军竟有三万人之多。 这还只是他们能探查到的部分,探查不到的部分呢? 第178章 将士们,随我攻城! 几人对完最后的情报之后,萧宁画在地上的城防图总算圆满。 萧宁在破败的张府溜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了尘封许久的笔墨纸砚。 叛军冲杀进来抢的是金银和粮食,没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甚至府中藏书都还完完整整留着。 加水研墨,萧宁在纸上画出一个简易版城防图。 将驻军地点人数以次标明。 弄好之后,萧宁举起纸张,吹干了上面的墨迹,又拿出这一张宣纸,简单写明战术部署,让李远这几天做好准备,焰火为号,随时准备攻城。 萧宁将两封纸叠好装起来。 “楚伍,你将东西送出城,之后留在营地配合李远做好攻城准备。” 楚伍闻言点头。 将东西往怀里一揣,便翻出了张府。 “将军给,刚买的烧饼,还热乎着呢!” 张斋翻墙进来,见萧宁几人都在院子里站着,从怀里取出一袋烧饼,先拿出一个递给萧宁。 萧宁接过,他又给其他人分发。 几人便蹲在院子里吃烧饼。 噎住了就拿出水囊,灌两口冷水。 张府大院废弃已久,为避免节外生枝,他们不能生火,只能这样凑合着垫垫。 …… 楚伍混出城后,便飞快朝营地掠去。 萧宁因材施教,选出的这十几人都是手底下腿脚最好的人,平日训练也着重训练这部分能力,自然,杀敌的训练也没给他们落下。 见楚伍一人回来,李远沈知意等人纷纷迎出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将军呢?” 楚伍道:“进去细说。” 一众人进了营帐。 楚伍将怀里的信纸拿出去,递给李远,“这是将军让属下带回来给您的。” 李远接过信纸,小心展开。 一份是简单勾画的城防图,一份是给他的信。 沈知意站在一边瞧着,问楚伍,“这城防图是他画的?” 楚伍点点头,眼睛很亮:“将军真的好厉害!” 沈知意看着那份草图,很难不认同。 这才去了几天,就能把情况摸这么清楚,还画出城防图来。 这样的军事天赋…… 李远看着萧宁给他的交代,皱眉道:“将军留在云州城,与我们里应外合?” 楚伍继续点头,“是啊,将军说到时候以焰火为号,让咱们这些天白日休整,夜里整装,等着他的焰火令!” 李远担忧道:“将军这样太危险了。” 楚伍笑道:“将军多强大的人啊,李副将您有空担心将军,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呢。” 李远:“再强大他也是个人。” 沈知意道:“事已至此,不必说那么多了,听他的吩咐行事吧。” 于是李远让人招了几名将领及先锋官来,开始就萧宁提出的战术,在沙盘里进行演练,详化部署。 确保到时万无一失。 毕竟敌军数倍于他们。 沈知意看着萧宁的战术部署在沙盘里仿若活了一般,不由再次感慨老萧家的天赋。 面对这样的局势,她也能快速想出一套合适的战术来。 就像楚伍所说,她真的很强大。 强大到完全不像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更别说这少年郎自幼长在盛京城的锦绣堆里,从不曾上过战扬。 她见到腐烂的尸体,不畏。 她以七千兵力对三万多兵力,不惧。 沈知意回想起曾经,猛然惊觉,如今的萧晏清和他所知的萧晏清竟然早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除了好男色这一点…… “沈监军,您觉得如何?” 李远的声音唤回沈知意的思绪,他回头,看向他:“什么?” 李远:“……” 他也是发现了。 这位沈监军真的很喜欢发呆。 也不知道一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改日大军攻城时,我们可能兼顾不到您,沈监军带着您的人,先留下此处,我们若胜利了,焰火为号,您再过来,可好?” 沈知意想了想,点头应下。 于是接连几日,大军都是昼伏夜出,等着萧宁的焰火令。 终于,在一个阴冷的夜晚,天空亮起了焰火令。 李远望着天空,眼底映着夜空绽放的绮丽焰火,整个人显出几分别样的兴奋来。 “将士们,随我攻城!” “冲啊——” 千军万马奔腾而去,前往云州城。 …… 商定好战术之后,留在云州城的这十数人便各自踩点,确保来日大战不出岔子。 在几日的蹲点之后,萧宁觉得时机到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萧宁悄无声息翻进了府衙后院,经过几日蹲守排查,她对院子的路线了如指掌,很轻易便来到了叛军首领的房间。 这首领有点东西,在她靠近时,他竟然突然醒来,避开扎向他脖子的刀。 “来……” 才张嘴,喊人的话语还没出口,锋利的刀尖便刺进他的心脏。 叛军首领死前,是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看看被自己架住的右手,再看看握着匕首刺进他胸膛的左手。 萧宁抽回匕首,将血擦在他衣服上。 “抱歉啊,我两只手都很灵活。” 前世生活习惯使然,她身上总是挂满了武器,背上背着唐刀,肩上扛着大狙,腰间配双枪,军靴里还要再各装一把匕首。 她这一双手,能开双枪,自然也能握双刀。 这人死的不冤。 萧宁将人推倒在床上,收回自己的刀,匕首回鞘别在腰间,转身出了这间屋子。 接下来,是二当家了。 萧宁一路杀下来,将主事的叛军首领全都扼杀在床上,随即取出焰火令,射向天空,看着焰火在夜空中炸开。 她转身,疾步朝城门口飞掠而去。 城门口早已经枕戈以待的十数人见到焰火令,立即悄无声息靠上去,干掉城楼上的哨兵。 动静很小,却依旧有耳尖的察觉到了。 “有人?” 城楼上的叛军举起火把四顾。 “谁在哪里?” 话音才落,就有胳膊从后面箍住了他的脖子,耳尖的叛军被生生扭断脖子。 但方才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其他叛军注意。 有脚步声朝这边涌来。 张斋咽了口唾沫,警惕环顾四周,贴着墙角后退。 退无可退,只能一战。 张斋抽出佩刀。 心里却不由担心,他这样是否会打乱了将军的部署…… 第179章 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城楼上火光闪烁游移,很快发现了张斋的动向。 也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叛军尸体。 佩刀被噌噌抽出。 张斋身处包围圈中,就像落入虎口的小羊羔。 叛军提刀冲来。 张斋寡不敌众,很快落入下风。 就在刀要落在他脖子上的时候,破空声传来,一枚飞矢射来,刺穿举刀叛军的脖子,扎进另一名叛军脖子。 张斋回头,就瞧见了萧宁。 月色寂寥,她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快速朝这边掠来。 形如鬼魅,可他只觉得安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如一根定海神针,扎在了他们心中。 一见到她,就仿佛有了主心骨。 再无所畏惧。 张斋回头,提刀冲杀起来。 突然爆发的力量让他接连砍下两名叛军头颅。 其他人解决完岗哨之后,转头见这边火光闪烁,立马向这边靠来。 有了他们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 萧宁赶到之后,往四周一看,这边的打斗已经引起了各处叛军的警惕,都朝这边涌来。 她沉声下令:“这边我顶着,你们下去开城门!” 此时也容不得辩驳,若是城门开不了,他们必是那瓮中鳖! 若是开了城门,大军冲进来,反倒有一线生机。 因此他们咬咬牙,应了声是,转身朝城楼下跑去。 萧宁持刀拦住想要追击的叛军。 双方打的胶着。 萧宁将楼梯口牢牢堵住。 以一人之力,将数名叛军拦在楼上。 有人想传信,然而刚一分神,就被一枚短矢刺穿喉咙。 血液喷涌。 叛军捂住脖子,瞪着眼倒在地上。 萧宁手中唐刀今夜饮血无数,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幽幽冷光,摄人心魄。 叛军看着萧宁的眼神逐渐变得畏惧。 一人一刀,竟杀得他们不能前进半步。 此时她脚下尸体已经堆积成小丘,血水顺着城楼口蜿蜒流下。 她身上脸上溅满了鲜血。 但那双眼却平静异常。 既没有嗜杀的兴奋,也没有杀人的恐惧,平静的好像在做一件正常到不能更正常的事情。 这样才更恐怖…… 叛军们忌惮地看着萧宁。 萧宁平静地与他们对视。 “你们首领已经死了,若你们投降,我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叛军们依旧看着她,半晌后忽然爆发一声喊叫,朝萧宁冲来。 萧宁:“……” 她轻轻叹了口气,“给你们活路了,可惜你们不要。” 萧宁提刀迎上新一轮的厮杀。 最终,她以一人之力,全歼城楼上的叛军。 这时,张斋等人也杀到了城门口。 几人掩护,几人去抬城门上的横木。 随着横木被移开,城门也被打开。 不多时,马蹄声如海浪般呼啸而来,高举着“萧”字军旗的队伍自城门口冲进来,畅通无阻! 城门口的响动自然惊动了各处叛军。 有人带着队伍前来支援,有人前往府衙请示首领。 双方人马混战开始。 李远与诸位将领早已将萧宁的战术掌握娴熟,忙而不乱,分别带人占据各要处。 有不少士兵已经上了城楼,搭弓拉箭,直指城下叛军。 萧宁站在高处,扬声道:“贼首俱已伏诛,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领兵冲杀的李远亦喊:“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黎明即将到来,东方已泄天光。 这一线天光,便足以令他们看清楚眼前的扬景。 将士们身着甲胄,威武冷肃,枪尖寒锋直指他们…… 高处城楼上,更是有无数箭尖对着他们。 弓箭手中间,站着一名身着打着补丁的深蓝色粗布衣衫的年轻人,她手里拎着一把样式古怪的刀,居高临下望着他们。 似乎是这些人的首领。 而他们的首领…… 难道真的被他们杀了么? 叛军群龙无首,早已溃不成军。 他们逐渐动摇,最终在萧宁的注视下,放下了武器。 原本他们也不过为了吃顿饱饭,才加入的叛军队伍,如何能与朝廷的正规军相提并论呢? 他们打心眼里是畏惧朝廷军队的。 既然畏惧,又怎么可能打败眼前这支令他们恐惧的队伍呢? 天光刺破云霄,散落在云州城。 沉寂在寒冬的云州城迎来久违的阳光。 尽管外面的动静闹得很大,可各家各户却房门紧闭。 他们压根不敢相信,外面是朝廷派来解救他们的军队…… 上次叛军入城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烧杀抢掠,胡作非为…… 失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的人实在太多。 他们恨毒了那些叛军,他们想报仇,可他们无能为力。 …… 叛军投降之后,李远便命人将他们绑起来,先关押起来,等将军示下,再做定夺。 眼见一批批叛军被带走关去牢房,李远拿出焰火令,朝天空射去。 萧宁走过来,“你射这个做什么?” 李远看见她,便笑着回道:“属下担心刀剑无眼伤着沈监军,便让他留在营地了,这不,胜利了,就传信给他,让他也来云州城。” 萧宁闻言也没说什么,便转身继续巡查。 许冲凑过来,“将军,我都没打尽兴!” 萧宁:“……” 许冲继续道:“这些叛军也太弱了吧,跟无头苍蝇似的,乱作一团,杀他们跟砍瓜切菜似的。” 萧宁无语道:“那是因为他们群龙无首,没人指挥自然乱作一团了,不然你以为能这么轻松拿下云州城?” 许冲挠挠头,“那这样打的话,感觉明年就能回盛京了。” 萧宁幽幽看了他一眼。 许冲:“您这是什么眼神?” 萧宁:“没什么,忙你的去吧,别在我跟前转,瞧着就烦。” 许冲:“……” 太扎心了,打了扬胜仗,将军不说奖励他,怎么还骂他啊,过分! 这一扬仗下来,歼灭敌军六千余人,我方阵亡三百余人。 萧宁看过亡故的将士之后,让人将尸体搬去烧了,骨灰装起来,待清理完战扬之后,随着奏折一起送回盛京。 她朝一旁跟着的李远说道:“让军中文书拨发阵亡抚恤金,随着骨灰一同送往各位烈士家中。” 李远应是。 出征之后,萧宁便给将士们立了军法,军法严苛,但奖酬同样丰盛。 活着建立功勋,可衣锦还乡。 战死亦有阵亡抚恤金,可保家人无虞。 第180章 让沈监军失望了 他一直看着云州城的方向,直到那一抹焰火令在空中炸开。 揪了一晚上的心狠狠松开。 沈知意翻身上马,他的侍从跟随左右,一同往云州城方向奔去。 进了城,是一片狼藉,血腥味窜入鼻中,熏得人直泛恶心。 士兵们正在清理战扬。 沈知意下马,掩着鼻走过去,问道:“将军呢?” 士兵们见是沈知意,停下,抱了抱拳,朝他指路道:“那边,伤兵营。” 沈知意皱眉:“他受伤了?” 士兵道:“想来是受伤了,瞧着身上脸上都是血。” 沈知意牵着马,朝士兵所指的伤兵营去。 伤兵营里时不时哀嚎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 军医们忙的满头大汗,为伤员止血治伤。 “忍忍,你这伤口需要剜掉部分皮肉……” 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但咬字清晰。 是那个叫陆离的年轻军医。 萧宁往那边走了两步。 伤兵胸口嵌入木屑、土壤,的确需要清创,否则可能会导致进一步感染。 陆离才出刀,那伤兵就忍不住咬牙闷哼,身体也下意识挣扎。 还好陆离手稳,及时收刀。 否则这名伤兵恐怕要伤上加伤了。 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陆离便道:“劳驾帮我按一下人。” 陆离没抬眼,目光依旧专注盯着士兵伤处。 萧宁闻言,便找了个合适角度,弯腰压住了伤兵身体。 陆离继续出刀。 萧宁一抬眼,目光便落在了陆离脸上。 这名年轻军医长了一张娃娃脸,皮肤是健康的粉白,一双圆眼此刻正专注地盯着士兵伤处。 一手按在士兵胸口,避免他因为剧烈的喘气或者动作,而导致刀刃偏离。 另一只手握着窄薄的小刀,仔细清理着伤口。 一双手素白修长,的确很适合握手术刀。 可这样一双手,长在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身上,似乎有点违和。 倘若是女子…… 萧宁目光从陆离双手游移到了其他部位。 脚瞧着不大,目测也就三十六码。 可脖颈处偶尔滑动的喉结又是怎么来的? 因为没有喉结,所以萧宁穿的衣服基本都是可以遮住脖子的那种。 她盯着陆离脖子上的喉结看了几秒。 像真的一样。 可萧宁还是觉得这个陆离是个女子。 伤兵被按住之后,陆离动起手来就轻松多了,不多时,便将伤口清创完成,露出新鲜干净的血肉。 伤兵疼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此时双目空洞望着上方,大口喘着气。 “千刀万剐,不外如是!” 萧宁闻言笑了,“就处理这么点伤,就好意思跟千刀万剐比?” 伤兵:“……” 这话让他有些讪讪的。 陆离用药水浸泡过的帕子将他胸口擦拭干净,上了药,又让萧宁帮忙将人扶起来,手指灵活翻飞,用布条在他胸口一圈圈缠绕。 将这个伤兵处理好,陆离便提起自己的药箱,转头去医治下一个伤兵。 萧宁扶着人躺下,道:“好好休息。” 伤兵看看萧宁染血的衣服,迟疑问道:“将军您没受伤吧?” 萧宁笑了笑:“没有。” 她在伤兵营转了一圈,慰问了下伤兵,见有人伤口太深,面积又大,军医叹气说:“就怕生疮流脓啊……” 萧宁想到什么,转身大步出去,却撞上迎面过来的沈知意。 沈知意目光在她身上脸上扫过,皱眉道:“怎么一身的血,可有受伤?” 萧宁:“抱歉啊,一点伤没有,让沈监军失望了。” 其实也受了点伤,很轻微的皮肉伤,估计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结痂了。 连上药都省了。 听到萧宁说没有受伤,沈知意下意识松了口气。 面对萧宁的阴阳怪气,他也不恼,道:“既然没事,怎么不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萧宁:“……” 她无语地看了眼沈知意,提步离开。 这个时候,谁有空去洗澡更衣? 战后各项工作需要人指挥,伤兵需要人安慰,这座城市更是百废待兴。 沈知意看着萧宁走远,握了下拳,走进了伤兵营。 伤兵见他进来,客气地喊了声:“沈监军。” 沈知意微微颔首,在里面瞧了一圈,士兵们伤的或重或轻,有些呲牙咧嘴的哀嚎呻吟,有的甚至已经陷入昏迷。 扬面血腥恐怖。 尽管沈知意这一路过来已经见多了世面,可瞧着平日朝夕相处的士兵变成这样,还是心有不忍。 他也明白萧宁刚刚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 沈知意出了伤兵营,又去各处看了看,看李远指挥着人清理战扬,他便跟着看。 心里却想着,云州城已攻下,甚至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但往回呈的折子…… 他得和萧宁商量一下,不能让朝廷觉得他们赢得太过容易,否则必惹得他们忌惮。 其实站在他和沈相的角度,应该搅浑了水才是。 可他这一路走来,见识了太多,又或许是被萧宁讲的那些歪理影响到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和以往沈相教给他的,完全相悖的思想。 萧宁去了府衙,找出纸笔,写出了大蒜素的提炼方法。 另一张纸上附了功效和使用方法。 她拿着两页纸,再次来到伤兵营,将东西递给军医。 “这东西叫大蒜素,可以防止感染……咳咳,生疮流脓,你让人按照这上面的方法提炼,好了我瞧瞧,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给伤者服用,许能保全性命。” “竟有这样神奇的药物,将军是从何处得来的?” 萧宁随口就编:“去年我与公主坠崖伤重,伤口生疮流脓,高热数日,有位大夫便是用这个东西救下我一命。” “这样的东西……那位大夫舍得给您?” 换做他,定然是舍不得的。 萧宁一眼就看穿了大夫的想法,笑了笑,道:“那位大夫医者仁心,他说比起功名利禄,他更希望这东西广为流传,挽救更多性命。” 军医:“……” 似乎有响亮的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 令他十分羞愧。 军医将两张纸上的内容详细阅览一遍,道:“瞧着不算太难,我这就让药童去按要求去弄,只是这所需大蒜不少,城里又是这般光景,不知道能不能买的到……” 第181章 我家将军喜欢男人 军医:“蒜鸟是什么鸟?” 怎么他从未听过这种鸟类? 萧宁:“……呃,一种喜欢吃蒜的鸟。” 军医:“……” 是他太孤陋寡闻了吧。 萧宁道:“行了,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搞蒜,你们先忙着。” 送萧宁离开后,迎面碰到另一名军医,他问道:“你见过蒜鸟吗?” 对方:? 军医看他这迷茫的模样,就知道他也不知道。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孤陋寡闻。 他捋着须,继续去干活了。 萧宁出去瞧着大家将城门口以及周边街道以及清理出来了,正在打水冲洗,便加入其中,一起打水清理街道。 士兵见状忙道:“将军您辛苦一夜,快去歇着吧,我们来就好。” 萧宁笑道:“没事,早点干完早点收工,晚上咱们吃顿好的!” 有了萧宁的加入,大家干起活来仿佛更有劲儿了,下午的时候,便将街道冲洗干净了。 此时的云州城瞧着勉勉强强像样了。 萧宁安排部分人去休息,部分人值守,等晚上了再换防。 见许冲精力旺盛的在那儿上蹿下跳,萧宁便朝他招招手,许冲一见,立马冲过来。 舔着脸,嬉笑道:“将军有事找我?” 萧宁道:“自然,你去拿个锣儿敲一敲,将蜗居在家里的百姓喊出来,就说萧家军已经打败了叛军,城内安全,请他们出来透透气。” 许冲:“……我觉得这样说,他们也未必出来,他们又不知道萧家军是好的坏的。” 萧宁:“他们不需要知道萧家军好的坏的,他们只需要知道萧家军不会伤害他们就好了。” 许冲:“可我们要如何向百姓证明我们不会伤害他们呢?” 萧宁微微一笑:“你跟他们背几遍咱们的军法,他们就知道我们没有恶意了。” 许冲:“……” 不嘻嘻。 见许冲耷拉下脸,萧宁问:“怎么,忘了?” 之前将军就说过了,军法要时刻牢记在心中,要是知道他搞忘了肯定要好好收拾他了。 许冲:“……没、没忘,就是记得不大清楚了。” 萧宁:“……” 请问忘了和记不清楚有什么区别? “一切行动……” 许冲下意识接:“听将军指挥。” “不能损害……” 许冲继续接:“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萧宁:“这不还记着呢么,去吧,大声告诉百姓,我们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许冲握拳,站直了身子,大声应道:“是!” 于是许冲拎着锣儿,在街上边跑边喊,磕磕绊绊背着萧家军的军法。 偶尔卡壳,会有好心的士兵兄弟给他接一句,许冲便又能背下去。 原本被昨夜的动静搞得心惊胆战的百姓,听到外面逐渐恢复平静,也不敢出去,甚至去门口往外瞅瞅都不敢。 家里有地窖的躲在地窖里,没地窖的躲在自认为最安全的角落。 就怕这些人突然破门而入,又来劫掠他们,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和钱财给他们了…… “咣——” 突然响起的锣声,震的大家心中一颤。 随之响起一道嘹亮的男声:“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萧家军,正规的!” “我们已经将霸占云州城的匪寇叛军打败,接下来就由我们来守护诸位父老乡亲的安全!直到朝廷派官员前来……” “诸位乡亲莫怕,我们军法严明,绝不会伤害你们……” “萧家军军法第一条……” 随着许冲一句句念下去,躲在家中的百姓们隐约动容,却又觉得不可置信。 他们向来命如草芥,怎么会有人将他们看的这样重呢? 很多人觉得这是假的,认为这是什么萧家军的新手段,八成是想将他们骗出去杀。 孩子闻言提出疑惑:“可那些人想杀我们,那里需要骗我们出去?直接冲进来就好了呀,我们能藏身的地方难道很难找吗?” 家人沉默。 也有其他人是这样的想法,他们不顾家人反对,爬出地窖,出门去探查情况。 却见街上士兵身着黑甲,腰间佩刀,瞧着的确很正规。 见他出来,有人朝他笑着招手。 这是第一次有官兵跟他打招呼,他呆愣愣地抬手挥了挥。 “兄弟,放心吧!我们萧家军军纪严明,不会伤害百姓的,别怕!” 说罢便转身走了。 他望着士兵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萧家军么…… 真好啊。 他转身回家,激动的跟家人分享方才的所见所闻。 家人听完诧异不已,“真有这样的军队么……” 他激动点头,“自然是真的!娘,我想参军,我想加入萧家军,保护百姓,保护我们的家园!” 萧家军军纪严明,不伤害百姓,不掠夺财物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云州城,躲在家中的百姓都走了出来,他们大着胆子走在街上,瞧军纪严明且和善的萧家军将士。 将士们果真和善。 见他们好奇打量自己,便会回以和善微笑。 看的人心暖暖的。 “恩公?” 先前被萧宁救过的女人也来到了街上,正好瞧见从城门口走过来的萧宁。 萧宁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但方才打水清理街道时,洗了把脸,因此能被一眼认出来。 女人来到萧宁面前,眼睛变得湿润。 那日见萧宁身手气度都不似普通百姓,她便猜她身份不凡,来城里或许是想探查什么,没想到这才多久,云州城便被收复了…… 多年乡邻,街上不少人认识女人,见她喊了声恩公,走向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人,便都停下步子观望。 萧宁见到女人,笑了笑,“娘子近日可好?” “妾身很好,恩公这次可否告知妾身名姓?妾身回头去庙里为您祈福,保佑您长命百岁才好。” 萧宁:“……” 虽然她并不信这些东西,但对上女人殷切的双目,萧宁到底还是软了心肠。 “在下姓萧,单名一个宁,字晏清。” 敲着锣喊了一路,许冲嗓子快冒烟了,走过来见一个小娘子目光切切望着萧宁,便道:“怎么着,瞧上我家将军了?小娘子我劝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家将军喜欢男人。” 萧宁:“……” 第182章 将军指的是什么? “没事干就去找点事做,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 随便将她的个人喜好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合适吗! 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很喜欢男人吧…… 还诋毁人家妇人清誉! 萧宁这一巴掌没收力,许冲被打的往前趔趄了两步,捂住后脑勺,转头瞪向萧宁。 “将军你干嘛又打我!” “因为你欠打。”萧宁道,“我平日都教过你什么,可还记得?” 许冲:“……将军指的是什么?” 萧宁:“对待女人……” 许冲下意识接:“要尊重。” 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他抬头,羞赧地看了眼萧宁,转头,朝着女人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对不住了小娘子,是我口无遮拦,要打要骂任你处置。” 女人没想到萧宁斥责这名士兵竟是因为他不尊重她。 她有点受宠若惊的摆了摆手。 “没事,本来妾身也没当回事的……” 她是真没当回事儿。 她又不是未婚的小姑娘,还不足以被这么一句话伤到。 就是…… 她瞅瞅眼前这位俊秀又正义的年轻将军,心里忍不住想,这样的郎君,竟然好男色么。 云州城不比盛京城,这边连男风馆都没有,普通百姓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接受无能。 街上其他百姓也听到了,但大家都觉得这是许冲为了帮萧宁挡桃花的举动,没想过她真的会喜欢男人。 毕竟这位萧将军年轻又俊秀,身份更是贵重,有女人想贴上去很正常。 只是这位萧将军竟如此尊重女子。 竟然让军长朝女人道歉。 见女人似乎真不介意许冲刚刚的话,萧宁便也没有重罚他,只警告道:“这是第一次,若是还敢再犯,绝不轻饶!” 许冲连忙应声。 他再也不敢了,倒不是怕挨罚,是害怕真惹得小娘子伤心不快。 萧宁和他们讲了好多故事。 那些故事不知不觉就影响到了他们想法。 他们其实从来都没觉得女人就低人一等,毕竟他们家中也有母亲、姐妹,只是他们从小被周围环境影响,被父辈行为影响,不自觉被同化。 所幸都还年轻,尚且有自己的思考,能接受新的思想。 “诸位乡邻,劳烦问一下,谁家有大蒜,我们按市扬价买。” 萧宁朝路边的百姓问道。 有人道:“小人的铺子里还有百十来斤大蒜,您指个位置,小人给您送过去!” 萧宁道:“不必你送,我让人套了车,跟着你过去拉就好。” “云州城大蒜价格几何?劳烦报个价,我好让文书支账。” “不用不用,将军您收复了云州城,是我们云州城的英雄,老汉我不收您钱!” “那不行!” 这次萧宁还没开口,许冲先出声儿了。 “你这样分明是想败坏我们萧家军的军纪!” 萧宁拍了他一下,“放尊重些,说起话来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 随即转头,朝老汉道:“多谢老叔好心,只是军法已立,法不容情。” 老汉闻言眼眶有些湿润。 看来以前当真是山高皇帝远,那些个当官的才各种欺压鱼肉百姓。 瞅瞅朝廷这次平叛派出来的萧家军,一点百姓的便宜都不肯占。 他报了个价。 明显偏低。 萧宁又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膏粱子弟,闻言皱了眉,转头问旁边的女人。 “娘子,你可以告诉我云州城大蒜的真实价格吗?” 女人见她眼神认真,便如实说了。 老汉道:“小人报的是进货价,不是在戏耍您。” 萧宁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没有怪你。” 转头又朝许冲道:“去,套个车跟着老叔拉蒜去。” 又朝李远抬了下下巴,李远便笑着颔首,转头去安排人去找文书支银子了。 萧宁又看向周围街坊:“谁家还有大蒜,我们都收,需求有些大,还望各位乡亲援手。” 说罢,朝诸人抱了抱拳。 众人面面相觑。 大蒜不就是吃饭时的提味品吗? 就算军营人多,几百斤也够吃一段时间了吧。 萧家军这么重口的吗…… 那他们嘴里恐怕一天到晚都一股子大蒜味儿…… 女人受过萧宁恩惠,闻言第一个站出来,“妾身家中地窖还放了几斤蒜……” 萧宁点头,担心到时候吵吵嚷嚷的影响到伤兵休养,便道:“娘子待会儿直接去府衙门口交货就好,我会安排人专程等在那里称重收蒜。”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家里有几斤十几斤的,待会儿都给送去府衙门口。 萧家军是此战的英雄,收复了云州城,又待他们和善,重口就重口吧,人总得有点爱好啊…… 他们军纪那么严苛,或许只能通过吃蒜释放自己。 挺好的,又不影响别人什么,无非就是说话时熏人了点儿。 以后路上打招呼时,他们离远些就是。 萧宁抱拳谢过众人,“多谢诸位,大家回去之后,还请告知没上街的乡邻一声。” “没问题!” 有人答。 百姓纷纷回家拿蒜。 萧宁提步前往府衙方向,沈知意快走两步跟上她,问道:“你要这么多蒜做什么?” 萧宁偏头看了他一眼,道:“有用。” 沈知意:“……” 看出来萧宁压根不想和他说,沈知意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反正要那么多,用途也藏不住。 李远如今做事愈发面面俱到,在派人清理街道的时候,也没忘让人去将府衙清理出来。 毕竟在朝廷派人接手之前,他们得在此驻守一段时间。 府衙便会作为将领们居住休息的地方。 萧宁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有士兵正在提着水冲洗门楣。 她看了眼李远,笑道:“如今是愈发周到了。” 李远笑道:“谢将军夸奖!” 说罢,不等萧宁吩咐,便示意士兵找了桌椅、秤等必须物,在府衙门口摆上了。 不多时,便陆陆续续有百姓拎着篮子,背着篓子前来交蒜。 军中管账房的文书在旁边坐着,待称重之后,写上百姓的姓名、蒜重,以及交付的钱数。 看这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萧宁又招呼士兵过来叮嘱,“待装满一车后,便送去伤兵营那边,交给军医。” 第183章 除了你,谁会卖我? 萧宁答应了士兵们今晚吃好的,便去府衙后厨瞧了瞧。 不得不说,叛军们很会享受,厨房的肉类、酒水都很丰富。 府衙后院的厨子仆从也被带去关押起来了,待这段时间审问排查之后确定没问题再放出来。 厨房院子的地窖有更多的果蔬和酒水。 蔬菜、酒水是很多,但肉就有些少了,这些时日,将士们跟着她风餐露宿,吃的将就,好久都没见荤腥了。 大战得胜,不犒赏将士岂能说的过去? 萧宁当即外出,跟文书支了几百两银子,去买肉了。 因为萧家军和善,百姓们并不怕她,见她想去买肉,便好心地跟她指了路。 “胡屠夫,住在桂花巷子第三家,虽说这些日子因为叛军的缘故,歇业着呢,但他做了多年的生意,肯定认识好些货源。” “多谢。” 萧宁朝对方拱拱手,便离开了。 对方却半天没回过神来,我滴个娘嘞,堂堂大将军竟然向我行礼! 萧宁几人先前踩点画城防图,因此对云州城了如指掌,很快便来到了对方所说的地方。 她找到胡屠夫,说明来意,胡屠夫当即热情地带着他出城去买肉。 因为叛军践踏,没有粮食,猪羊也杀的不剩多少,他们走了好些村子,也统共就买了七头猪,八头羊,萧宁还买了几只鸡。 听百姓哀叹说快活不下去了,萧宁便道:“过几日我会让人出村来分发粮食,别担心,至少让你们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百姓闻言震惊看她,似乎有些不信。 萧宁笑了笑,“不骗人,你且等着就是。” 百姓连忙摇头,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草民没有不信将军,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萧宁与胡屠夫带着新鲜的能走会跑的肉回到云州城,便送去让伙房加急做着,胡屠夫很热情,也留下帮忙了。 在伙房士兵杀猪宰羊的时候,萧宁又回了府衙后院,差人将厨房及地窖的那些食材运去伙房。 今日收了不少蒜,基本已经够用了,因此在暮色四合时,萧宁便让人收了摊,前往营房那边,一块吃饭! 营房原本是云州城守卫军的,后被叛军占据,如今被他们占据。 地方不算太大,但他们目前人也不多,再加上各处值守的,目前在营地的也就三千余人,因此也不算拥挤。 因为打了胜仗,士兵们都很亢奋。 但萧宁还是扫兴道:“虽给你们带了酒,但每个人只能喝一碗,不许多饮,你们吃完喝完,便去换班,让值守的弟兄过来吃饭。” 士兵们有不少爱喝酒的,闻言忍不住哀嚎:“将军,可不可以再多喝一碗啊,属下酒量很好的,不会影响值守!” 萧宁拒绝的斩钉截铁:“本来今夜允你们喝酒已经是违反军纪了,要是再多话,这一碗也不给你们了。” 士兵们闻言登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连忙抱住自己的碗,小口小口喝着酒。 本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爽快,可今次将军不许他们多饮,肉的话…… 他们都听说了,将军出去找了一圈,也只买下七头猪、八只羊,并几只鸡,所以他们吃的是大杂烩,肉和菜一大锅烩出来,就着馒头吃。 本是很普通的菜肴,但他们确实许久没吃肉了,甚至有时候连热乎的都吃不上,所以竟也倍觉好吃。 看着士兵们吃的满足,肆意笑闹,萧宁也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沈知意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跟着笑起来。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贵公子,竟也捧着海碗,吃的极香。 士兵们的笑闹并没有持续太久,吃饱了之后,便自己前往提前安排的岗哨点位换防。 伙房为了确保所有士兵都吃上热乎的,饭都是按照人数做的,在他们换防期间,伙房又开始忙活。 萧宁一直留在营房这边,陪着士兵们吃完饭才离开。 冬日寒冷,再加上厮杀奔走了一日一夜,她实在懒得擦洗,被鲜血浸染的几乎包浆的衣服一脱,便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一夜无梦,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 萧宁醒的早,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之后,便打了水洗漱。 收拾完之后,她便喊来李远,将昨日在城外的所见所闻讲了,让他去清点粮库,叛军入城杀了氏族豪强,抢来的粮食必然不少。 李远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立即应下照办。 沈知意同她一块住在府衙后院,这时也洗漱完毕,走过来正巧听见萧宁和李远的对话。 李远离开后,他问道:“你不上书朝廷,便私自开仓放粮,可知这要是传到了陛下耳中,你又该当如何?” 萧宁幽幽看了他一眼,“咱们这里,除了你,谁会卖我?” 沈知意:“……我以为这一路走下来,我的诚意你能看到。” 明明他是善意提醒,她却…… 萧宁闻言嗤笑了一声,“沈监军可真会开玩笑,怎么着,想麻痹我,到了关键时刻,再给我致命一击?” “抱歉啊,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沈知意看着她,眼神微沉,嘴角下压,明显不悦。 但他曾经算计过她,理亏在前,此次出征,又确实奉了皇命,监视于她,怎么看都不可信任。 可她若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为国分忧,又何惧陛下的监视? 所以…… “萧晏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总不能……想造反吧。 以她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服众。 总不能推商曦上位…… 有何不能? 若是萧宁知晓他是男人,必然会觉得他作为先帝血脉,承袭皇位理所当然,可…… “沈监军,你确定想知道吗?” 萧宁的话语拉他回神,沈知意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 沈知意敛眉,低声道:“将军一心为民,这一路走来,沈某很是触动,先前沈某确实有一些不周之处,还请将军谅解一二,没准日后你我会成为……朋友。” 萧宁道:“你这个人太过阴险,我可不敢和你成为朋友。” 她又不是有受虐倾向,放一头狼在自己身边待着。 第184章 什么叫你了解公主? 说到这里,沈知意忍不住脸热,到底没将“爱慕”两个字说出口来,只道:“令我实在困扰!” “你困扰了,就想借公主的手杀人?” “你若直接找原……我告知你的困扰,我还能死皮赖脸再盯着你看?” “天下又不是没男人了。” 沈知意道:“我了解公主,他不会杀你的,顶多让你吃些苦头罢了。” 萧宁听到这话有点不爽,“什么叫你了解公主?” 沈知意听出了她话里的不爽,心思几转,他抬眼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这话问的…… 萧宁盯着他看,可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萧宁诈道。 两人都能沉得住气。 因此沈知意也没有通过萧宁的表情看出来什么。 可若萧宁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又怎么可能这副反应? 她该试探他,甚至质问他才对。 毕竟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外人,又是如何知道商曦其实是男人的呢? 所以,她这是在诈他…… 她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商曦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信任她,这事儿都还瞒着呢。 所以,他们也不曾同寝过。 沈知意唇角微微扬起,有些恶劣地说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以前也很喜欢我呢。” 萧宁闻言一顿,冷眼看他。 所以他故意设计两个喜欢他的人撞在一起。 难怪公主每次瞧见沈知意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被喜欢的人反手算计,公主当初很伤心吧…… 伤心之余,还要捏着鼻子和盛京城最声名狼藉的纨绔成婚。 萧宁忍不住心疼那时的公主。 同时又忍不住生气。 原主眼瞎也就罢了,公主怎么也眼瞎! 再看面前这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萧宁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你这样喜欢践踏别人真心,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的真心会被别人践踏?” “什么第一公子,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你这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 “哦,或许还活不到老呢……” 萧宁说罢便转身离开。 沈知意看着萧宁的背影,心中不屑,他若想要,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前赴后继,怎么可能孤独终老? 萧宁出门便径直去了伤兵营。 昨日大蒜运过去后,军医已经命人按照萧宁纸上写的方法开始提炼了。 人多力量大,经过一晚上的忙碌,已经提炼出一部分来,给伤重的士兵用上了。 萧宁看了他们提炼的大蒜素,不得不说大夫就是大夫,给了同样的操作方法,却比她和公主提炼的纯多了。 见这边尚且平稳,萧宁便又去城楼上巡视一圈。 士兵们看到萧宁纷纷问好,萧宁微微颔首,“最近天冷,辛苦你们了。” 士兵们:“为百姓服务不辛苦!” 萧宁没忍住笑了下,“你们倒是会学以致用。” 她将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从古代到现代,她所知道,但凡正向的思想,都编成故事跟他们讲。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她这算不算PUA他们了呢? 萧宁看着立在凛冽寒风中背脊挺直的士兵们,此刻他们好像跨越时空,和那些人的身影重合了。 这让萧宁喉头微堵。 她已经好久没想起前世的人和事了。 闭了闭眼,将多余的情绪压下去,继续巡视。 因为领的兵都是年轻人,又有她早早给洗涤思想,巡视一圈,确实没见到什么乱象。 这让萧宁感到欣慰。 她再次回到府衙,李远已经在等着她了,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她。 “这是叛军粮库所有存粮数目,将军过目。” 萧宁接过看了看,粮食确实不少。 她又带着人去府衙查阅云州城人口数量。 虽说因为战争人口折损,但也能了解个大概。 翻看之后,她与李远一起计算云州城人口和粮食比例,预估放粮数量,之后,她铺纸研墨,写好文书,盖上自己的私印,将东西交给李远。 “让人放粮的时候可以和百姓闲聊两句。” 李远看她,“将军想传达什么?” 萧宁:“……”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不讨喜。 萧宁轻咳了声,“可以跟他们讲讲我的身份,让百姓知道领兵平叛的萧将军是先帝之女——端慧公主的驸马。” 李远闻言看了萧宁一眼,心中瞬间升起一个离谱的猜测。 公主可是个女子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将军向来尊重女人,公主作为先皇血脉,血统纯正,将军未必不能推公主上位。 日后两人若是再生个孩子…… 那这天下姓商,还是姓萧,也不一定。 当朝昏庸,扶立新帝也未尝不可,而他作为将军的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李远心跳快了些。 可若是此事败露…… 罢了,事已至此,他们除了效忠将军,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将军于他有知遇之恩,他也是心甘情愿跟着将军干的。 若没有将军,他哪能见识这么多,估计还在京畿大营里当小兵,即便看着外面山河破碎,也无可奈何。 见李远短短几秒,脸上表情来回变换,萧宁便知他猜到了点儿什么。 但她并不急着说话,等他自己想明白。 李远是个聪明人,他们的命运早已休戚与共,他除了效忠她,别无选择。 她早就将他们架在了火上。 除了跟着她干,他们没有第二条路选。 想到这里,萧宁小小的唾弃了自己一下,她如今玩的是真脏啊。 李远想明白之后,便拱手朝萧宁应了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瞧着态度越发恭敬。 萧宁又去了趟牢房,叛军人数太多,基本一间牢房能塞几十个人。 手脚都是用麻绳串着绑起来的。 牢房里臭味熏天,各种奇怪味道都有。 萧宁让人将这些叛军分批次拉出来,和之前一样,若是犯了奸淫罪,残杀无辜百姓,便拉到菜市扬去行刑。 犯劫掠罪,打板子五十。 待他们养好伤后,同其他没有犯罪的叛军一起,学习新思想,分批次考核,表现优良者,编入军队。 至于那些思想危险,考核不及格的,就先留在云州城观察着,等接手云州城的官员下来了,交给他们定夺就是。 第185章 你的人品实在堪忧 见到沈知意,士兵们都客气喊他:“沈监军。” 沈知意微笑颔首,关怀了士兵们几句,便找到军医,问道:“大蒜对治伤有什么作用?” 说起这个,军医就眼神发亮,“将军真是有奇缘啊,坠崖重伤时遇到神医了!这个大蒜里边提炼出来的大蒜素对治伤有着奇效,这不,给伤重的几人用了,都没发热。” 沈知意笑了笑,“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好东西啊,怎么提炼的?” 军医便将大蒜素的提炼方法跟他讲了。 沈知意听完,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真没想到啊,那位神医当真有本事,竟然能研习出这些。” 军医赞同点头,“谁说不是呢,咱们就发现不了大蒜这般用途。” 沈知意离开伤兵营之后,便四处看了看,问了萧宁的位置之后,就过去了。 见她在审讯叛军,他便站在不远处瞧着。 不得不承认,这厮真的很有能力,打仗、笼络人心、刑讯,都很有一套手段。 可惜她揪着以前那点事不放,连朋友都不愿意做,更遑论…… 萧宁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倏然转头,便对上沈知意的视线。 她皱眉,很不悦:“你很闲吗,老看着我作甚?” 沈知意:“不是将军说的么,沈某是来监视你的,既然是来监视你的,那自然得时时刻刻看着你了。” 萧宁眼睛微眯,“你是真想死啊。” 沈知意微笑:“沈某可是陛下派来的监军,相信萧将军暂时还不想做的太难看。” 萧宁:“……” 她抿唇看着他,听他这话的意思,明显已经猜出来什么了,可他说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见萧宁盯着他不说话,沈知意又笑了下,“萧将军请继续,沈某只是来看看,不是来打扰你审讯的。” 萧宁盯着他,忽然笑了下,“沈监军昨晚睡得如何?” 沈知意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挺好的。” 萧宁支腮笑看他,“是吗,就没做什么梦?” 沈知意被她这样看着,下意识低眸避开,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愣了下,复又抬眼看她。 “萧将军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萧宁:“你那个房间以前住的是叛军首领,我前天晚上现杀的,估计魂儿还没走呢,就没有入梦跟你聊聊天?” 沈知意:“……” 他第一反应就是萧宁故意吓他玩儿。 所以还朝萧宁笑了笑,“并没有,想必也是知道谁是杀他的人,反正你我住的不远,或许他的魂儿飘去了萧将军的房间呢。” 萧宁:“……” 这伪君子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大了? 见没吓到他,萧宁也懒得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转身继续做她的事情。 晚上回到府衙,沈知意想起这茬,便问了府衙值守的士兵。 士兵点点头,“您和将军住的房间都是之前叛军住过的,属下们去收拾的时候,房间里血呼啦刺的,恐怖极了。” 沈知意:“……” 他脸白了。 又不好意思问士兵哪间房是干净的他搬进去。 这样显得他胆小怯懦,会让士兵瞧不起,不利于他树立威信。 因此他绷着脸,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进了府衙。 回到屋子,便觉得阴森恐怖,他不理解萧宁为什么就胆子那么大。 可是仔细想想,死过人又怎样,做人都能被杀,难道做鬼就出息了吗? 萧晏清这个凶手都不怕,他怕什么? 沈知意翻出一把匕首,压在了枕头底下。 …… 萧宁连着忙了半个月,才将战后各项事情捋顺。 一直忙着,也顾不上洗澡,整日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血腥味儿和汗味儿混合在一起,她自己都觉得难闻。 忙完后,她赶紧让人烧了一锅热水,好好洗了个澡。 洗干净之后人轻松了不少,换上干净的衣服,梳理好头发,看着镜子里的俊美少年郎,萧宁弯了弯唇,镜中人便也跟着露出一个笑来。 别说,她男装还怪帅的嘞。 萧宁对着镜子欣赏了下自己的美貌,便将洗完澡的污水提出去倒了。 随即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便将沈知意喊到了府衙后院的书房。 这还是萧宁第一次主动喊他,沈知意难免有些惊讶。 “将军喊沈某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宁直截了当,“自然是关于递给陛下的折子了,我想看看沈监军是如何写的。” 自从沈知意跟随出京,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监视着,他的每份折子在送去盛京前,先过了她的眼,确定没问题,折子才能被送走。 这次拿下云州城之后,却迟迟不见他拟折子,反倒一天老跟在她屁股后面转,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知意笑了笑,“将军想怎么写?沈某唯将军马首是瞻。” 萧宁:“……” 她坐在书案后,闻言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就那么大剌剌地落在他脸上。 萧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沈知意不闪不避,坦然地任他打量。 甚至还回了句:“将军看的如何?” 萧宁:“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知意:“沈某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将军你不信我。” 萧宁:“你的人品实在堪忧。” 沈知意:“……” 想他盛京城第一公子,人人都称颂,说他光风霁月,怎么在盛京城第一纨绔嘴里,他就那么不堪。 “以前是沈某做事偏激,沈某在此向萧将军赔礼道歉。” 沈知意说着,双手交握,长揖到底。 萧宁:“……” 她感受着心脏重新跳动起来,有些无语。 原本自从上次得知沈知意算计原主的事情后,再见到沈知意,她便心如止水,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抗拒。 没想到他就道个歉,这颗心就又开始为他跳动。 原主当真好哄啊。 说两句软话就原谅对方了,真的是…… 既然正主都原谅了,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只是这颗乱蹦跶的心让她很苦恼。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原主的身体在作祟,还是原主的神魂还在体内。 若她的魂儿还在,那她这样算不算是鸠占鹊巢? 第186章 她是我的妻子 沈知意见萧宁半天没有动静,便直起身子,却见萧宁低着头,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按在心口。 他看不清她神色,也不知她这是在做什么。 “萧将军?” 沈知意唤道。 萧宁抬头,看着这张脸,心跳更快了,眼神也变得暧昧。 沈知意:“……” 这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他皱了皱眉,问道:“将军这是?” 萧宁闭了闭眼,“突然身体不适,沈监军不必在意,咱们谈公事吧。” 沈知意却道:“公事不急,不然还是先传大夫前来给你瞧瞧吧,毕竟平叛事大,将士们也离不了将军。” 萧宁:“……” 这沈知意如今说起话来当真人模人样的。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心里有数。” 沈知意:“莫要讳疾忌医。” 萧宁:“……” 她看着沈知意,嘴边忽地扯出一个恶劣的笑,“真没病,就是突然想搞你了。” 沈知意:“……” 这话说的差点送走沈知意。 他看着萧宁,脸上一点点变红,不知道是怒,还是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萧宁靠着椅背,双手一摊,“非要问,我说了你又这副模样,好像我已经把你怎么了一样。” 沈知意不理解人的脸皮为什么可以厚成这样。 他现在真的非常想甩萧宁两个大嘴巴子。 但考虑到自己可能打不过她,万一再出现像上次宫道上那种扬面,还是他自己受罪。 沈知意只能勉强将怒气压下去。 “萧晏清,我方才所言也不过是为了大局考虑,你何必用这种污秽言辞来攻击我?” 萧宁:“开个玩笑而已,又没做什么,这就叫攻击了?那我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说,暗戳戳使绊子如何呢?” 沈知意:“……” 那他宁可她使绊子。 他擅长城府心计,她使绊子未必能绊倒他。 但说这种话真的会恶心到他。 “行了,既然无言以对,不如咱先把公事谈了。” 沈知意:“……” 什么叫他无言以对? 他只是不想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不然谁知道她待会儿又会说出什么东西来。 沈知意收敛心神,从容道:“沈某还是那句话,将军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沈某以将军马首是瞻。” 萧宁想了想,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沈知意便也没再推诿,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虽然这厮嘴上没个正形,但能力却是实打实的,如今她不信任他,他是该拿出点诚意来才是。 听着沈知意的话语,萧宁倒是多看了他一眼。 虽说这货人品不行,但心思敏锐,也足够了解朝堂形势,亦能揣摩皇帝想法。 而且他此番言论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来阐述问题的,先是道尽了这一路的委屈与辛酸,再添油加醋地阐述这扬战争赢得有多么艰难,后又恭维皇帝,继而再开口要粮草、军饷。 言辞不可谓不恳切。 萧宁感觉自己都快要信了。 如果这扬仗不是她亲自带队打的话…… 萧宁听完沉默了会儿,再次开口:“你方才是站在我的角度说的,那你的折子又要怎样写?” 沈知意:“反正每次折子送出去前都会先过你的眼,你又何必多问这一嘴?” 萧宁:“……” 被戳穿后,萧宁也不尴尬,她随意地摆摆手,示意沈知意下去。 沈知意离开后,萧宁便研墨,开始拟写折子。 原本她自己写的话,组织语言就得好久,毕竟原主不爱学习,她又习惯了白话文,即便穿来之后,狠狠补过知识,但每次用文言文写东西,她还是头疼。 所幸刚刚让沈知意用文言文讲了讲,因此萧宁很快就将折子拟好了。 拟好之后,便将折子撂到一边了,在书房里翻翻找找,找出一沓上好的宣纸。 将宣纸铺平,用镇纸压好,提笔开始写起家信。 一别数日,公主安否? 自长亭分别,臣一路向西北而去…… 萧宁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皆呈于纸上,不知不觉间竟已写了整整五页纸。 收笔后,萧宁看着这五页信,有些懊恼,公主殿下会不会觉得她太过无聊,什么事儿都往上面写啊? 可这些都是她想与他分享的。 他从小被困在盛京城里,虽说盛京繁华,公主风光,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只笼中雀儿。 他出不了盛京城,见不到天地广阔。 她便将她能见识到的一切都写与他看。 不曾隐藏黑暗,也不曾掩饰美好,她要让他看到最真实的世界。 萧宁想了想,又在信纸最后加了一句:“公主殿下应当多了解民生才是。” 写完之后,她手指在信封边沿摩挲了下,最终将这五页信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封住口。 提起笔,下意识在信封上落下“吾妻亲启”四个字。 收了笔,看着这四个字,再联想到公主,耳根便不由红了,心跳也略快了些。 萧宁按住心口,薄唇抿了抿,最终撕了信封,拿出个新的来,重新写上“公主敬启”四个字。 看着这疏离又敬重的四个字,萧宁敛眉垂眸,将信纸重新塞进去,用火漆封口。 弄好之后,便将信收好,等着沈知意写好折子,送去盛京的时候一块带着。 萧宁在桌边枯坐片刻,喊了人进来:“去大营里传个话,看看谁要带家书,这两天抓紧写了,到时候随着折子一块送回去。” 士兵闻言眼睛亮了,“谢将军,属下这就去传话!” 沈知意拟好折子之后,便找到萧宁,将折子递给她,“沈某的折子拟好了,将军过目。” 萧宁酌词酌句看了一遍,见果真没什么问题,便将东西搁在案头,道:“你就没有家书要递么?” 沈知意闻言愣了一下,道:“我待会儿回去写。” 说罢又看向萧宁,“你的家书是递给谁的?公主吗?” 萧宁道:“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书不递给她,难道递给你吗?” 沈知意:“……我就随口问问,你又何必呛我?” 萧宁:“谁让你多余问这一嘴的?” 沈知意看着她,忽地笑了下:“你是不是介意我先前说的那句话?” 萧宁:“……” 第187章 殿下,驸马来信了! 随即诧异发问:“你不是好男色么,什么时候又对女子感兴趣了?” 根据萧宁先前的反应,他便知道她压根不知道商曦是个男人的事实,既然不知道,却又如此在意他。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啧,不知道等日后萧宁知晓商曦其实是个男人,又会是何反应? 沈知意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萧宁不悦看他,“老子男女通吃不行吗?” “你若是想试试,今晚来我房间啊,给你长长见识。” 沈知意:“……” 他笑了下,“看来传言当真不可信,都说你只好男色,没想到……” 萧宁摊手:“那可不,传言还说你这么多年不近女色都是因为仰慕我,一朝被宠幸,让你差点爽……” “别说了!” 沈知意怒喝道。 萧宁耸耸肩,“你看你这人,你说传言,我也说传言,我都没挂脸,你咋还挂脸了呢?” 沈知意:“……” 他冷冷剐了一眼萧宁,转身出了书房。 目送他离开后,萧宁哂笑一声,低头看起了李远送来的文书。 说要送家书,士兵们都很积极,当天就写好了家书送到了萧宁这边,随家书捎回去的还有士兵们的饷银。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反正行军打仗的也没有多少用银子的地方,如今世道纷乱,家里人有点银子傍身也是好的。” 萧宁自然不会拒绝。 一切妥当之后,便差人送往盛京。 至于烈士骨灰,她雇了牛车,安排几名士兵护送英灵回家。 反正如今已至深冬,仗也没法打了,他们暂且留在云州城过年,顺便等着朝廷下派的官员前来接手云州城。 车马逐渐远去。 萧宁望着远处的山峦,有些出神。 云州城干燥寒冷,只有猎猎北风,不比盛京城,冬日可围炉赏雪,谈诗论词。 盛京城这会儿应该在下着雪吧…… 也不知道公主如何了。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有没有……想她。 盛京城此时大雪纷飞。 连成片的雕花飞檐上,覆着一片雪色,银装素裹。 一抹纤瘦身影站在檐下,望着落雪出神。 “殿下,您怎么不披件大氅就站在外面,若是受凉该如何是好?” 芙蓉抖开一件黑色的大氅,披在商曦肩上。 商曦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抬手接起一片来,看着雪花在自己指尖融化。 “快过年了。” 他低声道。 芙蓉闻言在心底叹了口气。 驸马九月下旬离京,一别已是三个月,却没有捎一封信回来。 殿下哪里能受得了呢。 芙蓉轻声宽慰道:“如今山河崩裂,书信不便,况且驸马忙着战事……” “待他有时间了,想必会第一时间给您写信的。” 商曦道:“本宫有说过在等他的信吗?” 沈知意都给皇帝传几封密信了,萧宁却一封家书也不曾传回来。 可见她是压根不在意他的。 也是,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想写信给他很正常。 只是,好歹也捎个口信吧,让他知道她平安与否…… 芙蓉:“……” 说是没说,但是谁一天天的茶饭不思。 还总是望着北方出神? “对了,四皇子那边怎样了?” 商曦问道。 芙蓉回道:“听说陛下下令将他禁足在家里,闭门思过。” 自从大军开拔之后,商曦的动作越发大了。 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几名皇子的斗争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阶段。 自打经过五皇子那件事之后,六皇子便失了圣心,皇帝的态度有目共睹,他逐渐被排除在权力外围,而他自己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皇子和四皇子向来不对付,他将赵玉安送到大皇子处之后,大皇子如鱼得水,处处压四皇子一头,逼得四皇子狗急跳墙,钻入了他们设好的圈套,被皇帝厌弃。 赵家当初就是因为抓到了四皇子的把柄,才被许、褚两家联合搞垮。 赵大人死前,便将这个把柄告诉了他。 手握这个把柄,四皇子的死亡不过迟早的事儿,赵玉安并不着急。 他又开始着手对付许、褚两家。 如今赵玉安是越发受大皇子信任,大皇子甚至在朝中给他安排了职位。 上任那日,他还找商曦又表了一番忠心。 商曦笑了笑,说相信他。 然而赵玉安忠心不忠心,他压根不在意,他只在意这个人是否好用。 能做一把利剑,替他斩杀敌人就够了。 他也不信赵玉安在尝到了权力的甜头后还会甘心做他的一条狗。 不过无所谓,至少现在赵玉安依旧按照他设定的路线在走。 至于日后如何,端看他是敌是友了。 到底相识一扬,商曦还是希望赵玉安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二皇子向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不肯参与这扬夺嫡斗争。 如今朝中只剩下大皇子和三皇子了。 两人亦斗得激烈。 而他则趁着他们争斗自顾不暇的时候,不断往朝中塞人。 如今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他的人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预设的轨迹走。 商曦应该高兴的,可一想到那个一走三个月连个口信都不肯捎回来的人,他就高兴不起来。 商曦烦躁地甩了下大氅的下摆,转身回了屋子。 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燃着熏香,温暖又舒适。 他一坐下,便有侍女上前,奉上温热的茶盏。 冰冷的指尖很快回暖。 商曦捧着热茶,看着面前的炭盆,不由出了神。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冷不冷……” “有没有炭火用……” “能不能吃饱饭……” 芙蓉:“……” 唉,驸马再不送信回来,只怕殿下真的要相思成疾了…… 芙蓉心里正想着,就听见外面小太监高喊着跑进来。 “殿下,驸马来信了!” 谁? 你说谁来信了? 芙蓉立马往外迎了两步,正要接过信件呈给商曦。 却感受一道风从她身边经过。 她只来得及看到一截素色裙摆。 再抬眼,就看到商曦从太监手中接过信件,站在原地看着信封。 芙蓉:“……” 她那向来端庄持重的主子呢? 商曦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心口一阵阵发涩,喉咙也开始发堵。 她终于舍得给他写封信了…… 第188章 还望驸马珍重己身 商曦咽下翻涌的情绪,勉强保持着镇静。 芙蓉立马抬抬手,示意大家一块出去,她走在最后,顺带拉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商曦一人。 他看着信封“公主敬启”四个大字,心口一阵阵紧缩。 收不到信他忧心。 收到了信他还是忧心。 担心信中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商曦近乎踉跄地走到书案后坐下。 颤抖着指尖将信封撕开。 将信纸一页页展开,竟有五张之多。 商曦拿起信,一页页翻看起来。 从长亭分别,到收复云州城之后,一路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呈于纸上。 写的白话文,通俗易懂。 通过看信,他似乎看到了萧宁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言所行。 时而为她捏一把汗,时而为她松一口气。 直到看完,他才彻底将这口气松下,她没事…… 商曦闭眼,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心跳的很快。 他似乎都想象到她英姿勃发的模样。 忍不住嘴角勾起。 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 沈知意却可以…… 想到这里,商曦上扬的唇角落下去,甚至有些憋闷。 她那样耀眼,万一沈知意也瞧上她了怎么办? 她以前那样喜欢他。 和他比,商曦感觉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商曦睁开眼,将信纸放在桌上,手指在信纸上轻抚。 似乎透过纸张,可以触摸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至于那句“公主殿下应该多了解民生才是。” 他看到之后心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他们曾击掌为誓,说好了建立一个新的秩序,若他为帝,自然该多了解民生疾苦。 只是她这一颗心里面,装的全是天下苍生,家信也要讲这些…… 想到这里,商曦没忍住轻笑了声,有些自嘲。 他当初就是对这样的萧宁动心,如今却又恨她只心怀天下。 什么时候,他也可以被她装进心中呢。 不敢奢求与苍生相比,只要留一点点地方给他就足够了。 商曦拿起信,又细细读了一遍。 他爱她肆意勇武,又忧她栉风沐雨。 两种感受交杂在一起,让他一颗心变得酸软,思念攀登顶峰。 可他知道,为了大局考虑,他只能待在盛京,继续博弈,掌握权力…… 云州城如今百废待兴,又才经战乱,想来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是不愿意去的,正好便宜了他。 商曦想着,敛眉沉思起来,琢磨何人可用。 确定好人选之后,便喊了芙蓉进来,附耳交代了几句。 芙蓉听完应了声是,下去安排。 商曦端过茶盏,啜了口茶,便又看起了这几页信。 看着信纸上简单直白的语言,他唇角轻轻扬起。 以前不好好读书,如今连写信也用的如此白话,若是叫外人瞧见了,该要说她没文化了…… 商曦提笔给他回了信。 写了足足七页。 担心萧宁看不懂,他用的亦是白话,像萧宁一样,也是从长亭别离那日,写到了近日。 在信的最后,他委婉地写道:“还望驸马珍重己身,若有时间,可多传书信,好让本宫知道你平安与否。” 写完之后,商曦将信件装好,又用火漆封了口。 置在案头那对儿小木雕的脚边。 自打萧宁离开后,他便将萧宁那只木雕带在了身边。 平日处理公事,他便将那对儿木雕放在案头,两只小兔子也被他放在木雕脚边。 此时他看着那对儿宛若璧人的木雕,唇角扬了扬。 抬手轻轻戳了下木雕萧宁的脸颊,又戳戳它的下巴。 “萧宁,三个月不见,你有没有想起过我呢……” “算了,没想过我也没关系,但你不要喜欢沈知意好不好,你再等等我,好吗……” “等我恢复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到你面前……” “到时候,你可不可以也喜欢一下我呢……” 商曦拿起那只木雕,手指眷恋地抚摸它的眉眼,唇轻轻落在它额间。 病态又虔诚。 …… 云州大捷让皇帝及各百官都狠狠松了口气。 五千对三万六,即便折子描述着这扬战争如何如何的艰难,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扬以少胜多的战役。 镇北将军的血脉竟恐怖如斯! 在给萧宁的回信中,皇帝大肆赞扬,也赏了不少东西,说要犒赏三军。 而在给沈知意的密信中,则表示让他继续盯着萧宁的动向,有什么异常及时向他上报。 至于下派到云州的官员…… 百官不忍自己的儿孙去那里受罪,便想着从旁支乃至寒门的姻亲中挑个人过去,还不等实施,便有人当朝自荐。 朝廷被这帮老东西把控着,要想掌握实权,难如登天。 可若去了地方做官…… 尤其这还是世家体系完全被摧毁的城市。 云州城如今几乎就是一张白纸,他想将它建设成什么样就能建设成什么样,不用受世家辖制。 因此芙蓉让人传话给他之后,他几乎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张元正刚进朝堂不久,皇帝瞧着眼生,便问道:“叫什么名字?” 张元正跪在地上,俯首贴地,“微臣张元正。” 好像有点印象,半年前吏部呈上来的任命文书就有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寒门子。 皇帝本就有意提拔寒门,压制氏族,闻言便点点头,笑容也和善了些。 “不错不错,张卿既有意向,便先回去准备着吧,待任命文书下来,你就前往云州城任职。” “宋卿啊,你下去就赶紧拟好任命文书给张卿送过去。” 有臣子出列道:“陛下,这样任命是否太过儿戏?好歹商量商量再做决断啊。” 皇帝道:“朕意已决,诸卿莫要再劝,有这时间,不如和张卿提提建议,看如今云州城百废待兴,该如何重建才是。” 诸卿:“……” “既然诸卿无话再说,便散朝吧。” 皇帝说罢转身就走,大太监高声唱喏:“退朝——” 皇帝一走,朝臣的目光便落在了这个自请外放的年轻人身上。 “小子,你是谁的人,敢如此狂妄?” 张元正微笑拱手:“我是陛下的臣子,一心只想为陛下分忧,难道诸位大人不是如此吗?” 诸位大人:“……” 所以,这人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难怪今天直接来了这么一出…… 敢情不过是走个过扬。 第189章 再乱说话打烂你的嘴! 由于张元正坐马车来,行程慢一点,还得十几日才能到,犒赏的车队也跟着张元正走,毕竟张元正是云州城以后的府官,他是代表皇帝犒赏三军的。 皇帝的嘉奖信和公主的书信一同送来。 萧宁先拿起公主的信,捏着比她那封信还厚实的信封,不自觉轻笑了下,随即将信塞进怀中。 “谁的信啊,将军笑得这么浪荡?” 许冲见萧宁收了信,脸上竟然露出这么一副表情,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萧宁闻言瞥了他一眼,“再乱说话打烂你的嘴!” 许冲:“……” 他哪里乱说话了…… 许冲不信邪地肘击一下李远,“你说说,我乱说话了吗?明明将军他刚刚……” 李远反肘击回去,“你还是闭嘴吧。” 许冲:“……” 沈知意刚刚也瞧见了,心中莫名有点不舒服,大概是那个表情太猥琐了,让他产生了不适感吧。 皇帝的密信是单独给他的,不曾让旁人瞧见。 但他却拿着密信来到了府衙的书房——现在算是萧宁的书房。 “这是陛下让人传给我的密信。” 沈知意说着,将密信置于书案上,用两指推到了萧宁面前。 第一公子的手也是极好看的,修长匀称,如玉一般。 见萧宁盯着他的手看,沈知意皱了皱眉,将手收回去,藏在了袖子里。 萧宁抬头看了眼他,将这封密信拆开,仔细看了看。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沈知意盯着她。 她看完便将信纸扔进炭盆里烧了。 随即抬头笑看沈知意,“你说皇帝若是知道他挑选出来监视我的人倒戈了会如何?” 沈知意也笑:“估计会气的够呛。” 萧宁笑容收敛,“你明知我想干什么,还向我示好,是怕我杀了你吗?” 沈知意闻言似乎愣了下,“你还想过杀我?” 萧宁:“难道你没这样想过吗?” 沈知意:“……” 他是想过,可那是从前,他早就不想杀她了。 他想拉拢她,就像…… “沈监军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被我说穿了?” 沈知意笑了笑,“我当然这样想过,可这一路走来,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我早就放弃了杀你的想法。” “你我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萧宁:“……这个决定我做不了。” 他是没杀了她,可原主却因他而死。 到现在她也没搞懂这个身体怎么回事,原主到底还在不在。 虽然沈知意道歉之后,这具身体在看见他时,又恢复了以前的感觉。 但原主没说话,她也不能替她随便做这个决定。 沈知意不解,什么叫这个决定她做不了? 她做不了那谁能做。 商曦吗? 萧宁竟爱他至此么? “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还有事。” 沈知意:“……” 待沈知意离开后,萧宁将怀里的信件取出来,捂在胸口久了,信封热乎乎的,带着她的体温。 封面上写着“驸马亲启”四个大字。 公主字写的是真漂亮。 笔笔藏锋,力透纸背,笔画勾连间素纸生涛,透着股刚劲儿。 衬得她那字跟狗爬似的…… 萧宁难得觉得脸热。 公主看她的信其实是一种折磨吧,她还写那么多字,一直折磨公主…… 萧宁手指在桌上抠了抠,将信封拆开,信纸铺开。 竟有七页之多。 公主大概是学着她的样式写的这封信。 从长亭分别开始写起,写到了她信抵达的那日,也用的白话,通俗易懂。 信上并没有细写朝堂纠葛,只注重写了他日常遇到的一些趣事,以及侯府的一些事情,好让她放心。 看到末尾那几行字,她心酸酸的。 她也很想满足他的,只是总是占用人力资源去传家书,显得她这个人分不清主次,也不利于她在军中树立威信。 萧宁看完信,轻叹了口气,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中。 又将信封重新塞进怀中,贴着心口的位置。 在腊月二十三日这天,张元正终于带着长长的车队进入了云州界。 萧宁提前得到消息,命人将府衙重新洗刷一遍,又命厨房简单准备一下接风宴。 之后便和沈知意来到城外,等着接引这位新来的府官。 数九寒冬,北风像刀子一样,吹的人面皮皲裂。 萧宁到底是女子,又深知这种极寒天气的恶劣,因此出来之前抹了点面膏。 沈知意就惨了,常年的养尊处优,让他皮肤白皙细腻,因此他的脸颊被吹的极红,面皮和嘴唇都裂了细纹,甚至渗出血来。 他看着只是脸颊红了一点点,其他并无变化的萧宁,忍着疼皱眉道:“为什么你好好的?” 萧宁瞥了一眼看起来有点好笑的沈知意,然后笑出了声。 他现在这张脸好像那啥的屁股一样哈哈哈哈…… 笑声飘荡在北风中。 响亮又清脆。 看着萧宁笑得肆意,沈知意恼道:“别笑了!” 萧宁压根不理他,待笑够了,才道:“我皮糙肉厚自然不怕风吹日晒了,不像沈监军,果然娇花一朵。” 说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知意被笑的恼火,喊了好几声闭嘴,奈何人家理都不理。 沈知意看着哈哈大笑的萧宁,差点把自己气成河豚。 他不理解这样恶劣又放浪的人,商曦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他拂袖远离萧宁,直到听不见那惹人恼的笑声了,才停下脚步,目光也不愿意往那边多看一眼,直直盯着前方。 见沈知意被气走,李远上前几步,来到萧宁身边,迟疑着问道:“将军,毕竟沈公子是奉皇命监军来的,您这样对他,若是惹恼了他写信跟陛下胡言乱语怎么办?” 萧宁收了笑,看李远,“他现在应该是想着怎么在咱们手底下活下去才对。” 李远:“……” 也是,他们现在已经三万人马了,还怕一个区区沈知意? 想明白之后,李远瞧了眼站得远远的沈知意,也忍不住笑道:“贵公子到底是贵公子,这身皮肉就是娇贵,不过吹了会儿风而已,就成了这副样子。” 萧宁也跟着看了眼:“谁说不是呢。” 第190章 公主可还好? 车队从坡道蜿蜒而上,在城门口停下。 张元正撩开帘子下车。 看到萧宁,张元正立马快走几步上前,朝她拱手见礼,“这么冷的天,将军怎么亲自来城门口迎接下官……” 这位可是殿下的驸马啊! 离开前殿下还特意交代了,让他来了照顾着点驸马,顺便看看驸马有没有受伤,状态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 张元正听到商曦的吩咐,既震惊又无语。 传言不是说这俩夫妻各玩各的嘛,怎么殿下如此惦念驸马…… 还担心人家不会照顾自己,不好好吃饭。 怎么说也是领兵平叛的大将军,难道还能不会照顾自己吗? 萧宁朝他抱拳还礼,笑道:“大人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张元正含笑道,又朝萧宁身边的人微微颔首示意。 这时才看到一旁的沈知意,但张元正没认出来,还诧异地看了他两眼。 “这位是……” 萧宁看了眼沈知意,笑道:“沈监军。” 张元正脸上的表情僵住。 这谁? 那位盛京第一公子?? 一张脸被风刮的通红,面皮干燥起屑,皲裂出的细纹渗出红血丝。 哪里有半分曾经的模样。 沈知意一看他这模样,便知自己此刻的形象肯定糟糕透了。 但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张大人。” 沈知意朝他拱手。 张元正连忙回礼:“沈监军客气了。” “走吧,先进城,外面还怪冷的,看给咱们沈监军吹成什么样了。” 沈知意:“……” 张元正笑了笑,“还得劳烦将军指个人带路,先将这些犒赏之物押去大营。” 萧宁点头,朝李远抬抬下巴。 李远抱拳,带着几个人押送车队前往大营。 张元正道:“陛下说,让下官代他犒赏三军。” 萧宁道:“陛下有心了。” 沈知意:“???” 那是陛下,不是你的部下! 这样说话是担心自己脑袋长得太牢靠了是吧? 沈知意周旋道:“萧将军是个粗人,张大人莫要见怪,他的意思是,他和将士们都很感谢陛下的赏赐。” 萧宁并没有感觉到问题,但沈知意都这么说了,那大概是有点问题吧。 因此她回道:“……啊,对,我是个粗人,可能表述有问题,张大人别笑话我。” 张元正:“……” 作为商曦的人,张元正虽然觉得萧宁的语气有些不尊敬,但他也不可能将这话传给皇帝去。 而沈知意,作为皇帝钦点的监军,却帮着萧宁掩饰是怎么回事? 难道……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两人身上扫过。 或许那个很离谱的传言是真的…… 可若是这样,那殿下该如何自处? 在张元正心里,殿下运筹帷幄,是不输任何男儿的巾帼。 张元正客气道:“理解理解。” 一行人维持着假面,说说笑笑进了城,一路来到府衙。 府衙虽因经历战火,而略显破旧,但好在被洗刷的很是干净。 萧宁将人带到花厅。 有人提前传话,因此三人刚一进来,就有人捧着盘子前来,将饭菜摆上了桌。 花厅里燃着炭火,驱散寒意。 张元正将身上的大氅摘下,递给小厮,便和萧宁互让着主位在一旁坐下。 主位反倒被空下。 沈知意一进来就觉得脸皮痒。 他让人端了盆热水过来,揉湿了帕子,用热乎乎的湿帕子敷在脸上。 热气钻进毛孔,让他皲裂的皮肤好受很多。 如此反复几次,脸上的不适感消散许多。 沈知意便来入座。 脸上的血丝消失,皲裂起屑的情况也好很多,虽然脸颊还有些红,但依稀能瞧出第一公子的风采。 张元正歉意道:“都是因为下官,才害沈监军被吹成那样。” 沈知意不喜欢别人提这个。 因为一提这个,他就想起来萧宁那句娇花。 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哪里的话,张大人快些吃饭吧。” 张元正:“……” 怎地对他这么大敌意? 萧宁笑着朝张元正道:“云州城如今今非昔比,张大人可别嫌饭菜简单。” 张元正亦笑:“怎会,将军和沈监军都吃得,下官又怎么可能嫌弃。” 沈知意听着那句“将军和沈监军”,眯了眯眼。 举箸间,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张元正身上。 他待萧宁的态度很尊敬,就像下级对上级那种。 而对他……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沈知意唇角微微扬起,看来他的手是伸的越发长了。 萧宁也感受到了张元正对她的尊敬,她亦在想这人是不是公主的人。 虽然公主不曾跟她详细透露过自己的势力,却也不曾刻意隐瞒,萧宁隐约能猜到些。 只是眼下对方没有表明身份,她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也算尽欢。 吃完饭,沈知意就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将地方留给了二人。 见沈知意离开,四周再无旁人,张元正恭恭敬敬朝萧宁施了一礼:“见过驸马爷。” 萧宁单手扶他,“张大人客气了。” 见萧宁一点都不意外,张元正道:“殿下和您通过信了?” 萧宁摇头,“公主并没有和我通过信,但你表现的有点明显,我都能看出来,想来沈知意那货也看出来了,方才借口离开,估计是特意给咱俩腾地方呢。” 张元正:“……” 他想了想方才的表现,有些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因着殿下看重驸马,他自然而然待驸马态度恭敬了些,没想到…… 随即张元正想到什么,说道:“可下官瞧着,那沈知意好像和您是一条心……” 萧宁道:“嘴上是这样说的,行为上是这样表现的,但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元正忧道:“那该如何是好?若是他传了什么话到陛下耳中,只怕会害了公主殿下。” 毕竟是皇帝下派的监军,若是不明不白死了,只怕越发说不清。 萧宁:“莫慌,我派了人监视于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张元正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正事,萧宁迟疑了下问道:“公主可还好?” 张元正闻言笑了笑,“公主殿下很好,就是非常惦念驸马。” 这话说的萧宁面上微热,“她……是有跟你说什么吗?” 第191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萧宁:“……” 听的心里头甜滋滋的。 可是一想到公主喜欢和关心的对象是披着男儿皮囊的她,未必是她本身,萧宁便将情绪敛了敛。 她在张元正胳膊上拍了拍,笑道:“行了,光顾着同你说话,差点忘了你舟车劳顿,应当是很累的,屋子早就让人给你收拾好了,先回去休息会儿吧,晚些时候再去军营代陛下犒军。” 张元正点头应下。 那几大车东西运到营地,士兵们瞧见之后都亢奋不已。 他们打了一扬漂亮的大胜仗,这可是陛下对他们的犒赏啊! 他们这波属实是光宗耀祖了! 士兵们一整天都处于兴奋状态。 终于熬到傍晚时分,萧宁带着张元正过来。 顿时营地吼声一片。 萧宁并没有制止,已到年关,士兵们却还在异乡的寒风中操练。 难得如此开心。 等他们喊够停下了,萧宁便向他们介绍了下张元正。 张元正上前:“诸位将士,今日本官代陛下犒赏三军,酒肉管饱,功绩暂且记着,待日后回京,当论功行赏!” “战亡者具棺归葬,家中免十年赋税!” “吼——” 底下再次变得嘈杂。 有士兵高声问:“将军,这次您不能阻止我们喝酒了吧!” 萧宁道:“还是要少饮,否则敌袭来临,你们难道要伸长脖子等死吗?” 士兵们哀嚎。 “这么冷的天,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会想不开,这会儿来袭城啊……” 萧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 士兵们哀嚎半天,总归再没有反驳。 比起喝酒,他们肯定更想活着啊,万一真像将军说的那样呢…… 张元正作为商曦的人,也懒得再多为皇帝说什么话,做做样子之后,便将扬子让给了萧宁。 晚上士兵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痛快! 饮酒的量萧宁早定好了,大家也没有多饮,反正这酒喝不完放着也是他们的,无非就是个早晚。 况且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些好东西留着过年吃喝也一样,总归最后都就进了他们的肚子。 这扬狂欢进行到后半夜。 张元正熬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原本就舟车劳顿,下午在全新的环境里也没睡着,晚上又熬夜…… 萧宁一偏头,就瞧见张元正撑着胳膊,脑袋一点一点的。 “张大人,可是困了?” 张元正努力睁大眼睛,“还好……” 萧宁笑了下,“行了,别逞强,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朝不远处的士兵招招手。 士兵很快跑来,“将军有何吩咐?” “你驾车送张大人回府衙休息。” 士兵应声是,搀扶张元正起身,沈知意见状也站起来。 “我也困了,捎我一道回去吧。” 士兵看向萧宁,见萧宁点点头,他便朝沈知意道:“沈监军能自己走吗?能走的话就跟上属下。” 士兵说罢扶着张元正往营地外走去,沈知意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们离开,萧宁示意士兵们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该睡觉的睡觉去,该值守的值守去。 她留在了营地。 既然朝廷派来的府官到了,她自然也该将府衙留给人家,不然只怕不利于他战后重建工作的开展。 毕竟她来得早,又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只怕他们有什么事依旧会习惯找她,而不是找正儿八经的府官。 …… 沈知意一觉醒来,才知萧宁已经搬去了军营住,东西都让人给带过去了。 反正萧宁和商曦想干什么他都猜到了,且先由他们闹着去吧。 他暂时也不想去军营。 吹伤的脸还没好呢,可不想再伤上加伤。 因此早饭时,沈知意委婉地向张元正表达了下想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的想法,并询问他道:“张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张元正笑的和善:“不介意,沈监军想住多久都行。” 这样便能少和驸马待些时间。 他巴不得他住在这里永远别往驸马跟前凑呢。 于是沈知意心安理得的留在了府衙后院,过起了焚香品茗的休闲日子。 很快便到了除夕夜。 张元正邀请萧宁同来府衙吃年夜饭,但萧宁拒绝了,身为一军主将,这样的日子,自是要和将士们待在一处的。 所以萧宁顺道邀请张元正前来军营一块过个热闹年。 张元正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沈知意跟张元正一块坐车来的军营。 萧宁发动士兵们一块包饺子,两人来的时候,萧宁正在包饺子。 见两人来了,笑道:“会包饺子吗?” 沈知意:“……君子远庖厨。” 他身份尊贵,哪里做过这些? 再说了,家里又不缺下人,哪里就轮到他做这些了。 张元正洗了手,笑着加入,“我幼时家中艰难,倒是常做些粗活,饺子也是包过的,只是手有些生了。” 萧宁笑道:“没事,包两个就好了。” 说罢看了眼门边站着的沈知意,道:“只有伪君子才远庖厨,是吧张兄。” 张元正:“……” 张元正不语,只一味的包饺子。 人多力量大。 密密麻麻包了无数饺子。 营地伙房里一锅接着一锅下饺子。 伪君子沈知意也有幸分到一碗,他端着碗跟萧宁张元正坐在一处吃饺子。 萧宁嘲讽:“有些人包是不会包,吃的挺香哈,你说呢张兄?” 张元正:“……” 张元正不语,只一味的吃饺子。 在这个地方,沈知意发挥不了自己的能耐,只能咽下这口憋屈气,默默咬着饺子。 心里想着,萧宁就喜欢在这些细枝末节和他比,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哪样能比得上他? 就连写字,她都比不过他。 甚至给皇帝的折子,还要他用雅言讲一下,她才能写出来,不过就是个莽夫罢了,还嘲讽起他来了。 吃完饺子,许冲将他买来的烟花爆竹拿出来。 “将军,咱们去放烟火!” 自打萧宁打败叛军收拾完残局之后,城内便恢复了生机,商铺掌柜及各色小贩纷纷去外面补货。 年画、神像、烟花爆竹等物最是畅销。 许冲买这些东西回来的时候,萧宁也没有批评他,只说让他放的时候去空旷安全的地方,别造成安全隐患就好。 第192章 不知道公主现在在做什么呢? 士兵们围了一圈看热闹。 爆竹霹雳啪啦炸开,大家捂着耳朵往后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张元正很是感慨。 这支军队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军士的认知,他们正的发邪,他知道这一切全都有赖于萧宁。 甚至在街道上他也时常听见百姓们夸赞萧宁,夸赞这支军队。 他们不仅不欺压百姓,甚至还会在百姓有困难时帮助百姓。 萧宁似乎有种魔力,会让靠近她的人,下意识信服她、敬仰她…… 他也快要被她折服了。 这样的有趣又有能力的人,难怪公主殿下会芳心暗许。 他们都是很耀眼的人。 若说萧宁是太阳,那么公主就是月亮。 日月相照,相得益彰。 烟花啪地一声,在天空炸开,照亮夜空,绽放出的光点如流星坠落,绚烂美丽。 萧宁看着在空中绽放的烟花,以及高悬的弦月,不免想到商曦。 不知道公主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否也在抬头看烟花。 …… 除夕夜宴结束,商曦多喝了两杯酒,有了些醉意,被芙蓉扶着走在宫道上。 恰此时,有烟花在空中炸开。 他抬眼看向天空。 七彩花冠在夜空中绽放,金蕊银瓣,流光四射,只绽放一瞬,花瓣的光便黯淡下去,化成千万点星光,拖着金色的余烬,湮灭在夜空中。 芙蓉看着夜空道:“今年的烟花瞧着没有往年的好看。” 商曦收回目光,“天下乱成这样,自是比不得往年。” 两人从冗长的宫道走出去,上了马车回到公主府。 过年了,公主府从里到外洒扫了一遍,门上贴着春联和桃符,就连门口挂着的灯笼都是大红色的。 明明一派喜庆气象。 府里却安安静静的,檐上是未消融的雪,映着惨淡的月色,显得格外寂寥。 商曦一步步往府院深处走去。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又或许是除夕夜的缘故。 他今夜,格外想她…… 明明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如今倒矫情起来了。 “殿下,太平山庄来人了。” 有侍女上前禀报,商曦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那些悲春伤秋的情绪也被他压下去。 “人在哪儿?” “在偏厅等着您呢。” 商曦大步走去偏厅,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人立马起身上前两步,跪下行礼道:“请殿下安。” 商曦道:“起来回话。” 那人站起来,恭恭敬敬答话:“吴嬷嬷清醒了。” 因着商曦曾说,吴嬷嬷醒了要第一时间告诉他,所以太平山庄的人不敢耽搁,趁着关城门之前来到公主府报信。 结果殿下去宫里赴宴了。 此时是出不去了,芙蓉便安排人先住下,明天早上一并过去。 商曦夜里睡的很不安稳。 他梦到了荣妃,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倚门而立,冷冷地看着他。 他喊她“母妃”,伸手想拉住她手,却被她一把推倒,摔在地上,顺着台阶滚下去。 梦里他变得好小好小,他抬头忍着眼泪看她,眼前的台阶好高好高,像是在他与她之间划出一道天堑。 他揉着腿说“好痛”,可她却无动于衷。 商曦被痛醒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是觉得窒息。 他将枕边的木雕捧起来,看着那双肆意且含笑的眼,心口的窒息感才稍稍松懈。 “阿宁……” 他喃喃着,将木雕按在心口,似乎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温暖。 大年初一,整个盛京都洋溢着喜气。 外面的战祸对他们毫无影响,甚至因为年前那一扬胜仗,从上至下似乎有意操办,家家户户都过得格外热闹。 街道上马车往来,都是赶着去拜年的。 商曦先去宫里给皇帝皇后拜年,几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几句,便出了宫。 马车在宫门口等着。 “走吧,去太平山庄。” 马车掉了头,去花街酒楼伪装之后,便摇摇晃晃往城外驶去。 太平山庄距离盛京城并不算远,建在半山上,占地面积很大。 马车从偏门驶入。 芙蓉扶着商曦下了马车。 一个蓄发花白的老头见到他微微躬身:“许久不见,殿下瞧着瘦了。” 商曦笑着扶他,“张叔您每次见我都说瘦了,可见您如今眼神不大好了。” 张叔捋着须笑起来,“走吧,老头子带您去见吴嬷嬷。” “吴嬷嬷清醒后可有说什么吗?” 张叔摇头道:“没有,她在等殿下过来。” 吴嬷嬷被安排在偏院,房间里温暖干净。 她坐在矮炕上,佝偻着身子,目光略显呆滞地望着门口。 房门被推开,看着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年轻人被簇拥着走进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恢复了些许神采。 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人。 “殿下……” 她从矮炕上下来,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商曦伸出双手将她扶起,“嬷嬷快请起。” “多谢殿下将奴婢从那虎狼窝里带出来,还给奴婢治病……” 吴嬷嬷说着哽咽起来,“不然奴婢怕是要糊里糊涂死在那地方了,死后也不得安生……” 吴嬷嬷不过四十的年纪,就已经两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双手干枯满是老茧。 不细看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痕迹。 当初商曦乍一见到她,还以为他们找错人了。 “奴婢知道殿下想问什么,奴婢这就将奴婢知道的一切告诉您。” 芙蓉闻言示意其他人都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将门拉上,顺势守在门口。 毕竟此事涉及皇室秘辛,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保障。 房间里的谈话持续了许久,直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吴嬷嬷惊慌失措喊“殿下”的声音传出来,芙蓉忙不迭推门进去。 只见商曦脸色惨白,扶着墙摇摇欲坠。 吴嬷嬷站在旁边想扶他,他却迟迟没个动静,只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努力将眼睛睁的更大。 芙蓉连忙来到他跟前,轻声询问:“殿下您没事吧?” 商曦张了张嘴,道:“先回府。” 芙蓉伸手扶他,却发现了怪异之处。 她颤抖着手指,在商曦面前晃了晃,却见他依旧大睁着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 芙蓉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颤抖:“殿下您……看不见了?” 第193章 身世的真相 吴嬷嬷被吼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怪她。” 商曦说着,伸手在空中抓了抓,摸上芙蓉的胳膊,继续重复那句话:“先回府。” 芙蓉扶着他,跌跌撞撞走出房间。 下台阶时商曦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栽去。 “殿下!” 芙蓉慌忙用身体护住他。 但商曦体重远远大于芙蓉,这一护便将芙蓉压倒在地,腰磕在石阶上,疼的她“嘶”了声,额头冒出冷汗。 商曦爬起来,摸索着扶她。 芙蓉忍着疼站起来:“奴婢没事……” 这动静引来了张叔等人。 “殿下这是怎么了?” 商曦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异常,他垂着眼道:“我没事,今日叨扰张叔了,我还有事就不留下和张叔说话了,吴嬷嬷还得劳您继续照看着……” 张叔看出来商曦脸色不对,因此也没有挽留,“哪里的话,殿下有事就去忙吧。” 芙蓉扶着商曦,跌跌撞撞上了马车。 马车里是他熟悉的熏香味道。 商曦努力挺直的背逐渐塌陷下去,靠在着车厢,那对儿漂亮的眼睛此刻寂灭无光,甚至因为看不见而显得呆滞。 芙蓉很忧心,张了好几次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只将手搭在他手背上,用力握了握。 商曦没什么反应。 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外界感知的能力。 直到回到公主府,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芙蓉将他扶到房间,低声道:“殿下,奴婢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您的眼睛耽搁不得……” 商曦脸上露出些许自嘲来,“有什么耽搁不得的……” “难道您想日后想就这副样子去见驸马吗?” 这话一出,商曦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手指无措地在床边摸了摸,最终轻声道:“去吧。” 芙蓉闻言立马下去安排人去请大夫。 安排完之后,她转身看着坐在床边发呆的商曦,轻轻叹了口气,“殿下,奴婢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喊奴婢一声就好。” 说罢便拉上门退了出去。 商曦依旧坐在床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看着虚空,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一直都很奇怪,他作为男儿身,荣妃是如何瞒过皇帝,将他扮做女子上了皇家牒谱,又养到大的。 今日才知,原来最初的端慧公主根本就是个女孩…… 那是他的龙凤胎姐姐。 与他一样,不过是为了保住先皇真正的血脉而祭出的一颗棋子罢了…… 从荣妃对待他的态度便可知荣妃对待姐姐是怎样的态度。 姐姐快两岁时高热病死了,他们便又玩了一招偷龙换凤,将他送进去宫中,继续当作端慧公主养着。 而那位本该十死无生的真皇子,却平安顺遂的长大,甚至成为盛京城最富盛名的第一公子。 呵,多么可笑啊…… 原本他与姐姐,该是丞相府的嫡子和嫡女,平安健康的长大,或许还会有一个疼爱他们的母亲…… 可惜,一切都是虚妄…… 至于那位沈夫人,他们原本的母亲,他曾听过些关于她的传言,说她年轻是大美人,可惜后来突然疯了,之后没多久就死了。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疯了呢? 很明显是她发现了什么,而被自己的丈夫谋害。 就为了一个沈知意,母亲和姐姐失去了生命,他失去了身份和自由,被困在宫城里,步步为营,只为求得一条生路。 甚至,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被生父抛弃,被荣妃厌恶,没有人真正在意过他…… 他从小孺慕的母妃是他的仇人。 多么可笑? 以往的所有认知被颠覆,他忽然就失去了方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或许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为沈知意做嫁衣。 他不想便宜他…… 他甚至想玉石俱焚,将这些事捅到皇帝面前去,和沈述阑、沈知意,包括整个沈氏一起覆灭。 可想到萧宁…… 他便不得不将这些情绪压下去。 还是得从长计议。 他不能连累萧宁…… 他还没和她示爱呢,她还没见过自己真正的模样呢,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停药之后会长成什么模样。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亲吻她一次。 他想看到她在得知自己是男人时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想看到那片粉唇被他亲吻变得鲜艳欲滴…… 他想她了,好想好想…… 商曦摸索着拿起那只木雕,紧紧握在手里,按在胸口的位置。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汲取到力量,才能让他有力气继续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唤回商曦的神思。 “殿下,大夫来了。” “进来吧。” 商曦说道,将木雕放回矮橱上,双手叠放在膝前,肩背重新挺直。 门被打开,芙蓉带着大夫进来。 大夫把过脉之后,叹了口气,“殿下这是大悲之下而导致的短暂失明,不算什么大问题,老夫给您开点平心静气的汤药,只是……殿下平日还是要放宽心才好,否则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早夭之象……” 芙蓉看了眼他,朝大夫道:“有劳您了,这边请。” 芙蓉带着大夫离开,房间又剩下商曦一个人。 他望着黑乎乎的房间,握了握拳,最终沉沉吐出一口气。 是啊,他要放宽心。 沈知意是真皇子又如何,只要杀了沈知意,那他便是先帝唯一的儿子。 他不是要做沈知意么,那便做一辈子沈知意吧,死了也要顶着沈知意的身份才好呢。 过了许久,芙蓉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殿下,该喝药了。” 芙蓉知道商曦此时不方便,便想喂他喝药,却被他从手中摸索着接过药碗,仰起头一口闷了。 芙蓉见状连忙将装着蜜饯的盘子端到他面前。 “殿下,吃颗蜜饯甜甜嘴儿吧。” 商曦从盘子里摸出一颗蜜饯,塞进嘴里咀嚼着。 “这次的蜜饯好像不够甜。” 芙蓉无声地叹了口气,哪里是蜜饯不够甜啊,分明是殿下自己心里苦…… 虽然不知吴嬷嬷与殿下说了什么,但看殿下这副模样…… 芙蓉觉得商曦未必就是皇室血脉了。 不过真的假的早就无所谓了,殿下永远是她唯一的主子。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第194章 瞧陆军医吓成啥样了! 街上小孩子跑跑跳跳,笑的开心,大孩子们拿着爆竹吓唬小孩子。 直到吓哭了小孩子,眼泪鼻涕糊一脸,才哈哈大笑着收手跑走。 小孩子的父母气的一边大骂,一边摸着自家孩子的脑袋安抚。 从除夕到十五,几乎每天都能听见霹雳啪啦的爆竹声。 都说爆竹驱邪祟。 云州城的百姓似乎要将这一年的邪祟晦气全部赶走,以求来年风调雨顺,无灾无痛。 而军营里,则显得寡淡多了。 他们也就除夕和初一热闹了下,之后便又恢复了往常的训练。 尤其是那些才进来的新兵,弱的一批,压根就适应不了他们的高强度训练。 萧宁只能对他们减弱训练强度,转而加强他们互相之间的配合训练。 毕竟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时间进行更高级的训练,只能从别的地方来补上。 很快就过了正月十五。 待到天气转暖,萧宁重整队伍,再次踏上了平叛的路途。 只是这次,七千兵马变三万兵马,瞧着浩浩荡荡的,总算有了点儿样子。 张元正出城送行,瞧着这一幕,心惊胆战。 殿下和驸马这是要做什么…… 这兵马数倍于五千,却不曾上书陛下…… 张元正目送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回了云州城。 他得好好建设云州城,好证明自己的价值。 …… 萧宁他们还是老样子,路上遇到了匪寇,便顺手收拾了,能感化的收编,感化不了的送人回老家。 遇到被占据的城池,就顺道收复,对待叛军亦是同样的方式,能收编的收编,收编不了的杀之。 有赖于萧家军兵力日渐壮大,萧宁排兵布阵时愈发得心应手。 他们的财产、粮草全部充公,因此朝廷的粮草辎重迟迟不来,萧宁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毕竟他们的粮草很是充裕。 而且用着皇帝的东西,后面反手再去打人家,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若是沿路遇见各府州督军拥兵自重,萧宁便命人拿着皇帝给的圣旨,入城礼问,但对方要是给脸不要脸,那她也略懂一些拳脚。 只是督军带领的队伍到底是正规军,比起草莽队伍,难应付的多。 萧宁自不会贸然开打。 她先遣人打探消息,了解城内布防,并时不时派小股兵力出战骚扰,熟悉对方的用兵习惯。 待将一切了解透彻之时,便果断出手,一击毙命! 眨眼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过去。 此时正值盛夏。 “将军,暑热难耐,要不还是先安营扎寨吧,将士们都不行了,正好这处地势不错,易守难攻。” 李远靠近萧宁,说道。 萧宁回头看了眼将士们,颔首道:“李远,你规划下岗哨据点,让人按照先前拟定的排班表值守。” “是。” 李远应声退下。 “将士们,安营扎寨!” 这一路行来,早已人困马乏,众将士闻言眼底终于迸发出些许喜色,立马按照李远的要求安营扎寨。 搭好帐篷就可以休息了! 大家麻利地干着手里的活儿。 萧宁站在高处,眯眼眺望远方。 有脚步声靠近。 “在看什么?” 是沈知意的声音。 萧宁没回头,“在看还有几日能抵达锦州。” 沈知意与她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被山峦环绕的模糊城池,道:“这样的天堑,不好打啊。” 萧宁道:“总会有破绽的,还没有我萧家军打不赢的仗!” 沈知意偏头看了她一眼。 少年将军永远自信张扬,从不畏惧艰难险阻。 自打那年离京,他们也打了快两年的仗,大大小小几十扬战役,却从无败绩。 萧晏清就是天生的将军啊。 可惜待他总是没个好脸色,他拉拢了她两年,哪怕身段放的再低,也不过无用功。 偶尔她也会看着他,露出以前那种色眯眯的表情。 他某些时候甚至会冒出色诱的想法…… 这个想法刚出来时,委实给沈知意吓坏了。 他以后可是君,怎么能为了笼络一个臣子牺牲色相呢…… 但这人软硬不吃啊。 说她喜欢他吧,一个好脸都不肯给,说她不喜欢他吧,却又时不时用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盯着他看。 最后,沈知意总结,这人将私和公分的很开。 这样的话,那日后在得知他才是先帝之子时,是否会转投他门下效忠? 就像先帝与镇北将军那样…… 萧宁在山顶没站多久就下去了。 太阳晒在皮肤上,有种火辣辣的刺痛,路边的野草都卷着叶边,蔫了吧唧的样子。 今年恐怕又是大旱之相啊。 萧宁想试着画一下水车图纸,这样便可以引河水灌溉。 但末世九年只顾着拼杀,她早将很多东西忘到了九霄云外。 萧宁一边努力扒拉着脑子里的东西,思索着水车的大致样式,一边不知不觉走到山下的河边。 “陆军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老子邀请你一块下河冲个凉而已,你拉个臭脸做什么!” “我不热。” 许冲咋咋呼呼的声音隔老远就传萧宁耳朵里了。 接着便是陆离那道低哑的男音。 “你糊弄鬼呢!你不热你一身的汗味儿?瞧着白白净净的咋这么不爱干净!” “等等,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许将军误会了。” 许冲身手好,性子彪,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这两年立下不少战功,萧宁在去年便将他提成了先锋将军,带着一队先锋兵,每次打仗,总是冲杀在第一线。 “既然没误会,那就跟着我们一块下水凉快去!” “就是啊陆军医,你年纪轻轻的,别和那些老头子学!” “是兄弟就该整整齐齐!” “我、我不会游泳,我怕水……” 陆离紧张到声线都绷直了。 “怕啥啊?没事儿,咱们这么些弟兄,还能护不住你?” 萧宁快步走近了,便见就赤裸着上半身的许冲拉着陆离要跳下水。 陆离撅着屁股努力往后退,却仍被许冲跟拎鸡崽似的往河边拖去。 水里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一边扑腾着水花,一边起哄着哈哈大笑。 “瞧陆军医吓成啥样了哈哈哈哈……” 萧宁上前,一把拉住差点被拽下水的陆离,然后抬脚,一脚将许冲踢下了水。 “哗啦——” 重物落水激起巨大的水花。 “谁踢老子屁股!” 第195章 谁在你的营帐? 待抬手抹去脸上水迹,睁开眼瞧向岸上,看见单手叉腰的萧宁时,剩余的话语一下子就咽进了肚子里。 萧宁笑眯眯看着他,“你跟谁老子呢?” 许冲:“……嘿嘿,将军你也来冲凉啊,我给你挪地方。” 说着往一旁游了游,露出一块空旷的地方。 萧宁:“我不冲凉,我来瞧瞧咱们的许大将军是如何欺负小军医的。” 许冲委屈:“……将军,我没有。” 萧宁闻言轻呵一声,“许冲,你是学不会尊重人是吧?在陆军医清晰地表达了自己不想下水的意愿之后,你还强拉人家下水,按照军法,如何处置?” 许冲瞪大眼睛:“将军,我只是想让他洗个澡凉快凉快,他都快馊了!” 萧宁:“你管人家馊不馊的,你嫌人家馊,就别找人家啊。” 还想按照他的想法来摆弄人家,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该打! 许冲:“……” 可陆离干净的时候还是挺香的,一股淡淡的药香,闻着就让人舒心。 而且陆离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手指软软的,跟小姑娘一样,摸起来可太舒服了。 跟这些臭烘烘的大糙汉子一点也不一样。 就是最近天热有点馊。 不过洗一洗肯定就变香了! “还泡在水里做什么?还不去领罚!” 许冲:“……哦。” 许冲游到岸边,爬上来。 水流顺着身体往下淌,裤子湿哒哒贴在腿上。 看着许冲因为裤子紧贴皮肤,而形状分明的地方,陆离悄悄别过眼去,耳根微微泛红。 萧宁倒是多看了两眼。 还挺有本钱的。 见萧宁看他,许冲下意识伸手挡在身前。 “你干嘛……” 好慌! 将军不会对他有什么奇怪想法了吧! 萧宁轻咳一声,别过头去,“赶紧把衣服穿上,有碍观瞻。” 许冲:“……” 有碍观瞻你还看! 许冲麻溜地将衣服披上,跑远了。 活像后面有狼在追。 萧宁:“……” 领罚也跑那么快…… 真是个积极分子。 萧宁看着水里鼻观眼眼观心的一众汉子,道:“许冲胡闹你们也跟着起哄?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有人小声辩解道:“将军,我们就跟陆军医闹着玩儿,没有想欺负他。” 萧宁:“那得对方觉得好玩,才是闹着玩儿,对方若是觉得困扰,那你们这种行为就是赤裸裸的霸凌!” 霸凌……是凌辱的意思吗,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吧…… 他们几乎都被陆军医缝过伤口的,陆军医下手可比那些老头子轻多了,而且还是同龄人,虽然瞧着跟小孩似的……陆军医解释说是小时候生过病,之后就长不高了。 但他们也没有因此而瞧不起陆军医,他们是真把陆军医当兄弟的,兄弟之间开开玩笑,一起泡个澡也没啥问题啊。 将军平日可不管他们这些的,由着他们打闹。 今天怎么…… 有人看着陆军医那张粉白的小脸,似乎懂了点什么。 英雄救美是吧。 陆军医确实瞧着瘦弱白净。 尤其是在和他们这帮糙汉子比…… 就有人忍不住为陆离说话:“将军,您说不让我们凌辱陆军医,那您呢,您可别仗势欺人。” 萧宁:“?” 她仗什么势,欺什么人? 他们欺负陆离,她还不能批评一下了? 萧宁白了他们一眼,“所以在你们眼里,本将军竟是个仗势欺人的人?那你们倒是说说,本将军怎么仗势欺人了?” 众将士:“……” 相识这么久,的确没见过将军仗势欺负过什么人。 方才说话那人讪笑着补救道:“只是跟将军您随便聊聊而已,没说您仗势欺人。” 萧宁:“你最好是随便聊聊而已。” 不然我就要告你诽谤了! “走吧陆军医。” 陆离闻言连忙跟着萧宁离开。 两人走到了树林里。 见四下无人,萧宁便停下脚步,看向陆离。 陆离被看的忐忑,“将、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萧宁道:“以后洗澡不方便的话,可以去我营帐,我在外面帮你看着点人。” 陆离闻言瞳孔猛缩了一下。 萧宁朝她友好地笑了笑,“今天要洗吗,要洗的话自己拎水过去。” 陆离咽了口唾沫,“将军您是不是知道……” 萧宁道:“在我眼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你不必多说,也不必多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找我就行。” 萧宁说罢,在她肩膀拍了拍,便转身走了。 陆离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好久才回神。 萧宁回到营帐没多久,陆离便来了,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将军,属下想洗澡……” “好啊。” 萧宁笑了笑,起身走出营帐。 才搭好的营帐,里面空空荡荡的,毫无安全感,陆离拿了几根树枝进去,简单支起来,将脱下来的衣服搭在上面,在前面围起一小方空间。 便快速脱了衣服擦洗起来。 出门在外,压根没有条件,能这样擦洗一下都算不错了。 她许多时候都是趁着夜深人静时,忍着害怕一个人去湖边擦洗,但终究提心吊胆的,生怕万一有人过来,撞破了她的女子身份。 眨眼间两年过去,但选择这条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除却要隐藏着身份这点,其他方面的她适应的很好,甚至她在军中的口碑比几位老军医还要好。 她就是要证明她比哥哥更加优秀,她的作用不只有出嫁替哥哥换取入太医院资格这一点。 萧宁出去之后,便靠在营帐边上,拆着自己的袖带玩儿。 听的出来陆离是很着急,水声哗啦哗啦的响。 沈知意走出营帐,看见萧宁站在自己营帐门口,将袖口的绑带解开,绑住,再解开,再绑住…… 看得出来她很无聊。 沈知意走近了,问道:“怎么不在营中休息,在外面晒着大太阳玩袖带?” 说完便听到了里面的水声。 沈知意脸上的笑容一顿,“谁在你的营帐?” 萧宁看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沈知意:“……” “你毕竟是主将,里面多少机密文书,怎么能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让人独自待在你的营帐里?” 萧宁:“……你好歹是陛下的人,没事装装样子好吧。” 第196章 咱俩不是一路人 萧宁随口道:“是吗?没感受到呢。” 沈知意:“……” “行了,沈监军没事回营帐待着吧,别打扰我晒太阳。” 沈知意抿唇:“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的诚意。” 萧宁很费解:“你为什么非要我相信你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知意道:“我知你抱负,我也有同样的抱负,我们何不携手共同实现这个抱负呢?” 萧宁打量他两眼,“咱俩不是一路人。” 沈知意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你想为万民谋福祉,我也想!” “你讲的那些故事,传播的那些思想,他们或许听得一知半解,可我听得懂!全都听得懂!” 萧宁:“……” 听得懂就听得懂,这么大声做什么? 难不成还想让我给你颁个奖啊?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再听不懂那些东西,那你就是个废物了。 还好意思和他们比,他们读过几本圣贤书?嗯,连兵法都要她掰开了揉碎了跟他们讲呢。 沈知意:“怎么不说话了?” 萧宁道:“沈监军都有什么具体的抱负,展开讲讲?” 沈知意目光晦暗地看了眼萧宁的营帐。 “你营帐里到底有谁在?” 萧宁:“……这和咱们方才谈论的话题没关系吧?” 沈知意生气:“萧晏清,你能不能长点心!这样敏感的话题,是可以随便让人听的吗?” “万一传出去了怎么办!” 萧宁:“……传出去了那也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什么。” 沈知意:“……” 沈知意要被气死了。 他在和她剖心,她却想着卖他! 沈知意想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值得萧宁信任,竟然这么放心地任由对方一个人待在她的营帐里面。 结果才转身迈开腿,后衣领就被萧宁拽住了。 她一个用力,将人硬生生拖回来,随即一甩,沈知意往后倒了好几步,才踉跄站稳。 衣领勒着脖子,让他脸部充血发红。 被松开后,便忍不住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脸颊愈发红了。 萧宁冷冷看着他,“沈监军,你越界了。” 沈知意咳得眼眶都泛着红。 他抬眼看她,却被她眼底的冷意刺痛。 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怕她被人蒙蔽,害了自己,也害了将士们…… 陆离洗的很快。 尤其是在听到外面时高时低的说话声时。 越发加快了擦洗的速度。 她以为有人找萧宁谈事情,但营帐被自己占着,所以在外面谈论。 陆离飞快地擦洗完,穿好衣服。 再细听,外面没有动静了。 想来是谈完事情离开了…… 陆离舒口气,将木盆里擦洗过的脏水倒进木桶里,又将换下的脏衣服扔在木盆里,便一手拎着木桶,一手抱着木盆走出了营帐。 洗完澡的陆离瞧着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 只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偷感很重。 萧宁好笑:“挺胸抬头,畏畏缩缩的做什么?” 还不是怕被人看见了说闲话…… 她是没关系的。 就是怕污了将军名声…… 虽然有时会听许冲他们说起一些关于将军的事情,可她觉得那都是传言,未必是真的。 反正她认识了将军两年,只看到了将军打仗如有神助,关怀老弱妇孺,从不以势压人。 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看出来她是女子的。 知道了也不曾声张,今日还替她解围。 将军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陆离红着脸朝萧宁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将军,今日多……” 正说着话,余光瞧见一边的站着道人影,她脸上的笑容收敛,话头也下意识止住。 陆离偏头朝那边看去。 见是沈知意,她愣了下,随即朝他微微俯身,没什么表情地喊了声:“沈监军。” 沈知意:“……” 对着萧宁笑的那么荡漾。 对着他就是这么一副冷脸。 沈知意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木盆以及里面被换下的衣服,再看看她手里拎着的木桶。 还在萧宁的营帐里洗澡…… 再看看对方即使跟着他们一起晒大太阳,依旧粉白清秀的小脸。 沈知意心头涌起莫名的火气,甚至都没细想陆离为什么不在自己营帐擦洗,而是要大老远跑来萧宁营帐擦洗。 “原来是陆军医啊,我还以为萧将军在营帐里藏了什么人呢。” 陆离:“……” 她多看了沈知意两眼。 沈监军这是……吃醋了? 她目光复杂,又回头看向萧宁,有些尴尬地说道:“将军,属下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许冲他们说以前萧将军和沈监军在宫道上是如何如何的,她还不信,可今日…… 空穴不来风,传言能传出来,果然还是有些原因的。 就是可惜了萧将军这样好的人…… 怎么就便宜了这些个臭男人了呢…… 陆离想着,目光又看了眼沈知意。 长得俊也是臭男人,说话时也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男人味。 配不上英俊又心善的萧将军。 见陆离目光在她和沈知意之间来回穿梭,表情还变来变去的,萧宁有些无语。 小姑娘又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萧宁抬手,在陆离额头敲了一下,“没事儿就回去歇着吧,在这儿乱想什么东西?” 萧将军力气大,是全军营都知道事实,可她弹她脑瓜崩,却一点疼都感受不到。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收着力呢! 呜呜呜萧将军怎么能这么细节呢! 想嫁想嫁超想嫁! 可惜萧将军英年早婚,还貌似好男风。 唉! 好可惜啊! 陆离朝萧宁欠了欠身,“那属下退下了,将军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找属下,属下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半句。” 说完便抱着盆拎着桶离开。 萧宁目送人走远,回头准备进营帐。 别说,外面还真挺晒的,这两年给她晒黑了不止两个度。 原本的冷白皮,硬生生给晒成了深度小麦色。 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白回来…… 萧宁想着,感受到那道阴魂不散的视线,偏头无语地瞥了沈知意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俊男啊?” 第197章 你不会是想加入我们吧? 萧宁:“……” 不是,这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她有没有分寸,轮的到他在这儿评判? 他以为他是谁啊! 公主殿下都不曾指摘过她什么。 想到公主殿下,萧宁心口便闷闷的,她已经快两年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样…… “你怎么能让人在你营帐里面洗澡!就不怕后面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吗?” 沈知意的声音打断了萧宁的思绪。 萧宁收敛神思,似笑非笑看着沈知意:“我像是怕闲言碎语的人吗?” 沈知意:“……” 他抿了下唇,似乎没话说了。 萧宁道:“沈监军,你管的太宽了。” 沈知意忽然冒出来一句:“你这样对得起公主吗?” ? 萧宁有些费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公主殿下?” 她从老早就发现了,这厮对公主似乎格外关注…… 先前他说公主殿下以前喜欢过他。 可萧宁觉得没这么简单,难道…… 相爱过,最后掰了,反目成仇,这姓沈的又想吃回头草…… 萧宁打量着沈知意,也不对啊。 这两年,这姓沈的还给她一种惦记她的感觉…… 萧宁想着,忽然有些恶寒。 “……你不会是想加入我们吧?” 沈知意:“???” 什么加入? 加入什么? 沈知意困惑地看着萧宁,随即明白了什么,瞬间气的脸色涨红,“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常的东西!” 一脑子的男盗女娼! 萧宁:“没有就好,我与公主之间,可加不下一个你。” 沈知意:“……你口口声声说公主,却和别的男的不清不楚,就不怕他伤心吗?” 萧宁哼道:“这是我与公主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置喙?” 沈知意:“……” 见沈知意似乎无话可说,萧宁转身撩开帘子进了营帐。 沈知意站在原地,盯着萧宁的营帐发了好久的呆。 原本的打算是待平叛结束,杀她夺取兵权。 后来想法改变,想拉拢她,能拉拢过来最好,拉拢不了,再杀之,夺取兵权。 可现在,萧宁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状态,可他却一点杀她的想法都没有了。 是太惜才了么? 是吧。 …… 许冲挨完军棍,便一瘸一拐朝军医营帐那边走去。 几名军医是住一个营帐的。 许冲呲着牙进了营帐,喊陆离名字。 “陆离?陆离?” 有老军医见状,好心告诉他:“刚刚小陆提了个桶离开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许将军找他有事?” 许冲:“他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陆又不是犯人,想去哪儿去哪儿呗,我还能审问他啊?” “许将军这腿是怎么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没事!” 许冲烦躁地摆摆手,离开了军医营帐。 又一瘸一拐地往自己营帐走去。 许冲如今是将领,是拥有独立营帐的,为了方便议事,将领的营帐都是比较靠近主帐的。 因此许冲在往上走的时候,遇到了拎着桶往下走的陆离。 看到她,许冲眼睛亮了一下。 “陆军医!” 他一瘸一拐地朝她跑去,伸手就要接她手里的桶。 “要打水洗衣服吗?我帮你,瞧你这小身板,打个水估计要……” 许冲看着变得白白净净的陆离,下意识凑近闻了闻。 不馊了…… 还有点香香的! 陆离被他这个举动惊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却踩到石子差点绊倒。 幸亏许冲眼疾手快,给她扶住了。 “你小心点儿啊!” 陆离:“……” 若不是他突然凑近,她能往后退吗,若不是往后退,她能差点摔倒吗? 但陆离也不想和二傻子计较,伸手道:“把桶给我,我还有事儿呢。” 许冲不给,“拎着怪重的,我帮你!” 陆离:“……” 桶里的脏水在离开萧宁营帐之后,就被她给倒了,空桶重个屁啊! “给我。” “不给!” 陆离:“……” 得了,爱拎着拎着吧。 陆离不想和二傻子说话了,转身继续往山下走。 许冲便拎着桶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直到来到了军医营帐口。 陆离伸手:“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许冲道:“你是不是要洗衣服啊,我帮你打水去!” 陆离看了眼他一瘸一拐的腿,幽声道:“看来还是打轻了。” 许冲:“……” 许冲听到这话好委屈。 “我都受伤了,你还嫌打轻了!” 陆离哼道:“谁让你不尊重我,活该!” 许冲看着陆离,半晌,低着脑袋小声说了句:“抱歉,我只是想拉你下去冲冲凉而已,不是故意不尊重你的,别生我气,行不?” 陆离:“……” 许冲向来咋咋呼呼,脾气也不怎么好,突然跟她道歉,陆离还挺受宠若惊的。 她别扭道:“没……没事,我原谅你。” 许冲唰地抬头,眼睛亮亮的:“那你能帮我看看伤不,可疼了。” 陆离:“……” 看着活像只大狗狗的许冲,陆离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最终只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等着我去拿药箱。” 许冲狂点头。 陆离伸手,“桶给我。” 许冲连忙将桶给她。 陆离拎着桶回营帐,将东西放下后,又拎着药箱出来。 两人又朝许冲的营帐走去。 一进了营帐,许冲便脱下了裤子,将屁股对着陆离,“你看看严重不?” 陆离刚放下药箱,一抬头,就对上一片白花花。 陆离:“……” 这个二傻子! “去床上趴着!” 陆离没好气地道。 “哦!” 许冲将裤子鞋子一起脱了,趴在床上。 下手不算重,只是些皮外伤。 许冲皮糙肉厚的,这算不得什么大伤。 陆离给伤口上撒了点金疮药,道:“不严重,给你上了药,尽量就这么趴着,少走动,能好的快些。” 陆离说罢,便将药箱合上,往肩上一垮,就要离开。 “那、那我要上茅厕怎么办?” 陆离:“……让你少走动不是让你不走动!” 她要被这二傻子气死了! 许冲:“……哦。” 陆离挎着药箱,大步离开了许冲的营帐。 许冲眼巴巴看着陆离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门口。 她甚至连个头也没回。 许冲抿了抿唇,心里不太舒爽。 第198章 将军竟是女儿身! “你是说将军和陆军医搞一块了,沈监军为这个和将军大吵了一架?” “真的假的啊?我咋那么不信呢!” “当然是真的了!沈监军和将军吵架时,老袁几人正在附近巡查,亲耳听见的,他们还瞧见沈监军想进去捉……咳咳,被将军拖出来了。” “然后没多久陆军医从将军营帐出来了 还朝将军笑了,笑的可好看了!陆军医平时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什么时候见他对谁那样笑过?” “我去,这么刺激?” “没见到现扬真可惜啊。” “你们在说什么!” 突然的一声怒喝给几人吓坏了,慌忙转过头来,就见许冲沉着脸在不远处站着。 许冲原本是要去撒尿的,结果才出营帐不久,就听见这样荒谬的传言。 见到许冲,几人都有些讪讪。 “没、没什么……” “许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去?” 有人试图转移话题。 许冲一双圆目怒瞪,“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几人:“……” 对视一眼,有人快速地又讲了一遍。 许冲脸色很不好,“老袁他们真亲眼瞧见了?” 几人点头。 “老袁他们什么时候看到的?” 有人想了想,说出个大概时间。 在那之后不久,他就撞上了往下来走的陆离,那个方向…… 许冲望了眼萧宁的营帐方向。 时间差不多。 所以…… 许冲气的一拳捶在树上。 “将军他怎么能欺负陆军医呢!” 几人:“……” 什么叫欺负,没听到陆军医看着将军时笑的可甜了呀? 这漫漫行军途,人家俩有兴致,搭个伙搞一搞咋了,你情我愿的事儿。 可惜他们不是断袖,不然也要相互慰藉一番才好。 几乎两年没碰女人,也就偶尔兴致来了自己解决一下。 感觉迟早要憋坏了。 唉。 许冲将拳头握得嘎嘎响,最终一扭头,愤愤朝主帐走去。 “他这是要干嘛去?” “总不能是想为陆军医讨公道吧……” “可是他也没问人家陆军医是不是自愿的,这也太过武断了吧?” “别等会儿冒犯将军,又要挨军棍了。” “所以说嘛,做人做事,莫要冲动。” “冲动会使人变得不幸。” “不是,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许将军平时最是维护、爱戴将军了,今儿怎么为了一个陆军医,就要去找将军麻烦了?” “是啊,为什么呢?” “平日将军多看沈监军一眼,他都恨不得将人打包给将军送床上去。” “是啊……” 有人摸着下巴,“有古怪!” 有人搓着手,“有猫腻!” 几人对视一眼,恍然般一笑。 “看来这不是三个人的故事,而是四个人的故事啊。” “可太有趣了!” “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今天巡查。” “哦,我好像也是今天巡查……” 几人说着,纷纷起身,将衣服正了正,按着腰间佩刀,步履整齐地往主帐的方向去了。 …… 许冲怒冲冲冲进萧宁营帐的时候,萧宁正在换衣服,夏天太热了,她还缠着束胸带,胸前被汗湿的不成样子。 换衣服之前,萧宁还特意跟门口的守卫兵说自己有要事要忙,让他们不要放人进来。 因此许冲过来的时候,被第一时间拦住了。 “许将军,将军有要事在忙,说不许人打扰。” “让开!” 守卫兵明显不是许冲的对手,被他一把子蛮力掀翻在地,冲进了营帐。 萧宁只好匆忙将衣服胡乱套上。 衣服下的束胸布解了一半,让她有些没有安全感。 萧宁坐在床边,身子微微弓着,冷冷看着冲进来的许冲。 “你最好有什么要事。” 否则你就死定了! 许冲双手握成拳头,瞪着萧宁道:“将军,你为什么要欺负陆军医!” 萧宁:“……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什么时候欺负陆军医了? “有人昨天看到陆军医从你营帐里面出来了,还朝你笑的很好看!” “沈监军还为这个和你吵架!” 萧宁:“……” 什么跟什么啊。 萧宁盯着许冲,不悦道:“你就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伤我的亲卫兵,冲进我的营帐,来质问我?” 许冲生气:“这是小事吗!将军,你是断袖就算了,怎么能把陆军医也带到这么一条不归路上去呢!” 萧宁:“……” 许冲委屈:“我俩关系那么铁,他都没跟我笑过。” 就为这个? 萧宁嘴角抽动两下,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你何不反思一下,她为什么只跟我笑,不跟你笑呢?” 许冲:“你带坏了他!” 萧宁:“……” “人呢,有时候真得找找自己的问题,这么几年了还跟个莽夫一样,空有一身蛮力,脑子是一点都不长,滚出去,再领二十军棍!” 许冲很不服,“你就会滥用职权!” 这话是萧宁曾经跟他们讲的故事里面的,许冲运用的很熟练。 萧宁:“什么叫滥用职权?不敬主将,伤害同袍,若不是担心影响后面行军,打你五十军棍都是轻的了,你还在这儿跟我杠上了?” 李远的营帐距离萧宁挺近,听到动静很快过来。 就瞧见许冲握着双拳,气冲冲瞪着萧宁。 萧宁则坐在床边,目光平静地看着许冲,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明显是许冲进来的太突然,她来不及穿,才这样套上去的。 李远正要收回视线,目光触及萧宁喉间,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视线就那么停顿住了。 平日萧宁穿的都是高领的衣服。 今日许冲突然闯进来,让她来不及穿好衣服,因此也没有来得及遮住喉部。 她喉间平平如也,没有一点凸起。 以往被忽略的细节被无限放大,李远几乎刹那间想通了一切。 天再热,她都要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也从不与他们一道冲凉。 原来……将军竟是女儿身! 一个女子,竟也有如此的魄力和能耐。 因为萧宁这几年思想宣传做的到位,她麾下的士兵并没有多么瞧不起女人。 甚至在发现萧宁是女子后,李远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在喧嚣,汗毛炸起,战栗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第199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当初讲了这个故事之后,有人提出质疑,说女子天生柔弱,怎么可能那么勇武?还同行十二年,无人发觉是女郎。 萧宁看了眼那人,意味深长说了句:“那是因为你见识浅薄。” 最后又告诫他们:“千万别小看女人,女人性格坚韧,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候,甚至比男人更强。” 原来…… 一切早有迹可循。 而将军,比故事里的木兰姑娘更加英雄。 萧宁感受到了李远的目光,皱眉朝他看去。 李远敛眸俯身,抱拳朝萧宁行礼道:“属下听到这边有动静,担心将军,就过来看看。” 萧宁盯着李远看了眼,她不确定李远有没有发现什么,只微微颔首道:“没事,许冲在发疯。” 许冲怒道:“谁发疯了!” “将军,陆军医是我兄弟,你不许再打他主意!” 萧宁:“……” 李远一言难尽地看着许冲。 “在吵什么?” 沈知意掀开帐帘走进来。 刚进来就被李远往外面推去。 “这是将军和许冲的私事儿,咱俩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沈知意连萧宁面都没见上,就被李远推了出来。 沈知意:“……” 李远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深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回了自己营帐。 李远没离开,守在了门口,顺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出来萧宁的声音:“滚出去领罚!” 许冲固执道:“罚我自会去领,但你不许再打陆军医主意!” 萧宁无语:“滚!” 许冲梗着不动,还是李远又走进来,将人连哄带拽给拖走了。 看两人出了营帐,萧宁才松了口气。 她也没兴致再换衣服了,双手伸进衣服将解了一半的束胸布缠紧,然后将衣服穿戴整齐。 想到许冲那二愣子,萧宁没忍住撑着膝盖笑起来。 这傻子分明是自己喜欢上了陆军医,说什么她要将陆离带歪! 不知道等许冲意识到自己这份感情时,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直男以为自己断了袖,想想就好笑。 反正她是不会告诉他真相的,自己纠结去吧! …… 李远带着许冲走出去好远了,许冲便一把甩开李远道:“你刚刚说给我出主意,怎么走到现在却一句话不说?” “哼,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好心地给我出主意,你就是将军的好狗!” “枉我这几年把你当兄弟!还不顾危险几次救你出包围圈,你这个小人!” 李远:“……” 他算什么好狗。 想当初,谁敢说一句将军的坏话,许冲就逮着谁咬。 完全是条心中只有将军的疯狗,这会儿倒说起他了,呵…… “首先,你都不去问问陆军医情况,就跑去质问将军,这合适吗?别忘了,咱们是将军麾下,是将军的人,所有人和事在我们这里,都不能越过将军去。” “其次,就谈交情,你是认识陆军医时间久,还是认识将军时间久?” “虽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传的很不着调,可你扪心自问,认识将军这些年,将军有乱搞过吗?” “将军这样正气的人,就算和陆军医发生点什么,那也肯定是经过陆军医同意的,她……而且我不觉得将军会看上陆军医。” 许冲本来听着李远的话,还在反思,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将军看不上陆军医?” 李远:“……你怀疑将军看上陆军医,还不如怀疑将军看上我呢。” “你?”许冲上下打量李远两眼,“将军眼又不瞎。” 这话李远就不爱听了,想他好歹也算仪表堂堂,还比不过那个瘦瘦小小的陆军医了? 等等,雄姿英发的将军都是女子,那这个陆军医…… 可陆军医有喉结,还是明显的男音…… 但陆军医和将军一样,从不愿与他们一处擦洗。 而且…… 李远看了许冲一眼,这货昨天挨打就是因为非要拉不愿意下水的陆军医一块下水,才被将军罚了。 然后陆军医去了将军营帐,在之后就传出了那样的流言。 李远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陆军医八成……不,九成九也是个女儿身,只是不知道咋搞的喉结和男音。 随即兀自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 原本将军讲的那个女将军的故事,大家都觉得荒唐,没想到眼下竟出现了两个木兰姑娘。 啧,这样的秘密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感觉有点棒呢。 “你突然在这儿傻笑什么?” 李远咳了声,当然是在笑某人是个傻子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怕被许冲揍,毕竟他是真打不过这货。 “没什么,只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吧,你还是去问问陆军医本人,看看是怎么个事儿,至于陆军医被将军带坏……” “拜托,动动你的脑子,陆军医还大将军两三岁呢,算起来,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这个年龄没准人家都成婚了呢,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我觉着吧,八成是那些人看错眼了,所以才传出这样的谣言。” 李远已经瞧出来许冲对陆离的心思了,但他一点儿也不打算提醒。 叫他和将军闹腾,还好意思骂他是狗,哼,这仇他记着呢! 李远说完就走了,留下许冲呆呆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李远那句:“这个年龄没准人家都成婚了呢,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许将军,许将军?” 有人唤他,许冲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士兵。 “您站这儿干啥呢,太阳这么大,不热吗?” 许冲摇了摇头,转身去找掌刑罚的营部领罚去了。 他今天冲撞将军,受罚是应该的。 他怎么能因为几句传言,就怀疑将军的人品呢,至于将军和陆军医之间…… 李远说的对,若是两人你情我愿,他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可若是陆军医真的成婚了…… 等会儿受完罚让人找陆军医来给他上药吧,顺便问问陆军医和将军之间到底什么情况。 还有,有没有成婚,有没有孩子…… 许冲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关注这个,但他就是想知道。 第200章 你是不是喜欢将军? 陆离正在捣药,闻言头也不抬:“他那伤我昨儿看过了,不算严重,说不得今天已经结痂了。” “不是,他刚刚又挨了二十军棍。” 陆离:“……” 她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擦了擦手,背起药箱跟着人去许冲营帐。 “怎么回事,他又犯了什么错?” 对方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陆离:“有话就说。” 对方道:“那我说了,陆军医你可别生气哈。” 陆离:“……” 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生气? 但她好奇,还是点了点头。 对方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陆离听完,转身就走。 “哎陆军医!” 士兵拦住她。 “许将军指名让我喊你过去,你要是不去,许将军肯定要骂我……” 陆离抓着药箱的手收紧又松开,最终铁青着一张脸去了许冲营帐。 许冲正趴在床上,伤上加伤,让他额间渗出薄汗,看到陆离进来,他眼睛亮了亮。 “陆军医!” 陆离站在床边,冷冷看着他,“我们很熟吗?” 许冲被问的一愣,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陆离再次开口:“我与将军怎样,和你有关系吗?” “就算我和将军怎样了,那也是我与将军的事情,轮得到你去找将军说嘴?” 许冲被陆离这副态度刺痛,张了张嘴:“我是把你当兄弟才……” “可在我眼里,你只是我救治过的伤兵,咱俩只是大夫和伤患的关系。” 这话让许冲很伤心。 许冲看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将军……” 陆离道:“我喜欢将军如何,不喜欢将军又如何?” 许冲抿了抿唇:“那你成婚了吗?” 陆离:“……我成没成婚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许冲:“……” 对啊,陆军医成没成婚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非要知道? “成婚了还和别人乱搞,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许冲闷声说道。 陆离:“……” 这二傻子这么正义? 陆离语气缓和了些:“我与将军之间清清白白,不曾有半分逾举。” 许冲听到这话,心底的憋闷消散。 “那你昨天去将军营帐做什么?” 陆离看了眼他,“许将军,我的私事没必要跟你禀明吧?” 许冲:“……” “他们说你对着将军笑了,笑的很好看,你都没对我……对别人笑过。” 许冲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喜欢将军?” 陆离:“……” 她奇怪地看了许冲一眼,他为什么一直执着这个问题? 再说了,就算她喜欢将军,和他许冲又有什么关系? “将军以前喜欢过很多男人,说不定以后会喜欢更多的男人。” 陆离道:“将军愿意喜欢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 许冲:“……” 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他震惊地看着陆离,“所以你真是断袖?” 陆离:“……我断不断袖和你也没关系吧。” 听在许冲耳中就是:我就是断袖,咋了? 许冲又鬼使神差问出那句:“所以,你成婚了没有?” 陆离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但还是没好气地回了句:“没有!” 陆离到底还是看了下许冲的伤。 随即扔下一瓶药道:“早晚敷药就好,还是那句话,尽量趴着,少走动。" 许冲:“你不帮我敷药吗?” 陆离道:“你没长手吗?” 许冲:“在后面,我够起来不方便……” “那你就找别人帮你!还有,以后你的伤找其他几位军医来看,别找我,我其实很讨厌你这种莽撞又自大的人。” 陆离说完就走了。 许冲看着那抹背着药箱的瘦小身影,心口闷得发疼。 他把陆离当兄弟,陆离却说讨厌他。 …… 萧宁下午正在营帐里盯着舆图看,忽然听到帐外亲卫兵报道:“将军,许将军来了,说有事找您。” 萧宁闻言有些意外,这货竟然还知道让人传话了。 “让他进来吧。” 许冲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对不起将军,早上是属下鲁莽了。” “属下不该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觉得是您带坏了陆军医,二十军棍太轻了,属下待会儿再去自领五十军棍。” 萧宁:“……” 早上陆离来过一趟,就传出去的风言风语以及许冲的莽撞行事,表达了对她的歉意。 萧宁倒是没放在心上,她向来不在意名声,反正已经烂的不能再烂。 至于许冲的鲁莽行事…… 这厮本就是个莽夫,她认识他也有三四年了,还是很了解他的,人是非常仗义,就是傻了吧唧还虎的不行。 以前在大营里的时候,跟周疆和杜将军没少唱反调。 来了她手下,都算收敛很多了。 没想到这次为了陆军医…… 萧宁睥着跪在地上的许冲,问道:“真觉得自己错了?” 许冲抬头,眼睛有些红,他点头道:“属下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萧宁有些意外,这厮向来都是错了又咋、下次还敢的混账性子,这次竟然主动认错…… 她睨着许冲:“真不觉得是我带坏了陆军医?” 许冲道:“他本来就是断袖,瞧着也挺喜欢将军你的,将军你要是对他有意思,就好好待他。” 萧宁:“……” 萧宁无语道:“我对她没意思,我心里有人了,你大可以放心。” 诚然她现在确实有些喜欢女孩子,但也不是随便来个女孩子她就会喜欢的。 想着,手掌无意识地抬起,覆在了心口位置,那里放着公主的亲笔书信。 许冲:“你心里有谁,没听你说过啊,沈监军吗?” 萧宁:“……别提这个晦气玩意儿,他也配?” 许冲:“……那是谁?” 原本莫名郁闷的心情被好奇心冲散,他下意识膝行两步,靠近萧宁。 萧宁哼道:“自然是我的妻子了。” 许冲疑惑:“妻子?” 是他想的那个妻子吗? 许冲瞳孔地震,“你说的妻子不会是端慧公主吧?” 萧宁无语:“不然呢?” 许冲仰着脑袋,盯着萧宁看了半晌,哼道:“你又逗我玩儿,你一个断袖,怎么会突然喜欢公主呢?” 萧宁:“……” 算了,她跟傻子说这些做什么。 第201章 自然是为了搅浑水了 商曦躺在芙蕖苑主屋的房间里,怀里抱着萧宁的衣服,还是睡不着觉。 明明房间里放置着冰块,带着习习凉意,是最为舒适的温度。 自一年前知道了那件事后,商曦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偶尔睡着,也是无尽的噩梦。 后面在芙蓉的授意下,大夫使用了大剂量的安眠汤药和安神薰香,让商曦几乎每日昏睡不醒。 用了快三个月时间,才堪堪养好眼睛。 之后便停了药,可一停药,他就又睡不着了。 只有来了芙蕖苑,才能勉强睡着,可随着时间的流转,房间属于萧宁的气息越来越淡,他就又开始失眠了。 商曦觉得自己很没用。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多年的信仰崩塌重建,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幸好有萧宁,哪怕只是想想她,便能让他生出面对这一切不堪的勇气和力量。 商曦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下床,点上了助眠的熏香。 站在门外的芙蓉听着里头的动静,默默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夜空中高悬的孤月。 自打得知身世之后,殿下行事越发偏激大胆了,每次都看得她心惊胆战,生怕被陛下察觉到什么。 可殿下似乎压根没想过这些。 明明以前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保全己身。 身世之事对殿下的打击还是太大了,恐怕只有驸马才能令他展颜。 可山河破碎,驸马不知还得几年才能回来,这样下去,殿下迟早要把身体拖垮。 房间里,商曦借着熏香,逐渐入睡。 罕见地做了个美梦。 梦中他身着男装,随着萧宁纵马驰骋在一片广袤草原上,她肆意的笑声在天地间回响,他便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们在夕阳下相拥,在月光下亲吻,最后手牵手躺在草地上。 梦醒时,他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待看清现状之后,他唇角的笑意收敛,喊人进来伺候他梳洗。 穿戴整齐后,商曦便离开芙蕖苑,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 傅羡趴在窗口,看着商曦离开,才敢出门洗漱。 他问跟出来一起洗漱的余清道:“殿下为什么老住在这边啊,就算他的房间坏了,怕是也早该修缮好了吧……” 余清:“这我哪知道,或许是觉得芙蕖苑风景宜人吧,整个公主府都是公主殿下的,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不过……” 说着,目光在傅羡那张艳烈的脸上划过,最终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你要是想好好活着呢,就少去公主面前晃悠。” 不用余清说,傅羡也会尽量避开公主,他打心底里怵公主。 如今吃喝不愁,能不见公主,他自然不会往公主面前凑。 只是…… “为什么不能去公主面前晃悠?” 余清:“没什么,你想晃悠也可以去啊,说不定公主殿下会瞧上你呢,之后就可以吃香喝辣了。” 傅羡:“……” 他信他个鬼。 …… 商曦回到自己书房,展开那面舆图,看着上面被标注出来的锦州出神。 萧宁以往的每次家书基本都是随着军报送回盛京的。 按照时间推算,她如今大抵到达锦州了。 只是最近酷暑难耐,不知道她是停下休整,还是继续行军。 商曦觉得,以萧宁的性子,大抵会停下休整些许时日,待到暑热稍散,再继续整军前行。 这样的话,她的信只怕又要晚些时候了。 不过没关系,平安最重要。 商曦将书案上的匣子打开,翻出那几封被他翻到泛黄的陈旧书信,指尖眷恋地在上面摸了摸。 “笃笃笃……” 书房门被敲响。 商曦将信件收回匣子里,又将舆图收起,才出声道:“进来。” 是芙蓉,她走过来,低声道:“赵公子传信过来,问殿下他现在是不是可以将东西拿出来了。” 商曦知道他说的东西是什么。 是可以将四皇子踩进泥里的罪证。 也是害赵家满门被诬陷抄斩流放的东西。 四皇子最近又活泛起来了,再加上宫里贵妃时不时吹着耳边风,皇帝便又想起用他,毕竟过了快两年的时间,只要不是犯的谋逆重罪,时间总能抚平一切。 商曦道:“让赵玉安自己定夺。” “是。” 芙蓉应声。 “对了殿下,六皇子那边的眼线传了消息过来,说六皇子近日迷恋上了寒食散。” 商曦:“是大皇子让人引他服用的。” 芙蓉抬眼:“您怎么知……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商曦颔首,看着芙蓉下去。 书房门重新被合上。 商曦往后一靠,手指落在信匣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匣盖。 赵玉安动作很快,没过几日,东西便被人意外发现,呈到了御案之上。 皇子私采金矿、锻造刀器。 这与谋反何异! 皇帝大怒,令人将四皇子拿到宫中,他要亲自审问,却晚了一步。 提前收到消息的四皇子已逃出盛京。 芙蓉不解地问商曦:“殿下为何要将这个消息递给四皇子?” “自然是为了搅浑水了。” 商曦淡淡道。 “四皇子有舅族撑腰,必然想争一争这皇位,若是皇帝被杀,四皇子弑君杀父,本宫作为先帝之子,岂不可以就此起事,打着诛逆贼的幌子,谋夺天下?” 芙蓉:“那若是四皇子败了呢?” 商曦:“败了我们有损失吗?” 芙蓉一愣,随即笑了,是啊,无论成败,他们都没有损失,甚至各有好处。 当然,四皇子若是胜了,他们便可以离开盛京,扯着诛逆贼的旗子,振臂高呼。 不说别的,至少受过先帝恩惠的,以及受过殿下恩惠的人,会前来投奔。 他们都是寒门子,若是就这样下去,哪怕穷尽一生,也踏不进盛京城的宫门。 可若能辅佐殿下登基…… 那可是从龙之功啊! 一旦功成,可青史留名,光宗耀祖,开宗立族,建万世之基业。 芙蓉觉得,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尤其是男人。 若是四皇子败了,那也不要紧,除了一个皇子,便可连根拔起他身后的势力,之后空下无数的位置,等着新人填补,他们到时候就又可以往朝堂塞人了。 横竖他们都不亏。 第202章 陛下在请君入瓮 五皇子被杖毙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再加上四皇子身边人不断怂恿,四皇子心一横,与其被皇帝处死,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旦功成,便是万人之上! 四皇子联合身后支持的世家及官员,带着自己暗中培养的私兵,在一个深夜里,杀向了盛京。 城门被提前安插的暗桩打开,四皇子的人顺利进城,杀向皇宫。 …… 商曦站在公主府院中,听着外面的动静,摇了摇头。 “四皇子成不了事儿了。” 芙蓉不解道:“殿下为什么这样说,听这动静,还没到皇宫呢。” “你不觉得太过顺利了么,一点打杀声都没有。” 芙蓉闻言细听,确实太过安静了,除了杂乱的马蹄声和跑步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这分明是陛下在请君入瓮。” 商曦说着转身,“走吧,回去休息,今晚是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闻言,整齐站在商曦身后的公主府侍卫四散下去。 芙蓉跟着商曦回了芙蕖苑。 余清看着商曦回了芙蕖苑主屋,才呼出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傅羡不解地看了眼他,“现在可以吹灯睡觉了么?” 余清点点头,傅羡便吹了灯上床睡觉。 商曦回到房间,点上安神香,走到床边,随手拿起矮橱上放着的木雕。 木雕因为他常年的抚摸,外表变得光滑,泛着光泽。 商曦指尖落在木雕脸上,轻蹭了几下,在床边坐下,手指又戳戳木雕嘴巴。 “阿宁,我好想你……” “本来还说四皇子能逼宫上位,我就去找你汇合,可他实在太弱了,斗不过皇帝。” “这一耽搁,恐怕又得几年……” “这些皇子可真没用,可见皇帝的根不行……” 商曦躺在床上,将木雕贴在心口的位置,闭上双眼。 “阿宁,梦中见……” …… 如商曦所料。 皇帝早有准备。 四皇子的人才进宫门,宫门就被关上,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而他们的前路…… 一支支火把被点亮。 前面御林军挡道,宫墙上方站满了弓箭手。 四皇子原本火热的心被一盆冷水浇透了。 “四皇子,请吧。” 御林军首领上前,朝四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皇子闭了闭眼,抬脚跟了上去。 才走出去,宫墙上万箭齐发,将四皇子的人射杀于宫道上。 四皇子回头,眼底猩红。 他的近侍,他的伴读,都死在了他面前。 四皇子喉结滚了滚,闭眼再睁开,眼底的猩红褪下。 “走吧,陛下不是要见我么。” 御林军统领带着四皇子来到勤政殿。 一盏盏宫灯明亮。 皇帝站在宫阶上,垂眼看着这个他原本还算满意的儿子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带着满身的失意。 “老四,你可知错?” 皇帝的声音从高处落下。 “臣何错之有?” “身为皇子,有争储之心有错吗?父皇迟迟不立太子,不就是想看着我等兄弟争斗,从而来降低对您的威胁么。” “有争储之心无错,你比你几个兄弟都要出色,朕对你甚是满意。” “可你错不该私自开采金矿!” 世家富得流油,国库却拮据到连军饷都要凑不出来,也亏得萧晏清老实,一路靠叛军粮库补给,不曾跟他张过口。 而他的儿子,却把持着金矿,只顾满足自己私欲。 也不想想他老子是何等艰难! 如今外面叛军与各府督军割据城池,国将不国,盛京城里这些世家权贵不仅不想着替他分忧,只顾争权夺利,闹得他日日头疼不已,只有靠许太医的丹丸,方能疏解些许。 “因为臣也想坐坐父皇您身下龙椅啊,若是没有钱,拿什么养私兵,若是没有钱,何人愿意效忠我?” 这话不可谓不大逆不道。 “放肆!” 皇帝怒喝道。 “放肆?” 四皇子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一番,兀自笑了,弯下腰,越笑越大声。 “父皇,是儿臣今日行为还不够放肆吗?” 他都造反了,再说什么话还能更加放肆? 皇帝看着笑的癫狂的四皇子,冷声道:“原本朕只打算废你为庶人的,可你今日一而再找死!” 庶人…… 这对向来骄傲尊贵的四皇子来说,比死更加难受。 他不想做庶人,所以选择了这条道路。 四皇子唇角勾了勾,释然般笑道:“不用父皇动手,成王败寇,儿臣输得起。” 说罢便拔出袖间匕首,挥刀自刎。 速度快的皇帝都来不及喊人拦住他。 看着鲜血飙起半丈高,四皇子倒退两步,身子轰然砸在地上。 皇帝瞳孔紧缩。 他踉跄着自高阶走下,来到四皇子身边。 伸手去压四皇子脖子上的伤口,可鲜血还是从他指缝溢出,淌了一地。 李德中见状,忙喊道:“快宣御医!” 有人快步离开,去请御医。 四皇子看着面前两鬓斑白,眼神疼惜的皇帝,转过头,闭上了眼。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最中意的皇子,却迟迟不愿立他为太子。 甚至扶立其他皇子,与他抗衡。 现在他要死了,又装什么慈父? 就是可怜了母妃…… 受他连累…… 四皇子意识逐渐涣散,最终只听到一道女子尖叫声。 似乎是母妃…… 可他已经睁不开眼了。 四皇子身体松懈,原本偏到旁边的脑袋也回正,朝向了皇帝。 只是他却不愿意再睁眼看他。 他最中意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皇帝捂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此时,有什么东西从他后心刺进去。 皇帝回头,是他素日最宠爱的贵妃,也是四皇子的生母。 岁月不曾在她娇媚的脸上留下痕迹。 他往日最爱这张美人面。 可此刻,这张美人面上狰狞一片,冒出许多沟壑,格外吓人。 “你杀了我的儿子!” “我要杀了你!” 御林军架住了她,将人拖走,她手里紧握着的刺进他身体的簪子被带着拔出去,又是一痛。 李德中惊慌失措地拿着帕子捂住他伤处。 又一连声的询问:“御医呢!御医来了吗!” “陛下、陛下!” 皇帝想站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李德中等人连忙扶住皇帝,又抬着人进殿。 第203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至于被弄脏的裤子,他点把火烧了。 再出来时,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 芙蓉看了眼他,商曦别过脸去,解释道:“天气太热,出了不少汗。” 芙蓉:“……” 原本她没多想什么的,可商曦这话一出,就不由得她不多想点什么东西出来。 哦,原来是小殿下长大了呀。 其实这也没什么,男人嘛,很正常的。 虽然她没见过男人那啥,但她看过的杂书不少,甚至前几年为了了解男女身体构造,专门买了那种小册子看。 芙蓉让人伺候商曦梳洗。 自己则站在院子里,朝着西院那边看。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殿下在这边住,他们连门也不敢出。 挺好的,省得惹殿下不高兴。 商曦很快洗漱结束,去花厅用完早膳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一进书房,芙蓉便将房门关上,走上前来。 低声禀报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说四皇子的人俱已伏诛,四皇子自刎于宫阶之下,贵妃用发簪捅伤陛下,不等发落,便撞墙而亡。” “而陛下……据说到现在还没醒。” 昨夜便猜到四皇子必败,四皇子一败,贵妃必死,包括他身后的势力…… 只是没想到贵妃竟然会捅伤皇帝。 更没想到皇帝会昏迷。 因此商曦有些意外,“是贵妃捅到了他要害么?” 芙蓉摇头,“这就不清楚了,还得让人再打探打探才能知晓。” “只是皇帝若是病重,只怕会将寝殿围的密不透风,再想打探消息,恐怕难于登天。” 商曦道:“不着急,慢慢来。” 皇帝重伤昏迷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接下来朝堂必然要乱一阵子。 正好方便了他们。 顺便再拱拱火,让剩下几名皇子之间的斗争来的更猛烈些。 等皇帝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没儿子了。 想必会很欣慰吧。 毕竟儿子随根,深得他的真传,将兄弟阋墙,自相残杀这套玩的炉火纯青呢。 “安插去沈府的人可有查到什么东西?” 芙蓉摇头,“没有。” 商曦冷笑了下,“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芙蓉想了想,说道:“但最近沈相秘密接见了几名世家主事人。” 商曦手指搭在桌面上,无意识轻叩几下。 “想来是在替沈知意谋划。” “那他将沈知意放去萧宁身边做什么,留在盛京城,机会不是更大么,要想做什么也方便……” 商曦想着,倏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本来还在顺着商曦思路往下想的芙蓉被这忽如其来的巴掌吓得一激灵。 抬眼,便瞧见他隐隐发白的脸色,和氤氲着怒意的双目。 “殿下?” 芙蓉喊了声。 商曦咬牙道:“他抢走我的身份,还要抢走我的阿宁!” 芙蓉:“……” 这话从何说起? 而且也没听过沈知意是断袖啊…… 咳咳,那次宫道上的事情不算,她和殿下算是见了现扬的,沈知意是被驸马压在宫道上,但两人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做。 商曦觉得沈知意一定是要等到合适时机告知萧宁实情,让萧宁追随于他,就像镇北将军和先帝那样。 想到这里,商曦手指下意识抓紧袖摆。 萧宁会同意吗…… 虽说他们曾击掌为誓,要携手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可他是假的,沈知意才是真的先皇血脉。 他只是沈知意的替死鬼。 更遑论她原先还那么喜欢沈知意。 商曦瞬间萎靡下去,跌坐在椅子上,一副挫败之态。 芙蓉慢半拍地想清楚了因由,别说商曦不确定了,就连她也不太确定,毕竟沈知意才是真皇子。 “芙蓉,安排人去沈府的厨房,给沈述阑下毒!” 只要沈述阑死了,沈知意的皇子身份又能有几人知晓? 就是他自己说了,也未必会有人认! 他就还有机会颠倒黑白。 可惜沈知意不在盛京,不然他必先杀他! 好看看多年筹谋成空的沈述阑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芙蓉迟疑道:“可权贵用膳,大多先用银箸试毒,恐怕成功的机会渺茫。” 商曦道:“药物之间相生相克,食物亦是,既不能立即要了他的命,慢慢来也无妨……” 芙蓉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商曦颔首,看着芙蓉带上门出去,便收回目光,看着面前洁白的宣纸发了会儿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边装信的匣子。 商曦将匣子打开,将那几封已经看过成千上百遍的书信又翻看了一遍。 似乎从头到尾,又跟着萧宁走了一遍。 商曦提笔,试着画出她信中描绘的扬景,笔锋勾勒,快两个时辰,两军厮杀的画面终于跃然纸上,为首的面容清晰的那人赫然就是萧宁。 她一手勒马,一手握着长枪,风吹动她身后的披风,少年意气尽显。 光是看着画面,商曦便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手指试探着轻触画中人,却使得墨色晕开,模糊了画中人的眉眼。 商曦皱眉,用袖子擦拭,却越擦越脏。 商曦泄了气,抿唇盯着桌上已经糊成一坨的纸面,心情很不好。 他画了好久的…… 商曦恼怒的左手打了一下右手。 都是他手贱,墨迹都还没干,乱摸什么啊…… 商曦生了会儿气,将弄脏的画团吧团吧扔掉,又铺纸研墨,新画了一幅。 只是这次去掉了杂乱的背景,只画了英姿飒爽的萧将军。 看着完美的画作,商曦唇角轻轻弯了一下。 “芙蓉?芙蓉?” 他声音轻快地喊道。 芙蓉听到,立马进来,她还有点诧异,一直心情消沉的主子怎么突然高兴起来。 因此她打量着商曦的神色。 看得出他真挺高兴的。 “拿去裱起来,以后就挂那里!” 商曦指了个方向,是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芙蓉应声,接过画作,一看,果然,这不画的驸马爷嘛。 芙蓉将画拿下去让人装裱,出了书房时,顺嘴吩咐侍女:“准备温水让殿下净手。” 商曦净了手,便打开了舆图看起来。 如今暑热渐消,想来萧宁已经到了锦州吧…… 第204章 朝廷派兵来打咱们了! 为避免打草惊蛇,萧宁下令让大军在距离锦州城八十里外的山坳地带安营扎寨。 待先前派出去斥候小队回来,他们了解完城内情形再做打算。 五日后,斥候小队十五人平安归来。 楚伍将简易版的城防草图交给了萧宁。 萧宁展开草图,看着熟悉的绘图风格,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她带出来的兵。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画的草图还草。 这简到极致的线条,想来被敌军俘获,也看不大出来想表达什么…… “传各位将军来主帐议事!” 萧宁一声令下,亲卫兵应声离去。 很快萧家军主要高层将领便来到主帐。 楚伍等人分别汇报了自己探查到的情况。 “据我等统计,叛军大概有四到五万人,瞧着倒是有些样子,想来这次的叛军头子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对了将军,有一个很奇怪的点。” 张斋说道。 “城内百姓对叛军首领的夫人似乎很是尊崇,她的马车出府,百姓们自发退后让路,还向着马车问好。” 萧宁闻言摸摸下巴,有些意外。 在这个朝代,难得见到这样尊重的女性的现象。 “有打听缘由吗?” 楚伍说道:“这个属下倒是听到一点,说是叛军攻入城后,本来是要屠杀降将及百姓的,亏得叛军首领的夫人求情,这才幸免于难。” “看来叛军首领很宠爱这位夫人啊。” “倒也未必,能做上叛军首领,还干出这么一番事业,那必然是有几分能耐的,怎么可能被一个女子的情绪左右?” “可百姓都是那样说的。” “百姓只知道他们是被她几句话救下来的,可她说了什么,并没有几人知晓。” “想必是这位夫人说出的话令叛军首领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 “那不外乎是站在叛军首领的位置上分析屠杀的利与弊。” “很明显,不屠杀的利是远远大于弊的。” “这些叛军起事至今,哪个不想君临天下?屠杀百姓可是大污点,他们但凡想登高,就不能随意屠杀。” “倒是一位有格局的聪慧女子。” 李远感慨。 “可惜了。” 萧宁点头,也觉得可惜。 “这样的好女,怎么就从了贼呢。” 到时候看能不能招安吧,毕竟这样的女子少见。 估计机会渺茫。 因为到时候他们之间会隔着杀夫之仇。 “行了,不谈这位优秀的夫人了,先看看这扬仗怎么打吧。” 萧宁让楚伍等人在沙盘中还原城防图。 楚伍等人明显干惯了这活,很快便将城防图等比例在沙盘中还原。 接着,萧宁并李远等将领,围在沙盘边上,商量战术。 沈知意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商量。 萧宁这两年除了收拢归降叛军,还招了不少新兵,如今大军已有八万人之众。 无论什么战术,都施展的开。 萧宁还是老样子,打算先派兵叫阵,试探试探锦州叛军的实力,再做其他安排不迟。 其他人闻言并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而且将军这两年下来,压根没打过一扬败仗,他们都很信服她。 做好决定之后,萧宁便下令大军继续向前推进。 直至来到了临近锦州城的平原地带。 八万大军依次排开,井然有条地拿出工具,开始安营扎寨。 萧宁站在高处,看看下面正在安营扎寨的士兵们,再抬头,眺望锦州城方向。 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在此处安营,想必城墙看的一清二楚吧。 先吓他们一吓! …… 锦州城城墙上。 原本散漫巡逻的叛军小兵余光瞅见远处密密麻麻无数人起营的扬景,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忙转过头,瞧向那边。 不是看错了,是真的! 风中飘扬的将旗上赫然写着一个“萧”字。 小兵不识字。 但他认识旁边画着大雍图腾的旗帜…… 朝、朝廷派兵来打他们了! 小兵惊慌失措一声吼,随即踉跄着跑去找叛军首领报信。 城楼上其他士兵被他惊了一跳,一边嘲笑着他,一边回头朝城外看去。 这一看,他们才知道他为什么这般惊慌失措。 “快,快,擂鼓警戒!” 雄厚的鼓声响起,全城开始戒严。 叛军首领原本还倚在美人塌上,听着小曲儿。 小兵冲进来,喊道:“将、将军,不好了,朝廷派兵来打咱们了!” “什么?” 叛军首领弹跳起身,美人塌被他带倒,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唱曲的美人儿被吓的一抖,颤声喊道:“将军~” 叛军首领没空搭理她,大步往外走去。 “怎么回事,来了多少人?” “人很多,看不出来具体多少,但看扎营数量,估计得十万人了……” “十万人?” 叛军首领瞳孔骤缩。 小兵道:“将军您要不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叛军首领很快来到了城楼上。 远处平原上,无数营帐大剌剌地立在那里,被风扬起的旗帜上隐约是个“萧”字,还有旁边印着大雍朝廷图腾的旗帜。 果然是朝廷的人…… 因为战乱,各州府叛军消息很是闭塞。 因此并不知早已有讨逆将军横空出世,已经收复不少城池。 叛军首领眼神沉下来。 “不必惊慌,咱们当初一路过来,别说朝廷的兵士了,就是朝廷的官员,咱们杀的还少吗?” 那确实没少杀。 “更何况,咱们据守锦州城,环山绕水,占尽地势优势,他们可没那么轻易攻进来!” 叛军首领几句话,说的叛军将士们心中稳妥下来。 是啊,还没打呢。 别说打的赢打不赢,就是这样对峙着,他们也不怕。 城中储存的粮食足够他们吃好几年了。 就是没粮食了,这满城的人不也是粮食么。 尤其是女人和小孩,肉嫩的很。 当初缺粮时候没少吃,可惜攻进锦州城之后,将军听信夫人的话,不许大家杀人,也不许吃/人了。 “去通传几位将军,让他们去我的府院议事!” 叛军首领说罢,沉着脸走下城楼,回到府院。 才进了府院,便有身着浅色纱裙的女子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臂,娇声问询道:“妾身方才听到擂鼓声,可是又要打仗?” 第205章 看来还是得强攻 他抬手轻捏了下她的脸颊,道:“是啊,待会儿几名将领来为夫书房议事,夫人让人备好茶水点心,莫要怠慢了客人。” 女子握拳轻捶了下他胳膊,“知道啦,将军还不放心妾身嘛。” 叛军首领握住女子拳头,送到唇边亲了下。 “为夫最是放心你。” 女子两颊瞬间漫起红霞,比抹了胭脂还好看,嗔声喊了句:“将军~” 叛军首领很喜欢她这样的姿态,笑着又在她手背上亲了两下,才松开她,大步去了书房。 看着他离开,女子脸上娇俏的笑容收敛,手背被亲吻过的地方在衣服上用力蹭了蹭。 抬步离开,去吩咐人准备茶水糕点。 叛军首领回到书房不久,便有将领陆续前来。 几人关上门讨论。 中途书房门被打开,女子含着温婉笑意,将茶水点心摆在几人身侧的桌上。 随即安静退出去,关门时望了眼坐在主桌的叛军首领,眼里似含了无尽情意。 门关上后,将领们调笑,“难怪大哥独宠嫂夫人呢,瞧瞧这……” “闭嘴!” 叛军首领不喜欢他们谈论他的夫人。 几人商量一通,还是觉得静观其变,毕竟他们在锦州城内,倚靠天险,优势在他们。 …… 这次的叛军很沉得住气。 萧宁派出去的人轮番上阵叫骂,结果对面跟孙子一样,压根不应战。 萧宁不信邪,亲自上阵叫骂。 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可对面还是没动静。 城楼上,有人气的跳脚,“大哥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将这小子打的爹娘都不认识才是!” 叛军首领稳稳当当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只淡声吩咐人拦住这名冲动的将领。 “夫人好。” 这时,有一道曼妙身影来到城楼上。 叛军首领一见,立马放下茶盏起身,“夫人怎么来了?” 女子柔柔笑道:“妾身担心将军……和大家伙儿在这里饿着肚子,便带人做了些饼子送过来,给你们垫垫饥。” 说着,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篮子。 “都断了根是吧?一点血性都没有!我老家骟掉的野猪都你们有血性!” “没根的狗贼们,到底敢不敢下来与爷爷我一战!” 粗俗不堪的叫骂。 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手中篮子落在地上,篮子里的白面饼子滚了一地。 指甲掐入掌心,才克制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慌忙蹲下地去捡饼子。 叛军首领见状,上前将人拉起来,示意她身后的丫鬟去捡。 “怎么了,吓着了?” 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他……骂的好难听啊,妾身有点生气。” 叛军首领摸摸她脸蛋,将人搂进怀里,调笑道:“生气什么?骂几句而已,不痛不痒的,再说了,为夫怎么样……三娘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最后一句是贴着她耳朵说出来的。 热气打在她耳廓上,林三娘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压制住胸口翻涌的恶心,她握拳轻捶他胸口。 娇嗔道:“又说浑话~” 叛军首领被捶的心猿意马。 将人搂紧几分。 “晚上洗干净等我。” 林三娘抿唇轻笑,“不要,将军还是先忙正事要紧。” 叛军首领道:“正事要紧,你也要紧。” 城楼下又传来骂声—— “孙贼,这么没血性,当什么叛军,进宫去当太监吧!” “管吃管住,衣食无忧!” 林三娘将人抵开,垂眸道:“将军快去忙正事吧。” 叛军首领点头,顺势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把,“快回去吧,这里也说不上多安全。” 林三娘点点头,叮嘱他道:“那将军注意安全……” 叛军首领点头,看着她离开。 林三娘下了城楼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回身,往城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初进锦州城的时候,她掀开马车帘子瞧了一眼。 锦州城的地势…… 怕是易守难攻。 她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侯爷呢? 林三娘脑子乱糟糟的。 她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秀气的眉轻蹙着。 这几日,锦州城戒严,街上人少了许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商铺开着门做生意。 林三娘回到叛军首领的府邸。 这处府邸里曾经住的是锦州城最富庶的大族,当初锦州遇难,氏族亲眷早早奔逃,只留了些年老的仆从看家。 叛军们入城后烧杀抢掠。 这些仆从被杀了,府邸便变成了叛军首领的。 “夫人。” 府里下人恭敬地问好。 他们都是林三娘从叛军刀下救出来的,因此对她很是尊敬。 林三娘微笑着点头。 …… 萧宁骂的嘴唇都裂口了,叛军依旧很是沉得住气。 她铩羽而归。 回到营帐咕咚咕咚灌下几杯水,这才长舒了口气,舔了舔自己嘴唇裂口的地方。 “这帮孙子是真能沉得住气!” 许冲很是赞同地点点头,“属下那天骂的嗓子都冒烟了,他们就是不应战啊。” 萧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咱们总不能一直跟他们耗……” 李远:“其实耗一耗也无妨,他们若粮草有限,我们就可以耗死他们。” 萧宁:“他们的粮食吃完了,必然要抢百姓的,这样先耗死的只会是百姓。” 李远:“……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萧宁摆手:“没事,我又没采纳。” 沈知意插话道:“看来还是得强攻。” 萧宁道:“想拿下锦州城,强攻是必然的,可在不了解他们综合实力的情况下,贸然开打,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沈知意:“那也不一定,战扬上本就是瞬息万变的,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 萧宁无语道:“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就尽量避免啊,咱们是去打胜仗的,不是去送人头的。” 沈知意:“一将功成万骨枯……” 萧宁:“闭嘴吧你!” 沈知意并不愿意闭嘴:“耗不能耗,打不能打,萧将军还有更好的想法么?” 萧宁:“这不正在想呢。” 主帐里陷入安静。 忽然,萧宁打了个响指。 众人都看向她,萧宁道:“这样行不行?咱们再叫骂几天,假装撤走,然后……” 第206章 有三娘是我之幸 “闭嘴,喊什么喊,我们眼又没瞎。” 几名叛军将领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身着甲胄的将士们拔营离去,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我就知道,这帮孙子肯定没胆子撑起来跟我们弄!” “那肯定了!毕竟他们身上还负着皇命,怎么可能一直扎在这里跟咱们弄?” “光消耗粮草不打仗,可不好跟狗皇帝交代哈哈哈哈……” 听着几人笑的畅快,叛军首领没说话,搭在城墙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 “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他交代了声,转身下了城楼。 回到府邸,来到林三娘居住的院子,却没见到人,便问院边洒扫的丫鬟,“夫人呢?” 丫鬟很是惧怕这位一身杀戮气的将军,闻言低眉顺眼,小声答道:“夫人在西院库房,说是要整理整理东西。” 叛军首领来到西院,看着林三娘指挥着下人将一只只箱子抬出来,将里面的账本文书拿出来一一清点。 “清点完晒一晒再装。” 林三娘说道。 丫鬟们齐声应声。 忽然看到走过来的叛军首领,都慌忙俯身请安。 林三娘正要转身,就有坚硬滚热的躯体贴在她后背上,随即一只宽大干燥的手掌落在了她腹部,将她整个人紧紧环住。 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在做什么?” 林三娘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笑道:“闲着没事,便带人来清点下咱们的家当,顺便晒晒,免得出霉了日后要用时对不上帐。” 叛军首领笑着,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三娘真是细心。” 林三娘抿唇笑道:“将军在外操劳,妾身自然要将内务打理妥当,免得将军忧心……” “有三娘是我之幸。” “能遇到将军才是三娘之幸。” 叛军首领牵着她的手,将人带到树下桌椅边,按着她坐下。 “三娘,你聪明,帮为夫分析一下……” 叛军将领将事情简单和她说了一遍。 “虽说朝廷的军队撤兵了,但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林三娘不了解朝廷,但她还算了解萧宁。 侯爷心中有成算,必然不会因为叫不开城门,就转身离开,或许他们已经有了安排…… 至于是什么安排呢…… 这个林三娘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他们既然撤走,就说明想要叛军放松警惕,这个她倒是可以帮侯爷。 这样想着,她朝着叛军首领柔柔笑了下,“将军不必过于忧心,锦州城易守难攻,朝廷兵马叫骂数日,却无人应战,除了含恨退走,还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一直待在锦州与咱们杠着的吧,那样朝廷第一个不答应。” “天下纷乱,赋税难收,而大军在外,粮草军饷可是一日都少不得的。” “将军觉得,朝廷愿意让他们这样待在锦州么?” 叛军首领顺着她的思路一想,可不就是这样么,但…… “三娘真这样觉得?” 林三娘握住叛军首领的手,往他怀里靠了靠,柔声道:“妾身不过一介女子,可能见识浅陋了些,将军莫要见笑才是……” 叛军首领将手搭在她腰间,将人搂紧了些,笑道:“怎么会?三娘可是为夫见过最有见识的女子了。” 林三娘似乎被夸的很开心,身子在他怀里扭了扭,嗓音娇软愉悦,“将军又哄妾身~” 说着又情绪低落下去。 “将军日后登临高位,定然会遇到更多更好的女子,恐怕到时就瞧不上三娘了……” 叛军首领原本被她蹭的心猿意马。 忽又听到她用酸溜溜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这还是三娘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使小性子,叛军首领有些稀奇地将人拉开。 瞧着她脸上亦喜亦嗔的表情,心头滚热。 “三娘……” 他哑着声音喊道。 林三娘垂下眼眸,将身体送进他怀里。 温软馨香扑满怀,仿佛无声的邀请。 叛军首领喉结滚动一下,起身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东苑林三娘的房间走去。 少女脸颊深埋在他胸膛,呼出的热气透过衣服,直往他心口钻。 少女柔软的双臂环在他脖颈,在他后颈交握。 他鼻尖全是她的味道。 他这一路走来,有过不少女人,但她们都怕他,床笫间总是不够得趣,不如三娘,下了床温婉贤淑,上了床大胆热烈。 更遑论她聪慧果敢,还如此爱慕于他。 叛军首领进了房间,用脚将门踢上,抱着人来到床边。 林三娘被他很轻柔地放在床上。 他俯身下去。 床幔晃动起来…… 今日的女人格外主动,勾着他来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色黑透,她彻底昏睡过去。 叛军首领也被榨干了,躺在床上不太想动,用衣服将身体胡乱擦了擦,就搂着三娘沉沉睡去。 林三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午后。 她与妹妹、王先生前往桐城采买蚕丝的路上,被匪寇冲散,之后她被人流挟裹着北上,好不容易从人流里脱身,她折返回来,想要找人,却又遇上兵祸。 她被叛军掀翻在地,衣裙被撕开,他们在她身上发泄着兽/欲…… 一遍又一遍,让她恶心到吐。 他们却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败兴!” 他们提起裤子扬长而去。 她瘫在地上,像一摊烂泥一样,一边吐,一边剧烈地喘息着。 这样被凌辱,但凡有气节,就该去死才是…… 可她没气节。 她只是一根野草,被野火烧过一茬又一茬,还是拼了命想向上生长的野草。 为了活着,她这短短小半生已经做了太多太多的努力了,怎么能因为失去了贞洁这种东西就去死呢? 可下面真的好疼好疼。 她勉强穿好衣服,却站都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站起来,却被去而复返的叛军拿住。 “带回去,长得还挺不错,带着吧。” “吐就吐吧,又没弄咱们身上。” “刚刚那个娘们,被干/时竟然尿了,太败兴了,气得老三一刀捅/死了她。” “没浪费吧?” “那自然不可能浪费,洗刷洗刷就干净了。” “别说,这种年轻姑娘的皮肉最嫩。” 说着,还扭头看了眼林三娘。 第207章 又做噩梦了吗? 听清楚后面两个字后,林三娘浑身汗毛炸起,腿一软扑倒在地,又伏地呕吐起来。 却被一脚踩在脸上。 “又吐?” “装什么清高,等你没饭吃快饿死的时候看你还能这么清高么。” “哼,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该死的狗屎,我们才会走上这条路……” 鞋底用力碾在她脸上,碾的她半边脸痛到失去知觉。 她的另一边脸贴在地上,她刚刚吐出去的污秽黏了她一脸。 泪水顺脸颊滑落,她嘴里呜咽说着饶命。 可他们听到,反而更加用力地碾着她的脸颊。 笑的癫狂又畅快。 林三娘闭了闭眼,将眼眶里多余的泪水挤掉。 这些……已经不是人了。 示弱和眼泪对他们没用,只会让他们更加癫狂。 他们过往积压的愤懑,在此刻爆发,他们享受着凌虐生命的快感。 林三娘变得呆呆木木的,他们很快失去了兴致,将人丢去了一处营帐。 里面都是些年轻女子。 此时都衣衫不整地靠在一处,呜呜地哭着。 每日都会有人进来,拖着女子出去,有人会衣衫不整地回来,有人则不会再回来。 林三娘也被带出去过几次。 她想活着,就不能一味的哭泣求饶,她趁着出去的间隙,观察周围。 叛军人数众多,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跑出去…… 被强迫的多了,她渐渐摸出些门道。 她婉转在叛军身下,极尽讨好之态,偶尔将人哄开心了,能吃到一顿好饭。 有时他们也会在床笫间说些军中之事。 她慢慢了解着。 直到那天…… 行军途中,她们被绑着手跟在队伍后面。 大军休整时,有一名气势摄人的年轻将领路过时,她多看了他一眼。 彼时,所有女人都脏兮兮的,神情麻木。 只有她,衣服虽然也脏污破烂,但一张脸却素白干净。 林三娘知道自己算不上多漂亮。 可凡事最怕对比。 因为她时常能得顿好饭,故此算不上面黄肌瘦,在这一众妇人里,便显得出挑了。 更何况她还故意勾引他。 她知道这人是叛军首领,她也知道怎样的姿态最能惹得这男人动情。 果然,夜里就有人过来找她。 从此她便跟了叛军首领。 只靠皮囊和那点床上功夫,可没法一直勾的男人流连于她。 那时候叛军首领身边的莺莺燕燕可不少。 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 可她们都惧怕这个恶魔。 而她不怕,因此她就显得特别了起来。 她还时不时为他排忧解难,在让他为难的事情上,表现出一点独到的见解来。 渐渐的,他对她刮目相看。 渐渐的,他身边女人只剩下她一个。 她不卑不亢,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对他深爱不移的贤内助。 可她活的像条狗一样。 没有尊严,生死皆系于一人身上。 待他对她失去兴致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想妹妹,想侯爷,想总是板着脸训斥她的掌柜…… 想盛京城带着热浪的风…… 甚至想那只总是在锦罗斋门口歇凉的大黄狗…… 林三娘被人晃醒了。 一睁眼便对上叛军首领担忧的眼。 他将她揽进怀中,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道:“又做噩梦了吗?” 林三娘抬手摸了摸脸,确实一脸的泪水。 她回抱住他,轻轻“嗯”了声。 随即又道:“也不全是噩梦,三娘梦到将军带走了三娘。” 闻言,男人将她搂紧了几分,唇在她耳廓上亲了亲。 “没事了,别怕,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林三娘闭着眼,下巴搭在他肩上,轻轻“嗯”了声。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林三娘点点头,拽着他的袖子躺下。 叛军首领有些失笑,跟着躺下去,将人揽进怀里,“我抱着你,别怕,睡吧。” 林三娘将脸埋在他胸口,再次闭上眼。 男人抚摸着她头发,思绪飘远。 他都有些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到他身边的。 那会儿,他身边的女人实在不少,可大都没趣,空有一副皮囊。 只有她不一样。 渐渐的,他竟有些离不开她了。 虽说没给她名分,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夫人。 待到日后成就大业,他定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 连续几日戒严,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叛军便逐渐松懈下来。 “都说了,那帮孙子肯定走了,他们哪能撑起来跟咱们干?” “就是,大哥还是太谨慎了……” 叛军首领皱眉,“再戒严几日。” 林三娘笑着将茶盏递到他手上,抬手抚平他眉心,“将军莫要如此忧心,妾身也是和几位将军一样的想法。” “再说了,您先前派出去打探的人不是都回来了嘛,他们可曾发现什么?” 叛军首领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发现。” 林三娘便笑:“以前没少打仗,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怎么这次……” 叛军首领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 林三娘凑近他轻声耳语道:“是不是因为将军最近晚上睡不好,身体发虚啊……” 叛军首领:“……” 他撩眼看向林三娘。 对上她略带促狭的双眸,他抬手拍在她臀/部,摩挲了下,“欠收拾了是吧?” 林三娘小脸唰一下就红了。 她双手按在他手臂上,想推开他,却反倒被他一个用力,带入怀中。 她双手抵在他胸口,对上他含笑的眼。 几名将领便心领神会哈哈大笑着告退。 “看来大哥和嫂夫人还有正事要忙,弟们就不打搅了!” 几人麻溜地离开,顺带将书房门关上。 林三娘生气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你怎么这样啊!他们刚刚都在呢……” 对方握住她拳头,拿起来在唇边亲了下,“明明是你先招我的。” 林三娘偏头,红着脸道:“妾身见将军忧心,开个玩笑嘛,将军怎么不知好歹……” 男人将人按坐在自己怀里,笑道:“既然想替为夫分忧,说两句玩笑话可没用。” “得这样……” 说着按在少女身后的手微微用力,将人压进他怀里,随之吻上了少女柔软的唇。 第208章 尔等还不速降! 再加上枕边人最近格外磨人。 他的心思被分散不少,在城防上便渐渐松懈了下来。 他一松懈,其他将领自然更加放松。 毕竟都是些草莽之辈,白日倒也还好,晚上么…… 比起站在城楼上头看月亮,他们更喜欢卧在美人膝上听小曲儿。 萧宁一直盯着锦州城的动向。 见城防日渐松懈下来,便挑了个月黑风高夜,带着大军前往锦州城。 马蹄用布帛包裹,踏地无声。 大军兵分四路,分别从锦州城四个城门攻入。 绳钩甩出去,卡在城墙上,数十道身影飞掠般向上攀爬。 待城楼上叛军发现时,为时已晚。 许冲率先飞掠上去,扭断了叛军的脖子。 紧接着先锋队其他士兵也翻上城楼,双方就此展开厮杀。 “按照将军先前指示,我们几个拖住,你们去开城门!” “得令!” 许冲带着人将城楼上的叛军缠住,其余士兵顺着台阶往城楼下杀去。 “快,快擂鼓!有敌袭!” 四角城楼先后响起鼓声,在安静的夜里激荡交汇。 叛军首领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捞起一旁的衣服就穿了起来。 林三娘睡眠浅,几乎他一动就醒来了。 若有似无的擂鼓声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但她假装没听到,起身自身后贴上去,双手拢住他的腰身,声音娇软迷糊,带着未睡醒的鼻音。 “将军怎么突然起了啊……” 叛军首领将她手拉开,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道:“有敌袭。” 林三娘闻言微微睁大双眼,惊讶道:“怎么会……” “我得出去看看,你自己去暗室躲一下,我回来找你,你再出来。” 林三娘将衣服披上,跟着下床,帮他穿戴甲胄。 待穿戴整齐,叛军首领拎起刀,便要出门。 “将军且慢……” 林三娘让人端来一壶酒,她斟满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他,“妾身祝将军凯旋,剩下的酒……妾身等着将军回来,再与将军同饮。” 林三娘眼中泛起泪花,一副担忧模样。 叛军首领没有多想,就接过酒杯,一仰头将酒尽数吞下。 看着他喝下此酒,林三娘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妾身在家里等着将军……” 叛军首领抬手,捏了捏林三娘脸颊,朗声笑道:“好,为夫去去就回!” 林三娘抬手,掌心覆在他手背上,眼神眷恋又忧心。 叛军首领又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大步走出屋子。 在他离开后,林三娘眼底的眷恋和忧心消散,目光变得冷淡。 她抬起袖子,看了看那团晕开的酒渍,转身去找了一件干净衣服换上,随后坐在镜前,开始梳妆打扮。 身后的婢女战战兢兢道:“夫人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林三娘问道。 她不仅不担心,反而很开心,她就要见到侯爷了…… 她不用再奴颜卑膝,讨好这个恶魔,不用再和这些吃/人的畜生混在一起了…… 林三娘忍不住哼起了歌儿来。 是她小时候哄妹妹入睡时哼唱的歌儿。 想到妹妹,她上扬的嘴角下压,抿成了一条线。 希望妹妹和王先生能够平平安安回到盛京,不要遇到兵祸和流寇,更不要遭遇这些…… 她梳了一个略显端庄的发髻,脸上未施粉黛。 镜中人眉眼依旧清秀如初,可眼神却不再如曾经那般朝气天真。 “夫人,咱们不去躲躲吗……” 看着林三娘梳妆结束,依旧坐在这里不动,反倒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婢女小心翼翼问道。 听到这话,林三娘摇头道:“不躲。” “夫人觉得将军一定会胜吗?” 婢女又问。 林三娘再次摇头,唇角勾起来:“不觉得。” 婢女:“……” 什么意思? 是不觉得叛军会赢,还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婢女想了想,觉得是林三娘大概不想讨论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毕竟她是叛军的夫人,肯定希望叛军赢了啊…… 婢女看了眼她。 见她依旧坐在镜前不动,便定了神站在她身后。 夫人聪慧,她都不躲,说明此战必胜。 跟着夫人肯定能活。 …… 城门被打开,大军涌入城中,两方人马厮杀起来。 叛军首领赶到时,其余将领已经领着叛军在与对方搏杀。 “将军,是萧家军!” “狗曰的,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叛军首领抿唇,看着城楼上树立起来的那面“萧”字旗帜,弯弓搭箭,将那面旗帜射了下来。 他扬声道:“将士们,随我冲杀,砍掉这群朝廷走狗的头颅祭天!” “杀——” 叛军最恨朝廷,听到首领的话,士气大涨,与萧家军对砍起来。 忽然有一支箭从斜刺里射过来,叛军首领抬刀格挡,竟被箭矢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 他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冲天火光里,他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到略显女气的少年将军。 见偷袭不成,她收了弓,一甩长枪,朝他掠来。 叛军首领拎着长刀迎了上去。 两人才对战两招,叛军首领忽然腹中剧痛,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萧宁反应迅速,一扯披风,将喷过来黑血尽数挡下。 好险差点喷她一脸! 萧宁松开披风,看着叛军将领捂着腹部,面色狰狞地跌跪下去。 他拄着长刀,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偏过头,目光却看向了城内他所居府邸的方向。 眼底猩红,咬着牙吐出了一句:“为什么?” 话音才落,就被萧宁割下了头颅。 瞧着这人的样子,明显是中了毒,瞧他这不甘的模样,想来是身边最信任之人下的毒。 谁呢? 想必就是那位有格局的聪慧女子了。 不过这会儿子萧宁也没空细究这些东西,她将叛军首领的头颅高高扬起。 “贼首已然伏诛,尔等还不速降!” 两军正打的焦灼,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自家首领的头颅果然被人提在手里,眼睛还大睁着,朝某个方向看去。 他们首领那般勇武,才和这人过了几招,就死了?? “别听信这小白脸的话!” “在朝廷眼里,我们可是反贼,降了就会有好果子吃吗!” “杀了他们,我们才有活路!” “杀——” 第209章 我的兵我自己慰问! 锦州城尸骸堆满街道,血流成河,双方都杀红了眼,几乎是本能在战斗。 尽管叛军嘴上喊着杀,但主将的死亡到底打击到了他们的士气。 而萧宁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与叛军拼杀,却是极大地激励了我方士气。 “先杀了这个小白脸,为将军报仇!” 叛军将领喊道。 叛军蜂拥般朝萧宁涌去。 “将军别怕,我来助你!” 许冲提着长枪杀了进来,两人背对背战斗,使着同样的枪法,枪出如龙,杀的叛军难以近身。 两人脚边尸体堆积如山。 枪尖的鲜血没入红缨,两人一甩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萧宁手握长枪立在原地,看着眼神忌惮不敢上前的叛军,微微喘气:“还不投降么?” 身后许冲嚷道:“千万别投降,老子还没杀够!” 叛军将领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原先只道将军神勇盖世,怎么狗朝廷里竟也有这样的勇武之辈。 一个应付起来就够呛。 这两人互为倚靠,他们连近身都不行。 战斗持续到午后。 随着叛军人数越来越少,再加上力气耗尽,终于有人举起武器,喊道:“我投降……” 一个人投降,剩下的士气便一下子散了。 叛军渐渐都扔下了武器。 萧宁将长枪拄在地上,传令道:“先将人关押起来!” 这老一套,士兵们已经很熟了。 他们拿着特制的麻绳,上去将叛军一个个串起来,牵到了锦州城府衙的地牢关押起来。 之后便是清点战亡人数,将烈士火化,骨灰装起来,过两天送烈士归家。 锦州城内尸体成堆。 彻夜的厮杀声吓得百姓们门户紧闭。 街道上安静的只能听见甲胄摩擦声和将士们的喘气声。 打了这么久,他们都要累瘫了,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不管尸体成堆,血腥气浓重难闻,便席地而坐,靠在墙边歇息。 伤兵被后勤兵抬去临时搭建的伤兵营救治。 萧宁拄着枪,咽了口唾沫,提步准备去伤兵营,被沈知意拦住。 “打了这么久,你歇会儿吧,我去帮你慰问伤兵。” 沈知意道。 他方才就站在城楼上。 看着萧宁一手长枪耍的虎虎生风。 他似乎也理解了商曦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因为她在某些时候,真的很迷人…… 战扬是她的绝对领域,在这里,没有人能盖过她的风采。 昔日先帝看镇北将军,也是这种感觉吧。 萧宁闻言双目一瞪,“我的兵我自己慰问!” 打仗的时候不上,慰问伤兵时你就行了? 可不能让她的兵对这人产生太多好感。 万一他日后想夺权,她要杀他,将士们于心不忍怎么办? 萧宁说完又瞪他一眼,将长枪扔向许冲。 许冲立马接住,将萧宁的长枪顺着他的长枪一道立在墙边。 想了想,又交代旁边的小兵:“看好我和将军的长枪。” 说罢便起身拍拍屁股跟上了萧宁。 “将军等等我啊,一起去!” 沈知意看着许冲勾着萧宁的肩往伤兵营走去,抿了抿唇,抬脚跟上。 “拿开你的狗爪子,没大没小的!” 萧宁拍开搭在她肩膀的手,瞪了许冲一眼。 许冲摸着手讪讪笑道:“平时和兄弟们这样习惯了,将军你知道的,属下没想不尊敬……” 沈知意走过来。 “许将军确实过于放纵。” 许冲看了他一眼,哼道:“沈监军怕不是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酸吧!” 沈知意:“许将军此言差矣,沈某在就事论事。” 许冲:“我也在就事论事,沈监军你就是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 沈知意继续就事论事:“许将军这个行为属于蔑视萧将军身为主帅的权威……” 许冲:“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萧宁快走了几步,前往伤兵营,将沈知意留给许冲荼毒。 伤兵营里,哀嚎声不断。 几名军医脚步匆匆,药童更是来回跑着按照军医吩咐拿东西、找药材…… 陆离刚给一个伤兵缝好伤口,抬眼瞧见萧宁,只匆匆朝她点了下头,便去医治下一个伤兵了。 萧宁在营里转了一圈,慰问完伤兵,直起身子,便见方才争吵的两人正站在营帐门口。 她和沈知意对了个正眼。 再看许冲,那厮眼睛直勾勾盯在了陆离身上。 “行了,走吧,别打扰陆军医救死扶伤。” 萧宁走过去,一把薅住许冲的衣领,将人拉出去。 沈知意跟着出来。 目光落在她抓着许冲衣领的那只手上。 手指修长,指节匀称,手背上沾着干涸的血迹,白与红交织,有些莫名的糜丽。 他喉结滚了滚,道:“你手上的血都干了。” 萧宁闻言看了眼自己的手,随即又白了沈知意一眼。 “有病?” 许冲赞同点头,“真有病。” 随即又扒拉萧宁手道:“将军你放开我,我知道分寸,才不会打扰陆军医忙正事呢!” 萧宁松开了他。 许冲将衣领拽了拽,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饼,掰开一半递给萧宁,“吃吗?” 萧宁:“……你打仗怎么还带着饼?” 许冲:“怕饿。” 萧宁:“……”6。 她接过那一半饼,“有东西不吃是傻子!” 沈知意看着两人用沾着血的脏手拿着饼子吃,有些生理不适地别过眼去。 “你们这样吃就不嫌脏吗?” 许冲:“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萧宁:“我们都是糙人,这里只有沈监军是朵娇花。” 沈知意:“……” 原本很厌恶萧宁这样称呼他。 但在偶然听到萧宁说商曦是娇娇公主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 几人又回到街道上。 将士们已经休息好了,此刻李远正指挥着人搬运尸体。 看着越来越独当一面的李远,萧宁好欣慰。 这可是她手把手带出的人啊。 再看看旁边这个二傻子。 除了武功,其余本事是一点没长。 萧宁在周围走了走,瞧了瞧,便朝李远道:“这边你看着,我去会会那位有格局的叛军首领夫人。” 李远颔首道:“将军放心。” 顿了顿,又道:“将军小心,当心那女子故意示弱,暗害于您。” 第210章 三娘好想您…… 萧宁拍了拍李远的肩,笑道:“想来你的担心多余了。” 别人或许没看清,萧宁却是清清楚楚看着叛军首领是如何在她面前毒发的。 那名女子亲手毒杀了她的丈夫。 想来,也是为形势所迫的苦命人罢了。 但她当真有胆识啊,在两军交战之际,竟然还能成功下毒暗害叛军首领。 这样聪慧又果决的女子,怎么会暗害她呢? 想必她很清楚自己的路在何方。 李远不解道:“将军怎如此信任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萧宁道:“叛军首领昨夜与我对战时突然毒发,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快死。” 这倒是几人不知道的,闻言都有些惊讶。 许冲呲道:“我就说呢,好歹是叛军首领呢,结果被你两招就撂倒了,原来中毒了啊。” 萧宁白了他一眼,哼道:“就是不中毒,我打他也跟打狗一样。” 无非多打会儿罢了。 李远有些失笑。 将军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沈知意也唇角轻勾了下,“不是说要去会会那位叛军首领夫人么,还去不去?” 萧宁:“去啊。” 说罢,便提步往叛军首领居住的府邸方向走去。 李远看着萧宁几人远去,转身继续指挥士兵们清理战场。 因为看过锦州城草图,萧宁方向感又好,很快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萧宁抬手,轻叩门扉。 很快府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瞧着很老实的中年男人。 他怯怯看着萧宁三人,道:“夫、夫人说在正厅等着阁下……” 萧宁颔首,“有劳老兄带路。” 萧宁礼貌的态度让男人受宠若惊,他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他领着几人往正厅走去。 目光时不时偷看几人一眼,两人身着甲胄,一人作文士打扮。 对于他们的到来,夫人似乎早有预料,还让他们不必担忧,说朝廷的将领不会为难他们的。 他们不知道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叛军都败了,也不想着收拾东西逃跑,怎么还在家里等着朝廷的人上门呢? 朝廷的人来了,他们或许能活。 可夫人作为叛军首领的妻子,朝廷的将领未必会放过她…… 他们在朝廷军队胜利号角吹响时,就劝夫人离开,可夫人不听啊…… 她从叛军手中救下他们,他们不想她就这样因为那群畜生赴死…… 男人走着走着,忽地咬牙跪在了萧宁面前,哐哐磕头:“大将军,求您饶过夫人吧,她是个好人,和那些畜生不是一伙的!” 萧宁连忙将人扶起,有些无奈:“我几时说过要为难你们夫人?” 男人“啊”了声。 收拾完叛军第一时间找到这里来,难道不是怕夫人跑了吗…… 但他不敢质问萧宁几人,只小声问:“真的吗?” 许冲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将军十分仰慕你们夫人!” 这话说的下人脸色微变,看向了萧宁。 萧宁肘了许冲一下,咬牙道:“不会说话别说话!” 随即朝男人友好地笑了笑:“早先听闻夫人劝说叛军,救下满城百姓,某十分敬仰夫人大义,这才前来拜访……” 听到萧宁这样说,男人脸色缓和,笑着朝萧宁道:“夫人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和那些叛军真的不一样。” 萧宁笑着点头,“我知道。” 这样有勇有谋心怀大义的女子,怎么能和那些畜生相提并论呢。 说话间,便来到了正厅。 有一抹粉色身影侧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茶盏,眉眼低垂着,似乎在发呆。 “在下萧宁,冒昧来访,叨扰夫人了。” 萧宁朝着她抱拳道。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发呆的人。 她慌忙起身,茶盏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叮铃咚隆。 萧宁抬头,正好撞上女子的眼。 她眉眼弯起,笑着唤她:“侯爷。” 眼泪却从眼眶涌出。 大颗大颗坠落,砸在地上。 “三、三娘……” 萧宁看着眼前熟悉的女子,大脑却一阵阵发懵。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林三娘笑着走近她,声音哽咽道:“三娘好想您……” 萧宁喉头酸涩,她抬手将人拥进怀里,手掌落在她头顶,温柔轻抚。 “别怕,都过去了……” 林三娘双手颤抖着抬起,抱紧了萧宁。 “我好想你啊,侯爷……” 萧宁温声道:“我也想你。” 这个时候,萧宁识趣地没提林四娘,更不会问再多问什么。 她能在这里,必然受了好大好大的罪…… 许冲在旁边看的震惊。 将军怎么还和叛军首领的夫人有这样的情分呢…… 在这儿你想我,我想你的。 沈知意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偏过眼去。 喉结微微滚动。 瞧萧宁这样子,她与这女子明显早就认识。 她待别人总是这般好,偏偏对他…… 就因为那次算计么? 他真的只是想借商曦的手教训一下她而已,没有想过除掉她的…… 可她总是不信。 林三娘抱着萧宁,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外涌,滴落在黑色甲胄上,将甲胄上干涸的血迹晕开。 甲胄分明该是最冰凉的。 可林三娘靠着这副甲胄,却觉得比任何东西还要令她心安。 原本她是想表现的稳当些,不让侯爷因她忧心。 可一见萧宁,她便控制不住的落泪…… 她想止住眼泪,却反倒越落越凶。 许冲看了眼沈知意,见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看向抱在一起的两人。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将军眼底是明晃晃的心疼。 他靠近沈知意,用胳膊肘撞撞他,问道:“你想啥呢?” 沈知意抬眼,看了眼还抱在一起的两人,淡淡回道:“没什么。” 许冲:“……” 他撇撇嘴,不说就不说,他也没有很想知道。 林三娘哭了好久才停止哭泣,松开萧宁,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笑道:“侯爷打了一晚上仗,肯定饿了吧,我让人摆饭……” 她说着便转身吩咐。 萧宁拉住她手腕道:“你累了就休息会儿,不必费力招待我们。” 林三娘摇头道:“能招待侯爷,三娘很开心的,三娘不累。”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 侯爷真的是她的贵人啊。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救她了。 第211章 是我害了她们姐妹 见林三娘执意如此,萧宁便由着她去了。 趁着林三娘离开,许冲问萧宁道:“将军你和她怎么认识的,看着还蛮熟。” 萧宁垂下眸子,简单解释道:“她是我三年前在路边顺手救下的,后面放在侯府名下的铺子里学本事,她们外出采买的时候正好各地发生暴乱……” 顿了顿,她低声道:“是我害了她们姐妹。” 如果当初她不给三娘做选择,将她留在侯府,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沈知意道:“天灾人祸,这不怪你。” 许冲点头,难得与沈知意意见一致:“就是,你又不会未卜先知。” 林三娘张罗了一桌好菜,又让人备水,让几人净手净面,随即开心地请萧宁上座。 萧宁也没客气,在上首位置坐下,示意林三娘一同坐下。 林三娘拒绝道:“侯爷,你们吃就好,我帮你们布菜。” 萧宁起身,强硬地按着她坐下。 “布什么菜,军中不讲究这些,再说了,你难道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 林三娘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三娘从没忘过……” 萧宁道:“重复一遍。” 林三娘低眸,小声道:“男子不比女子高贵,女子也不比男子卑贱。” 萧宁道:“大点声。” 林三娘握拳,声音大了几分:“男子不比女子高贵,女子也不比男子卑贱。” 萧宁又道:“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来这里吗?” 林三娘道:“因为这里是叛军首领的府邸,侯爷要来捉拿他的家小……” 萧宁盯着她的眼睛道:“不,因为我听说他的夫人劝说叛军救下了满城百姓的性命,我敬仰这位夫人大义,这才前来拜访。” 林三娘怔怔看着她眼睛。 侯爷说敬仰她…… 萧宁握住她的手,坚定道:“三娘,你于这满城百姓来说,是巾帼英雄。” “不光我敬佩你,军中将领当初听闻都很敬佩你,不信你问他们。” 萧宁说着看向许冲和沈知意。 沈知意立即朝她拱手长揖道:“姑娘大义,沈某的确敬佩不已。” 许冲冲她抱拳道:“我也一样!” 林三娘看着几人,喉头哽住,眼眶又忍不住发酸。 原以为她苟延残喘,烂泥一般…… 没想到侯爷竟然觉得她心有大义…… 她当时也没有想什么大义不大义的,只是不忍看血流成河的场景…… …… 李远见萧宁去拜访那位夫人,却迟迟不曾回来,便忍不住担心。 虽然萧宁说那位夫人不会伤害她,可万一呢…… 毕竟将军心软,正面对抗几乎没人是将军的对手,可若使些腌臜手段,将军未必能防住。 至于昨夜叛军首领中毒…… 也未必就是他夫人下的毒,那只是将军的猜测。 李远越想越担心,当即将手里的活儿交给张志,带了一队人,朝那边疾驰而去。 士兵撞开大门,身着甲胄的士兵冲进府院。 黑沉沉的甲胄上血迹干涸,每个人身上都充斥着肃杀之气。 府院里的下人吓得尖叫躲闪。 李远抓了个人问道:“我们将军在何处?” “正……正厅……” 李远等人冲到正厅的时候,却见四人坐在一处用饭,气氛甚好。 甲胄与兵器的碰撞声以及整齐的跑步声让几人同时抬头看过去。 萧宁皱眉:“你干嘛呢?” 李远道:“……属下担心您。” 说着走过来,打量了眼坐在萧宁身侧的女子,一身粉色衣裙,不施粉黛,眉眼清秀,瞧着很和善温婉的长相。 他看着几人,眉心微皱。 不理解他们怎么就和叛军首领的夫人一块吃上饭了。 将军心善,又因为自己的身份,对女子有着天然的好感。 可沈监军向来谨慎,怎么也不拦着点。 萧宁看出来了李远的想法,轻咳了一声,介绍道:“李远,这是我的妹妹,林三娘。” 李远大脑宕机一瞬。 林三娘先起身,朝李远微微俯身,行礼道:“李将军好。” 李远虽不清楚什么事,但萧宁都这样说了,想来这个女子是将军信任的人。 他抱拳道:“林……姑娘好,方才见将军迟迟未归,在下担心,一时情急才带人闯了进来……” “冲撞了林姑娘,还请宽恕……” 林三娘笑着摇头,“你是因为担心侯爷才闯进来的,我很开心你这样担心侯爷。” 侯爷就该被人担心,被人保护,不受一点伤害才好。 “既然来了,一块坐下吃点吧。” 林三娘转头吩咐道:“小翠,再添一双碗筷来。” “小鸢,备水让李将军净手净面。” 婢女领命离开。 李远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林三娘又吩咐道:“带这些将军们,去旁边厅里再摆一桌吧。” 萧宁朝他们抬了抬下巴,“去吧。” 士兵们领命,朝萧宁抱拳应是,又转头朝林三娘抱了抱拳,齐声道:“多谢姑娘!” 李远净手之后,也落座下来。 许冲朝他呲了呲牙,“李远啊,有我在,你还担心将军受伤害啊?” 李远:“……” 一身蛮力的莽夫,只懂得打打杀杀,若是对方以柔克刚呢,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沈知意靠谱。 萧宁在桌子底下踢了许冲一脚,“好好吃饭!” 许冲哼声:“你就偏心李远吧!” 萧宁又踹许冲一脚,随即笑着给林三娘夹菜,“三娘多吃些,别管他们,他们武夫就这臭脾气。” 林三娘笑着举碗接过萧宁夹给她的菜,“哪有,几位将军脾气很好。” 这话听到许冲耳中,多少有些心虚。 一顿饭便闷着头扒饭,没再多话。 吃完饭,李远让萧宁多陪陪妹妹,说这些事流程他都熟,他安排就好。 林三娘担心耽搁萧宁正事,便笑着道:“侯爷先去忙正事吧,不用特意陪我,我没事。” 最难熬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 往后每一天对她来说,都算的上好日子。 尤其今日还见到了萧宁,她非常开心的。 她也是真没事,毕竟她是最坚韧的野草,风吹不倒,雨打不败。 萧宁摸摸林三娘的脑袋,“好,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林三娘点头,送萧宁等人离开府邸。 转过身,开心地吩咐人收拾房间,“晚上侯爷要在这边住,辛苦大家收拾干净些。” 第212章 比夫人您还好吗? 出了府门,萧宁脸上的笑容消失,按住腰间佩刀的指骨用力到泛白。 沈知意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想安慰她,可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他虽不知道这个林三娘是谁,和她什么关系,但看她待她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人对她挺重要的。 尤其那还是位心有大义的女子。 沈知意是真的挺敬仰这位林姑娘。 他抬手在萧宁肩膀按了按,试图给予安慰。 却收到她的一记冷眼。 沈知意收回手,低声道:“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太难过……” 萧宁何尝不知道事已至此,生气和懊悔皆是枉然? 她只是…… 萧宁吐出一口气,吩咐李远道:“我去趟地牢,你继续带人清理街道。” 李远领命:“将军放心。” 对李远,萧宁向来放心。 萧宁转身去地牢,见沈知意和许冲还跟着她,皱眉道:“你俩没别的事做了?” 许冲道:“我要保护将军的安全。” 说完看向沈知意,“沈监军你跟着干啥?若有危险,我可没空护你。” 沈知意看着萧宁,很坦然地道:“我不跟着你,怎么方便你监视我呢。” 萧宁:“……” 懒得再搭理这俩人。 萧宁来到地牢,看守地牢的士兵见到她忙抱拳行礼。 萧宁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开门。 士兵麻溜地取出钥匙将地牢大门打开,萧宁进去前沉声制止身后人道:“别跟着。” 许冲和沈知意便就留在了地牢门口。 地牢内阴暗潮湿,气味难闻,只能听见叛军们的哀嚎声。 萧宁在地牢里待了半个时辰。 再出来时,脸上愈发难看,甚至眼睛有些充血的红。 对上沈知意担忧的眼,她只是漠然地收回了目光。 再次回到街道,尸体已经被搬运干净,士兵们正在冲刷街道。 血腥味渐渐淡去。 城中百姓依旧门户紧闭,无人开门。 萧宁吩咐许冲,“老规矩,去敲锣告知百姓萧家军已经接管锦州城,让他们不必再怕。” 许冲领了命,找出小锣,一边敲,一边喊:“各位父老乡亲,这里是萧家军……” 这份差事他已经干的熟能生巧。 军法条例基本能顺溜地背下来了。 萧宁看着许冲远去的背影,又朝李远道:“让人去了解城内外百姓情况,再按照各家人头,开仓放粮。” 李远点头应是。 他就知道将军会开仓放粮,早已派人摸清了粮仓位置,粮食数量也命人记录下来。 除了叛军首领的府邸,其余叛军府邸也命人查抄,一应财物均已登记在册。 李远让人将东西拿过来给萧宁过目,萧宁翻看了下,瞧着没什么问题,便递给李远。 “你安排就好。” 随即又道:“明天你带人去审理那些叛军,和以前一样,犯奸淫妇人和屠杀百姓罪的,杀无赦。” “其余人挑能用的留下,人品不行的关押,等着朝廷下派的官员来了再做安排。”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食过人的,处极刑。” 李远一一应下。 萧宁又去府衙翻阅了锦州城近几年的人口数量相关记载,心里先有个大概的谱。 晚些时间,李远将了解到的情况报给萧宁,萧宁便让李远按照了解到的情况,估算战争折损比例。 李远估算完之后,给出萧宁一个数字,萧宁自己又算了下,没有太大差别。 便铺纸研墨,写好文书,盖上自己的私印,交给李远去办。 萧宁忙完再回到营地,就见沈知意和林三娘站在一处说话,她连忙快步走过去。 却见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轻松。 萧宁皱眉,不动声色地将林三娘往自己这边护了护,问道:“三娘你怎么来这边了?” 林三娘笑道:“知道大军鏖战辛苦,三娘特意买了些猪羊和酒水过来,给将士们加餐。” 林三娘跟了叛军首领这么久,对军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很清楚犒军的重要性,因此在中午萧宁等人吃完饭离开后,她便着手置办东西,因着她在锦州城时间久,又于满城百姓有恩,她想要的东西,他们尽可能地筹集给她。 她也顺嘴帮萧家军说了几句好话,告诉他们,这次领兵平叛的萧将军是个顶顶好的人。 有百姓就会问:“比夫人您还好吗?” 林三娘笑回:“他是赤轮,我是萤火。” 赤轮普照万物,萤火自照其身。 萧宁有些意外,随即抱拳朝林三娘肃然行礼:“萧宁代将士们谢过三娘!” 林三娘连忙避开,“侯爷这样可折煞我了。” 萧宁直起身,“这是我代将士们谢的,三娘受得起。” 沈知意笑道:“是啊,林姑娘是不知道这帮兵有多喜欢吃肉,你送来的这些,可够他们饱饱吃一顿了。” 林三娘闻言笑了笑,“将士们喜欢就好。” 随即看向萧宁:“天也不早了,三娘就先回去了,侯爷先忙着……” 萧宁拒绝道:“留下吧,正好和大家一块吃个饭,也让将士们认认给他们酒肉吃的大好人是谁。” 这话给林三娘说害羞了。 她算什么大好人,她就是想帮帮侯爷…… 萧宁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强硬地将人带去营中。 这时候许冲也忙活完回来了,一进营地,就捞起水壶哐哐喝水。 喝完水才瞧见林三娘也在这里。 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朝人点了下头。 便看向萧宁,兴冲冲道:“将军,我刚刚听巡逻的兄弟说晚上有酒有肉是不是!” 萧宁点头,“林姑娘送过来的。” 许冲嘴巴又张大,随即朝林三娘星星眼抱拳道:“哇,林姑娘你人咋这好呢!” 林三娘:“……举手之劳。” “哇,寡了这么久,今晚终于有酒喝有肉吃了!” 许冲上蹿下跳地出去了。 林三娘嘴巴张了张,笑道:“他好快乐。” 萧宁也笑:“他一根筋,有点傻,但人挺仗义的。” 林三娘笑道:“能瞧出来。” “之前没细问,侯爷什么时候出来领兵平叛的。” 萧宁道:“暴乱发生那年的秋日,一路平叛来到了锦州城。” 林三娘闻言手指在衣摆上抓了抓,轻声问:“四娘……没有去回去盛京吗?” 第213章 那你想亲手报仇吗? 萧宁摇头,垂眸不敢看她眼。 林三娘笑了笑,像是在安慰萧宁,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语气轻松道:“四娘向来运气好,她一定会没事的……” 萧宁道:“对,四娘会没事的。” 这次写信回去,让公主帮忙去问玉竹一声,看四娘有没有回到盛京。 晚上,是盛大的狂欢。 将士们知道他们的美酒好肉都是这位林姑娘送过来的,斟满第一碗酒的时候,朝着林三娘举杯敬道:“多谢林姑娘高义!” 林三娘举杯回敬,“不敢当高义二字,但尽绵薄之力!” 以前在叛军军营里,只顾着心惊胆战。 如今在这里,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轻松气氛,将士们待人和善,也不欺辱百姓。 这就是侯爷带出来的兵啊。 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如今人多,不用太多担心值守事宜,萧宁便难得地允了诸人多喝两碗的心愿。 大家受宠若惊之余,也没有真的喝的烂醉如泥。 意识都还算清醒。 吃着喝着,大家便自发地唱起了萧宁曾教授的军歌。 歌声嘹亮,震人心魄。 林三娘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必将所向披靡…… 可为了那样的朝廷,值得吗? 若不是朝廷无能,也不至于各地反叛,饿殍遍地,浮尸千里。 她也未必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林三娘望着熊熊火光,怔怔出神。 狂欢结束,士兵们三三两两回营,萧宁跟着林三娘一起回到那个府邸。 萧宁问林三娘:“你住在那里害怕吗?” 林三娘笑:“不怕啊,为什么要怕。”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自绝望中一遍遍重塑己身,早已百无禁忌。 萧宁又问她:“那你想亲手报仇吗?” 林三娘闻言表情一顿,手指在裙摆上抓了抓。 最终抿唇坚定道:“想!” 曾经被欺辱的时候,她一遍遍心想,早晚有日,要将这些人千刀万剐! 那些人的模样,她深刻在心底。 萧宁抬手,轻柔地在她头顶摸了摸,道:“明天李远去府衙地牢审讯,你也一起去吧。” 林三娘点头,轻声道:“谢谢侯爷。” 萧宁道:“这有什么可谢的,那些人原本就是要杀的。” 两人回到府邸,热水早已备好,萧宁也没矫情,美美洗了个热水澡。 洗去了一身疲乏,她擦着头发,走到了院子里。 夜空中弦月半隐,月色寂寥。 不知是不是晚上喝了点酒的缘故,心底一直被压抑着的思念疯长。 她比自己以为的更加思念某人。 萧宁在阶边坐下,抬手在心口位置按了按,真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去见见她的公主殿下啊。 …… 翌日一早,李远便去了地牢那边。 没想到有人更早等在那里。 少女还是昨日那身打扮,眉眼间透着愉悦。 李远早早就收到了萧宁让人递来的口信,所以并不意外。 且昨夜他问过许冲了,也得知了这位林姑娘的身份。 李远朝林三娘抱拳微笑:“林姑娘。” 林三娘亦朝他行了一礼:“李将军。” 李远道:“地牢里面又脏又臭,我们就在外面审讯吧。” 林三娘道:“一切都依将军所言。” 李远便指挥人抬了几张桌椅过来,示意林三娘请坐,又吩咐人道:“将人带出来。” 投降的也有叛军曾经的将领。 那人一看见林三娘与朝廷将领坐在一处,当即目眦欲裂道:“你个贱人,你为什么和朝廷的人在一处?” “贱妇,大哥新丧,你转头就勾搭上朝廷的将领了是吗!” 林三娘没搭理他,他没凌辱过她。 她绕着被串成一串的人踱步转了一圈,在后面发现了一个曾经强迫过她的人。 她嘴角轻轻弯起来,“张郎,你为什么不抬头?” 被称为张郎的人闻言越发瑟瑟发抖地往后缩了缩。 原本林三娘攀上首领之后,他便一直瑟瑟发抖怕她找他算账,但一直没等到,便心想她恐怕也担心首领知道前尘之后不要她了。 后面胆子大起来,甚至还趁首领不在的时候,邂逅过她。 可惜她身边有人,他没能得手。 “张郎,你说句话啊。” 张郎终于抬起了头,“夫、夫人,我错了,您饶过我吧……” 林三娘笑了笑,“张郎,你这可不像求人的态度呢。” 张郎闻言以为有戏,立马颤抖着跪下。 因为所有人都串在一起,张郎一跪,扯得其他人摇摇晃晃摔倒一大片。 张郎冲着林三娘讨好地笑:“夫人,您看,我跪下了……” 林三娘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转头走到李远身边,说了句:“借佩刀一用。” 李远刚颔首欲取刀,林三娘便自他腰间抽走了他的佩刀。 她走到了张郎面前,看着男人惊恐地摇头往后退去。 当真丑陋啊。 就像她曾经那样求他放过她…… “夫人,我、我错了,您方才说我跪下……” 说到这里他顿住,她什么也没有说。 林三娘笑了,“我当初求你的时候,你笑的可大声了,说我在做梦。” 说罢,她挥刀。 刺在了他子孙根上。 当即响起一道杀猪般的嚎叫。 在场男人纷纷身下一紧,忍不住双腿并拢。 李远看着双手握着他的军刀,直指面前叛军的林三娘,下意识并拢双腿,咽了口唾沫。 “林三娘,你不得好死!” “你跟过那么多男人,死后是要下油锅的!” “是吗?” 林三娘轻笑了下。 “我会不会下油锅还未可知,但我可以让你们受千刀万剐之极刑。” 她面容平静,并不因对方的辱骂咒诅就自卑自贱,恐惧难堪,相反,她还能反唇相讥,威慑他们。 以前只道女子本柔弱。 可这段时间,李远先后见识了将军、陆军医,还有这位林姑娘…… 她们性格各异,却都格外优秀。 将军以女子之身成就此等霸业,陆军医比几位老军医医术还要精湛,而这位林姑娘更是弱柳之姿周旋在乱军之中,甚至还有余力护下满城百姓。 “谁说女子不如男。” 萧宁曾借着木兰之口说的这句话在李远耳中循环响起,激的他体内热血翻涌。 第214章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萧宁给他们讲过很多故事,那些故事串联起来,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有机会一展抱负。 不像如今,世家大族垄断一切,别说像他这种庶人了,就是周将军那样的寒门贵子也只能左右逢源,才勉强做到中郎将的位子。 李远知道萧宁讲的那些都是虚假的。 可他想跟着将军一起,将她所描绘的那个虚假的世界变为真实存在。 让天下万民皆平等。 让所有人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技不如人,他们无话可说。 但若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对他们来说多么残酷? 那些酒囊饭袋都能高坐明堂,而有志之士却只能站在最底层,为他们服务…… 若不是将军赏识,他到现在估计都还是京畿大营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兵呢。 将军一手提拔他,教他兵法。 将他一步步带到了他从未见识过的高处。 此恩非死无以报。 …… 林三娘要的人被单独拎出来。 其余人被分开审讯,很快将有罪的人单独罗列出来。 他们被押到了菜市场,罪名被高声宣出来。 百姓们盯着这些人,恨的牙痒痒。 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石子扔上高台,砸在了这些人身上。 他们被斩首示众。 林三娘并没有杀那些人,而是把那些人刺的千疮百孔,转头朝李远说:“亲手杀人还是有些可怖的,不如就这样扔在牢中,饿死他们算了。” 李远:“……” 他默默接过她递过来的佩刀。 原来这位林姑娘是位活阎王啊。 这种死法并不比千刀万剐好多少。 林三娘当然知道这种死法堪比千刀万剐,她是故意的。 他们喜欢凌辱女子,她就刺烂他们的作案物件。 他们最害怕饥饿,她偏要饿死他们。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她就是要让他们死于自己最恐惧的饥饿。 林三娘终于手刃仇敌,她该开心的。 可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她内心格外平静,并没有她想象的欢喜。 那些人即便再死千次百次,曾经那些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并不会因此少去。 不过也无所谓了。 因为林三娘永远不会臣服于苦难,杀不死她的,只会让她更加坚韧。 李远送林三娘回到府邸。 转身欲走,林三娘想到什么,喊住他:“将军,烦请进府一趟,三娘有东西交给将军。” 李远诧异,他们并无交情,有什么东西需要交给他? 但林三娘都这样说了,他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允,跟着她入府。 林三娘将他领到西院,打开府库。 将一箱箱账本文书交于李远。 “这是他的私产,论理该收归军中。” 萧宁没说话,这些东西李远可不敢收。 “林姑娘,这事我做不得主,您应该和将军说才是。” 林三娘道:“这些东西过于肮脏,我一点也不想留下,昨夜是担心打扰侯爷休息,这才没去烦他。” “李将军莫要推辞,这又不是给你的,侯爷那边,晚些时候他回来了我会同他说的。” 比起这些肮脏秽物,她更愿意用自己双手干干净净赚钱。 两人推辞间,有人来传话,说萧宁回来了。 李远如蒙大赦,立即奔向萧宁。 “将军!” 萧宁:“……” 不是,一天没见而已,这么开心做什么? 等会儿…… “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待李远回答,林三娘来了,她朝萧宁行礼道:“是我喊李将军进来的。” 李远补充道:“林姑娘说要将家里的财物都充入军中,这事儿属下做不得主,正想去找您呢。” 萧宁:“……” 她看了眼林三娘,三娘朝她微微点头。 她便又看向李远,“这种事儿还需要找我?是我赋予你的权利太小了么?” 李远:“……” 他的权力自然不小,在整个萧家军,萧宁老大,他就是老二。 可这位林姑娘和将军关系匪浅,他怎么能随意决定…… “既然三娘不想要,便收归军中吧。” 萧宁发话了,李远便领命将东西收拢起来。 叛军首领敛财无数。 光是登记造册的文书,就足有几箱之多。 萧宁看着东西被一箱箱抬走,问林三娘:“真的一点都不留?” 林三娘道:“脏。” 萧宁抬手,按在林三娘头顶,摸了摸,“那就不要。” 待战后一应事宜安排妥当,已是七八日过去。 萧宁也总算闲了下来。 因为有林三娘斡旋,叛军在锦州城并没有大开杀戒。 城中还算繁盛。 萧宁走在街上,经过一家首饰铺子时,鬼使神差地进去瞧了瞧。 锦州城的到底比不过盛京城。 里面的首饰没几件萧宁能瞧得上眼的。 不是太俗,就是太艳。 她转了一圈,又从里面出来。 萧宁回到家,拿了纸笔伏在桌上勾勾画画。 等图画好时,已经很晚了。 她揉着手腕,看着画好的草图,满意地勾了勾唇。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她问林三娘道:“三娘,你可知城中哪里有打首饰手艺比较好的师傅?” 林三娘看向萧宁,笑道:“侯爷要打首饰吗?” 萧宁点点头。 林三娘笑容更深几分:“是要送给公主殿下吗?” 萧宁:“……” 她莫名觉得脸热,但还是点点头。 林三娘道:“我知道,待会儿吃完饭,我带侯爷过去。” 吃完饭,林三娘带着萧宁来到一处首饰铺子,见到林三娘,掌柜的立马上前来作揖行礼道:“夫人来啦,快快请进……” 林三娘朝来人微微颔首,朝萧宁介绍道:“这里的吴师傅手艺很不错的。” 说完又朝掌柜的道:“这位……” 林三娘迟疑地看向萧宁,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说出她的身份。 萧宁接话道:“我是此次平叛主将萧晏清,端慧公主的驸马,今日来贵店是想给家妻打样首饰。” 掌柜的哦了声,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萧大将军啊,久仰久仰……” “草民这就带您去找老吴。” 掌柜的带着两人来到内院,找到吴师傅,简单将来意说明。 老吴见是大人物,忙将手在外衣上擦了擦,弓着腰朝萧宁客气道:“大将军好,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样的……” 第215章 努力加餐饭 萧宁将揣在怀里的图纸取出来。 看着上面繁复却不显臃肿的簪子图样,老吴惊叹呢喃:“好漂亮……” 掌柜的也看的心痒痒。 但这是萧将军送给公主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肯定不会同意让他弄了同款式的卖…… 没想到堂堂大将军,竟然是这样的多情种啊。 萧宁见老吴看的入迷,忍不住出声询问道:“能做吗?” 老吴回神,点头道:“能做。” 萧宁便弯了唇,“那就好,需要多久时间?” 老吴道:“一天时间就够了。” 掌柜的跟着道:“您留个地址,到时候草民让人给您送过去。” 林三娘笑道:“送到我那里就好。” 掌柜的连声答应。 出了店铺,回去路上,林三娘感慨道:“侯爷待公主殿下真好。” 萧宁低声道:“我待她一点都不好,总让她因我神伤。” 林三娘听到这话,轻轻笑了。 侯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待公主不好呢? 尤其那还是侯爷的心上人。 只是太爱罢了。 爱一个人时,总忧心自己做的不够好。 是否能得对方欢喜。 她见过公主殿下,殿下看侯爷时,眼神明显更加痴缠。 殿下比侯爷更爱。 所以他才会因她神伤。 这样两情相悦的感情,真好啊…… 她这辈子是不会这样爱人了。 唯一爱过她的那人也被她亲手杀死。 回到府邸的时候,却见沈知意站在门口。 林三娘见到他便笑着行礼:“沈监军。” 沈知意此人带给林三娘的观感还挺好,长相俊秀不提,为人和善,也聪明知趣。 沈知意朝她微笑拱手,“林姑娘。” 萧宁看到他皱了下眉,“有事?” 沈知意假装没看到她皱眉,“城内一应事宜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是不是该向朝廷递折子了?” 是该向朝廷递折子了。 可她的簪子还没打好呢。 不过姓沈的既然来了,先借着他的嘴,将折子写好也不是不行。 萧宁轻咳一声,“既然来了,那就一块商量商量吧。” 两人光明正大坐在了叛军首领先前的书房。 像往常一样,商量好之后,沈知意组织语言,萧宁提笔写折子。 写好之后,她便随手将东西搁在案头。 见沈知意还不走,萧宁问:“准备中午留在这里吃饭?” 沈知意道:“也未尝不可。” 萧宁:“……” 沈知意端起桌上的茶盏,垂眸轻啜,端的是四平八稳。 爹的,这死玩意儿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呀。 沈知意放下茶盏,见萧宁还在看着他,嘴角忍不住轻勾。 “你不懂雅言,与公主如何书信?” 萧宁无语:“我是不懂雅言,不是不会写字儿。” 沈知意:“……那得写多少。” 萧宁:“我爱写多少写多少,又不是给你看。” 沈知意:“……你不要总与我呛声好不好?” 萧宁:“不是你先找茬的吗?” 沈知意:“……” 他什么时候找茬了…… 他只是好奇问她几句话而已…… 沈知意沉默片刻,问萧宁:“要不要我教你雅言?” 萧宁拒绝:“我瞧着很闲是不是?” 沈知意:“最近不是不忙吗?” 萧宁:“非要我告诉你,我不想和你待一块啊?” 沈知意心口缩了下,闷的发疼。 他垂眸起身,朝萧宁拱手道:“沈某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忙,告辞。” 说罢他便脚步匆忙地出了书房。 在外面遇上林三娘,她道:“沈监军留下一块用个午饭啊?” 沈知意朝林三娘拱拱手:“多谢林姑娘好意,沈某还有事要忙,就不叨扰了。” 待沈知意离开,林三娘端了茶点进去。 “侯爷同沈监军说什么了,我瞧着他脸色好像不大对。” 萧宁惊讶,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啊,脸色就不好了? 还真是娇花。 这样的话都受不住。 林三娘离开后,她又铺纸研墨,开始给公主写信。 接着上次的送信的时间写起。 将一路的趣事一一呈于纸上。 句句不提爱,却句句盛满情意。 她自然也告诉了商曦,她在锦州遇到林三娘一事。 “公主能帮臣去侯府问玉竹一声,四娘回京与否?” 信的最后,她写道:“望卿勿多思,努力加餐饭。” 看着写了快十页的信,萧宁喉头微哽。 最终垂眸将信收于信封。 在信封表面,写上“公主敬启”四字。 手指轻触封面上“公主”二字,她心中酸涩怅然。 她不喜欢这种被情绪左右的感觉。 可她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萧宁伸手自怀中取出那些封面字迹被蹭的模糊的信件,打开翻阅。 这些是她与他唯一的联系了。 萧宁抚摸着信件上的字迹,轻叹道:“商曦,我好想你啊。” …… 翌日,东西被送来时,沈知意也过来了,带着自己拟好的折子让萧宁过目。 他看着那支繁复精致的发簪,喉结滚动两下,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是送给公主的吗?” 萧宁看到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的发簪,难得好声气地回道:“是啊,她是我的妻子嘛,小姑娘家家的,肯定都喜欢首饰……” 说着喊了林三娘来看。 忐忑问道:“你觉得好看吗?公主会喜欢吗?” 林三娘笑回道:“很好看,公主殿下肯定喜欢。” 闻言萧宁扬唇笑了。 随即又看向沈知意,这人是盛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想来眼光应是不错的。 所以,她问道:“沈监军觉得呢?” 沈知意看着那支簪子,淡淡道:“一般吧。” 萧宁:“……” 她画了好久的。 确实不够华丽,但胜在精巧。 就是放在盛京城的首饰铺子里,也不算埋汰吧…… 可这都是她自己的想法…… 见她当真迟疑起来,林三娘看了眼沈知意,回头又朝萧宁道:“侯爷别多想,沈监军不懂女子,三娘就觉得这个很好看,盛京城许多首饰铺子里的孤品也未必比得过您这个,而且……” “这可是侯爷您亲手画图,找了匠工打造出来的,心意更是贵重。” “我觉得公主殿下戴上,一定很美。” 萧宁举起簪子,想象了一下商曦戴着这个簪子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弯起来。 是很美。 可惜不能亲眼看看。 第216章 送给公主的礼物 李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萧宁举着一支簪子。 眼中溢满柔情,唇角微微上扬。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周围人都跟着她在笑,只有沈知意盯着萧宁,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军。” 李远打破这里的旖旎氛围。 “关押的叛军已经审讯结束,有罪的俱已伏诛,剩余的人,属下已经差人去对他们进行思想教化了。” 萧宁被李远的话语从幻想中拖出来。 她点头道:“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说罢顿了下,道:“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支簪子怎么样?” 李远上前,伸手想要接过簪子端详,却被萧宁后撤手避开。 “你就这样瞧瞧。” 万一给她碰坏了可咋整。 而且这是送给公主的,让别的男人乱摸总归不合适。 李远也不尴尬,收回手,微微弯腰凑近了瞧这支金簪。 “很好看,是属下从没有见过的样式。” 李远这话一出,萧宁更加高兴了。 她又问:“你觉得女孩子簪这个会好看吗?” 李远脑中不由冒出萧宁着女装用这支金簪挽发的画面。 他低眸道:“好看……” 萧宁笑容更深几分,她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将簪子包裹,细细擦拭一遍,这才小心翼翼放进锦盒里。 她将盒子放在书案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盒子边缘摩挲了下,带着股难以言说的眷恋和温柔。 李远问:“这支金簪是要送人的吗?” 萧宁点头道:“这是我准备带给公主的礼物。” 李远:“……” 带给公主的礼物…… 他艰难地消化着这句话。 他还以为这支簪子是将军给自己买的呢,原来是要送给公主殿下的么…… 可公主是女人,将军也是女人…… 她们…… 李远固有的思想被再次颠覆。 见李远表情震惊,沈知意眯了眯眼。 林三娘也皱眉道:“李将军听到侯爷要送礼物给公主,为何这副表情?” 萧宁闻言也看过来。 李远连忙垂眸收敛情绪道:“属下只是没想到将军竟与公主殿下感情如此融洽,毕竟传言……” 说到这里,李远便停下了。 但没说完的话萧宁和沈知意显然都知道是什么。 萧宁轻咳一声,“我与公主,一直很融洽的。” “将军说的是,是属下轻信传言了。” 李远笑回道。 这时一旁站着的沈知意上前,将自己揣在袖中的折子掏出来递给萧宁。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了就一块送往盛京吧。” 萧宁闻言将东西接过,翻看起来。 和她昨日所书相辅相成,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萧宁朝李远道:“安排人来将东西送往盛京城。” 李远领命离开。 萧宁伏案写了一张小纸条,放进了锦盒中。 …… 盛京城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愈发激烈。 三皇子暴毙于自己府邸,证据直指大皇子。 大皇子虽然蠢,但这事明显他没做过啊。 所以就是有人栽赃嫁祸了。 是谁呢? 他将目光看向了大雍仅剩下的二皇子和六皇子身上。 二皇子待在宫里侍奉汤药,整日哭哭啼啼跟个娘们似的,瞧着就成不了什么大事。 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六皇子身上。 当初五皇子那件事结束,六皇子便被皇帝厌弃。 想来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听闻六皇子喜欢服用寒食散,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着这寒食散要了他的命。 就剩下一个老二了…… 虽然他从无夺嫡之心,但事已至此,干脆一并结果了才是! 为了不惹人怀疑,他只身入宫。 却在刚入皇帝寝殿的时候,被人用刀剑架住。 二皇子自寝殿走出,眼眶泛红,脸上泪痕未干。 他声音哽咽道:“大哥,你怎么那么狠的心啊……” “你怎么能趁着父皇重伤昏迷做出此等禽兽之事呢,老三和老六是我们的亲弟弟啊!” “你不仅杀了老三和老六,今日来宫中是不是还打算杀我?” “杀了我之后呢,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弑君杀父了?” 大皇子冷冷盯着他,忽地呲笑了声:“老二,看来以往是大哥小瞧你了。” 二皇子依旧红着眼,痛心疾首道:“大哥,收手吧!” 大皇子:“……” 他抬手摸摸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剑,没忍住笑了下:“老二,你这说的都是我的话啊。” 二皇子道:“大哥,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的,但也要谨防你伤害我。” “所以在父皇还没清醒的日子,就劳烦你受点苦了。” 二皇子说罢,示意御林军将大皇子带下去。 大皇子恶狠狠梗着脖子瞪着二皇子。 二皇子似乎被吓到,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右手按在胸口,红着眼眶道:“大哥,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大皇子倒是有心反抗,可这里是宫廷,多的是御林军,他才挣脱这几人,便有更多人上来将他压制住。 刀子刺破他脖颈的皮肤。 让他不得不停止挣扎。 如今就剩下了一个废物老二,就这么败北他实在不甘心! 他门下能人众多,他们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只要出去…… 他冷冷盯着老二,磨了磨后槽牙。 他必将老二这狗贼碎尸万段! 大皇子被带到掖庭宫暂时关押,二皇子对外说的是:“先委屈大哥在掖庭住几日,待父皇清醒过来,再做打算……” 贵妃那支簪子并没有刺到皇帝要害。 他之所以迟迟未醒,太医给出的诊断是郁结于心,外伤加内忧,所以迟迟不醒。 而大皇子入掖庭没两天,就被宫人发现自尽于掖庭中。 二皇子听闻此言,几欲昏厥。 “大哥!” “你糊涂啊!” 他仰天长啸,右手按在心口,几乎站不住身子。 还是太医给他灌了碗安神药才略略好些。 他被人搀扶着,踉跄来到掖庭,看着大皇子的尸体,伏地痛哭道:“大哥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父皇还没醒呢,他也未必会赐死你啊!你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你们都死了,父皇也昏迷不醒,让我一个人该如何是好啊……” “大哥啊……” 二皇子哭到昏厥,被太监扶上轿撵,抬了出去。 第217章 她……送他簪子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商曦正盯着舆图看。 芙蓉敲门进来,低低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讲与商曦。 商曦闻言并不意外。 三皇子暴毙,他原以为是大皇子做的,本想着查到证据递给六皇子呢,没想到一查才知,这居然是二皇子做的。 有点出乎意料。 这二皇子一直装痴卖傻的,一点动作都没有,他还以为他真的对皇位全无兴趣呢。 没想到藏的这么深啊。 商曦便继续观察,他想看看这位深藏不露的二皇子接下来要怎么快速发展势力与大皇子抗衡。 没想到他并不着急发展势力,反倒日日待在宫里,演一出孝子贤孙的戏码。 演着演着,竟然就借用御林军的手,拿住了大皇子。 随即又悄悄将寒食散加入大皇子的饭菜中,让他陷入幻觉,一步步引他自尽。 很自然的自尽痕迹,若是不剖尸,根本不会发觉内幕。 啧…… 他这些年演的可真好啊。 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以为他就是一个胆小怯弱不敢争权的废物。 商曦有些迫不及待等着皇帝清醒过来了。 他真的好奇皇帝一觉醒来儿子死的就剩下这个他平日最看不上的废物老二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更好奇等他知道这个废物老二不动声色就杀了三皇子和大皇子,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会直接气死么? 商曦想象着那个场景,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愉悦弧度。 可惜沈知意不在盛京。 沈述阑那个狡猾的老狐狸也不好杀。 商曦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几下,发出哒哒的声响。 目光掠过舆图时,脸色又垮了下来。 这都过去多久了,萧宁怎么还不来信呢。 先前暑热难耐,可如今都入秋了。 察觉到商曦想法,芙蓉宽慰道:“许是路上耽搁了,殿下不妨再等等。” 商曦抿唇,手指抓了抓袖摆。 对,一定是路上耽搁了…… 商曦的忧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下午他正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小太监拿着萧宁送来的信,高喊着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驸马的信!” 商曦闻言怔了一瞬,随即连忙起身,桌上东西被他宽大袖摆扫落一片。 砚台文书滚落一地。 商曦被绊了一下,腰磕在桌角,他也顾不得疼,几步来到小太监面前,夺过他手中的信。 见他手里还拿着只锦盒,商曦问:“这个是……” 小太监道:“是和信件一块递回来的。”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么? 商曦颤抖着指尖,伸手接过那只锦盒。 声音尽量平稳:“下去吧。” 小太监离开,将书房门拉上。 商曦一手拿着信,一手拿着锦盒,回到了书案前。 心跳的很快。 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先看信,还是先打开锦盒。 最终还是先展开了信。 比起礼物,他更想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信中一如既往,是她一路所见所闻,所行所为。 他就好像跟着她,将这条路走了一遍。 信中提到了林三娘,商曦记得这个姑娘,当初萧宁和匈奴王子打完擂台战回去路上见到的。 她还有个妹妹,叫林四娘…… 商曦想着,便看到了萧宁后面的话,让他帮她去问问玉竹,那个叫林四娘的小姑娘有没有回来盛京。 他将一封信看完,信的最后写着:“望卿勿多思,努力加餐饭。” 商曦看着这句话,嘴角一点点勾起。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这两行字迹。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她是不是……也有一点点想念他呢。 商曦并没有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多久,他知道萧宁惦记着那个小姑娘,连忙唤了人进来。 “去侯府找玉竹姑娘过来。” 小太监应声离开。 商曦低眸看着信上算不得多么工整的字迹,心头只觉甜蜜。 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他几乎每日都在盼着萧宁的信。 她的每一封来信都是独属于他的蜜糖。 可以让他开心好久。 商曦将信纸收好,抬手将那只锦盒拿过来,小心翼翼打开。 他心跳的很快。 脑中不可避免地猜测着里面会是什么。 猜来猜去都是错…… 在看到里面那支镶嵌着红色宝石的精巧金簪时,他大脑是空白的。 她……送他簪子。 她为什么送他簪子。 她知道送女子簪子代表着什么吗? 虽然他并不是女子。 商曦喉间酸涩滚动,他坐在那里,怔怔看着那支金簪,颇有些手足无措。 甚至都不敢拿起那支簪子细详。 他担心她是不是装错了…… 然而这些担心在看到锦盒角落那张纸条时,戛然而止。 因为这就是送给他的。 萧宁送给他的。 他的。 纸条上写着:“臣以为此簪甚配公主,还望公主笑纳,就当做今年的生辰礼了。” 商曦嘴角一点点弯起。 心口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两种情绪在他胸中拉扯着他,煎熬着他,他偏又甘之如饴。 他轻轻自锦盒中拿起那支金簪,举在面前端详着。 是他没见过的样式,很精巧,很漂亮。 商曦拿着金簪,脚步匆匆回到卧房。 来到镜前,将发簪别入发间。 果然很好看呢…… 以往他最厌恶这身女儿扮装,也不喜欢照镜子。 可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商曦嘴角一点点弯起。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还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发簪…… 他好喜欢。 连带着看着镜中这张芙蓉面,也不觉得多么厌恶。 “殿下?” 听到芙蓉的声音,商曦收敛笑意,淡声道:“进来吧。” 芙蓉推门而入。 看着即使嘴角绷直,眼底也带着愉悦笑意的商曦,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方才她回来就听书房那边侍候的侍女说驸马来信了。 瞧殿下这开心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 商曦问。 芙蓉:“……” 明明她方才出府是去办殿下吩咐的事情。 怎么这会儿倒反问起她了…… 但金牌秘书芙蓉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含笑道:“方才殿下吩咐奴婢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商曦想起来了,“哦”了声,“既然忙完了,便下去休息吧。” 他还没看清楚金簪上面的花纹呢。 “是。” 芙蓉俯身一礼,便要退下。 第218章 她怎么能这么坏…… 抬眼之际,芙蓉看到了商曦发间别着的新颖发簪。 商曦的一应首饰都是她一手置办的。 却没有见过这个款式。 而且…… 早上梳妆时她就在跟前,商曦身上一应饰品都是她搭配的。 也没有见到这个发簪。 所以…… 这是驸马送的。 难怪急急忙忙来卧房呢,原来是为了照镜子啊。 芙蓉有些好笑。 她忍住笑,夸赞道:“这是殿下新买的簪子吗,真好看。” 商曦听到这话,耳根微微红了点。 有些别扭道:“这是驸马送的。” 芙蓉故作惊讶道:“天哪,驸马真有心,这支发簪很称殿下呢。” 这话让商曦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控制住表情,声音淡淡的:“也就一般吧。” 芙蓉:“……” 殿下嘴咋就这么硬呢。 明明喜欢的不得了。 她没忍住,逗他道:“既然殿下觉得一般,可不可以赏给奴婢啊,这样式……” 话还没说完,就被商曦瞪了一眼。 “本宫的东西你也敢肖想了?” 芙蓉:“是殿下说一般……” 商曦恼怒道:“再一般那也是本宫的东西!” 芙蓉低眉,敛住笑,告罪道:“是奴婢僭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急完之后,商曦就意识到芙蓉是故意逗他的。 但他心中还是不爽。 冷哼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罚你三个月月俸!” 芙蓉压根不在乎那点月俸银子,她也知道殿下没有真生气。 因此笑着回道:“谢殿下罚。” 说罢,敛眉退下,顺手将门拉上。 商曦看着门关上,轻吐出一口气,又凑到了镜子跟前。 脸上不自觉漾起笑容。 他抬手,轻轻抚摸发间别着的金簪。 真好看。 商曦心头热辣辣的,对心上人的爱意几乎攀登至顶峰。 镜中他的脸似乎变成了那张鲜活又俊秀的面庞。 那人扬唇朝他微笑。 喉头艰涩滚动。 商曦情不自禁抬手,去抚摸面前熟悉的容颜。 可当手指落在冰凉的镜面上时,那张朝思暮想的俊秀面庞变成了他的。 那张让他厌恶的,像极了女人的芙蓉面。 镜中人眼底的春色消散。 他盯着镜子,仔细欣赏发间那根金簪。 它陷在满头珠翠中,并不显得多么起眼。 商曦抬手,想将满头珠翠都卸下,只留这支金簪一枝独秀。 可随着满头钗环卸下,金簪也再簪不住,顺着垂落的发一起掉落下来。 还好商曦眼疾手快,抓住了金簪,才没让它掉在地上。 只是尖锐的簪尖刺破了他掌心皮肤。 不过也无伤大雅。 他抬手,将破了地方含进嘴里,吮了吮,很快就止住了血。 商曦对着镜子梳理长发,试图自己用这枚金簪挽发。 可惜失败了。 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碰这支金簪的。 这是萧宁送给他的礼物。 尤其还有着那样的含义。 虽然萧宁她自己可能并不知道。 商曦执起那支金簪,举到了面前,另一只手指尖一寸寸轻轻抚摸簪子上镶嵌的红宝石,精巧的镂丝图案,以及簪身花纹…… 在簪尾,他似乎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字。 他将金簪举到眼前,眯眼细辨。 好像是个”曦”字。 这一霎,他所有思绪蓦然消散,大脑一片空白。 曦…… 这支簪子不是她随手买的吗…… 是她……亲手打的? 就算不是她亲手打的,也定然是她专门让人打的…… 是她花了心思的。 是只属于他的,独一份的礼物。 可…… 商曦忍不住心中酸涩起来,金簪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握得指节发白。 她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知道他喜欢她,还送这样的东西撩拨他…… 商曦负气般,将金簪扔进妆匣中。 他的每一次靠近,她的每一次闪躲都还历历在目。 她不喜欢他。 她说将他当做兄弟姐妹,当做闺中密友。 可谁家兄弟姐妹、闺中密友会送对方这种有着特殊含义的东西? 还往簪子上刻了名字。 她怎么能这么坏…… 故意撩拨的他心乱如麻,然后又说是他误会了。 商曦眼眶泛红。 心中的委屈快要从眼眶溢出。 至于萧宁会喜欢上还是女子装扮他的这个可能,他想都不敢想。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将商曦从自己的情绪里拖了出来。 他眨眨眼,将几乎要溢出的委屈咽下去,整理好情绪,平静地开口道:“进来吧。” 芙蓉先推门进来,看着坐在梳妆镜前,墨发如瀑垂落在身后的商曦,心中不由猜测是不是他想自己用那枚金簪挽发。 她有些好笑。 这么长的头发,殿下恐怕自己挽不明白。 晚些时候她教教殿下吧。 眼下…… 芙蓉回禀道:“殿下,玉竹姑娘来了。” 商曦“哦”了声,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作为商曦的第一心腹。 芙蓉很轻易就察觉出了商曦情绪不对。 刚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怎么突然…… 她走上前来,轻声道:“殿下,奴婢先帮您将头发挽起来吧。” 商曦没说话,芙蓉便上前替他挽发。 一边挽发,一边问道:“殿下可要用驸马送的那枚簪子?” 商曦垂着眼,看着静静躺在妆匣里的金簪,抿唇道:“不用。” 芙蓉:“……” 所以,惹他不开心的是这支簪子? 刚刚不是还很喜欢么…… 怎么这喜欢一阵一阵的。 向来聪慧的芙蓉第一次有点茫然,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思。 但她也没有再多试探什么。 拿出一套同色首饰,麻利地帮商曦固定好发髻。 随即退出去,请玉竹进来。 这是玉竹第一次来商曦的院子,还直接进他的卧房。 玉竹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低垂着眉眼轻手轻脚走进房中。 随即跪地问安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商曦淡淡道:“免礼。” “谢公主。” 玉竹站起来,趁机偷偷瞟了商曦一眼。 公主殿下端坐在上首,面色无波,仪态万千,低眉看着她。 自然也抓包了她这一眼偷看。 玉竹慌忙低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殿、殿下找奴婢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商曦继续淡淡道:“萧宁来信了。” 玉竹立马抬起头来。 第219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侯爷近来可好?” 商曦道:“挺好的。” 玉竹期艾着应了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宁出去整整两年了,从没给她写过信,只每次给公主的家信中会提问一嘴。 然后公主会遣人告知她萧宁平安的消息。 顺带将侯府的消息带去给萧宁。 明明她和侯爷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可侯爷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公主关系变得那样好…… “他让本宫问问你,林四娘可曾回京。” 玉竹回神,连忙回道:“不曾……” 顿了下,又小心开口,问商曦道:“侯爷为何只提四娘,是有三娘的消息了吗?” 商曦点头道:“他在锦州遇见三娘了,她与妹妹走散了。” 至于林三娘的苦难,萧宁并没有讲与商曦。 但商曦聪明,稍微一想,就知道林三娘可能遭遇过什么,但他也没有与玉竹细说。 因此,天真的玉竹还惊喜地喊道:“太好了!” 喊完想到依旧杳无音信的林四娘,她眼里欣喜的光又寂灭了。 “三娘平安,四娘也会平安的吧……” 玉竹小声道。 商曦没说话。 乱世求生有多艰难,他心中清楚。 那些未曾沦陷的城池中他那专管情报的酒楼还在,各地百姓逃难过来,他们施粥时会打探各地情况。 呈到他书案上的文书所描绘的场景,怎一个“惨”字了得? 堪称人间炼狱。 那是他几乎想象不出来的恐怖场景。 可这是萧宁每天都要经历的…… 也不知道她害怕不害怕…… 可每次她写给他的信……字里行间依旧轻松愉快,似乎她还是盛京城里那个肆意的少年郎,不曾被人间炼狱的景象吓到过。 可是萧宁出征那年才十九啊。 怎么会不怕呢…… 商曦手指微蜷,目光一偏,便又落在了未盖上的妆匣里那支样式新颖的金簪上。 所有的情绪消散,只剩下对她的心疼。 反正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她愿意捉弄他就捉弄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商曦抿了抿唇,问玉竹:“驸马平日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玉竹闻言一愣,悄悄打量了商曦一眼。 可惜他绷着脸,她又道行浅,什么都没有瞧出来。 便歪头想了想,回道:“她喜欢身段高、长得好的男人。” 玉竹的消息比较滞后,还停留在公主送驸马许多美男那个层面,因此才敢如此直言不讳。 商曦听到这话,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更黑了。 芙蓉连忙找补道:“玉竹姑娘,殿下问的是东西,不是人。” 玉竹:“……可侯爷除了男人,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啊。” 芙蓉:“……” 商曦黑着脸道:“下去。” 玉竹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应声是,战战兢兢退下。 待玉竹离开,芙蓉上前道:“殿下可是要回赠驸马礼物?” 商曦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芙蓉道:“常有男子赠簪以表心意,女子绣香囊回赠,以示真心。” 商曦黑着脸看了芙蓉一眼,“本宫不是女子,也不会针线。” 这一句话不曾刻意压抑,是明显的男音。 听的出来是非常生气了。 芙蓉继续出主意,“不若送驸马一件殿下贴身佩戴之物,譬如您腰间这枚玉佩,用以聊表情丝?” 商曦摇头:“他要上战场的,不是在盛京城里。” 这种东西只会影响她杀敌的速度。 而且很容易磕碰。 他可不想他的情意那么轻易就碎了。 芙蓉:“……” 香囊不愿意绣,玉佩也不愿意送。 那她也不知道该回赠什么了…… 忽地,她眼睛一亮,朝商曦道:“驸马赠殿下此簪,想必也想看到殿下簪着这支簪子的模样呢,不如殿下自画一副小像,并家信一同送去。” 商曦:“……” 她会想看到他戴着这支簪的模样么? 不、不会的…… 她怎么会想看到他戴着这支簪的模样呢。 她又不喜欢女人。 也幸好她不喜欢女人…… 见商曦眼神黯淡,芙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 她叹口气,道:“殿下,虽然奴婢不知道驸马对您是什么心思,但不可否认,驸马对您是极好的,他送您此簪,想必也是觉得此簪甚是配您……” “既然如此,他定然也是想瞧瞧您戴着它的模样了。” “若是看到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甚配殿下,想来他也会很开心的,或许还会有种自己眼光很好的自豪之感呢。” 听到这话,商曦指尖在桌面上轻蹭了几下。 锦盒里的纸条上,确实写着此簪配他。 而且…… 这簪子还是她花了心思专门为他打的。 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实也是想看看他戴着这支簪的模样呢…… 他迟疑了下,低声告诉芙蓉:“这支簪……尾部有本宫的名字。”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商曦说着,从妆匣里拿出那支簪,将有字的部分举到芙蓉面前。 芙蓉刚想伸手接,却被商曦避开。 他道:“你就这样看,能看到的。” 芙蓉:“……” 行吧。 这可是殿下的宝贝。 芙蓉眯着眼凑近了看,果然见尾部隐隐约约有个“曦”字。 所以……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先是送殿下有着特殊含义的发簪……这就姑且当做驸马见识浅薄,不知道送女子发簪的意义。 可……往发簪上刻字。 这定然是驸马有心为之了。 难道驸马其实喜欢上了扮做女子的殿下? 这不夭寿了么! 芙蓉咽口唾沫,抬头看向商曦,“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其实……大概……” 芙蓉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驸马只是单纯地想送您一件礼物……” 这一句出来,后面的话顺溜多了。 “毕竟他这一出去就是两载,他还要您帮他看着侯府那边呢……” “这份礼物,就是为了讨您欢心……” “至于为什么是发簪,想来是驸马不大清楚赠女子发簪有什么特殊含义吧……” 话一说完,芙蓉只觉得心虚。 商曦闻言,捏着发簪,声音低低的:“是吗……” 芙蓉:“……” 不然殿下还想让驸马对女装的他动心吗? 那到时候他这男身还恢不恢复? 他俩之间又该咋整。 第220章 都怪儿臣…… 商曦最终亲手编了一条剑穗作为回赠之礼。 他向来聪慧,有心学什么,很快就能学会。 用了不到两日,便编好一条漂亮的剑穗。 剑穗中间编入了一块椭圆的小金片,上面是他亲手刻的“宁”字。 回信中,他将朝中发生的事情一一详述。 毕竟如今这样的局势……距离他们的梦想更近了一点。 又叮嘱萧宁提防沈知意。 毕竟这样的节点,沈述阑应该会有所动作才是。 写到这里,商曦停笔,手指攥着笔杆,指节一寸寸泛白。 若是沈知意告知萧宁,他才是先帝之子,萧宁会不会弃掉他这个冒牌货呢…… 他知道以萧宁的为人,日后也会善待于他,可是…… 他不想沈知意登上那个位置。 沈知意的平安梯和通天路是用他母亲和姐姐的命铸就的。 虽然那时候沈知意只是一个婴孩,也无从选择,一切都是沈相和荣妃的计谋。 但他享受了这一切…… 享受了属于他的一切。 不然他才该是盛京城第一公子,名满天下。 萧宁最先喜欢的人也该是他。 即便如今出兵平叛,他亦能跟随左右…… 看她英姿勃发,挥斥方遒,与她并肩作战…… 而不是困在这小小公主府里,只能靠着她写的信,来想象她这一路所见所闻,又是何等的英姿。 他放下笔,将摆在桌案上的木雕小人拿起来,凑到唇瓣亲了下。 低喃道:“阿宁,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沈知意如今在军中,就算他想雇凶杀人也做不到。 而沈述阑那边,也并不顺利。 那些有问题的饭菜,他几乎没怎么碰过。 商曦不知道是他察觉了什么,还是他惯来隐藏喜好…… 该死的老狐狸! 商曦断断续续,写完一封家信,将信纸装进信封,捻起自己编织的这枚剑穗,仔细瞧了瞧,确定没有不妥当之处,用一方干净帕子包起。 想了想,又写了张纸条塞在帕子里,一并装进信封中。 至于芙蓉建议他画幅小像一并递去…… 他不敢。 他怕自己自作多情,又让萧宁感觉到膈应。 待信使回程前,他将信封交给他。 随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沈相可有给沈监军写信?” 信使点头道:“自是写了的。” 商曦“哦”了声,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信使驾马离开,商曦回身进府。 恰这时,宫里的信传了出来,说是皇帝醒了。 听到这话,商曦有点想进宫去瞧瞧皇帝此刻的脸色。 但此时去不就是明摆着告诉皇帝,自己在宫里安插了眼线么? 只能忍着。 他吩咐来人:“仔细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汇报。” “是。” …… 皇帝醒转时,只有二皇子一人侍候在侧。 这个他平日最瞧不上的废物儿子。 没想到如此的孝顺。 也从不争权夺利…… 更没像那帮混账一样,为了储君之位,争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甚至老四他…… 竟然想要逼宫弑父…… 想到四皇子,皇帝难过地哽咽起来。 又想着他都伤了这么久,也没见其他几个儿子过来瞧瞧他,只有老二在跟前…… 皇帝更难过了。 是他这个父亲做的太失败了么。 儿子们不孝不悌,只有老二还有点人样。 皇帝看着趴伏在床边睡觉的二皇子。 他眼底有些微的青暗,似乎累极了,睡得很沉,甚至还发出了小小的鼾声。 皇帝抬手,慈爱地摸了摸二皇子的脑袋。 二皇子被这一摸,瞬间惊醒,弹跳起身。 见是皇帝,他眼眶忽地就红了,跪倒他床边,哽咽道:“父皇,您终于醒了……” “好孩子……” 皇帝摸摸二皇子的脑袋。 二皇子伏在床边哭泣片刻,才似乎想起来什么,忙端过桌边的药碗。 试了试温,见已凉透,又跪地请罪道:“对不起父皇,儿臣刚刚一时不慎,睡着了,耽搁了父皇的药……” “儿臣这就让人重新熬了药端过来。” 说罢就端着药碗去外面吩咐人了。 待他再次进来,皇帝已经揉着额头坐了起来。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的贴身大太监李德中,沈述阑并几名重臣。 众人一进来就向皇帝叩首请安。 皇帝哑着嗓子道:“免礼。” 众人起身。 皇帝又让人赐座。 几名重臣轮流将最近发生的需要及时处理的大事讲了一下。 皇帝听完,看了眼一旁乖乖侍候在侧的二皇子,想着二皇子以前并未接触过政务,便将其中最轻松的事情交代给他做。 “老二,你也不要总是游手好闲了,帮父皇分担分担吧。” 二皇子这次并没有拒绝,跪地领命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抬爱!” 叩首下拜时,心中只道皇帝偏心。 他侍候了这许多日子,结果皇帝就给了他这么个事儿做。 是不是剩下的重要的事情要安排给老大和老三、甚至老六呢? 呵呵,可惜他们都死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心里实在美妙。 抬头时,差点没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不负二皇子所望,皇帝果然将其余事情,部分安排给了臣子,部分安排给了大皇子和三皇子。 听到皇帝得安排,臣子脸色都变得怪异。 大家不约而同看了眼二皇子。 二皇子眼眶忽地泛红,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道:“我、我还没来得及告知父皇这些……” 皇帝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皱眉道:“没告知朕什么?” 二皇子看了眼几名大臣,无措地跪下,咬牙道:“大哥他、他害死了老三和老六!” “他还想杀儿臣,亏得儿臣一直在宫里侍疾,御林军拦下了大哥,否则、否则儿臣怕是就再也见不到父皇您了……” 二皇子哭的涕泗横流,让人好不动容。 皇帝听着这话,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欲昏厥。 他咬着牙,恨声道:“老大那个畜生呢!” 二皇子哭着回道:“都怪儿臣……” “是儿臣说父皇醒来会严惩大哥的,还让御林军先将他关去了掖庭宫……” “结果没过两天,大哥他、他就自尽了……” 说到这里,二皇子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 第221章 天下独一份 皇帝听着二皇子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他。 二皇子却只是伏地痛哭。 皇帝僵硬地转头,看向李德中,李德中一脸沉痛,缓缓朝他点了一下头。 皇帝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倒在了床榻上 “陛下——” “父皇——” “快!快传太医!” 寝殿内一时间陷入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围在皇帝床榻周围,呼唤着皇帝。 但皇帝双目紧闭,任谁叫都没有反应。 太医很快过来。 诊脉之后,摇头道:“陛下先前经历大憾,本就郁结于心,如今才醒,又受刺激,只怕……” 剩下的话太医没说完,但众人心知肚明。 二皇子此时憾哭不已,“都怪我,我不该、不该与父皇说这件事……” 一旁的大臣宽慰道:“二殿下莫要如此,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皇帝的儿子死的就剩这一个,往后也只能是这个继位了。 虽然整日哭哭啼啼的,瞧着让人厌烦。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人也好把控。 左右大事小情都有他们拿主意,他坐在那把龙椅上乖乖当个傀儡足矣。 “都怪我、都怪我!” 二皇子哭哭啼啼忽地握住太医的手,“胡院正,整个太医院您医术最好了,一定要救救父皇啊!” 胡院正握住他的手,一脸悲痛道:“微臣一定全力以赴……” 皇帝醒来又昏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公主府。 商曦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只叹了口气,沉重道:“本宫还没来得及去看陛下一眼呢,他就又晕倒了。” 芙蓉也叹气,“可见失子之痛,谁也承受不起。” 这话一出,商曦原本漫不经心在桌面轻叩的手指顿住,他轻哂一声,“那倒未必。” 沈述阑就能承受得住。 为了保住沈知意,他舍弃了自己的儿女和妻子。 甚至每次看到他,都如同看到一个陌生人。 芙蓉看着商曦的模样,便知他想到了什么,转移话题道:“殿下,您说驸马收到您亲手编织的剑穗会是怎么一副表情?” 商曦听到这话,表情果然平和下来。 他抿了下唇,别扭道:“谁知道他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芙蓉笑道:“奴婢猜驸马一定会很开心的,这可是殿下亲手编织的呢,天下独一份的回礼呢。” 不得不说,芙蓉就是会说话。 “天下独一份”这五个字说进了商曦心坎。 唇角再压制不住,缓缓扬起。 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发间的簪子。 这两天他让芙蓉教了他几个简单的发髻挽法,只用一支发簪便可固定。 显得有些简单朴素了,不过商曦很开心。 他原本就没有多喜欢那种繁复装扮的。 不过是由着侍女装扮罢了。 再加上为了麻痹宫里那位,坐实端慧公主骄奢淫逸、专横跋扈的名声,装扮的越是华贵越合适。 如今宫里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谁会在意他穿了什么、簪了什么呢? 芙蓉看着商曦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就觉得牙酸。 不过殿下难得高兴,她还是不要扫兴了。 “你先出去吧,本宫还有事要忙。” 商曦驱赶芙蓉。 芙蓉:“……是。” 芙蓉退了下去,商曦便又凑到镜子跟前,瞧起这支金簪来。 这支金簪样式很雅致,即便日后他恢复男装,簪上也不会显得突兀。 商曦摸了摸发簪,心里头甜甜的。 …… 信送出去后,萧宁便一直忐忑地等着商曦的回信。 李远能察觉到她的紧张。 虽然他依旧不太理解将军对公主的感情。 但还是宽慰道:“将军放心吧,那支簪子很漂亮,公主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萧宁:“……” 他突然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她瞥了李远一眼,“没事干就去练兵,在我跟前说三道四的做什么?” 李远:“……” 还不是看您心思飘忽,宽慰您两句么。 得了,他还是去练兵吧。 李远离开后,萧宁沉沉吐出一口气,盯着舆图看起来。 想着下一步收复哪里。 时至今日,他们已收复大半失地,来各州府上任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商曦的人,只有少部分是世家安排的人。 这让萧宁不禁感慨自家公主真是有政治头脑呢。 将城内一应事宜安排妥当之后,萧宁便搬回军营来了。 先前也是实在担心林三娘,这才在府中多住了些日子。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三娘真的很坚强。 那些痛苦的过往并没有湮灭她对生活的热情。 三娘总说她两次救她于水火。 可萧宁不这样觉得。 分明是三娘自己一次又一次将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三年前,若不是她不甘死亡,而逃出家,不会遇到她。 这次,若不是她自救成功,亦不会遇到她。 她不过是三娘自我救赎过程中,一块趁脚的石阶罢了。 助她奋力向上。 萧宁来到校场,看着李远站在台上,操练兵马。 如今的李远已有大将之风。 这是她一手培养的人。 也将是她最趁手的武器。 一场校练结束,自由活动时间,萧宁往回走,途经校场附近的小树林,恰好听见许冲和几个士兵在那里比谁尿的更远。 萧宁闭了闭眼。 这夯货! 萧宁加快了步伐,想要离开这个听声音就觉得臭烘烘的地方。 却被眼尖的许冲发现。 “将军,干甚去?” 萧宁:“去石圪节……咳咳,回营房!” 她也是服了。 嘴比脑子快多了。 “将军,等会儿比试比试啊?” 萧宁下意识扭头瞥向他。 “比什么?比撒尿?老子可没这个癖好!” 许冲系好腰带,嘻嘻笑道:“是没这个癖好,还是将军你比不过我?” 萧宁想了想曾经见过的那个轮廓。 她还真比不过他。 要细说起来,估计也没几个男人能比得过他。 萧宁目光往他身下瞧了眼。 嗤笑道:“首先,老子没兴趣跟你比,其次,你要是再跟老子说这样的话,信不信老子骟了你?” 许冲:“……” 他下意识伸手挡在了身前。 萧宁这堪称凝视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许冲委屈道:“我就是想着时间久没和将军切磋了,想同你痛痛快快比一场而已……” 第222章 孩子,你还得练。 她还以为他想和她比试谁尿的远呢。 萧宁想了想,点头应下了,正好她也手痒了,想活动活动筋骨。 “那就午后校扬见。” 许冲叉腰道:“我新琢磨了一套招式,这次肯定能打败你!” 萧宁闻言很是不屑:“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就走了。 先前和许冲一块撒尿的兄弟过来,勾着他的肩道:“你为什么总热衷于打败将军?” 许冲道:“男人间的较量,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而且每次和将军打完,我都能找出自己的不足,并改正……” “将军就是我这一生的目标,我迟早要打败他!” 许冲握拳,斗志昂扬。 “那我觉得你这个目标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许冲瞪那人:“你什么意思?” 那人看着萧宁远去的背影,咂舌道:“将军是不可逾越的高山,非你能撼动。” “就是,将军那等英雄人物,咱们只有仰望的份儿。” 许冲:“……滚犊子!” 他一把拍开好兄弟的手,转身回了营房。 他要好好休整一下,下午一定要打败将军,让这帮龟儿子看看谁才是高山! 将军是英雄不假,他也不差的好吧! 午后。 一听说萧宁与许冲要对战,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将校扬围的密不透风。 校扬上两人手握长枪,相对而立。 “将军,我要开始了!” 许冲一甩长枪朝萧宁冲来。 萧宁提枪迎上。 两个人打的旗鼓相当,难舍难分,给大家看爽了。 许冲用的枪法大多是萧宁所授,因此总是刺出去的长枪总是能被萧宁轻易挡住。 “就这样可打败不了我呢。” 许冲咬牙哼笑不语。 长枪相撞,铮鸣炸响,偶有火星溅起,两人身姿快速移动,卷起一阵尘土。 飞扬的尘土里,两道身影的动作愈发快了。 几乎只剩下残影。 众人只能听到长枪相碰时发出的“铛铛”声。 两人一直是焦灼的,不分伯仲的。 直到许冲突然用出自己最近琢磨的那套枪法。 杀了萧宁个措手不及。 长枪险些脱手,她借力后撤,长枪换去左手。 萧宁甩了甩发麻的右手。 好家伙! 这厮竟然学会玩阴的了! 许冲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提枪冲了上来,唇角高高扬起,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萧宁哼笑一声,以左手持枪迎上。 故作不敌之态。 一边闪避着,一边观察许冲新创的枪法。 不得不说,许冲这厮武学天赋还是蛮高的。 但萧宁的实战经验更为丰富。 她很快将许冲这套枪法摸透,在之后的对战中,就是她一步步破解许冲的枪法,直到长枪架在了许冲脖子上。 许冲:“……” 萧宁扬唇:“孩子,你还得练。” 说罢收枪,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她左手握着长枪背在身后。 垂在身侧的右手还微微发麻。 许冲看了眼她垂在身侧微微发颤的右手,道:“你为什么左手比右手还灵活!” 要不是她换了只手打,他肯定就赢了! 萧宁:“因为我是双枪战神。” 许冲:“……你能同时用两杆枪杀敌?这怎么可能!” 耍双剑的他见过,耍双枪的…… 难道两杆枪不会自己先打起来吗? 萧宁轻咳:“此枪非彼枪。” 许冲追问:“不是这个枪,那是哪个枪?还有别的枪吗?” 萧宁:“……说了你也不懂,咋咋呼呼要比试,现在输了怎么说?” 许冲抱拳:“是我技不如人!将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属下照办!” “罚你今天给炊事房所有水缸打满水。” 这任务不可谓不重。 许冲咬牙点头:“领命!” 这时候有人兴冲冲喊道:“将军,信!盛京的信!” 萧宁闻言转头,看到信使举着信喊她。 萧宁唇角轻扬,大步朝信使走去,校扬围观的士兵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直到萧宁离开,沈知意才堪堪回神。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萧宁打斗了,可每一次看她打斗,都会忍不住被吸引。 这样的飒爽。 像最自由的风,带着不可被驯服的野性,肆意且耀眼。 沈知意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人人都道沈家公子光风霁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可他从小就被沈相压着学习各种东西。 他的性格是沈相一点点雕琢出来的。 同龄的孩童还被母亲抱在怀里轻哄时,他便被沈相教着习字。 他也不让他靠近母亲。 有次他偷偷去找母亲,差点被她掐死。 后来没多久,母亲就死了…… 长大些才知道,原来他不是沈家的孩子,那个叫商曦的公主才是。 而他是被换的先帝遗孤。 商曦姐弟因他而死。 沈相说为了护住他,当年死了不少人,甚至他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舍弃了。 这份沉甸甸的恩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按部就班按着沈相的要求去学习各种东西。 他得知真相那年十三岁,荣妃已经死了。 在大长公主寿宴上,他偷偷看商曦。 他长得可真漂亮啊,一点不像个男孩子,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冷着张脸,谁也不理。 有年龄相仿的公主嘀咕他。 声音不算大,却也不算小,别说商曦了,就是他也能听到。 商曦没抬头,却将桌上的杯子掷出去,砸在了公主脚边。 碎瓷乱飞,褐色茶水晕在公主月白色的宫装上。 公主尖叫了声,跳脚避开。 还不待公主发作,商曦便冷冷开口道:“姐姐这么说本宫,陛下知道吗?” 皇帝宠爱商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公主气的面色铁青,却不得不压制怒火。 因为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和商曦有关,那就是别人的错。 见无人在说话。 商曦起身,冷冷看了在扬众人一眼,便转身提裙离开。 沈知意鬼使神差地跟上他。 年幼的商曦回头,冷冷盯着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 年幼的沈知意小声道:“顺、顺路……” 商曦打量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心口闷闷的发疼。 他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唇,小声说道:“对不起……” 第223章 一个女人而已 到时候再看商曦心意。 若想离开,他就做一出假死局,让他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 若想留在盛京,那就假做他的妻子,待日后他有机会问鼎苍穹,便给他封侯赐爵,若没那个机会,他也能保他一世安乐。 可沈相不许。 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他甚至都为商曦挑好了人家。 至于萧宁,完全就是他送去给商曦解闷的。 那段时间,商曦因为挑选驸马的事,正焦头烂额。 又恰好萧宁追着他,让他膈应的不行。 他随手设计萧宁去了商曦那边。 那会儿商曦压根就没有沐浴,自然也不会被发现身份。 他只是想让商曦借这名头出出气。 没想到商曦并没有动萧宁,反倒放人回去了,之后传言四起,皇帝赐婚,商曦一点没反驳,直接应允。 再之后,秋狩坠崖,他以为商曦死了,还去偷偷祭奠了。 幸好他活着,幸好萧宁也活着…… 沈知意看着萧宁的背影,青年将军大步走向信使,连发尾都透着股子朝气。 他抬脚,跟了上去。 沈知意亦有家信送回去,想来沈相也给他回了信。 来到信使面前,就瞧见信使将一只厚厚的信封交给萧宁。 萧宁接过信封,看着信封上“驸马亲启”四个大字,唇边漾着浅笑。 沈知意看着她这副模样,喉结滚了滚,心口闷闷的像是有针一下一下往里面扎。 “陛下没有旨意前来吗?” 信使摇头说:“没有,听说陛下好像身体有恙。” 这话一出,萧宁心里那点旖旎瞬间烟消云散,她抬头看信使,“怎么个事儿?” 信使:“……我只是个信使啊。” 他打哪儿知道陛下为什么有恙去。 见信使答不上来,她低眸看向信封,这么重要的事,想来公主信中会有所交代。 这么想着,她拿着信,大步朝营房走去。 沈知意也要过沈相送给自己的信,转身回了自己营房。 见萧宁和沈知意离开,李远拍拍手,示意将士们继续操练。 至于苦逼的许冲,那自然是愿赌服输,下山挑水去了。 萧宁回到营房,便迫不及待打开信件。 随着信件一起掉出来的是一方素帕,她将帕子展开,一条精致漂亮的剑穗躺在帕子中间,还有一张小纸条。 她捻起纸条,上面是公主的笔迹:“那枚金簪本宫甚是喜欢,此剑穗为回礼,驸马莫要嫌弃。” 萧宁喉头滚动,她拎起剑穗,剑穗很漂亮,中间椭圆形的小金片上,是小小的“宁”字。 这样的礼物,她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 她捻着剑穗凑近。 似有若无的冷香钻进鼻腔。 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颤栗了下。 她已经许久不曾闻到过他的味道了。 她高估了自己。 原来只是闻一下他常用的熏香,就让她如此心跳失控。 这样她以后如何平常心待他呢。 尤其是坦白之后…… 她甚至有点害怕公主眼中流露出厌恶的情绪来。 萧宁忍不住想,自己怎么就没多长个东西出来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时,就给自己惊的差点原地去世。 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女人而已。 一个女人而已……吗? 萧宁攥紧了剑穗,她捻起那方素帕,凑到鼻尖轻嗅。 帕子上是比剑穗上更加浓郁的那股冷香。 她闭眼,深深嗅了一口。 脑海中不由冒出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幕。 原来那时,公主就已经这样喜欢她了啊。 可她们之间……隔着性别。 公主一直当她是男人的 。 他喜欢的是穿着男人皮的萧宁,不是真正的她…… 可这样,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喜欢他。 萧宁垂眸,手指轻轻拨动两下剑穗上的流苏。 她将东西轻手放在案角,翻开信件细读。 信的开始,他感谢了她送他的金簪,说很漂亮。 再说了盛京城并无林四娘的消息。 随即跟她讲述了目前盛京城的形势,并跟她分析当前的形势对他们来说会有怎样的好处及弊端。 皇帝病重,只剩下二皇子在旁侍候。 短短两个月时间,三皇子、六皇子、大皇子相继离世,朝中混乱一片。 萧宁见过这个二皇子,瞧着木讷老实,没想到竟是个真正扮猪吃虎的主儿。 信的最后,他再次叮嘱她提防沈知意。 这个时候,想必那些臣子都开始站队了,沈家为了表忠心,必然也会有所动作。 萧宁手指在信纸上捻了捻。 二皇子若是顺利继位,不知道是否还会让她继续平叛。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算是皇帝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到时候若是起了争端,她倒是可以直接扯着皇帝死因存疑这个大旗杀回盛京。 可公主…… 他再待在盛京,就是活靶子了! 萧宁觉得她能想到这层,商曦定然也能想到,可他为什么回信上并没有跟她说这个事情。 他究竟怎么打算的? 萧宁有些焦躁。 她站起身,又坐下,又站起来,终是将信叠好装在身上,大步离开营房,朝沈知意那边走去。 沈知意也在看信。 沈相亦同他讲了盛京城如今的形势,他让沈知意找时机做掉萧宁,嫁祸给皇室,之后再领着大军杀回盛京。 到时候再将他的身世公之于众。 由他继承大统。 沈知意看完信,血液仿若凝固。 好久才眨了下眼睛。 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准备好去做一个皇帝。 他也不想杀萧宁。 他甚至觉得,就这样跟着萧宁随军打仗的日子很好,好到让他生出些难得的安稳感…… 他有些眷恋这样的日子。 将士们之间没有勾心斗角,大家都听从萧宁的吩咐。 他们一起杀敌,一起收复城池。 晚上围着篝火夜话,萧宁会讲很多新鲜有趣的故事,还会教他们唱些军歌。 将士们一齐歌唱,声音嘹亮。 他有时也会忍不住跟着唱。 沈知意不想杀萧宁,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能杀了萧宁。 她并不喜欢他。 甚至有些厌恶他。 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下手。 而且,就算杀了萧宁,李远、许冲之流,他也不一定能收复。 他们唯萧宁马首是瞻。 许冲驽钝不说,李远等人却不是个蠢的。 怎么可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24章 你好像没有选择 沈知意有专门的护卫队。 因此萧宁过来时,便先拦住了她,朝里面通禀。 沈知意回神,将信件收起来。 “请将军进来。” 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怒。 萧宁走进来。 沈知意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容俊秀的青年大步朝他走来。 平时不打仗的时候,萧宁并不着盔甲,而是穿着比较方便行动的日常服装。 今日她就穿着一件黑灰色的箭袖,头发被束成个高马尾,很是飒爽利落。 沈知意笑道:“萧将军从来不踏足我这里的,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萧宁也没跟他客气,大喇喇坐在他对面位置,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沈相送来的家书上有没有跟你说最近的朝堂局势?” 沈知意垂眼,“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萧宁:“……”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酸不拉几的。 跟有病似的。 她皱眉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知意再次抬眼,对上她的双目,道:“公主同你说了最近的朝堂局势?” 萧宁:“……是我在问你,不要反问。” 沈知意已经习惯了萧宁夹枪带棒的语气,他闻言也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将军想问沈某什么?” “皇帝病重,一众皇子死的就剩二皇子了,想来到时候继位也只能是他。”萧宁说着顿了顿,“沈相没跟你讲讲他的安排?” 沈知意道:“都剩那一个了,朝臣必然会拥立他继位,父亲虽然位及左相,可左右不了一众世家勋贵的意思。” 萧宁又问:“你对二皇子此人了解不,你觉得他能做好皇帝吗?” 沈知意道:“你想造反就说你想造反,二皇子能做好这个皇帝,你就愿意收手了?” 萧宁嘴角抽了下,“……我如此忠君爱国,你别诽谤我。” 沈知意闻言轻笑了声。 他看着眼前这个差点把“造反”二字写在脑门上的人,实在想不出她是如何厚着脸皮说出“忠君爱国”四个字的。 嗯,或许她忠的是先帝血脉…… 想到这里,沈知意心头忍不住发热。 如果……如果萧宁愿意跟随他的话,或许他们也能继续先帝未完成的事业。 击垮世家大族。 还天下百姓一个盛世。 沈知意喉结动了动,想要与她坦白:“萧晏清,其实我……” 话才开口,就被萧宁打断了:“你说二皇子继位之后,若是让咱们回京,咱们不回去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家眷?” 沈知意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你很担心公主啊。” 萧宁道:“废话,她可是我的妻子。” 沈知意道:“我也很担心他。” 这话一出,萧宁眉毛一下就拧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 沈知意看着萧宁生气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逗她道:“嗯,想吃回头草了。” !!! 萧宁越过书案,一把拽住他衣领,将人往后掼去,压在墙上,眼底是滔天的怒火。 “是你先不要她了,就不要再招惹她,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死一死。” 听得出她很生气。 沈知意低垂眸子,看着眼这张俊秀面庞。 一双剑眉蹙着,杏眼瞪得溜圆,淡粉色的薄唇紧抿着。 忽然就有些口干舌燥。 他扯了扯唇角,道:“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当真了呢。” 萧宁:“……” 她抿唇冷冷盯着他。 沈知意又道:“真的,我可以指天发誓的。” 萧宁松开了他,但还冷冷盯着他。 “你最好是,要是真让我发现你对她还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她唇忽地勾起,目光下移。 “阉了你。” 他依旧保持着刚刚被她压在墙上的动作,低眸看着她。 听到这话也没有太过生气。 待她退开了,他才起身,再次回到书案前。 脊背因为碰撞,而钝痛不已。 沈知意微微弓下身子,缓解脊背的疼痛。 他看着对面的萧宁,问道:“盛京已乱,你是想领兵杀回去,还是想继续平叛?” 萧宁也说不好。 公主只跟她分析了朝堂局势,并没有细说他自己的计划。 她担心她这边贸然行动会影响到公主。 沈知意又问:“你是一心想扶商曦继位吗?” 萧宁看向他,没说话。 沈知意再问:“你想扶立商曦,是因为他是先帝血脉吗?即便是公主也没关系?” 这话萧宁听了,哂笑一声,道:“我想扶立公主,和她是不是先帝血脉并没有太大关系,只因她聪慧果决有能耐,上能把控朝堂动向,下能体察民间疾苦,她若继位,定然能做个好皇帝。” “至于性别……我就是想扶一个女帝上位,为天下万千女子撑起脊梁,她若不是女子,我也不会想着扶她上位。”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么…… 堂堂靖远侯,竟会为了黎民、甚至为了女子,做到这个份上…… 因为这两年一直听着萧宁讲的那些故事,沈知意思想和心态早已被潜移默化的影响。 所以听到她这样说,也没有觉得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甚至还分神在想,萧宁做了这么多,后面知道商曦并不是女子,会不会很难过。 “你准备站谁的队?” 萧宁再次开口,拉回了沈知意偏离的思绪。 他看着她,笑问:“将军觉得沈某应该站谁的队?” 萧宁道:“你好像没有选择。” 沈知意唇边的弧度更深一点:“好像是这样呢。” 萧宁:“……” 总感觉这姓沈的不太正常。 萧宁道:“我准备再往盛京递一封家信,你要不要递?” 沈知意不想递信。 他一点也不想和沈相讨论如何去杀萧宁夺取兵权的事儿。 至于当皇帝…… 这事他也不想牵扯到萧宁。 沈相筹谋多年,他们早秘密联系了不少早年受过先帝恩泽的臣属,其中更不乏手握兵权之人。 反正萧宁想要的女君,根本就不可能有。 商曦不是女子,而其他任何女子……都没有商曦的心性和智谋。 萧宁注定要失望的。 既然扶不了女君,那他坐皇位也未尝不可。 他知道萧宁想要的是什么。 他可以与她一起,建立她想要的盛世。 第225章 装的可真像啊 萧宁皱眉,不理解这个姓沈的怎么说两句话就发呆。 沈知意看向她,微微摇头。 “才传完信,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萧宁:“不,你有。” 沈知意:“……” 他看着表情严肃的萧宁,没忍住笑了下。 随即顺从地问道:“那么请问将军,沈某有什么想说的。” 萧宁道:“让沈相保护好公主殿下。” 沈知意:“……” 商曦作为沈相唯一的亲儿子,想必他能帮上的会尽量帮吧。 但他若写了这封信,沈相便又要说他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了。 说不定还会起到反作用。 不过也无妨。 因为他就要回去了。 待他回京,便将商曦平平安安的送出来。 等到大事落定,再谈其他。 萧宁盯着他,“写不写?” 沈知意:“……写。” 见沈知意铺开纸,萧宁随手拎起案上的墨条,开始研墨。 沈知意铺好纸一抬眼,便瞧见桌边垂眸研墨的萧宁。 心底莫名生出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喉结滚了滚,别过眼去。 执起一旁的笔,蘸墨开始写信。 很快写好了信。 萧宁还不等他吹干,便抽过信,看了起来。 这些文人就是爱装。 开头先是好一番问候,到了中间,这才话风一转,说起了正事。 大意就是他如今在军营,全仰仗靖远侯,烦请父亲保护好靖远侯家小。 这话说的没气势,萧宁在后面加了句:“若公主有恙,你这儿子也别要了。” 沈知意看着她提笔在信尾用不怎么好看的字体写下这句话,也没有出声阻止。 待萧宁收笔,他拿起信纸,吹干上面的墨迹。 刚将信装进信封,便被萧宁夺了去。 “这信我帮你递。” 沈知意:“……” 他看着低眸给信封封口的萧宁,喉结滚动几下,心中莫名涌起几分别离的酸涩来。 “萧晏清。” 他轻声唤道。 萧宁抬眸,看向他,以眼神询问何事。 沈知意道:“你以前对我的喜欢是装出来的吧?” 萧宁:“……” 发什么神经?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将信封好后,便起身出了沈知意的营房。 “装的可真像啊。” 沈知意声音很低,但萧宁耳力好,还是听到了。 她愈发觉得沈知意有病。 原主喜欢他的时候,避之如蛇蝎,甚至算计她落到公主手里。 这会儿又在回顾什么往昔? 萧宁回到自己营房,又写了一封信。 将自己的困扰讲与商曦听,并告诫他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最好先离开盛京。 写好信之后,正准备折起来,看到桌子上静静躺着的剑穗时,顿了顿,又在纸上写道:“剑穗很漂亮,我很喜欢,公主殿下费心了。” 将墨迹吹干,折好装进信封。 萧宁拿着两只信封,出门让人找了信使过来。 交代清楚之后,信使便带着信离开了。 萧宁进了营房,坐在桌边,又拎起那支剑穗瞧起来。 瞧了好一会儿,她拿出自己的佩剑,将剑穗系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随即持剑起身,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剑穗顺着她的动作,在空中甩来甩去的。 萧宁盯着剑穗,唇角轻轻弯起。 真好看。 她抬手,又拨弄了下剑穗。 随即出了营房。 才出来,就瞧见沈知意站在自己营房门口,朝她这边瞧着,见她出来,朝她微微一笑, 随即偏过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萧宁:“……” 因为沈知意经常这样式儿,所以萧宁也没有多想,转身朝校扬走去。 士兵还在训练,喊杀声震天。 在锦州城收服了些叛军,再加上报名入伍的新兵。 毕竟入伍就送三袋糙米,再加上萧家军军纪严明,倒是来了不少人。 如今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万人了。 锦州城的城防营只能容纳四万人,其余人则由张志带着扎营在城外。 张志是出征之后,萧宁提拔上来的将领。 能耐不比李远差多少。 但到底李远从最初就跟着她,情分到底深一点。 张志在营中的分量,仅次于李远。 新兵便由张志带着先进行基础的操练。 萧宁不搞制衡这一套,她就是要确保自己不在的时候,李远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李远不在的时候,张志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这样在危急时刻,才不会因为将领们意见不一而乱起来。 训练结束,自由活动时间。 李远见萧宁在这边,便大步走了过来。 远远就瞧见萧宁手中佩剑上挂着一条颜色鲜艳的剑穗。 要知道萧宁所有武器都干干净净的,甚至她常用的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用布条包的严严实实的。 活的真的很糙。 他认识她几年了,压根没见她武器上出现过这样的东西。 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呢? 想来是跟随家信一起递来…… 公主送给她的了。 李远笑起来,指指萧宁的剑,道:“将军,您这剑穗真好看,哪里买的?” 萧宁低眸看了眼剑穗,唇角不自觉扬起来:“不是买的,是公主亲手编的。” 李远道:“将军和公主感情真好。” 萧宁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那是自然!你没成婚是不会懂这种感觉的。” 李远:“……” 他觉得自己成婚了也不会懂。 除非他和男人结婚。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将来肯定是要娶个娘子的,最好能再生一两个孩子。 如此便算圆满了。 萧宁又将剑举起来,给他看剑穗中间镶着的小金片上那个小小“宁”字。 “看见了吗,这是公主亲手刻上去的,我认识她的字体。” 李远:“……那公主殿下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萧宁:“那可不!” 李远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想到了一个致命问题。 将军是女人,公主也是女人。 那日后就算将军夺得天下,让公主承位,那她们之间生不了孩子,皇位该谁继承? 李远将萧宁带到了僻静处,问出了这个令他十分困扰的问题。 “将军,待日后大业既成,公主与您……” 萧宁听着他说完。 李远咬了好几下舌头,才勉强将这话问出来:“总不能最后那个位子无人继承吧?” 第226章 她这算骗婚吧 听到这话,萧宁眼睛一眯,盯着李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远:“……” 大意了。 他咽了口唾沫,单膝跪地,朝萧宁请罪道:“是属下多话了,请将军责罚!” 萧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上次许冲闹事的时候发现的?” “是……” 萧宁又问:“那你不觉得我这样是倒反天罡、牝鸡司晨么?” 李远闻言唰一下抬头,直直望着萧宁的眼睛,坚定道:“属下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将军勇武不输任何男儿,属下只会敬佩您,尤其是在得知您……身份之后。” “属下当时就在想,原来这世间真有木兰姑娘那般的女子啊……” “坚韧、强悍,能胜过世间无数男子。” ”属下本是京畿大营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兵, 若不是将军提拔,属下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如今这步的。” “将军大恩,李远此生无以为报,只愿做将军手中剑,剑之所向,远之所往。” “为将军披荆斩棘,荡平敌寇!” 李远盯着萧宁的眼睛,目光灼灼。 萧宁握住他抱拳的手腕,轻叹了口气,道:“先起来吧。” 李远顺着萧宁的力道起身。 “将军您不怪属下……” 萧宁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也不可能一直瞒着你们,不过……” “暂时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 李远点头:“属下知道分寸。” 萧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最相信你了。” 这个“最”字给李远听爽了,他有些感动地看着萧宁,再次表忠心:“属下誓死效忠将军!” 萧宁:“……效忠就好,不必誓死。” 言语间,话题又转移到了先前的问题上。 李远不敢好奇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以及那方面的事情…… 只敢担忧地问将来继承人的问题。 萧宁:“你想的还挺远。” 李远:“……” 不是吧,将军都想反了,难道不考虑这种问题吗? 若是成事了,女子继位势必困难重重。 而储君之位,亦是事关国本。 一直空悬也不现实…… 总不能好不容易扶立公主继位,却因为没有子嗣而再次让大雍陷入动乱。 萧宁叹了口气,“公主对我……公主并不知道我是女子,她也未必能接受身为女子的我,到时候她若继位,想必……会有子嗣的。”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艰涩。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 李远:“……” 所以,公主殿下当将军是男的,才…… 而将军明知道自己是女人,还…… 李远感觉自己脑子要炸开了。 他还以为将军与公主是真的两情相悦呢。 那种跨越男女和世俗,真正意义上的爱。 结果…… 公主竟然并不知道将军是女人。 想着,李远迟疑问道:“将军您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才会对公主殿下产生那样的感情啊?” 是不是入戏太深,萧宁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公主。 好喜欢好喜欢。 尤其是在分别的这两年。 爱意肆意疯长,如陈年佳酿,越久越烈。 起初,她还想着待日后天下太平了,再与公主坦白她的身份,看公主能不能试着接受一下女人呢。 现在听了李远的话,她又有些退缩了。 或许这份惊世骇俗的情意只适合深埋在自己心底。 毕竟公主日后做女君,必然是要有子嗣继位的。 这是她给不了公主的。 又想到公主喜欢了她那么久,最后竟然发现自己喜欢的驸马其实是个女人。 她这算骗婚吧。 骗得公主殿下一腔真心给她。 回头又告诉公主,她其实是个女人。 眼见萧宁神情变得黯然,李远抿了抿唇,安慰道:“或许公主殿下知道真相之后,依旧初心不改呢。” 会吗? 萧宁觉得应该不会吧。 若做了君主,要权衡的东西很多…… 感情或许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且公主那一后院的男宠…… 性取向明显是男的。 只有她不直。 毕竟两辈子加起来就喜欢过公主一个人。 对于美男,她做过最大尺度的动作也不过新婚夜摸了那侍卫的腹肌两把,以及差点被那侍卫摸到…… 萧宁笑了笑,“行了,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心中有数。” 其实守着天下和公主,也挺好的。 与公主携手共建新秩序。 在公主需要时,为公主荡平一切不平。 她与公主,有着同样的目标和梦想。 她能看到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公主亦能看到。 她们就算做不成正经的夫妻,也会是最合拍的君臣。 就像先帝和镇北将军那样。 李远说愿意做她手中剑,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李远看着垂在萧宁身侧,随着风,微微晃动的剑穗,心中有些发闷。 都怪他。 原本今天将军收到公主的礼物,正高兴着呢。 怪他乱说话惹得将军伤心。 “将军,那之前传出的那些流言……说您好男色。” 李远想转移话题。 萧宁闻言笑了下,“哦,那个倒是真的,以前原……原来真好男色。” 其实她以前也好。 只是后来不是很好了而已。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去看看将士们训练的怎么样,这个点儿也快开饭了。” 李远应声离开。 萧宁站在原地,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树上,看着天边的夕阳发呆。 如今皇帝病重,朝局已乱,锦州这边也没有派官员过来,她不能轻易动身,不然万一公主需要援军,她联系不上又赶不回去就遭了。 信件已经递出去了,得先看看公主那边是怎么说。 她再决定怎么做。 眼下就只能继续驻守锦州了。 目前锦州的官务由之前府衙的一个小文书凑合着在弄,林三娘亦在府衙帮忙。 有实在难以抉择的事情,便会送到她这边来,让她帮忙处理。 晚上吃饭的时候,萧宁兴致不是特别高,沈知意瞧着兴致也不是特别高。 两人都沉默吃饭,沈知意也没像以往一样,往萧宁跟前凑。 许冲纳闷地挠挠头,问李远:“他俩吵架了?” 李远没回答。 他知道萧宁是因何心情低落。 但沈知意…… 他蹙眉多看了沈知意两眼,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第227章 我真没骗你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宁将那方素帕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枕边。 便有若有似无的冷香萦绕在她鼻尖。 令人格外心安。 许是因为今日收到了商曦的信,又许是这股淡淡冷香。 萧宁梦到了商曦。 梦里,公主殿下还是两年前的模样。 站在那十里亭中,含着泪望她,又笑着唤她:“萧宁。” 萧宁大步上前,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声音涩然:“公主……” 怀中人亦紧紧回抱住她,声音里哭腔更甚。 “你怎么才回来啊……” “我好想你……” 萧宁闭着眼,将人拥的更紧,“我也想你……” 然后两人便吻上了。 梦中场景变换,两人一起躺倒在蘅芜院的大床上。 在公主扯开她的腰带时,萧宁猛地惊醒。 她望着屋顶,剧烈地喘息着。 意识渐渐从梦境中抽离。 萧宁按着额头,皱眉吞咽了两下,可口中干涩,一点唾沫也没有。 反倒因为吞咽,嗓子越发干涩难受。 萧宁掀开被子,撑起身子下床,走到桌边拎起桌上的茶壶,仰头便往嘴里灌去。 是隔夜的冷茶。 但萧宁也不讲究这些,两口便将茶壶里仅剩的茶水喝光。 冰冷的茶水入口,极大程度缓解了她的不适。 萧宁撑着额头在桌边坐会儿,干脆起身出了营房。 左右已经睡不着了,不如出来转转。 微凉的冷风带走了她身上最后一丝的燥意。 走着走着,隐约听见某个方向传来轻微脚步声。 很轻很轻。 若不是她耳力好,几乎要听不到。 可是巡逻的士兵并不会刻意压着脚步声啊。 所以…… 有人潜进了营地? 萧宁眯眼,仔细听声辨位,待确定方向后,放轻了脚步,快速朝声音来处而去。 是一队黑衣人。 一路避开巡逻士兵和一众岗哨,躲躲藏藏向营地外而去。 萧宁尾随着他们。 待他们躲藏着,即将避开最后一道岗哨时,萧宁大喝一声:“来人!” 随即冲上前去,挡住了他们的路。 黑衣人迅速起队,将一人护在中间。 黑衣人提刀冲萧宁砍来,明显是打算趁着士兵赶来之前,逼退萧宁。 萧宁出来是散心的,并没有带兵刃。 但即便赤手空拳,她也丝毫不惧。 在刀刃朝她砍来时,她甚至迎了上去。 然而还没开打,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住手!” 是沈知意。 他担心黑衣人伤到赤手空拳的萧宁。 沈知意一出声,黑衣人和萧宁同时住手。 黑衣人收刀立在一边。 萧宁朝被黑衣人拥护在中间的黑衣人看去。 “沈监军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带着人在外面溜达,是想做什么?” 说话间,巡逻的士兵已然赶至这边,纷纷举着刀,想要朝黑衣人杀去。 却被萧宁抬手制止。 沈知意掀开黑色兜帽,从护卫中走出来,来到了萧宁面前。 月光下,青年姿容俊美,唇畔含着浅浅的笑。 丝毫没有逃跑被抓的窘迫。 他微微垂眸,朝着萧宁笑道:“我有要事离开一阵,将军能不能放我走啊。” 萧宁:“什么要事,说来听听,若是有道理,我自然不会挡你。” 沈知意想了想,道:“如果我说我要回京去争皇位,你会信吗?” 萧宁:“……” 她看着很像傻子吗? “既然沈监军不愿意跟我说实话,那很抱歉了。” 沈知意:“我真没骗你。” 萧宁漫不经心道:“哦,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因为我也想当皇帝,咱俩现在是竞争对手。” 沈知意弯唇笑起来。 “真的假的?” 萧宁:“跟你说的一样真。” 沈知意道:“那你当了皇帝,可以给我封个大官儿当当吗?” 萧宁:“……” 不是哥们,你还演上瘾了? 见左右是问不出什么了,萧宁也不想和这个神经病再多说,后退两步抬手,示意将士们先将人压下去。 沈知意身边的黑衣人手一直握在刀柄上,见将士们上前,刀刃出鞘,发出铮铮的响声。 将士们也抽出佩刀,警惕地盯着对方。 随时准备作战。 沈知意抬手,制止住想要动手的护卫。 现在是在军营,他们这点人,在被发现的情况下,压根不可能平安出去。 将士们将沈知意等人带下去看守起来了。 萧宁回屋重新躺回床上。 却迟迟难以入眠。 她拎起枕边的帕子,展开搭在脸上。 浓郁的冷香将她包裹。 心中的烦躁消散些许。 萧宁渐渐睡去,迷迷糊糊间,又梦到了商曦…… 早晨的号角声叫醒了萧宁。 搭在脸上的帕子早已经掉在了枕头边。 萧宁起身洗漱,收拾妥当之后,吃了饭,随即又打了碗饭,端着去找沈知意了。 沈知意和其他人分开看押。 他被绑在椅子上,保持一个动作一整晚,让他浑身有些僵硬。 再加上难受的睡不着觉,他眼睛发红,眼底青黑,胡茬也冒出一些。 整个人瞧着很是憔悴。 萧宁将装了饭的碗放在桌上,围着沈知意转圈,时不时啧啧两声。 沈知意倒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在瞧什么?” 萧宁道:“我瞧昔日人人称颂的第一公子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沈知意唇角弯了弯,“可以给我一口水喝吗?有点渴。” 萧宁抱臂站在他对面,不为所动。 “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不仅给你水喝,还给你饭吃。” 沈知意:“……” 他昨晚就说了,可是她不信啊。 沈知意想了想,编道:“其实父亲昨日来的信里面说沈家要效忠二皇子,让我回去趁着二皇子还没有继位,多和他接触接触,这样日后就能平步青云。” 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 萧宁不是很信。 但想了想,似乎除了这个因由,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总不能他真是想去争夺皇位的吧。 他一个世家子,凭什么争? 沈家若是想争,其实世家也不会答应。 到时候只会更乱。 而且她觉得,这些世家权力大到几乎凌驾于皇权之上,简直是无冕之王,压根没必要去做皇帝,费力不讨好不说,若是外敌来袭,第一个杀的就是皇帝。 至于世家大族。 新的皇帝还得靠他们帮忙治理国家呢。 第228章 咱俩爱好不一样 萧宁用剑鞘挑起沈知意的下巴。 沈知意被迫仰头,与萧宁对视。 “当真是个伪君子。” “平日总作出一副想效忠我的模样,结果皇帝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跟着二皇子干了?” “怎么着,是不是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将我这边的情况作为投名状,告知二皇子?” 沈知意:“怎么会呢?几句话可做不了投名状……” 几句话是做不了投名状。 可她尚有软肋在盛京。 若以软肋威胁她,那不是炸了吗! 想到沈知意可能要用商曦来威胁她就范,她就忍不住生气。 剑鞘后撤,捅在沈知意胸口。 这一下是一点没收着力。 沈知意闷哼一声,额间渗出细汗。 他感觉自己肋骨好像断了…… 对上萧宁冷漠的目光,沈知意被绑的已经有些麻木的手指蜷了蜷。 他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你看你,又误会我了吧。” “效忠二皇子是父亲的意思,不是我的,我这次回去,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 “毕竟待在这里,我没什么用武之地。” “我还打算一回去,就把公主给你送出来呢。” “不过现在看……好像没这个机会了。” 萧宁完全不信。 “你这张嘴里,能说出来一句实话吗?” 沈知意轻喘了口气,道:“我说了实话的,你不信啊。” 还嘴硬。 萧宁冷冷盯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后面传来沈知意的声音:“能让军医给我瞧瞧吗,肋骨好像断了……” 萧宁回头,看着被绑在椅子上,脆弱、漂亮又可怜的沈知意,压制住这具身体翻涌出来的情绪。 冷冷道:“断了就断了,又死不了。” 萧宁出了营房,吩咐外面看守的士兵,“给他喝点水,喂点饭,别让人死了。” 她说不准还需要沈相的帮助。 可不能让沈相的独子折在她手里。 萧宁离开后,士兵领命进去,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沈知意,面色有些复杂。 好歹相处了两年,沈知意平日又待人很和善,大家对他说不上多么喜欢,但也绝对不讨厌。 “要喝水吗?” 他问道。 沈知意点点头,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气,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大滴大滴落下。 士兵倒了碗水端过去给沈知意喂了,见他一直出汗,问道:“是想如厕吗?” 沈知意摇头,“肋骨好像断了。” 士兵:“……将军打断的?” 沈知意点头。 士兵:“……那您自求多福吧。” 沈知意笑了笑,“好啊。” 士兵将刚刚萧宁端过来的饭给沈知意喂了,又问沈知意要不要上厕所。 沈知意道:“肋骨断了,没法动。” 士兵道:“没事,属下给您拿个恭桶。” 沈知意:“……” …… 萧宁刚回到营房,李远便过来了。 昨晚那事儿发生在靠近营地门口附近,距离将士们休息的营房挺远,除了萧宁那一声大喝,几乎没什么动静,因此并没有惊醒将士们。 李远还是吃完饭听到士兵跟他禀报才知道的。 “属下听说昨晚上,将军撞见了沈监军叛离……” 萧宁道:“他和咱们本就不是一条心,算不上叛。” 李远又问:“他可有交代缘由。” 萧宁道:“满口谎话,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李远想了想,道:“要不属下让人给他用刑?” 只要刑罚够重,再硬的嘴也能给他撬开。 萧宁想了想,正要点头答应,心口忽地漫起一阵剧痛。 痛的她眼冒金星,左摇右晃地朝后跌去。 “将军!” 李远大喊着接住她的身体。 朝外面喊道:“快让陆军医过……” 萧宁握住他的手腕,“没事,别担心,扶我去床上休息会儿。” 这是原主的情绪在拉扯她。 看大夫没用的。 这还是第一次原主爆发出这么剧烈的情绪。 剧烈到心脏要爆炸。 “将军,您莫要讳疾忌医!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该怎么办?” “真没事……” 萧宁被李远扶到床上。 她道:“你先退下,我休息一会儿。” 李远不肯退下。 将军都这样了,他怎么能走呢? 甚至他悄悄出去,让人喊了陆军医过来。 总得看看吧。 只要将军没事,待她清醒后要怎么罚他,他都认了。 萧宁听着脚步声远去,再也控制不住,沉入梦境。 梦中的背景是侯府正院。 有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假山边的银杏树下,抱着胳膊,眼含怒气瞪着她。 皮肤白皙,杏眼薄唇。 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 不过她如今晒黑了许多。 “萧宁,萧晏清?” 萧宁走到小姑娘面前,微微俯身,盯着这张和她一样的脸瞧着。 真稀奇啊,这种感觉。 原主似乎被盯的害羞了,脸一红,偏过头去了。 也不怒气冲冲瞪她了。 “你既然在呢,为什么我喊你那么多次,你一直不出来?” 萧宁在她旁边坐下。 原主道:“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萧宁戳戳她胳膊,“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活着没?” 难道真是她抢走了原主的身体? 逼得原主的灵魂只能困在意识深处。 这样的话,就有点尴尬了…… 原主摇头,“我应该是死了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魂儿并没有被勾走,还待在身体里。” “我能看见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你的梦境……” 这话一出,萧宁唰一下站起来了。 “你说什么!” 原主拍拍她胳膊,“你别这么激动嘛,春梦谁都会做,我也做啊,不过做梦对象不一样而已。” 萧宁:“……” 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羞耻。 脚趾都忍不住抠地。 她在原主面前跟个透明人没区别,可在今天之前,她压根不知道原主到底存不存在! “不公平,我都看不到你的梦!” 原主道:“幸好你没看到,不然你要膈应了,我喜欢的是男人呢,咱俩爱好不一样。” 想到原主是沈知意梦女。 萧宁嘴角抽了下,“……你的做梦对象不会是沈知意吧?” 提到沈知意,原主笑起来:“是呀是呀,就是他,他真的很好,我好喜欢他。” 第229章你能不能别伤害他啊 萧宁无语了。 “你别忘了,你变成咱俩现在这乱七八糟的样子,可都是他害得。” 原主:“他又不是故意的。” 萧宁:“……” 救命,这哪里来的纯度恋爱脑? 野菜姐的恋爱脑第一该拱手相让才是。 萧宁不理解:“就为了那张脸?” 原主托起腮,一脸花痴相:“才不是呢,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张漂亮的脸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啦。” 萧宁:“他有优点吗?满嘴谎话,不忠不义。” 原主瞪萧宁。 “不许这样说他!” 萧宁:“……” “他救过我的命。” 萧宁有些意外,她怎么不记得这个? “因为你继承的记忆,本就是残缺的。” 原主道。 萧宁:“……所以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原主点头,“是啊,所以你以后记得克制一下,别让我老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萧宁:“……” 再次脚趾抠地。 在萧宁即将在梦境里抠出一个梦幻城堡时,原主开始讲述那段过往。 “我小时候可喜欢女孩子的衣服首饰了,八岁那年,我偷偷穿女孩衣服又一次被娘亲发现了,我怕她打我,就逃跑了,我钻的狗洞,娘亲又不敢声张,只能一个人出来找我。” “我一路跑到泰康坊后面的紫云湖,为了躲娘亲,我藏进了湖边的矮草丛里。” “结果不小心一脚踩空,跌进了湖里。” “然后我看到了正蹲在湖边偷偷哭鼻子的沈知意,他可真好看啊,哭起来也好看,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一样。” “我看呆了,一时忘记挣扎,身体下沉,往湖深处飘去。” “他眼泪愣愣挂在眼睫上,看了我片刻,就连忙扑进湖里救我。” “他那么小,水性却很好。” “愣是拖着我上了岸。” “他可真聪明啊,小小年纪,就知道把我压在他膝盖上,帮我把呛进去的水催吐出来。” “水一吐出来,就好受多了,正想和他说话,就听到了娘的声音。” “我只得起身逃跑……” 萧宁默了默。 没想到原主和沈知意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 得知萧宁的想法,原主有些得意:“对吧,你的亲亲公主都没有救过你,可他救过我的命呢!” “若不是我扮男装,定要以身相许的。” 萧宁:“……你确定你这想法给他知道了,不会觉得你在恩将仇报?” 原主:“……” 她气鼓鼓地瞪着萧宁。 很快又泄了气。 她做不成人了,还计较这个做什么啊。 “总之,你能不能别伤害他啊?” “你都把他肋骨打断了,他一定很疼。” “你待会儿醒了,一定要记得让大夫去给他看看伤。” 萧宁道:“既然觉得我对你的沈知意不好,为什么不争夺身体呢。” 原主摇头道:“因为我已经死了,只是魂被困在身体里了而已,我什么都做不了的。” 而且她也不想争夺身体。 这个异世灵魂这样优秀,惩恶扬善,能征善战,不堕祖父和父亲威名。 她还想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帮天下女子撑起一片天来。 这样美好又宏大的愿望…… 她一个废物,拿到身体又能怎样呢,世道乱成这样,她只能偏安一隅,在盛京城里浑浑噩噩。 若是来日叛军杀到盛京。 她要么被一枪挑死,要么被他们发现是女人,而肆意凌虐…… 反正横竖都是死。 能以此躯,换天下太平,她甘之如饴。 原主想着,胳膊往后一撑,仰头看着空中飘落的银杏叶,笑道:“或许是因为你来了,我的身体没有下葬,也没人给我做往生的缘故吧。” “等你忙完了,记得给我立个衣冠冢,喊两个和尚给我超度一下,说不准我就离开了。” 萧宁:“……” 她又坐在了她身边,抬手轻轻揉她脑袋。 “等天下太平了,我找和尚问问,看能不能把身体还给你。” “不要。” “为什么不要,这是你的身体。” “难道你不怕你的亲亲公主伤心吗?” 当然怕啊。 可这不是她占据原主身体的理由。 萧宁笑了笑,“你操心别人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活着去感受这个美好的世界吗?” 原主:“可这个美好的世界是你创建的。” 萧宁:“……你别总对别人那么好。” 对侯府的人是这样。 对沈知意是这样。 对占据她身体的她也是这样。 原主歪头,看着她,唇边扬起浅浅的笑:“你不是别人,你是另一个我,一个我做梦都想成为的我。” 萧宁道:“我不是你,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你才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萧宁。” 原主道:“可我已经死了啊,我自己杀死了自己,不然你也不会过来。” “或许是因为我今天情绪起伏过大,才能拉你入梦,以后未必再有这个机会,有些事,我想和你说清楚。” 萧宁看着她,抿了抿唇。 原主道:“你别伤害沈知意,更别因为我的原因,去伤害他,以及……侯府那些人。” “我知道侯府那些人有时候很坏,可他们到底是我的亲人,和我血脉相连,大伯母虽然几次想置我于死地,可自母亲去世后,我只在她身上感受过母爱。” “日后他们若是阻碍到你的大计,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命……” “还有沈知意。” “或许这些年他的心性有所变化,可我永远记得那年拼死救我的小男孩。” “他本性不坏的。” 萧宁将胳膊搭在她肩上,掌心在她胳膊上轻拍。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主便顺势靠在了她肩膀上,一扭身,抱住了她腰,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 “感觉你就像娘亲一样。” 萧宁:“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原主哈哈笑起来,“那等我魂去了地府,就跟判官说,下辈子投胎给你做女儿。” “这样就变小了。” 萧宁:“……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你的沈知意不要了。” “可惜你和你的亲亲公主没法生孩子。” “所以下辈子也做不了你的女儿。” “希望我还能投个好胎,到时候做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天天穿漂亮衣服。” 第230章 将军并非那么无情 萧宁醒来的时候,陆离刚到。 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 李远站在她床边,招呼陆离过来,“将军方才突然晕厥……” 陆离一走过来,便对上萧宁平静的双眸。 面色红润有光泽。 单看面相,瞧着很健康。 李远这时也回了头,见萧宁睁着眼,惊喜地问道:“将军您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宁摇摇头,“我无碍。” “无碍不无碍,得看了才知道。” 陆离说着,将自己随身的大药箱放下,在床边蹲下,伸手去拉她胳膊:“将军,属下摸摸您的脉象。” “我没事,不用摸。”萧宁起身下床,“来了正好,去给沈知意瞧瞧,他受伤了。” 李远闻言拧眉:“将军刚刚不是还在考虑刑审他么,怎么又要给他看伤?” 而且就断了根肋骨而已,又要不了命。 刚才萧宁昏睡的间隙,他听人说过了,将军刚才问话时似乎弄断了沈知意的肋骨。 萧宁默了默,道:“反正他人在我们手里,就是想干什么也干不成了。” 说的也是。 但干嘛对他那么好。 李远作为唯一知晓内情的人,深知萧宁和沈知意可没一腿。 因此更加不解。 但萧宁明显不想多说什么,他只能将这份不解按捺下去。 只是…… “将军您的身体才是要紧,还是先让陆军医给您瞧瞧吧。” “我真没事。” 萧宁带着陆离来到看押沈知意的营房。 沈知意还是那个姿势被绑着,他脑袋后仰,靠在椅子上打盹。 听到动静,他直起有些僵硬的脖子,眯眼看过去。 见萧宁带着陆离过来,嘴角弯了弯。 “看来将军并非那么无情。” 萧宁没搭理他,示意陆离去给他看伤。 陆离看完之后,朝萧宁道:“断了两根。” 迟疑了下,又道:“这样绑着,恐怕不利于养伤。” 闻言,萧宁便示意李远去给他松绑。 李远眉心拧起,但还是照做。 身上的束缚解开后,沈知意抬了抬发麻的胳膊,没抬起来。 他无奈地抬头,看向萧宁:“我好像,动不了了。” 萧宁看李远。 李远:“……” 他无语且认命地上前,将人打横一抱,挪到了床上。 陆离将沈知意上衣脱掉,用布带将他胸口缠绕固定,避免胸廓活动导致肋骨错位。 又开了止血、镇痛的药方。 “药材待会儿我让药童送过来,每日煎服就好。” “这段时间尽量卧床静养,避免上半身的活动,不然导致骨折移位会更麻烦。” 沈知意点头,看了眼萧宁。 萧宁却看着陆离,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辛苦你了。” 陆离也朝着萧宁露出绽放一个甜甜的笑:“这本是属下的分内事,谈何辛苦?” 说着话,两人便出去了。 李远站在床边盯着沈知意看。 方才看将军的表现,似乎要答应刑审沈知意了,却突然昏厥,醒来之后便改了态度。 还有,将军明明喜欢公主殿下,有时候却会用一种堪称色气的目光盯着沈知意发呆。 李远觉得萧宁这堪称割裂的态度有内幕。 可他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沈知意见李远盯着自己看,问道:“你看什么?” 李远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沈监军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偷偷离开。” 沈知意道:“重要吗?又没有成功。” 李远:“……” …… 萧宁出了营房,目送陆离远去,便按着心口,小声问:“这下满意了吧?” 身体很平静。 根本无人回应她。 萧宁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营房。 下午的时候,张志派人前来,禀告萧宁,在距离锦州七十里地处,有兵马驻扎! 萧宁闻言往舆图上看了一眼,立即确定了对方此刻所在的位置,以及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而来。 她起身,朝亲卫兵道:“传令下去,让所有将领来我这里议事!” 李远等人很快到来。 萧宁将这件事告知众将领。 自从兵祸之后,各地消息通道被切断。 他们压根不清楚各地叛军情况,同样,叛军也不清楚他们这边的情况。 想要知道什么都要靠自己去打探。 但萧宁记得她之前遇到过的东南方逃回来的商队,商人说那边有一个很大的叛军队伍,那些人从不为难商人和百姓。 只要商人交了过路税,便能平安离去。 待百姓更是宽松。 因此有很多百姓愿意参军跟随他们。 占据了好几座城池,还一路往北扩张。 萧宁觉得,他们八成是和这个队伍撞上了。 李远很快反应过来,“听说那队叛军的头子叫张大树。” 萧宁颔首。 “听这名字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能打仗吗,还搞了这么大阵仗……” “应该有军师吧。” “将军,咱们怎么弄?像之前一样,先派人去探探虚实?” 萧宁摇头,“之前叛军都是龟缩在城里,这次的叛军扎营在外,稍一靠近恐怕就会打草惊蛇了。” 李远道:“听人说,他们待百姓还是挺和善的,要不我们乔装打扮一番,前去打探?” 萧宁摸摸下巴,“言之有理。” 于是萧宁决定领几个人前去探探对方家底。 李远闻言第一个反对,“将军,您是主将,怎么能轻易涉险?” 萧宁:“放心吧,我经验丰富,肯定平安回来。” 李远还是不同意。 萧宁道:“你好好给咱看家,顺便看好那个姓沈的,别让他给跑了。” 李远还想再说点什么。 萧宁蹙眉道:“我意已定,无需多言。” 李远:“……” 谁家主将天天扎外面打探情报啊。 有时候他都要分不清,他与萧宁到底谁才是萧家军主将了。 萧宁挑了几个人出城。 先去了张志驻扎的营地。 张志看到萧宁几人一副农户打扮,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意图。 皱眉道:“将军您要亲自过去?” 萧宁点头道:“我对这位张姓兄弟向往已久,去瞧瞧是怎么个人。” 如果真像商队说的那样,是个体恤百姓的好队伍,那么她还是希望能和对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 最好能不动兵戈地解决这件事情。 譬如,招安这支队伍。 不过,这个假设是建立在这支队伍真像商队说的那样,不曾伤害无辜。 第231章不会被敌军发现了吧 张志闻言似乎有些无语。 “将军啊,打探消息的事儿,要不还是交给斥候队吧,您的安危最重要。” 萧宁道:“放心。” 张志:“……” 放不了一点。 但他也知将军决定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这一路走来,将军的决策也确实没出过差错。 只能咬咬牙,叮嘱萧宁注意安全。 萧宁闻言笑了,抬手握拳,在张志肩膀擂了一下,“知道了,你这边最近也多注意着点儿,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张志应声。 目送萧宁几人远去。 七十里路不算近,为了不被对方的斥候队伍发现端倪。 几人绕了路,且没有骑马。 待来到叛军扎营附近,已是两天过去。 周围有村落。 叛军明显将身后的小县城占据了,百姓想要进城,还得接受叛军盘查。 几人躲在暗处观察。 楚伍道:“将军,果然如您所料,是那支队伍。” “是啊,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叛军面对百姓时,笑的这样和善呢。” “就是不知道兵力如何,和咱们打起来几几开。” “那肯定是比不过咱们的,咱们将军什么人物啊,他一个小农头,就算有什么狗屁军师在,也比不过咱们将军。” “就是,将军可是武侯世家出来的!” “不说别的,就说咱们那些严苛到极致的训练,他们能受得了吗!” “就算受得了,他们的那个小农头或是那个什么狗屁军师能制定出这样恐怖的训练方式吗?” “就是……” 几人七嘴八舌的,贬低叛军,夸赞萧宁。 萧宁无语地抬了下手,“都安静些吧,不好好观察对方,在这儿吹上了?” 几人:“……” 他们说的是实话啊,哪里吹了? 几人观察了两天,这才分散开来,装作百姓蒙混着过了叛军看守的关卡。 甚至楚伍还被叛军瞧上,热烈邀请他参军呢。 楚伍眼珠子一骨碌,答应了。 萧宁得知后:“……” 她无语地望了望天,道:“没事,他参他的军,咱们去打探情况。” 萧宁几人来到敌人后方,见敌后百姓果然和乐一片。 张斋摸摸下巴,稀奇道:“真这样啊,感觉这位……额,和我们的治军理念一样。” 一进来,就好像走到了他们的后方一样。 就……倍感亲切。 百姓们也很是惊讶这队叛军竟然不干烧杀抢掠的勾当。 一边警惕防范着,一边又觉得诧异。 先前占领锦州城的叛军途经此地,来不及跑的都被挑死于马下。 女人则是会被拖到背人处肆意凌辱。 后面朝廷的队伍来了,叫什么萧家军,他们收拾了那支残暴的叛军队伍,还给各处发了粮。 可如今又来了支队伍,自称起义军。 他们的做派虽比不得萧家军,可也不曾伤过人。 观察几天,见他们真的不会伤人,百姓便又自顾自过自己的日子了。 至于谁和谁打,谁坐皇位。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谁当皇帝他们的日子都还是这么个过法。 萧宁几人分开行动,约定时间地点会合,整合情报。 连着几天,都没有见楚伍过来。 张斋道:“不会被敌军发现了吧?” 徐智道:“也或许是觉得敌军待遇好,乐不思蜀了。” “楚伍机灵,应该不会被发现。” 说是这样说,可萧宁拧着眉,还是忍不住为楚伍先前的冒险举动而感到焦躁。 “再等两天,如果楚伍还不出来会合,我就去敌营探探。” “这怎么行,那可是敌人军营啊,您进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就是,为了一个楚伍,怎么值得您去犯险?要去也该我们去才是。” 几人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细微动静。 大家交换一个眼神,瞬间屏息起身,步履交错,互为依仗。 在人影进来的瞬间,几人同时出手。 “别别别,哥哥们,自己人……” 霎那间,双方手底下已经过了五六招。 熟悉的声音让几人停下动作。 “楚伍!” “你小子!” 见是楚伍,几人勾肩搭背的在他背上狠狠拍了几掌。 “哎哟张哥,你想拍死兄弟啊!” “拍死你活该!你现在是叛军的兵,和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楚伍道:“什么叛军的兵,我是萧家军,那不是那天起义军盛情难却,我就顺势而为嘛,主要也是为了给咱们打听军报的啊。” 张斋哼道:“那你打听到了什么?最好有点用,不然别说将军了,就是我们,也饶不了你!” “对啊,你去了叛军营,连着几天都没有音信,我们担心死了,将军还说再过两天你不回来,就去叛军营地瞧瞧去。” 楚伍听闻此话,连忙朝萧宁看去。 抱拳羞赧道:“将军,就算属下出事儿,您也不能以身犯险啊。” 萧宁没回答这个,却是咂摸了下“起义军”三个字,笑道:“看来你入营这几天,对他们感观很好啊。” 楚伍:“……” 这几天在那里确实感观不错。 感觉都很淳朴。 但他也记得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因为在起义军队伍待了几天,就忘记自己的使命。 若两军必有一战,他绝对会奋勇杀敌。 楚伍单膝跪地,朝萧宁抱拳道:“将军,这支队伍确实和以往遇到的叛军都不一样,属下记得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但他们的作为确实担得起一声‘义军’二字。” 萧宁道:“起来吧,他们所作所为确实担得起‘义’字,你也没有说错。” 楚伍起身,凑到萧宁面前,道:“属下这几天并没有闲着,属下打听到了义军首领张大树的生平。” 萧宁闻言挑眉,“说来听听。” 若能了解他生平经历,则能更熟悉他的性格特点,及为人处事习惯。 说不定能对和谈之事帮上忙。 打仗就意味着牺牲。 若是那些穷凶极恶之辈,那必须以杀止杀,可若这支队伍真是爱民良善之流,她又何必赶尽杀绝。 能通过和谈解决此事最好。 若对方拒不和谈,执意开火,那便正儿八经打一仗。 “这个张大树,是徐郡张家村人士,父亲酗酒好赌,家中所有活计都落在了母亲身上,张大树兄妹也是母亲一手带大……” 第232章 侠盗 张大树的母亲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做的一手好豆腐,养活了一家老小。 张大树的父亲却是一个酗酒好赌的烂人,喝醉酒了打人,赌输了钱打人,打母亲,打妹妹,也打他。 因为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理念,再加上对父亲天然的畏惧,张大树并不敢反抗,只能尽量护着母亲和妹妹,挨最多的打。 张父是个混不吝,张大树很小就开始跟着爷爷忙地里的活,后面爷爷死了,就是张大树一个人干地里的活。 白日他在外边忙地里的活,晚上回家了就帮着母亲磨豆腐。 日子虽然艰辛,但抛却父亲,张大树母子三人还是很其乐融融的。 张大树就盼望着父亲哪次喝醉酒死在外边才好呢。 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直到那次…… 张父又在外面欠了赌债,跟张母要钱,张母说没钱,其实不是没钱,是儿子大了,那钱张母想留着给儿子娶媳妇。 张父打了张母一顿,张母也没松口,张父便以为家里当真没钱,又担心要债的打他,就将女儿卖给要债的抵账了。 张母阻拦时,张父失手打死了张母。 张大树忙完地里的农活,回来时顺手打了只野鸡,想着回家加餐,给母亲和妹妹补补身体。 脚步轻快的少年回到家中,推开门高高兴兴喊母亲和妹妹,“娘,妹妹,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话音戛然而止。 院中躺着母亲的尸首。 她后脑磕在石磨上,血流了一地,眼睛大睁着,显然死不瞑目。 张大树手里的锄头和野鸡掉在了地上。 喜悦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娘!” 他扑到母亲身体前,抱着她摇晃哭喊。 可人死不能复生。 哭声吵醒了张父,他从里屋走出来,骂骂咧咧道:“哭什么哭,家里死人了?” 说罢,就看到张大树怀里,双目圆睁的张母的尸体。 张父吓了一跳,腿一软,身体往后,跌靠在门框上,往下直滑,酒也醒了大半。 张大树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便有了猜测。 “是你杀了娘!” 张父身体发软,嘴却是硬的,“谁让她不给老子银子,还阻拦老子将死丫头带去抵债?我就那么一推她就碰死了,怪谁?” “去,赶紧挖个坑埋了!晦气死了!” “你杀了娘,还卖了妹妹……” “你这个……畜生!” 张大树放下张母的身体,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朝张父扑过去。 张父虽正值壮年,可早已被酒色掏空身体,怎敌得过常年劳作的精壮少年。 他被张大树按倒在地上,比拳头还大的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脑袋上,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张父彻底失去生机,张大树才缓过神来。 他盯着张父的尸体,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昨天母亲还跟他一块数给他攒的媳妇本呢。 明明昨天妹妹还趴在他肩膀上咯咯笑呢,说要骑大马呢。 他早就该杀了这个畜生的! 张大树坐在院子里两具尸体身旁,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曾经,懊悔的情绪几乎淹没了他。 夜色深沉时,他才起身,帮母亲整理好遗容,说了声对不起,便拿走家里所有钱财,一把火烧了这个家。 母亲已死,他要去找妹妹。 可惜人海茫茫,等他找到时,妹妹已经被糟践死了。 被人就那么扔在乱葬岗里,连衣服都没有穿,裸露在外的下身溃烂可怖。 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张大树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妹妹尸身穿上,背着妹妹的尸体来到一个还算山清水秀的地方,刨了坑,将人埋了。 才刚满十三岁的妹妹,活泼爱笑的妹妹,就这样被人玩死了。 张大树早先就打听到了买下妹妹的人家,是当地的乡绅。 张大树混进那户家里做仆从,听其他仆从说起张老爷爱好幼女的怪癖,说府中隔三岔五就会抬出去一个小姑娘。 张大树入府后,就见过两次。 他蛰伏在府里,终于找到机会,一包蒙汗药药倒府里所有人,将变态的张老爷剁的不成样子。 张家库房里的金银钱财,他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逃出张家后,张大树便落草为寇。 当了草寇八年,他从不曾伤害无辜之人,只时常带着兄弟们劫富济贫。 世人谓之侠盗。 直到两年前,天灾人祸爆发,张大树带人下山,保护周边村落百姓,逐渐一步步走到如今。 “就是这样,一路走到现在,瞧他们的样子,是想推翻朝廷的。” 几人听完都有些沉默。 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被世道逼的落草为寇。 虽说弑父是桩天理难容的大罪,可若不是张父泯灭人性,卖子杀妻,张大树也不会如此偏激行事。 虽说按照律法及世俗礼法来说,父权高于一切。 可这些士兵经过萧宁新思想的洗礼,在他们眼里,父亲和母亲是同等重要的,更不觉得妹妹就该被父亲随手卖掉。 楚伍见众人沉默,问萧宁道:“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萧宁摸着下巴道:“楚伍啊,你没事多在营地里转悠转悠,给我弄份他们的营地巡防图。” 楚伍点头,“没问题,将军要潜入营地同他商谈吗?这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萧宁:“有这个打算,但暂时不急着这样做。” 几人:“……” 他们都看着萧宁,等着她说后续安排。 萧宁道:“可以先让张兄见识一下我的个人实力和治国理念,再让张兄见识一下咱们队伍的综合实力,顺便再让张兄听一听百姓们对我们的评价,这样有利于和谈。” 楚伍道:“属下可以带带节奏,让百姓关于我们的评价传到张大树耳中去。” “只是……怎么让张大树见识将军您的个人实力和治国理念呢?” 萧宁道:“这就得靠你这边努努力了。” 楚伍知道萧宁的意思是需要营地巡防图。 “将军,您真想去对方营地啊?” 萧宁:“当然,那张大树如果不出来,我再不进去,怎么跟他说上话?” 楚伍:“巧了,张大树后天中午要来县里一趟,听说是为了招兵买马的事儿。” 第233章好皇帝不长命啊! 因为有萧家军珠玉在前,锦州的百姓实在对这支起义军升不起多大的好感来。 毕竟萧家军给他们分粮食了,这些起义军可没有给他们分粮食,只不过待人和善了些。 起义军的士兵还明里暗里跟他们打听驻守在锦州府城附近的萧家军。 哼,任这些人态度再好,也不曾给他们分过一颗粮食。 孰近孰远,他们还是能分清楚的。 他们拿了人家的粮,怎么能出卖人家呢? 而且他们也真的不清楚萧家军的情况,只知道那位姓萧的将军是当朝端慧公主的驸马,而这位端慧公主,那可是先帝的独女。 这些话都是当初给他们分粮食的萧家军士兵说的。 先帝的声名,有些年岁和见识的百姓多少知道些。 先帝当时提拔有能之士为官,大刀阔斧变革,变革内容对底层百姓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可惜,先帝突然暴毙了,新的皇帝继位,将变革条例废除,他们这儿的才上任不到两年的年轻官员也被流放,所有的一切又回归到曾经。 年长的百姓跟家里年轻的后辈说起这事,忍不住连声哀叹。 “好皇帝不长命啊!” 只是在起义军问起时,却三缄其口。 起义军纳了闷了。 以前攻进各州府县城,百姓们不说夹道欢迎,那也是知而不言啊。 怎么今次这般…… “哎对了,小楚兄弟,你不就是本地人嘛,可知道缘由?” 楚伍挠头,笑容憨憨的:“我其实算不上本地人,逃难过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楚伍凑近了,小声道:“听说萧家军来了之后,开仓放粮,百姓都有……” 义军士兵喃喃:“难怪呢,我说这些百姓怎么那般维护那劳什子萧家军……” 楚伍:“……” 劳什么什子! 你全家都是劳什子! 义军士兵拍拍楚伍肩膀:“小楚兄弟,那你感觉萧家军怎么样?和咱们比如何呢?” 楚伍:“……” 这是能比的吗? 诚然起义军很好,但真要和他们打起来,那起义军必输。 这两天他跟着起义军操练。 操练方式就很简单,哪能跟他们那堪称要命的操练方式相比? 每个人的潜能被开发再开发。 除了才收进来的新兵蛋子,老将们哪个没点以一敌十的能耐? 就他们这队斥候兵,不光跑得快,那实战起来,也是能以寡敌众的。 而团队作战,他们更是被将军操练过无数次,排兵布阵,队形变换自如。 他们打起配合来,不能说是如鱼在水,只能说是天衣无缝。 敌人想撕开他们的口子,逐个击破,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小楚兄弟,你怎么不说话?” “啊……哈哈,王哥,我觉得吧,萧家军看起来还是蛮厉害的,感觉打起来想赢过他们……有点难哎。” “这个萧家军真有这么厉害?” 楚伍:“……反正看起来是挺厉害的。” 王哥:“说不定是绣花枕头呢,中看不中用!” 楚伍:“……” 你才绣花枕头! 不是他吹,就姓王的这样的,他一个人一次能撂倒十个还不带喘的。 忽然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楚伍朝声音来源望去。 为首的是一个皮肤偏黑的青年,浓眉大眼,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瞧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身上穿着灰色的轻薄甲衣。 和其余士兵穿的没什么分别。 “大将军来了……” “小楚兄弟,你头扬那么高干嘛?快低头,别冒犯了将军……” 楚伍:“……” 楚伍的脑袋被王哥按了下去。 低头的时候,他好像看到远处茶摊上,萧宁也朝这边看过来。 张大树在城里跟大家慷慨陈词了一番。 但大家听完就该干啥干啥去了。 张大树疑惑:“是咱们募兵饷物太少了吗?” 属下也不知道,便想找个人问问。 正巧见附近茶摊上,一个长相俊秀的小青年盯着他们看。 便朝对方和善地笑了笑,又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小兄弟,你过来我问你点儿事儿。” 萧宁放下茶杯,从袖口摸出两枚铜板,放在桌子上,便起身朝张大树那边走去。 “你要问什么?” 见对方不像其他百姓一样,看到他们就点头哈腰,眼神惶恐,张大树倒是对此人生出几分好感。 觉得她很有胆气。 因此他亲自张口问了话。 “小兄弟,刚刚我讲话你应该听到了,我们想招兵,可满城的人却都不理我,小兄弟你知道缘由么?” 萧宁:“当然是因为萧家军已经招过一茬兵了,留下来的青壮年要么是家中独子,要么是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参军的。” “萧家军……” 见萧宁没有像城中其他人那般避讳萧家军,立马趁热打铁问道:“小兄弟,你对萧家军了解多少,可以跟我们细说一下吗?” 张大树说着,示意萧宁在他旁边坐下。 萧宁也不客气,在他旁边落座。 “萧家军是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听说他们这一路收复失地,沿途从不侵扰百姓,所过之处,人人称颂。” “听说这两年他们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近百场,但无一败绩,尤其那位萧将军,用兵如神,无所不能。” 张大树皱眉:“不过朝廷的走狗罢了,能有多神?” 萧宁:“……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可知她请兵平叛的时候,朝廷只给了多少人?” 张大树:“多少?” 萧宁伸出一只手。 张大树:“五万人马?” 萧宁摇头:“五千。” 张大树不信,“小兄弟你别胡诌,我听说了的,萧家军少说有十余万人马。” 萧宁:“大将军,咱可不敢骗您,这还是前段时间,萧家军还分粮的时候,闲谈时说起的。” “当初那位萧将军不忍百姓受苦,便请旨出征平叛。” “但是朝廷那些人怕义军攻入盛京城,不准她多带兵马,最终只给了五千。” “至于您说的十余万,那是在平叛过程中招的新兵,就跟您今天一样嘛。” “这些都是萧家军士兵跟你说的?” 张大树问道。 萧宁点头道:“是啊。” 话音才落,张大树忽地提刀朝她砍去。 第234章张兄好聪明呢 萧宁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她侧身躲过砍来的刀刃,反手从靴中抽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身体以惊人的韧性,从张大树腋下绕过,匕首抵向他脖颈处。 却被对方大刀一挡,震得后退几步。 张大树周围都是起义军。 见状纷纷上前围向萧宁。 看的潜伏在四周的张斋等人急得满头大汗。 本能地想冲上去。 可想起先前萧宁的叮嘱,便咬牙忍耐下了。 萧宁和张大树打的难舍难分。 起义军也不好贸然出手,只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有人瞅准时机,冲上前去,想制服萧宁,却被萧宁一脚踢开。 那人跌在同袍身上,压倒了好几人。 队形被打垮。 在义军将士们都以为萧宁会从这个缺口逃离,纷纷调转矛头时,却见她压根没有逃离的打算,还和张大树在过招。 公主送的匕首的确锋利。 兵刃每一次相碰,张大树的刀刃都要卷一块皮。 打到最后,张大树的刀几乎要用不了了。 萧宁的匕首依旧泛着寒光,锃亮无比。 张大树力气大,这些年又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对战时招招带杀机,可这人竟在他手下走了这么多招也不曾落败。 张大树皱眉看着萧宁,眼底有几分欣赏,又有几分可惜。 再一次兵器相接时,张大树喘着气道:“小兄弟,不如你跟了我吧,保证不亏待你!” 萧宁轻笑道:“这话也是我想同张兄说的。” 张大树道:“小兄弟你这样冥顽不灵,我可就要下杀手了。” 萧宁道:“那张兄可要努努力。” 两人之间的打斗变得更加激烈,身边的将士们根本插不上手。 张大树实力确实不弱。 但萧宁明显技高一筹。 前面一直打的有来有回,不过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也是为了打探对方的战力水平。 萧宁绕在张大树身后,一手钳制着他,一手握住那柄被布条缠的只剩刃身的匕首,抵在张大树喉间。 “哎呀张兄,好可惜呢,你输了。” 被挟持了,张大树也不是很慌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 萧宁:“嗯……想要张兄陪我出城溜达溜达。” 张大树:“……” “小子,我劝你放开我们将军,不然你休想走出这里。” 萧宁抵在张大树喉间的匕首往深压了几分,有血丝沁出。 她笑眯眯道:“各位是想与我比比,看谁刀快吗?” 将士们:“……” 他们是真的敬重他们的大将军,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张大树被萧宁杀死。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要,我们就给,放过我们大将军吧。” 萧宁:“准备一匹快马,放我出城。” 将士们咬牙。 张大树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发话道:“按他说的做,别担心。” 义军将领咬牙瞪着萧宁,吩咐道:“去准备一匹快马!” 在等人备马的过程中,萧宁单手解下张大树的腰带,将张大树双手绑住。 张大树裤子差点掉了。 他被绑住的双手猛地向下一捞,勾住裤腰。 随即怒道:“你这混球!老子都答应跟你出城了,你搞这出是想干啥!” 自然是怕他反杀呗。 毕竟这里都是他的人。 萧宁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让你的手下再给你拿一条来呗。” 这话不用张大树吩咐,立马有人拿了条带子过来。 萧宁单手接过,在张大树腰间缠绕一圈,给他随手绑住。 张大树:“……” 试着松开手,裤子勉强被兜住,松松垮垮的,但不再往下掉了。 快马很快准备好。 萧宁示意所有人都退后到十丈开外。 这才挟持着张大树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驾”一声,马儿便冲了出去。 看着马匹远去,义军将士本想从背后射杀萧宁,又担心误伤张大树。 毕竟那小子身手可太好了。 见马匹出了城门,隐藏在人群中的张斋等人才狠狠松了口气。 王哥抓着佩刀,恨的牙痒痒。 “这个该死的狗贼!” 楚伍:“……” 你全家都是狗贼! 王哥咬牙切齿地骂完,又朝萧宁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一扭头,却见楚伍反应平淡,便瞪他道:“你为什么不骂!” 楚伍表情无辜道:“王哥,我在心里骂过了。” 王哥道:“骂人还是得张开口骂才畅快!在心里骂人会让你显得猥琐。” 楚伍嘴角抽了抽,“是吗?那王哥觉得我猥琐吗?” 王哥看看五官周正俊俏的楚伍,道:“有点。” 楚伍:“……” …… 张大树被萧宁挟持着坐在马前,萧宁坐在他身后,双手从他腰间穿过,握着缰绳。 自从上了马,张大树就一直在尝试解绑在手腕上的腰带,可感觉越挣扎那腰带缠的他越紧。 张大树叹了口气,放弃了解腰带的想法。 转而和萧宁唠嗑。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萧家军的主帅吧。” 萧宁:“何以见得?” “来了这些时日,任我们如何询问,满城百姓关于萧家军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今日你却能说那么多。” “我再观你皮肤,虽然略黑些,但整体来说,还是比不得常年劳作之人。” “还有你双手,手背皮肤光滑,虎口却有磨损,明显是握惯了刀枪的。” “原本我只当你是萧家军派来打探情报的兵卒,还想着你这么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可后面咱俩打斗,你说的那些话……” “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萧宁笑道:“哇,张兄好聪明呢。” 张大树道:“所以你挟持我出城,是想做什么?” 萧宁:“张兄这么聪明,不妨再猜猜?” 张大树猜不透,干脆摆烂道:“爱说不说,懒得猜。” 反正不会是想杀他。 七十里路程,骑马还是蛮快的,一个多时辰,便抵达了锦州城外驻守的营地。 大营门口驻守的士兵见到萧宁,欢喜地抱拳喊了声将军,随即在萧宁的示意下,挪开拒马枪,让她得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营地。 萧宁一点没避着张大树,骑马一路带着他来到校场。 张志正在练兵。 校场上喊杀声震天,士兵们砍杀的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第235章 当扶吾妻 张志看到萧宁,连日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连忙将手中事情交给副手,大步朝萧宁这边走来,抱拳道:“将军,您总算回来了!” 声音颤抖又兴奋。 萧宁单手扶他,笑道:“激动什么,都说了我能平安回来。” “属下自然知道将军能平安回来。” 说话间,见萧宁身边站着一名被缚着双手的青年,皮肤偏黑,五官周正。 便迟疑问道:“将军,这位是……” 萧宁道:“张大树。” 这话一出,张志差点原地摔倒,“谁?” 萧宁道:“张大树啊,义军将领。” 张志:“……您出去一趟,就将叛军首领给抢回来了?” 萧宁:“什么叫抢,说话不要那么粗俗,我只是邀请张兄来咱们营地瞧一瞧罢了。” 张志:“……” 谁家邀请人绑着双手来的? 张大树也很无语。 他举举被束缚的双手,道:“萧将军,既然是诚心邀请我前来做客,不妨先给我双手解开?” 萧宁:“没问题啊,只是有一点啊张兄,我是真心邀请你参观的,你可别做些让我伤心的事情,不然到时候可就真刀剑无眼了。” “相信张兄能做如此大成就,不会想不开寻死的,对吧?” 张大树:“这是自然。” 于是萧宁抽出匕首,一划拉,绑着张大树手的腰带便掉在地上。 张大树揉揉自己被勒到红肿的手腕。 看着校场操练的士兵,心中对萧宁带他来自己大本营的动机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只是他并不信世家公子会有一颗慈悲心。 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暂且低一下头也无妨。 张大树跟着萧宁,一路参观下去,变得越来越沉默。 这就是他们这些野路子和正规军的差别。 张大树一边看一边记。 心想着他回去也这样训兵。 “张兄觉得如何呢?” 萧宁道。 张大树点头道:“很好,瞧着很有气势,这些兵你练了有几年了?” 萧宁一点没瞒着对方。 “这边这些是半年前收的,这边这些是一年前收的,这边这些是最近才收的,其中有些就是你方才去招兵的县城出来的。” 张大树甚是惊讶,“都是些新兵?” 萧宁扬唇,“是啊,张兄想见识一下我的老兵吗?” 张大树点头,想到什么,又道:“不会是你前头说的那五千人吧。” 萧宁道:“那五千人我带了三年了,在盛京城里头的时候就按照我的方法操练着,今日就带张兄见见。” 张大树:“……” 三年也算老兵,那他那些带了十年的兄弟是不是算老老老兵。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萧将军还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治军严谨,军营上下一片和睦。 这就是世家子的实力么。 能练兵,能治军,还会收买人心。 反正他都快要被她这赤诚的态度打动了。 他们如今可是敌对双方,她却这么大喇喇将他挟持过来,就为了让他参观她的营地。 别说这姓萧的想收服他。 其实他也挺想收服这姓萧的。 于是,在前往锦州城的路上,张大树问萧宁,“你这么豁开了为朝廷办事,就不怕日后功高震主,被赐死吗?” 萧宁是一点都不瞒着张大树:“张兄知道先帝吗?” 张大树愣了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扯到先帝,但还是点点头:“听过一点,老一辈都说他是个好皇帝。” 萧宁道:“先帝当年为了推行科举制,打压世家大族权势,被世家反扑,自裁于宫中,而我爹……那位重创匈奴,使其十数年不敢来犯的镇北将军,急着回京护驾,被算计死在了漠北。” “我的妻子,端慧公主,乃先帝独女。” “愚以为,待我功高震主的时候,当扶立吾妻继位。” 张大树闻言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宁。 半晌才消化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 “你想扶立一个女子……当皇帝??” 萧宁闻言轻笑:“张兄,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时代需要一个女帝来帮天下女子挺直脊梁吗?” 张大树艰难咽下唾沫。 他还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萧宁,似乎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世家公子嘴里说出来的。 “难道你不想自己当皇帝么?” 萧宁眯眼看着前方,笑道:“比起朝堂,我更适合战场。” “待来日,公主殿下若有幸登基,我便自请戍边,为她守着边疆,让她专心安内。” 听到这话,张大树蓦地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夫妻分离,你不怕她背着你找别的男人?” 萧宁闻言心口微滞了下,随即垂眸平静道:“这是她的自由。” 而且就算她留在京中,也给不了公主想要的幸福。 那就这样做一对君臣,为天下大同而努力。 挺好的。 真挺好的。 张大树看向萧宁。 这下是真很佩服她了。 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的,她竟然说找不找别的男人是妻子的自由。 “萧将军当真大度。” 萧宁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去,你一个大龄单身汉,在这挖苦起我来了。” 张大树:“……”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有些沉默。 萧宁因为张大树说的那些话,想到以后她与公主的事儿,心口发闷。 张大树则在想萧宁方才说的话。 萧宁说这个时代需要一个女帝来帮天下女子挺直脊梁。 张大树想,如果真的能扶立一个女子当皇帝。 是不是真的能提高天下女子的地位…… 是不是那些男人就不能再随意打骂买卖妻女了…… 是不是这世上就可以少很多像他娘和妹妹这样的苦命女子…… 想到母亲和妹妹,张大树这个山一样的汉子忍不住眼眶酸涩起来。 那是他一辈子的痛。 每每午夜梦回,都在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杀掉那个畜生。 哪怕死后下油锅,他也无所畏惧! 他觉得,就单凭萧宁这句话,他就想跟着她干了。 可这难保不是她说来哄他的。 待用完他,收拢了他的兵力,便一刀结果了他了事。 毕竟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向来诡计多端,面甜心狠。 因此,张大树并没有展露自己愿意同萧宁合作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跟着萧宁,进入了锦州城。 第236章 欢迎来到我的大本营 萧宁笑着回道:“有事出去了一趟。” 张大树站在萧宁身后,看着她被百姓簇拥在中间,大家笑的都很开心。 他不傻,能看得出来百姓和萧宁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他们在看着萧宁时,眼底是全然的信赖和敬仰。 这是他第一次见如此亲民的世家子。 以前也曾见过世家子,他们在看百姓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仿佛与百姓多说一句话,都是施恩。 在他们眼里,百姓是贱民,是蝼蚁,可以随意打杀折辱的玩意儿。 他们总是有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傲然。 别说世家子了,就是那些乡绅、富豪,也是看不上百姓的。 一路上遇见的百姓都笑着朝萧宁打招呼。 张大树觉得他们和百姓相处的已经很好了。 却不曾和百姓这般其乐融融,仿若一体。 “将军,来喝杯热茶啊!” 茶摊上的小贩热情招呼萧宁。 萧宁看张大树,“张兄可要喝口茶,歇歇脚?” 张大树点头。 走了这许久,确实有些累了。 两人坐在茶摊上,小贩端来热茶,多瞧了张大树一眼,“这位将军瞧着有些眼生。” 穿的也奇奇怪怪的,不像萧家军。 萧宁端起茶杯,笑回道:“是啊,新来的。” 张大树端着茶杯,不语。 目光却打量着周围。 路上有士兵巡视,百姓们非但不怕,还拎着篮子凑上去,将自己新做的吃食塞给对方,对方严词拒绝,表示萧家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实在推拒不过的,便从身上摸出铜板,强硬地塞进百姓篮子里。 萧宁见张大树看的认真,凑近他,问道:“张兄在看什么?” 张大树白了萧宁一眼,明知故问。 两人喝完茶,歇会儿片刻,起身前,萧宁从身上摸出铜板,放在桌上。 朝小贩道:“大哥你忙着,我们走了!” 小贩跑过来,见萧宁在桌上放着的铜钱,追着想还给她。 “哎呀将军,请您喝杯茶水而已,这怎么也给钱!” 萧宁脚程快,小贩又要顾着摊位,不敢追太远。 走远了,萧宁放慢了脚程。 张大树道:“原来你治下的城池是这样的。” 萧宁闻言笑眯眯盯着他,双目晶亮。 “那张兄可想好要与我携手共进吗?” 张大树一抬眼,就对上了萧宁的眼睛。 她双目中似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希望,亮的灼人。 张大树下意识避开,看着熙攘的街道。 “再说吧。” 萧宁伤怀道:“张兄,我都自己的老底都袒露出来给你看了,你还再说吧,真是太伤小弟的心了。” 张大树:“……你们世家子脸皮都这么厚吗?” 萧宁:“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脸皮厚不厚我不知道,但他们心上全是窟窿眼,说十句话,有九句半是假的。” 张大树闻言赞同点头。 他对那些世家子感观也不怎么好。 随即又看萧宁。 “你不也是世家子,你心上肯定也全是窟窿眼。” 故意在这儿装真诚骗他。 萧宁:“……难道真要我把心掏出来摆在张兄面前,张兄才肯信我么?” 张大树睨萧宁一眼,一副你有种刨给我看看的模样。 萧宁:“……” 萧宁叹气:“你我志向相投,早点联手不好吗?” 张大树:“营地在哪儿,我都走这老半天了,也没见着个影啊。” 萧宁:“就快到了。” 于是,两人从街道穿梭,到北门处的巡防营。 张大树看了萧宁一眼。 对方面色坦荡地朝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张兄,欢迎来到我的大本营。” 张大树:“……” 明明可以直接过来,偏要带他在街上绕一大圈。 还好意思说别的世家子心上全是窟窿眼,她自己也不差的好吗。 不仅心上窟窿眼多,脸皮还厚。 一般的世家子哪能比得过她。 守门的士兵见到萧宁,抱拳行礼,很是激动道:“将军!” 萧宁含笑点头,走进营地。 一走到校扬,张大树就被校扬上稀奇古怪的训练方式震惊了。 “他们这是在干啥?” 萧宁道:“训练啊。” 张大树:“这是什么训练方式?” 萧宁道:“张兄想学习吗?” 张大树:“……” 正在校扬巡视的李远看到萧宁,当即撂下手中活计,大步走过来。 在萧宁面前站定,他上上下下将萧宁打量一遍,见她无事,松了口气,抱拳行礼道:“将军!” 萧宁抬手拍在他肩膀,笑道:“最近没什么事吧?” 李远道:“没事,就是大家很担心将军您。” 他看着萧宁的眼神格外的敬重。 而两人关系,也明显更亲近。 张大树站在萧宁身后,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个新将领。 李远感觉到他的视线。 朝目光来源看过去,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皮肤偏黑的男人。 “将军,这位是?” 萧宁道:“张大树。” 李远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看着萧宁的眼里 崇拜之情更甚。 将军好生厉害! 这就将叛军首领拐回来了! 他朝张大树抱拳道:“欢迎张兄加入萧家军!” 张大树:“……我并没有加入你们。” 李远:“没事,以后迟早会加入的。” 李远坚信自家将军想收服的人,就没有收服不了的。 此刻看张大树,就像看自己的同袍一样。 张大树:“……” 萧宁朝李远扬扬下巴,“行了,你忙你的去,我带张兄到处转转。” 李远应了一声,转身去忙。 萧宁带着张大树,在营地里溜达了一圈。 在营房外,遇见了也在外面溜达的沈知意,他身后跟着两名士兵。 见到萧宁,沈知意微微扬唇,朝他拱手道:“将军回来了。” 萧宁蹙眉打量着他,问道:“伤好了?” 沈知意不答反问:“将军这是在关心我吗?” 萧宁白了他一眼,“若是伤好了,我就要将你重新绑起来。” 沈知意:“……” 沈知意笑了笑,道:“陆军医说,让我尽量多走走,久卧会使肌肉消瘦,劳伤元气。” 说完,看了眼萧宁身后的张大树,勾唇道:“想来这位就是张首领了吧。” 第237章 将军您回来了! 张大树也诧异,方才那俩将领都要问一句,这人什么都不问就知道他是谁了,还穿着广袖,一副文士打扮。 望过来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行为举止又优雅从容。 瞧着像是个世家子。 这姓萧的还跟他吐槽世家子心眼多不实诚,结果自己身边就留着一个,还长成这样。 哼,这些世家子,果然都是心眼多又不实诚的混球。 得亏他没轻信这个姓萧的。 张大树看了萧宁一眼,忍不住心中腹诽。 就连此刻萧宁审视沈知意的目光,在他看来也有作戏的成分在。 沈知意微笑着向萧宁解释:“前几天散步时听到有将士议论,说你去苍县那边了,要探查那股叛军的底细。” “又听到他们说那股叛军的首领应该是张大树。” “而我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商队说起过这支队伍,他们说这支队伍从不为难商人和百姓,那时你便多问了几句。” “将军心善,对于这样的队伍,肯定只想收服,不想屠戮。” “你今日又带着这样的生面孔回来。” “不是张首领,又能是谁呢?” 张大树:“……” 我滴个乖乖。 原来世家子这般聪明啊。 如此轻易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萧宁看了眼沈知意,吩咐他身后的士兵,“日后就让沈监军在自己营房活动,外头风大,当心给沈监军皮肤吹糙了。” 沈知意:“将军待我,总是如此心狠。” 这话说的,张大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世家子怎么搞这死出。 听着像个怨夫似的。 他又看了萧宁一眼,长得确实很好。 不由想到以前听过的那些传闻,世家大族豢养男宠的不在少数。 这俩……不会是玩那个吧? 也不对啊。 这姓萧的说起他媳妇,那眼神柔的都能掐出水来,看得出是真心的。 张大树目光又落在沈知意脸上。 所以,是这人单方面好男色? 怪不得姓萧的要给他关起来,还让人看着。 张大树表情嫌弃,往后退了两步。 萧宁没说话,只朝沈知意身后的士兵抬了抬下巴,两人便上前作势要架着沈知意走。 沈知意道:“别,我自己会走。” 说罢,便转身慢吞吞往回走了。 只是离开前,还深深看了萧宁一眼。 待人走了,张大树问萧宁道:“你既然讨厌这人,为什么不赶走,反倒留在这里碍自己眼?” 萧宁叹气:“因为留着他还有用啊。” 张大树“哦”了声,也没再多问。 两人继续参观。 参观完了营地,再次回到校扬。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许冲看到萧宁,双目一亮,兴冲冲跑过来。 “将军您回来了!” 说完瞧见萧宁身边的张大树,皱眉道:“这人谁啊?” 萧宁道:“张大树。” 这话一出,现扬瞬间寂静。 许冲嚷嚷的时候,大家都朝这边看过来,听到萧宁的回答,众人很是难以置信。 “将军刚刚说这人是谁?” “张、张大树……” “同名同姓的人吗?总不能真是那个叛军首领吧……” “若真是那个张大树,那、那将军也太恐怖了些……” 将士们咽咽唾沫。 这才十几日时间,将军就将敌方首领拐了回来了? 要不要这么恐怖啊…… 许冲狐疑地看张大树两眼,道:“真的假的?” 张大树:“……应该是真的。” “张兄要不要试试他们的身手?” 萧宁问。 “毕竟咱俩若是谈不拢,迟早要打的,正好你好好试探一下我军的实力。” 张大树:“……” 虽然他也有此想法。 可这人就这么坦坦荡荡将这样的话说出来了? 张大树问:“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会放我回去,和我堂堂正正打一扬?” 萧宁伤心道:“看来我还是没有捂热张兄这颗冰冷的心。” 张大树:“……” 许冲:“将军你别乱撩拨人啊,这位张兄一看就不是断袖。” 萧宁无语瞪他。 许冲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下。 “不是要试试身手吗?试我吧,我在军中属中等武力,能代表绝大多数人。”个鬼! 他是仅次于将军的第一武力! 这棵树能被将军带回来,说明他实力在将军之下。 他要给他来一点震撼! 吓死这丫的! 看他还敢不敢不臣服。 张大树看了面前这个憨憨的小伙子,想了想点头道:“成,咱俩比比!” 于是,两人在将士们的起哄声中来到了校扬中央。 李远站在萧宁身旁,问道:“以将军之见,许冲和张将军几几开?” 萧宁道:“许冲武力高,但张大树也不弱,七三开吧。” 李远道:“许冲七,张将军三?” 萧宁点头。 有时候,一力破万法。 若许冲一直是碾压式打法,那张大树就没有胜机了。 除非被张大树发现弱点而攻之。 但许冲的薄弱点早在和她的无数次对战后,被一一改正。 随锣声响起。 许冲和张大树的对战拉开序幕。 才交上手,张大树就震惊于许冲的身手。 力气很大,每一次兵刃相接,都几乎震得他长刀险些脱手。 虎口隐隐发痛。 张大树不再和他正面对打了,反而躲躲闪闪,寻找他的薄弱点。 可惜许冲在萧宁的每一次磨炼下,肉眼可见的弱点几乎都被修正,短时间内他想找到他的薄弱点,简直难如登天。 而随着一次次对战,张大树力气快被耗尽,再看对方,随着对战,眼神越来越亮。 虽然也喘着气,额头挂着细密汗珠。 但看状态,明显还能再战好久。 张大树咬牙继续和他对战。 只觉得这人比萧宁更难对付,愈战愈勇,逼得他节节败退。 这人若真在军中属中等武力,能代表绝大多数人,他吃屎! 最终张大树喊道:“我认输!” 声音一落,他就拄着刀,站在校扬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许冲看着他,有些惋惜。 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比军中大半人强些,可惜突然喊停,让他不能更尽兴。 “大树兄,打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张大树无语:“因为我是来试身手的,不是来陪你痛快的。” 许冲:“……” 第238章 这不妥妥大男主吗! 张大树没好气地道:“死不了!” “张兄比这一扬也累了吧,先去我那儿歇会儿,喝口茶。” 说罢,又朝李远道:“你给张兄准备间营房,靠我近点,这样方便我和张兄培养感情。” 张大树:“……” 李远应声离开去安排了。 萧宁带着张大树回自己营房。 沈知意被萧宁限制了行动,他又不喜欢只待在房间里,便只能倚在门口,眺望远方。 然后就看到萧宁带着张大树往这边走来。 沈知意的营房和萧宁的挨着。 这边算是必经路。 沈知意看着萧宁微侧着身子,走在张大树身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张大树则一脸不为所动的平静。 路过沈知意时,张大树目露嫌弃,往另一边挪了几步。 萧宁目光也只在他身上一触即离。 转头又对着张大树笑容满面道:“张兄,我跟你说……” “你说,公主若是知道你跟其他男人笑的这样开心,会不会生气?” 沈知意鬼使神差地开口。 说完他自己先惊诧一瞬,随即抿紧了唇。 张大树看了眼沈知意。 姓萧的和男人走的近,公主为什么生气,和女人走的近才会吧! 而且,分明是这个世家子自己生气。 死断袖。 萧宁很无语地瞪了沈知意一眼,“我和公主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这王八蛋莫不是还对公主贼心不死! 沈知意低眸道:“我开个玩笑罢了,你和他的事,我才不感兴趣呢。” 萧宁:“你最好是。” 转头看向张大树时,脸上又带了笑:“张兄,我们走吧。” 张大树离开前,多看了沈知意一眼。 进入萧宁的营房后,他朝萧宁感慨道:“你们这些世家子可真是荤素不忌啊。” 萧宁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但她也没心思跟他唠这些。 萧宁指着墙上的舆图,道:“张兄看看,你的队伍,如今驻扎在这块,倘若我兵分三路,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包抄夹击,张兄该何解呢?” 张大树这些年领兵作战,自是看的舆图的。 他盯着萧宁所指的方向,拧眉深想。 最终抿着唇,来到舆图前,指着一处地方道:“我记得这里有条小道,我们可以从这边突围。” 萧宁扬唇,“可我记得这条小道两边地势险峻,张兄若从这里走……” “就不怕全军覆没吗?” 张大树:“……那倘若我不逃不避,背水一战呢?” 今日这一圈走下来,他瞧着双方兵力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就算我活不了,也势必给你一记重创!” 萧宁叹气:“张兄啊,明明咱们都能好好活着,为什么就非要两败俱伤呢?” “就像我先前说的,你我联手,推翻这个旧朝廷,建立一个新朝廷,为生民立命不好吗?” 张大树:“……明明刚刚是你先说要打我的。” 萧宁:“如果张兄不愿意和我联手,那这扬仗必然是避免不了的。” “可是张兄,你真的想自己辛苦组建的这支队伍,就这样付之一炬吗?” 张大树不爽:“你就这般笃定自己一定会赢?” 萧宁:“不然呢?” “张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给你看了,你觉得自己有几成把握赢我呢?” 张大树抿唇。 是的,光看战力,他的队伍完全不能和这姓萧的比拟。 可…… “可我运气好,过往有好几次战役,都因为我的好运气躲过了,甚至全歼了敌军。” 萧宁:“……展开说说?” “徐州之战,对方把我们打的难以招架,逃窜过程中,过了潍水。” “原本干涸的河床在我们过了之后,突然涨水,追来的贼军几乎全被淹死了。” “还有永州之战,他们玩阴的,想火攻我们,结果风向突变,大火烧向了他们自己,大半贼军葬身火海……” “还有几个月前的复州之战,我差点被俘,结果贼首的马儿忽然发狂,带着他从数十米的悬崖跳了下去……” 萧宁:“……” 不是,哥们儿你天选之子啊? 赢得这么离谱…… 那她辛辛苦苦打仗算啥? 萧宁一言难尽的目光落在张大树脸上。 他道:“你不信我?” 萧宁嘴角抽了下,“信。” 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天选之子。 张大树:“真信?” 萧宁:“真信。” 说是这样说,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张大树不悦:“那你咋这么一副表情?” 萧宁扶额:“……我只是觉得太离谱了。” 这不妥妥大男主吗! 若不是她搅局,这哥们儿没准日后真能当上皇帝…… 萧宁看了眼张大树。 在心底默默给对方道了个歉。 随即继续忽悠。 “张兄,诚然,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而且,小弟的运气也一点不差。” “不知道张兄这一路过来,有没有听过小弟的事迹?” 张大树摇头。 一点也没听过。 来了锦州才知道萧家军这号队伍。 还让人在苍县打听了许久,毕竟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百姓虽然恐惧他们,却也咬紧了牙不吐露一个字关于萧家军的事情。 他知道的所有关于萧家军的事迹,都是眼前这个姓萧的告诉他的。 “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张兄心系黎民,才会被天道眷顾,被百姓信仰,可小弟亦心系黎民。” “咱们同样心系黎民,想来天道很难抉择,到时候或许是一扬很公平的对战。” “张兄觉得,若无天道庇佑、民心所向,你胜算几何?” 张大树沉默了。 萧宁见状,抬手搭在他肩膀,拍了拍,“张兄啊,你心里有谱了是不是?” 张大树心中当然有谱了。 能把事情干这么大,他自然不是傻子。 甚至,他还很聪明。 “萧将军,就像你先前说的,世家子心眼很多,和你相处这一天下来,我觉得你心眼也不是一般的多。” “诚然,你的建议,我很心动,但我还是无法全然信你,毕竟你也是世家子。” 第239章 这下张兄信我了吧? 书生走的时候还留给了他几本书,说读书使人明智,让他没事多读读书。 张大树是个听劝的人,每天都读书,书生留的几本书都被他翻烂了。 后面他们劫富济贫时,他也会有意顺几本书回寨子。 不光他读,他还让寨子里的人都读。 这些年打仗,东奔西走,他见过的世界更广阔,读过的书更多,知道的东西自然也就更多了。 世家子与庶民…… 犹如云与泥。 阶级贵贱之分比天堑更深。 “我不信世家子会为了给庶民谋福祉,而推翻朝廷,挤压世家权利。” “让我信你,等同于让我将自己的命,亲手交到你手里。” “萧将军,我不愿意拿自己和兄弟们的命去赌你的良心。” 张大树盯着萧宁的眼睛。 他能对她说这些话,说明他已经动摇了。 萧宁扬了扬唇,将嗓音压了压:“倘若,我不是世家子呢。” 原本清亮的少年音色变成了低柔的女声。 煞是动听。 张大树皱眉看她,“你突然整这死出干啥?听着怪瘆人的……” 给他鸡皮疙瘩都惊出来了。 萧宁:“……” 不是兄弟,我把命门都给你亮出来了。 你居然跟我说这个…… 萧宁无语道:“我这声音听着不够像女人吗?” 张大树:“像啊,你突然来这出是想干啥?” 是想吓死他,好继承他的军队吗? 萧宁:“……” 这么明显的女声,他还问她想干啥。 她还能想干啥,总不能是想给他表演一下才艺吧。 萧宁无语地看着他。 静默片刻,开口道:“你不是说你不愿意将命交到我手里,赌我的良心么?” “可我愿意赌你的良心。” “所以,我先将自己的命门交到你手里,这样你便可放心了吧。” 还是那道低柔的女声。 挺好听的。 但用萧宁的嘴说出来,听在张大树耳中,怪刺挠的。 “……萧将军,咱俩谈事情就谈事情,你装女人就没意思了吧。” 张大树以前在县城的酒楼里听过口技。 那家伙,别说女人了,就是各种动物的声音,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所以,他还是不信萧宁是女人。 而且在他认知里,女人多是柔顺的,需要被保护的。 这个姓萧的,比母夜叉还勇武。 信萧宁是女人,还不如信他自己是女人。 萧宁见说再多,张大树也不为所动,干脆用让他眼见为实。 张大树见萧宁不说话,突然开始拆腰带。 惊的他弹跳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你……你干啥!我、我告诉你,我和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男人不一样,我不好男色的!” 张大树理所当然地以为萧宁要用男色诱惑他。 萧宁:“……” 她沉默地加快了解衣的速度。 很快,腰带落地,上衣被她褪至肩头。 露出来的腰腹白皙匀称,腹部有薄肌覆盖,隐约可见几道粉色疤痕。 再往上,白色布带缠绕包裹,些微凸起。 白布尽头,隐约可见沟壑。 毫无疑问,呈现在张大树眼前的,确确实实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张大树盯着萧宁的身体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脸唰一下爆红,慌忙偏过头去。 萧宁问:“这下张兄信我了吧?” 张大树还是难以置信。 这么猛的大将军,是个女人? 萧宁见他不说话,无奈道:“张兄总不会是想我连这层裹胸布都褪去吧。” 张大树又瞟了萧宁一眼,慌忙别过头。 “信、信了,你先把衣服穿上……” 萧宁闻言,便将衣服套上,腰带系好。 “张兄,我好了,你可以回头了。” 张大树回过头来,看了眼萧宁,又慌忙错开目光。 即便亲眼所见,还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能是女人呢?” 萧宁:“……爹娘生的,我也没办法。” 张大树:“那你又为什么扮做男人?” 萧宁:“这就涉及到世家大族内的阴私事儿了,张兄感兴趣的话,我和张兄讲讲也无妨。” 张大树:“……” 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不感兴趣。 萧宁见张大树感兴趣,也一点没瞒着。 “前面和张兄说过,我爹是镇北将军。” “而镇北将军,是靖远侯府的第二子,他幼时做过先帝的伴读,先帝继位后,欲削弱世家权力,镇北将军第一个支持他,为这个还惹得家里人不喜。” “毕竟萧家历经百年,也有些底蕴,那时祖父正值壮年,父亲又那般出色,萧家正是烈火烹油的好时候。” “后面匈奴入侵,镇北将军领皇命出征,差点踏碎匈奴王庭。” “之后就是世家趁着镇北将军远在边关,联手反扑,逼死先帝,扶当今陛下继位。” “之后便有了民间广流传的版本,镇北将军为国捐躯,死在漠北。” “镇北将军战死,他应得的所有的荣耀和赏赐,自然都给予了靖远侯府。” “而那时,我娘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孩子生下来后,是个女孩,但我娘不愿意我爹拼死挣下的功劳便宜旁人,便谎称是我是男孩。” “祖父也知有愧于我们二房,便力排众议,为我请封世子位,时至今日,我已女扮男装二十一载。” 张大树:“……难怪你如此浑然天成,让人一点看不出是个女人。” 萧宁:“……” 这话是夸她。 还是骂她? 原主扮男人十八年。 她扮男人不过三年。 “说起来,在这个世道,还是当男人更爽一点。” “若不是扮做男人,估计早早就被嫁出去联姻了,到现在说不得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既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又能和张兄坐在这里,相谈甚欢呢。” 张大树闻言,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也忍不住感慨了句。 “是啊,世道待男人,总是宽容些。” 萧宁听到这话,不屑道:“那还不是因为规则的制定者是男人,若上位者换做女人,那世道待女人,自然也会宽容许多。” 说罢,直视张大树双目。 “所以,张兄,现在愿意和我联手了么?” 第240章 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让天下女子不再被规训、被束缚,可以如我一般,翱翔在天地间。” 张大树喉结剧烈滚动几下。 最终,他沉沉应声:“好!” “既然你愿意信我,那我便也信你这一次!” 他承认,他被这姓萧的所描绘的世界吸引了。 那是他做梦都无法想象的美好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不会再有女子会遭遇娘和妹妹那样的事情了…… 她们可以平平安安的,甚至可以像这姓萧的所说,不被规训、束缚,翱翔于天地间,如这世间万千男儿一般。 张大树盯着萧宁灼亮到烫人的双眼。 心跳的很快。 他不由想,世家培养出来的人当真会蛊惑人心啊,他被这小子……不,这姑娘几句话便说的热血沸腾。 哪怕最终的结局是粉身碎骨,他也想跟着她,去试上一试! 萧宁扬唇抬手,“击掌为誓。” 张大树看着这只举在他面前,匀称修长的手,有点羞赧,但还是将手掌在衣服上搓了搓,举起来,与她击掌。 “啪——” 掌心相碰,发出清脆响声。 两只手一触即离。 萧宁唇角扬的更高,正巧这时亲卫军通禀,说李远来了。 李远一进来,就感受到了萧宁的愉悦。 他先抱拳朝两人问好,随即多问了一句:“将军如此开心,可是张兄愿意加入萧家军了?” 萧宁含笑道:“是啊,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李远看向张大树,笑道:“我就说张兄迟早会加入萧家军的,原以为好事还得多磨几日呢,没想到这才一天时间……” 张大树:“……” 听懂了,意思他太好说话了呗。 被这姓萧的,几句话就忽悠上贼船了。 张大树想着,看了眼李远。 这小子知道这姓萧的是个女人不? “张兄,房间给你准备好了,要先去休息会儿吗?” 李远问道。 张大树道:“这个时间休息啥,天还没黑呢。” 李远:“……” 萧宁有点好笑,她示意李远道:“你先回去忙你的吧,待会儿我让人领张兄过去。” 李远应声离开。 屋内重新只剩萧宁和张大树二人。 张大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啥名字呢。” 萧宁道:“在下萧宁,表字晏清。” 张大树咂摸了下嘴,“天下安宁,海晏河清,你们世家大族的人就是会取名字。” 真好听啊,寓意也好。 不像他和妹妹,一个叫张大树、一个叫张小花,他俩名字当初是父亲给取得,还说什么贱名好养活。 可最后也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个家。 若不是他好赌酗酒,杀妻卖女。 张大树觉得自己或许也会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户,待到十七八岁,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祖祖辈辈都过着的那种枯燥、平淡,却又幸福的日子。 见张大树情绪忽地低落下去。 萧宁抬手,按在他肩头,轻拍了拍,“张兄的名字也挺不错啊,大树大树,茁壮成长,象征着繁荣、丰饶、富足和生生不息。” 可他和繁荣、丰饶、富足毫无干系。 小时候他娘经常跟他说,他是大树,要保护小花。 可他并没有保护得了小花。 他谁也没能保护得了…… 到头来,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张大树是个传统的男人,不愿意在女人面前展露脆弱。 因此,他只朝萧宁笑了笑:“村里人取名字,哪有那么多讲究,看到啥就取啥了!” 萧宁也笑:“那张兄想改名字吗?” 张大树摇头:“不改。” 改了名字,日后去地府,娘和妹妹该要认不出他了。 萧宁闻言似乎还有些遗憾,“还想着张兄改名的话,不如改叫张秀。” 张大树:“……这个“秀”字,可有什么出处?” 毕竟世家大族的人取名字最爱引经据典了。 张大树觉得萧宁也不例外。 萧宁:“……哈哈没什么出处,只是觉得张兄你很优秀,用“秀”字最好!” 张大树:“……” 他真的很优秀吗? 也没有吧…… 张大树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 “对了,你说让我与你联手,具体怎么个联手法,是要我归顺于你,两军并作一军,还是怎么着?” 萧宁想了想,道:“张兄,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咱们要建立新秩序,那总得先将旧的东西清理干净。” “而有些事,我做起来可能不大方便,就得借助你的身份。” “所以我们现在是暗地里的结盟,明面上你还是叛军,我还是朝廷军队。” 张大树:“……借助我的身份?” “对,我会分出部分军队伪装成你的人,来与你一起清理那些旧的东西。” “等功成之后,再由新朝廷出面,对你进行招安。” “张兄觉得如何?” 张大树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旧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萧宁道:“自然是世家大族了。” “我这一路走来,被叛军攻占过的城池,世家府邸被洗劫一空,可别的地方的世家大族,依旧鲜花着锦,高高在上。” “要想遏制世家权力,改变时代现状,战争可比变革容易多了。” 萧宁说着,去床边翻出来一只黑木小箱子,抱过来。 开了锁,从里面取出一本很厚的书,递给张大树。 “张兄拿好了,这是世家谱系,照着这上面找人就行了。” 张大树翻看了看,点头:“成!” 萧宁又道:“张兄,攻入世家,别的倒也罢了,万要保存好他们私藏的书籍。” 张大树笑道:“放心,我知道书有多么珍贵。” 萧宁:“我知道张兄也不是好杀之徒,若是审问之后,确定那些人不曾作奸犯科,便收缴他们的财物、书籍,饶他们一命。” 张大树道:“斩草不除根,能成吗?” 萧宁叹气道:“即便建立新秩序,也不可能立即培养出来一批得用的臣子,还是得靠世家与寒门那些士子。” “所以我才要隐藏身份,让张兄去做这些事情。” 其实在没遇到张大树前,萧宁想的是待战事接近尾声的时候,她便分出一支队伍,伪装成叛军,去处理世家大族。 第241章 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到公主…… 张大树便忍不住问道:“你是女人,公主也是女人,你们……” 萧宁道:“爱情不分性别,张兄不必惊讶。” 很难不惊讶。 张大树沉默良久,才憋出来一句:“……你们世家大族的人是真会玩儿啊。”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 “那你俩这样,后面没有储君……” 难道要将江山拱手让人? 江山让人倒也罢了。 总不能他们辛苦建立的新秩序也就此止步吧? 说到这个,萧宁便垂眸低声道:“张兄放心,我虽喜欢女人,但公主喜欢男人。” “我也会如先前所说,待到天下安定,便退守边疆。” “储君的事儿,自不是你需要担心的。” 张大树:“……” 张大树孤家寡人一个,不太懂感情的事儿,更不懂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世骇俗的感情。 便只好拍了拍萧宁肩膀,劝慰道:“没事,你喜欢女人就喜欢女人,既然这个女人要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了,大丈夫……大女人,拿的起放的下。” 顿了顿,又道:“虽然再换一个,对方依旧未必能接受这样惊世骇俗的感情,但总有个寄托了不是?” 萧宁:“……我谢谢你啊。” 真会安慰人。 张大树:“不客气!” “对了,你说的那位公主,既然要效忠她,我觉得还是得见对方一面才是啊,总得让人家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吧。” 经过这短短一日的相处,张大树对萧宁的感观挺好的。 尤其她还告诉了他,她最大的秘密。 不过…… 这姓萧的瞧着甚是迷恋那个公主。 难保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话有夸大的成分在。 他还是得亲自和那位公主谈谈才最稳妥。 萧宁闻言心中一动,“成啊,待咱们将此事安排妥当之后,我带你秘密回盛京一趟。” 想到要回盛京。 她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几分。 想着到时候公主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很震惊吧哈哈哈…… 说不定又要哭。 一想到公主眼眶泛红盯着她,却隐忍着不敢上前抱她的样子,萧宁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她的娇娇公主啊。 见萧宁一提起那位公主,眼神温柔的简直能掐出水来,张大树搓了搓胳膊,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那啥,今天天色晚了,我明天回去安排一下,改日你要动身了,再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块走。” 萧宁道:“张兄,你还是在我这里多留些时日吧,有什么事儿,写信传给他们就是了,反正就七十里路程,来回很方便的。” 张大树皱眉:“你这啥意思,担心我一回去,转头杀过来?” 萧宁:“张兄你这说的什么话,真是太伤小弟心了。” “我这不是想着带你在锦州城好好转一转么,顺便跟你传授一些练兵的心得。” 张大树:“……你真愿意跟我传授练兵心得?” 萧宁盯着张大树,幽幽叹气:“看来我将张兄当好大哥,张兄对我……且防备着呢。” “是我自作多情了。” “将一颗真心,完完整整捧给张兄,还被张兄怀疑别有用心……” 张大树闻言面色羞红,急得双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搁,“不是……我没有……” 萧宁勉强一笑:“张兄说没有就没有吧,我总是信张兄的。” 张大树:“……我真没有。” 萧宁:“张兄先回去休息会儿吧,待明日,我就让人送张兄回苍县。” 张大树道:“不是说要留我几日,跟我传授练兵心得吗?” 萧宁看着张大树,道:“张兄又想留下了吗?” 张大树:“留!” 反正这姓萧的肯定不是想杀他。 她能跟他说这么多,必然是想用他的。 只是不知道这会儿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不过不管卖什么药,他奉陪就是了! 萧宁见张大树应下,唇角勾了勾。 她总得和张大树多处些日子,跟他好好交流一下思想,给他多注入一些新思想。 这样会让他更坚定这个信仰。 并且朝着这个信仰前进,九死不悔。 利益总是会变化的,联盟也未必可靠,只有信仰…… 萧宁经历过,知道信仰的重要性。 它能让人内心充满力量,无惧任何未知的恐怖。 张大树离开了,萧宁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望着挂在墙上的舆图,渐渐出了神。 其实时至今日,女扮男装于她而言,早不是命门了。 这算她忽悠了张大树。 不过只要张大树愿意同她联手,她必不会亏待他的。 相信待新朝建立,公主也不会亏待他的。 以前在盛京,她无兵无权,女扮男装是她的命门,一旦暴露,不光她死,必然还会连累玉竹等人。 而现在,她手握十万大军,皇帝也距离死亡不远了。 将士们又都经过她新思想的洗礼,甚是尊重女性,单看李远的态度,便可窥见大部分将士的态度。 即便有人不服气,她也能镇得住。 悬在她头顶的利剑早已消失。 她想在这个时代提高女子地位,只推公主登基远远不够,还要提拔女子为官。 到时候她也必然要恢复女子身份,在朝为将…… “将军,晚饭时间到了!” 许冲高昂的嗓门唤回萧宁的神思。 她起身,走到门口,见许冲站在门口,正探头探脑往里面瞅。 “你瞅啥?” 许冲摸着后脑勺,笑容有些憨憨的,“属下瞧瞧那棵树在不在。” 萧宁:“……什么那棵树,见到张兄放尊重些,他可是我亲自求来的良将。” 许冲:“好吧好吧知道了,我以后喊他张大将军行了吧。” 萧宁道:“走吧,去喊张大将军一块吃饭。” 李远给张大树安排的营帐就在沈知意的隔壁。 距离萧宁挺近的。 在路过沈知意房间时,许冲朝着他那边啐了一口:“叛徒!” 沈知意:“……” 他没理许冲,只是目光下意识跟随着萧宁,看她走到张大树房门前,敲门喊道:“张兄,出来吃饭了。” 门很快被打开,萧宁跟张大树、许冲说说笑笑往灶房那边走了。 沈知意收回目光,看向天边西沉的日光。 第242章 女帝的故事 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 萧宁跟张大树说道:“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坐一块唠嗑,张兄可要一块唠唠?” 张大树没二话。 正好听听他们都唠些什么。 暮色四合,营地点燃篝火,千万人合唱军歌。 歌声嘹亮,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张大树被这歌声激的气血翻涌,汗毛竖立。 他攥紧拳头,看向旁边靠着树,没什么坐相的萧宁。 她眼底映着火光,灼人的亮。 怪不得她说百战百胜、从无败绩…… 这样高涨的士气。 若是他与她当真对战,若是没有以往的好运,他必败的惨烈。 还想重创于她…… 简直可笑。 一曲军歌唱罢,萧宁看向张大树,见他似乎还沉浸在其中,不曾回过神来,唇角勾起。 “张兄,你发什么呆呢?” 张大树被萧宁喊的回神,他眨了眨眼睛,道:“这什么歌儿啊,听着真畅快!” 萧宁说出一个名字,又问他:“张兄想学吗?” 张大树有点想学。 他瞅了萧宁两眼,迟疑道:“这样的好东西,你愿意教给我?” 战场上,士气最重要。 这玩意儿虽说只是歌曲,但却能快速有效地凝聚士气。 她难道真愿意教他这个只认识一天的人? 萧宁闻言不悦道:“张兄你怎么能怀疑我待你的真心呢!” “区区战歌算什么?我还要给你传授练兵心得呢。” 张大树握住萧宁的手,激动道:“好妹……兄弟!” 萧宁微笑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转头朝不远处的李远使了个眼色。 没多久,营地再次响起那阵嘹亮歌声。 萧宁道:“张兄,一起唱啊。” 为了带领张大树一起唱,几乎每句唱完,都会停顿片刻。 张大树学的挺快,两遍过后,便能磕磕绊绊唱完整了。 大家毫不吝啬地献出自己的掌声。 如狼似虎的热情给张大树都整害羞了。 这时候,有士兵问道:“将军,今天给大家讲些什么新奇故事啊!” 萧宁清清嗓子道:“今天给你们讲一位女帝的故事。” “女帝?” 有人惊讶:“女子也能称帝吗?” 有人回道:“嘿呀,讲个故事而已,将军的故事向来跌宕起伏、惊世骇俗,有什么好震惊的?” “就是,先前将军还讲过替父从军女将军的故事呢。” “听个热闹而已!” 众将士七嘴八舌在那儿辩驳,只有知晓内情的李远和张大树将目光放在了萧宁身上。 心知萧宁这是在一点点铺路。 让他们逐渐地先从思想上接受这种事情。 随着萧宁的讲述,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心情也忍不住跟随着那个叫媚娘的女子的境遇而不断变化。 随着故事结束,满场皆静寂。 过了好久,众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有人忍不住感慨道:“将军这故事讲的跟真的一样。” “可不是嘛,这样跌宕起伏的故事,将军您到底怎么想象出来的啊?” 张大树和李远也看着萧宁。 诚然她讲的这些是为了给将来扶立女帝奠定思想基础。 可她这张口就来的,也属实过于厉害了。 萧宁张口就来:“前些年做了一个梦,梦里上下五千年,英雄人物如过江之鲫,给你们讲的这些,不过沧海一粟。” 众人张大嘴巴,先是惊讶,之后又是一副不太信的模样。 “真的假的啊……” “这么离谱?” “将军您胡诌也要有个谱啊,且不说您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么个梦。” “就是做了这样的梦,难道您真能将所有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萧宁当然记得不大清楚了,有些部分确实是她靠着主观臆想,修补填充的。 反正她的意图是启蒙思想,又不是考古历史。 “比起这个虚无缥缈的梦,我更相信是将军现编的。” 萧宁支着下巴,语气很漫不经心:“被你们发现了呀。” “哈哈哈哈将军您又逗咱们玩儿!” “亏属下还当真了呢!” 顿时将士们笑闹成一团,现场气氛欢脱。 只有张大树若有所思。 他能有那般奇遇,萧宁有这样的奇遇,也不为过。 萧宁待大家笑闹够了,便抬抬手,示意他们停止嬉闹。 “故事听完了,现在该谈谈你们的想法了吧。” 于是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辩论起来了。 数以万计的人在这儿各抒己见,思想激烈碰撞。 有人说这个女帝牝鸡司晨、倒反天罡。 有人说这女帝有不输男儿的胆魄和手段,为何不能为帝。 “自古高位能者居之,总不能因为对方是女子,就否认人家的功劳吧?” “可她是女子啊……” “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这位女帝最初不也在相夫教子嘛,还不是儿子不成器!” “就是,她不上位称帝,难道交给不成器的儿子啊。” 给张大树听的一愣一愣的。 萧宁靠着树,眯着眼,听将士们辩驳。 这一晚上给张大树的震撼实在太大。 辩论结束,萧宁宣布解散的时候,他还迟迟没回过神来。 “张兄,回屋休息了。” 张大树回过神来,起身跟着萧宁往回走。 “萧将军,你们营地每天晚上都这样唠嗑?” 萧宁道:“也不是,像打仗忙的时候就不会唠。” …… 翌日,张大树写了封信,委托萧宁派人送去苍县那边,让兄弟们都不要太担心他。 萧宁笑眯眯应下。 安排人去苍县的时候,萧宁吩咐道:“去了联络一下张斋他们,让他们继续待在苍县,等我命令再回来。” 士兵应下,带了书信离开。 回来时鼻青脸肿的。 “怎么弄的这是?” 士兵捂着脸上淤青道:“被张将军手底下人打的。” 张大树:“……抱歉。” 士兵道:“没事,这和张将军没关系,是我开始没和他们讲清楚。” 其实对面几人被他打的更惨。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让张将军知道了,说了影响感情不是。 张大树听到这话,愈发感到抱歉。 毕竟自己的兵什么样,他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定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把怒火发泄到这小兄弟身上了。 萧宁道:“快下去让军医给你处理一下吧,晚上让伙房给你加餐。” “好咧,谢将军!” 士兵脸上霎时绽放笑容。 没想到这一顿打还没白挨啊! 第243章 三日后我们出发去盛京 此后一连数日,张大树白天跟着萧宁操练士兵,晚上听将士们唱军歌,听萧宁讲故事。 萧宁如她所说,一点不藏私。 他想学什么,她便教他什么。 张大树原本那点子微妙的防备心,因为萧宁的坦诚相待,逐渐烟消云散。 甚至愈发敬重萧宁了。 萧宁一直在观察张大树,见他似乎真的彻底臣服,便松下口气。 “张兄,你回去安排一下吧,三日后我们出发去盛京。” 张大树闻言应声。 萧宁让人准备了快马,亲自送张大树出了锦州城。 目送他消失在官道尽头,这才转身回去。 李远作为萧宁最亲近的人,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她要带着张大树秘密回京的消息。 他皱眉道:“将军,如今盛京是多事之秋,您这会儿回去,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 萧宁拍拍他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会多加注意的。”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操些心。” “至于我回盛京的消息,你也莫要声张。” “另外,一定要看好沈知意,莫让他逃跑,也莫使他受伤。” 知道将军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远沉默片刻,最终郑重点头。 三日之期很快来临。 萧宁和张大树带了一队人马,稍加伪装,便朝盛京的方向去了。 …… 时间退回到半月前。 盛京城,公主府。 小太监举着信件激动地跑到商曦的书房门口。 “殿下,驸马来信了!” 要说小太监为何这般激动。 因为每次驸马来信,他都会收到殿下的赏赐。 送一次信得到的赏银可抵半年月俸。 书房里,商曦正在处理事情,闻言抬头。 院中秋风萧瑟,吹落满树枯叶,侍女们正在洒扫。 小太监站在书房门口,眉眼间盈满喜气。 “你刚刚说什么?” 他好像听到他说驸马来信了。 可他先前那封信也才送出去不到一个月时间啊。 萧宁怎么可能给他来信这么勤呢? 她也就每次送折子时,捎带给他送封信。 “奴才说驸马来信了!” 小太监依旧很激动。 商曦听清楚了,他说驸马来信了。 他倏然起身,大步走过去,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信封。 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商曦喉头滚动。 她真的来信了…… “下去吧。” 商曦吩咐完,小太监立马上道地将书房门拉上离开。 商曦拿着信,回到书案前。 抿了抿唇,将信封拆开。 看着信,商曦松了口气,她没事。 同时,又忍不住心中酸涩。 只有朝政重事,才值得她专门回一封信来。 不过,她在信尾说剑穗很漂亮。 这让商曦又忍不住高兴起来,她喜欢他亲手编的剑穗呢。 商曦手指揉蹭着纸张,心想,是他上次没与她说清楚,不过他也是有分寸的,自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地。 他虽没有多少能耐,眼线却安插了不少,尤其是宫中。 若有危险,他必然会提前得知,第一时间离开。 不过眼下瞧着,似乎没人会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皇帝现在还昏睡着,靠着汤药续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二皇子假仁假义地守在皇帝寝宫,眼泪就没干过,天天跟哭丧似的。 朝中部分大臣商量着待皇帝醒来,便请皇帝立二皇子为储,却被以沈相为首的大臣压下。 给的理由是:反正就剩这一个皇子了,立不立的他都是下一任皇帝,可若是让陛下听见,不免又要伤心,恐有碍龙体。 商曦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冷嗤。 什么叫有碍龙体。 分明是他在为沈知意做打算。 商曦垂眸,看着萧宁在信纸上写的那句最好先离开盛京,心中忍不住蠢蠢欲动。 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见见她啊。 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她了。 可如今朝局动荡,正是他蚕食权力的好时候,为了他们的梦想,为了萧宁的期许…… 他还不能离开。 商曦抬手,摸了摸桌上摆放的木雕,垂下眼开始回信。 信很快写好,交给信使。 没过几天,他收到了沈相的邀约。 商曦自认他与沈相没什么好说的,便让人打发了沈府的下人。 然而不过一炷香时间,小太监再次来传话。 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封被放在商曦桌案上。 他盯着信封看了好久,最终抿唇,将信封拆开。 信中只有三个字。 “俞神医。” 看着这三个字,商曦犹如当头一棒。 他为什么会知道俞神医…… 不,或许俞神医本就是他找来的。 不然怎么会那样巧…… 在他需要时,那位俞神医恰好出现…… 商曦抿紧了唇。 手下用力,那张信纸被他攥成一团。 最终,所有情绪收敛,商曦沉沉吐出一口气,吩咐道:“芙蓉,让人备车,本宫出去一趟。” 芙蓉应声,下去安排。 商曦回屋更衣。 顺手将萧宁送他的那只袖驽在腕间系好。 出来时,马车已经备好。 芙蓉想跟去,被商曦制止,“你留下来接应,本宫担心……这是场鸿门宴。” 芙蓉闻言一震:“那殿下不要去了。” 商曦摇头,那老匹夫提到了俞神医。 当年俞神医虽说只要停了药,便可恢复正常。 可若这俞神医是沈述阑那老狐狸找来的。 这句话便没法尽信了。 商曦受够了自己如今这副不男不女的鬼样子。 他更害怕日后停了药,会变成比现在这副模样还不如的更恐怖的鬼样子。 那样他便更无法站到萧宁面前了。 他不敢赌…… 所以他只能赴约。 商曦来到了沈相指定的地点。 推开门,一股清雅熏香扑面而来,沈相坐在桌边,正在纳茶。 见商曦进屋,他道:“先坐。” 商曦便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盯着沈相,冷冷道:“沈相如今,见到本宫,连礼都不会行了?” 沈相手底下的动作没停。 “殿下不该先唤我一声父亲么?” 商曦听到这话,眼神倏然变得更冷。 “你也配!” 沈相叹了口气,“是,为父不配,为父当年对不起你们母子三人。” “可自古忠义总难两全,为父也没有办法,送你入宫也是情非得已。” 说着不配的话,他手下竟还能不动声色地分茶。 第244章 是为父对不住你 茶香袅袅。 沈相将其中一杯推到商曦面前。 “先喝茶吧。” 商曦并不碰这杯茶。 他只冷冷地盯着沈相,“你邀我前来到底有何图谋?” “信中提到俞神医又是何意?” 沈相并不回答。 他端起茶杯,轻啜了口。 “在府里安插人给我下毒的是你吧,可惜食物相克这法子,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用过了。” 商曦闻言垂在袖中的手抓紧了袖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商曦依旧冷冷盯着他,不作答。 沈相看着他,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两下。 “当年荣妃薨逝后,知情人都被处理干净了,你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商曦冷冷看着他,“本宫的问题,沈相还没有回答呢。” 沈相叹了口气,“你非要这么跟为父这般说话吗?” 商曦讥笑了下:“本宫乃皇家血脉,是上过皇家牒谱的,沈相在这儿跟本宫攀的哪门子亲?” 沈相看着商曦,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吧?” 商曦闻言脸上讥哨的表情凝固一瞬。 他真正的名字…… 他原来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吗? 原本被努力平复结痂的伤处再次被血淋淋撕开。 商曦心口窒痛,几乎吸不上气来。 他掐着自己掌心,努力保持平静,却感觉浑身逐渐变得无力。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相。 沈相仍端着茶杯,一副慢条斯理端方君子的做派。 他道:“你原名沈令徽,你还没出生时,你母亲取得,寓意你品德美好如美玉清音。” 商曦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熏香。 咬牙道:“你……在熏香里下了药!” 沈相道:“令徽,你很谨慎,可谨慎过了头,就要遭殃。” 此时,商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熏香里下了使人浑身脱力的药,茶水可以解毒。 他伸手够到茶水,一口灌下去。 沈相摇摇头,“没用的,熏香的药效已经在你体内散开,现在喝茶水解不了药效。” 商曦手中的茶盏落了地。 “啪”地一声,四分五裂,碎瓷迸的到处都是。 商曦左手摸上右手腕。 他看着沈相,忽地软下语气,声音变得哽咽委屈:“父亲是担心我知道了泄密,要斩草除根吗?” 商曦眼眶泛红的样子,和年轻时的妻子如出一辙。 沈相不自觉柔和了态度。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杀你呢?” “只是想请你帮个忙罢了。” 闻言商曦放下心来,“是为了沈知意么……” 除了沈知意,商曦想不到沈相会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难道是他在信中让萧宁提防沈知意,她听进去了。 如今朝局动荡,他又没说太多,萧宁举棋不定,便将沈知意控制住了么? 想到这个,商曦忍不住开心起来。 嘴角都翘起来一点点。 原来沈知意在她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啊。 心细如沈相,自然注意到了商曦的微表情,但他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商曦是得知自己不会被杀之后的庆幸。 这孩子。 他可是他亲爹,又怎么会杀他呢。 当初女儿早夭,荣妃非要离宫,还说要带皇子离开,那可是先帝血脉,怎么能任由她胡闹。 他好说歹说,荣妃也不同意,说什么除非他将自己儿子送进宫来假扮公主给她养,她才肯留下。 荣妃笃定了他不舍得送自己儿子进来。 然而她低估了他对先帝的忠心。 沈相看着眼前这个漂亮、脆弱的和姑娘家并无分别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 “是为父对不住你,日后为父会好好弥补你的。” 商曦垂眸,将眼底的讥哨藏住。 继续用委屈难过的语气问道:“那父亲能告诉儿子,俞神医的药……停了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吗?” “停药之后,你会长大,可多年用药,会致使你无法孕育子嗣。” 沈相起身,朝商曦这边走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待日后大事既成,天下安定,为父会让人找到俞神医,替你拔毒调养。” 听到沈相的话,商曦松了口气。 不会长残就好。 他与萧宁同为男子,压根不可能有子嗣,而除了萧宁,他也不可能再碰旁人。 所以孕育不了子嗣便孕育不了吧。 他不在意。 至于江山,商姓之人那么多,待他故去之时,选个合适的继承人就是。 也算将江山交还给商家了。 于是,在沈相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商曦抬手,果断地扣动机括。 “咻——” 短矢自袖间飞出,刺入沈相心口位置。 沈相脸上的心疼凝固。 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心口位置,短矢插在左边胸口,鲜血顺着短矢潺潺往外流。 沈相扶着桌子,缓缓抬头,看向商曦。 “你……你居然想弑父?” 商曦靠着椅子,能感受身体里的气力在快速流失。 他闻言勾唇,笑容讥讽。 “还不是父亲教的好?儿子不过学以致用罢了。” “父亲”二字被商曦咬的极重,语带嘲弄。 沈相闻言怔愣片刻,随即笑出了声。 “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 喊罢,他厉声朝外面道:“来人!” 商曦见他被袖驽射中,却还如此中气十足,眉心蹙了下。 当初萧宁送他这支袖驽,说威力很大。 他也只射过檐角垂挂的几枚风铃。 没射过活物,具体威力不知。 方才一击。 如今再想使点力气,多射他几下,却是不能了。 这熏香药效很是霸道。 他此时身体软的像烂泥一样。 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力。 他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门被推开,外面的人涌进来。 “相爷!” 有人看到沈相受伤,惊呼道。 沈相摆摆手,沉声道:“先回府。” 说着,抬手握住那枚短矢,用力一拔。 短矢带着碎肉被拔出,鲜血流的更快了。 手下人慌忙将止血药粉撒在伤处,又撕下布条帮他绑住。 酒楼是沈家的私产。 跟随商曦前来的公主府护卫守在外面。 见商曦被人近乎挟持般搀扶出来。 纷纷亮出刀剑,与沈家护卫对峙。 护卫长用剑指着沈相,怒斥道:“沈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劫持公主!” “快放开公主!” “否则我等定让你葬身于此!” 第245章 别怪为父心狠 而沈相身边的护卫,将沈相层层护住。 商曦朝他的护卫长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便冲沈相道:“放过他们吧,你不是需要我帮忙么?” “别动公主府的人,需要我做什么,我帮你就是了。” 见商曦如此上道。 沈相点了点头,“没问题。” 他对这些人的小命并不感兴趣。 至于那件秘辛,事关生死,商曦也可能到处乱嚷。 于是公主府的护卫们,在商曦的示意下,咬牙切齿地收了刀剑。 沈相带着商曦上了马车,一路驶入沈府。 商曦被关了起来。 沈相先回屋处理伤口。 脱下外衣之后,只见他贴身穿着一件金丝软甲,褪去软甲,紧贴心口的地方还藏着一只护心镜。 金丝软甲和护心镜均被射穿。 短矢没入皮肉三寸有余。 府医看的胆战心惊,“什么武器,杀伤力怎么这么强,穿透金丝软甲和护心镜,还能刺入皮肉这么多,差一点儿就要射中心脏了。” 沈相坐在床边,任由府医包扎。 他想着当时的画面。 箭矢似乎是从商曦袖子里射出来的。 袖箭么? 可袖箭不该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才对。 普通袖箭要想射穿他的金丝软甲,就足够费力了。 更遑论还有护心镜。 商曦袖中那玩意儿,竟能直接射穿他的金丝软甲和护心镜,还使他受伤。 因为短矢被沈相自己拔了出来。 府医查看完伤口,给他上了药,包扎好,便开了方子,让药童去拿药。 “相爷记得早晚服药。” 沈相微颔首,府医背着药箱离开。 府医一出去,沈相的亲信便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商曦的袖驽。 “相爷,这是从端慧公主身上搜出来的。” “瞧着像是袖箭,可似乎更加简易些。” 沈相从亲信手中拿起这支袖驽,正反看了看。 “这可真是个好武器。” 沈相将东西递给亲信,“拿去给工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亲信接过东西离开。 沈相穿好衣服,走去关押商曦的房间。 药效使他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被人扔在床上时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 “相爷。” 看守的护卫见到沈相,立马打开房门,躬身后退两步。 沈相走进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商曦。 他连转头都困难,只能被迫望着帐顶,乌黑的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 沈相在床边坐下。 “令徽,这个房间是你小时候住过的,有没有觉得很亲切。” 商曦:“……” 似乎不想听沈相废话,商曦闭上了眼睛。 沈相却依旧在那里自顾自的说:“你小时候可调皮了,经常欺负知意,他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抢过去,看到他哭,你就笑……” 商曦:“……” 似难以忍受般,他吐出三个字:“说正事!” “萧晏清将知意囚禁了,我需要拿你去交换知意。” 商曦:“……” 所以费了这么大周折,只是为了送他去见萧宁? 商曦睁开了眼,转动眼珠,看向沈相。 沈相抬手,摸了摸他鬓发。 “你别怪为父心狠,我也是没有办法,他来信就说了,让好好护着你。” “结果没过两天,跟随知意的暗线便传了信回来,说萧晏清将知意囚禁在了军中。” “那小子待你,瞧着是有些情分在的。” 这句话听的商曦心脏跳快了几分。 嘴角微微翘起,又很快压下去。 “丞相大人打算什么时候送本宫去锦州换沈知意回来?” 沈相道:“准备明日出发。” 商曦又道:“丞相大人说萧晏清待我有些情分,可丞相大人可曾想过,他若知晓我是男子,甚至是混淆皇家血脉的男人,又会如何呢?” 沈相停顿片刻,道:“你虽非皇室血脉,可你们也总有些夫妻情分在的,想来他不会忍心伤你。” 商曦哂笑一声。 “丞相大人觉得两个大男人之间会有夫妻情分吗?” “难道你不觉得他知道一切后,会认为我在愚戏他?” “或者,你只是拿我当做物品去交易,来换沈知意平安,你压根就不在意我的死活。” “既然不在意,又在这里装什么?” “反正我已是你手中鱼肉,你也不必装模作样跟我说那么多废话,我不想听。” 说罢,商曦便阖上了眼。 听这个虚伪的人说这些虚伪的话。 实在恶心。 若当真在意他,便不会一次又一次,将他往绝境去推。 好不容易守得云开,将见月明。 如今又想将他当做筹码和萧宁换沈知意。 也是阿宁心善。 若是换了旁人,得知自己三书六礼娶的妻子不仅不是皇家血脉,还是个男人,恐怕大卸对方八块的心都有了。 因为了解萧宁,所以笃定萧宁不会伤他。 可这也只是因为萧宁人好。 和这个老匹夫半分钱的关系也没有。 至于想用他换沈知意平安回来? 呵。 想得美…… 看着商曦闭上眼睛,全然没有和他交流的欲望。 沈相皱了皱眉,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起身离开。 晚上,有人来送饭。 门外护卫翻开食盒,试过毒之后,开门放行。 “她人动不了,你给她喂一下。” “哎哎……” 那人满口答应着。 是个年轻丫鬟,她进门之后,门反倒被开的更大了。 门口的护卫往里面时不时瞟一眼。 丫鬟拎着食盒过来,无声地跪在床边。 外衣袖子被拉起来一点,露出里衣袖子的图案。 商曦看到图案,便知这是老早安插在沈府的眼线,一直隐藏着。 想来是芙蓉在知晓他被沈相带回府之后,想法子联系的。 “奴婢喂您吃饭吧?” 丫鬟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菜和汤。 商曦勉力翻身,被丫鬟搀扶着坐起。 他靠着丫鬟,任由她用勺子,将饭菜一口一口喂进他口中。 手指却蘸了汤汁,在手边的饭篮盖子上费力地写着字。 实在没有力气,他写一个字,就得歇一会儿。 好不容易才用几个简单的字表达了他的意思。 这顿饭吃的久。 门口的护卫忍不住进来查看。 饭篮上的汤水早已干涸,看不出什么来。 第246章 殿下没事吧? “怎么还没有吃完?” 护卫问道。 丫鬟撇嘴道:“这人软的跟滩烂泥似的,嘴都张不开,要不大哥您帮帮忙,把她嘴掰开呗,我给她灌下去?” 护卫:“……” 小丫鬟或许不知道这人是谁,护卫可知道,而且看相爷还挺在意这位公主的。 他可不敢犯上。 护卫叮嘱丫鬟快些,便退了出去。 丫鬟转头继续喂商曦吃饭。 一日时间过去,沈相安排的人秘密带着商曦出城。 为避免商曦做小动作,他每一餐的饮食中都掺了迷药,食之浑身无力。 车厢里锦被垫的又厚又软,几乎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秋风时不时扬起窗帘。 商曦躺在车厢里,只能透过那片飘荡的窗帘,窥见外面的景象。 他看着马车过了十里亭。 沿着萧宁曾经离开的那条官道,不紧不慢地往前跑去。 中途偶尔会停下来休息。 也会有人上来给商曦喂些水。 但商曦通常都会拒绝,只有实在渴的受不了了,才会抿一点点。 他如今这副模样,万一喝多了想如厕,便只能让别人帮忙,商曦觉得膈应,一点也不想让别人帮他这种忙。 商曦看着车队逐渐进入峡谷地带。 这个地势…… 他咬牙提起一丝力气,将身体滚到了车厢角落最安全的地方。 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了破空声。 “有埋伏!快、快走!” “护好马车!” 马车猛地颠簸起来。 巨大的冲力让商曦身体又往前窜出去一点。 商曦被晃得左摇右摆,只能听见外面箭矢破空声,短兵相接时的铮鸣声,以及马儿的哀鸣声。 有失了准头的羽箭扎进车厢。 马匹受惊跑的更快了。 商曦被颠的天旋地转,几乎要滚出车厢。 冲杀声响起,两方人马混战在一起。 有人冲上前来,制住了受惊的马匹。 “殿下,您没事吧!” 有人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进来,却见商曦额角被撞破,鲜血流了一脸。 “殿下!” 护卫惊呼。 商曦被磕的头晕目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任由那人将他扶起,用他的宽大袖摆给他擦血。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止。 有更多人涌向马车周围,“殿下没事吧?” “殿下被撞到了头,现下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商曦:“……” 他勉力抬手,抓住扶他之人的衣袖。 努力吐出几个字:“本宫……无事!” “殿下、殿下说话了,殿下说他没事,太好了……” “芙、蓉……” 商曦再次吐出两个字。 “芙蓉姑姑说在前面的云井集合,殿下莫急,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说罢,马车再次晃动起来。 商曦被护卫扶着坐在了车厢,可他浑身无力,根本坐不住,护卫便撑着他身体。 “殿下,您、您别这样,属下害怕……” 商曦:“……” 蠢材。 他闭上眼,只能勉力坚持着。 马车行驶了半刻钟时间,终于来到了集合地点。 马车甫一停下,他便听到了芙蓉的声音。 “殿下!” 商曦睁眼,便看到面色焦急的芙蓉掀开帘子钻进马车。 她从护卫手中接过商曦,忙道:“快请许大夫上来!” 护卫下了车,换许大夫上来。 许大夫把过脉之后,便从药箱里拿出来一只瓷瓶,拔掉塞子,放在他鼻间晃了晃。 前日消息传回公主府之后,芙蓉除了安排人埋伏营救,还专门带了信得过的许大夫。 当初那丫鬟传信时,有说到商曦的症状。 芙蓉找许大夫说过之后,许大夫便推测到商曦可能会种什么迷药,将相应的解药一并带上了。 “殿下,那药效霸道,恢复起来可能会慢一些,您莫心急。” 商曦点点头。 吸过解药之后,他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尽管身体还是无力。 许大夫又帮商曦处理了额头的伤。 “方才颠簸撞到脑子了,殿下最好静养两天。” 商曦再次点头。 他如今的状态,也不合适赶路。 公主府在云井县亦有产业。 他们这么一大队人马,进城实在太过扎眼。 芙蓉带着众人,来到了县城北边的庄子。 芙蓉拿出腰牌,管事的瞧见,立马恭恭敬敬请人进去。 “姑姑,这次查账怎么带这么多人……” “这次不查账,去准备房间,我们在这里住几日。” “是、是……” 管事的吩咐人去打扫屋子。 “姑姑,发生什么事了,您带这么多人过来……” 芙蓉冷睨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管事的被芙蓉这一眼看的发毛,之后便抿紧了嘴巴,不敢再发一言。 房间很快收拾出来。 马车进不去院子,芙蓉便让护卫将商曦抱去房间。 商曦不愿意。 “扶着本宫就行!” 他实在接受不了被另一个男人公主抱。 芙蓉站在马车边,看着软的跟滩泥一样的商曦,不太相信:“您行吗?” 商曦道:“当然行!” 芙蓉:“……” 这种时候,殿下还矫情什么。 又没有人笑话他。 最终商曦被两个护卫架着,进了屋子。 安置好商曦之后,其他人便也安置下了。 这两天疲于奔命,精神高度集中,大家都累的不行。 芙蓉其实也累的不行。 但还是守在了商曦身边。 商曦道:“你也歇会儿吧。” “奴婢不累。” 芙蓉打湿了帕子,坐在床边,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是要回盛京,还是去锦州?” 原本在盛京待着,倒是还能忍受思念。 可出了盛京,感受到外面自由的风,尤其还在得知萧宁将沈知意囚在了军中。 商曦心底思念便再也无法压抑。 他沉默许久,最终哑声道:“我想去找他。” 芙蓉闻言笑了笑,“好啊,那就去找他,殿下若是放心不下盛京这边,奴婢留下来帮您看着。” 商曦看着她,眼睛微颤了颤。 “谢谢你,芙蓉。” 芙蓉忙跪地道:“奴婢替主子分忧,天经地义,万不敢当殿下这声谢。” “要说谢,也该是奴婢谢谢殿下才是。” 说着俯身磕了个头。 “幼时,殿下救奴婢出泥沼,之后又一直将奴婢带在身边,奴婢跟着殿下学了那么多东西。” 第247章 断什么后啊? “奴婢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更一刻不敢忘殿下的救命之恩,和提携之恩。” 芙蓉说的皆是肺腑之言。 若没有殿下,她或许已经死在那个冬夜里。 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是顶顶体面的公主府一等侍女。 未来,若殿下称帝,或许她还会有更高的成就。 权力这东西,真的很迷人。 不论男女,摸上了,便不想放开。 她与殿下,除却那份救命之恩和提携之恩,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商曦喉头滚动几下,最终低低应声道:“那你要注意安全,别回公主府,小心被沈相报复。” 芙蓉笑着点头,“奴婢晓得。” 眨眼三日过去,商曦总算能起身活动了。 他想见萧宁的心如离弦的箭一般。 芙蓉让人重新备了马车,又准备好了路上所需的一应物品。 商曦将公主府护卫一分为二,一半自己带走,一半留给芙蓉差使。 芙蓉不同意。 “殿下,您的安危更重要。” 商曦道:“盛京如今更是龙潭虎穴,而且……” “我觉得是时候将本宫乃男子的消息散出去,这样更方便日后名正言顺夺权。” 虽说朝中不少人可能在沈相的运作下,知晓了沈知意的真皇子身份。 那些人大多是世家。 他从来没有想过借世家的势。 他要借的是寒门的势,天下的民心,以及萧宁手中的兵力。 芙蓉勾唇笑道:“奴婢明白。” 商曦朝她拱手,长揖到底:“辛苦了。” 他换了男装,虽然仍看着纤瘦娇小,礼仪风范却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芙蓉被吓一跳,立马闪身避开,又朝商曦行礼:“殿下折煞奴婢了!” 商曦抬手扶她,“芙蓉,你当得起。” 芙蓉:“……” 他看了眼不远处等着他的诸人,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我走了,你保重。” 芙蓉笑着回道:“奴婢会的,殿下也多多保重。” 商曦上了马车,护卫骑马跟随。 芙蓉站在原地,目送车马消失在道路尽头。 …… 这一路,护卫们见鬼似的,看着商曦一天窜一截,比拔节的麦苗还长得快。 商曦也没瞒着他们。 用很明显的男音告诉他们:“本宫乃先帝之子,为苟全性命,才不得已扮做公主,先前身材矮小是因为吃了药,如今不再服药,自然会长高,诸位莫要害怕。” 护卫们瞳孔地震。 所以,他们跟随了六年的公主是男的? 一想到瞧着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公主殿下,掏出来或许比他们还大,护卫们就觉得玄幻。 太离谱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护卫们纷纷狂掐自己大腿。 嘶。 好痛! 是真的! 真他祖宗的离谱啊。 商曦等他们适应的差不多了,便道:“走吧,继续上路。” 护卫们呆呆地应声,随即上马继续跟随商曦行路。 一路上,吹着冷风,护卫们脑子渐渐活泛过来。 所以,公主是皇子。 如今宫中只剩下二皇子,殿下又恢复了身份去找驸马…… 莫不是要剑指盛京,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那这样…… 若是成功了,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晋升成御林军了? 这样的话那也太爽了吧! 简直躺赢! 等等…… 殿下是男儿身。 那驸马又好男色。 护卫们看了眼马车方向。 窗帘被风吹起,露出商曦那张变成男子之后,依旧漂亮到惊心动魄的面庞。 这要是给驸马看到,不炸了吗! 不对,殿下自己后院就养了不少男宠啊。 可那到底是为了麻痹敌人,还是兴趣使然,就没人知道了。 算了,他们操心这干啥呀。 好男色这点,在氏族权贵之中,本就算不得什么离奇之事。 甚至他们还会互换男宠把玩。 很正常,很正常。 反正这肯定不会耽搁殿下日后选妃延嗣。 护卫们想通之后,待商曦愈发恭敬。 越往锦州的方向,越能感觉到萧条。 一路走来,并没有匪祸,因此众人渐渐放松了警惕。 甚至商曦觉得这路上的匪寇或许都被萧宁清剿干净了。 想到萧宁,商曦嘴角一点点弯起。 他很快就可以见到萧宁了。 沉醉在自己思绪里的商曦并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动静。 “嘘……” 马车外忽地安静下来。 随即商曦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是群马奔腾的声音!” 有护卫慌声道。 在不知对方是好是坏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将对方当做敌人来对待。 “殿下,扶稳了!” 这一声落下,马车陡然加速。 商曦如今手长脚长,他双手张开,扶着车窗。 倒是能勉强控制住身体。 剧烈的摇晃让束好的发松散起来,萧宁送他的簪子也掉在了车厢。 商曦正要腾出只手去捡簪子。 马车突然被勒停。 商曦一个猛栽,撞在了车厢上,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处,又破了口,抬手一抹,摸了一手的血。 “殿下,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我们今日恐要在此地……决一死战!” 商曦爬起来,将簪子攥进袖中,扶着车厢走出来。 他看了看周围。 前面被乱石挡路,后面追过来的……是穷凶极恶是流寇。 两边地势……一边是水,一边是山。 “快!张武、刘晋,你们几个带着殿下上山,我们断后!” “断什么后啊?” 有嬉笑的声音传来。 商曦等人抬头一看,有人从树上跳下来。 随即从山坡隐蔽处走出来更多的人。 这些人扛着刀,瞧着像是逃窜的乱兵。 对方兵力数倍于他们。 即使拿命填,也能将他们拿下。 他们……几乎没有胜算。 “还想跑?好不容易碰到你们这样的大鱼,你们跑了我们吃什么?” 商曦冷静道:“钱财粮食都在马车上了,放过我们吧。” 这时候,身后的乱兵也追了上来。 “娘了八子,这马不错啊,跑这么快!” 商曦便道:“马也给你们。” 匪徒似乎没见过如此上道的贵人,听到这话还愣了一下。 随即转头看过来。 一看见商曦的脸,便是齐齐一阵吸气声。 真漂亮啊。 可惜是个男的。 匪首笑道:“粮食和钱财我们要,马我们要,你们的人我们也要。” 开玩笑,长成这样,粮食和钱财也能眼睛不眨一下给他们。 必然是世家娇养的小公子! 不狠狠宰一通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第248章 公主殿下这么有钱的嘛? 护卫闻言,纷纷将商曦护在中间。 他们警惕地拔刀,却被商曦抬手制止。 他们不过二十多人,对方却目测有千人之众。 和这些匪寇对抗,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若是惹怒了这些匪寇,他们只怕都得折损在这里。 商曦惯会权衡利弊。 他吩咐道:“都把刀放下。” “殿……公子!” 商曦道:“放下!” 对面的匪首诧异地看着商曦。 片刻后,将刀往地上一插,双手叠放,搭在刀柄上。 表情似乎挺愉悦。 “你这小公子,还挺有意思。” 商曦拱手,朝对方一揖,态度很好:“阁下若是为求财,不妨留下我等性命,在下可以配合你们,写信送往家中,让人筹备财物前来赎人。” 匪首打量着商曦,哼笑了声。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商曦道:“阁下觉得我值多少,我就值多少。” 这话一出,匪徒们都笑着嚎叫起来。 “没想到真是条大鱼啊!” “若是能宰够本,那咱们是不是也不用再做这烧杀抢掠的勾当了!” “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漫山遍野响起雷鸣般的哄笑声。 笑够了,匪首说出了一个数字。 护卫们听到这个数字,头皮发麻。 天爷,他们这里所有人祖宗十八代加起来也不值这个价啊! 手再次摸上刀柄。 目光警惕地盯着匪徒,就等着商曦一声令下,便拼死护他出包围圈。 可商曦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反倒微笑点头:“没问题,劳烦将军让人去我马车上拿了纸笔过来,我写信给家中。” 护卫们:“……” 哎? 公主殿下这么有钱的嘛? 在匪首的示意下,有人钻进马车,将笔墨纸砚搜罗出来,让商曦写信。 商曦挽袖提笔,很快写好信。 “我家人如今在锦州暂居,我此去也是投奔他的。” “你们将信送过去,找……” 商曦正说着话,匪首忽然抬手,制止了他。 有人趴在地上细听。 随即起身道:“听声音,大概有三十多人,从那边来的。” 匪徒说着,指向被碎石挡住的地方。 匪首仰天大笑:“看来苍天待咱们不薄啊,送一只大肥羊犹嫌不够,还要再给咱加点餐!” “吼吼吼……” “兄弟们,先将这位上道的公子请下去,咱们先解决这边来的朋友!” 匪首舔唇,盯着被他们堆起来挡路的碎石堆,神情兴奋不已。 能骑得起马的,就不会太穷。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很穷,那能截到几十匹马,也够本了! 护卫们看向商曦,商曦朝他们微微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毕竟光目测,这些匪寇便有千余人。 他们这边二十五人,对面便是有三十多人,那他们也无法与这些人对抗。 还不如先保全性命。 待信送入锦州之后,萧宁定会率兵前来救他。 于是,护卫们的佩刀被缴,束手就擒,被十几名匪寇赶着,往山上走去。 匪首示意匪寇先敛息藏好,避免惊到快到嘴的肥肉。 …… 乔装打扮的萧宁和张大树领着几十个弟兄往盛京方向去。 路过岔路口时,萧宁道:“走这边吧,这边近。” 张大树不赞同道:“干嘛走那边,那边地势不好,现在世道乱的很,万一有匪寇埋伏,咱们说不定只能任人宰割了。” 萧宁道:“怕什么,你可是天道宠儿,天选之子。” 张大树:“什么乱七八糟的,走这边。” 萧宁:“这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张大树:“……” 他无语地瞪着萧宁,“你咋这么虎呢!万一真有人埋伏咱们咋办?从这边走也就迟去盛京几天而已。” 萧宁道:“我这不是虎,是相信张兄的实力!” “有张兄在,萧某无所畏惧!” 其实吧,她还挺想看天降流火的,若能召唤出陨石雨,就更完美了。 可也就想想而已。 毕竟小命要紧,万一陨石召唤术失灵了呢。 张大树:“……不是,你相信我啥呀,咱们就带了这几十人,真有埋伏,和对方咋拼?你想死可别拉上我啊。” 见张大树这样,萧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张大树:“……你笑啥?” 她笑着拍他肩膀,“瞧把你给吓的!没想到张兄胆子这么小啊!” 张大树为自己发声:“我这不是胆小,是谨慎!” 他如今好歹也是统领大几万人的三军统帅了,要是被埋伏,死在小毛贼手里,传出去岂不要让人笑掉大牙? “行行行,谨慎、谨慎……” 萧宁忍住笑,解释道:“放心吧,之前打盛京一路过来,那些个山寨匪窝,我都清理干净了,就是再有人落草,也不可能短时间发展出太大规模。” 这里距离锦州不算太远,半年前才清理干净的。 张大树闻言放下心来。 “不早说!” 萧宁用肩膀撞一下他,“哎呀,和张兄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 张大树:“……” 世家不是向来讲究男女有别嘛。 她也学过吧,怎么老和他贴来碰去的。 要不是知道这姓萧的喜欢女人,他都要多想了。 张大树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 萧宁也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一行人休整过后,纷纷上马继续行路。 马蹄哒哒哒,耳边只有呼啸的风。 眼见快要走出峡谷。 一马当先的萧宁先勒马减缓速度。 后面追上来的人也纷纷放慢了速度。 “怎么了?” “这儿路被山上滚下来的碎石挡住了。” 张大树便先下了马。 “正好咱们人多,清理一下吧,也方便日后路过的其他车马队伍。” 萧宁没二话。 大家都下了马,清理碎石。 清理着,清理着,萧宁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细微声音。 她手上一顿,随即便神色自如地继续清理碎石。 背过身时,右手微微上抬,做了个“有埋伏”的动作。 一时间,众人虽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却警惕起来。 只有张大树没有接收到萧宁的信号,还在乐颠颠地清理碎石。 突然,一阵窸窣声响起。 张大树才抬眼朝声音来源看去。 萧宁等人便已抬起胳膊,动作整齐到近乎一致,袖中弩箭飞射出去。 “噗嗤——” 第249章 那只肥羊要跑! 袖驽威力很大。 这些人没有穿戴甲胄,短矢贯穿最前面之人的胸膛,插入了他们身后之人身体中。 箭矢没入皮肉的声音和对方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山谷。 萧宁虽然只带出来了三十几人,但都是综合实力出众的。 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 眨眼间,对方已经倒下一片。 张大树看的目瞪口呆。 对方没有远程攻击的武器,只能被动挨打。 匪首见状,咬牙切齿地下达命令:“速找掩蔽之处避一避!” 至于撤退? 不可能的! 双方人数差距悬殊。 这些人敢伤他这么多弟兄,待他们箭矢用尽,他必杀之而后快! 萧宁等人的准头不是盖的。 在对方闪躲之际,又是数矢并发,对方的人不断倒下。 终于,对方剩余人躲藏好了,这时候萧宁等人双手腕间的短矢已经用尽。 他们趁着对方躲藏起来,光明正大的打开腰间绑着的小篓子,拿出短矢装进袖驽中。 张大树站在一边,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又是什么打法? 对方那么多人,愣是没法近身来战。 张大树一脸复杂地看向已经飞速装好短矢的萧宁,她薄唇微抿,神色认真盯着对面。 说什么相信他的实力。 分明是相信她自己的实力。 张大树不由庆幸自己同意了她的招安。 萧宁见其他人均已装好短矢,便打了个手势。 张大树看不懂,但其他人看懂了。 将军的意思是,再往前走些,假装没有弩箭了,要跑路,待匪寇冲将过来,再进行新一轮的射击。 于是众人神色警惕地牵上马,从还没清理干净的碎石堆蹚过。 “大哥,他们要溜!” 有匪寇瞪着萧宁等人,咬牙切齿喊道。 这些人杀了他们那么多弟兄。 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匪首料想他们的古怪箭矢应该已经用尽,便道:“杀!” 于是匪寇们一窝蜂涌出去。 在距离萧宁等人十丈之远的地方,对方再次抬手。 那种样式古怪的箭矢再次飞射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兄弟们一茬茬倒下。 他们冲到这前够不到对方,后找不到掩体的地方,简直就像是活靶子一样。 匪首方才并没有看到萧宁等人更换短矢。 因此摸不透他们这种古怪武器是不是用之无穷。 “后退只能死的更快!” “冲,将这帮狗曰的碎尸万段!给咱们死去的弟兄报仇!” 匪首说罢,拖着身前已经被射中将要倒地的兄弟尸体,当做掩体,朝萧宁那边过去。 其他匪寇纷纷有样学样。 在来到萧宁等人面前时,他们已经死伤大半。 只剩下小几百人,压根不可能是萧宁等人的对手。 毕竟萧宁手底下这些人,经过她的魔鬼训练,一个个可都是以寡敌众的好手。 而且还有袖中没用完的弩箭辅助。 近身时,弩箭威力更大,一次能射穿两个。 张大树终于加入了战斗。 他前段时间待在锦州,没少偷师学艺,因此也勉强能参与到萧宁的阵型中去。 随着打斗,阵型不断变换,互为倚仗。 后背交付给了同袍。 只顾眼前形势便可。 很新奇的打法,也很有用。 很快便杀得对方没有招架之力,开始四散逃窜。 可这样将后背留给萧宁等人,真的好吗? 短矢飞快被补全,朝着四散的敌人射去。 很快便全歼了敌人。 张大树看着遍地尸骸,咽了口唾沫。 这姓萧的…… 他忍不住再次庆幸没有拒绝萧宁的招安。 不然若无异象相助,他恐怕也会死的很惨。 杀累了,众人坐在路边休息。 张大树目光灼灼看向萧宁腕口。 萧宁:“……” 张大树凑到萧宁面前,“那啥,好兄弟,你这是什么东西,威力这么大?” 萧宁道:“袖驽,和袖箭差不多,不过我改良过了,威力比袖箭大。” 张大树“哦”了声,表示知道了。 至于让萧宁送他一套? 张大树还没有那么大脸。 这样的好东西…… 自打相识,一直是萧宁在给他看诚意,而他除了嘴上说的,还没正儿八经给萧宁拿出过诚意。 歇够了,萧宁道:“走吧,上山瞧瞧去,看他们有没有掳掠无辜之人关押。” 萧宁的命令,无人质疑。 张大树见识过了萧宁多牛逼之后,也不再质疑她,闻言便亦步亦趋跟上。 …… 商曦等人绑着双手串成一串往寨子里带去。 他在队伍后面。 在无人注意时,便用藏在袖中的簪子刺挑麻绳。 因为剧烈的动作,手腕已经磨损出血。 但他也只能咬牙坚持。 眼下押送他们的只有十来人。 正是最佳的逃脱机会。 若错过了这次,待那些人回来,他们就彻底跑不了了,只能写信送往锦州,等萧宁带兵来救他。 那样到底被动。 万一这些匪寇一气之下撕票呢? 终于,麻绳被挑烂。 商曦来不及看自己被磨出血泡的手腕,赶紧帮前面的护卫解开绳子。 护卫感觉到手腕一松,知道商曦弄开了绳子,也没敢回头,立马去解上一个人的。 押送他们的匪寇们围着马车,正上蹿下跳地在看里面的东西,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毕竟商曦表现的太过懦弱乖顺,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哇,三哥,这个红珠串子是玛瑙吗?真好看!” “还有这个黑色的,好大一块玉啊!” “蠢货,那是砚台!” 在匪寇们不注意的时候,护卫们已获得自由。 两人退到商曦身前,保护着他,其他人纷纷朝匪寇扑去。 如今他们手中没武器,只能先发制人! “小心!” 有人察觉危险,拔剑回身,然而已经晚了,护卫勒住他脖子,箍着人重重摔在地上。 两方人马瞬间扭打在一起。 商曦这边的人因为没有武器,到底束手束脚。 他被人护着,一路往后退。 “那只肥羊要跑!” 匪寇们纷纷丢下赤手与他们缠斗的护卫,朝商曦那边追去。 “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抓到公子!” 部分匪寇被护卫们绊住,一时脱不开身。 但还是有匪寇没被挡住,朝商曦那边追去。 近身战没有武器很吃亏。 护卫们闪避不及,身上被划拉了好些刀口,但还是咬牙抵抗,只为给主子争取到一线生机。 他们逐渐体力不支。 有的被掀翻在地,有的被连砍数刀…… 第250章 多亏了他的阿宁 “咻——” “噗呲——” 破空声起,箭矢没入皮肉。 刺向护卫们的刀剑停滞在半空中。 眨眼间,匪寇倒下一片。 护卫们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见到一队粗布衣衫的年轻人朝这边赶来,皆是满身血污。 有好几个侍卫受伤严重。 萧宁蹲下去查看伤势。 “还好,伤口不算太深,有的救。” “金疮药拿来,先止血。” 萧宁手下的人纷纷从怀中拿出金疮药,蹲到这几个伤员身前,给他们止血。 “公子、公子呢?” “好像被匪寇追着去了那边树林里!” “快,先去救公子!” “今日多谢义士们援手!待我等救下主子,再来感谢诸位!” 伤势轻的护卫们匆匆朝萧宁等人抱了一下拳,便朝树林里跑去。 萧宁见状,也忙领了几个人跟上去。 …… 林子里,匪寇被护卫缠住,商曦在护卫的催促声中,咬牙朝前方跑去。 赤手空拳的护卫被几刀砍翻,匪寇朝着商曦追来。 向来养尊处优的商曦哪里能跑的过这些人? 追上来的匪寇扯住他头发,猛地一拽。 商曦整个人朝后跌去。 被匪寇一把卡住脖子,翻了个面儿,紧接着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贱人!还想跑?” 商曦被这一巴掌打的脑瓜子嗡嗡的。 嘴角好像也破了皮,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 “你们这些世家出来的狗东西,就是心眼子多!” “还跟老子装乖巧!” “让你装!” 又是一巴掌甩过来。 商曦下意识闭上眼,却听到一声箭矢刺破皮肉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 抓着他的匪寇心口被一支短矢几乎贯穿。 短矢的样式他再熟悉不过。 商曦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抬眼朝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前面跑的是他的护卫,后面跟着几个满身血污的年轻人。 为首那人抬着手腕,又发射出几枚短矢,他周围的匪寇纷纷倒地。 商曦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人朝他跑来。 心越跳越快。 虽然那人满身满脸的血,压根看不清面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的阿宁。 他朝思暮想的阿宁。 商曦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 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喊出萧宁的名字,就被冲过来的护卫扶住了。 “公子,您没事吧!” 商曦目光直勾勾盯着萧宁,并不曾回应护卫的担忧。 护卫不由再次问道:“公子,你说句话啊,别吓属下……” “公子……” 耳边的聒噪最终让商曦的目光从萧宁身上挪开片刻。 “我无事……” “公子,今天多亏了这些义士,不然咱们还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商曦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是啊,多亏了他的阿宁。 果然如寂空大师说的,他与阿宁是天命所归。 这样都能遇到。 阿宁又救了他一次呢…… 处理完了匪寇,萧宁等人的步伐便慢了下来。 再慢也就这点距离。 商曦看着萧宁越走越近,想到什么,慌忙问护卫:“我现在的形象是不是很糟糕……” 护卫看了眼面前头发散乱、额角流下来的血干涸粘在眉毛上、右半边脸上顶着五个明晃晃的指印、脸颊肿胀的商曦,点了点头。 何止是糟糕,简直狼狈不堪。 好好的月白色华服,此时也变得皱巴巴的。 和挨过打的乞丐无异了。 商曦瞧着护卫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如今有多糟糕。 他恢复男儿身后,和萧宁的第一次见面。 真是糟糕透顶了…… 在萧宁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商曦下意识用袖子遮住了脸。 护卫们不理解商曦这是做什么。 变成了男人了也这么爱美吗? 生怕被人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样子…… 脸被遮住了,可商曦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萧宁,萧宁想不注意到都难。 “公子没事吧?” 萧宁问道,却在对上他的眼睛时,愣住了。 商曦以为萧宁认出了他,却听见她突兀的一声:“阁下的眼睛……和家妻很像。” 商曦:“……” 他还以为她认出了他。 原来没有啊,商曦心中莫名有一丝失落。 不过很快消失。 他如今身量高,是明显的男人,萧宁认不出他才正常呢。 不过听着她在外人面前称呼他家妻,商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别扭又兴奋。 商曦颤抖着声音回道:“是、是吗?” 萧宁笑道:“真的很像。” 商曦眼睛弯了弯,目光打量着萧宁,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受伤啊?” 眼底是明晃晃的担忧。 和公主更像了…… 萧宁皱眉盯着他,问道:“公子为何一直遮着脸?” 商曦垂眼小声道:“我脸上受伤了,有碍观瞻。” 张大树便嗐道:“都是大男人,受伤就受伤了呗,谁还会笑话你啊,真是的!” “就是,都是大男人,谁在意你脸好不好看啊。” 商曦身边的护卫也道:“公子,恩公他们有药,您若爱惜容貌,就该早早上药才是。” 萧宁也盯着他。 商曦咬了下唇,将袖子取下来了。 随即便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我的天爷,难怪如此爱惜容貌,伤成这样,也难掩绝色啊。” “娘嘞,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不怪他如此在意容貌,我要有这样的容貌,我也老在意了!” 张大树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人比他在锦州见到的那个断袖世家子还好看呢。 商曦垂在袖中的手掐了掐掌心,小心翼翼抬眼,看向萧宁。 却见萧宁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也不说话。 商曦心中打鼓,不知道萧宁这是认出了他,还是没认出来。 牙齿咬了咬舌尖,正想要跟她解释。 却听到她说:“你今年多大了?” 商曦见她还没有认出自己,唇瓣抿了抿,心底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 “我今年二十二了。” 和公主同岁啊…… 萧宁又问:“公子可记得自己生辰何月何日?” 商曦道:“十一月初八。” 听到这句话,萧宁瞳孔骤缩了一下。 和公主同岁,和公主同一天生日,长得还如此相像…… 说实话,方才这人将袖子放下来时,她第一眼以为自己看到公主了。 两人五官极为相似,可这人到底是男人,脸部线条更加分明,身量也高许多。 第251章 是我弄疼你了吗? 萧宁不由怀疑,这人是不是公主流落在外的兄弟。 或许,先帝曾经生出的是一对龙凤胎? 公主留在宫里,儿子藏在外面…… 不然如何解释一模一样的脸,同一天的生日呢? 至于公主变成男人,如此离谱的事情,敢问谁会信? 萧宁迟疑着开口:“公子,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你还有个同胞姐妹?” 商曦:“……” 这个呆子。 不过商曦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瞒着萧宁。 他担心坦白之后,萧宁会直接将自己划分到兄弟姐妹那一栏去。 他不想和她当什么狗屁的兄弟姐妹。 他要当她的男人…… 可以亲吻、睡觉、做各种亲密事的男人。 商曦决定将计就计,等萧宁爱上他之后,再同她坦白。 因此,他笑着回道:“嗯,我的确有个同胞姐姐,她叫商曦。” 萧宁:“……你都知道啊,那你没去找过她吗?” 要是公主知道她还有亲人在世,定然会很开心的。 商曦垂眸,“没机会。” 真正的商曦早已死去。 他不过是顶着她的名字而活罢了。 萧宁闻言默了默。 也是,先皇流落民间的儿子,自然得藏好了,万一暴露行踪,别说他自己了,或许还会连累公主。 “那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其实已经成婚了?” 商曦点头,盯着萧宁的眼睛,心头泛起甜蜜:“嗯,听说他嫁给了一位少年将军。” 萧宁轻咳了一声,耳根微红,“那啥,你说的那个少年将军其实就是我,我叫萧宁,是你姐夫!” 护卫们瞪大眼睛。 这、这人是驸马啊。 他们就说这声音咋听着怪耳熟的。 可是殿下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反而编个什么姐姐。 不过,主子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于是护卫们定了心、松了气,转身去查看同伴伤势了。 而商曦在看到萧宁耳根微红的羞赧模样后,心跳就有些失衡了。 他偏过目光,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嗯,我知道。” 萧宁道:“走吧,先出去,你脸上的伤得处理一下,不然要破相了。” 对着这张和公主高度相似的脸,萧宁心就忍不住软上几分。 他任由萧宁握住他手腕,拽着他往外面走去。 张大树凑到萧宁身边,啧声道:“难怪你会喜欢女人呢,这小子长这么漂亮,他姐姐估计更美。” 萧宁没否认。 公主的确很漂亮。 商曦看着凑到萧宁身边嘀嘀咕咕的张大树,皱了皱眉。 这人谁啊,干嘛离阿宁那么近。 他晃了晃胳膊,萧宁便扭过头来看他。 商曦道:“这位兄台是谁啊?” 萧宁:“……” 这不爽的小表情,和公主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他在不爽什么? 萧宁解释道:“他叫张大树,是我的好兄弟,论理,你该称他一声张兄。” 商曦“哦”了声,打量了张大树一眼。 长得魁梧周正,是个很有阳刚之气的男人。 阿宁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出了树林,护卫们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来,此时都止住了血,在同僚的悄声提示下,他们已经知道救了他们的是驸马,但殿下不曾暴露身份。 “今日多谢义士救命!” 萧宁摆手道:“客气啥,顺手的事儿,更何况我与你们主子是亲戚,不必言谢。” 说罢,萧宁示意手下人过来,帮商曦处理下伤口,却被他抓住衣摆。 萧宁回头,“怎么?” 商曦垂眼道:“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萧宁道:“你自己又看不到,怎么处理?乖,听话。” 商曦:“……” 他抬眼,看向萧宁,“那你帮我处理。” 他最讨厌别人的触碰了。 萧宁看着他,沉默几秒,叹口气,示意手下人将药给她。 对上这张与公主几乎一样的脸,她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 萧宁示意他坐在石头上。 商曦乖乖照做。 他坐在石头上,仰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直勾勾盯着萧宁。 萧宁:“……你能不能闭上眼?” 盯着这双眼,她总是会幻视公主殿下…… 怪别扭的。 商曦唇角勾了勾,很听话地闭上眼,将脑袋又往高扬了扬。 萧宁:“……” 为什么感觉这样,好像更暧昧了。 他这个姿势,真的好像在邀请她做些什么一样…… 救命,她这个污秽的脑子在想什么? 这是她的小舅子。 他只是让她帮他上药而已。 萧宁凝神,摒弃掉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弯腰给商曦涂抹消肿止痛的药膏。 她手指刚碰上商曦的脸颊,他就颤抖了一下。 “是我弄疼你了吗?” 萧宁说着,朝他脸颊轻轻吹了一下。 商曦往后仰了仰,哑声道:“别吹……” 萧宁“哦”了声,“那你别动,忍着点儿,我快些帮你上完药。” 商曦点点头。 于是萧宁麻利地帮商曦上药。 商曦感受着她温热的指腹在他脸上剐蹭,带起的那阵酥麻感,就忍不住颤栗。 他咬牙努力克制这种感觉。 同时又有点后悔让萧宁帮他上药。 太煎熬了…… 但同时又格外美妙。 上完药后,萧宁道:“好了。” 商曦睁开双眼,近乎迷恋地盯着萧宁看。 却在萧宁看过来的时候,慌忙别开目光。 “怎么了,起来吧,天色不早了,咱们去匪寨里瞧一瞧。” 商曦却迟迟没起来。 “我……有点累,你们先过去吧。” 萧宁拒绝道:“还是一块走吧,万一这些匪寇没处理干净,伤到你了怎么办?” 商曦闻言,却是眼睛一亮。 “你在担心我吗?” 萧宁:“……你是我小舅子,我担心你不是应该的嘛。” 商曦:“……” 谁是你小舅子啊。 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 可不说那么多,他与公主高度相似的这张脸又该怎么解释呢? 萧宁为了迁就商曦,便道:“大家再原地休息一炷香时间,之后我们出发去寨子里。”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护卫在得知萧宁是驸马之后,警惕心松懈不少,也不往商曦身边凑了,坐在远处跟其他人说话。 “话说,你们这三十几人,真就把那么多匪寇杀完了?” “当然了,莫要小瞧我等!” “你们好厉害啊……” 第252章 小舅子你人真好 寨子里果然被关押了不少人。 有些是被从山下掳掠上来的女人,有些是过路的商人…… 萧宁还是按老规矩,将财物充公,又按照这些人的情况,拨出一部分来给他们做盘缠。 男人们没二话,拿了钱,跪下来朝萧宁等人哐哐磕了几个头,便迫不及待离开了。 他们实在受够了这个鬼地方! 一刻也不想多待! 女人们却呜呜哭着,说自己失去了贞洁,下山也是死路一条。 萧宁便忍不住道:“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你们何必要为了世俗的眼光来定义自己?” 女人被萧宁这句话说蒙了,怔怔望了她片刻。 随即又呜呜哭泣。 “这怎么可能做到呢,就算我们不在意,难道我们的父母家人也会不在意吗……” “流言蜚语比刀剑还可怕,一旦影响到家中姊妹婚嫁,说不得我们的父母亲人就要亲手送我们上路了……” “恩公,您救人救到底,不如让我们跟了您吧,做个端茶倒水的丫头也行……” 这话一出,还不等萧宁说些什么,商曦先不答应。 他走到了萧宁面前,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隔绝了女人们看向她的目光。 “生命是你们自己的,他能救你们一程已是仁至义尽,你们怎么还能以此相挟?” “给你们的盘缠也不少,若是不愿归家,在外做个小买卖糊口也成,为什么非要跟着他?” 女人们第一眼看到商曦,先是震惊他的容貌。 很快回过神来。 有人皱眉道:“恩公都没说话呢,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恩公做决定?” 商曦哼道:“我是他的……” 话到嘴边,顿住了。 随即抿了抿唇,别扭道:“我是他的小舅子,我……姐姐不愿意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萧宁见商曦如此替她解围,有些感动。 “小舅子你人真好。” 别人的小舅子第一次见姐夫,那都是火药味儿满满,她的小舅子第一次见她便待她甚是亲近。 但这些女子也都是些可怜人。 她们也未必就想跟了她,不过是无根的浮萍想找一根浮木倚靠罢了。 萧宁拍了拍商曦肩膀,道:“小舅子,你往后稍稍,我来和她们说。” 商曦抿了抿唇,偏过头,凶巴巴道:“我不管你要说什么,不许带她们回家!” “天下可怜人那么多,你总不能给所有人一个家吧?” “你要是真敢带,我第一个不答应!” 萧宁看着他这张与公主如出一辙的脸,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放心吧小舅子,我不会对不起你姐姐的。” 商曦:“……” 这话听的商曦莫名红了耳根,心跳也快了几分。 他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萧宁多看了他两眼。 从小不在一处长大的双胞姐弟,神态动作也能如此相似吗?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她细想太多。 萧宁朝她们说道:“这里距离锦州城不算太远,你们去锦州找一个叫林三娘的姑娘,她会妥善安排你们。” “在那里没有人知晓你们的过往,你们大可以从头来过,自由地为自己而活。” 皇帝病重,朝廷没有安排官员前来任职,萧宁便继续让锦州城府衙活下来的老文书协同林三娘处理锦州政务。 林三娘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子。 跟着叛军这两年,是屈辱史,也是成长史。 她处理起事情来,手法老辣又成熟,连老文书都啧啧称赞。 如今锦州城百废待兴,正是缺人的时候,用谁不是用呢,只要这些姑娘愿意干,总是饿不死的。 “真、真的吗?” 有女人抽噎着问。 能堂堂正正活着,她们自然也是不愿意为奴为婢的。 萧宁笑道:“当然了,你们到了锦州,就告诉三娘是一个叫萧宁的人让你们去的,她会给你们安排安身之所的。” 说着一顿,问商曦:“小舅子,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这话让商曦卡了壳儿。 他本来是要去锦州找萧宁的,可若直接说他去锦州,萧宁定然又要问他去锦州做什么。 商曦脑子转了几转,朝萧宁道:“实不相瞒,如今世道大乱,我想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机会成就一番事业。” 他现在的身份是先帝藏匿于民间的皇子。 这么说也不为过吧。 然而这话一出,张大树就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萧宁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许。 “小舅子不如先留在锦州做客几日?待我去接了你姐姐回来,也好让你们姐弟团聚团聚。” 商曦心思敏锐,自然察觉到了萧宁的情绪变化。 就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可是…… 在阿宁眼中,血脉正统的先帝之子,难道比不过养在深闺的先帝之女么。 他抿了抿唇,又想到萧宁刚说的话。 “你刚刚说……” 萧宁笑了笑,温声重复道:“姐夫说,让你去锦州待几日,待我接了你姐姐过来,咱们一家子好好团聚一下。” 商曦忽地拽住她手腕,“你要去盛京?” 萧宁垂眼,看着抓着她手腕的这只手。 “不然呢?” “小舅子,你难道不想见你姐姐吗?” 商曦:“……” 好像有点玩脱了。 他撩眼看向萧宁,萧宁也正在看着他。 虽是笑着的,可他见过萧宁最真诚的模样,自然分辨的出她此刻眼底深藏的冷漠。 这让商曦有些不知所措。 他记得以前……他待萧宁最不好的时候,她也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是他男装的样子让他感觉到厌恶吗? 不、不是的…… 是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阿宁不想他同公主争天下…… “小舅子在想什么?” 萧宁的声音打断了商曦的思绪。 商曦回神,朝萧宁笑了笑,“没什么。” 萧宁便道:“明天我让人送你去锦州吧,到时候在锦州好好玩几天,等我和你姐姐回来团聚。” 说罢,不给商曦拒绝的机会,又朝女人们道:“明天你们跟着他们一块去锦州。” 女人们忙不迭点头。 跟着这些人走,总比她们自己上路安全的多。 所有事情议定之后,萧宁便下令让所有人留在这个寨子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第253章 叫姐夫。 待安排好住宿问题,所有人都离开后,萧宁让自己人集合。 她挑出来十个人,让他们明天押送财物回锦州。 并叮嘱道:“回去路上,多盯着点儿那个……” 说到这,萧宁才想起来她还没问这便宜小舅子叫什么名字。 便道:“多盯着点我那小舅子,别让他跑了,去了锦州也务必看严实点儿,一切待我回来再做打算。” 士兵们深深点头。 将军的小舅子是端慧公主的胞弟,那不就是先帝的儿子么。 这身份委实敏感。 若是…… 士兵们不敢再多想,将军让他们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为了方便看着商曦,萧宁让他和自己住一间房。 匪寨房间是大炕,能睡好几个人那种。 商曦站在房间的炕边,看着萧宁,耳根泛红,很是局促。 萧宁倒是很自然。 “小舅子叫什么名字啊,白天见着你太过高兴,都忘记问你名字了。” 商曦手指在炕边蹭了蹭。 “我……叫许令徽。” 许是沈夫人……也就是他亲娘的姓,令徽是沈夫人取的名字。 萧宁却看着他的小动作,晃了神。 不光神态与公主如出一辙,就连下意识的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见面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叫我一声姐夫?” 商曦:“……” 萧宁盯着他:“小舅子?” 商曦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姐夫。” 萧宁垂下眼,“这么不情愿啊,看来小舅子不是很满意我这个姐夫。” 商曦:“……”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 萧宁却道:“行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说罢,神色自然地脱下自己外衫,上了炕,先占据一席之地。 商曦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躺下,手指抠了抠衣摆,闷声道:“我的脸还没有上药。” “屋子里有镜子,你自己上就是了,小舅子流落民间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事事都要别人服侍吧。” 商曦:“……” 他感觉萧宁好像生气了。 可他不知道萧宁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他前面说的那句话吗? 因为他有那个想法,她不仅想把他弄去锦州看着,还待他这样的态度。 商曦感觉自己好像把事情弄的更糟了。 阿宁不仅没有喜欢上男装的他,甚至好像还有点厌恶他…… 是因为他的脸受伤了吗? 商曦惊恐地来到桌边,对着镜子看。 脸上的血迹已被洗去,脸颊的巴掌印也淡下去一些,额头撞破的地方结了痂。 还是很漂亮的一张脸。 甚至因为这伤,更显可怜动人。 商曦看着镜中的自己,抿了抿唇,又看了眼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萧宁,最终拿起药膏,自己对着镜子上药。 上完药看了看自己血糊糊的手腕,眼珠子一转,又凑到萧宁身边去了。 “萧宁,我手上也有伤,这伤要怎么处理才好?” 萧宁背对着他,“叫姐夫。” 商曦:“……” 商曦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喊道:“姐夫。” 萧宁这才坐起身来,握住商曦的手,看向他手腕。 商曦被萧宁手上的温度烫的颤了下。 萧宁抬眼瞥了他一眼。 只见这人两颊微微发红,羞涩别扭的模样依旧和公主如出一辙。 萧宁在他抬眼之际,便已垂下视线。 商曦当时为了弄断绳子,手腕上被磨出好几个大血泡,血糊糊一片。 只是磨出血的地方已经长出了软痂,血泡却还明晃晃地挂在腕间。 商曦皮肤白,便显得这伤愈发触目惊心。 萧宁握着他手的力度紧了几分。 “怎么搞成这样?” 商曦被捏疼了,手往回缩了下。 萧宁察觉到了,立马松下几分力道。 商曦便道:“当时你们在那边吸引了火力,我不想坐以待毙,就悄悄将捆着我的麻绳挑开了。” “如今世道这么乱,你就带那么几个废物,也敢在外面乱晃?” “今日若不是我碰巧路过,你可知会落得什么后果?” 商曦被萧宁凶的一愣。 他怔怔看着萧宁,忽地低声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萧宁不曾抬头,也不曾回应。 她将商曦的手一扔,道:“手腕上的血泡得用针挑开。” 说罢,便下炕出了门。 商曦亦步亦趋跟着。 萧宁来到自己手下人住的屋子,敲响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 “主子。” 碍于商曦跟着,士兵没有直接喊萧宁将军。 “把你的针线袋给我用一下。” 萧宁道。 士兵立即从身上解下针线袋递给萧宁。 “待会儿还你。” 萧宁说罢,那拿着针线袋离开。 商曦又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士兵瞧着,啧道:“将军真谨慎,走这几步路也要将他带着,生怕人跑了。” “谨慎点儿也是好的。” 士兵说了两句便回了屋子。 商曦也一路跟着萧宁回到他们的屋子。 “坐下。” 萧宁命令道。 商曦乖乖坐在炕边。 萧宁拿出针,用火烤过之后,便举起商曦的手,刺破了血泡。 商曦被疼的闷哼一声,手下意识往回缩,却被萧宁牢牢握住。 “别动。” 萧宁将所有血泡戳破,又给他上了药,这才道:“这几天手腕不要碰到水。” 商曦闷闷嗯了声,因为疼痛,他眼尾有些泛红。 萧宁盯着他的脸,忽然就卸了气。 “以后还敢一个人乱跑吗?” 商曦垂下眼,低声道:“以后我要跟着你。” 萧宁收针的手一顿。 随即又面色如常将针装好。 “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还有远大抱负要实现么?” 商曦:“……” 萧宁道:“睡吧,我去还针。” 商曦坐在床边,目光眷恋地盯着她背影。 萧宁还完针进来的时候,商曦还是这个动作,两人目光猝不及防撞上,萧宁先低下了眼睛。 她反手将门关上,走到炕边,脱掉鞋子上去。 “睡吧,还坐在那里做什么?” 商曦看着她上床,再次躺回原来那个地方,他唇瓣嗫嚅了下,低声唤道:“阿宁……” 萧宁打断他:“叫姐夫。” 商曦:“……” 商曦是个聪明人。 自然察觉到了萧宁的态度转变。 他攥了攥拳头,忽地爬上炕,双手握住萧宁肩膀,将人身体掰过来面对他。 目光相撞。 萧宁神色平静,商曦却红了眼眶。 “阿宁,你认出我了是不是?” 第254章 你也喜欢一下我好不好? 萧宁当然认出了商曦。 除了性别的转化,他的一些微表情、小动作几乎和公主一模一样。 尽管大变活人这事儿很是玄幻。 但对经历了穿越的萧宁来说,也不算太难接受。 同时,以前相处时的一些细节在她脑中无限被放大。 萧宁想到了当初坠崖在周大娘家养伤的时候,他一夜蹿了两厘米的身高,也想到那包美白养颜的药渣。 真相很快就浮现在脑海中。 原来她在竭力隐藏身份的时候,他也在竭力隐藏身份。 尽管萧宁心中已经有谱。 可对上商曦泛红的双眼,听着他的问话,心脏还是忍不住紧缩了一下。 她抬手,摸上了商曦的脸颊。 她香香软软的小公主,就这么变成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了……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心口闷闷的,有些发堵。 商曦见萧宁还愿意摸自己,睫毛颤了颤。 “阿宁……” 萧宁只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变成男人之后,皮肤的手感似乎也没以前好了。 她道:“认出什么?小舅子你怎么还没睡觉就说起胡话了。” 商曦:“……” 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随即无措地解释道:“阿宁,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和你表露身份生气了啊?我、我只是……想试着先让你喜欢上我。” “我怕我直接告诉你,你又把我当做兄弟家人……”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阿宁,你也喜欢一下我好不好?” “哪怕一点点……” 商曦说着话,眼眶愈发红了。 卑微的像条摇尾乞怜的狗,让人不忍心拒绝。 然而萧宁还是推开了他。 “睡觉。” 她说着,转身背对他。 商曦看着萧宁冷漠的背影,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阿宁,你别这样好不好……” “是我的长相不合你心意吗?” “还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都能改的……” 可萧宁还是没什么反应。 商曦坐在炕边看了她背影好久,最终抿了抿唇,吹灭了灯,钻进了被窝。 他面朝萧宁这边侧躺着,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已。 他满心期待地等着这一天。 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明明认出了他,却还假装没认出来…… 商曦原以为自己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彻夜难眠,可在被独属于属于萧宁的味道包裹时,他还是很快入了眠。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呼吸声也逐渐变得平稳,萧宁睁开了双眼。 她转过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盯着这张脸看。 不可否认,在知道他是男人之后,她是失落的,但仅仅是失落而已,她的心依旧喜欢他,忍不住为他担忧。 可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情。 她喜欢了那么久的公主殿下变成了眼前这个男人。 还有他们之前的君臣誓言,如今看,也像个笑话一样。 她一心想要扶立的女帝,变成了男人。 萧宁盯着商曦的脸看了好久。 最终忍不住抬手,轻轻触摸了下他脸上的伤痕。 向来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第一次独自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受这样的罪。 当初坠崖,他都没有受过今天这样重的伤。 萧宁心口泛起细密的疼。 同时忍不住庆幸。 还好她执意选了这条路,不然…… 她不敢想那个结果。 庆幸之余,又忍不住生气,这人好好的不待在盛京城做他的公主,非要在外面乱跑,这样混乱的世道,他这样的容貌,若是真被抓住,难保那些匪寇不起歹念。 到时候只怕生不如死。 “阿宁……” 面前人唇瓣张合,口中呓语也喊着她,眉心紧蹙,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噩梦。 “我在。” 萧宁轻声应道,同时抬手,抚平他眉间褶皱。 梦中的商曦似乎感受到了萧宁,下意识往这边凑了凑,几乎将脑袋拱进萧宁怀里。 萧宁任由他靠进自己怀中。 甚至将脖子往后仰了仰,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商曦被萧宁的味道笼罩,睡得香甜。 萧宁却睁着眼,直勾勾盯着屋顶,半宿没睡着。 后面睡着,梦中也是光怪陆离。 一会儿是女子形态的公主,一会儿是男子形态的公主。 他们围着她,一会儿哭泣,一会儿吻她。 让她仿佛陷入梦魇一般。 后面挣扎着醒来。 面前却是梦中男版公主的脸。 萧宁头疼的厉害,她揉着脑袋起身。 出了门,站在外面吹冷风。 夜风将她心头的燥意抚平,她望着月亮出神。 因为喜欢上公主,她早已从心理、甚至生理上都接受了女人,甚至偶尔陷入旖旎梦境,也是和女儿身的公主一起度过。 她的性取向会因人变化。 可公主…… 他的性取向始终没变过。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男人。 或许,她该试着放下这段无望的感情。 如今横陈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是情情爱爱,还有江山社稷。 他作为先帝之子,必然是想继位称帝的。 可她想扶立女子称帝。 他们或许有天,还要刀兵相见。 萧宁沉沉吐出一口气。 “啊——” 一道惊恐的尖叫响彻房间,萧宁的身体比脑子先行。 冲进房间里,只见商曦在炕上跳来跳去,惊恐尖叫。 萧宁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 “怎么了?” “有、有老鼠……” 他说着直接朝萧宁扑过来,被萧宁稳稳抱住。 萧宁朝炕上看去,果然有老鼠在被褥间乱蹿。 她顺手将商曦放下,走到炕边,轻而易举将老鼠抓住。 商曦看着在萧宁手里挣扎的老鼠,连忙别开眼,表情痛苦。 “快、快拿走……” 萧宁见他这样,忍不住好笑:“匪寇都不怕,还怕一只小老鼠?” 商曦:“那不一样……” 萧宁见他实在恐惧老鼠,便不再逗他,拎着老鼠出了门。 商曦目光扫视一圈屋内,连忙穿了鞋跟上她。 不过因为她手里有老鼠,他不敢跟太近。 寨子在山里,蛇虫鼠蚁甚多,屋子里有,外面更多。 再恶劣的环境萧宁都见识过,自然没什么感觉,商曦却似乎被吓到了,走在后面,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叫。 “阿、阿宁,你走慢点……” 第255章 阿宁,晨安 萧宁没回头,但步伐却慢了许多。 商曦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缓缓翘起来一点,再看到地上爬的那些长相古怪的小动物,似乎也没多害怕了。 阿宁还是在乎他的。 他快走几步,伸手抓住了萧宁的衣摆。 萧宁感受到了,但也没有说什么。 她拎着老鼠出来居住区,顺手丢到了树林里。 商曦站在她身后看着,小声道:“干嘛不弄死它啊?” 萧宁:“你怎么不自己杀?” 商曦:“……” 萧宁又转身往回走。 商曦跟上她,偏头看了眼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判断不出来她此刻心情怎么样。 只好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不睡觉啊,在外面做什么?” 萧宁随口道:“撒尿。” 商曦:“……” 再次回到房间,商曦膈应被老鼠爬过的被褥,不愿意上去。 萧宁懒得管他,她找了几件匪寇装在箱栊里的旧衣服,给自己垫了垫,就上去躺下了。 “把灯灭了。” 商曦听话地吹灭蜡烛。 萧宁半宿没睡,此时倒是有了些睡意。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商曦听着逐渐匀称呼吸声,忍不住起身来到了萧宁身边。 他借着朦胧月光,近乎痴迷地盯着她看。 两年多不见,她又晒黑了些,皮肤瞧着也粗糙了不少。 一定是在外面受了不少苦。 商曦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又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下。 尽管他动作很轻,萧宁还是被这一触即离的温热触感弄醒了。 她看着悬在面前的脸,一时没分清梦境和现实,手一伸,勾着他脖子,将人压下来。 吻上了他的唇。 “公主……” 嘶哑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唇齿相依,辗转厮磨。 没什么接吻经验的商曦被亲的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想要退后,却被她紧紧压向自己。 萧宁虽也没有什么接吻经验,但她曾训练过闭气,可以好久不呼吸。 最终商曦抵着萧宁肩膀,挣扎起来。 剧烈的推搡让萧宁清醒过来。 她松了口,也松了手。 商曦直起身来,剧烈地喘息着。 双颊通红,眼尾洇红,睫毛湿漉漉地轻颤,原本艳红的唇色此刻灼灼如焰。 比话本中那些夺人心魄的妖精还要美…… 萧宁别过眼去,声音依旧嘶哑:“你这是做什么?” 商曦还在喘息:“……你都快亲死我了,还问我做什么?” 萧宁:“……” 商曦终于喘匀了气,他又凑到了萧宁面前,眼底带着笑。 “我刚刚都听见了。” 萧宁抬手,将他脸往后推了推:“听见什么?” 商曦哼道:“你亲我的时候,喊公主了,阿宁,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萧宁:“……” 商曦握住她手腕,在她手上亲了下。 “你别想再骗我。” 萧宁:“……我刚刚抓老鼠没洗手。” 商曦:“……” 他脸色一变,慌不择路地冲向屋外。 “呕!” 萧宁抬起被商曦刚刚亲过的手,眼底氤氲出笑意。 这个小傻瓜。 其实抓老鼠的是另一只手。 没多久,外面的干呕声消失,商曦走了进来。 “我记得你方才是用左手抓的老鼠。” 萧宁“哦”了声,“那就是我记错了。” 商曦脸色好看了些。 萧宁又道:“但我撒尿时用的右手。” 商曦:“……” 他目光下意识往萧宁身下瞟了眼,脸颊漫上可疑的红晕。 “我、我不介意……” 萧宁:“……” 你洁癖呢? 商曦又凑到萧宁面前,眼睛盯着她被唇齿研磨而鲜艳欲滴的唇瓣。 “阿宁,我可以再亲亲你吗?” 萧宁拒绝:“不行,刚刚是意外,现在你是我小舅子,我们这样是乱/伦。” 商曦:“……” 他将一直藏在袖间的金簪拿出来,举到她面前。 “阿宁,这个你该认识吧?” “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我们俩是拜过天地,换过庚帖的夫夫,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萧宁:“……” 神特么的夫夫。 她拿过商曦手中的金簪,淡声道:“小舅子,你偷拿我送你姐姐的礼物,就不太合适了吧?” 商曦:“……” 他跪坐在萧宁身侧,软着语气道:“阿宁,骗你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你知道我这两年多想你吗?” “我每天都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我何尝不知道如今世道不太平,我只是、只是想见你……” “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的……” 不得不说,商曦是懂怎么拿捏萧宁的。 他可怜兮兮将这几年的心酸一语带过,萧宁却忍不住脑补更多。 她软了态度,低声道:“先睡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商曦计谋得逞,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阿宁,我可以挨着你睡吗?我、我有点害怕……” 萧宁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商曦立马在她身旁躺下,然后顺手将她拥入怀中。 萧宁:“……” 见萧宁看他,商曦立马小声道:“阿宁,我害怕……” 萧宁哪里看不出来这人装的? 可对上他眼底露出的胆怯,她就硬不下心肠。 然后,对方就得寸进尺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阿宁,我喜欢你。” 说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宁看。 却看到她垂下了眼,不愿给予他回应。 商曦神色落寞一瞬,随即又斗志昂扬起来。 不管怎么说,才见面,她不排斥他抱她、亲她,就很不错了。 剩下来……慢慢来。 不急。 他一定可以让阿宁喜欢上他的。 商曦开心地闭上眼睛。 脑袋往萧宁那边蹭了蹭,两颗脑袋靠的很近。 天已经很晚了。 两人几乎没睡多久,外面就有说话声传来。 萧宁先醒的。 她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晃神了片刻,才起来昨天的事情。 她将自己胳膊从他怀里拔出来,转身下床的时候,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阿宁,晨安。” 他哑着声道。 萧宁道:“松开,该走了。” 商曦抱着她,脸颊在她脖颈处蹭了蹭,闷声道:“阿宁,别对我这么冷漠嘛,你明明昨晚亲我的时候热情似火。” 萧宁:“……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旁人。” 商曦闻言闷声笑道:“你是把我当成姐姐了吗,姐夫?” 第256章 老子眼睛可没瞎! “萧兄弟,起了吗?” “大伙做好早饭了,快出来洗漱吃饭,吃完好赶路。” 张大树在门口喊道。 见门没关,只虚虚掩着,便以为萧宁已经起了,顺手就推开了房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颠覆他三观的一幕。 张大树看看萧宁,又看看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搭在她肩上的商曦,最后沉着脸说了声:“打扰了。” 随即拉上门退了出去。 “张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啊!” 萧宁想起身,却被商曦紧紧抱住。 “阿宁想同他解释什么?” “解释我其实不是你的小舅子吗?” “还是你并不喜欢我,眼前这出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他声音有些发紧,似乎是不悦,又似乎是紧张。 萧宁没说话,她抬手,很轻易就将紧紧箍在她腰间的双手拉开。 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是我的事情,商曦,你越界了。” 商曦仰头看着她,艳红的唇紧抿,最终冷嘲地笑了一下。 “怎么不喊我小舅子了?” 萧宁:“……” 她转身要走,却被商曦拽住手腕。 “萧宁,是你先越界的,你撩拨的我沉溺其中,难以自持。” “如今,你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又说我越界了,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 这话说的萧宁有些理亏。 她背对着他站了片刻,最终低声道:“是我话说重了,先收拾收拾吃饭吧。” 商曦看着她的背影,抿着唇,眼底一片郁色,最终还是轻“嗯”一声,松开了她的手。 士兵们用土匪寨子里的食材做了顿简单的早饭,又烙了不少饼子,方便上路的时候带着。 萧宁和商曦洗漱完来到灶房这边,饭食已经做好,所有人都等着他俩。 见萧宁过来,士兵第一个给她舀了粥,拿了饼送过来。 “将军,吃饭!” 萧宁接过,顺势塞给商曦,“吃吧。” 商曦下意识接住,抬头看了萧宁一眼,只见这人依旧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垂眼,低声道:“谢谢姐夫。” 萧宁:“……” 士兵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只当自家将军疼小舅子。 于是又乐颠颠舀了碗饭,送来给萧宁。 “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吃的干粮,好不容易有机会吃顿热乎的,您多吃点儿,我们做了很多。” 萧宁朝士兵笑了笑,“行了,我知道,赶紧吃饭去吧。” 灶房院外有略显破旧的桌椅。 商曦端着碗来到桌边,掏出帕子擦了擦桌椅,便坐在桌边吃起了饭。 萧宁在他另一边坐下。 她多拿了两张饼,在碟子里搁着,顺手将碟子推到了商曦面前。 商曦看了眼她,低眸继续用勺子舀着粥喝。 张大树端了碗出来,没往跟前凑,蹲在墙角,和大家伙儿一块稀里哗啦地喝粥啃饼。 只是目光却盯着桌边气氛怪异的两人。 心中不屑冷哼,当初说的好听,只喜欢她家公主殿下,结果却和小舅子胡搞。 被他撞破了也不收敛,还坐一块眉来眼去的。 这些世家子,果然都是些腌臜之流! 要知道萧宁平时吃饭都是和大家蹲墙角,边聊天边吃,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坐桌上吃过? 为了这个小舅子。 亏他以前还高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和那些世家子都不一样,是个心怀大义的巾帼英雄。 呵,不过是好色之徒罢了。 姐姐长的好看,就喜欢姐姐。 如今来了个弟弟,也长这么一张脸,就又和他暧昧不清。 简直枉顾人伦! 即便有才能又如何? 人都做不明白,还能成什么大事! 张大树打定了主意,等回去就和萧宁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她要战,他便战! 和这样没有人伦的人共事,膈应! 张大树平日还和大家伙唠嗑,今日一反常态,一边扒饭,一边恨恨地盯萧宁和商曦,这让周围的士兵忍不住对视一眼。 有人以眼神询问:“啥情况”。 另一人耸肩摇头,意思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张大树,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萧宁和商曦。 难道……张将军是因为将军跟小舅子关系好,而疏远了他,吃味了? 商曦闷着头喝完了碗里的粥,吃完了手里的饼。 至于萧宁推过来的那两个饼,他没碰。 萧宁皱眉道:“怎么不吃?” 商曦看了眼她,淡淡道:“吃饱了。” 萧宁道:“别使小性子,我知道你的食量。” 商曦看着她的眼睛,唇角勾出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姐夫,你看,你又招惹我。” 萧宁:“……不吃拉倒。” 萧宁收了碗筷,拿去厨房里。 吃完早饭,整好行装之后,士兵们在院中集合。 清点完人数之后,萧宁下令道:“回锦州。” 士兵们对萧宁的命令绝对服从。 张大树听到命令冷嗤了声,但也没说什么。 只心道,回去了正好,一拍两散。 于是一行人又朝锦州而去。 商曦将马车让给了受伤的护卫,他自己骑了马跟在后面。 他目光总是留恋在萧宁身上,却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别过眼去。 萧宁见商曦这副模样,心头莫名的烦躁。 索性不再看他。 想到今天被张大树误会的事情,她驾马靠近张大树。 张大树性子耿直,嫉恶如仇。 若是因为这事儿,他们之间生了嫌隙,得不偿失。 “张兄。” 萧宁笑喊道。 却只得到了张大树一声冷笑。 “我是个粗人,当不起萧大将军这声张兄。” “张兄,今早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待回了锦州,我再跟你详细解释,可好?” “又想编什么瞎话忽悠我?”张大树打量了萧宁两眼,咬牙道:“老子眼睛可没瞎!” “萧晏清,你这是在乱/伦!” 最后这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俩听得到。 萧宁:“……” 她有些无语。 她乱个der的伦啊,她乱/伦。 谁能想到,她三书六礼娶回家的妻子是男人?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是男人也就算了,恢复身份第一次见面,还跟她装什么小舅子。 被她识破了,居然说这样做是为了让她喜欢上他。 她也是服了。 在他眼里,她到底什么变态形象。 才会让他觉得,她会对妻子的胞弟下手? 第257章 不用你假好心 商曦原本在后面走着,结果就看到萧宁驱马来到张大树身边,然后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商曦攥紧了手中缰绳,盯着萧宁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黑。 最终忍不下去,一拽缰绳,驾马来到了萧宁另一边。 “姐夫,你们在聊什么?” 张大树看到商曦,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一扯缰绳,赶着马跑远了,干脆眼不见为净。 “张兄……” 萧宁朝着他背影喊了声,结果对方跑的更快了。 萧宁:“……” 她无语地偏头看向商曦。 商曦看着她,眼神幽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宁道:“不是在闹脾气么,过来干什么?” 商曦扯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道:“来看看我的好姐夫和别的男人都讲些什么。” 她都没生气,他还阴阳怪气上了。 萧宁要气笑了。 “张兄是我好不容易才招揽过来的人物,你要是再作,给人气走了,咱俩没完。” 商曦听到这话,心中很是不爽。 忍不住冷笑道:“是,别的男人都是千好万好,只有我不好,我喜欢作,既然这么不待见我,那会儿让我死在匪寇手里算了!” “也省得在这里惹你厌烦!” 说罢一扯缰绳,也驾着马跑远了。 萧宁:“……” 她肚子里的火气噌噌往上涨。 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萧宁深呼吸几口气,心中默念大女人不与小男人计较,才慢慢平复……个屁! 根本平复不下来! 萧宁磨牙盯着跑到前面的身影。 自己胡说八道,乱作一通,如今惹了事儿出来,也不让她好好解决,还跟她置上气了! 还说那样的话气她! 到中午吃饭休整的时候,萧宁这一肚子火气还是没有消化掉。 她盯着坐在一边由护卫伺候着准备吃饭的商曦,火气更旺了。 凭什么给她惹了一肚子气,他倒好好坐在那里吃上了! 萧宁走过去,一把抓住他手腕。 “跟我来!” 说罢转身,大步朝旁边林子里去。 任由身后商曦被她拽的踉跄,也不停顿半步。 萧宁拽着商曦手腕的力道很大。 商曦感觉自己腕骨都要被捏碎了,且腕间的伤也没好。 两种不同感官的疼交杂在一起,让他忍不住眼眶发酸。 但如今他也堵了气,咬着牙,愣是不肯吱一声。 直到萧宁将他拉到林子深处,一甩手将他扔出去。 后背砸在树上,又是一阵闷痛。 终是没忍住,眼尾泛了红,脸上也溢出痛苦神色。 萧宁这才感觉到自己手指似乎有黏腻的触感。 她一抬手,看到指尖沾染的血迹,才想起来他手腕还有伤。 心中的火气霎时停滞住了。 她伸手去捉他手,却被他避开。 “萧将军这是做什么?” 萧宁道:“看看你的伤。” 商曦别过头去,“不用你假好心。” 萧宁抿唇盯着他,“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商曦回头看向她,眼眶渐渐红了:“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萧宁:“……” 她希望什么了? 这人能不能不胡搅蛮缠啊。 他大变活人,她到现在都还没消化掉这个事实呢。 见了面搞个小舅子的身份出来。 还和她卿卿我我,被人瞧见了误会,人家不说他什么,反倒觉得她人品有问题。 这就算了。 她处理他惹下的事儿,他还跑过来添乱。 她不过说了一句重话,他就回她更过分的话。 萧宁气得很,真想抽他两下解气,可看着他红着眼的模样,又心软舍不得。 最终强硬地将他手拿起来,看了看他手腕的伤。 原本上了药稍微长好了一点的伤,因为她的暴力拉拽,又破开了。 甚至手腕都被她捏出了一圈红痕。 萧宁忍不住道:“都变成男人了,怎么皮肤还这么娇贵,捏一下就这样。” 商曦:“……” 他想撤回手,却被她更紧地拽住。 “别动。” 她说着,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药膏来,给他伤处上药。 商曦看着她轻柔地替他上药,甚至上完药还在他伤处轻轻吹了下,他眼眶更红了。 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多情! 就不能只喜欢他一个人吗? 那个张大树,长得还不如他一半好看,她却那么在乎他。 甚至因为他,要和他没完。 明明她昨晚还主动亲他了,还喊了他…… 他以为,在她心里,他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即便亲了抱了又如何,他在她心里,还是不如旁人重要。 上完药,萧宁将小瓷瓶塞进怀里,抬头看向商曦。 只见他抿着唇,眼眶红红的,一脸的委屈。 萧宁:“……” 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萧宁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她抬手抓住他衣领,轻而易举将人拉了下来。 牙齿不轻不重咬在温凉的唇瓣上。 刺激感让商曦忍不住颤栗了下。 眼底氤氲出别样的情愫来。 他抬手,搂住了她腰,将人压进自己怀里。 萧宁没抵抗,放纵了他的动作。 商曦试探进攻。 萧宁依旧放纵他。 唇齿交缠在一起…… 发丝也纠缠在一起…… 彼此互相相闻,亲密无间。 这是萧宁第一次正儿八经清醒的时候亲他,别说,这感觉还怪美妙的。 萧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推开他。 他却伸长了脖子,下意识追向她唇。 她抬起一根手指,压在了他唇上,笑道:“小舅子,亲够了就该回去了,时间可不早了。” “若是再让人瞧见,又该说你我乱/伦了。” 商曦:“……” 在萧宁转身的时候,他从身后抱住了她。 “阿宁……” 他嗓音嘶哑,灼热呼吸喷在她耳边。 “我难受……” 萧宁感受到了,她有点尴尬。 连忙拉开他胳膊,走远几步,随即目光往他身下瞟了眼,又别过目光。 轻咳道:“能忍忍吗?” 这如何能忍…… 商曦眼尾泛红,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抬头看向萧宁。 却见她身体异常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 所以,她对他一点欲望都没有…… 这个认知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他头上。 商曦的目光黯淡下去,欲望也渐渐消散。 最终趋于平静。 萧宁:“……这就好了?” 商曦垂眸,低嗯了声。 两人往回走去,萧宁看了他好几眼,见他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火气都亲没了。 他那么想要,怎么亲完反倒更不开心了。 商曦道:“没什么。” 萧宁:“真没什么?” 商曦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我吗?” 第258章 我就是喜欢男人 萧宁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向商曦。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萧宁道:“是,我喜欢你,但我的人生不只有喜欢你这一件事,同样,你也是。” 顿了顿,她又问:“你喜欢男人,是天生的吗?” 原本听到萧宁说喜欢他,商曦心跳快了几分,可听到后面这句,雀跃的心停止跳动。 商曦看着她,脸色变得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宁踌躇着问道:“就是……你有没有可能会再喜欢上女人?” 商曦脸上血色彻底褪尽。 他死死盯着萧宁的眼睛,“你自己都不喜欢女人,却让我去喜欢女人?” “我就是喜欢男人,怎么了?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的!” 商曦喊完就转身大步走了。 萧宁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 …… 萧宁拽着商曦离开的时候,众人面面相觑。 只有张大树冷哼了声,撕咬下一块饼子,用力地咀嚼着。 士兵们忍不住议论。 “将军这是怎么了,瞧着脸好黑。” “不知道啊,平日将军最是好性儿,哪里见过他这般。” “小舅子惹将军不高兴了?” “我早上瞧见将军和张将军说话的时候,小舅子过去了,没一会儿,张将军和小舅子就先后离开了。” 众人将目光投向张大树。 有人忍不住问张大树,张大树没搭话。 虽然他很看不上萧宁这种作派,可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他就这么传出去像什么样? 不多久,商曦和萧宁一前一后回来了。 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张大树目光从两人脸上划过,见其唇色鲜艳,心中又忍不住一声冷哼。 简单的休整过后,众人继续朝锦州而去。 来时五天的路程,回去的时候,因为有伤员,行路略慢,用了八天时间。 一回到大营,李远还有些诧异。 “将军这就回来了?” “见到公主殿下了吗,谈的怎么样,张兄决定做我们的盟友了么?” 李远说着,看了眼萧宁和张大树的脸色,见俩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便偏头朝旁边的亲卫兵使了个眼色。 亲卫兵领命退下。 若是做不了盟友,若是两军注定要有一战,那就只能对不起张兄了。 萧宁看向张大树,“张兄,我们谈谈。” 张大树没拒绝。 他倒要听听,这厮准备如何辩解。 原本前天晚上,张大树想趁着夜深溜走,没想到姓萧的这厮竟然安排了人守在他帐篷门口! 张大树气的牙痒痒。 只能悻悻地退回帐篷。 离开前,萧宁看了眼商曦,他冷着脸,眼神黑黝黝的,像不见光的深井一样。 萧宁收回视线,朝李远附耳道:“别拘着他,但也要看好他,别让人跑了。” 李远朝商曦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晃了神。 将军打哪儿弄来这样俊俏的公子。 他垂眼应声道:“属下明白。” 萧宁带着张大树来到自己的营房,有亲卫兵送来茶水。 萧宁顺手接过,给张大树倒了一杯。 “张兄先喝点水润润口。” 张大树没接,萧宁便好脾气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又朝亲卫兵道:“守着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亲卫兵领命退下。 萧宁示意张大树坐下。 张大树没坐,只看着萧宁,道:“萧大将军想谈什么?” 萧宁道:“如果我说这个所谓的小舅子其实就是我曾经明媒正娶的公主,你会不会相信?” 张大树:“……” 啥玩意? 糊弄鬼呢这是? 男人和女人他还是分得清的。 见张大树一脸的不相信,萧宁叹气道:“张兄,我真没骗你,我也是救下他那天晚上才发现的。” “具体情况他没同我细说,但想也知道,若是先帝之子,恐怕活不到大,只能假做女子,以求平安。” 张大树不解道:“那身量比我还高,这样的公主,真没人怀疑?” “他先前用了药,身形样貌与普通女子无异。” 张大树怀疑地看着萧宁,不太信:“世上会有这样神奇的药?” 萧宁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都能被天道眷顾成那样,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张大树:“……” 这话说的,他竟一时不能反驳。 “那你和他成婚那么久,就一点没发现他是个男人?” 甚至还觉得自己喜欢女人。 萧宁道:“因为我本身也有秘密,所以我们不曾亲近过,自然无法发现对方的秘密。” 张大树闻言一顿,“你是说,他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女人?” 萧宁点头,眼神黯下去。 张大树:“……” 女扮男装的将军娶了男扮女装的公主。 编故事都不敢这么编吧。 这简直太荒谬了…… 萧宁萎靡没几秒,就收拾好了情绪。 “张兄,你若还不信,我可以立誓的。” 说着举手向天,道:“若萧宁方才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张大树本就信了七分,见萧宁敢立如此毒誓,立时那三分疑虑也没了。 毕竟被天道眷顾多次,有些东西他不得不信。 既然萧宁人品没问题。 那么,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公主是男人,那你先前同我说的扶立女帝……” 说到这个,萧宁就撑起了脑袋,颇为头疼。 “实在不行就我上吧……” “再不济还有三娘。” 不得不说,林三娘还是有些政治能力在身上的,如今的锦州城在她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繁荣昌盛,比起之前好了太多太多。 听到萧宁这样说,张大树松了口气。 他还担心萧宁要扶这个假公主上位呢! 若是真要扶个男人上位,张大树觉得还不如他自己上。 而且,见过商曦之后,张大树觉得这人太感情用事,即便是女子,也未必能做个合格的君主。 比之商曦,他还是觉得萧宁更合适一些。 情绪稳定,心怀天下。 有勇有谋,实力强悍。 “那啥,我前些天误会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哈,我是个粗人,太意气用事。” 张大树摸摸后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萧宁道歉。 萧宁笑道:“张兄言重了,是我没和张兄说清楚,张兄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第259章 沈知意在哪儿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对你俯首称臣了?” 张大树笑问道。 萧宁摆手:“可别!装逼遭雷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我如今还是好兄弟!” 张大树:“装什么?” 萧宁干咳一声,“没什么。” 谈完正事,张大树忍不住八卦道:“你先前说你喜欢女人,如今他变成了男人,你是继续喜欢女人,还是又喜欢男人了?” 萧宁:“……” 见提到这个话题,萧宁脸上的笑容收敛,张大树摆手道:“罢了罢了,当我没问!” 萧宁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其实起初是有点难以接受的,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熟悉的表情,我又觉得,这个人就是我的公主殿下。” “可如今他不再是公主,你我想要天下,他也未必不想要。” “我们注定要站在对立面上。” 张大树闻言微顿了下。 “如果日后他成为我们前行路上的威胁,你会亲手杀了他吗?” 萧宁低眸道:“我不会让那天出现的。” 张大树:“……你是想将他像隔壁那个世家子一样,关在你身边吗?” 萧宁不说话了。 但张大树猜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让人伤神呢,好好的女将军,因为个男人…… 张大树一口气才叹完,萧宁已经将情绪收拾好了。 她起身朝张大树笑道:“张兄,时间不早了,吃饭去!” 张大树:“……好。” …… 萧宁和张大树离开之后,李远便来到了商曦身边。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这人。 极为出挑的外貌,颀长的身段,仪态也很好,感觉是个世家公子。 萧宁让别拘着他,又让看好了人,说明这人应该挺重要的。 至少对将军挺重要的。 李远朝他抱拳,笑了笑:“在下李远,萧家军左将军,见过公子。” 商曦见这人比之张大树,愈发气度不凡。 轻抿了下唇,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朝对方拱手道:“李将军客气了。” 见对方不愿意暴露姓名,他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公子是要到处转转,还想想先休息?” 商曦道:“沈知意在哪儿,我想见他。” 李远:“……” 商曦看他,“可是不方便?” 李远道:“方便,我这就带公子前去。” 将军说了不要拘着这位。 于是李远带着商曦来到了沈知意的住处。 沈知意此时靠在门边晒太阳,乍然看到一张酷似商曦的脸,还愣了一下。 “李将军,这位是……” 李远道:“不知道,将军带回来的。” 商曦看着他,眼底的恨意翻涌,嘴角却一点点勾起。 “沈知意,好久不见。” 听到这话,沈知意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商……” “你怎么……” 商曦看着他,笑道:“很意外吗?” 沈知意回过了神,他朝商曦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不意外,你能恢复原本的模样,我很开心。” 沈知意这个反应让商曦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收了笑,冷冷道:“看到我这样,你真的开心吗?” 沈知意点头:“真的开心。” 商曦走到他面前,忽地露出袖中金簪,朝他脖颈刺去。 沈知意下意识抬手去挡。 李远却更快地握住了商曦的手腕。 同时也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金簪样式。 “这枚金簪明明是将军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商曦看着李远,“松手。” 李远不松:“将军有令,不许任何人伤沈监军分毫。” 商曦听到这话,握住簪子的手忽地就卸了力气。 在他脱力之际,沈知意抬手扶住了他。 “他不让人伤我是为了用我要挟父亲,保你平安,你不用为这个难过。” 李远更懵逼了。 他看看沈知意,又看看商曦。 “将军是用你要挟沈相,让他照拂公主殿下,可这个男人……” 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冒出来。 雷的他外焦里嫩。 不至于吧…… 但金簪在他手里,沈知意又这样说…… 他家将军心心念念的公主是男人? 这太炸裂了…… 商曦恶狠狠推开沈知意,“滚开,我与他的事情,轮的到你来置喙!” 沈知意被推的后背撞在墙上。 他靠在墙上,看着一脸怒容的商曦,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商曦一拳砸在他脸上。 “谁要你的道歉!” “你这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可以弥补我以往所受的痛苦和煎熬吗?” 就可以让他的母亲和姐姐活过来吗…… 沈知意被打的脸偏了偏。 他垂着眼,轻声道:“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消气,你尽管打吧,我不会躲的。” 李远:“……” 不是,你俩当我不存在啊。 还有,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啊? 怎么感觉怪怪的。 李远制止住还想再打的商曦,恭谨道:“殿下,将军吩咐过末将,不要让沈监军受伤,您别让末将难做。” 沈知意道:“李将军,这顿打是我该受的,你放开他吧。” 李远:“抱歉,我只听将军的命令。” 萧宁和张大树出了房门,就听见这么一句。 再看商曦也在,她大步上前。 “怎么回事?” 李远简单将事情和萧宁说了一遍。 萧宁看着沈知意被商曦一拳捶红了的侧脸,抿了下唇。 所以,他们之前真的有一段啊。 而沈知意见到商曦这副模样,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好似原本就知道…… 他们…… 萧宁喉间酸涩,却压着情绪笑了笑。 “既然他愿意让你打,你若不嫌手疼,尽可以多打他几下出气,我不拦着。” 商曦看向萧宁,一字一顿道:“那如果,我想杀了他呢?” 萧宁见商曦不似开玩笑,便也敛了笑。 低眸道:“杀他不行。” 商曦哂笑一声,觉得没意思透了。 满心喜欢的人,并没有多喜欢他。 满心仇恨的人,又是这副态度,让他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或许……他就不该来锦州。 这样他还能自欺欺人地憧憬着未来,日子或许煎熬,但也有盼头…… 萧宁察觉到了商曦情绪变化,她扶住商曦,低声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260章 不该问的少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商曦拂开萧宁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萧宁追上去,“先去我房间休息会儿吧,待会儿饭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萧宁将商曦带到了她的房间。 她给商曦倒了杯水,商曦接过捧在手中,垂眼盯着水里漂浮的茶叶。 “萧宁,我想回盛京了。” 萧宁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怎么才来就想回去了。” 商曦道:“本来出来这趟就是为了见见你,现在见到了,我就该回去了,盛京还有不少事需要我处理。” 萧宁手指攥紧了茶壶,最终笑了笑:“再多住几天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下午我让人领你在大营里转转,你还没见过练兵吧,很壮观的。” 商曦顿了顿,最终轻“嗯”了声。 “那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出去看看饭好了没。” 说着顿了顿,去书桌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道:“连着骑了这么多天马,大腿内侧肯定不舒服,这个药膏能消肿止痛,你自己涂一下。” 商曦朝萧宁笑了一下,“多谢。” 萧宁看着他,张了张口,最终也笑了笑:“那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萧宁离开后,商曦走到床边坐下。 连日骑马,他大腿内侧的确磨损的红肿不堪。 可如今不曾沐浴净身,他接受不了就这样涂药。 商曦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浓郁的,独属于萧宁的味道瞬间将他包裹。 他闭上眼,蜷缩起来。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萧宁出门后,在门口站了良久,才再次来到沈知意这边。 张大树和李远已经离开,沈知意也回了屋。 萧宁推开门,便和坐在桌边的沈知意对上视线。 萧宁走进来,在沈知意对面坐下。 “你早就知道他是男人。” 沈知意笑着倒了一杯茶给萧宁,“将军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萧宁盯着他,“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知意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我和他的事情,将军就这么感兴趣?” 萧宁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沈知意笑容恶劣,“之前不是跟将军说过了吗,我和他以前有过一段。” 萧宁抬手掐住他脖子,将人往后掼去。 “沈知意,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恨不得杀了你?” 沈知意被掐的脸涨成猪肝色。 却还在嘴硬道:“将、军不知道……有句话叫……爱之深,恨之切吗……” 萧宁心口一阵阵紧缩,痛的她几乎晕厥。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原主的情绪,还是她的情绪…… 萧宁一把甩开沈知意。 他扶着墙,捂着脖子,剧烈喘息着。 萧宁按着胸口,近乎狼狈的退出了沈知意的房间。 门再次被关上,将阳光阻隔在外,沈知意陷在阴影里,望着关闭的房门,嘴角勾了勾,却没能扯出一个笑来。 他该高兴的,不是吗? 看到萧晏清这个讨厌鬼吃扁…… 可他心口却闷疼闷疼的。 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萧宁再次回到自己营房,在窗外往里看了眼,见商曦已经睡着,她便转身往伙房去。 知道今天将军回来了,伙房特意加了菜。 一见到萧宁,大家纷纷问好。 萧宁含笑回应,快半个月没见萧宁的许冲凑过来,手搭在了她肩上。 “将军,你最近干甚去了?我听人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怎么不带出来给大家伙儿见见啊?” 萧宁将他的手拨开。 “他累了,在休息,你们下午应该有机会见到。” 说着顿了下,目光落在许冲身上。 “你别欺负他,不然严惩不贷。” 许冲狐疑看她,“等会儿,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你的心上人是公主殿下,怎么对这个男人这么上心?” 萧宁:“……” 李远拉过许冲,将一个馒头塞进他嘴里。 “不该问的少问!” 许冲瞪着李远:“唔唔唔……” 饭菜出锅后,第一个给萧宁打,萧宁要了三人份的,自己端走了。 回到房间后,商曦还在睡着。 萧宁将饭菜放在桌上,来到床边,看到睡得并不安详的商曦,她抬手轻抚他眉心。 这一碰,惊醒了商曦。 他睁眼,看到萧宁,起身抱住了她腰。 低声唤道:“阿宁……” 萧宁抬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抚。 “是做噩梦了吗?” 商曦没说话,只是抱的她更紧了。 萧宁摸了摸他的头发,任由他抱自己越来越紧。 几乎要将她勒断气的时候,他松开了她。 见他起身,萧宁便吩咐人打了水来,服侍商曦净手。 商曦道:“我自己会做,你不用这样。” 萧宁道:“我乐意伺候你。” 商曦看向她,面无表情道:“……你又不喜欢我,干嘛总这样,逗我玩儿很有意思吗?” 萧宁道:“我喜欢你的,只是我……” “将军,林姑娘来了!” 亲卫兵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打断了萧宁未出口的话语。 萧宁闻言看向商曦,解释道:“是三娘,这次朝廷没下派官员,正好她比较了解锦州情况,我便让她暂时帮忙管着锦州。” “应该是有不好抉择的问题,来找我帮忙。” 商曦点了点头。 萧宁便让她进来了。 “侯爷。” 林三娘一进门,先朝萧宁屈膝行了一礼。 抬头时看到商曦愣了下。 “侯爷,这位是……公主?” 萧宁朝林三娘点点头,“是他。” 林三娘闻言忙跪地,朝商曦行了个跪拜大礼。 “民女林三娘见过公主殿下。” 商曦连忙扶她。 “林姑娘快免礼,也莫要再喊我公主。” 林三娘起身之际,又瞄了商曦一眼。 尽管心中很是纳闷,好好的公主怎么突然变成了男人…… 但还是笑着应声道:“是,殿下。” 不是公主殿下,那便是皇子殿下。 “还没吃饭吧,先吃饭?” 萧宁招呼林三娘。 林三娘这才意识到这会儿是午饭时间。 她给忙忘了…… 林三娘尴尬笑了笑,“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来的不巧,打扰到侯爷和殿下了。” “侯爷和殿下先吃饭,我出去等等。” 说罢要走,被萧宁制止。 “怎么这么见外,快坐下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咱们一块商量。” 第261章 我能听你议事吗? 林三娘在萧宁夫妻二人的劝导下,尴尴尬尬地坐下了。 她这个点儿来,真像是蹭饭的。 还打扰了侯爷和殿下…… 萧宁吩咐亲卫兵再打份饭,添双筷子。 三人坐下吃饭。 林三娘眼珠子都不敢乱动。 倒是商曦先问了话:“有四娘的消息了吗?” 林三娘摇头,眼神黯淡下去。 自从上次公主传信回来,说四娘不在盛京城,萧宁便让人给她一路打下来的各州府城送去了林四娘画像,让帮忙留意着。 锦州城外出的商队,林三娘多有叮嘱,让他们帮忙留意。 可是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商曦在接到那封信之后,也有传话给他散落在各地的情报机构,留意林四娘踪迹。 “或许再过些日子就有消息了。” 林三娘笑了笑,轻“嗯”了一声。 她相信,妹妹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生活着,等着她找到她。 之后三人很安静地用完午饭。 碗筷被撤走,林三娘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放在桌面上。 “这些是最近遇到的问题,前几日我过来他们说您没在……” 其实以往有很多问题是沈知意解决的,但萧宁没在,她也不好贸然去找沈知意。 萧宁拿过纸张,翻看起来。 看过的纸张她便顺手递给了商曦。 “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有些是律法问题,有些是民生问题。 商曦边看,边提出了几点意见。 林三娘闻言眼睛一亮。 忙找笔记了下来。 萧宁听着,忍不住嘴角弯起来,她家公主殿下真的很聪明博学。 这些东西都要涉及到庞大的知识点。 盛京城人人夸赞的第一公子沈知意也没法像他这样,立时说出改进措施来。 商曦说完一抬头,就见两人都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商曦:“……” 林三娘也就罢了。 萧宁这样看他,就让他忍不住别扭起来。 “我说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你说得很好。” 林三娘看了眼两人,麻利地将东西收起来,起身行礼道:“今日多谢侯爷和殿下解惑,三娘还有事忙,就不打扰了。” 萧宁起身送她出去。 商曦也跟着起身。 送林三娘离开后,萧宁朝商曦道:“我让人带你到处转转?” 商曦看着她:“你要做什么去?” 萧宁道:“我得去议事,先前忧心你的安危,才迟迟不曾开拔,如今你既来了锦州,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继续行军作战了。” 商曦垂下眼,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她说忧心他的安危,他的心就忍不住雀跃欢喜起来。 “我能听你议事吗?” 商曦试探她。 萧宁顿了下,点头道:“当然。” 见萧宁答应,商曦唇角弯了弯:“是不是很为难?” 萧宁道:“不为难。” 回去后,萧宁下令召几名将领来主帐议事。 将领进来之后,看到商曦还愣了一下。 有人问道:“将军,这位是……” 萧宁犹豫了下,道:“他原本是我的妻子端慧公主,但其实……他是个男人。” 众将领:“……” 啥玩意儿? 妻子……男人…… 这俩词分开都认识,为啥放一块那么难懂呢? 商曦没想到萧宁会直说,他听到这话还愣了一下。 她这样,算是公开了他的身份。 所以,阿宁心中还是有他的。 只是没那么重要罢了…… 李远轻咳一声,道:“将军,您今日召我等前来是……” 萧宁道:“我们在锦州耽搁的时间够久了,该继续行军了。” 闻言将领们瞬间激动起来。 连将方才那个震惊他们祖宗十八代的消息也往后稍了稍。 萧宁抬手指向舆图。 “下一个目标,这里。” 将领们看着舆图,眼神发亮。 就剩三洲五城了…… “将军,我们马上就可以打完了!” 将领们仿佛看到军功在向他们招手,他们就要靠自己的本事,衣锦还乡了! 萧宁却没有笑,解决完叛乱,他们的战争才真正开始…… 她看了眼商曦。 商曦见她看来,朝她笑了笑。 这让萧宁心情更沉重了。 待嘈杂的声音停止,李远问道:“那张将军呢?将军对他是个什么章程?” 萧宁道:“我另有安排,不必管他。” 李远点头应是,又问萧宁:“将军打算何时开拔?” 萧宁想了想,又看了眼舆图。 “再过半个月吧,消息先传下去,让大家做好准备。” 众将领命离开。 商曦来到她面前,给她倒了一杯水。 萧宁接过,看了眼他。 商曦朝她笑了笑,“那我就再待半个月,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便回盛京去。” 萧宁错开眼道:“别回去了,跟着我吧,你还没见过打仗吧,我带你开开眼可好?” 商曦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下。 他矮身跨坐在她腿上,下巴搭在她肩膀,抱着她腰道:“你怎么说起了胡话,我不回去盛京那边怎么办?” “别忘了我们日后要做什么,若是不把握好朝堂的局势,我们到时岂不两眼一抹黑?” 说着顿了顿,牙齿咬在萧宁脖间软肉上。 轻轻厮磨。 “阿宁是在舍不得我吗?” 萧宁抬手按在他腰间,将人压紧几分。 闭眼道:“是啊,我舍不得你,留下吧,盛京城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商曦笑了下。 灼热呼吸喷洒在萧宁颈间,微痒。 轻咬改做轻吮。 萧宁被弄的有些难受,她忍不住推开他,“别乱来……” 商曦垂眸看着她,轻声道:“阿宁,要了我吧。” 萧宁:“……” 她喉咙艰涩地滚了滚。 一时没有说话。 商曦俯身下去,贴上她的唇,辗转深吻。 不得不说,公主殿下学习能力就是强。 这才几日,做这档子事便已经能得心应手了。 亲着亲着,两人呼吸都变得急切起来。 商曦想,马上就又要分别了,这次总得带点美好的回忆回去…… 不然,他都不知该怎么熬到下一次相见。 在商曦的吻辗转向下,落在她锁骨上时,萧宁清醒过来,抬手推开他。 呼吸微乱。 哑声道:“别这样……” 商曦握住她的手,亲吻她指尖。 “驸马,就这一次,不许拒绝本宫……” 第262章 因为我不行 萧宁被这一声驸马叫软了心。 可她到底不是男人,没法满足他…… “商曦,我不行,我……” 商曦在她指尖咬了一下。 “不许说不行!” 萧宁被咬的指尖蜷了下,酥麻感从指尖传遍全身,让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商曦见她这样,轻笑了声。 “阿宁,你喜欢的,不是吗……” 说着,又俯下身去,细密的吻,再次落在萧宁颈侧。 “阿宁,我知道你不喜欢下位,我愿意在下面的,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只要是你,怎么样都行的……” 萧宁喘着气,双手抵在他肩膀,“我……带你去看练兵好不好?” “阿宁,这个时候就不要煞风景了。” 商曦边吻着她,边伸手摸向她腰间,勾住了她的腰带。 萧宁握住他手,“别这样……” 商曦一口咬在萧宁锁骨上。 惹得萧宁轻嘶一声。 她抵在他肩膀的手用了两分力,将人推开。 “你属狗的啊?” 商曦盯着萧宁,委屈道:“傅羡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是我长得没他好吗?” 萧宁看着面前这张优越的脸,摇头道:“你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肯要我?” 傅羡可以。 花楼里的小倌儿可以。 就他不行…… 明明他才是萧宁拜过天地的正室夫君,可她却只喜欢那些不三不四的野男人。 商曦红着眼,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萧宁抬手摸摸他脸。 “因为我不行。” 又是这句话…… 商曦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萧宁依旧平平无奇的地方。 再抬头,对上她双眼。 她眼底还有尚未退却的情色。 他心念一动,嗓音紧了几分:“那你和傅羡……” 萧宁道:“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商曦听到这话,乍然惊喜。 “那、那花楼里那些小倌儿们……” “一样。” “这么说的话,那我岂不是你第一个男人了!” 萧宁:“……” 商曦俯身蹭她,嗓音上扬,明显的愉悦:“阿宁,我好喜欢你!” 萧宁避开他,“我不行,不是就没法和你搞断袖了么,你在开心什么?” “怎么不能?你是不行,但我行啊,咱们攻守易行就好了。” 商曦说着还有点害羞,脸颊红了点儿。 原本他都做好了被阿宁那个的准备。 没想到阿宁竟然不行。 实在太可惜了! 萧宁:“……那如果我说我接受不了被人压呢。” 商曦:“……” 他红着脸继续蹭她,“阿宁你试试呢,说不定你会喜欢上被压的感觉呢。” 萧宁:“……” 谢邀,只有诡计多端的零才会喜欢。 她推推商曦,“快起开,我得去校场了。” 商曦不仅没起,反倒往前坐了坐。 “阿宁,你感觉到了吗,它很喜欢你。” 萧宁:“……” 商曦握住萧宁的手,往下拉去:“阿宁,帮帮我好吗?” 刚碰到,萧宁就唰一下收回手,耳根漫起薄红。 “青天白日的,影、影响多不好,快下去!” “所以晚上就可以了是吗?” 萧宁:“……” 萧宁不语,扶住商曦的腰,直接站起了身。 待他站稳了,将人推出去几步。 “我要去练兵了!”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商曦看着萧宁的背影,眼底溢出笑意。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阿宁竟这般纯情可爱。 好想吃掉阿宁啊…… 商曦脑中才冒出了自己攻萧宁的画面,就止不住的兴奋颤栗,越想越嗨。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忍不住叹气。 以前阿宁不在,他只能靠自己。 如今在阿宁身边,他还是得靠自己…… 真烦人。 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到美味可口的阿宁呢? …… 萧宁出了房间,身上的温度才渐渐退却下去。 她吐出一口气,往校场走去。 来到校场,发现张大树也跟着自己的士兵在操练,动作还没有自己的士兵标准,忍不住轻笑了声,上前给他指导。 “张兄,你这胳膊抻的太直了。” 张大树看到她,意外道:“还以为你美人在怀,没空出来呢。” 萧宁:“……” 张大树往萧宁身后看了眼,“你家那位呢,怎么没一起出来?” 萧宁想着商曦那精神抖擞的样子。 蹭了下手指。 那妖精估计正在忙活吧。 “不是……你脸红啥啊,你俩……这就好上了?” 萧宁轻咳一声,丢掉脑中五颜六色的东西,“那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张大树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跟萧宁往旁边的僻静处走了走。 “如今我跟了你,想怎么着,你吩咐就是,我照办!” 萧宁道:“我准备半个月后继续带军平叛。” 张大树闻言想了想,点头道:“成,我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开工!” 萧宁弯眼笑了笑。 她抬手拍了拍张大树肩膀,“有劳张兄了。” 张大树嗨了声,“什么劳不劳的,为了咱们共同的……那个叫啥?噢,信仰!为了咱们共同的信仰,万死不辞!” 萧宁和张大树在这边说着话,忙完的商曦只身来到了校场。 他目光在四周掠过,没见到萧宁,便干脆站在校场外沿,看士兵操练。 喊杀声震天。 动作整齐划一。 商曦只觉得震撼。 原来这就是无所不胜的萧家军,萧宁给他的信中寥寥几笔勾勒过的场景真实呈现在他面前,竟然这样震撼。 很快到了休息时间。 李远注意到了商曦,忙上前来,朝商曦抱拳道:“殿下,您怎么一个人站这里?” 商曦朝他笑了笑,“我随便走走,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怎么能不管呢。 这可是将军的…… 所以,他是将军的妻子,还是夫君呢? 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殿下,末将安排人带您到处转转吧,您一个人只怕走迷了路。” 商曦想了想,道:“好啊。” 顿了下,又问:“我可以出营地吧?” 反正闲着无事。 他想走一遍阿宁走过的路,看看阿宁曾经在信中提到过的地方。 李远道:“当然。” 萧宁吩咐过的,不让拘着他,但不许让人跑了。 李远点了两个人给商曦。 “照顾好殿下安危,知道吗?” “是!” 第263章 你真下得了手吗? 萧宁和张大树聊完事情,再次回到校场。 李远看到萧宁,大步走过来,抱歉道:“将军。” 萧宁朝他颔首。 李远道:“刚刚殿下过来了,没找到您,就说要出营去,属下记着您的话,派了人跟着他。” 萧宁闻言点了点头。 “他长这么大,不是待在宫里,就是待在公主府,好不容易出来了,由着他去吧,看好别让人跑了就行。” 李远道:“属下明白。” 李远向来想的长远。 在上午得知商曦是公主之后,便知道萧宁不可能再扶立他了,毕竟将军一直想要的都是女帝。 可惜他不是。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箭在弦上…… 其实李远私心来讲,他还是希望最后是萧宁称帝。 如此这般,作为萧宁心腹重臣的他,便能够站上更高的高度。 那时便真能衣锦还乡了…… 休息时间结束,士兵们又继续列队,开始高强度的训练。 萧宁站在台上看着将士操练。 两年多时间,无数次战役,萧宁早已成了将士们的主心骨。 看到她站在台上,他们就仿佛有了无尽的力气,原本疲累的身体充满干劲,枪出如龙,刺挑冲杀。 在萧宁督促练兵的时候,商曦已经出了营,来到了锦州城街道。 除了当初坠崖那次,这是他第二次逛街。 很新奇的感觉。 只是他样貌实在出众,一露脸,街上的人都纷纷看他,吸气声一片。 “我滴个娘嘞,这是神仙童子下凡了吧,长得恁好看!” “怎么身后还跟着俩兵哥啊。” 因为萧家军和锦州城百姓打成一片,所以百姓并不怕他们。 甚至还有人凑过来,小声道:“小哥,这人谁呀,怎么以前没见过?” 士兵道:“这是我们将军的……贵客。” “贵客啊……” 商曦回头,“不是呢大婶,我是萧将军的男人。” 大婶:“……啥玩意儿?” 士兵:“……咳,他说他是我们将军的好兄弟。” 大婶“哦”了声,“萧将军最近咋样?感觉好久没见他嘞。” 还不等士兵回答,商曦就道:“他去接我了,我们今天刚到。” 大婶见这俊俏小伙子这么热情,便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商曦道:“二十有二了。” 大婶有道:“可曾婚配?” 商曦道:“已经成婚五年了,夫夫关系甚是和睦。” 大婶闻言有些遗憾:“这样啊,你这样出众的样貌,想必媳妇也长得很漂亮吧。” 至于商曦说的“夫夫”,只当他发音不标准,将“夫妇”说成了“夫夫”。 想到萧宁,商曦眉眼弯了弯,眼底无限柔情。 “嗯,他长得很好看。” 锦州城今非昔比,很是热闹。 商曦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东西。 原本派来保护顺带监视他的人怀里抱满了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将军家这漂亮男人也太能买了吧。 比女人家还喜欢买买买。 “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 商曦的目光被眼前红艳艳又晶莹剔透的东西吸引,他凑上前去。 “老伯,这个东西怎么卖?” “五文钱一串。” 商曦道:“我全要了!” 老伯有些受宠若惊,“真的?” 商曦重重点头:“真的!” 说着就拿出一块银子来,“够不够买你这些?” 老伯忙道:“够、够……” 士兵在后面艰难道:“公子,多了……” 商曦道:“不多,我今日开心,剩下的就当赏老伯吃茶了。” 老伯忙接过银子:“谢公子赏!” 说着就将糖葫芦连同稻草把一同塞给了商曦。 商曦抱着稻草把,从上面摘下一串糖葫芦来,咬进嘴里,顿时眯起了眼。 酸酸甜甜真好吃。 阿宁一定也喜欢吃! 眼见商曦还想再逛,士兵忙道:“公、公子,咱们回去吧,剩下地方明天再逛吧。” “对啊,出来这么久,将军该担心了。” 商曦看了眼人影交错,热闹连绵不绝的街道。 最终意犹未尽地点点头,“那就先回去吧。” 走到一处地方,商曦忽地停下。 “这里是不是阿宁一人一枪,杀退无数叛军的地方?” 他记得萧宁给他的信中写到过,说对面有个铁匠铺子。 商曦此刻站着的位置,一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铁匠铺子。 士兵闻言点点头,“是啊,将军在这里被围杀,许将军见状也加入了战局,两人互为倚靠,杀得叛军近身不得。” 商曦问:“许将军……又是谁?” 士兵道:“许将军名叫许冲,是我们军中除将军外,身手最好的一个了,就是为人……咳咳,有些莽撞。” 商曦又问:“那你们将军平时最喜欢……信重谁?” 士兵:“最受将军信重的,那自然非李将军莫属了。” “将军是一把手,他就是二把手。” “将军给李将军的权利很大的,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商曦“哦”了声。 几人回到大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商曦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士兵们便给他送去了萧宁的营房。 他们将东西放在商曦指的位置,便是退了出去。 商曦又揪下一串糖葫芦,边吃边出了门。 走到沈知意营房这边,商曦脚步一顿,跨了过去。 看守沈知意的人拦住他。 抱拳道:“殿下,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上午,李远喊这人殿下他们听到了。 商曦:“……” 听到商曦的声音,沈知意主动打开了门。 “你找我有事?” 沈知意问道,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商曦注意到他脖子上被人大力掐出来的痕迹,笑了:“真可惜,怎么没被掐死?” 沈知意:“可能是掐我的人不忍心吧。” 商曦:“……” 他哼了声,“真不忍心就不会掐你了,掐不死大概是因为你还有用。” “哦,我还有什么用?” “比如,拿你来威胁那个老东西,然后杀了他。” 沈知意:“……你真下得了手吗?” 从商曦上午见他第一面的态度,他便知商曦知道了一切。 他想杀他,很正常。 他偷走了他原本美满的人生。 虽当初非他所愿,但他却实实在在害了他母子三人。 可沈相是他的父亲,他真能下手弑父吗? 孝字比山还重,谁能背着山前行呢。 第264章 我又不会拒绝你 “怎么会不忍心呢?” “在他为了你放弃自己妻子儿女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商曦只恨自己不能将沈述阑千刀万剐、剥皮去骨。 沈知意似乎被商曦眼中浓浓的恨意烫到,垂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商曦见他这副模样,哼了声:“你又在装什么装?” “这些年作为盛京城第一公子,安稳顺遂,名利双收,是不是过得可开心?” 沈知意抬起眼,笑了笑:“我说我一点也不开心,你相信吗?” 商曦冷呵了声,明显不信。 沈知意也没指望商曦信他,毕竟在商曦眼里,他是害他男扮女装困在宫城里的仇人。 “在聊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萧宁的声音。 商曦被吓一跳,回头看见萧宁,抱怨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我一跳!” 萧宁看到商曦手中的糖葫芦,笑了笑:“好吃吗?” 商曦点头,“很好吃,你尝尝!” 说着,就将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递了出去。 萧宁便就着他手,叼走一颗。 商曦看着萧宁,看她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忍不住弯了眉眼。 阿宁吃东西的样子也好可爱…… “好吃吗?” 萧宁:“……好吃。” 商曦听到这话便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这个,我买了好多。” 萧宁也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两人周边似乎升起了粉红泡泡。 看守沈知意的士兵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寒颤,撇开了目光。 沈知意看着眼前这幕,心口一阵阵发涩。 他抬手按了按心口,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 看到商曦如今这样幸福,他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他只觉得萧宁的笑容刺眼。 她从来没对他这样笑过…… 不,曾经萧宁或许也对他这般笑过,可他不曾在意,甚至觉得恶心。 沈知意垂下眼。 为什么呢? 直到脚步声响起,他才抬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不曾设计萧宁撞到商曦手里,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设想的结果吓了沈知意一跳。 他怎么会…… 不、不会的! 沈知意近乎踉跄地退回房间。 …… 走出沈知意营房,萧宁便问商曦:“又找沈知意做什么?” 商曦看了眼萧宁,哼道:“怎么,你心疼了?” 萧宁:“……” 谁心疼谁? 见萧宁不说话,商曦停下了脚步,不悦道:“你真心疼他了是不是?” 不是,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萧宁无语道:“……谁心疼他了?” 商曦道:“那你干什么这么关心我找他做什么?” 说着一顿,眼底漾出笑意。 似碎星映在湖面,随风荡漾,璀璨旖旎。 “阿宁,你吃醋了是不是?” 萧宁别过眼:“……谁吃醋了,我只是担心你。” 商曦身子一偏,一张漂亮到过分的脸怼到了她面前。 眼底荡漾着笑意。 “那阿宁能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呢?” 萧宁:“……” 与商曦视线相撞,她不自觉吞咽了下。 心想,真是个男妖精。 穿上男装,就好像解开了某种禁锢。 放肆又大胆。 偏她还有点吃这套。 “阿宁,我听到你咽口水了。” 萧宁:“……” “想亲我吗?” 萧宁:“……” “想亲就亲,我又不会拒绝你。” 萧宁:“……” 商曦看着萧宁目光闪避,紧张到涨红脸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扑进她怀里。 “阿宁,我爱死你了!” 说着就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发出“啵”地一声。 这羞耻的声音让萧宁想钻进地缝里。 然而商曦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唇又贴上来。 她刚刚吃了糖葫芦,唇上还有甜甜的糖霜。 糖霜在舌尖化开。 混合着唾液,顺着喉道滑下去。 一路甜到了人心坎里。 “别……” “有人来了……” 萧宁推开商曦,目光躲闪。 商曦目光四顾,不悦道:“哪里有人,阿宁你干嘛总是煞风景?” 随着商曦声音落下,有几名士兵从拐角走过来。 见到萧宁,抱拳问好:“将军!” 萧宁绷着脸“嗯”了声。 商曦:“……” 待人走远了,商曦才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来了。” 萧宁道:“我耳力好。” 商曦皱眉道:“所以你在和我亲吻的时候,还分神听四周动静?” 萧宁:“……难道你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撞见做这种事吗?” 商曦:“那咋了?” 撞见了才好,这样所有人就都知道阿宁是他的了。 萧宁:“……” 她就不明白了。 以前做公主的时候,明明是个矜持又容易害羞的,怎么现在换上男装,脸皮变得如此之厚。 商曦目光在萧宁脸上划过。 只见这人唇色艳丽,双颊飞红,眼底还有淡淡的春色。 这副模样,就算没被撞见,谁又会不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呢? 商曦眉眼又弯起来。 “好了阿宁,不说这些了,我今天出去买了好多东西,快去看看!” “对了,我还路过了你杀敌的地方,对面是个铁匠铺子,就你在信中提到过的那个……” 回到房间,萧宁看着几乎占据了她房间一半地方的东西,有些无语。 公主还是那个公主。 花钱如流水。 算了,就当推动锦州城经济发展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盒子就算了,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这糖葫芦怎么回事?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商曦:“……怎么吃不完?我喜欢吃这个,每天多吃几顿,没准三五天就吃完了。” 萧宁无语:“你当这是饭啊,还每天多吃几顿,牙齿要不要了?” 商曦:“……” 萧宁道:“一天只能吃一串,不许多吃。” 商曦:“那万一放坏了……” 萧宁:“放坏了糖葫芦算什么,你要是牙齿坏掉了,到时候哭都没有地方哭。” “别想着偷吃,我每天都会数一下的,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吃,那你以后都别想吃了。” 商曦:“……一天一串,这么多,会放坏的,那不是糟践食物了嘛。” 萧宁摸着下巴,“说的也是。” 商曦笑起来,正要说话,就听见萧宁说道:“我晚上拿出去,给大家分一分。” 脸上的笑瞬间就凝固住了。 第265章 是你让我破了例 商曦生气:“那是我的!” 萧宁:“再吵一颗也不给你留了。” 商曦:“……” 商曦气呼呼瞪了萧宁一眼,一甩袖子,走到床边坐下,将萧宁的枕头抓起来,搓圆揉扁,发泄自己的不满。 萧宁则在翻看商曦买的其他东西。 有衣服,有吃食,还有些乱七八糟华而不实的东西。 “阿宁,这是什么?” 萧宁抬头,就看见商曦并起两指,挑着一条素帕,朝她晃了晃。 萧宁大步走过去,将帕子抢过来,塞进自己衣襟里。 “一条帕子而已,殿下连帕子都不认识?” 商曦双手往后一撑,脑袋微微后仰,似笑非笑看着萧宁。 “认识啊,只是感觉有点眼熟……” “唔,本宫好像以前就有这么一条帕子来着,只是后来找不见了。” 萧宁:“……” 商曦一只手抬起,勾住萧宁腰带,想将人拉下来。 没拉动。 又用力拉了一下。 还是没拉动。 不仅没拉动,甚至腰带不知道怎么系的,拉来拉去也不松动半点。 商曦气呼呼瞪萧宁一眼。 “你这人怎么总是这般煞风景!” 萧宁道:“晚上军中有晚会,你去不去?” 虽然对萧宁这避重就轻的态度很不满,但商曦还是气呼呼应下了:“去啊,干嘛不去!” 不去谁知道他是谁?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萧宁的男人。 萧宁笑着,抬手摸了摸他脑袋。 头发倒还是软软滑滑的,和以前没什么分别。 萧宁又摸了两下。 商曦握住她手腕,“你把我头发弄乱了。” 萧宁看了眼确实被她揉的有些毛躁的脑袋,将人拉起来。 “那我帮你重新梳理一下。” 商曦点点头,被萧宁按着坐在镜前。 萧宁拆下商曦头顶的发冠,乌黑顺直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 跟黑缎子似的。 萧宁双手拢住他头发,有些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商曦透过镜子观察着萧宁。 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阿宁还有这样的小癖好。 看来他以后要好好保养头发才是。 萧宁摸了好几下,才从桌边拿起了梳子,一下一下给他梳着头发。 透过镜子,看了眼商曦。 头发放下来之后,竟一时看不出男女了。 和以前的样子重合。 萧宁情不自禁喊了声:“公主。” 商曦见她这样,便压了压嗓音,顺着她的话回道:“驸马。” 然后,他就又听到萧宁吞口水的声音了。 商曦忍不住眉眼弯了弯,想到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收敛,表情变得沉重。 “阿宁,不管你行不行,我都会喜欢你的。” 萧宁:“……嗯?” 正沉醉在回忆里的萧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商曦的话。 商曦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很糟糕吧?” 萧宁:“……有点。” 商曦转过身,忽地抱住萧宁。 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阿宁,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萧宁:“……” 你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显摆? 还有,这玩意儿也能你的我的没区别? 萧宁推开他,“坐好了,还梳不梳头发了?” 商曦:“当然要梳了。” 他又坐回去,任由萧宁在他头上动作。 萧宁干惯了这活,很快就帮商曦梳好了头发,没用发冠,只用那只金簪固定好。 商曦对着镜子照了照。 “阿宁,不佩金冠是不是有点寡淡啊?” 萧宁看了眼,“还好吧,你这么漂亮,披头散发也好看的。” 商曦:“……” 说的也是。 阿宁明显最喜欢披散头发的他了。 想到方才萧宁那声情不自禁的“公主”,商曦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女装时的我?” 萧宁:“……” 商曦晃她:“说话!” 萧宁“嗯”了声。 商曦:“……那你喜欢现在变成男人的我吗?” 萧宁看了他两眼:“……喜欢。” 商曦:“喜欢你迟疑什么?” 萧宁:“……” 因为她觉得她好像更喜欢公主。 商曦懂了,“所以你更喜欢女装时的我?” 萧宁:“……” “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吗?” 萧宁:“……我要是不说喜欢男人,还能娶到你吗?” 商曦:“……那自然不会了。” 估计在闯进他地盘那一刻,就要被他的侍卫乱棍打出去了,又怎么可能顺水推舟应下这桩婚事呢。 商曦看着萧宁,命令道:“不许喜欢女人!” 萧宁:“……我本来不喜欢女人的,是你让我破了例。” 商曦满脑子都是那句:“是你让我破了例。” “阿宁~” 他喊了声,黏糊糊贴上来,在萧宁身上乱蹭。 “我好喜欢你~” 萧宁推他:“行了,该出去了。” “不想出去,只想亲你。” 萧宁:“……” “阿宁,你这辈子都只能喜欢我,知道吗?” 商曦抬手顺了顺他披散在身后的头发。 “好,只喜欢你。” 商曦又在萧宁身上蹭了蹭,才站直了身子。 两人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商曦顺手又拽下一串糖葫芦。 刚走出门,还没吃进嘴里,就被萧宁夺了过去。 “你今天都吃两串了,不许再吃。” 商曦不满道:“吃个糖葫芦你也要管!” 萧宁咬下一颗,山楂表皮包裹的糖霜干脆,被咬的嘎嘣嘎嘣响。 听的商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就喜欢吃点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阿宁还不给他吃。 太过分了! 路过沈知意的房间,商曦往里面望了眼。 门窗关闭,门口站着俩看守的士兵。 商曦忍不住问萧宁:“你关着沈知意到底有什么用处?” 萧宁道:“怕他干扰到我的计划。” 商曦便怂恿道:“既然怕他影响我们的计划,干嘛不杀了他了事。” 萧宁道:“我不能杀他。” 商曦闻言不满道:“为什么不能,难道阿宁还对他旧情难忘?” “阿宁不是才说只喜欢我一个人嘛,莫不是哐着我玩儿的?” 商曦说着话,表情变得委屈起来。 这让萧宁感觉自己就好像那负心汉。 她有些好笑。 “他又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为什么要杀他?” 至于害得原主自尽…… 原主已经原谅他了,甚至请求她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迁怒沈知意。 所以,抛开原主和沈知意的恩怨。 如今她与沈知意,不过是有同袍之情在的政敌罢了。 实在没必要你死我活。 第266章 鸳鸯袖里握兵符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地方。 将士们围着篝火,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许冲眼尖,看到萧宁,忙起身朝她扬手,李远拽都没拽住。 “将军,这里!” 许冲这一声喊让大家目光都朝萧宁看去。 自然也看到了萧宁身边的商曦。 “我天,这就是将军的妻……啊不是,夫……额,也不是……” 这糟糕的关系,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不过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比沈监军还好看。” “我好像懂将军为什么断袖了。” “我好像也懂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商曦身上。 商曦走在萧宁身侧,朝众人笑了笑。 将士们被这一笑晃了眼。 萧宁看了眼商曦,皱眉道:“正经点。” 商曦:“……” 商曦看了眼萧宁。 嗯,确认过眼神,阿宁吃醋了。 商曦忍不住又笑了下。 他实在爱极了阿宁因他吃醋的模样。 许冲和李远在一处坐着,张大树也在。 萧宁领着商曦走到他们这里坐下。 许冲盯着商曦直看,啧啧稀奇道:“我说呢,将军一个好男色的,怎么会喜欢公主,原来公主竟是个男人,还长得这样好!” 萧宁磨牙道:“……你能闭嘴吗?” 商曦却来了兴致。 “所以,阿宁喜欢公主这件事众所周知吗?” 许冲摇头:“不是啊,将军就跟我说过。” 商曦“哦”了声,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再没说啥,将军当初跟我说这个,也是因为我误会了将军和陆军医的关系。” 商曦看了眼萧宁,“陆军医……” 许冲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李远踹了一脚。 李远朝商曦笑笑,“殿下,您莫要听这厮胡说八道,他自己喜欢陆军医,就见不得旁人和陆军医多说一句话,别说将军了,末将也被这厮误解过。” 商曦:“……” 许冲炸毛:“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当陆军医是兄弟!兄弟!” 李远:“是吗?那咱俩不是兄弟?怎么没见多关心关心我。” 许冲:“……” 许冲嘴硬:“你深受将军信重,还需要我关心?关心你的人只怕多了去了!” 李远:“别人是别人,许哥是许哥,别人再关心我,那也是别人,替代不了许哥。” 许冲:“……” 李远成功将许冲带偏,让他再没法跟商曦胡说八道。 随即看了眼萧宁和商曦,唇角微微勾起。 一个合格的下属,就该时刻为将军分忧才是。 军中有人起头,开始大合唱。 商曦身边的人也跟着唱起来,他偏头看向萧宁。 她也在跟着唱,眼底是他熟悉的神采。 商曦听惯了宫廷宴会的靡靡之音,第一次听到这般振奋人心、直击灵魂的歌声。 商曦学什么都快,军歌听了一遍,第二遍合唱时,他便能跟着唱起来了。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 原来阿宁治下的军队是这样的。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萧宁随意搭在膝上的右手。 将其紧紧握住。 唱了许久军歌,停下来时,商曦嗓子都哑了。 篝火边温着酒,萧宁倒了一杯给他。 商曦喝了口,辣的他咳嗽起来。 “这酒……好烈。” 听到这话,李远便示意人去拿壶茶过来。 许冲嘴快道:“这也烈?殿下你这酒量不行啊,到底是当公主……” 话没说完,就被李远打断。 “你少说两句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许冲不满道:“不是李远,你今晚咋回事,老和我呛声干嘛?” “想打架了还是咋地?” 李远:“谁要和你打架,就喜欢拿自己长处攻击别人短处,你怎么不和我比比排兵布阵呢?” 其实李远的武力也很不错了,只是比起许冲来,逊色些罢了。 许冲:“……” 他哪懂什么排兵布阵?从来都是将军指哪儿他打哪儿。 “将军,今晚讲不讲故事啦?” 有人嚷嚷着问萧宁。 萧宁想了想,道:“那今晚给大家讲一位名叫秦良玉的女将的故事。” “好——” “和那位木兰姑娘一样,也是代父从军吗?” 萧宁摇头,“不是,她是代夫掌兵。” 她清了清嗓子,从秦良玉幼时讲起,这位奇女子从闺阁到沙场,出嫁后,协助夫君练兵,夫君蒙冤而死,她忍痛袭职,血战平乱,在外敌攻入皇城时,她率军万里勤王。 讲到这里的时候,萧宁顿了顿,道:“帝赐彩币羊酒,亲题四诗赞誉这位将军。” 她随口诵了一首:“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将士们听的凝神。 一时并无人说话,只有李远和张大树两名知情人不由唏嘘。 同为女子,那位女将能以女身掌兵,而萧宁却只能女扮男装,才能走出宅院,走出盛京。 这个时代,对女子,当真是不公平啊。 萧宁还在继续讲述这个故事。 讲她兄弟子侄为了守国平叛皆战死,就连儿媳也领兵战死在外地。 而她孤军抗敌,因督军错误战略,导致三万精锐覆没,她重整兵马,还欲再战,却因守官拒供粮饷,只能作罢。 然敌军畏其威名,不敢进犯。 可惜外敌势大,攻入皇城,皇帝不愿苟且偷生,自缢于京中,临终血书:“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而这位女将也在几年后,呕血而亡! 死后史书留名,乃正史唯一女将。 故事讲述完,全场寂静,许久后忽然响起一片吸气声。 “这位女将军……当真满门忠烈!” “将军,你这故事编的比说书人的故事精彩多了,我听的气血翻涌,恨不能跟着这位女将军上阵杀敌去!” “我也是!” “故事里这位皇帝,听着也是位明君。” 有人点头附和,“明君,贤臣,悍将,这样的组合,怎么也能弄的江山易主呢?” “就是啊,将军你这故事里,这点就编的不好,明君、贤臣、悍将都有,就该战无不胜,天下太平才对。” 萧宁便道:“先帝不是明君吗?镇北将军不是悍将吗?当初科举选士,也提拔了不少贤臣出来,可最终不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众将士:“……” 第267章 你是我的浮木 将士们的目光看看萧宁,又看看商曦。 妙得很。 明君和悍将的后人都在这儿坐着呢。 将军又说这样的话。 那他们……是不是可以直接竖起反旗,杀回盛京呢? 不对不对,他们那怎么能叫竖起反旗呢,他们那该叫拨乱反正才对! 毕竟按理来说,这位殿下才是正统,如今的皇帝,不过是弑君篡位的贼子罢了。 可是…… 众人目光在萧宁和商曦身上转了转。 眼神可惜。 明君和悍将的后人都是断袖啊。 可一断,断的可是两家后啊。 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各自娶妻生子…… 延续这份血脉。 明君的血脉如何,他们不知道,但镇北将军的血脉,他们可太知道了! 那悍勇程度,只怕其父来了,也得避让三分。 李远和张大树没说话。 只有他们知道,在不久之后,这位殿下恐怕……就会跟沈监军的待遇一样了。 毕竟将军的志向,是女帝。 先帝之子这个身份,实在过于敏感。 在大事未成之前,他只能做只笼中雀了。 商曦听着萧宁的话,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安。 毕竟他不是那位明君的儿子,沈知意才是。 而沈知意不死,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 可萧宁让人看着他,他根本杀不了他。 可惜袖弩让沈述阑那狗贼搜去了,不然即便有人守着,他也能杀死他。 杀沈相那会儿,商曦不知道袖弩威力,可自打前几天被萧宁救下那次,他便清晰地感知到了袖弩的威力。 之所以没杀掉沈相,想来是那狗贼惜命,下面穿戴防护的东西。 沈知意如今作为阶下囚,只怕没有东西防身。 嗯,他或许可以再跟阿宁要一只袖弩。 可他若是转头拿着袖弩去杀了沈知意,阿宁会不会气他心狠手辣、自作主张啊…… 商曦看着萧宁的侧脸,手指不自觉收紧。 衣摆被他抓的褶皱。 阿宁最是心善,最初对她并不算好的自己,阿宁尚且能舍命相救,更何况沈知意呢。 先不论他们曾经的旧情。 萧宁方才来的路上,亲口说不能杀他。 也是,在萧宁眼中,沈知意的确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甚至他们之间,除却旧情,还有这两年的同袍之谊在。 萧宁只是怕沈知意干扰到他们的计划,才暂时将其关押。 她从来没想他死的。 商曦不由又想到今天和沈知意见面后,他的各种反应,心中越发烦躁。 明明他俩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才对。 沈知意却那么一副模样,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好像他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毕竟当初沈知意也不过一婴童,他做不了选择,沈知意同样做不了选择。 可他还是恨沈知意。 将士们依旧叽叽喳喳的,争论不休。 萧宁含笑听着,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商曦的情绪变化。 辩论结束,天已经很晚了。 萧宁起身,见商曦低头望着篝火出神,便伸手到他面前。 “回去了。” 商曦回神,看着面前这只修长匀称的手,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萧宁一拉,他便顺势起身,撞进了萧宁怀里。 萧宁扶着他站好,无语道:“小心点,不怕摔着了。” 商曦笑了笑,“有你在,我才不会摔着。” 萧宁:“……” 旁边的许冲看着两人这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李远见他准备张口,搡了他一下,将人拽走了。 张大树也识趣地没有说话,自个儿离开了。 商曦便牵着她手,两人一起往营帐走去。 “怎么这么沉默,心情不好?” 商曦笑了笑,“没有啊,只是被今天的场面震撼到了。” 萧宁也笑,“是吗?见惯大场面的公主殿下也会被震撼到吗?那可真是萧某的荣幸了。” 商曦被萧宁逗笑。 他抬手在她肩膀擂了一拳。 “就喜欢贫嘴!” 萧宁握住捶她的手,“谁贫嘴了,我说的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了地方。 商曦皱眉道:“这不是你的营房。” 萧宁道:“这是我让人给你安排的房间,离我不远。” 商曦盯着萧宁,不悦道:“你什么意思,不愿意与我同住?” 萧宁道:“咱俩住一块,我担心我睡不好,毕竟……” 她目光往商曦身下望了眼。 商曦:“……” 他明白了萧宁的意思,抱臂不悦道:“担心我影响你休息?” 萧宁诚实地点头。 “毕竟半个月后出发平叛,接下来我且忙着呢,若是每天萎靡不振的,将士们该怀疑我沉溺温柔乡,难堪大任了。” 商曦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谁没事天天骚扰你啊,你又不……咳,反正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一起睡。” 萧宁摸他脑袋:“听话。” 商曦突然变得委屈起来,“没有你,我睡不着,我喜欢你的味道。” 萧宁:“……” 她无语道:“我前几年不在盛京,难道你都不睡觉了吗?” 再者,当初即便她还在盛京,两人不也是分房睡的嘛。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她曾经潜回公主府看到的那幕。 顿了顿,她问:“真睡不着?” 商曦点头,半真半假地说道:“真的,没有你在的日子,我都要用安神助眠的熏香和汤药,才能睡着。” 萧宁有点理解不了,“……为什么?” 她什么味道,还有助眠的奇效? 萧宁忍不住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根本闻不出来什么。 商曦轻声道:“阿宁,你是我的浮木。” 若不是念着萧宁,这两年,他根本熬不过来。 这话让萧宁眼睫颤了颤。 最终哑声道:“别当我是浮木,也别当任何人是浮木,能救你自己的人只有你自己。” 商曦道:“不是的,我救不了自己,但你却救了我多次。” 不仅救了他两次性命。 还带给他无限勇气,让他可以直面破败的真相。 爱真的能让人长出血肉。 在听到萧宁说喜欢他那一刻,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如果他前半生所遭遇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他遇见萧宁,那他只会觉得庆幸。 庆幸虽阴差阳错,但一切刚刚好。 他是男扮女装,在宫城里踽踽独行,没做成光风霁月的第一公子,可他还是遇见了萧宁,甚至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的成婚,交换庚帖,禀明天地。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的名字都是绑在一起的。 第268章 真是不解风情 萧宁到底还是带商曦回了自己房间。 知道商曦爱干净,她早让人烧好了热水。 热水注入浴桶。 萧宁伸手试了下水温,道:“快洗吧。” 连着赶了这些天路,商曦确实很想好好洗个澡。 他应了一声,便开始脱衣服。 萧宁见他脱衣服,忙避开目光,准备出门,却被商曦喊住。 “阿宁,你出去做什么?” 萧宁道:“我出去转转,你慢慢洗。” 商曦走过来:“阿宁,这浴桶很大,我们一起洗吧。” 萧宁:“不行。” “为什么,难道阿宁不想看看我吗?” 萧宁:“……不想。” 商曦:“……可我想看看阿宁。” 萧宁:“你确定你只是看看而已吗?” 商曦:“……” 他不确定。 穿着衣服的阿宁都令他难以自持。 光着的…… 商曦看着站在他面前,衣冠楚楚的萧宁,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萧宁看着忽然变得精神抖擞的商曦,无语地别开眼。 “我出去了。” 说罢不给商曦挽留的机会,就出了房间。 商曦一个人站在房间,低头看了看,也很无奈。 只是想想阿宁,就会兴奋,他有什么办法。 都怪阿宁太过美好,让他心驰神往。 商曦脱完最后的衣服,抬脚跨入浴桶,温水漫过身体,让他舒服的喟叹了声。 萧宁靠在门口的树干上,仰头看着夜空。 月色寂寥,星子黯淡。 萧宁不免想到如今她与商曦病态的关系。 这样的平静或许也就只剩这半个月了,待出发之时,他就该知道她的意图了。 到那时他怕是要恨死她了。 不过她既已在天下和商曦之间做了取舍,就不会后悔。 只是,会有些许难受罢了…… 他将她当做浮木,当做救赎,那样的信任她。 她却要折他羽翼,囚他余生。 甚至,就连他爱上的驸马,都是假的…… “阿宁——” 忽然的呼喊唤回了萧宁的思绪。 她大步走到房门口,一把推开门。 “怎么了?” 水气缭绕间,她看到一片瓷白皮肤。 萧宁忙又关上门。 隔着门又问了句:“怎么了?” 商曦没好气道:“进来!” 他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吗? 她竟连多看一眼也不愿意。 萧宁道:“你洗完了我再进去。” 商曦不悦道:“进来帮我搓背,我够不着!” 萧宁:“……” 商曦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语气和缓了些:“你要是不愿意,就叫个人进来帮帮我吧,我不介意。” 说完这话,商曦就看着门口。 果然,没多久,门再次打开,萧宁走了进来。 只是她眼皮低垂着,并不看他。 商曦也不生气,反倒唇角又往上扬了扬。 心中是止不住的得意。 看吧,阿宁一点也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的身体,阿宁还是很喜欢他的。 只是他的阿宁也太过纯情了吧。 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走到浴桶边,萧宁伸出手,商曦看了眼,将自己的手放进去。 萧宁握了下,又松开。 “……巾子呢。” 商曦哼道:“真是不解风情。” 随即收回自己的手,将巾子放入她手中。 萧宁握着巾子,来到他身后,开始帮他搓背。 “嘶……” “阿宁,你轻一点啊,皮都要被你搓掉了。” 萧宁:“……娇气。” 她这是正常力度,实在算不得重。 她给自个儿搓也是这个力度。 商曦皱眉道:“不许这样说我,我不喜欢。” 萧宁:“本来就娇气,还不许人说了。” 商曦:“……” 萧宁麻溜地搓完,将巾子还给商曦,就要离开,却被商曦握住手腕。 “阿宁,你看一眼我。” 萧宁道:“不看。” 倒不是不想看。 只是这具身体里还有个原主。 私心作祟,她不想原主看到这样的风景。 商曦见萧宁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攥着萧宁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胸膛。 入手温滑细腻,触感比玉还要好上几分。 萧宁下意识摸了两把。 商曦被摸得身体颤栗了下,唇角却不自觉勾了起来。 “阿宁,喜欢吗……” 微哑的声音唤回萧宁的色心。 她唰一下抽回手,嘴硬道:“不喜欢。” 说罢,就落荒而逃。 商曦:“……” 深秋的夜风寒凉,吹散了萧宁心中那点燥意。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举起方才摸过商曦的那只手。 手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 勾动着她心底那点旖旎。 让她一颗心越发酸胀难受。 为什么他偏偏就是男人呢…… 若是女子,她们便是盟友,她会做他最忠诚的臣属。 如果他能接受,她便是做他裙下臣也无妨。 可他偏偏是男人。 还顶着先帝之子的身份。 他这些年洞悉朝堂,安插眼线,部署势力,明显是对皇位有想法的。 她当初说要与他携手,他连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有,她还当公主思想先进,与这个时代其他女子不同。 可原来,他本是男儿身。 世事总难料。 他爱驸马,她爱公主。 可驸马是女人,公主是男人。 身份的错位,让他们无法统一战线。 “嘎吱”一声,门开了,有脚步声靠近,温热的胸膛贴上她后背。 “在想什么?” 萧宁收敛情绪,笑道:“洗完了。” 商曦“嗯”了声,微微弯腰,下巴搭在她肩上。 “阿宁不洗洗吗?” 萧宁道:“你先去睡吧,我待会儿去盥洗室简单擦洗一下就好了。” 商曦道:“那样洗不干净,反正这里有浴桶,你也好好洗一下吧,我帮你搓背。” 萧宁回过身,抬手捻起他湿哒哒的头发,皱眉道:“洗了头发不擦干就跑出来,若是受了寒,以后偏头疼可有你受得。” 说着就将人拉进屋子。 寻了干帕子来帮他擦拭头发。 商曦透过镜子,看着在他身后忙活的萧宁,唇角缓缓勾起。 微眯着眼,有些舒服地往她身上靠。 被萧宁一巴掌拍在背上。 “坐直了,服侍你呢,还乱动。” 那一巴掌并没用什么力气,可商曦还是故意哼唧了声:“好痛,阿宁,你怎么能打我呢?” 萧宁无语,“别装了,我都没用劲儿。” 商曦笑起来,“原来阿宁这么心疼我啊,打我都不舍得用劲儿呢。” 第269章 你有病吧? 萧宁看了眼镜子里那张笑容欠扁的俊脸。 淡声道:“你要是想试试我用了劲儿的巴掌,我也不介意赐教。” 商曦:“阿宁舍得吗?” 萧宁:“舍得啊,怎么不舍得。” 商曦哼道:“我不信。” 萧宁勾唇,抬起手,在他后背落下一记不轻不重的巴掌。 能让他感受到疼,却不会真的伤到他。 商曦被拍的身子往前倾了下,忍不住扶着桌子咳嗽起来。 “萧宁,你想谋杀亲夫啊!” 萧宁摊手:“不是殿下说不信吗,我这也是为了告诉殿下,有些事可别太笃定。” 商曦:“……” 他气呼呼地夺过萧宁手中的帕子。 “忙你的去吧,本宫不要你伺候了!” 萧宁有点稀罕他生气的模样,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才转身。 她先将商曦的洗澡水倒掉,又拿了身换洗衣服出了屋子。 萧宁动作很快,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就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商曦已经躺在了她的床上,正随手翻看着她撰写的训兵计划。 见萧宁走过来,他忍不住笑话她:“阿宁,你小时候是不是没有好好读书,都不会用雅言,明明两页纸能写清楚的话,你竟然用了整整十四页。” 萧宁:“……” 没好好读书的是原主。 她以前上学时,在班上那可是前三名呢。 她从商曦手中抽回自己的训兵计划,道:“这可是军事机密,乱看是要打军棍的。” 商曦:“……我看也要打军棍吗?” 萧宁笑起来,“你例外。” 这话让商曦惊喜,“只有我例外是吗?” 萧宁:“对啊。” 因为他以后只能待在她身边了。 压根不会再有传播的机会。 商曦抱住萧宁,欢喜道:“阿宁~” 萧宁抬手摸摸商曦后背,“松手,我去吹灯。” 商曦松开萧宁,看着她灭了灯走过来。 随手脱下外袍搭在衣橱上,便上了床。 商曦看了眼她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 “你睡觉穿这么厚啊?” 萧宁随口道:“怕你半夜搞我。” 商曦:“……” 他有些羞恼:“谁搞你啊,我说了不会打搅你休息,自然说到做到!” 萧宁见他这么急着解释,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的商曦越发羞恼,抬手一拳捶在她胳膊上。 “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 萧宁笑够了,才道:“不脱衣服是为了随时战斗,脱了衣服,万一敌袭,你说是先穿衣服,还是先杀敌呢。” 听到这话,商曦又忍不住心疼她。 “这两年在外面,你是不是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萧宁摇头,“还行。” 不是赶路,就是打仗,即便闲下来也要训练。 每天累的跟狗一样,怎么可能睡不好? 想到这里,萧宁看了眼商曦,觉得他睡不好觉大概是太闲,想的多。 “你明天早上起早点儿,也跟着一块练练吧。” 商曦:“……我不行。” 方才看萧宁的练兵计划,那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他连刀都没正儿八经握过,怎么可能做得到。 萧宁听到这话,忍不住乐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 商曦:“……” 萧宁揉揉他头发,“好了,明天早上我陪着你一起,不会太累的。” “怎么可能,你那个练兵计划……” 萧宁道:“你都说了,练兵计划,你又不是我的兵,也不用打仗,怎么可能让你做那些训练?” “放心,只是跑跑步,锻炼一下体能而已,不辛苦的。” “真的?” “真的。” 商曦松了口气。 萧宁抻了抻身子,掀开被子躺下去。 “行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点起。” 商曦也跟着躺下,随即磨蹭两下,钻进了萧宁的被窝。 “阿宁,我有点冷,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萧宁:“……”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侧过身,伸出胳膊,将萧宁抱住。 萧宁:“……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实在难受吗?” 商曦:“不觉得,快睡吧。” 说完心满意足闭上眼。 萧宁:“……你不难受我难受啊。” 还抵着她。 萧宁忍不住动了动,耳边却传来一声闷哼。 “阿宁,别乱动……” 萧宁:“……” 她只能维持着不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睡过去了。 商曦见萧宁睡熟,忍不住隔着衣料难耐地蹭了蹭她。 只这样,就让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美妙。 他又贴近她几分,唇在她额头亲吻了下,将人又抱紧几分。 商曦下巴抵在萧宁肩头。 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渐渐睡去。 萧宁今晚罕见地梦到了原主。 她还穿着那身襦裙坐在侯府院子里。 见到萧宁,她指着她鼻子斥道:“好你个臭萧宁,我拿你当姐妹,你竟然连个男人身体都不舍得给我看!” 萧宁:“姐妹,讲讲道理好吧,那是我的男人,怎么能给你看。” “若是我将沈知意衣服扒掉呢?你能接受吗?” 原主双眼放光:“还有这等好事?” “我能接受,非常能接受,你现在就去扒!” “要是往生前能看看沈公子的肉体,我也不枉此生了!” 萧宁:“……你一点占有欲都没有吗?” 原主:“为什么要占有,好东西就该和大家分享才是。” 萧宁:“看来你对沈知意也没多爱嘛。” 原主:“怎么不爱,我最爱他了!” “只是我不光爱他,你院子里那些男宠,如今这位娇娇公主,甚至花楼里那些小公子们,我都爱啊。” 萧宁:“……” “我的梦想是给天下美男一个家。” 原主说着叹气,“自从你来了,我都好久没好好看过男人了,每天面对的都是灰头土脸的将士们,哎对了,那个李远,长得也很不错,身材瞧着也不错,你什么时候让他脱了给我瞧瞧。” 萧宁:“……你有病吧?” 原主:“孩子馋了,姐姐,给孩子吃口好的吧。” 萧宁:“不行。” 原主:“……我就不明白了,你家亲亲公主都那样勾引你了,你还不上,要换我,我早上了。” 萧宁无语了。 她在原主面前压根没秘密。 这一体双魂的感觉可真糟糕。 还也还不回去,用也不能好好用。 时时刻刻都被视奸着的感觉,让她有点想死一死。 原主:“那你倒是快找个道士或和尚啥的,给我送走啊,这么困着,整天看你练兵也很无聊啊。” 早一天往生,她就可以早一天长大了,就又可以和美男们愉快玩耍了。 原主想着,忍不住桀桀桀地笑了出来。 萧宁:“……” 第270章 我真不行了…… 商曦烦躁地用被子蒙住了头,翻了个身。 嘴里嘟囔道:“好吵!” 已经起床穿戴整齐的萧宁看得有些好笑,弯腰掀开被子,将人从床上提溜起来。 “行了,赶紧起,跟我一块去锻炼。” “不要……” 商曦还想再睡,他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可萧宁已经扶着他在穿衣服了。 商曦伸手抱住萧宁,咕哝道:“好阿宁,让我再睡会儿吧……” 萧宁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睡什么睡,起来锻炼!” 萧宁这一巴掌用了点儿力,将商曦彻底打醒了。 他捂着被打的地方,从萧宁怀里退出去,跪在床上,怒目瞪她。 “萧宁!” 萧宁将手里的衣服扔他身上,“行了,既然清醒了,就快点穿衣服。” 商曦揉着被打的地方,依旧怒目瞪她。 像只炸毛的小猫咪。 萧宁忍不住伸手揉了他脑袋一把。 将他的头发揉的更乱。 等商曦穿好衣服,萧宁已经洗漱完了,她很自然地将人按着在桌边坐下,帮他梳头束发。 弄好之后,等商曦洗漱完,便领着他出门跑步。 “早饭还得等半个小时,正好我们先空腹跑一圈。” 自小养尊处优的商曦哪里受过这个苦,绕校扬跑了不到半圈,就停下了。 “我不行了……” 商曦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汗湿的碎发贴在额间,脸颊红扑扑,看起来多了份人气。 萧宁停下步子,回过身,朝商曦走来。 “坚持一下,还差半圈。” 商曦看到萧宁就往后退,“阿宁,我、我真不行了……” 萧宁道:“那就先歇会儿,等会儿继续。” 商曦:“……” 因为有早练,校扬这会儿且热闹着呢。 许多人虽说还在做自己的训练,目光却一直往这边瞥。 一个个的眉飞色舞,眼色使得飞起。 歇了好一会儿,商曦总算能勉强喘匀气儿了。 他看着不远处使用弩箭进行射击训练的士兵,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朝萧宁道:“阿宁,你送我那只袖弩被我弄丢了。” 萧宁回头看他,笑道:“没事,回头我再送你一只。” 商曦欲言又止道:“你做的袖弩威力很大,万一被有心人捡走,日后用来对付我们……” 萧宁道:“一只袖弩,里面不过五支箭矢,用完就没了,可对付不了千军万马。” 商曦道:“万一他拿了袖弩去让工匠复刻呢?” 以他对沈相的了解,得到这样的东西,很大可能会拿去让人复刻。 萧宁闻言笑了:“他复刻不了。” 商曦:“为什么?” 萧宁:“因为我设计袖弩的时候加了点儿小巧思,只要被拆开,想复原都不可能了,更别说复刻了。” 闻言商曦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 “阿宁,你真聪明!” 萧宁失笑,“行了,看殿下这会儿也恢复气力了,继续跑吧。” 说罢,朝商曦伸出手。 商曦:“……” 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顺着萧宁的力道起身,继续跟着她跑步。 好不容易一圈跑完,商曦快累成狗了,刚想坐下休息会儿,就被萧宁一把薅住。 “刚跑完别坐下,走一走。” 商曦喘着气:“我真不行了……” 萧宁道:“男人别老把不行挂嘴上。” 商曦:“……” 商曦为自己辩驳:“我这方面虽然不太行,但我其他方面很行的。” 萧宁轻呵一声,“跑都跑不动,耐久力肯定一般。” 因为生气,商曦脸颊愈发红了,“你试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一般!” 萧宁:“我不试也知道。” 商曦:“……” 他生气道:“有种今晚试试!看我到底行不行!” 萧宁:“不试。” 商曦怒瞪萧宁一眼,“你不试凭什么这么说!” 萧宁:“凭你跑两步就喘成这样。” 商曦:“……” 这是两步吗! 这校扬比他公主府还大! 一圈下来少说得五六里路了! 商曦快气死了。 他一把甩开萧宁,一个人大步朝前走了。 萧宁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着身后清脆的大笑声,商曦更生气了,走的也更快了。 萧宁扬声道:“走反了,伙房在左边。” 商曦脚步顿了顿,又转身朝左边走去。 萧宁忍不住又笑起来。 刚训练完的许冲凑上来,啧声道:“将军,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萧宁收了笑,打量他一眼:“反正不像你这个夯货。” 许冲瞪眼:“谁是夯货!” 萧宁:“谁答声就是谁喽。” 许冲:“……” 萧宁:“还有,离我远点,臭烘烘的,一身汗味儿,熏人!” 许冲:“……” 他臭吗? 许冲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 不臭啊。 哪里臭了。 等他闻完,萧宁已经走远了。 李远来到了他身边,抬手揽住他肩膀,拍了拍。 “许哥啊,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败将军的兴呢。” 许冲瞪他:“谁败将军兴呢!” 李远道:“将军和殿下,不管做点什么,说点什么,那都是情调,你少掺和。” 许冲:“……” 萧宁跟着商曦一路来到伙房。 伙房外面有井,已经有人打了水上来,见商曦过来,热情且恭敬地请商曦先洗。 商曦朝对方很客气地道了声谢,便开始净手。 萧宁走过来时,他刚洗完手。 周围的将士们朝萧宁抱拳,声音洪亮:“将军!” 萧宁朝他们摆摆手,走到商曦面前。 在外人面前,商曦不想和萧宁闹得太难看。 因此在她说让他等等她的时候,他虽没说话,但也没走开。 萧宁洗了手,和商曦一起去伙房打了饭。 “就在这边吃,还是回房间吃。” 商曦不理她,径直走到伙房院子的圆桌边,坐下开吃。 萧宁:“……” 脾气还挺大。 不就逗了他两句么。 萧宁也不计较,端着饭在他旁边坐下。 正埋头吃着饭,听到旁边有人在吸气,萧宁抬起头,就见是陆离。 萧宁笑着跟她打招呼,“平时不是一直让药童帮忙打饭么,今儿怎么亲自过来了?” 陆离“啊”了声,有些心虚地笑道:“我、我今天有空。” 她能说是因为许冲昨天跑过来跟她说将军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比天仙还美的男人,她好奇才专门出来看看的吗? 第271章 我是阿宁的夫君 陆离看着商曦,问道。 在两人说话时,商曦便已经停止了吃饭。 闻言微笑接话道:“我是阿宁的夫君。” 这话一出,还不等陆离说些什么,萧宁就反驳了。 “胡说,我是你夫君。” 转头又朝陆离道:“他是我三书六礼娶回家的那位公主殿下。” “也是前几天,才有幸得知,我成婚快五载的娘子其实是郎君。” 陆离:“……” 脑子有些不太够转。 陆离笑了笑,“将军和……殿下吃着,属下先去打饭了。” 看着陆离走远,商曦眯了下眼睛,偏头问萧宁:“这人就是与你传过闲话的陆军医?” 萧宁:“什么叫跟我传过闲话?人家清清白白一军医。” 商曦冷哼。 “谁知道呢,某人惯会招蜂引蝶了。” 萧宁:“……” 行吧,她招蜂引蝶。 萧宁呼噜噜地扒着饭。 商曦:“……别吧唧嘴,听着难受。” 萧宁:“我乐意,你听不惯就走。” 商曦:“……我走去哪儿,这就这么一张桌子!” 萧宁:“走不了就忍着。” 明明她平时吃饭也这样,没见他叽叽歪歪。 到底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啊。 她跟他才好上一天,就嫌上她了。 商曦:“……” 他哼了声,继续吃自己的。 于是这桌上就形成了一道很割裂的风景线。 一人优雅的像在是在赴宫廷夜宴。 一人粗俗的像是街头的小老百姓。 可两人坐在一起,一雅一俗,却莫名和谐。 萧宁三两下就吃完了,再看商曦,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 实在优雅。 萧宁便欣赏他吃饭的样子。 商曦吃完饭,忽然朝萧宁道:“我感觉这个陆军医像个女人。” 萧宁:“……为什么这么说?” 商曦道:“你看他个头又矮,皮肤又白,走路腿也迈不开,行为举止也像个姑娘。” 萧宁:“……那你觉得我像不像女人?” 商曦看着萧宁,认真道:“阿宁你虽然长得秀气了些,但你很有男子气概的,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踏实。” 萧宁:“……” 我谢谢你啊。 觉得我有男子气概。 商曦继续道:“阿宁,你应该不会喜欢那样的吧?” 萧宁:“……你猜。” 商曦:“……” 他猜阿宁瞧不上那样的。 除了瞧着水灵点儿,哪点比得过他? 个子没他高,腿没他长,模样也没他好看。 萧宁打量商曦两眼,道:“我瞧你也不像个男人。” 商曦:“……” 他哼道:“我像不像男人,你不是已经感受过了吗?” 萧宁:“……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开车啊。” 商曦:“什么开车?” 萧宁:“没什么,我吃完了,要去忙正事了,你自便吧。” 萧宁说着起身,端着碗离开。 商曦:“……” 所有人吃完饭在校扬集合,继续训练。 萧宁则去送张大树离开了。 相处这么久,张大树倒是对萧宁有些感情了。 感觉这人忒老实,待他掏心掏肺的好。 啥都跟他说,一点不藏私。 让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萧妹子,这一别不知道何时再见,你保护好自己,哥希望下次见面,是你加冕称帝的时候。” 萧宁笑着抬手,拍了拍张大树肩膀。 “张兄放心,那一日想必不会太久,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算了,多余说这句,你是天选之子,肯定平安无忧,否极泰来。” 张大树听到这话,哈哈笑了。 “你我兄妹,都会平安无忧,否极泰来的!” 萧宁也跟着大笑。 爽朗笑声回荡在天地间。 “罢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萧妹子,你也不必再送,兄长去了!” 张大树说罢,朝萧宁抱了抱拳,翻身上马,朝自己的营地驰去。 萧宁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官道上,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大营,她传了人过来。 “去苍县传个信,让张斋等人回来吧,至于楚伍,既然已入义军营,便留下好好辅佐张将军吧。” 张大树等人皆是草莽,读书不多,楚伍出生于小富之家,幼时也正经读过几年书,为人亦是机灵,留在义军营,比回来萧家军更划算。 当然,她留下楚伍也不全是为了辅佐张大树,亦有私心在,她不否认。 毕竟那是一支六七万人的队伍,且纪律严明。 领头人还是那样的天选之子。 下属领命离开后,萧宁便来到校扬,看着将士们操练。 最近除了操练,便是收拾一应辎重。 萧宁每天都很忙,商曦感觉现在的日子,自己就好像那个深闺妇人,每天都在盼着夫君归家。 实在无聊。 甚至他去街上买了一盘棋,回来找沈知意下棋。 因为这大营里,除了沈知意,也没人有时间陪他下棋了。 或者说,也没人有跟他过招的棋艺。 看守沈知意的人不许商曦和沈知意单独相处。 于是两人摆了棋盘,在院子里下棋。 和自己的仇敌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处下棋。 这感觉还有点奇妙。 两人势均力敌,下的有来有往。 商曦道:“虽然你也是无辜的,但总有一天,我还是要杀你的。” 沈知意笑道:“是吗?” 说话间,黑子堵住白子的生路。 商曦哼笑一声,白子剑走偏锋,吃掉一片黑子。 “不然呢?” 沈知意又落下一子,将原本败退的黑子盘活。 “或许你不会有那天呢。” 商曦冷嗤一声,“你如今尚且是阿宁的阶下囚,还妄想登临高位?” 沈知意叹了口气:“商曦,你以为你与我目前处境有什么不同吗?” 商曦执棋的手一顿,随即冷哼:“我与你处境当然不同!” “我与阿宁,夫夫同心。” “他爱我敬我,许我在营中自由出入,甚至他的那些军事机密,也允许我看,我和你这个阶下囚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知意闻言轻笑:“你若是女子,那与我处境自然不同,可你是男子。” “萧宁想要的,你给不了他。” “商曦,不信你瞧着吧,看他放不放你走。” 商曦抿了抿唇,“你少挑拨离间。” 沈知意勾唇,“我是在挑拨离间吗?商曦,明明你也有所感,不是吗?” 第272章 你爱我吗? 对于萧宁的异常,商曦的确有所感知。 每次他谈及离开,萧宁都态度闪避,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商曦是恋爱脑,但不是傻子。 可最近萧宁对他实在太好了,如果这是场梦,商曦想醒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只是今天沈知意的话,到底将他从这场美梦中拖拽出来。 人不可能总是活在美梦里的。 因此,晚上睡觉的时候,商曦又旧事重提。 “阿宁,半月之期已到,我也该离开了吧。” 黑暗中,萧宁的声音含着笑,清晰地传入商曦耳中。 “急什么,多留些日子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带你见见世面不好吗?” “好啊。” 商曦看着黑洞洞的屋顶,心口一阵阵紧缩。 “阿宁,你爱我吗?” “爱啊。” 萧宁不假思索道。 商曦忽地翻身,双臂撑在萧宁脸侧,一双眼黑黝黝地盯着萧宁。 “那你将自己交给我。” 萧宁抬手摸了摸他脸,笑道:“大晚上的,别胡闹,快点睡吧,我明天且忙着呢。” 商曦握住她摸在自己脸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身体下倾,吻上了萧宁。 萧宁还想说话,被他顺势撬开牙关,攻城掠地。 这个吻比以往更加激烈。 萧宁眉心轻拧,才推开他,他就再次俯身下来,甚至撑在她脸侧的手转而勾住了她的脖子。 整个人的重量彻底压在了她身上。 吻的越发激烈…… 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吻了,舌尖被咬破。 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 同时也有咸涩的液体滑入口中。 萧宁推人的动作一顿。 双手落在他背上,轻拍安抚。 可身上人手却不老实了,探向她的衣襟。 萧宁握住他的手,同时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单手将对方不安分的双手桎梏着,按在头顶。 一只手抬起,轻柔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为什么哭?” 商曦盯着她。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 同时,他也能看清楚她眼底明晃晃的心疼。 可这份心疼,几分真,几分假呢? 爱一个人是想和对方做尽天下最最亲密的事情。 可萧宁别说与他做什么亲密事了。 她连与他坦诚相见都不愿意。 甚至他脱光了站她面前,她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口口声声说爱。 可爱是做出来得,不是说出来的。 商曦心中已有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再问一句:“萧宁,你爱我吗?” 萧宁:“……” 她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 “你感受不到吗?” 商曦盯着她:“和我做一次。” 萧宁皱眉:“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商曦偏过头,闭上眼,喉结艰涩滚动:“你根本就不爱我,每天和我这样作戏,很累吧。” 萧宁:“……” 她一口咬在了他喉结上。 惹得对方闷哼一声。 同时另一只手从他胸膛滑至腰间,解开了他的腰带。 修长手指挑开衣襟,落在他腹部。 燥热的掌心烫的他轻颤了下。 萧宁一路向上。 掌心的薄茧剐蹭在皮肤上,带起一阵阵颤栗。 商曦红着眼挣扎。 “你干嘛!” 萧宁道:“帮你泄泄火。” 她的唇还贴在他喉间,说话时热气打在他皮肤上。 微痒。 手指落在胸前,轻捻红豆。 耳边呼吸声越来越急。 商曦哑声道:“你别再点火了……” 萧宁偏头看了眼,唇向上,吻上了他。 手却一路向下…… “嗯……” 低哑的颤音被萧宁堵在唇间。 商曦被动承受着来自萧宁的爱意。 屋外,万籁俱寂,虫鸣鸟叫。 月亮颤巍巍钻进云层里,只有几点星子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待厚重云层散开,月亮便再次将皎洁的月光撒落大地。 天地便又透亮起来。 星子却在月光的映衬下,彻底黯淡下去。 屋内,只余低低的喘息声。 商曦双目发直望着屋顶,萧宁下床洗了手,又打湿了帕子过来,帮商曦清理身体。 再次上床时,商曦明显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他抱住萧宁,声音还带着餍足的哑。 “阿宁,我也可以帮你……” 萧宁抬手放在他背上,轻哄道:“爽了就快点睡觉吧,我已经困了。” 商曦:“……” 原本的愉悦被这句话兜头浇灭。 “所以你刚刚只是在糊弄我么……” “什么叫糊弄你,我糊弄人可不会让我这只握惯长枪的手这般牺牲。” “到现在还酸着呢……” 萧宁说罢顿了顿,又道:“看来三公里还是太少了,从明天开始,绕校场跑两圈吧。” 商曦:“……” 他一把推开萧宁,转过身背对她睡下。 萧宁看了眼他的背影,便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有点困了。 萧宁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商曦满腹火气没处撒,便又转过身来,盯着萧宁看。 看了半天,又坐起来,俯身去解她的腰带。 解了半天,一无所获。 气的他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把腰带系成这样,故意防着他的吧! 就这样还说爱他! 鬼才信这个! “嘶……” 萧宁被疼醒了。 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把将人薅下来,按在怀里。 “好好睡觉!” “不然把你丢去山上喂狼!” 商曦被萧宁按的动也不能动一下。 萧宁很快又睡着了。 商曦好不容易,才从她的桎梏中脱身。 他翻个身,背对着她,逐渐睡去。 次日。 萧宁起床后,便又将商曦薅起来跑步。 她说到做到,真领着他绕校场跑了两圈。 跑完两圈,商曦几乎瘫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 却还被萧宁架着,往伙房那边走去。 “你……放、放开我……” 萧宁道:“放开你你能走吗?” 商曦:“我要坐下休息!” 萧宁:“不行。” 吃完饭,萧宁去忙她的了,商曦则往营外去了。 有人跟上他。 “殿下,我们跟着您吧,既能帮您拎东西,又能保护您。” 跟上来的还是之前那四名士兵,笑容很是真诚。 商曦看了眼他们,没多说什么。 出了大营,商曦先走的热闹处,后面便走的渐渐偏了。 “殿下,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商曦道:“听说这边有个寺庙,求姻缘很是灵验,我想去拜一拜。” 士兵们闻言,暧昧地笑了笑。 第273章 不,去沧州 “那咱们也一块去拜拜,看能不能得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殿下和将军琴瑟和鸣,怎么也要在拜这个?” 商曦垂眸道:“你们将军心太大了,我在他那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士兵们:“……” 不是,将军待他都好成那样了,还算不得什么。 这位殿下到底想要将军如何待他才好。 嗯,或许男人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呢,他们也不是很懂。 几人跟着商曦,来到寺庙。 檀香袅袅。 整个寺庙寂静空旷。 士兵们忍不住皱眉,太安静了…… “殿下,别进去了,我们回去吧。” 商曦道:“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说着先行一步,跨进门槛。 “殿下……” 几人只得跟着进去。 结果才进来,便有异香袭来。 几人连忙屏息,却还是吸进去不少。 “殿下!” 他们忙要拽商曦出去,商曦却往后退了好几步。 有人冲出来,将他们和商曦隔开。 有士兵见状,立马从腰间取出焰火令,直射空中。 商曦看着在天空中炸开的焰火,皱眉道:“别管他们了,快走。” 一干人立即护着商曦离开。 士兵们想追,却浑身发软,栽倒在了地上。 “殿下……” 商曦脚步停了停,却没有回头。 “告诉萧宁,他有他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 一行人很快离开寺庙。 “殿下,马匹早已备好,我们是回盛京吗?” 商曦道:“不,去沧州。” 他如今回盛京,无异于羊入虎口。 而沧州是军事要塞,沧州督军又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在那里,进可攻,退可守。 待他是先帝之子的消息传遍天下,便是他起势之时。 他不知道萧宁是什么安排。 她不想拥立他,又想拥立谁呢? 女帝…… 那个林三娘吗? 商曦不觉得那个小姑娘能担得起天下。 天下女子皆被规训,萧宁不可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女帝。 而在陷入穷途时,谁会是最优选呢? 是他这个假的先帝之子,还是沈知意那个真的先帝之子呢? 商曦不知道沈知意有没有跟萧宁说他的身份。 想来还没有说。 若是说了,萧宁就不可能关着他了。 他们一个明君后人,一个悍将后人。 听着就般配啊…… 他只是奸相最无足轻重的……可以随时推出去送死的儿子。 他是爱萧宁,甚至愿意为了她的爱,去赌一次命。 可他却不能看到沈知意最后称帝,沈述阑春风得意。 更不想看着萧宁扶沈知意为帝。 他不知道自己在萧宁心中算什么。 是一个还算喜欢的男人,还是养久了有几分感情的猫儿狗儿呢? 他有时感觉萧宁是喜欢他的。 可有时萧宁的表现又让他感觉好像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猜不透萧宁的心。 既如此,不如他自己掌权。 到时候,萧宁若还愿意像他们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便与她携手共治天下。 她若是不愿意,他便造一座宫殿,将她锁起来。 既然她招惹了他,那这辈子就该与他纠缠在一起。 生死不休。 …… 萧宁一早上右眼皮跳个不停。 她皱眉按住右眼,才将跳跃的眼皮按住。 一应辎重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后日就该出发了。 至于锦州城。 萧宁分了一部分锦州参军的小伙子,又派了信得过的兄弟留下来,驻守锦州。 离开的时候,商曦就该知道她的意图了。 说不得要和她闹一闹。 到时候又该怎么哄人才好呢。 萧宁有些头疼。 恰此时,天空亮起焰火令。 营中将士纷纷望向那个方向。 萧宁皱眉,想到什么,扬声问道:“商曦呢!” 有人道:“殿下早上出去了,赵棉几人跟着。” “不会是殿下……” 还真有可能。 毕竟那是殿下啊…… 萧宁抿唇,立马拿过自己的佩剑长枪。 “清点百人,跟我出去看看!” 说罢,率先冲去马厩骑上自己的马朝外奔去。 身后跟了一百人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焰火令发出的方向而去。 好在焰火令发出位置偏僻,不至于过于扰民。 来到寺庙,只见赵棉几人躺在地上。 有人下马查看,“像是中了迷药。” 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打开木塞,放到几人鼻下晃动。 几人依次醒来。 “怎么回事?” 几人忙跪地道:“将军,殿下故意带我等来此,有人在这里接应,他逃走了……” 萧宁咬了咬舌尖,气笑了。 昨晚那般主动,原是想在离开前占点便宜啊。 素日不动声色,娇娇弱弱的,谁承想一转头就给她来了个大的。 萧宁咬牙切齿道:“追!” 士兵道:“往哪里追?” 萧宁看向他们:“平日教你们的侦查知识,都忘光了是吧?” 士兵道:“没……” 萧宁道:“再传焰火令,加大搜索力度,一定要将人抓回来!” “是!” 萧宁当先而行,百人分散开来,根据地上的痕迹辨别方向。 很快确定了一个方向。 “是去盛京的方向。” 萧宁看了眼路上的痕迹,冷笑:“他不可能再回盛京。” 都公主变皇子了,回盛京不是找死? 若是她,定然先找个地方苟着,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好有兵力…… 她手里就有兵,他却弃她而去。 看来是知道她不会再扶持他了,转而想去寻找别的援手…… 会去哪里呢? 云州……不可能。 官员虽是他的,可云州守将是她的。 一路上被打下来的地方,几乎都被她的兵力覆盖。 那他能去哪里呢? 萧宁眯眼,看向某个方向。 “去那边!” 萧宁一马当先,踏上了一条偏僻小路。 众将士毫无异议,立即打马跟上。 随着前行,果然,有马匹行经的痕迹渐渐显露出来。 萧宁看着前方,心中不可避免地觉得,商曦当真聪慧。 才待在她身边半个月,就知道搞这些反侦查手段了。 虽然略显稚嫩。 但唬住一般人足矣。 可惜他的对手是她,先不说她了解他,就是她的那些侦查手段,也不是只学了点儿皮毛的商曦能比的。 小路走到尽头,又是几条岔路口。 而这几条路明显都有马匹踏过的痕迹。 第274章 滚! “殿下,听声音好像追上来了。” 商曦看着周围,仔细辨认着方向,将周围环境与舆图上的一一对应。 “朝那边去,我记得那边有座吊桥。” 一行人驾马疾驰,果然见到一座吊桥。 而此时,身后马蹄声愈发靠近。 “快!” 待商曦一行人去到吊桥另一端后,便见萧宁领着人冲上山坡。 在她赶到桥边时,商曦的人手起刀落,将连接吊桥的绳索砍断。 两边山崖的唯一联系被切断。 两人隔岸相望。 萧宁抿着唇,神色郁冷。 “商曦,你非要这样吗?” 商曦看着她,浅浅笑了一下。 “阿宁,你有你的抱负,我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你想怪我就怪我吧。” 萧宁抬起手腕。 “商曦,这点距离可不足以让我的弩空掉。” 商曦看着她抬起的手腕,喉间酸涩。 原来在她心中,他当真不过如此…… 商曦笑起来,眼神却执拗地盯着萧宁的手腕,甚至在护卫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抬手将人拨开。 他上前两步,不避不闪地立在崖边,也立在萧宁对面。 “能死在阿宁手里,是我的福气。” 萧宁攥着缰绳的手用力到泛白,眼睛也充血泛红。 “滚!” “别让我再看见你!” “若有朝一日,战场相遇,我必取你首级,以祭军旗!” 萧宁说罢一拽缰绳,朝山坡下疾驰而去。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终看了眼商曦,跟着萧宁离开。 而山崖对面的商曦看着萧宁连头也不回一下的离开,心口漫起窒息般的痛。 他与她,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商曦按住胸口,将心口的涩痛压下去。 “我们走吧。” 商曦率先上马,其余人纷纷跟随。 再次朝沧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 萧宁回去路上遇到了带着人马赶来的李远。 他来的路上已经听了消息。 “没追到人吗?” 萧宁道:“追到了,但我把人放走了。这是我的过失,回营后我会自领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李远闻言劝道:“将军何苦如此,若说过失,那也是属下的过失。” “是属下太过自大,只安排了四个人跟着他,这才导致殿下遁逃……” “该是属下领打才是!” 萧宁道:“我刚刚可以杀了他的,我没有动手。” 她何尝看不出他方才所为,不过攻心? 他就那么几个人,而她这么多人,能将他们都射成筛子。 可她下不了手。 在他真的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之后,她竟然下不了手。 她以往最瞧不上感情用事的人。 她如今竟也会感情用事…… 李远安慰萧宁,“没事的,如今大雍半壁江山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一个先帝之子……不足为惧。” 萧宁没再说话。 回到营中,萧宁便自去刑讯堂领罚。 掌刑罚的将士面面相觑,最后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李远。 李远又蹲下来劝萧宁。 萧宁道:“军法已立,无论谁犯了错都该以军法处置,若因为我是主将,而宽以律己,那日后萧家军凭何治军?” “因考虑到行军,五十杖已是轻的了。” 萧宁道:“你们熟读军法条例,定然清楚这一点。” 萧宁说罢闭上眼。 “动手吧。” 李远见状,便知再劝无用,朝行刑的士兵微微点头。 棍子被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萧宁咬牙承受着杖刑。 刑讯堂中间的小广场此刻站满了人,看着萧宁臀部被打的鲜血淋漓。 纷纷面露不忍。 如此刑罚,将军竟能咬着牙一声不发…… “五十杖……” “五十杖够了……” 行刑的士兵打完这五十杖,也是满头大汗。 毕竟他们此刻行刑的对象是他们的主将啊。 是他们心中,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李远让人抬了担架前来,他小心翼翼将萧宁挪到担架上,又忙遣人道:“快去找陆军医来!” “是、是……” 一时间,营中脚步匆匆。 士兵抬着萧宁路过沈知意营房的时候,他看见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看守的士兵拦住。 “他怎么了!” 沈知意朝李远喊道。 李远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话。 “萧宁!” “萧晏清!” 沈知意朝着担架上的人喊道。 萧宁闻声偏了偏头,看向沈知意那边。 她冷汗淋漓,头发汗湿贴在脸上,狼狈的不止一星半点。 总是明亮的眼底,此刻也是漆黑的。 不见那抹灼亮星火…… 沈知意看着这样的萧宁,心中竟泛起细密疼意。 “你没事吧……” 只一眼,萧宁就收回了目光。 沈知意便眼睁睁看着萧宁被抬回房间。 而他被挡在门口,连过去看一眼都做不到。 进了营房之后,李远便轻手轻脚将人挪去床上。 “都先下去吧。” 李远命令道。 其他人都离开,只剩下李远一个人坐在床边,拧了帕子帮萧宁擦汗。 萧宁道:“你也下去吧。” 李远道:“将军身份敏感,属下不守着将军,心里不踏实。” 萧宁道:“我有亲卫兵,我不方便时,你就是军中的主心骨,去好好去操练兵马。” 李远道:“等陆军医过来,属下跟她交代几句再走。” 萧宁闻言不再说话。 她闭上眼,偏过头去,喉间苦涩蔓延。 不多久,陆离就拎着药箱紧赶慢赶地跑过来了。 跑的她气喘吁吁,半天缓不上来气。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人说了大致情况,心中也是又震惊又气。 将军宁可违抗军法,自领刑罚,也不舍得杀殿下。 他倒好,一声不吭就跑走了。 还在明知道将军心中有他的情况下,让将军杀了他。 怎么能这样欺负将军…… 相识两年,她都没见过将军待谁这般上心过。 “我、我先去给将军看伤……” “莫急。” 李远示意她跟他来到僻静处。 “陆军医,我知道你是女扮男装。” 陆离:“……!!!” 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窒息。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将军跟他说的吗? 不、不…… “陆军医,我知道你震惊,但你先别震惊,如今我要跟你说将军。” “将军她同你一样,也是女子。” “你待会儿治伤时也会发现。” “我之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是担心你待会儿震惊之余,不知分寸,伤到了将军。” 第275章 我们喜欢同一个男人 陆离怀疑她耳朵坏掉了。 不然她为什么会听到李将军说将军也是女子呢。 将军那样勇武的人…… 陆离看着李远郑重的面容,长长吐出一口气。 罢了,她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我明白了。” 李远继续道:“将军既然暂时没打算公开,希望你也能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陆离点点头。 这是自然。 她自己都尚且是女儿身,还能揭露将军不成? 陆离进了门之后,李远便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陆离走到床边,将药箱放下。 净了手,打开药箱,拿出小剪刀,将几乎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碎布裤子剪开。 这个过程会拉扯到皮肉。 尽管陆离已经很轻手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扯掉不少皮肉。 可萧宁愣是一声没吭。 陆离忍不住道:“将军,若是疼就喊出来吧,这里就属下一个人,不会影响到您英武形象的。” 萧宁扯了扯唇,低声道:“我没事……” 陆离看了看她血呼啦次的臀部,吐出一口气来。 “那您忍着点儿,属下要清理一下伤处,给您上药。” 萧宁点头,“嗯”了声。 陆离将多余的布料撕掉,开始清理伤处。 这样的位置,不可避免地就看到些不该看的。 因为李远已经给陆离打过预防针,所以她并没有很惊讶了。 手上动作不停,稳稳当当给她上药。 上完药之后,陆离吁了口气,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自己额头的汗。 又将被子扯过来,撑了撑,将萧宁遮盖住。 “将军,这几天属下守着您吧,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萧宁没拒绝她,“有劳陆军医了。” 陆离连忙道:“将军您客气了。” 说罢又蹲下身拿过萧宁的手,把了把脉。 把完脉她叹了口气,“将军,莫要气结于心,气大伤身。” 萧宁“嗯”了声,“是我的问题,我会很快调节好的。” 陆离:“……” 她还以为将军会和她说些什么。 可她竟然只说自己会调节。 这如何调节? 要是真能自己调节,又怎么会郁结于心呢? 看来那位殿下对将军果然很重要啊。 想到这里,陆离忍不住一愣,所以将军和那位殿下…… 女将军和男公主。 真是比话本还精彩啊。 可惜了…… 陆离走到桌边坐下,铺纸研墨,写了一张方子。 出门递给萧宁的亲卫兵。 “哥,有劳了,把这个送去军医处,让药童按照方子拿药,熬好了送过来。” 亲卫兵知道这是给萧宁的药,闻言不说二话,接过方子就离开了。 陆离便又回到房间。 她摆弄惯了自己的那些药草,乍一清闲下来,还有点无聊。 无所事事的她走过去摸了摸萧宁额头,又看了眼她的伤。 最后问道:“将军,你想如厕吗?” 萧宁:“……不想。” 陆离“哦”了声,“那您想如厕的话,记得告诉属下,属下好让人准备恭桶。” 萧宁:“……你说这个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这么大的人了,想如厕也不知道说,然后尿床上?” 陆离:“……属下没这个意思。” 她就是有点无聊,想跟人说说话而已。 好在没多久,药童便拎着食盒来了。 陆离接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将药碗端出来。 这一路过来,药已经不怎么烫了。 “将军,喝药了。” 陆离端着药碗来到萧宁床边。 萧宁勉强撑起身子,陆离还想喂她,就被她夺过药碗,一口气喝完了。 陆离:“……” 她接过药碗,还给药童。 “你回去了给我拿几本医书过来。” 药童应声是,拎着盒子离开。 萧宁看了眼陆离,道:“抱歉,耽搁你时间了。” 陆离忙道:“哪里的事儿,能照顾将军,属下很开心呢。” 陆离是真开心。 原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在营里活的战战兢兢。 谁承想将军竟也是女子! 李将军还都知道。 将军也真是的,自己都是女子,那在发现她是女子的时候,干嘛不跟她通通气呢。 害她还偷偷迷恋了将军一小段时间呢。 还觉得将军和她见过的所有臭男人都不一样。 原来将军根本就是个女人。 也是,哪个男人又会像将军那般细腻温柔呢。 沈监军配不上将军。 如今这个狗殿下更配不上将军。 竟然敢逃跑! 将军愿意宠幸他,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真是的,过分! …… 因为萧宁的伤,大军推迟了半个月。 本来李远想已经快入冬了,干脆留在锦州过个年再走。 萧宁不肯。 可半个月时间,她伤口也不过才愈合长痂,勉强能行走而已。 根本驾不得马。 李远干脆遣人买了架马车回来。 反正也要囚沈知意也要用马车,正好将两人放一处。 马车被李远用被子铺了又铺,软乎乎的。 至于沈知意,捆起来扔在马车角落了,管他难受不难受。 阶下囚没资格叫苦。 萧宁掀开车帘,见到沈知意,还愣了一下。 李远解释道:“这样节省地方,正好将军您也好看着他。” 萧宁没多说什么,只是盯着被铺的比她床还要柔软几分的车厢,皱了皱眉。 李远道:“路途遥远,马车颠簸,属下担心将军身体受不住。” 知道李远是一片好心,萧宁道了声“有劳”,便被他搀扶着上了马车。 臀部的伤虽已结痂,但还是坐不住。 萧宁也不为难自己,一上来就侧身躺下了。 角落的沈知意看到萧宁这样,忍不住出声道:“你还好吗?” 萧宁不想和他说话,闭上了眼。 沈知意却不错眼地盯着她的脸看。 尽管内心不是很想接受这样的感情,可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 看到她,他就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商曦跑了,你就这样伤害自己吗?” 萧宁睁开眼,看向他:“这和商曦有什么关系,我违反了军法,理应受罚。” “所以,其实你那天追到了他,但亲手放走了他是吗?” 沈知意问道。 萧宁撑起身子,直直盯着沈知意的眼睛:“沈知意,你与商曦,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知意看着她,忽地凑近几分。 “我与他,是竞争关系啊,我们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第276章 你还在怪我对吗? 萧宁微微倾身。 单手撑在沈知意身侧的车厢上。 “沈监军说的那个男人,不会是我吧?” 萧宁突然的靠近让沈知意呼吸停滞,他怔怔地盯着悬在他面前这张熟悉的俊秀的脸。 心跳渐渐加速。 双颊也因为紧张渐渐涨红。 他慌忙垂眼,身体下意识往后倾去,却因脊背紧贴着车厢,避无可避。 一种古怪的紧张感和刺激感充斥在他胸腔内,让他浑身血液都忍不住喧嚣沸腾。 沈知意喉结滚动几下。 再次抬眼,眼底的情愫压制不住般,倾泻出来。 “萧晏清……” 他轻喃着,忍不住靠近她。 萧宁却撤身离开。 车厢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可沈知意的心却变得空荡荡的。 他怔怔地看着萧宁。 见她眉心紧皱,眼神嫌恶,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将他包裹。 心口涩涩的疼。 曾经他走到哪里,都有一道目光紧紧跟随。 是他亲手,将他们之间的可能斩断了。 可是…… 他不甘心。 如果他不曾拥有也就罢了。 可他曾经,明明拥有过这人最赤忱的爱意。 “萧晏清,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他知道这样对不起商曦。 可他……他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这样肆意鲜活的人,像风一样自由,像火一样炽烈。 她是他这沉闷无趣的短暂人生中,从未触及过的风景。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她起了意。 等他发现时,已经深陷情网之中。 曾经厌恶她的喜欢。 如今这份喜欢已是他遥不可及的东西。 萧宁的表情在听到沈知意说完句话时,就龟裂了。 原来先前似有若无的感觉不是她多想。 原来她当真这么招断袖喜欢…… 是她长得太像断袖了吗? 萧宁眉头紧紧皱起,表情恶寒不止。 然而心脏却因为原主的原因,欢快地蹦跶起来。 心跳加速让她面颊也开始变得潮红。 沈知意看到萧宁这副模样,心跳漏了一拍。 他忍不住靠近她,轻声问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萧宁抬手按在心口处,“别发春。” 沈知意以为这话是跟他说的。 他怔了怔,随即眼神落寞地退后,复又缩回角落。 “你还在怪我对吗?” “是我以前过于自大,伤害了你,你想打我骂我都行……” “我知道你现在喜欢商曦,我也不介意他的存在……”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萧宁:“……” 她盯着沈知意看了片刻,忽又靠近他。 “那你告诉我,你与商曦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 “你说完,我就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沈知意看着她,眼神黯淡下去。 “都这样了,你还那般在意他,看来心里当真是没我一点位置了啊。” 萧宁哂道:“什么在意不在意的,单纯好奇而已。” 沈知意看着她,“是吗?” 萧宁:“不信拉倒。” 沈知意道:“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考虑和我在一起,我也不回盛京了,就这样跟着你,如何?” 萧宁冷嗤一声,“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非得在两坨屎中,选一坨不可?” 沈知意:“……” 这还是沈知意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 原本希冀的表情龟裂。 本来是该生气的,却因为她也用同样的词汇形容商曦,又有点想笑。 萧宁在沈知意嘴里没问出来什么,也不想继续和他探讨这莫名其妙的感情问题。 重新躺回去,侧过身闭上眼,假寐起来。 只是那颗心,因为沈知意方才的话,还在乱七八糟地跳动着。 她在心里朝原主喊道:“别搞,他爱的又不是你,快些安静下来,我想睡觉了。” 然而心跳还是不平稳地跳动着。 萧宁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似乎有浅浅的叹气声。 “我知道他不爱我,这个世上本也没有什么人真心爱我。” “但这不妨碍我爱他啊。” “有时候真恨不得能代你劳之。” “一个两个的绝色放面前,愣是憋着,一个都不碰。” “唉,要是早知道端慧公主是个俊俏男儿,我就不自尽了。” “可是不自尽,你就不会来了。” “天下分崩之际,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民请命。” “兵匪横行,不知多少年才能平息战火,只怕那时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唉,好像怎么做都会有遗憾呢。” “算了,比起天下万民,搞不到男人就搞不到吧……” 睡梦里混沌一片,萧宁看不见原主,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萧宁一觉睡到了中午停军休整。 李远掀开帘子,见萧宁睡得正熟,便将目光看向了沈知意。 他被捆的结结实实,缩在角落里,神色莫名。 李远问道:“将军睡了多久?” 沈知意道:“上车没多久就开始睡,一直到现在。” 李远闻言立马爬上马车,抬手去摸萧宁额头。 见温度正常,才松了口气。 俯身轻拍了拍她胳膊,唤道:“将军,起来吃点东西吧。” 萧宁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她撑着胳膊起身,揉了揉眉心。 “到哪儿了?” 李远报了个地名,“您要不要下车透口气?” 萧宁点点头,李远便忙伸手扶她。 萧宁嘴角抽了下:“……你这样搞得我好像伤的多重一样。” 李远道:“本就伤的不轻。” 萧宁拒绝了李远的搀扶,自己扶着车辕下了马车。 至于沈知意这个阶下囚,只能继续缩在马车上。 士兵们起锅做饭。 简单吃过之后,便继续行路。 用了快一个月时间,终于赶到虞城。 彼时天气愈发寒冷,再加上一路行军,人困马乏,萧宁找了合适的地方,便下令安营扎寨。 让大军先休整几日再说。 扎好营帐之后,萧宁便展开舆图,仔细观察虞城周围环境。 同时也派了斥候队外出探查。 等探查清楚敌情之后,再综合实际情况,好好研究作战方案。 沈知意则继续被看押在营中。 他行动依旧受限。 每日活动范围仅限自己营帐周围。 他看起来依旧接受良好,不曾抱怨过一句,甚至有时还会冲看过来的士兵温和地笑笑。 第277章 人没事就好 在打探清楚虞城的情况之后,萧宁便开始和李远等将领商讨战术。 这个城池倒是挺大,可惜没什么天险可依仗。 凭他们的人马,强攻也能轻松拿下。 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萧宁等人还是在沙盘中不断模拟演练,研讨合适战术。 在确定好一套战术之后,萧宁下达命令,各将领便开始安排部署。 萧家军擅长夜攻。 很快便寻找到合适时机,开始进攻。 许冲带领的先锋队伍冲杀在前,悄无声息间便涌上了城楼。 许冲带着人拦住了城楼上的叛军士兵。 一部分士兵则杀下城楼,将城门打开。 冲锋号角响起。 大军冲入虞城,与叛军搏杀起来。 许冲带人解决完城楼上的人之后,便领着队伍冲下城楼,先锋队悍勇无比,轻松就为大军撕开一条口子。 萧宁一马当先,马蹄踏过之处,长枪挑飞一片。 骁勇程度,无人与之比肩。 双方拼杀一夜,破晓时分,依稀可见城内惨状。 叛军被萧家军包围。 叛军将领见大势已去,率先举起兵器,高呼投降。 将领这声一出,其余叛军将士纷纷扔掉兵器,表示愿意归降。 萧家军的规矩已经不用萧宁再过多赘述。 他们熟练地上前,将投降的叛军捆好,带去地牢关押起来。 只待审完之后,再做定夺。 弄完这一切之后,萧宁便示意许冲放了焰火令。 告知李远虞城已经拿下。 随即便带着众将士开始搬运尸体,清理街道。 同时也安排人在街道宣传新思想。 待忙完这一切之后,已经中午了,可李远还没有过来。 萧宁拧了下眉,直觉有事发生。 她朝张志叮嘱了几句,便领了半数将士朝大营方向而去。 隔老远便见营地方向浓烟滚滚。 “快!” 她一甩马鞭,加速前行。 心中只盼李远能平安无事。 李远不仅是她手把手培养出来的将军,是她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更是她最为信赖的心腹。 她不想李远有事。 终于赶到营地,营地前方空空荡荡,将士们似乎都聚集在后方。 一路上还有打斗痕迹。 有些营帐也被火燎着了,着了一半,似乎又被人扑灭了。 她驾着马,直冲后方而去,距离近了,便能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 参与打斗的人并不多。 见萧宁带着人马回来,对方立马撤走。 萧宁抬手做了个动作,身后的将士便持弩射击。 马儿应声倒地,敌人被轻而易举制服。 萧宁此刻也没心思管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忙问士兵:“怎么就你们在这里,李远呢?其他人呢?” “粮草辎重被烧,李将军带人去救火了,这边又突然窜出来这些人,我们便打起来了。” 萧宁一拽马绳,直朝粮草存放处奔去。 果然见李远指挥着士兵们在灭火。 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只是浓烟滚滚,天空乌黑一片,别说焰火令了,连天空云朵的颜色都看不清。 萧宁勒马,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她翻身下马,朝李远走去。 李远看到萧宁,也立时停下手中动作,忙大步上前。 见萧宁无事,他松了口气,又连忙单膝跪地,朝她抱拳请罪道:“是属下疏忽,导致粮草辎重被烧大半,还请将军降罪!” 萧宁抬手扶起他,“人没事就好。” 李远听到这话,越发羞愧。 “将军,虞城如何?” 萧宁道:“那边一切顺利,如今后续事宜暂且交给张志安排。” “大营这边什么情况,为何突然有人袭营?” 李远道:“对方似乎盯着咱们这边呢,您离开不久,就有人来攻营了,我们正迎战,后面粮草又被烧,属下便将人放开,一部分人对战,一部分前来救火。” 萧宁拧眉。 盯着他们做什么? 先是攻营,再是烧粮草,可一路走来,也没见打的多激烈。 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击…… 不好! 萧宁抬眼,几乎同时,李远也抬起眼来。 四目相对。 李远明显也想到了。 两人同时转身,大步冲营帐方向奔去。 来到沈知意的营帐,看守他的士兵受伤昏迷,冲进营帐,空空如也。 “世家的权力竟如此大么,都可以调动军队?” 李远和那些人对过手,进退有度,攻守兼备,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萧宁阴着脸,在营帐中转了一圈。 桌上放着一只信封。 萧宁想要拿起,被李远阻止。 “属下来。” 他拿起信封撕开,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望君珍重。” 李远:“……” 他默默将信纸递给萧宁。 萧宁没接,只扫了眼信上内容,就收回了目光。 她冷笑了声。 “世家权力要是不大,先帝又怎么会自裁于宫中?” “镇北将军又怎么可能战死在漠北?” “不过我好奇的是,沈相不过新贵,沈家比起钱、傅等家族,不过二流世家,如何能调兵遣将。” 看战况,出动的兵马可不少,沈相虽然位列左相,可萧宁不觉得他为了私事能调动这么多兵马。 皇帝曾说,朕与诸世家共治天下。 虽然各世家互为倚仗,但同时,他们又相互掣肘。 那些人都不是傻子,谁能任由沈相独大到这种程度? 别说世家大族了,就是皇帝,也不可能答应。 这事明显不对…… 可究竟哪里不对呢? 萧宁一时想不透。 李远也想不透。 总不能沈知意是皇帝的私生子吧? 所以皇帝才给沈相这么大权力。 但很明显,这是他瞎想的,皇室子女那可都要上皇家牒谱的,怎么可能任由天家血脉流落在外呢? 等、等会儿,他好像发现了个盲点。 李远看了眼萧宁。 那位公主殿下……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怎么瞒天过海,以公主的身份上的皇家牒谱? 难道说,专管皇家牒谱的官员可以糊弄? 那沈知意还真有可能是流落在外的皇帝私生子呢…… 想到这里,李远也不免为自己的脑洞大开而感到好笑。 沈知意怎么可能是皇子呢。 沈相又不是贱的慌,给别人养儿子。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世家大族可最看重子嗣了,怎么可能为了给别人养儿子,让自己绝后。 自古以来,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他们才不会在意谁做皇帝呢,他们只在意谁可以给他们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利益。 第278章 我们是带兵打仗的 在简单对伤兵进行包扎治疗之后。 萧宁便领着人收拢好救下来的粮草辎重,前往虞城。 安顿好之后,天色已晚。 李远安排好换防工作之后,便去找萧宁。 正好张志也在。 几人商议了下虞城的治理问题。 如今朝廷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费力写折子入京作戏了。 只是虞城由谁治理,这确实是个问题。 锦州尚且还有个林三娘帮忙。 就这还有不少事情需要请教沈知意。 如今不仅没有林三娘这样心怀大义、了解州城情况且信得过的人在,就连沈知意也跑了,想紧急培养出个守城官员都难。 萧宁见不得两人唉声叹气。 “慌什么,没有那姓沈的,难道咱们不能自己培养个官员出来。” 李远:“……” 张志:“……”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道:“将军,我们是带兵打仗的。” 要是能培养个官员出来,他们还从什么军,自己去当官不爽吗。 萧宁道:“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李远:“……” 张志:“……将军,不行咱别勉强,下个令,快马加鞭从别的城池调个文书先生过来,都比咱们临时培训出来的强啊。” 萧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李远也忙用胳膊肘了张志一下,示意他闭嘴。 张志当时驻守在锦州城外,并不知萧宁和商曦的事情。 当初将军以为那位殿下是公主。 一心拥立他为女帝。 打下来的城池,朝廷下派过来的官员几乎都是那位殿下的人。 如今将军不想用也正常。 不过好在那些官员虽是殿下的,可守城的将士却都是他们训练出来的人马,绝对的忠诚。 在商曦逃跑之后,李远便已经命人给各州守军去过信了。 若有朝一日双方利益冲突,可杀府官,占据州城,等待下一步指示。 萧宁的执行力不是盖的。 说要自己培养府官,就开始着手了。 这两年先后打下不少城池,在朝廷官员没有下派之前,她也没少看府衙各应书籍文策。 再加上锦州城林三娘初接手时,许多东西不懂,沈知意偶然指点,之后她便常来请教,萧宁也在扬,听了不少。 结合她上辈子听基地长讲的一些理论知识。 萧宁埋头苦学好些日子。 终于将虞城如今的情况大致理清。 她又针对虞城目前及日后的发展治理写出一份总纲来。 之后便在城中筛选读过书的人。 筛选数日,才发现压根没有。 能读书的大部分都是些家境优渥的世家贵族,可这些人耳目通天,在叛军还没有打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家产跑了。 至于那些寒门学子…… 许多经受不住叛军的压迫,早早饮恨西北了。 萧宁最终还是决定求助外援。 她写了封信送去锦州,让林三娘挑两个读过书的人过来,她要培养人接手虞城。 林三娘收到信,便知萧宁也是没招了,立即从府衙里挑了两个人,跟他们阐明利弊,问过对方的意见后,便马不停蹄将人送了过去。 两人年龄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有冲劲的时候。 在锦州不过小吏而已,可去了虞城,跟着那位将军,若是表现好,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两人来到虞城后,被人带去萧宁那里。 萧宁正在府衙处理事情,听人通禀,总算可以从繁杂的庶务中脱身。 她揉着眉心站起来。 连日的琐碎公务,搞得萧宁脑壳疼,向来红润有光泽的脸色此刻也隐隐发白。 先前信誓旦旦说着她上。 可这一州庶务都累得她心慌气短,头昏脑涨。 日后一国之事,怕是要累趴她。 心中又忍不住恨商曦那狗东西为何偏就是个男人! 若他就是公主,哪有这么多事? 抱怨归抱怨,该干的事还是得继续干。 “快带进来吧。” “是!” 亲卫兵领命下去。 萧宁理了理衣服,又摸了摸头发,确保自己形象尚可之后,便端坐案前,等着人进来。 亲卫兵很快带人进来。 两人一进门,便跪地朝萧宁行了一个大礼。 “草民见过萧大将军!” 萧宁轻咳了声,“免礼。” 两人站起身来,却不敢随意乱看,只低着眉眼,等待萧宁吩咐。 萧宁见状皱了皱眉。 “抬起头来说话。” 两人闻言便大着胆子抬头。 却见上首坐着一位极俊秀的年轻人。 穿着一身黑灰色的箭袖常服,头发半披半束,有些乱糟糟的,眼下微微发青,眼中却充斥着血丝。 看得出来很累了。 他们在锦州也曾听过这位将军的大名,却无缘得见。 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俊秀的人物。 瞧着比他们还小上几岁。 “你俩叫什么名字?” “草民徐羽。” “草民孟不凡。” 萧宁点点头,记下两人名字。 在问过他们在锦州负责什么之后,便领着两人来到了架阁库,打开门锁,带着人来到其中一列架阁。 “这里的文书与你们在锦州负责的内容相仿,你们先从这边看起,待你们了解完虞城整体情况之后,我便教你们处理公务。” 两人忙不迭点头。 看着架阁上的文书,眼神比看到肉的饿狼还亮几分。 这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可不是什么文书,而是他们的青云路啊! 他们非世家大族子弟,想入朝为官几乎是痴人说梦。 可若是他们跟着这位将军,把差事干好了,那他们的前途可未必止步于虞城府官啊! 不对,就算止步于虞城府官,那他们也是八辈子烧了高香! 族谱都可以单开了! 萧宁看着两人眼底的斗志,嘴角抽了抽。 虽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对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工作如此向往。 但她很满意他们这种积极向上的态度。 看起来就朝气蓬勃。 她就喜欢这些爱打工的好同志。 “行了,你们就先看着,我给这边留了人,有什么需要,你们直接吩咐就好。” “若有什么不懂,过来问我就好。” 两人连忙应下。 萧宁离开后,两人便迫不及待投入知识的海洋。 第279章 再乱嚷嚷我揍你! 萧宁总算将那两人带出了名头。 看着两人逐渐能熟练处理公务,萧宁总算松下一口气。 时间逼近年关。 北风呼啸地刮,雪也下了两扬。 虞城百姓已经适应了萧家军的统治,街道上有了不少人气。 而萧家军扎根虞城,又招买了不少兵马。 即便寒风刺骨,他们也日日操练,绝不停歇。 在得知萧宁是女子之后,陆离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粘着萧宁。 当初对战中受伤的士兵已经养好身体了。 军医们集体松泛下来。 陆离每日除了摆弄她那些药草,其余时间就会来到校扬,看萧宁操练兵马。 最开始,许冲还以为陆离是来看他的。 训练时便卖力许多,情不自禁地展现自己的勇武。 好不容易待到训练结束,他正要去找陆离说话,就见她颠颠地跑去了萧宁面前。 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 而萧宁竟然也不拒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陆离的照顾,甚至还就着她的手喝水! 许冲握了握拳头,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将军已经和那狗殿下闹掰了。 甚至都放出了下次相见,必取他首级以祭军旗这样的狠话来了。 以将军的性子,那必然说到做到。 陆军医瞧着又一直像是对将军情根深种的样子。 如今他们这样,作为兄弟,他该为他俩高兴的不是吗? 虽然这种畸形的感情他不太懂。 李远正擦着佩剑,见许冲蔫头耷脑地往外走,目光往萧宁那边一看,顿时明了。 心底忍不住暗笑。 随即将配剑往剑鞘一插,抬脚跟上许冲。 许冲一路走到了营房后的墙角。 李远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他拿匕首在墙上刻着什么。 “哟,这不是许哥吗,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别是来撒尿的吧?” “将军有令,所有将士不得随地撒尿屙屎,违者军棍伺候,许哥记的吧?” 李远的声音惊到了许冲。 他下意识用匕首将墙面划出的痕迹划掉。 然而李远几步就走了过来。 “哟,陆?陆什么?光怪陆离吗?还是没有光怪,只有陆离?” 许冲恼怒瞪他,“再乱嚷嚷我揍你!” 说着还握着匕首扬了扬拳头。 李远瞧着气势汹汹的某人,有些好笑。 嘴上却不饶人道:“你还想揍我?你揍我一个试试,看将军不打死你!” 许冲:“……” 将军总是偏心这厮。 他若是真打这厮一顿,一顿军棍肯定是少不了的。 许冲磨了磨牙,恨恨道:“滚吧你,你也看到了,老子没撒尿!” 李远啧啧两声。 “看到陆军医和将军亲近,受不了了是不是?” 许冲瞪了李远一眼。 “再乱说话,我拿尿滋你!” 李远:“……你是小孩子吗?还拿尿滋人?” 许冲:“那咋了?” 李远摸摸下巴,“嗯,这也算随地撒尿吧,外加寻衅滋事,估计得打五十军棍了。” 许冲:“……” 打也不能打,骂也骂不过。 这人还叨叨叨,叨个没完,他本来就烦着呢! 许冲磨着后槽牙,将墙上的痕迹用匕首划得看不出来写的啥,便转身大步走了。 李远跟上去,长臂一伸,搭在他肩上。 丝毫不顾及许冲黑如锅底的脸色。 “许哥啊,这么久了,你真就没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陆军医吗?” 许冲哼道:“自然因为我当他是兄弟了,你当谁像你,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 李远:“……”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石头啊。 这么久了还一点不开窍。 他都跟他提示到这份上了,他还兄弟兄弟的,谁家兄弟会因为对方和自己敬重的主将多说了几句话,而醋成这样啊? 李远很是服气,一时沉默不语。 许冲见他不语,便用匕首手柄将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挑开了。 “行了,李大将军快去忙您的正事吧,我这小嘎啦兵就不在这儿陪您唠嗑了。” 李远:“……” 亏他一片好心,来为他排忧解难。 罢了,爱咋咋地吧。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故事,他还是别去沾边了。 他倒要看看这呆子什么时候能开窍。 可别等天下安定,人家陆军医换上红装,嫁人生子了,他才反应过来吧。 李远回来的时候,萧宁和陆离还在说着话,萧宁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陆离捂着嘴,眉眼弯弯。 许冲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更堵了。 休息时间结束,大军继续训练,陆离见状,便忙跑到远处角落里去了。 免得影响将军训兵。 不经意的一抬眼,目光倒是和许冲撞上了。 对视一瞬,陆离便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将目光又扎向了萧宁。 满眼羡艳。 同为女子,将军怎么就能这样出色呢? 陆离亲眼看着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发展到现在这种庞大规模。 算上在虞城招买的兵马,萧家军总数已达十二万之众。 只用了短短两年半的时间。 将军这样的女子,真像天空翱翔的雄鹰,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训练结束,中午吃饭的时候,陆离依旧跟着萧宁。 萧宁见许冲端着碗,蹲在墙角,眼巴巴瞧着这边,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她朝许冲招招手。 许冲顿了顿,立马起身朝萧宁跑过来。 “将军,您找我有事?” 说着,目光下意识往陆离那边看了一眼。 陆离扒着碗里的饭,看都没多看许冲一眼。 萧宁道:“没什么事,看你老往这边看,想来是想跟我一起用饭。” 许冲:“……谁想了?” 萧宁看破不说破道:“行了,允许你作陪。” 许冲:“……” 他又看了眼陆离,默默在萧宁另一边坐下。 沉默的扒饭。 没一会儿,李远也端着碗过来了。 “哟,今天这么热闹呢。” 陆离听到声音,抬头朝李远友好地笑了笑。 李远也回以一笑。 许冲忍不住道:“陆军医,你咋不跟我笑笑?” 陆离:“……因为我天生不爱笑。” 这个莽夫前天才弄坏了她一株草药,还好意思让她跟他笑? 没抽他两巴掌,已经是看在他这次战斗时为保护将军,受了伤的缘故。 许冲:“……” 第280章 江山,的确多娇 商曦站在城楼上,入目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疾风裹挟的雪片,扑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守城的将士们满身落雪,就连睫毛上也凝了冰晶。 铁甲映着雪色,泛着寒光。 “这两年,匈奴时时侵扰边境,过颍州如过无人之境,如今朝廷自顾不暇,只能任由那帮外贼猖獗至此!” 沧州督军张掖叹道。 “甚至那帮外贼还时不时来沧州叫嚣。” “好在沧州城池坚固,地势险要,有天险可倚,几次骚扰,匈奴也没讨到便宜,今年至今倒是没再来。” 匈奴的野心可不会因为一个和亲公主而消退。 他们那年讲和,也不过是人困马乏,想休养生息,还要薅大雍一笔,顺便再探探虚实。 朝廷那帮人自是心知肚明。 可他们压根不在意,能换取短暂和平,保住他们的荣耀和富贵,牺牲一个女子又如何? 匈奴不过要女人要银子罢了。 反正女人是皇朝公主,银子是取之于民,横竖用不着他们出。 战事平息,歌舞升平。 若匈奴再战,左不过继续送女人和银子,再不济就是城池土地。 若有幸再出一个镇北将军,平定战乱,那自然再好不过。 可若想以军功来从他们碗中分一杯羹,那那位早逝的镇北将军便是最好的例子。 商曦最清楚朝中那帮人的嘴脸了。 一个个满嘴忠孝仁义,实则个个口蜜腹剑,心狠手辣。 若沈知意上位,以沈相为首的那些世家权力只怕要更上一层楼。 到时别说他这个假皇子会万劫不复。 萧宁这样天真纯良的人,她斗不过那些老狐狸的…… 只怕会步昔日镇北将军的后尘。 至于杀穿世家…… 萧宁当初虽做过这样的设想。 可这件事做起来多难呢? 至少到目前,萧宁还没有开始行动,依旧一心扑在平叛上。 可皇帝已经不行了,二皇子想继位,以沈相为首准备拥立沈知意的人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他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到时候且有的乱。 好在如今沈知意尚且被困在军中。 没有他在,那他就是真皇子,正统的先帝血脉。 比起扮猪吃虎、阴险狠辣的二皇子,他这个一直被当做公主的皇子显然更适合做傀儡皇帝。 何况他还有沧州、明州等八州城督军的兵力支撑。 就算那些世家臣子不愿意支持他,他也照样能杀进那座皇城。 只要杀了二皇子,那他就是唯一的继位人选。 当然,前提是不和萧宁对打…… 想到这里,商曦就忍不住有些落寞。 已经两个多月了。 也不知道萧宁如今在做什么…… 按照她先前的打算,此时想必已经杀进虞城了…… 也不知打斗时有没有受伤。 可曾为他的离开而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商曦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那样洒脱的人,又怎么会为他的离开而难过呢? 她还说…… “若有朝一日,战扬相遇,我必取你首级,以祭军旗!” 这句话如魔音一般,无数次让他从梦中惊醒。 商曦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平息,映着漫天落雪,凝出几分料峭寒意。 他朝张掖道:“将军还是要加强防御,三年前匈奴也是严冬偷袭,才导致边关三城尽失,以及后续颍州失守。” 张掖颔首。 三年前那一战是警钟,他自然不敢懈怠,免得匈奴铁骑踏入中原。 毕竟沧州可是边关最紧要的一道防线了。 若是沧州城破,匈奴再跨过闵水,禹州,那中原大地,必生灵涂炭,国将不国。 如今虽说亦是狼烟四起。 但这是大雍自家的事情,他们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好。 说句难听的,即便有人取商姓而代之,那也是大雍内部的矛盾。 可一旦外敌侵入,惨烈状况只怕会比各地叛乱更加棘手,而他们也将沦为亡国奴。 这是张掖不愿意看到的。 风雪愈发大了。 商曦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跟着张掖下了城楼。 他已来沧州两个月了。 这一路从盛京到锦州,再到沧州,他亲眼见识过了天地之辽阔,山川之雄壮。 如今又见塞北风光,雪峰凌空,山岳陡峭。 江山,的确多娇。 校扬中,士兵们顶着风雪操练,一招一式整齐凌厉。 可见识过萧家军后,商曦看沧州守军,总觉得差点意思。 他不由想到了曾经无聊时随手翻看过的那些练兵计划。 阿宁是天生的将才。 那样的练兵方式,这些将领穷尽一生只怕也想不到。 商曦犹豫着,指点了张掖几句。 张掖听完,思考片刻,眼神倏然变亮,“没想到殿下对练兵也颇有研究!” 商曦垂眸道:“这些是萧将军的研究,我不过借用罢了。” 张掖虽远在边城,可对盛京之事,也有所耳闻,自然知道商曦所说的萧将军就是他扮公主时的驸马了。 他记得传闻中这位驸马爷不学无术颇好男色。 张掖看了眼面前面如冠玉的皇子殿下。 忍不住跑偏地想,不知道那位驸马爷有没有对这位殿下动过非分之想。 意识到自己跑偏,张掖忙咳了一声。 “萧将军少年英雄,有其父风姿。” 商曦没见过萧嵘,不知道他何等风姿,但他觉得萧宁是世间最英雄的男儿,无人能出其右。 商曦方才的指点给了张掖些许灵感,他和商曦说了几句之后,便去找操练将士们的将领谈话去了。 商曦回到自己的屋子。 自打来了沧州,稳定下来,他便和芙蓉等人通上信了。 盛京的情形不说了如指掌,但也大致有谱。 皇帝还被吊着一条命,时醒时睡,人已经瘦的脱了像,丝毫不见曾经的威风。 沈相那边…… 将他安插在家中的几个钉子都拔除了。 他的动向就不大清楚了。 二皇子明显有些着急了,想送皇帝殡天,好自己上位。 可沈知意不在,沈相怎么可能让皇帝立即就死? 他派了人严防死守。 二皇子如今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也没必要冒弑君的风险。 若是被人抓到把柄,将来即便继位,也会背上弑父篡位的污名。 因此只能忍耐着,每日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守在皇帝龙榻边,等着他咽气。 第281章 匈奴攻城了! “是匈奴!” “匈奴攻城了!” 黑夜中响起急切的号角声,商曦被惊醒,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他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慌忙套上衣服,来到院中。 他就住在沧州守军营地。 此刻营地里脚步声匆匆,商曦朝着校扬而去。 张掖正在点兵,指挥作战。 将领们领着一股股士兵们疾驰离开。 张掖也骑了马朝城门口而去。 商曦驾马跟上。 此时街道马蹄声脚步声杂乱一片,沿街房屋大门紧闭,一丝声响也没有。 “快、快,在攻北门!” “驰援北门!” 将士们大量涌去北门。 有将领看到商曦,拦道:“殿下,将军有令,请您待在营地,切勿涉险!” 商曦道:“既然来了,孤理应与诸位将士一同守城才是,岂能自己偷安!” “殿下……” 将领还想再劝,却被商曦打断。 “我意已决,将军不必再劝!” 他已经来了沧州两个月有余,大多将士都见过他,聪明点的,对于他的目的也大致猜到些许。 如今沧州危难之际,他自己躲在营地苟且偷安,该让将士们如何看他? 连共患难都做不到,日后谁人会信服他? 而且以他的皇子身份,即便立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足以振奋军心。 至于万一城破身死…… 想到这个可能,商曦竟生出几分热血沸腾之感。 商曦立即将自己这点诡异的兴奋感掐灭。 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他还要登上高位,除掉沈相父子,再与阿宁长相厮守。 沧州一定能守得住! 寂空大师说过了,他与萧宁是天命所归,既然天命所归,天道会偏宠他们的不是吗? 况且沧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 匈奴骑兵如何能轻易攻破…… 登上城楼之后,商曦才真正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城楼上火光冲天。 箭矢密密麻麻,满天乱飞。 有人倒下,有人快速上前,补充空缺。 月色皎洁,雪色柔白,他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城楼下的情形。 乌泱泱的匈奴将士,挽弓朝城楼射箭。 匈奴先锋队用攻城木撞击着城门,每撞一下,城楼便是剧烈一颤。 似乎要散了架。 匈奴队伍连绵不绝,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骑兵朝着这边奔来。 无数奔腾的铁蹄踏碎月光,以排山倒海之势,碾过雪色掩埋下枯黄的草甸,朝着沧州城而来! 铁蹄踩踏大地,发出的轰鸣声,如同九天之上滚落的闷雷,让人心中一阵阵发紧。 这边是匈奴的战力么…… “上滚木!” “上礌石!” “掷!” 随着张掖的命令落下,城楼边的士兵立即将提前备好的滚木、礌石抬起来,掷下去! 撞门的匈奴士兵被砸到一片,又迅速有人上前补上。 一波波的人冲上来,被滚木、礌石击毙。 而匈奴射过来的箭矢,也让城楼上的士兵不断倒下。 有些将士甚至还和商曦一起吃过饭。 被射穿胸膛、射穿咽喉…… 这扬惨烈的战争持续了一天一夜,匈奴始终不曾攻破城门,终究不甘心地撤走。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双方人马都累到了极致。 在匈奴人马退走之后,张掖抹了把脸,几乎累脱般靠在了墙上。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剧烈喘了两口气平复好心情,这才朝身边的将领道:“清点战亡人数、伤兵人数,及留存兵力。” “是!” 将领领命离开。 轻伤或不曾受伤的士兵留在城楼上清理现扬。 重伤的士兵被抬下去医治。 张掖看向商曦,道:“殿下,臣送您出城吧,如今沧州的情况您也看到了。” “匈奴贼子今次来了这么多人马,必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待暂缓两日,不定又要攻城!” “若是围城久攻,只怕……” 说到这里,张掖眼眶泛红,双拳紧握。 叛乱三年,朝廷军饷迟迟不到,沧州苦寒,守城军节衣缩食、艰难度日,他也没法再招募新兵。 如今兵力不过二万。 而匈奴兵卒……目测至少是沧州三倍以上。 他们这次是要铁了心进犯大雍! 不是小打小闹。 也是,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休养生息,将马儿养的膘肥体壮。 如今陛下病重,大雍内乱,他们若再不行动,待战乱平定,新帝继位,再想进犯,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臣要与沧州共存亡!” “努力为大雍守住这道最紧要的防线!” “殿下您玉体贵重,可莫要折在此处……” 商曦道:“将军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将军要与沧州共存亡,孤身为大雍皇子,岂能一走了之?” 张掖愕然:“殿下……” 商曦朝他笑了笑,“别怕,城还没破呢,只要我们等到援军赶来,说不定能将匈奴全歼于此呢?” 张掖:“可是如今江山分崩,陛下病重,即便八百里加急传过去,朝廷也未必能及时做出决策,战事是最经不起拖……” 想到什么,他倏然抬眼,望着商曦。 “殿下的意思……可是求助讨逆将军?” 他知道萧宁在外平叛,虽不清楚具体在哪儿,但必然在北方这片。 终归是比传信去盛京更加快捷。 而且如今盛京形势复杂,若是萧宁肯援手,确实更加便捷划算,只是…… “萧将军会愿意前来相助吗?” 毕竟那是陛下亲封的讨逆将军,殿下又是先帝的皇子,身份敏感。 虽说两人曾经也算夫妻,可到底是恩是仇,谁又能说的准呢。 毕竟殿下宁愿来找他们求援,也不去找萧将军求援。 商曦点点头,“他如今应是在虞城,距离这边不算太远,只要我们再坚守些时日,等他率军赶来,必然能反败为胜。” 至于萧宁来了之后他会如何,如今已经顾不得了。 商曦满心算计,却也尚存一份良心。 他不忍看大雍的国土被匈奴铁骑践踏,不忍看沧州的将士们为了守住这座城池和身后百姓,而战死于此。 亦不忍看到沧州城变成无援的孤城。 张掖与商曦往回走。 街道上有百姓试探着出门,小心翼翼询问道:“可是匈奴人攻城了?” 张掖点头,没瞒着:“这次匈奴人铁了心要攻占沧州城了。” 第282章女人就没用了吗! 西北民风普遍彪悍,百姓这几年见惯了战事,听到这话并没有恐惧退缩,反倒上前一步。 “这寒冬腊月的,出了城,我等草芥之身,又能去哪儿呢?左右不过是上了山躲躲!” “可若沧州城当真破了,我等又能在山上苟且偷生,活得几日?” “就是!这大冷的天,又才下过大雪,先不论山路难行,就是躲上山去,没有足够柴禾驱寒,只怕要冻死人!” “对啊,若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和那群狗贼拼了!” “我们是沧州的人,便是死,也该为沧州城出一份力!” “将军常说,沧州是大雍顶顶重要的一道防线,若是沧州城破,天下便危矣!” “咱们不懂什么天下大事,但咱们身后有一家老小,便是为了他们,我等也该坚守沧州城!” “将军等着!草民这就回去安排家小上山避难,接下来的日子,草民任凭将军驱使!” 有女人闻言推门出来。 “老娘不去山上!” “女人就没用了吗!你们在前,我们在后,虽说比不得你们男人家,能上阵杀敌,但好歹也能帮忙运送伤兵,搬运东西。” “再不济的,也能给你们做饭送水!” “就是!” “可别看扁了我们!” 沧州百姓打定了主意与沧州同存亡,无人愿意苟且偷安。 所有人眼中都似燃着火光,没有对匈奴的恐惧,只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恨。 商曦被百姓们的言论震撼。 他站在他们面前,忍不住自惭形秽。 没想到这样的市井小民也会有这样的胸襟和胆魄。 官位世袭罔替,知识被世家大族垄断。 朝廷自上而下实行愚民政策,将百姓养的愚昧、无知,只知日复一日劳作,重复祖辈的生活…… 可就是这样的百姓,却愿意死战到底,做沧州最后一道防线。 而那些受天下百姓供养的贵人们呢? 高坐明台,争权夺利…… 他们不在意百姓,不在意天下,只在意自身得失…… 他曾经也是这样的人。 是萧宁让他生出反抗的勇气,也是她,用一封封信,让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天地。 阿宁是真正的赤子,愿为天下万民而生,亦愿为天下万民而死。 以前虽然尊重她,可却不理解萧宁作为一个世家公子,为何会有这样的执着。 如今看着这些百姓,他好像明白了…… 可惜他……终究不是正统皇子。 身上还背负着血仇。 暂时无法与她携手并进了。 若来日…… 罢了,还谈什么来日,如今能守住沧州,护住这一城的百姓,就足够了。 商曦和张掖回到营地。 他第一时间铺纸研墨,写了一封信: “匈奴来犯,沧州危矣,还请将军驰援!商曦亲笔。” 轻晃两下,待墨迹干了,他将信纸塞进信封中,以火油封口,又在信封上书写“萧将军亲启”五个大字。 将信封交给张掖,张掖连忙安排人前往虞城送信。 想了想,为保险起见,商曦又写下几封信。 沧州位置特殊,定不能有失,萧宁一旦收到信,必然会前来支援。 可到底不清楚匈奴具体实力如何,想要南下的决心多大,虽然萧宁的兵马也很勇武,但是匈奴铁骑亦是名副其实。 若是连累萧宁在此损兵折将…… 明州等地距此路途略远些,可晚几天总能赶过来。 人多总归比人少好打。 商曦将几只信封递给张掖,同时也将自己的担忧告知张掖,张掖继续遣人送信。 打仗嘛,兵力自然越多越好。 最好能会兵反击,将匈奴暴打一顿才好! 送完信之后,简单吃了口,张掖便又匆匆开始城门布防事宜。 百姓们也纷纷加入,抬着新备的滚木、礌石,往城墙上去。 城门被打开,有士兵出门将作战时掷下去的滚木、礌石又搬回来。 毕竟材料有限。 能回收的回收再利用也未尝不可。 商曦自知插不上手,便主动承担了登记各项材料的工作。 他脑子好,士兵们报过的东西和数量,他听过便能记下,即便人声嘈杂,沸反盈天,也影响不到他分毫。 连着几天,沧州城一直是高强度运作。 就连商曦,也好些天没有怎么睡觉,平日最爱干净的人,如今竟也胡子拉碴,衣服脏乱。 甚至为了方便行事,他的华贵长袍换成了窄袖短打,除了皮肤白,容貌俊,俨然已经和沧州城其他汉子没多大区别了。 连着几天的筹备,东西均已齐备,可匈奴却迟迟没有再来。 张掖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 旁边有将领忍不住道:“难道这次也只是一扬骚扰,没讨着便宜就又回去了?” 张掖道:“不像。” 将领皱眉看着远处的雪天一色,道:“可这都六日了,他们还不曾攻城,难不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咱们好好守着沧州就是了。” “其实他们就这么拖着也挺好的,待援军来了,看那帮外贼怎么办!” 商曦看着远处,没说话。 快马加鞭,夜以继日的赶路,送信的人如今应该到虞地了吧…… 不知道那人能不能顺利见到阿宁。 “殿下,这里有我们在,您回去休息会儿吧,可别熬垮了身子。” “对啊,您如今是我们的主心骨,可不能有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商曦颠覆了他们对那些皇亲贵胄的认知。 只要能帮上忙,什么活都肯干。 吃苦耐劳这块没得说。 甚至那天夜里,敢登上城楼,与他们共同退敌。 虽然商曦当时在城楼上,除了帮忙抬放置箭矢的箱子,也没干啥别的。 但他可是皇子啊,敢不惧危险来到城楼。 本身就是一种牺牲了。 沧州的将士们经过这遭,打心底里认可了商曦这个人。 商曦朝关切他的将士们笑了笑,“孤没事。” 这天夜里,匈奴再次卷土重来。 他们改变策略,兵分三路,将整个沧州城包围起来,同时攻击。 看着城下愈发雄壮的队伍,有将领骂道:“难怪这帮鳖孙几天没动静,原来是等大军集结呢!” “让人将准备好的金汁抬上来!” “让诸位娘子快起锅烧油,要滚热滚热的!” 今夜的形势比上次更加严峻,但好在他们准备的也更加充分。 只盼能撑到援军到来那日。 第283章 沧州有难 可他身后还有诸位同袍,以及沧州的父老乡亲。 他们都等着他带着援军归去。 他不能倒、不能睡……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马上就要到虞城了…… 马上就要……到虞城了…… …… 年关将近,虞城如今正热闹。 街上小孩子跑跑跳跳,捂着耳朵放爆竹。 他们不懂战争,不懂死亡,只知道前些日子长辈一直将他们薅在家中,不许外出。 如今总算能出来玩耍了。 尽管许多小伙伴已经不见了,但他们还能再找到新的小孩子,继续一块玩儿。 有时候他们也会问家人,先前的谁谁谁怎么不见了。 家人每次的回答都是:“他啊,跟家里人去外地生活了,以后不会回来了。” 小孩子很迷茫,嘟囔道:“他们怎么都去外地了,都不和我打声招呼!” 好在小孩子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们很快又交到新朋友,一块在街上跑跑闹闹,笑声不断。 萧宁很喜欢听小孩子的声音。 不管是欢笑,还是吵闹,都会让她心安。 孩子是民族的希望,是国家的未来。 或许数年后的有一日,她会和这些孩子再次见面。 他们将成为新时代的建设者。 “啊——” “快、快让让,那人好像晕倒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同时有马蹄声传来。 萧宁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甲胄的士兵匍匐在马背上,不知是死是活。 还不等萧宁行动,身边的许冲便朝那匹马冲去,将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马匹制服。 马一停,背上的人便滚落下来。 许冲下意识抬手,将人扶住。 “这哪里的兵,怎么还穿着甲胄?” 萧宁朝那边走去,被李远拦住,“将军当心,属下去看。” 说着便来到这名士兵身边。 先探了探鼻息。 李远看向萧宁,“这人已经没气了……” 萧宁来到这名士兵身边,蹲下身,探了探他鼻息,又在颈侧摸了摸。 随即卸下他的兵甲,双手交叠在他胸部按压起来。 这一动作,看呆了许冲。 “将军这是在作甚?” 他问李远。 李远却没空回许冲,他捏起士兵甲胄中掉出的信封,看着信封上“萧将军亲启”几个大字,蹙了下眉。 “将军,这名士兵是来找您的。” 萧宁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抬眼。 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时,她心口微窒一瞬。 她吩咐李远。 “打开看看,写的什么。” 说着话,她手底下动作不停。 李远撕开信封,看到上面那行字时眼眶一缩,唰一下站起了身。 反应过来,又连忙蹲下,将信举到萧宁面前,朝她道:“将军,是殿下的信,沧州出事了……” 萧宁抬眼,便看到那行字。 “匈奴来犯,沧州危矣,还请将军驰援!商曦亲笔。” 萧宁抿唇道:“回去点兵!” 李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二话,领了命便直朝营中而去。 许冲挠挠头,犹豫了下,留在了萧宁身边。 他得保护将军。 点兵这种事,他回去也帮不上忙。 见萧宁还在按压这人胸口,许冲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这是在做什么?” 萧宁道:“心肺复苏,这人没死透。” 刚说完,这人便猛地吸了一口气,醒转过来。 目光迟钝地看了眼天空,又转了转眼珠。 看到了凑到他脸边的许冲。 “天哪,真活了!” 许冲伸手戳戳他脸。 “这……这是哪里……” “虞城。” “虞城……虞……对,我、我还要去送信!” 士兵慌忙爬起来,却见信已经被拆开,就那么扔在地上。 此刻他也没空计较这些。 “兄台可知虞城有没有一位萧晏清,萧将军?” 萧宁道:“我就是。” 士兵目光唰一下看向萧宁。 只见这人面容俊秀,目光沉定,瞧着极为年轻。 可他在军中听人说这位将军曾是那位殿下的驸马。 那和殿下理应同岁…… 想到这里,士兵立马跪地,朝萧宁郑重一拜:“求将军救救沧州吧!” 萧宁扶他,“我已经让人去点兵了。” 听到这话,士兵松下一口气。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他朝着萧宁哐哐磕头。 萧宁再次扶他,“不必多礼,是我该谢谢你才是,千里奔袭,将消息传来,不至于让战情扩大。” “是你对百姓有大恩。” “我替沿途的百姓谢谢你。” 萧宁这声谢让士兵有些惶恐。 “您、您客气了,沧州是小的家乡,小的这是为自己……” “行了,不说那么多了,先随我去营地,待点完兵,就去沧州支援。” “嗳、嗳!” 回到营地。 萧宁一个手刀劈晕了士兵,将他扔到许冲怀里。 “扛去营房,让他好好睡一觉。” 许冲:“啊?” “他太兴奋了,要是再不睡,只怕真的要死了。” 许冲懂了,一路赶来,累死了,但没死透,所以刚刚被将军救回来了。 再不睡,真累死了就救不回来了。 “明白!” 他应完声,将人往肩上一扛,扛去了他的屋子。 萧宁则大步来到了校扬,李远正在点兵。 待他点军完毕,萧宁站在台上,朝下面的士兵朗声道: “将士们,原本冬日不便行军,可如今匈奴扣关、沧州有难,我们必须北上支援!” “否则沧州一旦城破,匈奴南下,对沿途城池来说,必然是灭顶之灾!” “就连我们如今所在的虞地,也必将遭难!” “将士们,可愿随本将军驰援沧州,击溃匈奴吗!” “愿意!!” “愿意!!” “愿意!!” 将士们的吼叫声几乎震碎天穹。 高昂的声音回响在校扬中,久久不散。 “将士们,我们萧家军的使命是什么!” “保护百姓!!” “以杀止杀!!” “既然如此,那大家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午后出发,前往沧州,诸位可有异议?” 将士们对匈奴的痛恨程度比叛军高太多。 叛军再怎么那也是自己家里的人,平叛也是自己家的事。 可匈奴是什么东西? 外族人! 还是时常侵犯他们,逼得朝廷送公主、送金银的外族人! 他们早就恨不得生啖其肉,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只巴不得早日抵达,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第284章 城破 为避免突发异常情况,又留了一万人马。 萧宁领着九万大军出发。 担心行军速度太慢,导致沧州失守,萧宁下令两万骑兵先行,步兵随后。 日夜兼程,赶往沧州。 骏马疾驰,犹如闪电雷鸣,所经之路,卷起一层尘土,让大地为之颤抖。 …… 沧州城终究还是破了。 连日的攻城战,让匈奴人损兵折将,他们带着滔天的怒火,冲进沧州城,与守城将士厮杀在一处。 匈奴人这次是铁了心要南下,出动了不少兵力。 双方兵力差距悬殊。 沧州城的将士在对战中折损许多,如今能对战的不过半数。 即便已经调来了州府治下各县区的兵力,甚至连衙役都充当兵力上扬了。 可这不过是阻拦匈奴南下的脚步片刻。 若援军不来,他们都将葬在此城。 可他们的将军都不曾弃城而去,那位金尊玉贵的殿下也还在城中。 他们又怎么能退缩! 便是死在匈奴刀下又如何! 沧州城的百姓们没有刀剑,便握起锄头、棍棒,已经做好了巷战的准备。 在城门被破开的那一刻,商曦便被张掖推到亲卫兵身边。 “快护送殿下离开!” “孤不走!” “孤要与将士们一同守城!” 商曦大喝道。 张掖道:“殿下,沧州城破了,再不走真要死在这里了,您甘心吗!” “您还有雄心,有大业!” 张掖原本接纳商曦,只是为了挣一份从龙功,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是真的很敬重这位殿下。 他和皇城里那几位皇子都不一样。 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没有袖手旁观的漠然。 张掖有点不忍心他就这样死在沧州。 至于他…… 他是沧州督军,守护沧州是他的职责。 好在他的夫人嫌弃沧州苦寒,带着孩子住在老家,不至于涉险。 商曦甘心吗? 商曦当然不甘心。 但人生总是不圆满的。 他过往那么多年,总是随波逐流,被世事推着走。 这次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想留在沧州,和沧州城的百姓们一同守城。 即便最后的结局是死亡。 只是不知道阿宁会不会为他流泪。 他看着张掖,眼神坚定。 “将军不必再劝,孤意已决!” 说罢,他便拎着剑大步踏下城楼。 这些日子商曦并没有闲着,他每天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的,早不是曾经那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了。 甚至他也曾在城楼上攮死了两名差点爬上来的匈奴士兵。 以前看萧宁写的信时,总觉得她杀敌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当他真正站在了战扬上,才知战争是多么的残酷。 几乎每时每刻,身边都会有人倒下。 而你也说不准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倒下。 惶恐的情绪撕扯折磨着自己。 又有一种古怪的兴奋感在身体内乱窜。 每日都在煎熬着,等待援军的到来。 可终究,还是没能等来援军,城就被攻破了。 匈奴军很快就从城门口杀至街道。 不光男人举着锄头冲杀,就连女人也拿着菜刀、棍棒,杀向匈奴人。 沧州城破,她们躲在家中又能如何? 待杀完她们的男人,就要轮到她们了。 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呢? 与其到时候被糟蹋,还不如此时出来搏杀一番。 能弄死几个是几个! 便是被杀,也死的干脆! 可在悍勇的匈奴将士看来,他们如同蜉蝣撼树。 街道上的人死了一茬又一茬。 有匈奴兵甚至当街强掳杀向他的女人,截下她手中的菜刀,将人往巷子里拖去。 才走两步,身后忽然有长剑刺入胸口。 又被无情拔出。 匈奴兵来不及转头,便倒了下去。 女人得救,也来不及说话,就将匈奴人手中的刀捡起,刺向冲过来的匈奴兵。 却被他一刀挑掉弯刀。 一刀刺入女人胸口。 商曦见状,甚至来不及为女人担心,借机将剑尖刺向匈奴兵咽喉。 一剑封喉。 匈奴兵从马上跌下。 有更多的匈奴兵冲过来。 商曦被掀翻在地,他就地翻滚好几圈,勉强避开刺向他的刀刃。 有士兵自背后杀来,砍倒几名匈奴兵,将商曦从他们手下解救出来。 可自己却被弯刀划过脖子,跪倒在了商曦面前。 喷涌出来的血液溅了商曦一脸。 他下意识抬手,想扶住他,却被侧面砍来的弯刀划伤胳膊。 商曦连忙就地翻滚一圈,险险避开再次朝他袭来的刀刃。 以往最是怕疼的人此刻也顾不得胳膊上的伤。 他咬牙握紧从地上摸起的军刀。 抬手格挡砍来的弯刀。 却被对方巨大的力气震的虎口发麻,军刀脱手。 弯刀砍下来的瞬间,商曦下意识紧闭双眼,心跳停止。 他要死了…… 说害怕么。 好像也没有多害怕。 说遗憾么。 好像也没有多遗憾…… 刀剑相撞,一声铮鸣。 原本要落在商曦身上的弯刀被格开。 “快走!” 有人大喊。 商曦睁眼,是常在城门口摆摊的小贩,他见过好几次。 “小心!” 有匈奴兵从背后杀来,商曦下意识伸手推开了小贩。 却被一刀砍在背上。 商曦踉跄前行两步,跪倒在地上。 而被他推开的小贩在转手砍了一个匈奴兵后,也被一刀砍倒。 他倒在了商曦面前。 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可商曦听不见了。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一把刀来,想站起来,却最终无力地栽倒在地上…… 耳朵贴在地上,轰隆隆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痛,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打雷了么…… 或许吧…… 商曦的眼皮终究不堪重负般合上。 他听不到了,也看不到了。 可城中的厮杀还在继续。 沧州的将士、百姓一个个倒下,可也换了不少匈奴兵。 匈奴将领咬牙怒喝道:“杀!!杀光这些蝼蚁!!” 竟敢如此负隅顽抗! 待此战结束,他要杀光这座城中所有的活物,强占他们的女人,以解他心头之恨! “杀啊——” 匈奴人的喊杀声响彻云霄,而沧州将士早已是强弩之末。 整个城池都笼罩在血色中。 宛若修罗地狱。 第285章 多谢萧将军援手 “好重的血腥气!” “快!” “有厮杀声!” “沧州城已经破了……” 萧宁进入沧州城,就见到满地尸骸,血水如河流般潺潺流淌,浸湿马蹄。 两军尚在拼杀。 只是沧州守军明显的劣势。 还有布衣百姓抡着锄头,亦或是在地上捡的军刀、弯刀,与匈奴兵拼杀。 萧宁一马当先,冲入战扬。 “杀!!” 骑兵们跟随在后,一同冲杀。 这些士兵是萧宁高强度训练出来的,跟随她参与了近百扬战斗,并不比匈奴骑兵弱。 甚至在团体作战时,更优于匈奴骑兵。 沧州城的局势因为萧家军的加入,而逐渐扭转过来。 “是萧家军!!” “援军到了!!” “杀!!” 沧州守军因为萧家军的到来,而情绪高涨,原本因为连日战斗而疲累的身体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张掖看着空中那抹高扬的“萧”字旗帜,心中忍不住一松。 还好…… 他将沧州……守住了。 “将士们,全力配合萧将军,驱除胡虏!” 张掖举刀大喝。 “杀!!” 将士们配合着萧家军,将匈奴不断逼退。 匈奴将领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突然杀出来一支如此强悍的援军来。 连日的对战,沧州守军疲累不堪,匈奴士兵又何尝不是。 原本想着只要打下沧州,他们便可以好好放纵一把。 美酒、女人、金银,应有尽有。 原本就要成功了…… 可偏偏杀出来这么一支队伍! 比他们更加悍勇。 双方打斗许久,只觉这支队伍不光悍勇,耐力也比他们更强! 匈奴人不理解。 不是说雍人胆小懦弱,如鼠一般。 怎么不仅沧州这些蝼蚁敢与他们死战到底,如今又突然杀出来这么一支队伍。 又凶又狠。 尤其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比他们草原上最凶的勇士还要厉害。 但匈奴人天生好战,并不畏惧。 这样的对手,反而激起了他们体内的战斗因子。 血液在喧嚣。 匈奴人也一改疲态。 两方人马打的有来有回。 萧宁一枪挑飞冲到她面前来的匈奴骑兵,目光搜寻着匈奴将领。 在确定人选的那一刻,她抬手,执起马背上的精巧强弩,单手扣动机括。 弩箭飞射出去,直冲匈奴将领面门而去。 匈奴将领看到了,抬起手中弯刀格挡。 却不料那弩箭威力极强,在他的弯刀与那弩箭相撞那一瞬,匈奴将领只觉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 伴随他大半辈子的弯刀碎裂。 半截刀刃飞射出去,钉在了墙上。 而他还没来的及缓口气,又有一支弩箭飞射过来。 他只听到破空声。 连忙执起那半截弯刀格挡。 原本发麻的虎口这次被震出血来,弯刀脱手,那枚还带着余力的弩箭刺入他左眼。 “啊——” 匈奴将领痛的嘶吼。 匈奴士兵听到将领的惨叫,下意识看过去。 这一愣神的功夫,被萧家军的将士,逮着机会狠狠杀了一波。 而萧宁并没有给匈奴将领反应的时间,再次扣动机括。 这次的弩箭被匈奴将领身边的亲卫兵挡住了。 “将军,要不先撤吧!” “撤!” 匈奴将领很不甘心,却不得不下令退兵。 对面那个年轻将领逮着他杀。 那箭还不用搭弓拉弦,一支接一支往外射。 匈奴士兵且战且退,护着匈奴将领离开沧州城。 萧家军将士一路追随厮杀,直到将人赶出十几里外。 萧宁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追。 “将军,这些败兵之犬,干嘛不追上去杀个干净!” 萧宁看向他道:“你可知再往前没有人接应他们?” “我们的主要兵力还没有来,若是有人接应埋伏,陷入了包围,那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们是来支援沧州的,不是来添乱的。” 将士们闻言上头的情绪退却。 一行人便又策马奔腾,朝着沧州城而去。 匈奴将领回头,看着那抹随风飘扬的“萧”字旗帜,完好的那只眼睛里露出凶狠的表情。 迟早有一天,他要撕碎这面旗帜,让那个年轻人给他的眼睛陪葬! …… 萧宁等人回到城中,张掖忙上前来,单膝跪地,朝她抱拳道:“多谢萧将军援手!” 萧宁忙扶他起身。 “将军客气了!沧州乃大雍门户,这是萧某分内之事!” 张掖道:“还以为我要死在沧州了,没成想将军竟如此神速。” 说到这里,张掖不免动容。 萧宁目光却忍不住往四处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商曦。 她心想,那人惯来聪明。 沧州战乱,想来他送完信应该就离开了此地。 不知又跑哪里去发展了。 哼,最好别让她逮到! 想着,萧宁转过头,示意萧家军将士们帮忙清理街道。 张掖也不和萧宁客气。 毕竟现在沧州城已经没有多少人手可用。 张掖一边指挥着人去修补城墙、救治伤员,一边目光在人群中穿梭。 “对了,殿下呢?你们可见到殿下了?” 将士们茫然摇头。 方才打的昏天暗地的,谁还能注意到谁去了哪儿…… “那还不赶紧找!” 张掖顿时急了。 这话让正在搬运尸体的萧宁动作停住。 她起身来到张掖面前。 “你刚刚说什么?” 张掖看了眼萧宁,见她神色肃冷,一时猜不透她是什么心思。 试探道:“您和殿下……就是先前的端慧公主,关系如何?” 萧宁道:“我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张掖被萧宁的气势骇到,下意识老实交代道:“殿下失踪了……” 萧宁:“什么叫失踪?” “殿下这些日子一直同我们一起守城,先前匈奴人攻进来的时候,他也参与了战斗……” 萧宁心跳几乎停住。 满脑都是那句他也参与了战斗。 一个娇生惯养长大,连三千米都跑不动的小废物,和匈奴骑兵对战…… 萧宁闭了闭眼。 转头,朝萧家军将士们喊道:“别搬尸体了!先找公主!” 萧宁声音一落,萧家军的将士们立即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在街道各处穿梭,翻看一具具尸体。 张掖也喊沧州城幸存的将士们快点找人。 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位心中有百姓的殿下。 若是死在沧州…… 那他也万死难辞其咎! 第286章 这个人还有气 “这个还有气!” 有将士翻找时发现活着的人,立刻就有人上前将人抬去医治。 有人在街道高声喊“殿下”。 可搜寻许久,既无人应声,也不见商曦身影。 萧宁在地上翻找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包裹着她。 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的人,第一次感到惶恐。 萧宁忍不住想,若是她看好了人,不让他乱跑,是不是就不会…… 可若这样,她又怎么能及时知晓沧州的战情呢。 一面是百姓。 一面是爱人。 怎样做都会后悔,都会遗憾。 而且守护沧州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 此为大义。 她该尊重他的。 她该尊重他的…… “张将军,殿下真的参与了战斗吗?” “会不会其实已经被侍卫护送着出城了?或者被侍卫带去了什么安全地方……” 有萧家军的兵士这样问张掖。 在锦州的时候,他们都见过这位殿下。 漂亮、贵气、文弱。 绕校扬跑一圈都要中途歇两次,这样的人如何与匈奴兵对战…… 张掖听到这话有些生气,感觉这些人像是瞧不起商曦。 “这些日子,殿下一直守在城中,与我等抗击匈奴,就是城破之前,他都杀了好几个爬上城楼的匈奴兵了!” “我也想送他离开,可殿下不走,誓要与沧州共存亡!” “这位将军,您可以说殿下文弱,却不能质疑他退敌的勇气和决心!” 问话的士兵:“……” 他也没说什么啊,就提出合理怀疑,这位将军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 于是他又悻悻地继续弯腰翻看地上的人。 摸到一具躯体,触手温热。 他将人翻过来,满脸血污,头发散乱,看不清形容,穿着一身粗布短打,亦被血浸透,后背一道极长、极深的刀口,还在潺潺往外冒血。 他伸手探了探鼻息,气息很微弱,但明显还活着。 士兵便朝临时组织的医务兵喊道:“这个人还有气,快抬去治疗!” 医务兵匆匆过来,将人抬走。 士兵则继续翻看下一具躯体。 尽管尸骸遍地,但几万人翻找,还是很快翻遍了所有尸体。 活着的被送去治伤。 剩下的便都是已经死透了的。 可依旧没找到商曦。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让萧宁惶恐中又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 或许他被他的侍卫强制带出城了呢…… 怀揣着这个希望,萧宁定了定神,开始配合着张掖,安排后续事宜。 张掖也诧异,他记得他还看见商曦提着剑和匈奴人拼杀,怎么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能说这个字,殿下一定还活着! 尸体被搬去城外焚烧掩埋。 街道被清洗冲刷。 萧宁跟着张掖来到了伤兵营。 满城活着的大夫都在这里了,可明显还是不够。 受伤的人太多了。 尤其还有许多重伤的人,急需处理伤势。 不少士兵在这里自发帮忙。 张掖在伤兵营查看大家的伤势,这里面有将士,有百姓,甚至还有孩童…… “有些伤的太重了,只怕用了药也未必救得下,药材也稀缺,还不如……”大夫咬了咬牙,道:“让走个痛快!” 有大夫说道。 这话让张掖瞬间暴跳如雷。 “什么叫让走个痛快!那可都是坚守沧州城的英雄们,怎么能试都不试,就给他们宣判死刑!” “药材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们务必要拼尽全力,保住每一位英雄!” 大夫咬着牙,应了声是。 萧宁拍了拍张掖肩膀,示意他跟她出去。 出了伤兵营,痛苦的呻吟声逐渐变小。 张掖吐出口气,问道:“萧将军可是有话要同张某说?” 萧宁点点头,“请将军即刻遣人去收集大蒜,越多越好。” 张掖诧异道:“这个节骨眼,将军找大蒜做什么?” 萧宁道:“提炼大蒜素,可以降低感染风险,或许能保住更多的性命。” 张掖惊讶地瞪着萧宁:“这大蒜……当真有如此奇效!” 萧宁道:“将军试试就知道了。” 张掖想着,试试就试试,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再怎么还能比现在结果更坏? 张掖立即吩咐人去做了。 知道沧州如今人手不够,萧宁吩咐萧家军暂时听命张掖。 “有什么事,将军尽管吩咐,万不要见外。” 张掖有些感动。 他是没想到萧宁竟会是这样的人。 若是能一同跟随殿下起事…… 想到这里,张掖下意识瞥了萧宁一眼,他记得方才得知殿下可能出事时,这位萧将军神色是惊惶的。 到底是成过亲的关系,想来还是比寻常人更亲近一点。 唉,他现在想这个做什么。 殿下还不知在哪里呢…… 如今沧州城虽然暂时保住了,却一堆的事情要去安排。 张掖离开了。 萧宁也没闲着。 她去了伤兵营,帮忙给伤兵包扎。 多年的战斗生涯,让她能够熟练处理各种外伤。 药材紧张,只能先顶着伤重的人治。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甚至缝合伤口,萧宁也能上手。 只是她就没那么轻手了。 不过如今这个节骨眼,疼不疼的谁还在意。 能救下一条命来,就不容易了。 没准疼一疼,还能疼醒来重伤昏迷的伤员。 让他们得知沧州还在,或许能激发他们的求生欲呢。 一旦有了求生欲,没准伤也能好的快些。 一会儿的功夫,萧宁就处理好了好几个伤员。 有人在被她缝合伤口的时候,疼的醒来,又疼的昏迷。 有人被疼醒之后得知沧州保住了,一时竟兴奋的叫喊起来,又是哭又是笑的。 “这个伤在背上,得先把衣服裁掉。” 旁边的士兵说着,递过来一把剪刀。 他们也是看出来了。 他们家将军手稳的很,即便看到再恐怖的伤口,也能面不改色地处理伤口。 萧宁接过剪刀,将伤者背上的衣服一点点剪掉。 随着衣服被剪掉,露出一片白皙的脊背。 后背一对蝴蝶骨,轮廓分明,如同远山峰脊,清瘦而遒劲。 很美的一张背。 可惜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自上而下,蜿蜒丑陋…… 血肉外翻着,潺潺流血。 第287章 他会没事的 士兵一边给萧宁递着帕子,一边看着伤员的背嘀咕。 嘀咕到一半,忽地顿住。 他偏头看向萧宁。 只见萧宁颤抖着手,探向那人的脑袋。 她将那人脑袋轻轻扶起,将他散乱的混着血污粘在脸上的头发撩开。 随即用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这一擦,士兵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殿下! 在看清他相貌的那一刻,萧宁连呼吸都停滞了。 擦干净后的脸,依旧美丽到令人炫目。 可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看起来惨白难看,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像极了庙里的雕像。 “商、商曦……” 萧宁颤抖着手指,探到了他鼻间。 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没有。 “商曦!”萧宁喊道:“振作点!” “我这就帮你处理伤势,你不许死!听到没有!” 商曦依旧安静的沉睡着,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萧宁放下他,拿起用药水浸泡过的帕子擦拭伤口周围。 擦拭干净后,她就该剔除伤口里的异物,随即用羊肠针帮他缝合伤口。 可向来手稳的萧宁,这次却手抖的不成样子。 她没办法在他身上开刀。 即便是为了帮他治伤。 “去找大夫过来。” 萧宁试了几次,最终将刀具放在盘子里。 士兵知道萧宁下不了手,应了声,便找了大夫过来。 大夫过来后,萧宁简单叮嘱几句,便将地方让给大夫了。 她并没有待在这里看着,而是转身去治疗下一个伤员了。 毕竟伤者众多,医疗人员却实在少。 帮忙打下手的士兵看着萧宁再次执起刀具,面色如常地剔肉,缝针,全程神色如常。 士兵知道萧宁虽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担心着商曦的安危。 于是在她专心缝针的时候,飞快地跑去商曦那边,问大夫情况。 大夫摇了摇头,“难!” “他伤的太重了,又失血过多,反正伤已经处理好了,能不能醒来,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听这话,就是听天由命了。 士兵道:“大夫,您给好好看,要什么好药您说,我们立马去找,再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大夫叹气,“这伤……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呢,若是能活下来,再弄些补气血的药材回来不迟。” 看大夫的态度,士兵心一路往下沉。 大夫手头还忙着,也没空一直待在商曦这边,见士兵关心,便叮嘱了他几句,就离开了。 士兵心情沉重地回到萧宁这边。 见她垂着眼,还在帮伤兵缝合伤口。 “剪刀。” 她道。 士兵闻声立马将剪刀奉上。 萧宁处理好这人的伤后,抬眼问士兵:“怎么说?” 士兵:“……您看到属下过去了啊。” 萧宁道:“我又不瞎。” 士兵张了张唇,干笑道:“大夫说……还得再观察观察。” 萧宁闻言,并没有说什么,只轻轻嗯了声,便继续处理下一个伤员了。 一日下来,高强度的工作让萧宁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可意识却愈发清醒。 她来到商曦身边,弯腰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果然发了热。 因为发热,让他苍白到发青的脸色变得好看几分。 萧宁出去打了水,用帕子擦拭干净他的脸,又擦拭他的身子,帮他降温。 弄完之后,萧宁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 又伸手握住他手。 她轻声道:“商曦,其实我上次说战扬相遇,取你首级的话是吓唬你的,我怎么能下得去这样的手呢?” “顶多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再将你囚于身边……” “你总觉得我不爱你,可是……因为爱你,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醒过来吧……” “不是还想夺皇位,想与我作对吗?” “躺在这里可跟我做不了对。” “到时候,你想要的江山会被我笑纳,然后我再整一后宫的美男,每天宠幸不同的,那时真就把你忘记了……” “你舍得被我忘记吗?” 萧宁絮絮叨叨在商曦耳边说着话。 …… 张掖忙完所有事之后,已经很晚了。 幸存的百姓知道将士们忙,自发起锅做饭,请大家伙儿一同吃饭。 张掖转了一圈,没见着萧宁,便问萧家军的士兵:“你们将军呢?” 有人道:“我们将军在伤兵营帮忙治伤呢!” 张掖惊诧道:“萧将军还会治伤?” 萧家军的士兵道:“我们将军无所不能!” 张掖:“……” 他抻了抻腰,往伤兵营走去。 北地百姓多爱吃蒜,种蒜的农户不少,因此大蒜储备还算丰富,张掖下了令之后,很快就收来不少蒜。 还不等张掖去找萧宁,便有萧家军将士主动揽过这项任务,开始着手提炼大蒜素。 在他们的要求下,张掖让人在伤兵营附近找了一处地方,又将他们需要的工具一一找来,便任由他们闹腾。 这会儿来到这边,一股浓重的蒜味,让张掖忍不住往那边瞧了瞧。 他问同行的萧家军将士。 “这个什么大蒜素,真有用?” 将士看了张掖一眼,道:“我的命就是靠它救下来的。” 张掖惊讶:“果真?” 将士:“骗你干甚!” 张掖进了伤兵营,一眼就看到了萧宁。 他看了看还在昏睡着的重伤士兵,眼神沉了沉,最终收回视线,走向萧宁。 见她握着一名伤员的手,他还诧异。 不理解这位萧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在看到伤员脸的那一刹,张掖脸上诧异的表情瞬间凝固。 “殿、殿下……” 他慌张地跪倒在床边,转头问萧宁:“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萧宁道:“满脸的血,估计先前找人时没认出来,便一块被送来伤了。” 张掖看了看他背上被包好的地方,又看看他胳膊上被包的地方。 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少细小伤口,擦伤、划伤,甚至淤伤,应有尽有。 就连脸上,也有不少淤青。 可见他受了多大的罪…… 张掖颤声道:“殿下的伤……大夫怎么说?” 萧宁垂眼道:“他会没事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张掖转头去找大夫问情况。 为商曦看过伤的那位大夫叹了口气,将先前同士兵说过的话,又给张掖说了遍。 张掖听完血液都凝固了。 什么叫听天由命? “大夫,一定得救活他啊,他很重要,他不能死!” 第288章 乖一点 “将军,草民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草民知道躺在这里的都是英雄,如果可以,草民也想他们都活着。” “可生死之事,不是草民说了算的。” 大夫说罢,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伤者真的很多,情况复杂的不止商曦一个。 他没空在这里耗费时间。 张掖还想跟大夫再说些什么,却被萧宁抬手拦住。 “将军,大夫已经尽力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让他去忙吧。” 张掖也知道他有点方寸大乱了。 可那是殿下啊…… 张掖抹了把脸,吩咐人将在伤兵营附近找一间空房间,收拾出来,好让商曦住的舒服些。 这里人太多了,嘈杂纷乱,不利于殿下养伤。 萧宁没阻止。 看着张掖命人将商曦抬走。 安置好商曦之后,张掖请萧宁一同去用饭。 “将军一路疾驰,支援沧州,又一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是张某待客不周了。” 张掖有些惭愧道。 萧宁道:“张将军这话说的不对,萧某前来沧州,是为了替将军分忧的,可不是为了来做客。” 张掖朝萧宁抱拳。 “将军大义!” 萧宁摆手,“什么大义不大义的,不过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罢了。” 张掖笑了下:“难怪殿下当初笃定将军一定会来支援。” “你和殿下都是心怀大义的人……” 吃完饭后,张掖要给萧宁安排住的地方,却被萧宁拒绝了。 “他如今身边离不了人。” 张掖道:“将军累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殿下那边,我让人看着呢,将军放心。” 商曦伤成那样,萧宁如何能放心。 她摇头道:“还是我自己看着踏实。” 张掖感觉萧宁待商曦的态度有些奇怪。 但知道萧宁也是关心商曦,便任由她去了。 “那我让人给你再送床被褥。” 萧宁点点头,“有劳。” 张掖摆手道:“萧将军莫要如此客气!” 萧宁来到安置商曦的房间。 房间里放置着炭火,很温暖,而他背朝上趴在床上,依旧在昏睡着。 “商曦,我回来了。” 她朝商曦说道。 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萧宁站在床边看了他片刻,转身端来一杯水,用帕子沾了水,给他润唇。 失血昏睡,滴水不进,让他唇色苍白干裂。 “将军,这是大夫让给殿下熬的药。” 士兵端着碗药进来。 他随手将药放在桌子上,凑到跟前瞧了瞧。 只见床上的人依旧安静沉睡,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 士兵挠着脑袋,问萧宁:“这……能叫醒吗?” 萧宁摇了摇头。 人早已陷入深度昏迷了,怕是连自主吞咽都困难。 士兵愁眉苦脸道:“那咋喝药啊……” “关键伤还在背上,这么趴着,想给灌也灌不进去啊……” 萧宁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来想办法。” 士兵应了声,退出房间。 心里却忍不住想,人都叫不醒,将军能有什么办法。 萧宁试了试温度。 待药凉的差不多了,她端着药碗来到床边。 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口中。 蹲下身,抬起他下巴,将唇凑上去。 如此来往多次,总算将药全送进了商曦肚子里。 喂完药,萧宁用帕子擦去商曦唇上残留的药汁。 “苦吗?” “觉得苦就赶紧醒过来,不然天天给你吃药。” “我可不是芙蓉,不会给你蜜饯吃的……” “你上次离开,落在我那儿的那些吃的用的,被我通通送给将士们了,还有你喜欢吃的冰糖葫芦,我也都送人了……” “本来还想着带你见见世面,结果你跑了,没看到我收复虞城的时候,宛若天神下凡的英姿。” “虞城好些小姑娘,都给我掷过帕子,可见你的驸马是何等风采啊。” “我的公主殿下啊,你要是不努力醒来,你的驸马可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你甘心吗?” …… 商曦站在一片大雾里,耳边一直絮絮叨叨有人说话。 他听不真切,刚开始只觉得烦人。 打扰他休息。 可后来…… 唇上忽然传来一阵柔软触感,有很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商曦摸了摸唇,往后退。 可那种奇怪感觉如影随形。 无论他怎么退,唇上都会再次覆上那片柔软。 紧接着就是那股很苦的味道…… 如此往复多次,那股苦味总算消失了。 然后他就又听到有人在说话…… 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在他耳边。 商曦站在大雾里转了一圈,什么也看不到。 他想呼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商曦在大雾中奔跑,却始终跑不出这片大雾。 他忍不住抱住身子往后缩,却猛地向后跌去。 忽然间场景变换。 他回到了那座皇城。 红墙绿瓦,檐牙高啄。 他跌倒在石阶下。 荣妃靠在门边冷冷地盯着他。 让他有些害怕,他想喊她母妃,却发不出声音。 宫人们也都不管他。 商曦心中好痛好痛,痛的他几乎要窒息。 他下意识往后退,退到了一座黑漆漆的宫殿,跌倒在那座雕花大床上。 眼前场景变换,一个老太监压在他身上。 他用玉枕砸死了那个老太监。 那一刻他无助极了,举目四望,无人在意他…… 也没有人保护他。 他只有自己了…… 商曦想哭,想喊,却仍旧发不出声音。 他缩在床脚,看着那具尸体。 忽然间,又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听到了唢呐的声音。 他手执却扇,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床边,有人推门进来,拿下了他手中的却扇。 他抬眼,对上一张俊秀的脸。 那人朝他笑着,喊了声:“公主殿下,我是你的驸马。” 商曦的心不由自主跳快了几分。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殿下,可别辜负了良辰吉日啊……” 那人说着,俯身下来,吻上了他的唇。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在他唇齿间蔓延。 商曦挣扎,却被那人按住。 “乖一点。” 连着几日,商曦都要被迫承受这种带着苦涩味道的吻。 他挣扎也没用。 天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还说等他死了要娶好多好多俊男美女充实后宫。 一个小小驸马,还做上皇帝梦了…… 还想等他死? 做梦! 第289章 沧州……保住了吗? 商曦气势汹汹想骂驸马,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是个哑巴。 只能听驸马那一张嘴叭叭叭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一会儿说让他快点醒来。 还说什么醒来就给他买冰糖葫芦吃。 商曦冷笑,他像是被那什么冰糖葫芦就能随意应付的人吗? 一会儿又说想他了。 可他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的么。 一会儿驸马捏着他下巴,强制亲吻。 然后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苦涩的液体滑入喉道,让他舌根都一阵阵发麻。 商曦挣扎不开,只能被动承受。 那人口口声声说着什么爱他,却一点也不怜惜他。 太过分了! 可他还是一看到这人,就忍不住心跳脸热。 他真的好喜欢他的驸马啊。 就算驸马总是故意欺负他,他也好喜欢驸马啊! “商曦,快点醒来吧……” “别贪睡了,好吗?” 驸马又在他耳边嘀咕,弄的他耳朵痒痒得。 他红着脸瞪驸马。 却见对方眼神悲伤。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悲伤,却也忍不住跟着他难过。 心中窒息般疼痛。 他张了张嘴,仍旧发不出声音。 他的驸马摸了摸他脸颊,微微俯身,额头抵着他额头,轻声道:“商曦,别这样,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商曦不解。 他睁着眼睛呢呀。 驸马眼神好像不太好。 商曦揉了揉眼睛,又睁大一点。 将脸凑到驸马面前,示意对方快看。 随即被对方掐着下巴吻上来。 又是那股很苦很苦的味道…… 商曦都快习惯了。 他不了解驸马的嘴巴为什么总是很苦很苦。 他想让芙蓉去买些蜜饯回来。 却找不到芙蓉人。 他着急地在公主府乱跑,却发现公主空空如也,只有他与驸马两个人。 芙蓉呢? 其他人呢…… 商曦跑出公主府,外面却是一片迷雾。 吓得商曦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地上。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商曦惶恐地往后退去,迷雾却往公主府内快速蔓延。 他下意识想喊“阿宁”二字。 可是…… 阿宁是谁? 阿宁……是谁呢? 商曦揉着脑袋,一帧帧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原来,阿宁就是他的驸马啊…… 商曦吐出一口气,偏头看向立在迷雾中的驸马。 对方朝他伸出手。 商曦却摇了摇头,“阿宁,我该醒了,谢谢你愿意入我梦。” 他昏迷前还在和匈奴战斗。 也不知阿宁率军赶来了没有。 沧州城……有没有保下来。 迷雾彻底将公主府笼罩,却有一线天光破开迷雾,直射进来。 光照在了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抬头,眯眼看着天空,终于发出了声音。 “阿宁……” 商曦喃喃着,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又瞎了吗? 因为有过瞎眼的经历,商曦接受还挺良好的。 他摸索着想起身,却因为牵扯到后背的伤,疼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商曦再次趴回床上。 “有、有人吗……” 他咬了咬牙,呼唤道。 却因为长时间昏睡,嗓音低哑虚弱,近乎蚊呐。 萧宁在屋内支了一张小塌。 此时夜深,万籁俱寂。 萧宁因为担心商曦伤势,睡得并不踏实,因此尽管他发出的声音很小,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她连忙从小榻起身。 才发觉灯烛已经燃尽了。 可此刻萧宁也顾不得这个。 她两步来到商曦床边,轻声道:“商曦,你醒了是吗?” 黑暗中,商曦瞳孔猛地收缩。 他……还在梦中吗? “阿宁?” 他试探着喊道,嗓音嘶哑。 “我在。” 萧宁回道。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她说着要起身,去给他倒水。 却被商曦拉住了胳膊。 萧宁便转过身来,等着他说话。 商曦试探着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颊。 温热的皮肤,呼吸时还有热气喷洒在他手背上。 商曦慌忙收回手。 是真的阿宁。 他忍不住眼眶发酸,阿宁赶到了,那是不是沧州保住了…… 商曦这么想着,便忍不住问道:“沧州……保住了吗?” 萧宁道:“保住了。” 商曦松了口气,“那就好。” 萧宁起身,拿出火折子,找了新的蜡烛点燃。 火光乍现那一刻,商曦不适地眯了眯眼。 原来他没瞎啊…… 在房间亮起之后,他便不错眼地盯着萧宁看。 萧宁回过身看到他这样,随口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商曦摇摇头,道:“阿宁,我好想你。” 萧宁闻言哂笑了声,“怎么,又想麻痹我,然后逃跑?” 商曦:“……” 水壶一直放在炭盆边,还是温热的。 萧宁倒下一杯水,来到商曦面前,蹲下身喂他喝水。 “想逃跑也得把伤养好,你这样可跑不了。” 商曦:“……” 他低眸,就着萧宁的手,喝了两口水。 喝完水,萧宁随口将杯子放在桌上,便又弯腰摸了摸他额头。 还是有一点点低烧。 不过也不打紧。 萧宁正要收回手,却被商曦握住了。 他小声道:“阿宁,你以后是不是会把我关起来,就像关沈知意那样……” 萧宁看了他一眼。 被她逮到会是什么结局,这厮心里倒是清楚的很。 萧宁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他的脸片刻,道:“不一样。” 商曦:“什么?” 萧宁:“你还得给本将军暖床。” 商曦:“……” 萧宁帮他掖了掖被子,道:“行了,再睡会儿吧,天还早呢。” 商曦昏睡数日,这会儿醒来,正精神着呢,哪里能再睡着。 他看萧宁打了个哈欠,走向那张小榻,忍不住出声道:“阿宁,我冷……” 萧宁转过身来,看看商曦,便又回身,将自己那床被子抱过去,给他盖身上。 “还冷吗?” 商曦:“有点……” 萧宁道:“那我再去加点炭。” 商曦拉住她手腕。 “不用了,你上床来吧,咱们挤一挤就暖和了。” 萧宁:“……” 她看了眼商曦,没有再多说什么,脱了鞋子,上床躺下了。 商曦将身上的被子扯了扯,想给她盖上。 却因为这个过程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的他嘶了声。 萧宁制止了他的动作,掀开被子看他伤口,见没什么大碍,便松了口气,转头批评道:“身上还有伤,乱动什么?” 第290章 你也闭嘴吧! 商曦被凶了,也没有生气,反倒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我想给你盖被子。” “我手脚健全,用的着你帮我?” 萧宁说着,重新躺下,将被子给两人盖好。 被子里,商曦的手滑动着探到了萧宁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趴着,他的脸颊一侧,便就抵在了她肩膀上。 他轻声道:“阿宁,我还以为我上次逃跑,再见面,你会杀了我呢。” “没想到你还愿意照顾我,和我躺一张床上……” 萧宁:“闭嘴吧,上好的雨前龙井都没你茶。” 商曦:“什么?” 萧宁:“没什么,快些睡吧。” 知道萧宁最近照顾他肯定很累,商曦没有再闹她,轻轻“嗯”了声,便闭上双眼。 萧宁看了眼他,也闭上眼睛。 萧宁是真的困了。 商曦昏睡了快七日,开始确实危险,但因着用了大蒜素,降低了伤口的感染风险。 再加上张掖派出去的人带回来不少药材。 用药的奢靡,让他伤情逐渐稳住。 可他还是迟迟不醒。 大夫说,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建议熟悉的人多跟他说说话,刺激一下他,没准就醒了。 在这里,商曦最熟悉的人除了萧宁,也没别人了。 她每天都在跟他说话。 说了快七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好在人终于醒了。 萧宁心中踏实,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身边人呼吸变得匀称,商曦睁开眼,痴痴地盯着萧宁看。 昏睡七天,醒来却并没有感觉到饥饿和口渴。 不用想就知道萧宁这些天有多费心。 梦中一直跟他说话的驸马是阿宁的投影。 那些话是真正的阿宁跟他说的。 她一直在盼望着他醒来…… 心口酸酸胀胀的,又是充实,又是难受。 商曦的伤不允许他动。 只能将额头抵在她肩头,隔着厚厚的衣服,感受她的体温。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萧宁喜欢他有几分。 可她总对他那么好。 愿意不计生死跳下悬崖救他,愿意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她天性良善,或许换做别人,她也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她这样无条件地对他好。 这让他怎么能不爱呢? 商曦又贴紧她几分,闭上双眼。 …… 早上,萧宁的生物钟让她自然醒来。 她偏头看了看身旁睡熟的人,轻轻喊道:“商曦?” 商曦蹙了蹙眉,睁开眼睛。 看到他睁眼,她松了口气,随即掀开被子下床。 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先去洗漱,待会儿再帮你弄。” 商曦趴在床上,只能偏着头看她。 他含糊“嗯”了一声,又闭上双眼。 萧宁穿好衣服,出了屋子,去井边打水洗漱。 李远率大军于前日抵达沧州,如今在城外驻扎,陆离等几名军医赶来后,便都来到伤兵营帮忙。 许冲不愿意待在军中,李远也没拘着他,让他率了一支小队在城内帮百姓重修屋舍。 张掖原本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但许冲不乐意住那边,带着人来了这边自己搭帐篷住,毕竟陆军医和萧宁都在这边。 萧宁过来的时候,许冲刚洗漱完。 见到萧宁就问:“那小子……咳咳,殿下醒了没?” 萧宁笑了笑,“醒了。” “可算醒了!” 许冲说着,顺手打了水上来给萧宁。 别说,这两天看将军这样,他心里还怪难受的。 一边讨厌那小子,没事净给将军添堵! 一边又盼着那小子赶紧醒来,别让将军为他操心了。 “将军您守了他这么多天,今天让人换换您呗,您也好休息休息!” 萧宁道:“没事,又不是打仗,我不累。” 许冲哼了声,“说着不累,可你这两天脸都变小了。” 萧宁:“……有吗?” 她摸了摸脸,没有吧。 “有啊,而且非常明显!” 许冲说着,看到陆离走过来,立马朝她招手,道:“陆军医你来瞧瞧,看将军最近瘦没瘦!” 陆军医走过来,先甜甜一笑,朝萧宁打了个招呼。 许冲:“……” 原来他是个小丑。 萧宁问陆离,“我脸小了?” 陆离道:“的确瘦了点儿,将军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萧宁:“……行,那我待会儿多吃半碗饭。” 陆离笑起来,“好啊将军,那待会儿咱们一块去吃饭!” 萧宁看了眼一边神色黯淡的许冲,拒绝道:“不了,商曦醒了,我回屋吃。” 陆离闻言惊喜,“真醒了?那我待会儿去给他瞧瞧!” 萧宁点点头,“有劳了。” 陆离嗔道:“将军您怎么还和属下见外!” 萧宁笑道:“这叫什么见外?行了,快洗漱吧,一会儿去晚了饭要凉了。” 陆离“嗯”了声,忙走到井边,许冲先一步打了水上来,给她倒盆里。 在她看过来时,他挠了挠头,朝她笑道:“陆军医,快洗吧。” 有点憨,跟个二愣子似的。 陆离:“多谢许将军。” 许冲:“……” 萧宁很快洗漱完,又打了水回屋。 炭盆边温着水,萧宁掺了掺,待水温合适,便打湿帕子帮商曦净脸。 商曦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 见萧宁娴熟地做这些,他不好意思道:“阿宁,辛苦你了,我自己来吧……” 萧宁道:“擦个脸而已,不费什么事!” 帮着商曦收拾完,日常负责给商曦熬药的士兵便端着药进来了。 “将军,药。” 他将药往萧宁手里递的时候,往床上看了眼。 见商曦清醒过来,他有些惊喜地喊了声:“殿下醒啦?” 商曦朝他微微颔首。 士兵叹气道:“您可算醒了,这些日子将军……” 话才出口,就被萧宁打断:“闭嘴,闲的慌,可以去外面给别人帮帮忙,如今沧州城需要干活的地方多着呢!” 士兵:“……是,属下多话了,属下这就下去干活,将军别生气。” 萧宁:“……” 让出去就赶紧出去,还这么多话! 士兵出去后,商曦便胳膊交叠,下巴搭在胳膊,含笑看着萧宁。 “阿宁可是害羞了?” 萧宁:“你也闭嘴吧!” 商曦歪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更浓。 “就不。” “阿宁这些日子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阿宁别想抵赖。” 第291章 这是惩罚 萧宁有点无语。 她瞅着商曦,问道:“都能听见,你还迟迟不醒?” 商曦:“要是醒的太早,怎么能听见驸马的真心话呢?” 萧宁:“……” 她面无表情地将药举到商曦面前。 “喝药。” 看萧宁这架势,就是让他自己喝。 商曦耍赖,“背痛,手也痛,得阿宁喂我。” 萧宁:“……不喝拉倒。” 她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橱上,转身就出了屋子。 商曦喊她,她都没有回头。 商曦:“……” 他往屋外望了好几眼,感觉萧宁好像真的走了,便默默端起碗小口小口将药喝了。 喝完药,萧宁还没有回来。 商曦有些慌了。 “阿宁——” “阿宁——” 他喊了好几声,门终于被推开了,他满怀希冀地看过去,却见是先前那个士兵。 “殿下有什么吩咐?” 商曦:“……将军呢?” 士兵道:“将军吃饭去了。” 商曦闻言低低“哦”了声。 士兵又道:“殿下可是要如厕?” 商曦:“没有,你去忙吧。” 士兵看了他一眼,便拉上门出去了。 商曦看着门口,心口闷闷的。 没醒来的时候,萧宁能衣不解带照顾他,醒了后她就变得冷淡了。 这让商曦心中颇有落差。 商曦撑了撑身子,想起来,牵扯到伤口,有点痛,他只得放弃。 昏睡的时候没有感觉,醒来后一直保持一个动作真的很难受。 商曦趴在床上闭上眼睛。 心中开始盘算着以后的事情。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这次萧宁肯定不会允许他逃跑了。 像沈知意那样被囚禁萧宁身边么…… 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他的大仇…… 还有帝位。 可若他将所有事情同萧宁和盘托出…… 那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嘎吱——” 门被推开。 有脚步声靠近,是两个人的。 “睡着了?” 是一道粗哑的声音。 商曦听出来了,是那个叫陆离的。 萧宁道:“应该是。” 她说着,看了眼矮橱上放着的已经空掉的药碗,朝陆离道,“没事,他睡他的,你把你的。” 说着蹲下身,一手托住他下巴,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将他胳膊轻轻拿出来,搭在床边手托上。 陆离单膝跪地,伸出手,把上他的脉。 “恢复的挺好,人才醒,这两天继续喂些简单好消化的食物。” 说着又起身掀开被子,解开缠在他身上的白色布帛。 “伤口恢复的也还可以,再养两天,就可以试着扶他起来走走,经常躺着对养伤也不好。” 萧宁点头,这个她自然知道。 见这样商曦都没醒,陆离便蹲在地上大胆欣赏商曦。 “长得可真是俊美啊,比沈监军好看太多了,也难怪将军会喜欢。” 萧宁闻言叹了声:“原来在陆军医眼里,本将军是个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啊。” 陆离笑着抱她胳膊,“将军你又曲解属下的意思。” “我只是感慨一下嘛。” 陆离说着,目光落在商曦背上,看着蜿蜒狰狞的伤,惋惜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背,被这个疤破坏掉了。” 萧宁看着那道疤,轻声道:“是啊,他那么爱美的一个人。” 又是怕疼,又是爱美。 却受了这样重的伤…… 还好是在后背,他自己看不到。 “将军,你看他睡得好熟,要不叫醒他吧,不然粥该凉了。” 这可是将军亲自下厨做的药膳呢。 这个殿下可真够荣幸啊。 还敢偷偷逃跑。 过分! 萧宁看着床上依旧合着双目仿若熟睡的男人,唇角轻勾了下,看向陆离,道:“既然他睡着了,那碗粥你喝了吧。” 陆离惊喜加诧异:“真的?这、这不好吧……” 话音才落,就听到床边一道轻轻的吸气声。 转过头去,就见商曦睁着眼睛看她。 眼底黑幽幽的,让她忍不住发怵。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偏转目光看向萧宁:“阿宁回来了啊,这位是谁,好像没见过呢,屋里来人了,阿宁怎么都不叫醒我?” 陆离:“……” 好家伙。 这位殿下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萧宁道:“这不是看你睡着了么。” 商曦:“……” 看两人气氛陷入僵持,陆离缩了缩脖子,往后退去,“那什么,属下突然想起来许冲刚刚找属下了,先走了……” 说罢就溜了。 出了门,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 搞鸡毛啊,这个臭男人,好吓人哦。 还不如那个沈监军呢。 起码逢人总是会笑容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不理解将军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 难道这就是情调么? 不是很懂哎。 陆离踢了脚路边的石子,便往伤兵营去了。 如今大多伤兵的情况都稳住了,但要时不时换药什么的。 陆离离开后,萧宁便端着药膳走到床边。 “喏,正好凉了,喝吧。” 见萧宁居高临下站着,商曦便默默接过碗,就这么用勺子舀着,小口小口喝起来。 萧宁便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在手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他吃饭。 等他吃完后,便起身将粥碗和药碗一块拿走,出门洗了,送去临时搭建的伙房。 再回来,见商曦依旧表情闷闷的。 她有点好笑。 “怎么了这是?” 商曦轻声道:“没什么,是我自己在矫情,你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想通的。” 萧宁:“……” 忽然变得这么懂事,还有点不适应。 萧宁走过来,蹲在床边,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掌心躺着一只油纸包。 她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的蜜饯。 萧宁捻起一个,递到商曦嘴边,“吃不吃?” 商曦:“……” 萧宁晃晃手中的蜜饯,“嗯?” 商曦张开嘴,将蜜饯连同萧宁的手指,一同含进口中。 萧宁:“……” 她想抽回手指,却被他用牙齿轻轻咬住。 他抬手,握住她手腕。 不让她离开。 在他牙齿轻咬蜜饯时,她指尖也会感受到一阵酥麻。 萧宁:“……” 她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强硬地将自己手指拿出来。 指尖还沾着他唾液。 感觉更色气了。 伤成这样,还勾引人? 萧宁无语地瞪他一眼,然后倾身狠狠地咬在了他唇上。 商曦疼的闷哼了声。 萧宁满意了。 她退开,拭去唇上水光,看着商曦,道:“这是惩罚。” 第292章 甜不甜? 知道张掖最近忙着,商曦醒来的消息,萧宁并没有特意通知他。 首先,他来了并不会对商曦的伤情起到什么积极作用。 其次,她不想让商曦再和这些臣子勾搭。 于是一直到次日的时候,张掖才听到风声赶了过来。 过来就问萧宁:“殿下醒了,将军怎么也不遣人通知我一声?” 萧宁端起药碗给商曦喂药,“忘了。” 语气冷淡。 张掖:“……” 这位萧将军,今日态度怎么这样? 平日不是跟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很是和谐么。 商曦倒是知道萧宁为什么态度这么冷淡。 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和张掖有太多联系,日后又逃跑了。 “殿下,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张掖也没有过多在意萧宁的态度,他看向商曦,关怀道。 商曦张口正要说话,就被萧宁一勺子怼进嘴里。 他只能先将嘴里的药咽下去。 再次想要张口,又被一勺子怼进嘴里。 张掖看向萧宁皱了皱眉,但见商曦神色平静,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甚至还主动配合起了萧宁。 就这样,直到一碗药喝完了,商曦才终于能张开口。 “孤没事,张将军不必担心。” 这话才说完,便引的萧宁嗤笑一声,她看着商曦,目光颇有深意。 张掖这次是真不满了。 “萧将军这是做什么?” 萧宁道:“没什么,发个癫而已,两位继续。” 张掖:“……” 他看了眼商曦,见他并没有生气,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沉默片刻,便将商曦昏迷时,沧州城的情况,以及自己所做的部署讲了出来。 待张掖说完,商曦张口正要说话,萧宁又将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甜不甜?” 商曦:“……甜。” 张掖看看商曦,又看看萧宁,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殿下,您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耽于男色?” 这话一出,萧宁挑了挑眉,看向商曦。 等待他的回答。 一个想夺权的皇子,耽于男色,的确会让臣子所不喜。 若是承认她,他以后的称帝路可就难走了。 当然,她也不会允许他称帝的就是了。 而不承认她…… 萧宁眯了眯眼。 她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会那样红。 商曦一点也没考虑张掖的心情,回答的很是直白。 “张将军,阿宁不是什么男色,他是孤的所钟爱的人,是和孤换过庚帖,拜过天地的夫。” 张掖瞳孔急剧收缩。 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殿下……” “您、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您这样,可对得起先帝……” “您这样,如何让群臣拥护?” “即便是、是好男色,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啊,喜怒不形于色,更不要将这样的喜好叫人知晓……” “不然又怎么会愿意有人追随于您,大家都会认为您……”难成大事啊! 商曦道:“孤和萧宁的关系,没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难道张将军不会叫人知晓你的夫人是谁吗?” 张掖:“……这不一样。” 他的夫人是女人啊,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为他绵延子嗣,打理庶务…… 商曦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你与张夫人是成过婚的夫妻,孤与阿宁亦是。” “我们的婚礼,盛京城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人不曾见证过。” 张掖:“……殿下,那场婚礼,还不是因为您扮作公主啊!” 商曦道:“张将军,您不必再说,孤爱阿宁,生死不改,将军若是不能接受,也可以不再跟随效忠孤。” “帝位固然重要,但根本不值得孤放弃所爱之人。” 萧宁:“……” 这小子点谁呢? 张掖被商曦这一番言论惊的差点背过气去。 什么叫帝位固然重要,但不值得他放弃所爱之人? 一个男人而已。 当了皇帝之后,想要还不是有大把的? 世家贵族好男色的不在少数,不过那就是个消遣解闷的玩意儿,谁会把个玩意儿娶回家当妻子一般对待? 他还说萧宁比帝位重要。 张掖承认,萧宁作为将军的确出色,可萧宁能当大雍的皇后吗? 男后? 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谁又会效忠这样的君王呢? 张掖看着商曦,满脸的痛心疾首。 这让商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与萧宁,真的就这般于世所不容吗? 江山与美人,真的不可兼得吗? 虽然在他与萧宁重逢这一刻,可能再与江山无缘了…… 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商曦看着神色悲痛的张掖,低声道:“张将军,回去吧,不必再来看望孤了。” 这话一出,更是让张掖心神巨震。 “殿下……” 他颤抖着声道。 商曦笑了笑,“张将军,孤还是那句话,萧宁是孤拜过天地的夫,我不会放开手的。” 张掖几近踉跄地,出了屋子。 张掖出去后,萧宁看着商曦,啧声道:“何必呢?” 商曦盯着她,道:“所以阿宁觉得我说错话了,你不想让人知晓我们的关系?” 萧宁:“……你别倒打一耙好吗?你说说,我萧家军十万兄弟,那个不知道我俩的关系?” 听到这话,商曦笑了。 他伸手,去握萧宁的手。 “阿宁,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 萧宁道:“既然我最重要,为什么上次还要逃跑?” 商曦伸出的手在半空停顿住。 半晌,才低低道:“你以前说好了,要扶我当皇帝的,可等我到了锦州,你不仅不想按住约定来,还想着囚禁我。” “本来我想着,囚禁就囚禁吧,你要是真的爱我,我可以放弃一切的。” “可你都不愿意和我做,我求你,你都不愿意。” “阿宁,有时候我感觉你好像是爱我的,可有时候,我又感受不到你的爱。” 萧宁沉默了片刻,道:“……商曦,我从始至终,想扶立的都是女帝,当初以为你是女子,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早知道你是男人,我是断不会跟你说出那样的话。” “至于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做……” 萧宁说到这里,停顿住,心口梗梗的,有点难受。 第293章 非得女帝吗? 商曦爱的是男版萧宁,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可若是换做女版萧宁呢? 萧宁不想在大事落定之前,与商曦成为真正的敌人。 便是沈知意,都能被人救走。 她若百密一疏,被商曦再次逃了,那他们只怕要在战场相见。 杀他,舍不得。 不杀他,对不起身后数万兄弟,对不起天下万民。 她不想被大势挟裹着,最终迫不得已,亲手杀他。 还不如先瞒着。 待大事落定,再与他坦白。 那时,将他囚于深宫,他想翻腾,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而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他喜欢上女版的萧宁。 喜欢不上也没关…… 好吧,还是很有关系的。 弯掰直,或许挺有难度的吧,但她这人从不服输。 一个小小男人而已。 她会搞定的。 萧宁抬手,摸上商曦的脸,目光温柔。 “等大事落定,我再告诉你为什么,这些日子,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商曦:“……” 他握住萧宁的手,用脸颊轻轻蹭着。 “那阿宁能告诉我,你所说的大事又是什么呢?” “我做不了你想要的女帝,你又要扶立谁?” “那个叫林三娘的姑娘吗?” “我承认,她很聪明,也很勇敢,可她担得起这天下吗?” “她连书都没正经读过几年,那些官员可个个都是老狐狸,他们呈上去的折子,文义深奥,一步一陷阱,她看的懂吗?” “大雍江山绵延数万里,百姓万万计,民生、军政……所有事都需要皇帝过眼,所有事都需要皇帝定夺。” “不光要定夺这些,还要防止官员欺上瞒下,致使自己耳目塞听。” “在朝堂上,要能镇得住各级官员,下了朝堂,要平衡、甚至蚕食各世家势力,为百姓谋利益。” “当皇帝没那么轻松的,坐在那把龙椅上,如同在刀尖上起舞,一步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先帝是如此。” “如今的陛下亦不如是?” “驭人之术,帝王权术,先帝与陛下深谙此道,尚且不能有个好结局。” “阿宁觉得林三娘一个连宫都没进过的小姑娘,能做好这些吗?” 萧宁被他说的头大如斗,“别说了……” 商曦道:“阿宁,事实只会比我说的这些更加艰难。” 萧宁头疼,但还是坚持道:“有些事,就算再难,也总得去做的。” 商曦又问她:“阿宁,非得女帝吗?” “我知道你想让天下女子皆有选择,你想让她们不再被困于家宅,被世道规训,我也可以做到的。” “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一同携手共创盛世呢?” 萧宁道:“因为你是男人啊。” 商曦:“……” “你如今是这样想的,可难保你日后被权力裹挟,还会这样做。” “更重要的一点是,男人说的再多,还不如女子站在高位,更有说服力。” 商曦:“……算了,不说这些了。” 萧宁:“……不是你起的头吗?” 商曦:“那我现在不想说了不行吗?” 说这个只会让他们关系变的疏远。 反正他现在都成阶下囚了。 还不如想想,怎么能让阿宁多爱他一点。 想到这里,商曦招手示意萧宁凑近一点儿。 萧宁:“干嘛?” 商曦道:“过来点儿,有话跟你说。” 萧宁:“……”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 待她靠的近了,商曦忽地伸长脖子,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萧宁:“……” 好幼稚。 但是…… 萧宁按住他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亲的商曦面红耳赤,她才松手。 商曦趴在床上轻轻喘着。 声音颇为悦耳。 让萧宁不禁想起了那一夜。 她脸颊微微发热,心跳也有点快,可当目光触及商曦后背时,眼神又黯淡下去。 那时他的背还是光洁美丽的。 现在却…… 还是她来的太晚了。 差点让他就那么…… 萧宁蹲下身,摸了摸商曦的脸,轻声道:“商曦,不要怀疑,我是爱你的,且只爱你一个。” 商曦看着萧宁。 这还是萧宁第一次主动同他说这样的话。 他轻哼道:“说的不算,做了才算。” 萧宁:“……” 这小子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开车? 原本杂糅在胸中的情绪,因为这句话,一下就消散了。 她瞪了商曦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 又养了几天,商曦便忍不住想起身。 一直这么躺着,实在难受的紧,陆军医也建议他可以起来活动活动。 在萧宁的帮助下,商曦下了地。 尽管萧宁每天都有帮他按摩肌肉,但久卧还是让他双腿有些发软。 “阿宁,扶着我点儿。” 萧宁:“这不是在扶着呢吗?” 商曦:“不是这样,你用力一点,撑着我,不然我提不起腿。” 萧宁:“……” 她将商曦胳膊往自己肩膀一架,便往前走了。 “你慢一点,太、太快了,有点痛……” 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会牵扯到背部的伤,疼的商曦忍不住皱眉。 萧宁无语:“这还快,我已经很慢了好吧,你挨刀子的时候怎么不喊痛呢?” 商曦缓解着背部的疼痛。 “怎么会不痛呢,我都被疼晕了。” 萧宁看了他一眼,“知道疼还敢跟匈奴人拼刀子?” 商曦低声道:“女人小孩都能为了守住沧州城而奋战,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退缩呢?更何况我当了二十多年公主,受百姓供养,自该为国尽忠。” “再说了……” 说到这里,商曦唇角轻轻弯起,看向萧宁。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我不想让他瞧不起。” 萧宁偏头看他。 她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他过。 她所喜欢的公主殿下本就是个坚强勇敢又聪慧的人。 商曦也在专注地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撞,静静相望。 最终,萧宁低眸,轻声道:“好了吗?好了就继续。” 商曦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缓缓勾唇。 “好了。” 萧宁走的更慢了。 商曦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萧宁身上了,可她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面色如常,步伐稳健。 萧宁扶着商曦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他:“想出去看看吗?” 第294章 你还不痛快上了? 商曦当然想了。 自打醒来就一直待在屋子里,确实很闷,但…… 商曦迟疑道:“我这样路都走不利索的样子,会不会被人笑话?” 萧宁:“……偶像包袱还挺重。” 商曦:“什么包袱?” 萧宁:“没什么,这很正常,没人会笑话你的。” “行了,别想太多有的没的,你自己撑着点儿,我去拿件衣服给你披着。” “不然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萧宁说着就松开了他,商曦扶着墙站好,偏头看着萧宁去拿衣服。 “阿宁,感冒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了。 萧宁拿了大氅过来,给他披上,又绕到他身前给他系带子。 “就是感染风寒的意思。” 商曦垂眼看着萧宁,“阿宁,你怎么总会说一些听都没听过的词儿呢?” 萧宁:“那是你没见识,好了,走吧。” 大氅将商曦包裹严实,萧宁打开房门,扶着他出了房间。 大战的时候正值年间,如今都快出正月了。 沧州苦寒,屋檐上的积雪经久不化。 虽有日头高悬,但并没有什么温度,日光折射着血光,白晃晃的刺人眼。 商曦不适地眯了眯眼,抬手搭在眼前,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下去。 院子里的雪早被清扫干净,商曦由萧宁扶着,在院子里慢慢地挪动着。 商曦住的地方距离伤兵营不远,因此也能看到许多伤兵被人搀扶着,在外面行走。 这么一看,商曦瞬间不觉得别扭了。 大家都一样嘛。 忍不住微微挺直脊背。 这个动作让他背部抽痛了下,商曦又忙弓了弓腰,瞬间好受多了。 陆离从伤兵营出来,就看见萧宁架着商曦在走路,便走过来打招呼。 “将军~” 陆离一张白净的圆脸上挂着笑,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瞧着就让人欢喜。 萧宁也笑着朝她打招呼。 “累不累?” 陆离看了眼被萧宁架着的商曦,道:“还好啦,将军才辛苦呢。” 商曦:“……” 他不悦地盯了眼陆离。 陆离并不在意。 这些天她一和将军说话,这人就这样看她,刚开始她确实有点怵,后来就习惯了。 总不能他不喜欢,她就不和将军说话吧? 不可能的事儿呢! 甚至私心里带着点儿隐秘的挑衅,故意和将军更加亲近。 看这位殿下气的脸色铁青,陆离心情莫名的好。 哈哈哈哈哈…… 别说,这狗殿下确实比姓沈的有意思多了! 难怪将军喜欢! “咳咳……阿宁,外面风好大,我们进去吧……” 实在忍受不了的商曦朝萧宁道。 萧宁看了眼商曦,朝陆离道:“那我们先进去了,你忙的你的去。” 陆离点点头,依旧眉眼弯弯。 转身的时候,商曦冷冷看了眼陆离。 陆离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而这落在商曦眼里,就是妥妥的挑衅。 这个姓陆的,果然有贼心! 萧宁扶着商曦走到床边,她解下商曦的大氅,正要扶他上床趴着,却被他压倒在床上。 萧宁:“……干嘛?” 商曦不说话,就凑上去亲她。 萧宁双手撑在他肩膀,将人推开,盯着他黑黢黢的脸色,道:“又犯什么病?你还伤着呢。” 商曦没亲上人,脸色更黑了。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怎么亲你一下你都不愿意?” 萧宁:“……” 虽不理解这人又在发什么疯,但萧宁还是选择了宠他。 她微扬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可以了吧?” 商曦:“……” 何止是可以。 看着身下人眼底净是他的倒影,唇角带着纵容的笑,商曦喉结滚了滚,眼神深了几分。 萧宁感受了他的变化。 她很无语,不理解为什么这人伤成这样,还满脑黄色废料。 萧宁手上用力,将人挪到床上,自己翻身下去。 接触到床板那刻,商曦闷哼了声。 萧宁:“……没伤着吧?” 商曦闷闷道:“没有。” 萧宁听他说没事,松了口气,又道:“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别没事老……起立。” 商曦的脸埋在枕头里,声音还是闷闷的。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而且我们成婚都快五年了,你一次都不给吃,还嫌弃它喜欢你。” 萧宁:“……” 这话萧宁就不爱听了。 “明明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还成我的错了?” “再说了,我可还记得,成婚前,有人清清楚楚说过……”萧宁轻咳了声,模仿着商曦当初的语气,道:“本宫豢养面首无数,这种事自有人为萧世子代劳,无需世子费心。” “如今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商曦:“……” 诚然这话他是说过,但谁能料到日后他会喜欢上当初那个混不吝的萧世子呢? 而且…… 商曦哼了声,“你当初特意翻墙进公主府,不也是为了和我划清界限么,还说什么对女人不举,结果呢?你对男人照样不举,你这是骗婚,我都没说你呢,你还好意思说我。” 萧宁道:“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骗婚吗?我三书六礼娶的小公主,转头变成个大男人,我心里还不痛快呢!” 商曦生气:“你还不痛快上了?” 萧宁:“怎么,我连不痛快的资格都没有了?” 商曦更生气了,“我才不痛快呢!谁家好人结婚都快五年了,连房都没圆!” 萧宁:“你是没和我圆过,但你公主府那么多如花美男,可别告诉我你一个都没碰。” 商曦:“……我一个假公主,你觉得我敢碰吗?” 萧宁微顿一下:“……所以你还是处?” 商曦哼了声,偏过头去,不想理萧宁了。 萧宁看着商曦后脑勺,唇角却一点点勾起。 诚然,一个干干净净的对象,比一个和别的男人乱搞过的对象,更令人身心愉悦。 她在床边坐下,手掌落在他背上,轻抚着。 “好了,别生气了,等你伤好了,给你点儿甜头吃。” “什么甜头?” “还能是什么甜头。” 商曦想到锦州那夜,脸忍不住红了红,但还是道:“比起那个,我更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你。” 萧宁摸着他背,笑道:“快了。” 至于到时候,他还愿不愿意要,就不知道了。 不过,到那时候,他不要也得要了。 第295章 诸位英雄们,可安息了 在正月底的时候,匈奴又来攻了一次。 可这次他们面对的是憋着一肚子火气,蓄势待发的萧家军。 人数优势明显。 萧宁并没有将战场放在沧州城。 而是选择在外面与匈奴人进行对战。 沧州地势险要,有群山俊峰。 这次大战,萧宁全权指挥,张掖坐镇沧州城,守备后方,为他们提供后勤保障。 商曦如今已经能独立行走了。 他来到城墙上。 张掖和李远都在城墙上。 张掖看到他,行礼道:“殿下。” 虽说不理解商曦对萧宁的感情,但他还是敬重这位殿下为人的。 商曦微微颔首。 李远也朝商曦抱拳,喊了声:“殿下。” 商曦不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萧宁作为主将,都去了战场杀敌,而作为副将的李远,此刻却待在城中。 李远回道:“将军让末将守在沧州城,顺便学习一下如何将灵活地运用作战阵法,与实战相结合。” 商曦“哦”了声。 心想,萧宁还真是待李远亲厚,什么都愿意教他,也最信任他。 商曦想着,看了眼李远英俊的侧脸。 和他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从京畿大营算起,他陪了萧宁也有快五年时间了。 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萧宁相处的时间比他更长。 商曦忍不住心底泛酸。 但萧宁说过,她爱他,且只爱他一个…… 他要相信她。 商曦努力安慰自己。 但想想在他孤身在盛京的时候,这些人却和萧宁一路同行…… 更酸了。 李远察觉到了商曦的视线,偏头看向他,“殿下有事?” 商曦微微摇头,“没事。” 酸归酸,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失了气度。 这人只是萧宁的心腹而已,就像他和芙蓉一样。 商曦看向城外。 密密麻麻的黑点快速游移,将匈奴人包围在山坳处。 即便都是小黑点,萧宁也是与众不同的小黑点。 商曦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目光追随着她。 号角的声音急促而响亮,站在城楼里也能清晰听见。 匈奴人根本没有想到,沧州为什么短时间内忽然来了这么多人。 明明大雍如今内忧不断,尚且没有余力平复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前来支援沧州?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对方攻守兼备,阵型变幻莫测,打的他们节节败退,可想撤退都做不到。 “别慌!” “集中人马,朝着一处攻!” 匈奴的将领指挥着人马集中进攻。 而萧宁坐在马上,面色平静,她抬手做了个手势。 队形继续变换。 匈奴人攻击的那处顿时变成了死门。 他们被压着打。 匈奴人逐渐暴躁起来。 将领有些年龄了,见识过当初的镇北将军。 可当初的镇北将军也没将他们这般压着打啊! 这是完全碾压的姿态! 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匈奴人想投降,可萧家军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愈杀愈勇! 经过一日的战斗,进攻沧州的匈奴人被全歼在沧州城前。 战斗结束,萧宁下马,望着沧州城的方向。 轻声道:“诸位英雄们,可安息了。” 接下来,便是救治伤员,处理尸体的活计。 李远主动接过了这些任务,让萧宁回去休息。 萧宁没答应。 她从来都是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 张掖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景,心中原本因商曦与她的事情而生出的那点子不满全然消散。 那可是匈奴人啊…… 令人闻风丧胆的匈奴铁骑。 纵观往昔,除了那位镇北将军,几乎没人敢与他们正面对战。 而如今,镇北将军的儿子…… 将这支匈奴军队全歼于沧州城前。 如此,也算以慰亡灵。 张掖朝萧宁抱拳,郑重道:“张某替沧州百姓谢过将军!” 对萧宁的能力,他心悦诚服。 至于两人的感情……那也不是他能管的,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萧宁单手扶他,道:“我也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担不得张将军这声谢。” 等张掖走了,商曦才走到了萧宁的面前。 见他神色黯淡,眼神担心。 萧宁挑了挑眉,笑道:“如何呢,为夫对战匈奴的英姿是不是迷的你七荤八素?” 萧宁这句话完全是开玩笑的。 她清楚站在城楼上,除了军旗,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她就是为了活跃气氛。 可商曦却点点头,道:“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迷人。” 说罢,伸手握起她的手,道:“你胳膊受伤了,先别忙活了,我找军医帮你看看吧。” 萧宁拉住他胳膊,“我这小伤,自己就能处理,没必要劳烦军医。” “正值战后,重伤的兄弟们更需要军医。” “那你跟我回去,我帮你包扎。” 萧宁:“不行,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这里都是尸体,别吓着……” “萧宁。” 商曦喊她。 “我没那么娇气,我也不怕尸体。” 他九岁时,就敢亲手杀人了,敢和尸体共处寝宫一夜。 而如今,他已经二十二岁了。 前段时间,他亦见过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甚至他就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萧宁及时赶到,他这会儿或许已经去阴司报到了。 萧宁:“……” 萧宁自然觉得,作为公主长大的商曦是娇气的,这样相当于人间炼狱的场景,别说一个娇气的公主了,就是随便来个人,都得吓吐。 商曦见萧宁不肯回去包扎,便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块干净的素帕,将她胳膊上的伤口先包住。 随后,便加入到队伍中,帮忙搬伤兵、抬尸体。 全程面色平静。 没有害怕,更没有强装的镇定。 萧宁第一次意识到,她从来不曾认真了解过商曦。 她总觉得他是娇贵的。 可从没有习过武的他,敢提剑与匈奴人拼杀。 在看到这样的场景之后,也没有觉得害怕,甚至能主动帮忙。 别说萧宁了,其他人也觉得惊诧。 许冲凑到李远身边,啧声道:“没想到这位殿下还有这样的胆气呢!” 李远也没想到。 战后的现场,残肢、断头、甚至肠子…… 随处可见。 他们当初第一次打完清理战场的时候,恶心到干呕。 没想到这位殿下,却这样淡定。 心中不由对他高看了几分。 第296章 你还敢嫌弃? 忙碌了快一天,才将战场清理干净。 回去的时候,萧宁看了商曦好几次,见他依旧神色平静,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她张了张唇,最终道:“累不累?” 其实还是有一点累的。 毕竟他伤也没好全乎,好几次牵扯到伤口,后背一抽一抽的疼。 但商曦不想让萧宁看扁。 “还行。” 这场大胜让压抑的沧州城重现欢笑。 萧宁等人进城的时候,百姓们夹道欢迎,脸上是许久未见的笑容。 他们的家守住了。 他们死去血亲的大仇得报。 那帮狗杂碎全都被杀死了! 就死在沧州城外,逝去的英灵定然都看见了! 他们可以瞑目了…… 街道上有些百姓喜极而泣,又哭又笑。 看到百姓们这样,将士们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当初来时,他们还在心里偷偷埋怨过将军行军太急,让他们连撒泡尿的时间都没有。 可即便那样赶路,来的时候沧州城都破了。 若是再晚一点…… 将士们不敢深想。 只是在对上百姓们敬仰、信重的目光时,忍不住闪避。 回到住处,萧宁脱下厚重的甲胄,洗干净手脸,正要去吃饭,被商曦拉住。 “先处理伤。” 他按着萧宁坐下,撸起她的袖子。 用烈酒清洗伤口,疼的她胳膊微缩了一下。 商曦又用特制的药水擦拭伤口周围,再撒上药粉,将伤口包扎好。 萧宁看着绑在她胳膊上的蝴蝶结,默了默。 “你绑成这样,我袖子放下来,这里会凸起一个大包。” 商曦:“又不影响什么。” 萧宁:“……不美观。” 商曦:“要那么美观做什么,我又不嫌弃你。” 萧宁:“……我自己嫌弃。” 商曦瞪她,“你还敢嫌弃?” 萧宁:“……” 不是,这样显得她邋里邋遢的,她还不能嫌弃了? 但对上商曦的目光,萧宁想想还是算了,也不是多大事儿,邋遢点儿就邋遢点儿吧。 于是她道:“其实也也没多嫌弃,毕竟是宝宝亲手包的。” 这声“宝宝”喊的商曦心口轻缩了一下。 那次醉酒她也喊了他“宝宝”。 这样的称呼…… 商曦心神晃动,怔怔望着萧宁。 萧宁见他发愣,笑着凑近他,“发什么呆,不去吃饭了?” 商曦忽地伸手,将人按进怀里,紧紧抱住。 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他的亲娘……那位沈夫人有没有喊过,他不知道,自从他有记忆以来,都是一个人待在那座冷冰冰的宫殿里。 萧宁没想到一声“宝宝”,这人会有这么大反应。 于是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着。 “你要是喜欢,以后天天喊你宝宝。” 商曦闷声道:“谁喜欢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又嘴硬。 “原来宝宝不喜欢这个称呼啊,那我以后不喊了,现在我们先去吃饭可以吗?” 她已经快要饿死了…… 商曦:“……” 他松开萧宁,牵上她的手,便要出门。 萧宁看着被十指相扣握住的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两人来到伙房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吃饭。 看到萧宁和商曦,纷纷扬声问好。 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问好的声音一顿,随即又如常说话。 “将军,殿下,快些吃饭吧,今天有大肉!” 士兵举着碗,给萧宁瞧碗里的肉片。 萧宁眼睛亮了亮,“那敢情好!” 打了饭出来,萧宁与商曦一处吃饭,见萧宁喜欢吃肉,商曦便将自己碗里的都挑给她。 萧宁阻止道:“我吃的饱,你吃你的!” 商曦道:“不好吃,我不爱吃。” 萧宁道:“不喜欢也得吃,你受伤之后吃的清淡,瘦了好多,摸着都硌手。” 商曦:“……” 萧宁将商曦捡给她的食物又捡回他碗里。 “听话,多吃点。” 商曦:“所以你喜欢胖一点的?就像陆离那样?” 萧宁:“……陆离也不胖啊。” 商曦不悦道:“所以你还真喜欢他那样的?” 萧宁有点无语。 这人怎么什么醋都能吃上一壶?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商曦嘴里,“快吃吧你!” 商曦被迫合上嘴。 萧宁便又埋头继续干饭。 她是真的很饿,感觉完全能吃下一头牛。 商曦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看萧宁埋头飞快扒饭。 一碗饭很快见底。 萧宁摸着肚子,看向商曦,他还在慢条斯理用着饭。 见萧宁停下,问道:“不是说饿吗,不再去添一碗?” 萧宁摸着肚子道:“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吃太饱,不然影响体能。” 商曦“哦”了声,继续慢条斯理用饭。 萧宁托着下巴,看商曦吃饭。 这仪态,怎么看都不会腻,实在太优雅了。 商曦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就见对方托腮望着他,眼神有点……色眯眯的感觉。 商曦不仅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心跳快了几分,心里头甜滋滋的。 阿宁这样看他,说明喜欢他。 两人吃完饭回了屋子,萧宁想擦洗一下,毕竟打了场仗,血混合着汗,身上黏糊糊的。 她看了眼已经在桌边坐下,拿起书开始翻看的商曦,道:“你出去溜达溜达。” 商曦:“?” 不是才溜达回来么? 还有,什么叫他出去溜达溜达? 他狐疑地盯着萧宁,“你要背着我做什么。” 萧宁很坦然,“我能背着你做什么啊?” 商曦:“那你干嘛要支走我?” 萧宁在他唇上亲了下,“听话。” 商曦不想听话,但萧宁已经将他推出了房间。 他站在院中,看着萧宁拿着盆,去井边打了水过来,进屋关上房门。 商曦:“……” 原来是要擦洗啊。 他想进去,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萧宁的亲卫兵拦住了。 “殿下,将军说让您去溜达溜达。” 商曦:“……” 溜达什么溜达! 谁要溜达了! 他冷冷盯了亲卫兵一眼,转头抱着胳膊站在墙边。 屋内时不时传出哗啦水声,商曦忍不住脑中冒出一些旖旎风光。 他到现在,都还没看过萧宁的身体呢…… 自己的身体,萧宁也不愿意看。 难道不举之人,当真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任何渴望吗? 每次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第297章 将军的阶下囚 萧宁擦洗完,只觉一身轻。 她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地出门。 刚出门,就瞧见商曦站在墙角望着这边。 萧宁轻咳了声,“可以进去了。” 说罢端着盆,去井边洗刚换下来的衣服了。 商曦没有进屋,反倒跟着她来到了井边。 萧宁熟练地洗起了衣服。 商曦站在旁边看着她洗衣服。 没多久,有士兵陆陆续续过来。 他们打了水上来,直接脱了衣服,站在井边冲洗起来。 萧宁一边洗衣服,一边目光往他们身上瞟。 商曦见状,脸一下就黑了。 不愿意看他的,却去看别人的! 他走到萧宁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洗衣服就认真洗,不要乱看!” 萧宁:“……” 知道这位殿下又吃醋了。 她也没说什么,低下头认真洗起了衣服。 见萧宁并不争辩,商曦更生气了。 所以她刚刚真的在认真观赏他们的身体! 因为心虚,才不辩驳。 商曦快气死了。 他转头打量起了士兵们的身体。 修长匀称,肌肉扎实。 这不就是崔晟那种类型的吗? 果然她最喜欢的还是这种类型的。 还说什么喜欢清瘦纤弱的。 商曦看着眼前这一具具充满力量感的躯体,心中忍不住盘算,他得锻炼多久,才会像他们一样,拥有这样健硕的身材。 萧宁见商曦好久再没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他。 就见他直勾勾盯着她的将士们瞧。 艹,忘了这货是个断袖来着! 萧宁将衣服往水里一甩,朝正一边擦洗,一边嘻嘻哈哈说笑的将士们道:“以后不许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擦洗!” “想擦洗,便回自己营帐去,这样搞影响多不好!” 将士们:“?” 他们这几年一直这样啊,以前怎么没听将军说影响不好? 甚至还站在一边大喇喇地看。 现在怎么…… 看着旁边的商曦,顿时明了。 嗯,将军吃醋了。 毕竟两口子都是断袖。 以前将军自己看,是福利。 现在这位殿下跟着看,将军就不爽了。 啧,将军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啊这是。 但将军有令,不得不从。 将士们齐齐应了声是,随即匆匆擦洗完,套上衣服离开了。 商曦听到萧宁下达这样的命令,心里还挺开心的。 他觉得萧宁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所以阿宁最爱的人还是他。 其他什么人都是浮云。 见人走完了,萧宁忍不住问商曦:“好看吗?” 商曦看着萧宁,笑着点头:“好看!” 萧宁:“……” 他还敢说好看?! 萧宁不悦道:“回屋待着去!” 商曦:“不要,我要陪着你。” 萧宁:“我不用你陪!” 商曦:“……你突然这么凶做什么?” 萧宁:“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识趣点儿,懂吗?” 商曦:“……” 他盯着萧宁看了会儿,最后闷闷应了声,起身离开。 萧宁洗完衣服回去的时候,商曦坐在窗边看书,听到动静也没有抬头。 萧宁看了眼他,道:“我要去趟营地,或许会回来迟些,晚上你先睡。” 商曦的眼睛终于从书中抬起。 “我只是将军的阶下囚,将军同一个囚犯解释什么?” 萧宁道:“没有同你解释,只是知会你一声。” 说完看了他一眼,出了房间。 商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的将手中的书拍在桌上。 这人怎么这样! 她管不住自己眼睛乱看,他都没跟她生气呢! 她倒好,还跟他生起气了? 商曦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来萧宁生气的点儿在哪儿。 也就刚才他不许她乱看那些男人。 哼,嘴上说的好听,只爱他一个,结果呢? 看到别的男人身体,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举尚且如何。 商曦不敢想,她要是举了,得和多少男人不清不楚。 这边,商曦一个人在屋子里生着闷气。 那边,萧宁出了城,来到了大营。 李远见到她,笑着迎过来,“将军有吩咐?” 萧宁道:“也不算什么吩咐,和你说说话。” 李远将萧宁带去了他的营帐。 营帐里,舆图、沙盘等一应俱全。 萧宁看着舆图道,“李远,等开春了,我们去趟匈奴王庭吧。” 李远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灼亮的光。 他声音几乎颤抖着,“好啊!” 匈奴王庭啊…… 那可是当年镇北将军都不曾抵达的地方。 若能踏碎匈奴王庭,将来史书上也必然会有他的名字。 李远跪地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但说无妨,远无不应!” 萧宁伸手扶他,“跪什么?起来说话!” 李远站起来,依旧目光灼灼盯着萧宁。 萧宁道:“最近让大家莫要松懈,加强训练,再派人出去打探颍州和边关三城大致情况。” 若要进攻匈奴,颍州和边关三城必须全然捏在他们手中。 否则若是后背受敌,可就难受了。 李远点点头,表示明白。 萧宁和李远又说会儿话,并就最近将士们的训练方式,稍加改进。 萧宁又在营中转了一圈,跟将士们说了会儿话。 毕竟这次对战匈奴,打了个大胜仗。 晚上按理是要犒军的,但沧州城条件艰苦,没办法大犒三军,只能勉强加餐。 但过些时候,杀入匈奴,便有吃不完的牛羊肉了。 晚上萧宁留在军中,同大家伙儿热闹一番,回去时,已经很晚了。 李远便让萧宁不要走了,留在军中歇一晚,但萧宁拒绝了。 家中还有人在等她。 晚上萧宁喝了点儿酒,这酒后劲儿挺大,回到住处时,她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萧宁揉着脑袋,推开房间门。 房中燃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被带进来的风吹的摇曳。 商曦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见到她进来,将手里的书放在床边矮橱上,看向萧宁。 虽然萧宁提前说过会回来的晚一点,但商曦没想到她会回来的这样晚。 “都什么时辰了你知道吗?” 萧宁走过来,微微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下,“床暖好了吗?” 商曦:“……” 萧宁看着他,笑了:“就知道你不乖,不过没关系,抱着睡照样暖和。” 第298章 谁嫌弃你了? 萧宁脱了外衣,扔在衣架上,将鞋一踢,就爬上了床,顺带将商曦也压在了床上。 商曦的背上的伤还没好全,一碰到床,就疼的闷哼了声。 “痛……” 萧宁连忙爬起来,懊恼道:“我忘记你背上有伤了。” 说着,就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商曦连制止都来不及。 萧宁将人翻了个面儿,撩起衣服看他背。 “还好,没裂开。” 商曦:“……”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缓了缓,看向萧宁,皱眉道:“你怎么还喝酒了?” 萧宁道:“今天大家开心,他们敬我,我不喝显得不合群。” 商曦默了默,道:“那我去给你煮点儿醒酒汤。” 萧宁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笑起来。 “尊贵的公主殿下还会煮醒酒汤?别把厨房烧着了。” 商曦听到这话,恼怒道:“你少瞧不起人!” 萧宁拉着人躺下,“没有瞧不起你,我也没喝多少,睡一觉就好了。” 她说着,将人拥进怀里。 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可她呼吸间都是酒气。 他不喜欢。 商曦还是从她怀中挣扎起来。 下了床。 萧宁有点晕乎,看他穿上衣服出去了,便又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门再次被推开,商曦端着碗醒酒汤进来。 他拍拍萧宁胳膊,喊人起来喝醒酒汤。 萧宁晕乎乎的,在他指引下,端着醒酒汤一口闷了。 商曦凑到她身上闻了闻,道:“把衣服换了吧,一股酒气。” 萧宁抬起胳膊闻了闻,“没有。” 商曦:“你闻不到。” 萧宁:“熏到你了是吗?那我去小榻上睡。” 说着便要起身。 商曦有点生气,“你至于防我跟防贼一样吗?” 酒精作用让萧宁脑子转的有点慢:“什么防贼,不是你嫌弃我吗?” 商曦:“……谁嫌弃你了?” 萧宁:“你啊。” 商曦:“……” 算了,他和她计较什么? 商曦转身将碗拿了出去,再回来端了一盆水,放在了床边。 他看向萧宁,“泡泡脚总可以吧?” 萧宁“哦”了声,起身将商曦按坐在床边,便要蹲下身脱他的鞋。 商曦:“你干嘛,我已经洗过了,这水是给你准备的。” 萧宁:“我下午也洗了。” 商曦道:“泡泡脚可以缓解酒后的不适感,听话,坐好。” 萧宁:“……” 虽然头有些晕,但并没有多醉。 她瞪着商曦,不悦道:“不许用这种哄孩子的口吻跟我说话。” 她堂堂大将军。 商曦:“……” 他按着萧宁坐下,蹲下身握住她的小腿。 脱掉鞋子,萧宁的双脚被放进水中。 微漾的水面下,是双玉白的脚。 商曦看着浸泡在水中的双足微顿片刻,忽地伸手,握住萧宁的脚,抬起来。 他将掌心放在萧宁脚下。 才发现她的脚比自己手并没有大多少。 商曦有些稀奇,抬眼看向萧宁,道:“阿宁,你脚好小。” 萧宁低头,看了眼被男人握在掌中的脚,略一挣,就挣开了他的手,将脚重新泡入水中。 “没见识。” “我个子本就不算高,难道还要和你长一样的大脚?” 商曦又握住她脚,将水撩在她脚背上。 手指在她脚面拂过,带起一阵酥麻。 “阿宁的脚很好看。” 商曦仰着头,夸赞道。 萧宁自上而下俯看着男人,只觉他格外勾人。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脸。 “宝宝也很美。” 这声“宝宝”喊的商曦心底升起一蹙火,他喉结滚动了下,脸颊微侧,在她掌心蹭了蹭。 哑声喊道:“阿宁……” 萧宁却收回了手,在身边的位置拍了拍,“坐过来。” 商曦喉结滚了滚,走到她身边坐下。 萧宁闭上眼睛,道:“来吧。” 商曦没客气,倾身过去,吻上了她的唇。 醇烈的酒气在唇齿间交缠,商曦感觉自己也有点醉了。 他揽住了萧宁的腰,将人压进自己怀中。 萧宁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落在他背部,轻抚着。 房间里很安静,亲吻声响清晰传入两人耳中。 商曦心跳越发快了。 心底那股火越烧越旺,蔓延至四肢百骸…… 最终汇聚在一起,烧的他浑身难受。 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与他紧密结合,永不分离…… 商曦正吻的忘我,萧宁抵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推开。 商曦睁开眼,眼底欲念滔天。 萧宁道:“水凉了。” 商曦下巴搭在萧宁肩膀,喘着气。 “你老这样……” 萧宁揪着他的头发,在指尖缠绕着,“哪样?” 商曦:“……明知故问。” 他伏在她身上,平复了会儿,最终起身,将萧宁的泡脚水端出去倒了。 再回来时,萧宁已经躺在床上了。 商曦吹了灯,来到床边,刚爬上去,就被萧宁按倒在床上。 她将人拥在怀里,咕哝道:“睡觉。” 商曦:“……” 他握住萧宁的手,往下拉去。 “阿宁,帮帮我吧,好难受……” 萧宁不想帮:“我好困,你自己搞一下吧。” 商曦:“……阿宁,只有你才能帮我。” 他将身子往前送了送,让萧宁可以感觉到自己有多难受。 萧宁:“……” 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干手工活儿。 她好命苦。 她利索地拽开商曦的腰带,将手探入他衣襟。 掌心的薄茧刮过皮肤,留下一串颤栗。 商曦下巴抵在萧宁肩膀,忍不住闷哼出声。 “不许勾引我。” 萧宁偏头,堵住了他唇齿间溢出的愉悦。 得到满足之后,某人一下就老实了,在清洗完之后,两人相拥着,闭上了眼睛。 萧宁将手探进他衣襟,落在他背上。 皮肤光洁细腻,如玉一般。 萧宁有些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摸着摸着,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很快进入梦乡。 商曦看着面前这张俊秀的睡颜,忍不住又往前蹭了蹭,直到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他在萧宁唇上又亲了一下。 这才满意地闭上了眼。 可睡梦中的萧宁却不喜欢这种如蟒蛇般缠绕的感觉。 一把将人推开,翻了个身,背对着商曦继续睡。 商曦:“……” 他又贴上去,想将人抱住,却被握住了手腕。 被弄醒的萧宁烦躁道:“别靠我这么近,热!” 商曦:“不是你说抱着睡更暖和吗?” 萧宁:“此一时彼一时,一人一个被窝,睡你的去。” 商曦:“……” 第299章 臣必不辱命! 商曦去信之后,明州等地也派了兵力前来支援。 沧州目前兵力总计有十五万之众。 知道萧宁要攻打匈奴王庭,商曦便授意明州等地的将士们皆听萧宁号令。 萧宁没想到商曦就这样将自己的底牌都交到了她手上,还有些讶异。 商曦却当众表示:“孤亦痛恨匈奴久矣,还望将军此去,荡平匈奴王庭,扬我大雍国威!” 萧宁道:“臣必不辱命!” 白日站在万军阵前,两人衣冠楚楚,说的冠冕堂皇。 晚上,萧宁则压在商曦身上,摸着他的脸,哼笑道:“殿下如今都自称起了孤?看来依旧野心勃勃。” 商曦道:“阿宁,你别这么不讲道理,我若真的野心勃勃,就不会将人全都给你了,而是留在沧州。” 萧宁摸着他的脸,道:“记住,你现在还是我的阶下囚。” 商曦握住她的腰,将人往下按了按。 “我记得,所以……阿宁想要些特殊服务吗?” 他蛊惑道。 萧宁拍了拍他的脸,道:“阶下囚该自称什么?” 商曦:“……” 萧宁:“说话。” 商曦:“奴家。” 萧宁满意了,她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下。 “真乖。” 商曦看着她,眼神幽沉沉的,“那请问主人,奴家表现乖,有什么奖励吗?” 萧宁:“已经奖励过了。” 商曦:“那不够。” 萧宁:“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 商曦:“……” 见商曦这样,萧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捏了捏他脸颊,道:“行了,睡觉吧,我明日还要训兵呢,马上就要出征了。” 这话一出,商曦又忽地用力,抱紧了萧宁。 “阿宁,你要记得,我在沧州等你。” 萧宁笑着在他身上拍了拍,“行了,我知道你在等我。” “阿宁,我爱你。” 萧宁亲了他一下,“我也爱你,快睡吧。” 商曦闷声道:“你根本就不明白。” 萧宁:“……” 她怎么就不明白了? 不过也没必要老和这个恋爱脑掰扯这个问题了。 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证明。 …… 在冻雪消融那日,萧宁率十二万大军离开了沧州。 颍州虽然名义上还是大雍的。 可里面匈奴人猖獗,甚至本土百姓还要看他们脸色行事。 萧宁拿着皇帝御笔亲书的圣旨和令牌,府官不得不让她进城。 而萧宁,在进入颍州的第一时间,便命人将奴颜婢膝的颍州府官绑了。 随即进行了一番大搜捕。 不止颍州城,颍州其他郡县,都派了大军前往,搜捕了一番。 确保不留下一个匈奴奸细在颍州。 至于颍州府官及其下属…… 萧宁让人跟他们谈话,看看他们得思想觉悟。 同时搜查府邸,看和匈奴人联系多深。 并询问城中百姓对他们的看法。 很快就筛选出了底子干净的,至于那些底子不干净的,则按照萧宁先前制定的律法来惩处。 斩首得斩首,下狱的下狱。 被萧宁推上府官位置的是个文书先生,专管州府档案,对于州府事宜,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只是为人实在,与那些贪官污吏格格不入,以至于一直不得重用,荒废在案牍司。 被萧宁提拔上去的时候,他还有些受宠若惊。 “将军,我……小的、小的不行的。” 萧宁道:“我说你行,你就行,难道先生年轻时不曾有过雄心壮志吗?难道先生真的甘心龟缩在案牍司了此残生吗?” 当然不甘心了…… 他年轻时也的确有过雄心壮志。 可那是年轻的时候。 这些年一直被打压,王富连温饱都混的艰辛,谈何雄心壮志…… 棱角早被磨平。 萧宁看着面前这个略显沧桑的男人,开启了她的话疗模式。 “王兄,颍州是你的家乡吧?” 王富点点头,“是的,我是颍州梅县人。” 萧宁道:“难道王兄不想自己的家乡变得更好吗?” 王富握拳:“当然想!” 他比任何人都想颍州变得更好…… 萧宁道:“可王兄你迟迟不愿接手,万一我眼盲心瞎,再选了许悟潢这样的人做府官,那颍州能好吗?” 那必然是不能了。 与其这样的人做府官,那还不如他…… 深度内耗自我怀疑的王富在萧宁的话疗之中,逐渐树立起信心。 萧宁满意一笑,拂衣而去。 在颍州并没有逗留多久,她又领着大军前往边关三城。 因为前面匈奴进攻沧州,在这三城调取了不少兵力。 如今三城空乏,萧宁十二万大军轻而易举就拿下了这三城。 拔除了三城的所有钉子,萧宁修书一封送往沧州城,让沧州派人前来接管边关三城。 待沧州来人之后,萧宁便率大军继续行路。 越往北,气候越干燥。 起风时,黄沙漫天,能见度极低。 萧宁靠着自己的生存经验,带领着队伍避开险地,寻找绿洲扎寨休整。 许冲在沙漠里看到湖水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 “将军,您简直就是神人!” 说罢就要趴湖边喝水。 被萧宁拽住后衣领,拖回来。 “再渴也忍着,先起火,水烧开了再喝不迟。” 大家在黄沙里进军一天,真的又累又渴,但萧宁的话,大家又不得不听。 只能看着澄澈的湖水干咽唾沫。 然而嗓子干的压根没唾沫,一咽只觉得干涩发痛。 大家麻溜地搭好帐篷,起火烧水。 水烧开了之后,好不容易才晾凉了。 大家端起来咕嘟咕嘟直喝,喝饱了便纷纷拿出自己的水囊,往里面灌。 灌得满满当当。 “难怪那些狗贼觊觎咱们大雍,这环境,我是一天也住不下去啊。” “住不下去也不是侵犯咱们大雍的理由啊,它可以向大雍俯首称臣,做咱们的附属地,双方互市,就可以极大弥补他们的环境劣势啊。” “就是!他们自古到今,杀了咱们多少百姓,抢了咱们多少粮食和金银,糟践了咱们多少女人……” “还让咱们大雍的公主来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糟老头子的继妻,真它姥爷的过分!” “就是,那可是公主啊!我连见都没见过……” 将士们一边骂着匈奴,一边做起了晚饭。 一时间,炊烟袅袅升起。 第300章 进攻匈奴 途中遇到过几次小股匈奴骑兵,还不待他们跑远,就被射成筛子。 血腥味引来狼群。 匈奴骑兵的尸体足够它们饱餐一顿。 残留的骨骸被黄沙掩埋,一切归于平静,无人知晓这里曾有生命消逝。 而萧宁率领着军队,继续向北。 苍黄的沙海连绵不绝,难辨方向,人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内心无端惶恐。 但看在走在前面的萧宁,信仰战胜惶恐。 萧宁在将士们心中早已是比肩神明的存在,看着她的背影,他们便觉踏实。 他们坚信他们的将军会带着他们走出这片沙海。 事实证明,他们的将军真的是神明。 她每次都能精准找到绿洲,让他们不至于湮灭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里。 …… 连日与黄沙为伍,走出大漠时,将士们还有些怔愣。 广袤无垠的草地,连绵起伏的山脉,茂密的森林…… “好啊,老子还以为他们生活在大漠里,没想到竟然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这么大片土地,用来种粮食,那得种多少啊,还来抢我们的!” 萧宁道:“这里降雨少,并不适合发展农业。” ”这样啊……” “竟然种不了粮食……” 不然打下来种粮食,那得多美啊! 将士们看着这大片的土地,眼神惋惜。 “这么大片地,种不了粮食,要来何用?” “可以放牛羊,可以跑马,也挺美的。” “说的也是!” “匈奴人老抢咱们的女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女人长得咋样,是不是……” 有人这样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萧宁一个冷眼横了过去。 那人吓得连忙止住话头。 萧宁道:“不管匈奴人如何可恨,不许打女人的主意,违者军法处置!” 士兵们连声应是。 方才的士兵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毕竟是受过萧宁新思想熏陶的人,再加上被严苛的军规管制着,思想和行为早已形成本能习惯,人怎么可能轻易违背本能习惯呢? 他只是好奇匈奴女人长什么样,才发出那样的疑问,没想到就被将军训了一顿…… 士兵很委屈,觉得将军不相信他的为人。 因此休整的时候,他凑到萧宁身边,解释了句。 萧宁看着委委屈屈的士兵,沉默了下,随即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跟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说着还微微弯腰,朝对方抱拳一礼。 士兵受宠若惊,连忙单膝跪地,朝萧宁抱拳道:“将军折煞属下了!” 萧宁:“……” 她忙扶起人。 “明明是我在跟你道歉,怎么你还给我跪下了……” 士兵道:“属下没想让您道歉,只是想告诉您,属下不是那等龌龊之人。” “什么龌龊不龌龊的,将军您又背着我干啥事儿了?” 许冲咬着饼走过来。 萧宁:“……” 她有点不想搭理这个夯货。 转头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笑道:“快去吃东西吧,待会儿还要继续行军。” 士兵应了声,便离开了。 许冲一副看负心人的模样看萧宁,“将军,咱俩的感情淡了对吗?” 萧宁:“吃你的饼吧!” 短暂的休整结束,大军继续行进。 匈奴人很快发现了萧家军的踪迹,消息传到各部落的时候,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帮废物雍人能横跨大漠,杀来漠北? 怀疑归怀疑,匈奴人还是很快集结队伍,朝着牧民所指的方向赶去。 至于那支被萧宁全歼在沧州城外的队伍…… 因为无人生还,并没有信传回来,他们还只当他耽搁在路途中,亦或是沉醉在大雍女人的温柔乡里了。 哪里会想到他们的勇士们会全军覆没在他们最瞧不起的雍人手中。 甚至连传信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骑着骏马,驰骋在草原上,嘴里哟哟地喊着,根本不知道即将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 那些匈奴人其实是萧宁故意放走的。 为的就是守株待兔。 毕竟匈奴王庭的具体位置她并不清楚,与其自己瞎找浪费时间,不如让他们来找自己。 正好趁这时间,好好休整一下。 这里是萧宁选择的战场,她早已将大军分成四路,只待匈奴队伍杀来,包围合击,给他们致命一击。 萧宁并没有等多久,便见万马奔腾而来。 她眯了眯眼,抬起了手。 随着手势落下,将士们一字排开,万箭齐发。 将士手中持着萧宁设计的轻巧强弩,弩箭连发,细密如雨,速度比普通羽箭更快,杀伤力比普通羽箭更强。 等匈奴骑兵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退了,只能以手中弯刀格挡。 一时间叮呤咣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匈奴骑兵原本是出来看乐子的,来的人并不算多。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那帮窝囊的大雍人竟真的敢集结大军,横穿大漠,杀来漠北。 毕竟这么多年,大雍也就出了一个镇北将军,还死在了雍人的内斗中。 至于那位镇北将军的遗腹子,听说颇好男风,举止狂悖,也就有点匹夫之勇罢了,不足为惧。 至于其他雍人…… 不是废物,就是文官,没几个拿得出手的武将,更没有像他们大匈奴这般勇武的骑兵队伍。 可…… 匈奴骑兵看着对面队列整齐,朝着他们放箭的雍人士兵。 这根本不是他们印象里的雍人将士。 这是比当年镇北将军带的那支队伍更恐怖的存在! “撤!” “快撤!” 匈奴将领大喊道。 匈奴骑兵领命,一边对抗着紧密的箭雨,一边往后退去。 然而对面的雍人将士并没有停箭追来,反而收了驽箭,倚在马上,含笑看着他们。 宛若猫咪看着逃窜的老鼠。 “这不对!” 话音才落,便有喊杀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突然的偷袭冲散了匈奴骑兵的队形,两方人马厮杀在一处。 萧宁早已就目前战况做过预演,仓促应战的匈奴人哪能是他们的对手? 被杀的节节败退。 可后面是狂放弩箭的队伍…… “往左边突围!” 匈奴将领下令道。 于是匈奴骑兵又朝左边冲去。 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与守株待兔的萧家军撞上,再次被打的节节败退。 又向右奔逃,却撞上另一支队伍。 最终这支匈奴骑兵被四支兵马包围合击,尽数歼灭。 当然,萧宁也问出了匈奴王庭的所在。 第301章 萧将军,别来无恙 简单休整片刻,萧宁便又率军往匈奴王庭杀去。 依旧将队伍四分,李远率主力在后面,张志等三名将领各领两万人在侧翼游走,避免被匈奴伏击而无反抗之力。 至于萧宁。 她率许冲在内的一千先锋军掠阵在前。 他们全速赶往匈奴王庭。 匈奴的地形与大雍不同,这就注定了外敌攻来时,他们没有很好的防御措施。 除了外围那片沙漠戈壁。 那片沙漠原本也算天险,可惜对手是萧宁,在更恶劣的环境中生存过的萧宁。 她辨认方向自有她的一套方式,不受外力所干扰。 行军途中,也有各部族的匈奴兵阻隔,但很快就被歼灭。 萧宁等人继续疾驰向匈奴王庭。 那些小插曲无足轻重,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层涟漪,湖面就又重归平静。 他们根本阻挡不了萧家军冲向匈奴王庭的步伐。 曾经严苛的训练方式将萧家军将士的身体开发到极限。 即便连日急行军也没有人承受不住而脱离队伍。 他们知道萧宁这样是为了出其不意,让匈奴王庭即便得到消息,也来不及调兵遣将,只能仓促应战。 如此,他们的胜算便会更大一些。 很快萧家军便来到了匈奴王庭。 看着匈奴王庭的图腾,萧家军将士个个热血沸腾,汗毛直竖。 他们做到了…… 他们杀到了匈奴王庭。 大雍建国三百年,只有镇北将军曾抵达此处…… 不,镇北将军或许也不曾抵达此处。 他们如今可站在匈奴王庭外面,连他们的图腾都看得一清二楚。 匈奴王庭的精锐骑兵立于对面。 他们早一天得到消息,派人集结各部族勇士,可眼下人还没有回来。 目前可用人数不过五万人之众。 即便加上单于的卫队,也不到七万人。 面对眼前这支多于匈奴一倍的队伍,胜算并不算大。 不是匈奴王庭的贵族们妄自菲薄,实在是这支队伍过于强悍。 横渡大漠,一边对战,一边赶路,也不过比传递消息的勇士迟来一天。 这样的队伍…… 只怕当年的镇北将军,也无法望其项背。 匈奴王子看着空中飘扬的大雍皇旗,既忌惮,又不解。 大雍不是陷入内乱了么,这支队伍又是怎么出来的,还杀到了王庭…… 他握着缰绳,脑中不由想到了那个人俊秀又轻佻的面容。 面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该不会是…… 匈奴王子难以相信。 可除了那人,他也想不到谁还有这样的能力。 匈奴王子目光在对面的队伍中搜寻,在看清萧宁面容那一刻,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是那个叫萧晏清的男人,镇北将军的儿子!” 匈奴王子喊道。 周围人的目光朝匈奴王子看去。 匈奴单于拧眉看向匈奴王子,暴喝道:“你不是说他是个有些匹夫之勇的废物吗!” 匈奴王子道:“儿子当初所言皆所见!” “或许是担心被他们的皇帝大臣算计,走上自己父亲的老路,所以隐藏实力也未可知!” 匈奴单于恶狠狠瞪了匈奴王子一眼。 眼下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只能先想法子和打败这支队伍。 可显然对面并不给他们想象的时间。 弩箭如雨,密密麻麻射来,匈奴队伍仓促应对。 匈奴单于等一众贵族被护在最后面。 “还不赶紧想办法!” “对了,咱们如今的阏氏不就是大雍公主吗?让她出来,和大雍的臣子讲和,让他们退兵!” 有人道。 贵族们闻言忍不住点头。 大雍向来注重阶级之分,皇族堪比他们部族的长生天。 只要那位公主发话,说不定真能退兵。 即便不能退兵,为他们争取些时间也是好的。 他们就不信,这支队伍对着他们的公主殿下,还敢放箭。 只要各部族勇士集结完毕,那面前这支队伍,只剩埋骨漠北这一条路了。 匈奴单于抬手,“去请阏氏出来说话。” “是!” 很快,华熏就被带了出来。 她不明所以地出来,在看到密密麻麻的箭雨时,吓得惊呼了声。 “单于,这是怎么回事?” 单于很喜欢这个年轻貌美,说话又温声软语的阏氏。 可再喜欢也比不过自己的王位。 他拉过华熏的手,把人揽到身边,将目前的情况讲给了华熏,并请求她去阵前跟萧宁对话,让她收兵。 华熏听完话,脸上的血色褪尽。 自打嫁到匈奴,她的夫君……也就是这位年纪很大的单于,很宠她,什么都依着她。 华熏虽然讨厌他身上的老人味儿,讨厌这个满是牛羊味道的地域。 可她是和亲的公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努力扮演一个贤德的阏氏。 取悦这个又老又丑的单于,好让他们歇了心思,不要再打大雍。 毕竟那是她的故土。 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又派兵去打大雍了,不过好在他们这次碰到了硬茬…… 华熏朝对面看去。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只隐约看到了大雍的皇旗。 看着那抹熟悉的图腾,华熏心跳忽然变得好快。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能在匈奴王城看到大雍的皇旗。 华熏眼眶发热,唇角却一点点扬了起来。 “单于,那就让妾身去试试吧……” 单于点头,示意身边的卫兵挟持华熏。 “那就委屈公主殿下了。” 华熏笑看着他,道:“不委屈。” 匈奴大军一点点分开,卫兵挟持着华熏一步步向前。 直到立于阵前。 刀光箭雨间,一袭红装尤亮眼。 萧宁见状,连忙抬手。 连珠般的箭雨停歇。 有人皱眉不解道:“匈奴这是在做什么?知道咱们不打女人,故意推个女人来阵前?” 李远就在萧宁旁边,他一看萧宁的脸色,便猜到了对面女子的身份。 想来就是那位和亲公主了。 果然,不出所料…… 那女子看着萧宁,微笑道:“萧将军,别来无恙啊!” 萧宁看着立在敌军阵前的华熏公主,喉间发涩。 曾经大雍推她出来和亲,远赴匈奴。 如今两军交战,匈奴竟也推她出来,妄图止戈。 一国公主,身似浮萍,半点不由己。 萧宁松开缰绳下马,单膝跪地,朝这名女子行了大礼。 “臣萧宁,见过华熏公主,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第302章 华熏赴死 萧家军将士们见萧宁如此,便都下马,纷纷跪地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华熏见状,眼底不自觉漫起水雾。 没想到她这个公主,还有人认啊…… 抵在脖子上的刀动了动。 “阏氏,请让他们退兵。” 华熏从看到皇旗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让对面退兵,她可是大雍的公主啊。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女子,就能左右国家大事。 原以为将士们手中的箭会射穿她的身体,他们的马蹄会从她的尸体上踏过,杀向匈奴。 其实这样就很好。 死在大雍儿郎手下,总比死在匈奴人手中好。 可他们竟然停手了。 甚至万军齐下马,以国礼待她。 而领兵之人是萧晏清。 那个总被世人嘲讽的纨绔,披甲上马,率军杀到了漠北。 扬大雍国威。 让匈奴忌惮恐惧到,将她一个女人推出来,妄图止戈。 华熏笑了起来,向来温顺的女子此刻眼中尽是决绝。 “大雍的将士们!” “今日能在匈奴王庭见到你们,本宫深感荣幸!” “将士们,不必管我!” “若能以此身骨血祭军旗,本宫死而无憾!” “还请诸位此去,踏平匈奴,让我大雍女儿再不用以身饲虎!” 说完就往刀上撞。 挟持之人立马收刀,华熏却趁机撞开那人,冲向旁边的石墩。 “公主——” “不要!” 在萧家军将士们的呼喊声里,华熏的额头重重磕在石墩上。 鲜血染红了石墩上的“王庭”二字。 “华熏公主!” 萧宁飞奔过来,却只来得及接住她顺着石墩滑落的身体。 她握住华熏的手,道:“公主,坚持住,等会儿臣就找大夫给你看伤!” 华熏笑了。 以头撞柱,太医都治不活的,何况这个蛮夷之地。 她目光涣散,却努力抓紧萧宁的手。 “将军,能不能……将本宫的遗体……带、带回去,安葬在盛京城外……” “我想……回、回家……” 这句话落下,华熏的手也无力垂落下去。 萧宁捞住了她的手。 却留不住她的命。 而匈奴士兵在经过阏氏撞石的愕然之后,便有将领下令道:“快!先诛杀他们的主将!” 于是匈奴士兵纷纷举起弯刀,冲向萧宁。 萧家军在最初的愕然之后,也纷纷在李远的示意下,杀向匈奴王军。 萧宁看着匈奴人朝她冲来,她将华熏的遗体安置好,随即站起身,解下身上披风,将她盖住,转身迎敌。 两方人马混战在一处。 许冲带着人杀到萧宁这边,与她并肩战斗。 华熏之死令士气空前高涨。 那可是大雍最高贵的血统啊,她以自身鲜血祭军旗,只为不让他们为难。 既然踏平匈奴是公主殿下的遗愿。 那他们即便埋骨漠北,也要为他们的公主殿下实现! “杀!” 萧家军将士比以往更加勇武无畏。 他们奋力拼杀着,杀得匈奴将士招架不住,频频后退。 而萧宁,在许冲等人的支援下,从匈奴士兵的包围中杀了出来。 她目光很快锁定被人护卫着想要遁逃的匈奴单于及贵族。 萧宁领着许冲等人,杀向匈奴后方,截住了匈奴单于等人。 她看着他们,声音平静:“阁下想要去往何处?” 匈奴单于被士兵护在身后,他们持刀恶狠狠看着萧宁。 “你们欺人太甚!” 萧宁听到这话,还没什么反应,许冲先不干了。 长枪一扬,指向匈奴人,骂道:“去你爷爷的吧!你们这帮狗杂碎!犯我大雍疆土!掠我大雍女人!还敢倒反天罡说我们欺人太甚?” “我告诉你们,今天爷爷不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爷爷就不叫许冲!” 说着就率先提枪直冲匈奴单于而去。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混战中,萧宁察觉到一道凶狠的视线,偏头看去,是曾经与她对战过的匈奴王子。 在目光相撞那一刻,匈奴王子朝她杀来。 萧宁提枪迎上,与他战在一处。 “萧晏清!” 匈奴王子咬牙切齿地喊。 萧宁没空搭理这位王子愤懑之情。 匈奴王子的打法她三年前就已经摸清,且无需留手。 十几招下来,便挑飞了他手中弯刀,一枪刺穿他喉咙。 匈奴王子捂着脖子倒地时,望向萧宁的眼中还是凶狠的杀意。 然而萧宁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她一脚踢开这具碍事的尸体,继续迎战。 在匈奴各部族队伍集结,赶过来的时候,王庭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的单于和贵族们被俘虏。 整个王庭宛若尸山血海。 而那些可恶的雍人,站在尸山血海里,望着他们这边,宛若修罗恶鬼。 一旁是燃着的篝火。 不用想就知道这些可恶的雍人先前是在做什么。 他们在庆祝! 庆祝他们俘虏了匈奴的单于,打败了匈奴的勇士! 匈奴士兵们看着这一幕,眼睛充血泛红。 “你们这帮恶鬼!” “我要杀了你们,为我的族人复仇!” 许冲听不得这话,提着长枪,上前骂道:“我呸!说谁恶鬼呢!要不要脸啊你们,你们才是恶鬼,是万恶之源!” “掠夺我们国土,杀害我们雍人,我们如今不过复仇而已,你们就不乐意上了?” “和他们废什么话,杀了他们,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匈奴的勇士们一拽缰绳,骏马如疾风般冲过来。 看着逐渐靠近的匈奴勇士,萧宁抬起的手,忽地握拳。 瞬间,密密麻麻的箭雨朝他们射去。 第一波冲上来的勇士们出师未捷身先死。 后面的匈奴勇士连忙勒马,然而还是没能避免那波箭雨。 匈奴人发现了,这些可恶雍人的箭是连发的,压根不用搭弓拉弦,而且比普通箭矢射的更远。 可惜发现的太晚了,如今避无可避,只能迎难而上。 一边用手中弯刀格挡着箭雨,一边疾速朝雍人那边冲去。 这帮可恶的雍人,只会使些阴损手段,待他们杀至面前,还不是像砍瓜切菜一样! 匈奴的勇士们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杀向萧家军。 待来到萧宁面前时,已经折损近半。 匈奴各部族将领看着这支令他们损兵折将的队伍,恨得牙痒痒。 第303章 臣这就带您回家 “勇士们,杀啊!” “杀光这帮杂碎!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冲啊!” 匈奴勇士们与萧家军厮杀在一处。 却发现,这帮雍人并不似他们所以为的那般。 甚至有些雍人比他们部族最勇武的汉子还要勇武几分。 竟一时逼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不是说雍人胆小如鼠,毫无战力的吗? 鏖战多日,萧家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但胸中有口气,怎么也灭不掉。 这口气支撑着他们,将残存的这支匈奴队伍剿杀。 至此之后,即便再过百年,匈奴也不可能再有余力侵略大雍! 空中残阳染红半边天。 匈奴王庭被匈奴将士的鲜血浇灌,比晚霞更红。 萧家军坐在尸堆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萧宁并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 休整一夜后,第二日就要返程。 自从出了沧州,截止到今日,已经过了两月。 再耽搁下去天气愈发热了,华熏公主的遗体只怕不能完好地运回盛京…… 至于匈奴士兵的尸体? 管他呢! 萧家军战亡英雄的尸骨,则被火化了一起带走。 大军启程前,萧宁轻抚简陋的棺木,道:“公主殿下,臣这就带您回家。” 将士们自发的集体朝棺木行了国礼。 众人沉默地将棺木抬上马车。 带着这位在阵前血祭军旗的公主殿下回家。 萧家军将士第一次见到大雍的公主。 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尊贵。 却死的那样的惨烈…… 终究是他们无能,没能护住他们的公主。 大军开拔,沉默地往回走去。 却在一处林地,被粗糙的陷阱拦住。 身经百战的萧家军将士如何会被这样的陷阱迷惑? 他们很快揪出来了背后的人。 那是一帮女人,用仇恨的眼神盯着萧家军将士。 看着她们,倒是让萧家军将士们为难了。 杀,还是不杀? 将士们看向萧宁。 萧宁坐在马背上,身子因为马儿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她看着那些女人,表情平静。 没有不忍,也没有憎恨。 萧宁对她们说道:“你们若想与我等对战,我便送你们一个体面。” “你们若不敢,便就此离开。” 女人们看出来萧宁是这支队伍的主将,恶狠狠地瞪着萧宁。 “你们这帮恶鬼!” “长生天会收了你们的!” 这样的咒骂,对萧宁来说,不痛不痒。 可一旁的许冲却不答应,呸道:“你们才是恶鬼!” “若你们部族真有长生天,那我们就是长生天派来收拾你们的!” “你们匈奴人侵扰我们大雍边境长达数百年!抢我们的城池,抢我们的粮食,抢我们的女人,甚至还强迫我们王朝顶顶尊贵的公主下嫁到你们匈奴,做糟老头子的继妻!” “更有甚者,此次派大军压境,妄图攻入大雍腹地!” “如今我们不过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已,你们就受不了?” “不,不对,我们都没有还制其人之身,我们只歼灭了你们的军队,这算正常交锋,是你们的勇士技不如人!” “除了王庭那些东西,我们作为战利品带走了,可没有劫掠你们普通百姓的一牛一羊,更没有侵犯你们的女人!” “比起你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我们这行为简直算的上菩萨在世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真想找死那来吧!” “就像将军说的,给你们一个体面!” 许冲这一番话说下来,那些女人一时竟哑了火。 他们的勇士确实每每到了寒冬,就会南下,之后便会带回来许多粮食。 她们从来没有细究过粮食的具体来源。 或许她们想过,但他们不在乎。 对他们来说,带着粮食回来的勇士是他们部族的英雄。 她们常常攀比自己部族的勇士。 可原来…… 她们的英雄,在雍人眼中,是强盗。 如今雍人杀来匈奴复仇,对雍人而言,这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可他们杀的是她们的丈夫、父亲、儿子啊…… 是他们部族的英雄…… 这本就是笔糊涂账,算不得对错。 他们本就站在对立面上。 不掠夺大雍,他们扛不过严冬。 既掠夺了大雍,大雍寻来复仇似乎也理所应当…… 女人们跌坐在地上,发出悲怆的哭声。 部族的勇士都被残杀殆尽,她们自然也奈何不了这帮雍人。 家中还有孩子、老人…… 他们还在等着她们。 萧宁并不理会她们的哭声,只冷漠地再次重复方才的话语。 匈奴女人只好就此离开。 萧宁则领着队伍,继续前行。 …… 两个月的时间,沧州城早已重建完成。 百姓们继续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只是街道上行人比以前稀疏许多。 商曦每日都会站在城墙上远眺,期待哪日能看到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这样看了两个多月,还是没能看到那抹身影。 商曦很担心萧宁。 可他没用,不能像李远等人一样,跟随她远赴匈奴作战。 只能在城中等待着她归来。 直到…… 他收到了来自盛京城的,芙蓉的亲笔书信。 芙蓉说沈知意在盛京城出现了。 沈家要与傅家联姻。 看到沈知意出现那个消息,商曦大脑一瞬空白。 沈知意…… 沈知意怎么会出现在盛京呢? 他不是被萧宁囚禁起来了么…… 这次萧宁来了沧州,他并没有见到沈知意,还当她急着行军,将他留在了虞城,并没有多问。 可结果他竟然已经回了盛京! 他还要大婚! 与傅家联姻,获取傅氏一族的支持。 他要抢皇位,做万民敬仰的皇帝,沈家也要更上一层楼…… 沈述阑要成为帝位之下第一人…… 他们这对假父子要春风得意,风光无限! 商曦脸色难看,他将信纸一点点攥紧。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若等沈知意继了位,昭告天下,再想翻盘,那就是谋逆! 他可以不要帝位。 但他不要,那也不是沈知意能坐的! 商曦想回盛京,可他筹集到的大部分兵力都被萧宁带走了。 而今留在城中的将士,几乎都是萧宁的人。 他想避开他们私自离开根本不现实。 第304章 恭迎萧将军凯旋 商曦想了想再跟明州等地调兵的可行性,发现也不现实。 那些地方能调用的兵力基本都送了过来。 若再调兵,倘若城池遭到攻击,那就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儿了…… 没有兵力,那他就算能离开沧州也没用。 至于说服萧宁的兵跟着他去盛京? 想都不用想。 他们对萧宁信服到近乎迷信的地步。 萧宁离开前对他们下达了指令,让他们看好他。 尤其他还有前科,这些日子他们盯他盯的很死。 他看似自由活动,可每日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后面盯着他,数都数不过来。 所以,想回盛京,还是得等萧宁回来。 将一切和盘托出…… 想到这里,商曦握着信的手攥愈发紧。 他要亲手撕开伤疤,将最令他难堪的身世秘密,告知于萧宁…… 自此,他彻底与帝位无缘。 甘心吗? 好像有一点。 可这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放弃了也没什么的,对吧? 只是…… 她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为他愤懑不平吗? 会归还八州兵力,允许他入京雪恨吗? 还是…… 继续囚禁着他,做她没做完的事情。 想到这里,商曦按着心口,粗喘了两口气。 不能赌她的心意。 在萧宁心中,大义永远是大于私情的。 更何况他与她…… 他如今就像个男宠一样…… 萧宁说爱他。 他也的确能感觉到她的喜欢,可这份喜欢,是建立在他“懂事”的前提下。 他若不懂事…… 商曦苦笑了一下。 时至今日,他的底牌几乎都暴露在了萧宁面前,可她具体什么打算,他却一点不知道。 她是当真想扶立那个林三娘么…… 除非是想扶她做傀儡。 不然就是害她。 那样一个农女,管理一座城池尚且勉强。 又如何在朝堂立足。 可萧宁明确说过她要扶立女帝。 他到现在都不知萧宁的执念因何而来。 她说她看不惯不公乱象。 她说女子艰难,要提高女子地位。 他做了二十年的女子,自然清楚女子处境如何。 他也曾真心想要与萧宁携手,改变这些乱象。 可就因为他是男人。 她就不信他。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早就不重要了。 抛却感情不谈,他手里有沧、明八州城池及兵力,还有张元正等一手提拔的臣属。 既然她想要皇位,那他们大可以谈谈合作。 这些都可以给她,算作他的投诚。 皇位也给她。 而他,只要沈知意父子。 他会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祭奠亡者。 这是他唯一能为他早死的母亲和姐姐做的事情了。 而萧宁,可以兵不血刃拿到这八州,得到一批合用的臣属。 若不放心这些人,也大可以罢官,不再任用他们。 这样稳赚不赔的交易,她会答应的吧…… 除非沈知意在萧宁心中,比她的大义还重。 可以商曦对萧宁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人在萧宁心中,能比过她的大义。 这样一想,商曦忽然觉得他好像在萧宁心中,已经算的上很特殊了…… 商曦打定了主意,凝神提笔,给芙蓉回了一封信。 让宫里的眼线递话给二皇子。 好让他知晓,真正的先帝之子是哪位。 反正他已经和帝位无缘了,倒不如抛出身份谜题,让那两人先斗去。 最好两败俱伤,好让萧宁捡漏。 至于没有证据,这样荒谬的事情二皇子信不信…… 那位可是杀穿亲兄弟,甚至想送皇帝殡天的皇子啊。 表面唯唯诺诺,实则心狠手辣,毫无情意。 更何况沈知意要与傅家联姻了。 一个是当朝第一世家。 一个当朝第一权臣。 这就由不得二皇子不怀疑一下了。 而向来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的二皇子,一定会对沈家下手。 若是运筹得当,甚至能让沈、傅两家反目成仇。 自从皇帝病重,这位二皇子已经监国半年多时间了,想来收拢了不少势力。 就算不能搞死沈家。 也总能让他们元气大伤吧。 商曦起身,将信封好,交给信使,让送去盛京给芙蓉。 目送信使走远,他转身,来到了城楼上。 目光看向远方。 依旧看不到那人身影。 商曦度日如年地又过了半个月,才终于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自远处而来。 那一瞬,他心脏开始狂跳。 商曦转身大步下了城楼。 骑上马,奔向城外…… 奔赴他所爱之人。 骏马疾驰,他们很快相遇。 商曦目光眷恋地在她身上看了一圈,确定她没事,这才喃喃喊了声:“阿宁……” 萧宁看着商曦,唇角勾起。 “这才两个月没见,就想我了?” 旁边的许冲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啧。 这两人真的…… 一点不避嫌啊。 大爷们家家的,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这样搞得他们好尴尬啊。 他看了眼李远,却见李远微垂着眉眼,俨然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许冲:“……” 他也默默低下了头。 学着李远的样子,当一个背景板。 而对面,商曦被萧宁这句直白的话语问的红了脸,他轻轻“嗯”了声。 萧宁见他这样,就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 可如今她十万弟兄还在身后。 萧宁可没这样的癖好,在三军面前跟人卿卿我我。 她朝商曦道:“先回城吧。” 于是商曦调转马头,同萧宁并肩,回了沧州城。 这一路,目光就没从萧宁身上离开过。 萧宁有些失笑。 这小子……才两个月就这样。 真不知道那三年,他是怎么过的。 一行人回到沧州城。 得到消息的张掖率人在城外等候。 见到萧宁,大笑着上前,抱拳道:“恭迎萧将军凯旋!” 萧宁下马,亦朝张掖抱拳。 “快快快,将军快请进城!我安排了接风宴,有歌舞助兴!” 又朝旁边的副将吩咐道:“快让人将那些猪羊送去军中,给将士们加餐!” 萧家军大败匈奴回来,副将也很高兴。 他朗声应是,便下去安排了。 张掖朝萧宁道:“将军出征那日,殿下便让张某将这些东西备下了,只待将军得胜归来,用以犒军!” 第305章 不许勾搭人 萧宁看了眼一边的商曦,又朝张掖抱拳。 “将军有心了。” 张掖忙回礼:“哪里哪里。” 顿了顿,补充道:“都是殿下的功劳。” 萧宁笑道:“事后我自会谢他。” 张掖:“……” 进了城,百姓们站在街道两侧,纷纷呐喊着,眼中热泪滚滚。 有姑娘往萧宁身上掷帕子。 意气风发,实力卓著的年轻将军,那个姑娘会不喜欢呢? 而萧宁,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姑娘们的帕子。 让她们的满腔欢喜不至落空。 在萧宁眼中,这和追星没什么区别。 甚至她还朝她们笑了笑。 可在商曦看来,萧宁作为一个有夫之夫,竟然敢在街上这样堂而皇之地接小姑娘的帕子,摆明了心思不纯。 她都不举了,还这样沾花惹草! 商曦大步上前,强势地握住了萧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然后朝姑娘们宣示主权道:“他已经有主了,我是他夫君。” 姑娘们:“……???!” 这句话给姑娘们的CPU干烧了。 西北的土地贫瘠,大家都忙着生计,姑娘们哪里见过什么断袖不断袖的。 她们嘴巴张成o型,呆滞地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满脑子都是那句:“他已经有主了,我是他夫君……” 原来,男子与男子也可以成婚的吗? 好神奇! 她们看看这位俊秀神勇的年轻将军,再看看将军旁边这位文弱优雅的貌美公子…… 缓缓将张成o型的嘴巴合起来。 奇怪的知识用奇怪的方式钻进了姑娘们的脑袋里。 姑娘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定格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其实这两人……也蛮般配的哈。 从难以理解到逐渐接受,只用了几息功夫。 姑娘们目光灼灼看着两人。 萧宁有点无语。 她不理解商曦为什么总那么爱吃醋。 小姑娘喜欢她才会掷帕子。 反正她在沧州也待不久,接帕子也不过顺势而为,想让姑娘们开心一下罢了。 而且这么多帕子,难道她还能将所有人都娶了不成? 宣誓完主权的商曦见姑娘们几息之间神色变换,最终变成了暧昧的微笑。 这才满意。 他偏过头,凑到萧宁耳边,凶道:“不许再乱勾搭人!” 萧宁白了他一眼。 商曦:“……” 走在另一边的张掖好尴尬。 家人们谁懂啊,我效忠的主子和我敬佩的将军是盖! 他们是盖啊! 还当着他的面秀恩爱…… 年近四十不好男色的张掖不理解,也不想尊重。 他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便双耳不再被荼毒。 总算来到了督军府。 张掖的夫人在老家,如今帮他打理家务的是来了沧州之后,新娶的妾室。 她也是能干,在短时间内张罗出了一桌好饭。 “殿下,将军,还请上座!” 萧宁本来还想客气一下的,结果商曦径直走到了高位坐下。 萧宁:“……” 她只好跟上去,在他旁边落座。 随即觑着商曦,道:“你这谱摆的不错。” 商曦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闷了。 酒水辛辣,他被辣的俯身咳嗽了好几下。 随即抬头,眼尾微红。 他放下酒杯,朝着萧宁笑了笑,“再不摆以后可就摆不了了。” 萧宁闻言并没有多想,只当他说的是离开沧州以后,就要做她的“阶下囚”了。 “那也说不准呢。” 以后她若为帝,他作为皇帝的夫君,也是能继续摆谱的。 想到这里,萧宁忍不住有些好笑。 到时候肯定会吓他一跳。 商曦忍不住又拿起酒杯,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在他要喝得时候,萧宁制止他道:“西北的酒很烈,喝醉了难受的是你自己。” 闻言商曦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杯子。 又朝萧宁道:“你也少喝点,等会儿回去了我有正事跟你说。” 萧宁看他,“什么正事,这么严肃?” 商曦没再回话。 萧宁也没有再多问,反正等会儿就能知道了。 接风宴办的很热闹。 西北的歌舞与盛京的歌舞大不相同。 极具力量感。 让人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席间,张掖问起了萧宁征战匈奴的情况。 萧宁一五一十说了。 其中自然包括血祭军旗的华熏公主。 席间众人听到,无不震撼。 尊贵的公主殿下,于阵前自戕,以振军心。 “那位公主殿下……” “如今,尸身在何处?” 有人哑着声音问道。 萧宁道:“公主的棺木如今就停放在军中。” “她的遗愿是回家。” “我安排了人,扶灵回京,送她归家。” “我等明日想去祭拜一下公主殿下,不知可否……” 有人问道。 萧宁点头,“能得诸君祭拜,华熏公主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自打听到华熏公主以那样惨烈的死法薨逝,大家瞬间没了吃饭喝酒的兴致了。 甚至连歌舞也被撤下去了。 自打听到华熏死讯之后,商曦就一直沉默着。 华熏母族不显,阮嫔不受宠,华熏也不受皇帝重视。 她打小养成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 乖顺良善,亦没主见。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主见的公主,却以这般决绝的姿态赴死。 商曦和她关系算不得亲近。 甚至曾经因为她的原因,导致他与萧宁差点死在那次围猎中。 在得知她要远赴匈奴时,他还提点了几句。 商曦觉得他也算是以德报怨了。 他们本就不算亲近…… 可在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他心口还是闷闷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一个从小一起长大,不算熟悉的妹妹难过。 还是在一个为国赴死的公主难过。 只是之后,他的筷子再没有动过一次。 这场接风宴早早结束。 两人和张掖等人告辞之后,便往回走了。 一路上商曦都很沉默。 萧宁看出来了,他在难过。 她轻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给予他力量。 回到了住处,进屋之后,商曦忽地转身,将萧宁紧紧抱住。 “阿宁……” 他喊道,声音闷闷的。 萧宁在他背上轻拍了拍,道:“我在呢。” 商曦抱的她更紧了。 第306章 你是谁的儿子 萧宁知道他在为华熏的死亡难过。 她也没在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给予他力量。 抱的太久,萧宁胳膊都有些僵了。 她拍了拍商曦的背,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对了,你不是说有正事要跟我说嘛,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到这句话,商曦抱着她的胳膊一僵,随即松开了她。 他看着她,唇瓣张张合合,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萧宁看他这样,笑道:“什么事这么难以启齿?该不会又想搞我了吧。” 商曦:“……” 原本怅然的情绪被萧宁这句话一下子击溃。 “谁要搞你了……” “你啊。” 萧宁微微倾近他,笑得贱兮兮的。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天天想着扒我衣服呢。” 商曦:“……” 他气恼地瞪了萧宁一眼,推开她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在手中。 萧宁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执起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吧,到底什么事。” 商曦抿了抿唇,最终心一横,说出了那句话:“其实我不是先帝的儿子。” “噗——” 萧宁刚喝进嘴的茶水一口喷出来。 她捂住嘴,伏在桌上猛烈咳嗽起来。 商曦:“……” 他俯身过来,帮她拍背顺气。 萧宁咳了好久,才缓过来气,她扶着桌子直起身。 “好好的你开什么玩笑,差点送走我。” 商曦:“……我在说真的。” 萧宁:“……” “那你是谁的儿子,总不能真如传闻所言,你是荣妃和皇帝……” 说到这里,萧宁连忙打住,事关已故荣妃的清誉,这话可不能乱说。 商曦垂下眼,放在腿上的手抓着衣摆,用力到泛白。 “我是沈述阑的儿子,沈知意才是先帝的儿子……” “等、等会儿,我没听清楚……” “你刚刚说……你是谁的儿子,沈知意又是谁的儿子?” 商曦:“……” 他抬起眼,看向萧宁,她一双杏眼圆瞪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着这样鲜活可爱的萧宁,商曦心中微微一荡,原本愤懑难堪的情绪消散几分。 他敛眉,开始讲述起那段往事。 “当初镇北将军远赴匈奴,陛下与诸世家联合,逼的先帝自戕于宫中。” “先帝的子女嫔妃皆在那场宫变中死亡,只有荣妃……” “她带着先帝的血诏找到了沈阑述,他那时不过五品小官,家里有着美丽温柔的妻子,还有刚刚降生的龙凤双胎。” “因为受了惊,荣妃还没到沈府,就发作了,她身边的人带着她躲躲藏藏来到沈府。” “正好沈夫人刚生产完,那些稳婆又接手了荣妃,最终母子平安。” “之后荣妃拿出那份血诏,求沈阑述帮忙,送她和孩子出城,但沈阑述拒绝了,他说陛下血诏,命他匡扶社稷。” “于是沈阑述抱来自己的女儿,送给荣妃,让她带着公主回宫。” “最开始荣妃也被沈阑述说动了,她是爱先帝的,也不想先帝的江山旁落,只盼着有一天她的儿子能够荣登大宝,夺回先帝的江山。” “可日复一日的深宫生活,让她很想念自己的儿子。” “后来,那位公主病死了,沈述阑便将自己的儿子送来宫中,继续冒充那位公主。” “再后来,那位美丽温柔的沈夫人疯了,又过了几年,她死了……” “我也没娘了。” 商曦说完这一切,鼓起勇气抬眼,却被萧宁一把抱住。 他看不到她神情,只能感受到她的双手在隐隐发抖。 所以,她是在为他难过吗? 商曦抬手,抱住萧宁,轻声道:“不用为我难过,我一点也不伤心的,真的。” 萧宁没说话,只是抱他更紧了。 怎么会不伤心呢…… 难怪他会那般轻易的喜欢上她。 难怪他总是喜欢吃甜食。 因为他从小就在吃苦啊,没有人真正爱他,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真是个笨蛋!” 萧宁骂道。 明明惯喜欢装可怜,可真可怜的时候,又故作坚强。 “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商曦默了默,道:“你出征那年的除夕。” 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萧宁想了想,她在云州,和军民们打成一片,每天都很开心。 沈知意似乎也很开心,还腆着脸吃她包的饺子。 想到这里,萧宁抱他又紧了几分。 “那段时间……很难熬吧。” 商曦道:“没有啊,我又不在意他们,只是有点遗憾自己竟然不是真皇子。” 萧宁:“……” 商曦松开她,并且示意她也松开自己。 他看着萧宁略微有些泛红的眼睛,笑了起来。 他凑近萧宁,两人额头相抵。 商曦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轻声道:“不要为我难过,我真的没事。如果你实在心疼我的话,不如今晚让我与你融为一体,做一对儿真正的夫夫吧……” 萧宁:“……” 堵在心底的情绪就这么被商曦一句话给冲散了。 她推开人,哼道:“少自作多情了,谁为你难过了?” 商曦:“我也不知道是谁呢。” 萧宁:“……” 没告诉萧宁之前,一直在想萧宁会不会为他伤心,可如今真看到萧宁为他伤心,他又舍不得。 他的阿宁就该永远意气风发,开开心心才好。 “阿宁,我知道你想要皇位,我不和你争了,甚至我手里的人手,也可以尽数给你,但有一点……” 商曦说着顿了下,复又开口。 “我要沈知意和沈述阑。” 至于要他们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萧宁心脏紧紧收缩了下。 她无视原主的情绪,微微点头:“好啊。” 见萧宁就这样答应下来,商曦还有些意外,“你……不是骗我的吧?” 萧宁:“……” 她没好气道:“我骗你做什么!” 商曦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道:“阿宁,我爱你。” 两人目光相接,萧宁被他眼底的爱意几乎淹没。 她抽回自己的手,垂眸轻声道:“我也爱你……” 商曦看着她,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眉心,倾身含住她耳垂,轻咬了下。 “我们都那样了,阿宁怎么还害羞啊……” 第307章 那你要扶立谁? 商曦闹够了,便将芙蓉那封信拿出来,递给萧宁。 “看看。” 萧宁展开信纸,正要看信上内容,就听到商曦说道:“差点忘了,你看不懂雅言。” 萧宁:“……” 谁看不懂了。 她只是不太会措辞,写起来比较费力而已, 但商曦已经开始讲了。 萧宁今天有些感性,不想和商曦呛声,便一边听着他讲,一边看着信中内容。 信中讲了最近盛京城的形势,以及沈知意要和傅家嫡女成婚的消息。 这个傅家萧宁知道,以前商曦给她科普过。 是当朝第一世家,先皇之所以死,也有他一份子。 沈阑述作为先帝旧臣,沈知意作为先帝之子,和这样的人合作…… 不过也不排除,他们用完傅家之后,又打击对方,甚至将这个家族覆灭。 萧宁想着,看了眼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可怜。 “当初我率军攻打虞城的时候,有人攻击后方,救走了沈知意。” 萧宁忽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商曦听到愣了下,随即眼底漾出笑意。 “我猜到了。” “不过还是很高兴阿宁愿意跟我解释。” 萧宁抬手,摸上他的脸,轻声道:“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 商曦听到这话,便顺杆子往上爬。 “那阿宁能告诉我,你以前喜欢沈知意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萧宁:“……假的。” 喜欢沈知意的是原主,关她萧宁什么事儿。 商曦闻言轻哼,“假的你犹豫什么。” 瞧着商曦这副傲娇样,萧宁就忍不住逗他:“那我要说真的,你肯定不乐意啊。” 商曦怒:“所以你真喜欢过他?” 萧宁轻咳了声:“作戏而已,和傅羡、以及那些小倌儿,没什么区别。” 商曦:“……真的?” 萧宁:“当然了,我只爱你!” 说着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想吃冰糖葫芦吗?我给你买。” 商曦:“……想!”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起身拉开门出了房间。 商曦伸手握住萧宁的手,将手指挤入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这样可以掐一掐你的小桃花。” 萧宁:“……” 算了,他开心就好。 于是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到了街上。 两人本就颜值高,回头率很高。 如今手牵着手,更是让街上所有人目光都直勾勾挂在了他们身上。 那目光…… 三分不可思议,三分难以置信,再加四分的一言难尽。 老天啊…… 他们眼睛出问题了! 不然为什么会看到两个男人在大街上举止亲昵,卿卿我我? 萧宁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如芒在背。 商曦却很是坦然。 终于看到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萧宁连忙快走几步,摸出几枚铜板,递给小贩。 “来两串冰糖葫芦。” 听到这话,商曦不满道:“才两串,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萧宁:“……那你牙缝还挺大。” 商曦:“……” 小贩接过铜板,拿下两串冰糖葫芦,递给萧宁,笑道:“公子您拿好!” 萧宁递给商曦一串,“喏,吃吧。” 商曦接过,就吃了起来。 萧宁握着另一串,也吃了起来。 商曦:“……不是给我买的吗,怎么你也吃了起来?” 萧宁:“不是早就说过了,你一天只能吃一串?” 商曦:“……” 他气愤地咬下一颗冰糖葫芦,嚼的嘎嘣响。 萧宁看着他的侧脸,眼睛弯了弯。 “阿宁,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盛京?” 商曦问道。 萧宁反问:“你想什么时候回盛京?” 商曦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我写信回去,让人将真假皇子的事情告诉了二皇子,他们之间,注定要有一场博弈。” “可沈相父子具体实力如何,我并不清楚,若是皇帝殡天,不管那俩谁继位,一旦昭告天下,我们再想杀去盛京,就难了。” “趁如今我假皇子的实际还没败露,沧、明等八州督军还愿意跟着我,不如快些杀去盛京,快刀斩乱麻。” “不然日后假皇子的事情败露,这些人说不定还要倒戈相向。” “你若执意想让林三娘做皇帝也行……” “我到时候可以帮她挑帝师。” 萧宁握着商曦的手紧了紧,道:“没有想让三娘做皇帝。” 商曦不解:“那你要扶立谁?” 萧宁身边,他所知道的女子,也就林三娘一个了。 总不能是玉竹吧…… 那个小丫头…… 扶她还不如扶芙蓉靠谱呢。 起码芙蓉跟着他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大场面,帮他料理了不少事。 但芙蓉是他的人,萧宁未必放心。 萧宁道:“我就不能自己做皇帝啊。” 商曦:“……” “你不是说你要女子为帝么?” 萧宁看着他,不语。 商曦:“……所以搞半天,你就是自己想当皇帝?” 萧宁:“……笨蛋。” 商曦生气了,将手从萧宁手中抽回来。 “你以前大义凛然地说要女帝,还嫌我是男的,如今却自己想当皇帝!” 还说他笨…… 他那么相信她,一直以为她是真心想要女帝的。 结果呢…… 哼,果然那个位子没有人能抵抗,萧宁也不例外。 商曦想到这里,又回头,瞪了萧宁一眼,随即走在她前面,朝住处走去。 萧宁跟在商曦后面,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很像男人。 当初她说破了嘴,张大树都不信她是女人。 直到眼见为实。 如今商曦这个笨蛋…… 还以为他多聪明呢,结果还不是一样。 回到住处,商曦坐在床边,看着萧宁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 一会儿把头发解开。 一会儿抬手,将眉毛遮住…… 一会儿又比着镜子,翘起了兰花指。 商曦越看感觉越诡异。 “你干嘛!” 萧宁转头看向他,道:“欣赏一下自己的美貌。” 她此刻披着头发,遮住了凌厉的眉峰,瞧着竟真有几分柔美之相。 商曦:“……” 萧宁夹着嗓子,问商曦:“我美吗?” 商曦:“……你、你别这样,我承认我刚刚说话大声了些,我跟你道歉,别吓我了好吗,我害怕……” 萧宁:“……” 好了,确定了。 她是真的很像男人。 第308章 属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萧宁不想和商曦说话了。 她随手将头发束起,转身出了房间。 商曦见她离开,忍不住问道:“你要干嘛去?” 萧宁道:“你不是想要早点杀回盛京吗?我去安排。” 商曦“哦”了声,忍不住又问了句:“你真想自己当皇帝啊?” 萧宁:“……” 商曦:“那你当皇帝了,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萧宁:“……” 她深深看了商曦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商曦还以为是他那句话惹得萧宁不满了,抿了抿唇,心里有点落寞。 明明萧宁当初为了扶立女帝,甚至要囚禁他这个“先帝血脉”。 现在他妥协了,她却说不立女帝了,要自己做皇帝。 她总是耍着他玩。 他还不能生气了么? 商曦坐在床边,闷闷不乐地将枕头团起来,扔床上。 脑中闪过萧宁方才披散着头发看过来的样子,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商曦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得呆滞片刻,随即失笑摇头。 他也真是疯了,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 阿宁这般英雄勇武的男子…… 罢了,阿宁要做皇帝就做皇帝呗,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他相信阿宁会做好一个皇帝的。 而他…… 阿宁会怎么安排他呢? 做她的金丝雀、笼中鸟么? 嗯,也不是不行。 有她的地方就是家,他愿意做她的金丝雀、笼中鸟。 反正阿宁不举,也不用担心她纳妃,到时候他们可以暗中收养几个孩子,她忙国家大事,他相夫教子。 这种日子…… 商曦只想想就觉得格外安心。 他们每日都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散步。 …… 萧宁一路来到大营。 将士们才扎好寨,正三三两两坐在一处说笑休息。 看到萧宁过来,纷纷笑着问好。 “将军怎么这时候来了,还以为您会晚些时候过来呢。” 毕竟那位殿下方才在城外那股黏人的劲儿…… 还以为将军在接风宴之后,要和那位殿下温存一番呢,没想到…… 他们将军到底是干大事的人哈。 一点不为男色所惑。 萧宁并不知道将士们心中的小九九。 她朝众人笑了笑,道:“有正事,请几位将军去李远帐中集合。” “是!” 萧宁到李远营帐的时候,李远正在缝补衣服。 见到萧宁,李远连忙放下手中针线,朝萧宁抱拳道:“将军!” 萧宁拍拍他肩膀,笑着示意他免礼。 “看不出来啊,李将军还有这手艺呢。” 萧宁说着将桌上缝了一半的衣服拿起来,针脚很细密,可见是个老手了。 李远脸热,难得羞赫:“将军休要取笑属下。” 萧宁:“谁取笑你了,我这是在夸你,谁要是能嫁给你这种人,那肯定享大福了。” 李远:“……将军谬赞了。” 萧宁:“哪里谬赞了,你小子在我面前谦虚什么。” 李远:“……” 萧宁是真觉得李远很好。 脑子聪明,行动力强,长得俊,尊重人,还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啊。 李远收起他缝补了一半的衣服,问起了正事:“将军来找属下,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萧宁示意李远坐下说。 待李远坐下之后,萧宁将商曦与沈知意的身世秘密和盘托出。 李远听完脑子差点宕机。 谁是谁儿子??? 沈知意怎么会是先帝的儿子呢? 那沈丞相也太狠心了吧,把自己儿子送去宫里当公主养…… “所以,我决定,先杀去盛京,不然若沈知意即位,以他对咱们的了解,就算不能胜过咱们,也必能重创咱们。” 李远闻言,心中一震。 他很清楚萧宁回去要做什么,只要成功了,那可是从龙之功,论理该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不过以李远对萧宁的了解,她不会封侯赐爵的。 毕竟封侯赐爵,壮大家族,难保数年之后,不会再衍生出新的世家。 她要破除世家,让天下万民平等,让女子亦有一争之力。 又怎么会允许这种可能出现呢? 不过这样挺好的。 大家都有力争上游、公平竞争的机会。 像他这种庶民,也会有机会站到朝堂上,站到战场上,为国尽忠,为君分忧。 “将军,那属下立刻去整合人马!” 李远说着便要起身。 萧宁按住他,“先坐,我召了将领们过来议事,今儿就让大家先休息吧,明天再整合人马不迟。” 李远应声。 不多久,将领们陆陆续续过来。 萧宁示意大家坐下。 “诸位将军跟着萧某三年有余,相信萧某想做什么,诸位将军心中也有数。” 萧宁这话一出,诸位将领略显兴奋。 跟着萧宁这些年,萧宁想做什么,他们自然猜到了些。 所以…… 将军这是要与他们摊牌了吗? 大雍世家林立,重要官职都由世家把控,即便他们拼死拼活的平定叛乱,荡平匈奴,但回朝之后,也未必会受封重赏。 而若他们的将军荣登大宝,那可就不一样了。 从龙之功算什么? 他们就是开国元勋! 这什么含金量不用多说了吧! 将领们目光炯炯看着萧宁。 许冲挠了挠头,不懂萧宁在打什么哑谜,但见大家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多问,不然显得他很呆。 他看了眼李远,想着等完事了问问李远。 将领们跪地表态道:“属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许冲见状,也跟着跪地表态.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许冲誓死追随萧宁的心,比起旁人,只多不少。 “都先起来吧。” 萧宁道。 “谢将军!” 众人抱拳一礼,方才起身,态度愈发尊敬。 看着众将领坐好,萧宁道:“在这之前,我得跟你们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将军您直说就是!” 李远几乎立刻就知道萧宁要说什么了。 他张开嘴,想制止萧宁,但她已经将头顶的发带摘下了。 三千青丝瞬间散落下来,披在了她肩头。 李远将即将脱口的话咽了下去。 目光看向在座的各位将领。 观察着他们的神色,但凡有人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表情,李远今日必将不会放他走出大营。 第309章 此志绝不更改 萧宁也在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三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今日便是检验成效的时候。 若是连她手底下的将士都接受不了她的性别,那想做女帝,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萧宁相信她的将士们。 相信她一手带出来的将士们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她。 将领们看着萧宁披散头发的模样,心中古怪。 将军突然散发做什么…… 不是说要跟他们坦白什么事情么。 怎么…… 有人隐隐咂摸过味儿来了,看向萧宁,表情愕然。 有人还没有回过味儿,不解地看着萧宁。 许冲看着披发的萧宁,忍不住想,将军这样,瞧着还真像个小姑娘…… 呸呸呸,他在想什么东西! 如此亵渎将军,要是给她知道了,肯定又要打他军棍。 萧宁朝众人笑了笑,将声音压软几分,道:“诸位可还记得我跟你们讲的那位木兰姑娘的故事?” 此话一出,将领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尤其她还用如此明显的女声说话…… 将领们一个个双眼瞪的溜圆,震惊地看着萧宁,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同行三年多的将军竟是女儿身! 亏他们当初还觉得木兰从军的故事太假,一个女人混在军营里十二年,怎么可能不被其他将士发现呢? 如今轮到他们,和那些将士也没甚区别。 李远见众人除了震惊并没有露出什么其他表情,便率先跪地,朗声道:“无论将军是男是女,李远都誓死追随将军!” 许冲还没从萧宁真是个姑娘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忽然听见李远朗声表态。 他也跟着跪地,道:“我也誓死追随将军!” 他最初就是被萧宁的武力折服的,自不会因为她的性别更改想法。 甚至因为萧宁是女子,许冲更崇拜她了。 能打赢他的男人,他会觉得很厉害。 可能打赢他的女人…… 许冲没见过多少女人,但就他见过的那些个,天天就是围着丈夫、儿子转。 她们总是柔顺的,胆怯的…… 所以最开始将军讲到那些杰出女子时,他总觉得将军在编故事。 直到遇到林三娘,他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那样坚韧顽强。 那姑娘就仿佛悬崖上野蛮生长的藤蔓,虽依附树木,但永远向上生长,生生不息。 如今…… 原来打起架来,勇武生猛的将军竟也是女子啊。 像将军这样的人,世间男子都鲜少能有与之比肩者,更何况女子呢。 所以也不怪他们眼拙,一直没能看出来…… 继许冲之后,其他将领也纷纷跪地表态:“属下誓死追随将军,此志绝不更改!” 萧宁看着众人,唇角轻轻弯起来。 看来她赌对了。 她的将士们思想早已在这三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不会因为她是女身的事实而更改。 将领们看着萧宁。 至于攻入盛京之后将军会如何做,将领们已经不再多问了。 将军曾经讲过的那些故事,早就告诉了他们答案。 他们的将军,或许会成为故事那位则天女帝。 缔造一个不一样的盛世。 而他们便会是女帝麾下的肱骨之臣。 “行了,快些起来吧,接下来我们商议一下行军路线。” 将领们闻言纷纷起身,围过来看向舆图。 他们此时处于大雍最边缘地带,回京的话……便是急行军,至少也得走一个月时间。 萧宁很快确定好行军路线。 “今天先不着急,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明日再整合大军,开拔回京。” “是!” 将领们又抬起头看了眼面前披散着头发的萧宁。 发丝遮住她略显凌厉的眉峰,五官就显得柔和多了,瞧着也的确像个女人…… 所以他们的将军不是什么断袖,只是一个情难自禁的女人罢了。 别说,那位殿下男扮女,他们将军女扮男,然后还成了亲。 这缘分…… 比酒楼里说书人讲的故事还精彩呢! 将领们离开后,李远吐出口气,道:“将军,您刚刚也太冒险了吧……” 萧宁道:“迟早要告诉他们的,难道要等到杀入盛京之后,再告诉他们吗?” “倘若他们能接受还好,若是接受不了,引起兵变,又该如何呢?” “早点告诉他们,若是有人生了异心,也好应对。” 李远:“……是属下想岔了。” 萧宁笑道:“没事,你也是为了我好。” 李远又道:“其实将军也可以不暴露身份,这样来日称帝的话,定然会少很多阻力的……” 萧宁道:“可是这样,我又如何为天下女子撑起脊梁呢?” “为君者是女人,比颁布多少政令都有用。” “上行下效,自此之后,女子若遇不公,会奋起反抗,男子也不敢再过于轻视女子。” 毕竟皇帝都是女人,轻视女人岂不是轻视皇帝。 而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谁又敢光明正大挑战皇帝的权威呢? 即便当初皇帝弑君上位,也要伪造一封先皇遗旨,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李远受教了,他羞愧抱拳:“属下明白了。” 萧宁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去看看伙房将张将军送来的猪羊处理的怎么样了。” 李远应声,跟着萧宁出了营帐。 两人一出营帐,就瞧见不远处蹲着的许冲。 他看到两人,立马站起来,朝他们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萧宁:“……你瞅啥呢!” 许冲:“老实交代,你俩什么关系?” “你胡说什么!别平白污了将军清誉!” 李远忍不住抬脚踹向许冲,却被他灵活躲开。 许冲道:“不是,我就问一句,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急什么?” 萧宁:“……” 她抬手在许冲脑袋上来了一下。 “你个夯货!” 许冲双手捂着后脑,转头瞪向萧宁,“又打我!” 萧宁:“你懂点事儿谁稀罕打你?” “你总是那么偏心,这么大秘密,只告诉李远,不告诉我!” 方才在里面的时候,他就瞧出来了,大家都很震惊,就李远表情淡定,摆明了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说起这个,萧宁手又痒了。 “李远能知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第310章 可你是小姑娘 许冲双目一瞪:“你少骗人了,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当初你为了陆离跟我闹的那次,李远发现的,本来我藏得挺好的。” 许冲:“……” 他回想了一下,当时将军确实有些衣衫不整,可那也看不出来什么啊。 又不是没穿衣服。 李远这小子怎么发现的呢? 他看向李远。 李远解释道:“将军没有喉结,从不与咱们一块冲澡,洗衣服也从不让亲卫兵代劳,更没跟咱们一处晾过衣服。” 许冲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他挠了挠头,看向李远,“还是你心思细哈!” 李远:“……” 三人还没走到伙房,就闻到一股浓香的肉味。 旁边两人同时吞咽口水,发出咕咚一声。 萧宁:“……” 这俩大馋小子。 明明前几天才吃过烤羊腿。 走近了才看到伙房边围满了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架在外面这口大锅。 锅里熬着大肉,咕嘟咕嘟冒泡。 肉香味四溢在空气中,将士们垂涎欲滴。 萧宁:“……” 算了,最近也确实辛苦了他们。 馋点儿肉而已,又不是什么不良习惯。 见到萧宁,众人连忙收回目光,正色朝她抱拳道:“将军!” 萧宁朝他们点了点头,道:“怎么不在帐中歇着?” 将士们不好意思说自己闻到肉味馋的慌,待不住才出来的。 便挠着头笑道:“歇够了,出来溜达溜达。” 萧宁去伙房转了一圈,食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但大肉还得再熬一会儿。 暮色四合,营地燃起篝火。 萧家军将士唱起了军歌,歌声嘹亮,穿破云霄,城中也能隐约听到。 将士们面上都洋溢着笑,双手拍击着,和着歌声的旋律,很震撼,也很好听。 街道上的人纷纷驻足,凝神细听。 只觉得灵魂似乎都被这歌声激荡冲刷着,浑身汗毛都忍不住竖起。 “这是什么歌……” 有人喃喃问道。 但没有人能回答他,因为不曾有人听过。 营地里,在萧宁的默许下,萧家军所有将士都在狂欢。 强力外敌匈奴已经被他们剿灭,至少百年内不可能再有余力跨过边关三城和颍州杀来沧州。 而沧州这边,安排了队伍驻守,便是有什么危险,也能及时应付。 因此萧宁便允许他们今夜多喝几杯。 大家喝酒的时候,自然不免多敬萧宁这个主将几杯。 萧宁不是个扫兴的人,笑着同他们喝了。 许冲在知道萧宁是女子之后,便下意识替她挡酒。 “将军今日已经喝不少了,我来跟你们喝!” “嘿呀,许将军,往日就数你最爱灌将军酒,怎么今儿个还挡上了?” 许冲:“……” 那不是之前不知道她是女人嘛。 要是早知道,他肯定不灌她酒啊。 萧宁笑着拍了拍许冲的肩膀,笑道:“行了,今天将士们高兴,我也高兴,多喝几杯也无妨的。” 许冲小声嘀咕:“可你是小姑娘……” 萧宁:“……”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从没有人叫她小姑娘呢。 听着怪别扭的。 许冲的小声嘀咕只有萧宁听清楚了,劝酒的士兵并没有听见,还在那儿呲着大牙直乐。 “许将军还怕喝不上酒了?待会儿我们兄弟轮着敬你!” 许冲:“……谁稀得你们敬?” 许冲抱着他的酒碗走了。 反正将军也不要他挡酒。 他去找陆军医喝酒! 陆军医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除了将军,也不爱和其他人搭话。 这夜将士们难得尽兴,都喝的有些多,四仰八叉地倒在篝火旁,时不时哈哈大笑一声,要么就是嘴里骂骂咧咧。 萧宁也喝的有点多了,但理智尚存,撑着膝盖站起来,便歪歪扭扭朝外走去。 李远见了,忙上前去,道:“属下送您回去吧。” 萧宁摆摆手,“不用,我还好,别担心,你去……让他们回帐子里睡,别滚到火堆里去……” “打仗没受伤,若是庆功宴被烧伤了,那可……可真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哈哈哈……” 李远:“……” 自己都醉的不会走路了,还担心别人会不会被烧着。 李远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宁训道:“快去,这是命令!” 李远只得遵命,他招来自己的亲卫兵,道:“送将军回去。” 亲卫兵接过萧宁,扶着她往她在城防营的住处走去。 萧宁挣开他的搀扶,嘟囔道:“我自己会走、会走……” 亲卫兵:“……” 没想到将军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才走出营帐,就见那位殿下站在马车边看着这边,神色清冷,不辨喜怒。 看到他扶着萧宁出来,他脸上的神色松动,快步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人,皱眉道:“怎么喝成这样……” 萧宁看了看商曦,道:“你怎么来了。” 商曦抿唇,有些委屈:“好久都不见你回来,我担心……” 萧宁看不得他这副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商曦垂眸,“我不敢,这是你的庆功宴……” 萧宁心揪了一下。 她忍不住捏了下他脸,骂道:“傻子……” 商曦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阿宁,我们回家吧。” “好啊,回家……” 萧宁转身的时候,还不忘招呼亲卫兵:“你回去吧……” 亲卫兵怎么能回去呢,李远的命令是送萧宁回去,他得亲眼瞧着萧宁进屋才行。 商曦扶着萧宁上了马车,随即自己也钻进车厢。 马车调转方向,朝住处驶去。 车厢里,萧宁被晃得头晕,忍不住皱起了眉。 商曦坐到她身边,问道:“是不是难受?” 萧宁道:“头晕……” 商曦道:“那还喝那么多酒。” 萧宁靠在商曦身上,下巴抵在他肩膀,说道:“也没有喝多少,今天大家都很高兴,总得一起喝点……” 商曦哼道:“路都走不直了,还说没喝多少。” 萧宁闭着眼,小声解释:“真没喝多少,是西北的酒太烈了。” 商曦:“你明知道西北的酒烈,还喝这么多……” 萧宁抱住他腰,晃了晃,“别训我了,头晕的厉害。” 商曦:“……” 他侧过头,看着下巴搭在他肩头,闭着眼的萧宁,她此刻脸颊红扑扑的,明显酒气上头。 第311章 宝宝好厉害! 商曦抬起手,轻轻在她头顶百会穴揉按。 很舒服。 让萧宁有些昏昏欲睡。 “公主……” 商曦轻“嗯”了声。 “别讨厌我……” 商曦:“……” 他怎么会讨厌她呢? 他讨厌自己,也不会讨厌阿宁的。 没听到商曦的声音,萧宁似乎有些不安,下巴在他肩膀蹭了蹭。 “不许讨厌我,不然就……就把你关、关起来……” 商曦忍不住轻笑了声,“我会永远喜欢阿宁的,就算阿宁将我关起来,也喜欢。” 萧宁似乎睡着了,没有再回话。 商曦的按摩似乎让她的头晕缓解了许多,此刻眉心舒展,睡得安稳。 商曦手指滑到了她眉间,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形。 眼底的爱意肆意泛滥,最终只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在她额间。 天下就要太平了。 他与阿宁以后便不必再分离了。 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到了。” 商曦便摸着萧宁的脸,轻声道:“阿宁,到家了,该下车了。” 萧宁迷迷糊糊咕哝了句什么,商曦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他凑近她问道。 萧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商曦这张漂亮到近乎妖孽的脸,她咧嘴笑起来。 “宝宝真好看!” 说着就重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商曦:“……” 他扶着萧宁下车,萧宁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子,朝商曦道:“好漂亮啊,以前看不到的。” 商曦看了眼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夜空,只当萧宁醉糊涂了。 “阿宁,别乱跑,我们回家。” 萧宁回头看了眼拉住自己胳膊的商曦,笑起来,“回家,跟宝宝回家……” 商曦:“……” 他扶着脚步踉跄的萧宁回到住处。 看着醉的有些东倒西歪的萧宁,商曦干脆将她放到了床上。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熬醒酒汤。” 商曦说罢,就转身要离开,却被萧宁一把拽住,一阵天旋地转,他便被萧宁压在了身下。 “不许走!” 商曦:“……不走,我去给你熬醒酒汤,不然明天早上起来该头疼了。” 萧宁脸颊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不头疼。” 商曦:“……” 最终他带着这个黏人的挂件一起去了厨房。 这还是萧宁第一次如此黏他。 看着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的萧宁,商曦觉得心里好像被蜜糖泡过一般,甜滋滋的,几乎要涨破他胸腔。 当他点着火时,萧宁看着在灶台跳动的火苗,惊呼一声,随即拍手道:“宝宝好厉害!” 商曦:“……” 熬好醒酒汤之后,商曦吹凉了才递给萧宁。 萧宁接过,仰头一口闷了。 商曦道:“我烧些热水,你沐浴一下吧,行军这些日子,肯定没好好洗过。” 萧宁摇头,“不要。” 商曦板着脸训道:“听话,不然今晚不让你睡觉。” 萧宁:“……” 迟钝的脑子让她没法很快地做出反应。 萧宁揉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吧……” 于是商曦又扶着萧宁回到住处,将她放在床上。 “你先休息会儿,很快就可以沐浴了,别乱跑。” 萧宁点点头,目送商曦出去。 混沌的酒意让她很快就睡着了。 商曦弄好一切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他走过来轻轻推了下萧宁。 “阿宁,起来沐浴了。” 萧宁睡迷糊了,一点不想起,嘴里嘟囔了句什么,翻个身就要滚到床里侧去,被商曦拉住。 “阿宁,你方才答应过我,要沐浴的。” “阿宁……” 萧宁最终还是被商曦闹醒了。 她烦躁地睁眼,哑声道:“干嘛……” 商曦见萧宁好像清醒了几分,便指指房间里冒着热气的浴桶道:“沐浴。” 萧宁:“……” 商曦见她这样,眼神黯了黯,道:“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出去就是,你自己注意些,有什么事情喊我。” 说完便要出去。 萧宁拉住他手腕,“不用……” 商曦回头,眼神惊讶。 毕竟萧宁一直避他避的厉害,生怕他真将她给…… 可没有阿宁的允许,他又怎么可能那样对待她呢? 她能接受最好,她若一辈子接受不了,那他一辈子不做也没什么的。 肉体的结合固然美妙,但他深爱她的灵魂。 萧宁另一只手撑着床,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 商曦在她身前蹲下,抬起双手,帮她轻轻按揉起来。 “头还晕啊……” 萧宁道:“不晕了,有点疼。” 商曦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瞪她,“谁叫你喝那么多酒的!自己找罪受!” 萧宁可稀罕商曦这副模样了,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商曦推开她,又瞪她一眼:“谁让你亲我了,满身的酒气,难闻得很!” 萧宁笑起来:“宝宝真可爱。” 商曦:“……” “行了,看来你头也没多疼,快些沐浴去,收拾完好早点睡觉。” 说罢,便起身走到浴桶边,试了试水温。 温度刚好,再放就要凉了。 萧宁“哦”了声,慢吞吞站起来,来到了浴桶边。 见她当真当着自己的面解开了腰带,商曦不自觉吞咽了下,心脏莫名快跳几分。 随着衣服一件件剥落,露出萧宁白皙的肩头和形状漂亮的锁骨…… 商曦心跳的更快了,随即只觉鼻间一热,他下意识抬手,就摸到了一手鼻血。 两人目光相碰,商曦尴尬的脸唰一下爆红,他慌忙转身,找帕子按住鼻子,冲出了屋子。 萧宁:“……” 她低头看看,不理解商曦在激动什么。 就露出一点肩膀而已。 她将衣服拢好,出门去瞧他,却被商曦往回赶:“你快回去沐浴,一会儿水要凉了……” 萧宁问:“血止住了吗?不行我去找大夫拿点药吧……” “不用,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上火,马上就好了……” 商曦连忙拒绝道。 这事儿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一定要笑话死他的! 他也太没出息了,阿宁都没脱完,他就这样,她肯定也在心里偷偷笑话他了…… 毕竟阿宁帮他纾解好几次了,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尴尬…… 阿宁好不容易愿意给他看了,他却这般没出息…… 第312章 是你先说爱的 商曦既懊恼,又生气,一点也不想萧宁继续站在这里看他的糗样。 便再次出声赶她道:“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水凉了,再洗要受凉了。” 萧宁看着商曦,“哦”了一声,随即转身慢吞吞往回走。 等商曦鼻血止住,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泡在浴桶里了。 商曦没敢多看,怕自己再次出糗。 可那时不时哗啦响的水声让他根本没法静下心来。 商曦喉结滚动了好几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抬头,偷偷看向萧宁。 浴桶很大,只露出了她的肩膀和一小片脊背。 不同于裸露在外的肌肤,她背部的肌肤细腻白皙。 商曦喉结剧烈滚动了好几下。 这次比较争气,没有流鼻血,只是…… 商曦低头看了眼自己蠢蠢欲动的身体。 又看向面前正在沐浴的萧宁。 她愿意当着他的面沐浴,是不是就说明她也愿意和自己尝试了呢…… 想到这里,心跳愈发快了。 “阿宁,我来帮你搓背吧……” 声音微哑,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萧宁听到这话,似乎笑了一下。 “那你可别再激动到流鼻血了。” 商曦:“……” 他走到浴桶边,从萧宁手中接过巾子,便开始帮她擦拭后背。 商曦在浴桶里撒了一层花瓣,并不能看到水下的情形。 他目光所及,只有她裸露在外面的一小片白皙脊背。 背上还有淡淡的粉色疤痕,交错横陈。 肯定是作战时受的伤。 商曦心疼地伸手,指尖落在那浅色疤痕上。 “疼吗?” 萧宁:“……不疼。” “骗人。” 他俯身,吻在那道疤痕上。 气息打在她皮肤上,微痒。 贴在她背上的唇瓣明明很凉,却烫的她忍不住轻颤了下。 商曦感受到了。 他的身体也忍不住跟着轻颤了下。 此时花香袭人,又有这样的美景惹他心动。 欲望空前高涨。 几乎爆炸…… 修长宽大的手掌落在了她背上,掌心微微颤动着,轻柔抚摸着这白软细腻的肌肤。 “阿宁,今夜月色很美,你愿意与我做一对儿真正的夫夫吗?” “我会很温柔的……” 他掌心滚热无比,几乎要融化她的皮肤,一路烫进她心里。 萧宁心中莫名漫起一股酸涩来。 让她大脑愈发清醒。 萧宁垂下眼,伸出手,握住了他按在浴桶边沿的另一只手。 她带着他,穿过层层花瓣,进入温热的浴汤中。 商曦心跳的越来越快。 直到掌心覆上一团绵软…… 商曦下意识抓握了两下。 在意识到自己手里握住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唰一下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惊慌中撞到椅子。 商曦连同椅子,一起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萧宁转过身,从浴桶里站起来。 水珠顺着她的身体滚落,皮肤上粘着几片花瓣,艳丽旖旎。 明明是幅美不胜收的景象。 可商曦看着她,却瞳孔剧烈收缩,表情惊惶。 看着他这样,萧宁心脏揪痛了下。 她从浴桶出来,一步步朝他走来,身上的水珠滚落,在地上留下一滩滩水渍。 随着萧宁的靠近,商曦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墙壁,退无可退。 萧宁在他面前蹲下,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不是要看我吗,那就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商曦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被她桎梏着,目光只能落在萧宁身上。 阿宁怎么会是女人呢…… 他爱了五年的男人竟然是女人…… “商曦,是你先说爱的,就算你是断袖,就算你不再爱我,下半辈子也只能待在我身边了。” 萧宁说完就俯身下去,狠狠地吻上了商曦的唇。 “不……” 拒绝的话语湮没在唇齿间。 商曦想推开她,可他力气本就不如她大,而且他手在推搡间总是会碰到某些奇怪的部位。 衣服被扯开,她的手指在他皮肤上游走,带起一阵颤栗。 她的唇向下滑去,温热的吻落在他下巴,落在颈侧,最后停在他喉结上…… 商曦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尾洇红一片。 萧宁缓缓从他身上退开。 商曦的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肩头,瓷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可萧宁的目光却看向更下面的位置。 原本只要接个吻就会起立。 可此刻,它静悄悄的,任凭她如何挑逗,也没有一点动静。 萧宁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了他俊美的脸上。 原本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虚凤假凰,男女错位…… 她原是当他做姐妹相处的,是他先越界的…… 如果她不曾发现他的心思,如果那夜不曾潜入公主府,如果当初的饯行宴她不曾醉酒。 那他们之间是不是就…… 萧宁收回目光,缓缓起身,找出一身干净衣服,一件件穿好。 再回头,见商曦还那样怔怔地坐在地上,便道:“不早了,先休息吧。” 说罢便打开房间门,将浴桶里的水倒掉,又将房间收拾妥当。 随即拉上房门,周围空屋子不少,她随便推开一间房门,进去休息。 可一闭上眼,满脑都是方才商曦惊惶后退的模样。 心口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在一下一下地扎着。 萧宁根本睡不着一点。 她很生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明明早就知道他是断袖了不是吗? 却还想要妄求这份爱意…… 真可笑啊。 夜风时不时轻叩窗棂,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 萧宁脑中却翻来覆去都是两人曾经的点点滴滴…… 院中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传来几道嘎吱声,紧接着脚步声靠近,她居住的这扇门被推开。 有人影逐渐靠近,停在了她床边。 不用睁开眼,她就知道床边的人是谁。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人爬到了床上,掀开她的被子,钻进来,将她紧紧抱住。 “我知道你没睡着。” “阿宁,我不是故意不配合你的,我只是、只是被吓到了,才起不来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男人,我爱了你五年,今日才知你男人的皮囊下包裹着一具女人的躯体……” “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阿宁,你给我些时间,我会行的……” “别不要我……” 第313章 我们最天生一对 商曦是真被吓到了。 他将萧宁当作男人爱了五年。 作为一个年轻且正常的男人,他对所爱之人自然是有那种欲望的。 不管是他想象中的萧宁,还是梦里的萧宁,都是彻头彻尾的男人,他有的,她自然也有…… 在最初得知自己喜欢萧宁的时候,他是排斥的。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接受了自己这份情感之后,商曦便会偷偷买来关于男人情事的书籍拜读。 在梦里,那些书中的人物会变成他和萧宁。 有时他会臣服在她身下,有时她也会臣服在他身下……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密不可分…… 放纵,又愉悦…… 他这样爱了萧宁五年,在恢复男身那一刻,他好开心好开心,以为他终于可以和他的阿宁在一起了。 以为他们可以像梦里一样…… 商曦想,他的阿宁一定比梦里更可口。 阿宁曾说,自己喜欢做上位者。 那他在下面,也无妨的,只要阿宁喜欢,只要阿宁愿意和他做一对儿真正的夫妻,他怎样都无所谓的…… 可见面后,阿宁说她不举,那岂不是只能他做上位者了? 甚至他都偷偷研究了一下,怎么样会让萧宁最舒服。 但他的阿宁迟迟不愿意接受他的同房邀请。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他的阿宁竟然是女儿身。 在他因为扮作女子而愤懑的时候,她的阿宁是否也在因为扮作男子而苦恼呢? 想着,商曦抱萧宁更紧了些。 至于萧宁为何会扮作男人长大,商曦想,无外乎是为了侯府爵位。 想来那位萧夫人……也就是他的丈母娘,是不愿意镇北将军拿命挣来的荣耀落到别房去。 不然寡母带着孤女,只怕更难过活。 也幸亏他的丈母娘将阿宁扮作了男儿,不然只怕她会早早出嫁,困于后宅,又怎么会与他成婚呢? 又怎么会干出这样一番事业。 萧宁的手搭在了商曦手背上,原本下压的唇角一点点扬起。 她拿开他的手,转过身,面对着他。 “真的没有嫌恶我吗?” 月色朦朦胧胧透过窗纸落进来,只隐约照的见人影。 商曦看不清萧宁的神色。 他伸出手,摸上她的脸,郑重道:“我爱你,阿宁,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爱你。” “如果当初你早点告诉我你是女人,那我爱上的便是女人。” “可那会儿我们互不信任,所以阴差阳错……” “但是阿宁,这样不正好说明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我会跨过身份的阻碍,爱上扮作男人的你,你也会爱上扮作女人的我。” “阿宁,我们最天生一对,没有人比我们更加契合……” 萧宁笑起来,心却酸酸涨涨的。 她也伸出手,摸上了商曦的脸。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无声地笑了起来。 “阿宁……” “我在……” “你叫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商曦。” “不对,这个名字……是姐姐的,不是我的。” “沈阑述说我本名叫沈令徽,是母亲取的,可我不想跟着他姓,我想随母亲姓许,叫许令徽,你觉得好听吗?” 听到这话,萧宁只觉得心疼。 虽然白天的时候,商曦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可其中的苦楚,只有商曦自己知道。 “好听。” 萧宁轻轻唤道:“令徽。” 这是独属于他的名字,被萧宁这样轻唤,让他心口某处仿佛被填满。 商曦眼眶一阵阵发酸,他身子微微向前,额头抵上她的。 “阿宁,你是上天送给我最最珍贵的礼物,是上天给我的馈赠,能抚平我过往伤痛,让我有了直面所有不堪的勇气。” “令徽也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让我跨越时空的灵魂有了归处。” 虽然后半句话商曦有些听不懂,但前半句话他听得懂。 他的阿宁也同样视他为最珍贵的礼物。 他们彼此相爱,无关肉体,是神魂交合的伴侣,天造地设的一对。 忽然间商曦好像理解了寂空大师当初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是什么意思了。 商曦跟萧宁说起了这件往事,萧宁闻言微顿。 “那和尚当真如此灵验?” 商曦点点头,“我原以为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没想到真有些勘破天机的能耐。” 萧宁抬手按在胸口,眼睫微垂,想着等安定之后,去拜见一下这位有能耐的大师,看她与原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穿越来这个陌生的朝代,原主又为何被桎梏在身体里。 到底是她鸠占鹊巢,还是原主亡魂难安…… “阿宁?” “嗯?” “抱紧我……” 萧宁胳膊从他腋下穿过,两人紧紧相拥。 自从说开性别的秘密之后,萧宁便不再打算刻意隐藏,因此她并没有再系束胸布。 两人面对面相拥,商曦只觉身前触感绵软,像两团云朵一般。 明明以前光是看看萧宁,就忍不住…… 可这会儿,被萧宁这样贴着,鼻间满是她的气息,他还是起不来。 商曦有点担心,他不会被吓坏了吧…… 这话他不敢跟萧宁说,只想着等回京之后,找大夫瞧瞧什么情况。 或者,找些男女情事的书册看看…… 毕竟以前都看的男人间的,才会对身为男子的萧宁有感觉。 如今阿宁是女子,那他理应看些男女间的,或许慢慢就好了呢…… 折腾了一晚上,已经很晚很晚了。 两人都累极了,最终相拥着,沉沉睡去。 天色很快破晓,外面响起了号角声,两人都不想起,翻了身背对着背继续睡。 可外面又陆陆续续响起操练的声音。 萧宁最终还是揉着脑袋坐起来。 又是喝酒,又是晚睡,她脑袋钝钝的疼。 萧宁在脑部周围的穴位上游移按压。 按了好一会儿,才缓解些许。 商曦坐起来,哑着声道:“怎么了,头疼啊……” 萧宁道:“还好。” 商曦哼道:“都说让你少喝酒了,老是不听话,宿醉头疼就知道了。” 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手却诚实地按在她脑袋上,轻轻揉按着。 有了商曦的服侍,萧宁便放下手,半眯着眼,安心享受着。 “轻了……” “又重了……” 第314章 眼拙的不止将军一人 在商曦的轻柔按揉下,萧宁的头疼缓解很多。 她拍拍商曦的手,示意他可以了。 于是两人穿好衣服出门。 商曦往萧宁胸口望了一眼,问道:“你不束了吗?” 萧宁道:“不束了。” 商曦闻言瞬间想通了一切,生气道:“所以我和别人都一样!” 她现在想做皇帝了,要和所有人摊牌了,才告诉他。 那他在她心里算什么。 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结果呢? 连身份的秘密都不早早与他坦白。 萧宁:“……那你也没有早早告诉我,你是假皇子啊,你要是早点说,我肯定坦白。” 商曦:“……” 合着全是他的错了? 他冷哼一声,“真皇子就不行了?” “那若是我不告诉你我的身世,是不是等你登基了,我才能知道!” 萧宁拍拍他肩膀,道:“这有什么好气的,早知道和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咱俩这辈子绑死了。” 商曦:“……” 这么说的话,那区别的确不大。 见商曦神色稍缓,萧宁道:“走吧,快些洗漱吃饭,等会儿去找张掖请辞,今日李远整军,明日咱们就出发,回去会会那两位真皇子。” 商曦微微点头,牵起了萧宁的手。 萧宁:“……” 不是,去洗个脸牵什么手啊? 让人看见了该笑话了…… 想是这样想,但萧宁到底没有甩开他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来到井边打水洗漱。 吃完饭之后,夫妻二人一起去找张掖。 张掖正在训练新招募的士卒,听人来禀,连忙示意副将顶上,自己则大步离开。 有人给萧宁和商曦奉了茶,两人正端着茶轻啜着。 见到张掖过来,萧宁下意识放下茶盏起身,商曦却还端坐在位子上。 直到张掖向两人行过礼,商曦才站起身,单手扶他道:“将军不必客气。” 萧宁:“……” 到底当了二十多年的天皇贵胄,跟臣属相处起来,这分寸感拿捏的。 “殿下与将军今日专门来寻臣,可是有事情吩咐臣去办?” 商曦摇了摇头,道:“张卿,孤与萧将军今日来是请辞的,如今沧州城已重建完成,匈奴王庭也已经被挫败,我们该离开了。” 这话一出,张掖心跳了一下。 他颤着声音问道:“殿下此去,可是、可是……” 商曦朝他笑了一下,“时候不早了,孤与萧将军要去军中了,将军留步。” 说罢,便转身朝萧宁伸出手。 萧宁:“……” 她有点无语,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在人前牵手,不觉得尴尬吗? 但见他执着地伸着手,萧宁也不好在张掖面前拂他面子,只好默默地将手放进他手里。 而张掖,在商曦伸出手的时候,目光自然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向了萧宁。 这一看,让张掖如遭雷击。 张掖有妻有妾,很清楚女子的身体结构,自然不会眼瘸到以为萧宁是前胸肿了。 束胸多年,这具身体胸前的起伏算不上多大。 但比起男人,还是甚为分明。 张掖颤着目光,往上看去,落在了萧宁脸上。 依旧是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先前被她的悍勇折服,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过。 如今再看看这张脸,除了那对儿剑眉,其余五官……包括脸部的整体线条,都偏柔和。 “张将军,别乱看。” 商曦上前,挡住了他的目光。 张掖:“……” 萧宁:“……” 她抬手,拍了拍商曦的肩膀,示意他别这样。 在商曦不情不愿让开之后,萧宁朝张掖抱了下拳,笑着道:“张将军,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萧宁,性别女。” 张掖还没从萧宁是女子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勉力咽了口唾沫,朝萧宁抱拳道:“张某……眼拙,竟一直没能看出来将军是红妆。” 萧宁笑了笑,“眼拙的不止将军一人。” 商曦:“……” 点谁呢? 西北百姓彪悍,岁末守城战亦有不少妇人参战守城,所以张掖倒没有多看不起女子。 只是他依旧很震惊。 一个十九岁领兵出征,至今不过二十二的女子,手掌十余万兵力,横渡沙漠,杀入匈奴王庭…… 昨日进城,被俘获的匈奴贵族被关在笼子里,随着队伍一同游街,没少被百姓们丢烂菜叶子臭鸡蛋。 她的战绩,所有人都看的分明。 原本因为殿下好男色的郁闷在此刻烟消云散。 原来殿下喜欢的是一位如此优秀的女子啊…… 张掖待萧宁的态度愈发恭敬。 萧宁心里清楚张掖脑子里想的什么,她看了眼商曦,只见他目视前方,似乎对张掖的态度并不在意。 “张将军忙你的去吧,不必送我们。” 张掖朝他们抱拳道:“那等殿下和将军收拾好之后,我等随您二位一同前往军中,去祭奠一下华薰公主。” 萧宁颔首。 于是两人再次回到他们居住的地方。 收拾好自己的衣服物件之后,便同张掖等人,一起来到了驻扎在沧洲城外的萧家军营地。 他们被人带着,来到了华薰公主棺前。 看着那口薄棺,众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堂堂一国公主,远嫁匈奴,如今两国交战,公主阵前自戕,已激士气。 可这样无论生死,都在为大雍奉献的公主殿下,却只能拿这么一口薄棺装着,运往盛京。 待回到盛京,只怕尸身腐烂,毫无体面…… 沧州城的官员纷纷在棺前上香烧纸,祭奠这位唤作华薰的公主。 祭奠结束,众人离开,萧宁带着商曦,来到了早就扎好的中军大营。 她看着商曦将收拾好的包袱打开,制止道:“别弄了,明天就要开拔,到时候又要收拾。” 商曦:“……可这些东西都是每日都要用的呀。” 萧宁:“少用一日又不会死。” 商曦:“……” “行了,你趁着这会儿无事,补会儿觉吧,我出去看看。” 商曦拉住她,“阿宁,你也补会儿觉吧。” 萧宁道:“明日就要出发了,我作为主将,躺在营帐里睡大觉,你觉得合适吗?” 商曦:“……身体更重要。” 萧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了,令徽,听话。” 商曦:“……” 第315章 他其实是……她? 萧宁来到校场,看李远整合队伍。 直到忙完,让将士们原地解散之后,李远才来到萧宁身边,朝她抱拳,笑喊了声:“将军。” 萧宁朝他微微点头,道:“辛苦了。” 李远道:“不辛苦。” 虽然萧宁还穿着往日常穿的男装,可她不再刻意隐藏身为女子的性状了。 李远瞧着感觉怪别扭的。 尽管早就知道萧宁是女人了,可如今看着这样的萧宁,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到某个地方。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亵渎她。 李远羞愧地低头,不敢再看萧宁。 “将军可是和殿下坦白了?” 萧宁笑起来,“是啊,坦白了,吓坏他了。” 李远:“……” 自己的夫君变夫人,那确实蛮刺激的。 “那殿下还好吧?” 毕竟前面是断袖来的…… 萧宁叹了口气,“不是很好。” 都吓萎了…… 李远看看不远处直勾勾盯着这边,几乎要用眼神将他凌迟的商曦,再次看向萧宁。 “属下怎么觉得,殿下对这事儿接受的很是良好呢。” 萧宁顺着李远的目光转过身,就看到商曦站在不远处,阴恻恻看着这边。 萧宁:“……” 这个醋罐子,怎么谁的醋都能吃两口? 她跟李远叮嘱了几句,便转身朝商曦走去。 商曦一见萧宁朝他走来,转过身不看她了。 “哟,这是谁家小郎君呢,长得可真俊呢~” 萧宁偏过身子,将脸凑到商曦面前。 笑眯眯看着赌气的商曦,伸手去捏他脸。 “哎呀,好像是我家的呢!” 商曦:“……” 他一把拂开萧宁的手,瞪了她一眼。 “你一个有夫之妇,怎么一点也不懂分寸!” 萧宁:“??” “不是,许令徽,你讲讲道理啊,别什么醋都吃。” “照你这么说,那我这大营里十万将士,我是不是都得离得远远的,话都不跟他们说一句?” “那你以前和芙蓉天天腻一块,我都没吃过你的醋。” 商曦:“芙蓉可不会有事没事朝我胸口看!” 萧宁:“……” 刚刚李远朝她胸口看了? 没有吧…… “他看你,你还纵容他!” “难道你有我还不够吗?明明你说过只爱我的……” 商曦委屈。 商曦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 尤其这个李远,各方面条件和他在婚前调查过的靖远侯世子的喜好一样。 毕竟萧宁要做女帝了…… 而他……他还无法与她孕育子嗣。 当初在得知他因为那个药物而无法孕育子嗣时,他还想着他与阿宁都是男子,本就无法孕育子嗣,能不能的不要紧。 可如今…… 阿宁是女子。 她曾经亲口跟他说过,有多么喜欢小孩子。 昨夜,在经历最初惶恐惊吓之后,他很快就将自己调整过来了。 可刚刚,在看着萧宁和李远说说笑笑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到底给不了萧宁想要的……子嗣。 如今他还不行了。 甚至暂时连同萧宁行房都做不到。 以后萧宁做了皇帝,肯定想自己孕育子嗣,来继承江山。 可他一点也不大度。 他不想和别人分享萧宁。 更不想看着萧宁给别的男人孕育子嗣。 看着商曦委屈到快要碎掉了,萧宁就舍不得再说什么了。 “我只爱你一个,有你一个就够了,其他人谁也不要。” “真的吗?” “真的。” 商曦喉头哽塞,小声道:“那如果你和我之间……不能有子嗣呢。” 萧宁闻言微顿,“你之前服用的那个药,副作用是不能有子嗣?” 商曦:“……” 他偏过目光,绝望地点了点头。 萧宁握住了他的手,道:“那就不生,到时候咱们收养几个孩子,记在你我名下,培养他们,最后选出明君。” 商曦看向她,“当真?” 萧宁捏他脸,“骗你干甚?” “我本就没打算过自己生孩子的,当初同你说那些,也只想喜当爹,让你生孩子给我玩儿。” 商曦:“……” 他忽地上前,一把抱住萧宁。 闷闷喊道:“阿宁……” 萧宁拍拍他背,“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被人看见该笑话了。” 商曦松开萧宁,却伸手牵住了她手。 “你还要忙吗?” “不忙了。” 李远方才已经整军结束,她就在旁边站着。 “那我们回营帐吧……” 商曦道。 萧宁:“回营帐做什么,马上就要吃饭了。” 商曦小声道:“我方才好像有感觉了,你要试试吗……” 萧宁:“……” 青天白日的,试什么试? 这里可是营地啊,那破帐子一点音都不隔,是生怕别人听不见还是咋地。 “算了,我还没研究过男女之间的,你肯定更不清楚……” “等我研究完了,咱们再试吧。” 不然阿宁体验感不好了,该要怀疑他的能力了…… 萧宁:“……” 其实她倒是挺清楚的。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和商曦说了。 不然这醋王肯定又要怀疑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了。 或者立即就要缠她回去做一做。 萧宁觉得,这种事情吧,还是等他们忙完正事之后再做比较好。 两人走在营地里。 士兵们忍不住多看几眼萧宁。 “感觉将军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对吧,我也这样觉得。”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一时还没人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忽然有士兵恍然大悟,用双手在自己胸口托了托,随即瞪圆双目。 结巴道:“将、将军他……他变大了!” “什么变大了?” “王三,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王三又用手在胸口比划了几下。 士卒们:“……” 不是兄弟,你到底在干啥啊。 有人好像明白点什么了,看着萧宁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渐渐的,有不少人回过味儿来。 “你是说……是说……将军他……他其实是……她?” 所有人望着萧宁的背影,风中凌乱。 “不、不能吧……” “将军那般雄壮勇武……” “你忘了将军讲的那些个故事了?那位木兰姑娘不勇武吗?还是那位名唤秦良玉的巾帼不勇武?” 士卒:“……” 所以,将军给他们讲了那么多故事…… 其实就是想告诉他们,自己是女郎? 可惜他们太笨,一直没能参透。 第316章 待日月换了新天 将军本红妆的消息很快扩散开来。 陆离听到消息,手里的药草吧唧一下掉地上。 她连忙将晾晒的药草收起来,跑去找萧宁。 在看到萧宁那一刻,陆离眼睛瞪得溜圆。 她结巴道:“将、将军,您怎么、怎么……” 萧宁朝她笑了笑,道:“陆军医,找我有事?” 陆离摇头道:“没什么事,听到些风言风语……将军您为何不隐藏了?” 萧宁道:“没什么可隐藏的,我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女人亦能成就霸业,并不比男人差多少。” 陆离看着萧宁,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冲的她头脑发涨,眼眶发红。 萧宁朝她笑了笑,“日后你若愿意,也不必再隐藏自己,有我在,没人能因你是女子,而轻视你。” “将军!” 陆离忽地扑进了萧宁怀里,嚎啕大哭。 她从小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可惜了,是个女娃。” 父亲说女子应当柔顺些才好,母亲不许她读医书,压着她读女训,让她学女红…… 即便她早早就能将父亲珍藏的那些医书背的滚瓜烂熟,即便她五岁就能识草药…… 可就因为她是女子! 就因为她是女子…… 所以她只能像母亲那样,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么…… 她不甘心! 所以在听到他们准备将她嫁出去的时候,她冒顶了哥哥的身份,扮作男子,做了军医。 她原本的名字叫陆柔娘。 她不喜欢那个名字,她才不要做柔顺的姑娘! 当初在填写姓名籍贯的时候,她不想写陆家大郎的名字,想着他们总说她离经叛道,便化名陆离。 她就是要这样,叛离到底,走出一条不一样的,只属于自己的路。 可这条路,孤独又彷徨。 她很害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 直到萧宁站在了她身边…… 让她不用再担惊受怕。 陆离哭的很大声。 泪水濡湿了萧宁胸前的衣襟。 在一旁忍无可忍的商曦一把将人从萧宁怀里拖出来。 就算是女人,也不能一直抱住阿宁不撒手,还在她怀里哭…… 毕竟萧宁当初能喜欢上扮作公主的他,就说明她是会喜欢上女人的。 他可不想防男人防到最后,被女人偷了家。 “哭什么哭?要哭回自己营帐去,抱着阿宁做什么。” 萧宁不满地瞪了商曦一眼,抬手拍了拍陆离肩膀,道:“别难过,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陆离也不知道她今日为什么这般矫情,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个不停。 听到萧宁的话,她连忙擦擦眼泪,红着眼点点头。 “将军,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底气。 让我能继续坚定不移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陆离离开后,萧宁忍不住训商曦道:“女孩子的醋你也吃?” 商曦道:“你老这样,一点分寸也没有,就喜欢乱撩人。” 他当初不就这样沦陷的吗? 她总是这样,他会心动,别人肯定也会忍不住心动的。 允许他的光照亮别人已是极限。 他不允许有人拥抱他的光,更不允许有人想分享他的光。 萧宁无语了:“什么叫乱撩人?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总装些情情爱爱的。” 商曦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迷人?” 萧宁:“……” 商曦委屈:“我当初就是这样喜欢上你的……” “我不想别人和我争抢你,我更怕有朝一日你会变心,喜欢上别人……” 毕竟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年轻俊美。 而年轻俊美的儿郎…… 甚至女郎,年年都有。 等到他三四十的时候,等到他五六十的时候…… 她还会坚定不移的爱他吗? 亦或是日后,天天对着他这张脸,她又是否会感觉到厌倦。 商曦从小缺爱,在那座皇宫里,连他的“母妃”也不爱他,更别说其他人了,他虽然在外总是装出一副冷漠高贵的模样,可实际上,他自卑又敏感…… 他需要坚定不移的爱。 可他的阿宁总是多情又良善,她谁都想帮一把,谁想救赎…… 萧宁听到商曦的话,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他,温声道:“别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只管享受当下。”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个问题……我想我可以用一辈子来向你证明。” 得知了商曦真正的身世之后,她便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没有安全感了。 她愿意做他的港湾。 弥补他情感的空缺。 她会永远坚定地爱他,给他安全感,让他不再患得患失。 商曦紧紧抱住他,放纵自己沉溺在她的温柔里,越陷越深。 …… 有萧宁的兜底,陆离也鼓起勇气,卸下了自己的伪装。 就如将军所说,女人亦能成就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并不比男人差多少。 将军年纪轻轻,就统帅十万大军,所向披靡。 而她陆离,虽不比将军,但也救死扶伤无数。 萧家军数十万将士,又有哪个没被她缝过伤,上过药呢? 陆离依旧穿着以前的旧衣,可她不再有那个假喉结,声音也变得婉转清脆。 许冲找她的时候听到她说话,手里捏着的用草编的小兔子吧唧一下掉地上。 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直愣愣盯着陆离,半天没反应。 陆离看着他这呆样,忍不住笑起来。 她掩着唇,越笑越大声,一点不掩饰自己女儿家的姿态。 许冲呆呆看着陆离,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憋的双颊通红,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 然后转身跟飞箭一样,窜了出去。 陆离:“……” 她忍不住又笑起来。 陆离起身,捡起地上掉的那只草编小兔,随手插在晒药草的箩筐边上。 今日她心情真的很好。 她终于不再违心地扮作男人了。 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萧家军的陆军医是个女子。 女子能上阵杀敌。 女子亦能救死扶伤。 男人能干的,她们都能干,甚至可以比男人干的更加出色! 今次回京,她要从正门回家,她要让父母兄弟看看,她不仅是陆家的姑娘,更是萧家军的军医。 待将军打入盛京。 待日月换了新天。 日后谁人还敢再说女子不如男? 从此,天下女子可以站起来,不再恐惧父和夫的权威,勇敢去做自己! 第317章 以后只能怜惜我一个人 许冲从陆离那里离开之后,就一溜烟跑到了李远营帐。 李远正在看兵书,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就见许冲瞪着眼站在他对面呼呲呼呲喘着粗气。 李远放下兵书,皱眉道:“撞鬼了?瞧着魂不守舍的。” 许冲又扶着案喘了会儿气,才道:“李远,我刚刚去找陆军医……他、他说话……” 李远听到这话,顿时明了。 看来将军摊牌之后,陆军医也不装了啊。 他看着许冲,有些嫌弃,这货为什么能蠢成这样? 有将军摊牌在前,如今陆军医不装了,他难道不该瞬间就想通吗? 还吓的魂不附体来找他。 作为好兄弟,李远嫌弃归嫌弃,也没瞒着他。 “将军都能是女子,陆军医是女子有什么不可能的?还能将你吓成这样……” 许冲看向他,依旧很费解:“陆军医怎么会是姑娘呢……” 李远:“怎么不能?” 许冲:“……她、她,我……哎,你不懂!” 他一直拿陆军医当兄弟的,一点不防备,他浑身上下,几乎都被她看过了…… 从不言悔的许冲第一次后悔到想回到过去,将自己一拳攮死! 李远:“……” 他有啥不懂的,这个大傻蛋。 许冲懊悔完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方才并没有告诉李远陆离声音怎么样,他为什么一下就断定陆离是姑娘呢?甚至还瞧着一点不意外。 想当初将军的事情出来,他就不意外。 所以…… 许冲看向李远,“你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李远:“这也还是因为你。” 许冲:“……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远道:“还是那次,你和将军闹,我发现将军的秘密之后,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陆军医是什么情况了。” 许冲:“……不是,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李远是真服了这个呆子。 “将军从不与我们一处冲澡,洗衣服也从不让亲卫兵代劳,也没跟咱们一处晾过衣服,难道陆军医就和咱们一处过吗?” 许冲想了想,还真是,甚至有次他拉陆离下水,还被将军罚了一顿,然后就有了他闯将军营帐,将军衣衫不整,被李远发现秘密。 “可陆军医有喉结啊,那喉结比我的都大。” 李远:“……” 算了,就不该和这个傻子多说。 李远重新拿起书:“许将军去忙吧,我还要看书。” 许冲将他手里的书抽走,“看什么书,你还想考状元啊?” 李远:“……我得为将军分忧啊,不多读点书怎么行,不像许兄,一天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许冲:“……” 他听出来李远是在蛐蛐他,但他大度,不和李远一般见识。 “你这人,还说跟我是好兄弟,结果呢,发现将军的秘密,不告诉我,发现陆军医的,也不告诉我。” 这话李远不认,“将军的秘密,我的确守着,可陆军医……我提点过你几句,是你自己没反应过来,这可怪不得我。” 许冲:“??” 他什么时候提点过他?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离很自然来到了萧宁旁边坐下,丝毫不顾及商曦那阴恻恻的目光。 反正又吃不了她。 她就爱跟将军一块,咋地? 就喜欢狗殿下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早上她在将军怀里哭的好好的,他还扒拉她,过分! 气死这个狗殿下! 哼! 陆离故意给萧宁夹菜,声音甜甜道:“将军,看您喜欢吃这个,都给你吃~” 萧宁:“……” 一边是陆离笑容甜甜给她夹菜。 一边是商曦阴沉沉瞪着她俩。 萧宁知道,她若是接下陆离的菜,商曦绝对会炸。 早上才说过要向他证明自己对他是真心的。 萧宁端着碗,避开陆离的菜,笑道:“你吃你的,我的够吃。” 陆离:“……” 她看着商曦朝她露出一个属于胜利者的挑衅的笑,忍不住磨了磨牙,心中暗骂一声狗殿下! 陆离没有从小束胸,再加上她身体略丰满些,所以解放自己后,性状比萧宁更加明显。 很快将士们就看出来了,他们的陆军医也是女子! 一个两个忍不住双眼放光。 将军彪悍,又有殿下这个美夫在侧。 而陆军医,虽然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可军中谁人不知,她最是好性儿啊。 但凡有人找她帮忙,基本都不会拒绝。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年纪相仿的小军医。 如今在得知小军医是女子之后,单身将士们也都想谈一段甜甜的恋爱。 在得知陆离是女子之后,反倒是许冲,开始避着陆离了。 原本他中午吃饭,不是找萧宁,就是找陆离。 可今日看着两人坐一处吃饭,他反倒没有凑过去,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下吃。 然后…… 他就看到这些将士们看向陆离时,如狼似虎的眼神! 像是要吃了陆离! 这让许冲分外不爽,随即就朝自己旁边的人开火道:“吃饭就吃饭,乱看什么?” 旁边的人:“……” 哦,忘了,许将军也是个单身汉,以前跟陆军医关系最好了。 如今陆军医是姑娘,他肯定也想和陆军医发展一下。 一边吃饭,一边和商曦斗法的陆离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萧宁坐在两人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理解这两人,有什么好闹的,又不是竞品。 吃完饭,陆离朝萧宁甜甜一笑,“将军,属下先走啦~” 萧宁朝她笑点了点头。 在陆离离开后,就听到旁边人一声冷笑,“将军可是真会怜香惜玉呢。” 萧宁:“……” 她伸手握住商曦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挠了下。 “说起怜香惜玉,那我最怜惜的人可就是你了,宝宝。” 不得不说,这声宝宝一下给商曦叫爽了。 他唇角微微上翘,但还是轻哼了声,“以后只能怜惜我一个人。” 萧宁笑着晃了晃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辈子只怜惜你一个人,我的公主殿下。” 商曦:“……”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带起一阵颤栗。 一股异样的悸动自心底蔓延而下…… 商曦握紧了萧宁的手,带着她触碰自己。 第318章 驸马您太谦虚了! 萧宁无语了,唰一下抽回自己的手。 目光忙往四周瞧了瞧。 好在没人注意这边。 商曦凑近她,小声道:“没坏,你感受到了吗?” 萧宁:“……” 当然感受到了。 只是这种时候,也不必急着证明自己吧。 这要是被人看到,那她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还有,这人怎么随时能…… 萧宁一言难尽道:“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说罢,就低头扒着碗吃饭。 商曦低头看了眼,也继续吃饭了。 昨晚真的吓坏他了,还以为真的要雄风难振了……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在接受阿宁是女子的设定之后,他还是起得来的。 …… 翌日,大军集结,出发南下。 沧州城官民集体出城相送,眼含热泪,看着这支救沧州于水火的大军渐渐远去。 年前沧州城大战,战力锐减,因此萧宁拨了一部分留在沧州,至于商曦借来的那八州兵力…… 被萧宁整合了。 白日行军,晚上扎营休息。 从来没有这样跟随行军的商曦最开始这几天,每天都累的半死,有时候连晚饭都不想吃,就睡下了。 萧宁担心他这样弄垮身体,在晚饭弄好之后,便喊他起来一块吃。 商曦吃完饭重新睡下之后,萧宁就会走出营帐,和将士们坐在篝火旁,一起谈天说地。 将士们在最初得知萧宁是女子时,还有点小小的不适应,但之后相处觉得,他们的将军还是那个将军,女人的身份并不改其英雄本色。 陆离此刻也在篝火边坐着,认真听萧宁讲故事。 自从她做回女子之后,便有不少将士跟她搭讪,意思很明显,可她暂时对成婚没兴趣,只能微笑婉拒将士们的求偶请求。 男人都说成家立业。 可她想先立业,后成家。 她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困于内宅,相夫教子。 她想事业稳定之后,再谈成婚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男人会愿意娶一个年龄又大,又不安于室的女人。 如果没有人愿意,那她不成婚也无妨。 “陆军医,这地瓜刚烤的,你尝尝?”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将一只热乎乎的地瓜递给她。 陆离有些无奈,“张大哥,我说过了,我暂时没这个想法。” 张大哥:“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再说了,我就是给你烤个地瓜而已,又没说要你答应什么,拿着吃吧,看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 说完就溜了,生怕陆离再还给他。 陆离:“……” 她捧着那地瓜,跟个烫手山芋一样,不知道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一抬眼,就瞧见直愣愣看着这边的许冲。 她朝他招招手。 许冲愣了下,立马站起身,朝她跑过来。 “陆军医,你找我!” 陆离将地瓜递给他,“给你吃。” 许冲:“……我不要,这是别人给你的。” 陆离板着脸:“给你你就拿着,废什么话?” 许冲:“……” 他不情不愿地接过地瓜。 然后一口咬掉半个,朝着送地瓜的张大哥举了举,“好吃!” 一直看着这边的张大哥:“……” 陆离也很无语。 这呆子。 “我问你,最近怎么不来找我说话了?” 许冲挠挠头,“你是姑娘,我是男人,不方便。” 李远说,男女有别,让他最近少在陆离面前晃,还说这是在帮他,让他信的话就照做,不信的话就爱咋咋地。 李远总是有他一番道理,许冲选择听他的。 虽然许冲也不知道照李远说的做,到底能帮到他啥。 陆离听到许冲这话,噗呲一声笑出声。 “你还知道男女有别啊。” 瞧着总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 许冲老围在她身边转,虽然她觉得很烦很烦,可这人突然不在她身边晃荡了,她竟有点不适应了。 陆离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她竟然都能习惯咋咋呼呼的许冲。 太神奇了。 李远看着对面甚为和谐的画面,掸了掸衣袖,深藏功与名。 …… 萧家军连日行军,终于在两个多月后,抵达盛京。 十三万大军扎营在外,气势雄浑。 商曦看着那座熟悉的城楼,心情意外地平静。 芙蓉等人就住在城外的太平山庄。 商曦回来之后,便书信一封,送去了太平山庄,不过半日,芙蓉便来到了大营。 商曦站在大营门口等着。 萧宁陪着他。 远远见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驶来,商曦下意识往前迎了几步。 马车停稳后,一双素手挑开车帘,探出头来。 “殿下……” 芙蓉唤了声,声音不自觉哽咽。 他们已经分离快一年了。 即便商曦如今形容发生变化,但芙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她的主子。 芙蓉从马车上跳下来,扑到了商曦身前跪下。 “奴婢给殿下请安!” 商曦连忙蹲下身扶她。 “快起来!”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萧宁操着手,看这两人主仆情深。 芙蓉很快就注意到了旁边的萧宁,屈膝朝她行礼道:“奴婢见过驸马。” 萧宁道:“免礼免礼,走吧,来了就当大营是自己家,别跟我客气。” 芙蓉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下,“驸马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萧宁道:“芙蓉姑姑倒是变了。” 芙蓉:“……啊?” 萧宁:“变漂亮了。” 芙蓉:“……” 她下意识看了眼商曦的脸色,见他表情如常这才笑着道:“驸马又开玩笑了,奴婢一直是老样子。” 进入大营之后,向来沉稳的芙蓉眼睛一点点瞪大,就连说话也变得结巴。 “驸、驸马,这真的是您一手创建的队伍么……” 太震撼了…… 萧宁:“就……还好吧。” 这叫还好? 当初离开时五千人的队伍。 这才三年多,五千人变十数万大军…… 芙蓉忍不住夸赞道:“驸马,您太厉害了!” 萧宁:“哪里哪里。” 芙蓉:“驸马您太谦虚了!” 商曦:“……” 他清了清嗓子,芙蓉立马噤声。 她方才过于惊讶,一时忘了自家主子是个大醋坛子的事实了。 商曦道:“芙蓉,将你目前了解到的盛京形势同我们讲讲吧。” 第319章 阿宁不是外人 谈到正事,芙蓉收敛了笑容。 “自从上次您来信之后,奴婢便照您的意思去做了……” 说到此处,芙蓉看了眼萧宁,欲言又止。 商曦知道芙蓉在顾及什么,道:“阿宁不是外人,直说无妨。” 芙蓉想,既然商曦能让她将身世秘密传给二皇子,那想来身世秘密已经不再对他将来继位有威胁了…… 她看看萧宁,又看看不远处正在操练的将士们。 或许,殿下与驸马已经坦白了,而驸马在知道真相之后,依旧愿意和殿下联手。 这样想着,芙蓉再开口就坦然多了。 “殿下您为何要暴露身世,这样即便日后即位,只怕也要被那些个故作姿态的文人口诛笔伐一番……” 商曦:“……” 他看了眼萧宁,朝芙蓉道:“说正事。” 芙蓉:“??” 这不是正事吗? 那什么才叫正事?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中军营帐。 巡逻的军汉们一看到芙蓉眼睛都直了,意识到这样不妥,慌忙别过目光朝对方远远一揖。 芙蓉见状,便屈膝回他们一礼。 那仪态,那动作,又迷得一帮军汉五迷三道。 一个个儿脸红脖子粗的离开了。 芙蓉看着众人的背影,忍不住掩唇轻笑,“驸马,您手底下的兵还怪有礼的哈。” 萧宁:“……” 这叫有礼吗? 这分明是看美人看直了眼,又害羞不好意思。 蠢兮兮的…… 萧宁简直没眼看。 “走吧,进去说话。” 进了营帐之后,萧宁让芙蓉一起坐,她不肯,坚持站着回话。 “二皇子在听到沈知意是真皇子之后,就开始暗戳戳下绊子了,沈知意遇险过两次,但都被护卫救下了,之后沈家似乎怀疑到了二皇子头上。” “可二皇子能活到现在,那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如今他大权独揽,有不少人站在他那边。” “这段时间,两方人马斗得越来越狠,颇有些你死我活的意味儿。” 那可不得你死我活。 毕竟争的是皇位。 她马上也要加入这场战斗了,不知道到时候,这两位真皇子看到,会不会很惊喜、很意外。 商曦问芙蓉:“皇帝还活着?” 芙蓉摇头,“奴婢不清楚,二皇子的人把守着,咱们的人过不去。” 商曦想了想,看向萧宁,“阿宁,你怎么想的?” “是准备直接进攻,还是等时机?” 萧宁道:“我得先安排人将玉竹等人转移出侯府,不然到时候对面偷家,就难办了。” 芙蓉闻言笑道:“驸马不必担心,在殿下离开之后,奴婢就给玉竹姑娘去了信,他们早已不在侯府了,甚至奴婢的人都没找到他们的行踪。” “想来别人的人也不会轻易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萧宁有些讶然,没想到芙蓉会想的这么细。 至于玉竹等人的藏身地…… 她大概知道在哪里。 萧宁起身,朝芙蓉抱拳道:“多谢芙蓉姑姑为萧某操这份心。” 芙蓉连忙避开。 “驸马爷可折煞奴婢了。” 说罢一抬眼,就愣住了。 她看着萧宁胸前的地方,眼睛不由得瞪大。 萧宁见她这样看自己,笑了下。 “要摸一下吗?” 话音才落,还不等芙蓉说什么,商曦就先瞪了她一眼。 “摸什么摸?再调戏我的婢女一下试试!” 萧宁:“……” 说的好像谁不敢试试似的。 但她大度,不和醋罐子计较。 萧宁朝依旧呆滞的芙蓉解释道:“芙蓉姑姑莫要误会,如你所见,我是女子。” 芙蓉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她看向自家殿下,寻求答案。 商曦朝她微微点头,芙蓉眼睛瞪的更大了,但很快就消化了这一事实。 毕竟自家主子都能男扮女,驸马爷女扮男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 她看看萧宁,又看看商曦,有些一言难尽。 这样神奇到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还凑一块儿。 缘分这东西,也难怪当初寂空大师说殿下与驸马是天命所归呢。 “将军在吗?” 这时李远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还不等亲卫兵回话,萧宁便道:“进来吧。” 话音才落,李远便掀开帘子进来。 “将军,殿下……” 李远抱拳行礼,看到芙蓉时愣了一下。 “将军,这位姑娘是……” 萧宁道:“这位姑娘是殿下的贴身侍女,芙蓉姑姑。” 李远朝芙蓉抱了抱拳:“芙蓉姑娘好。” 芙蓉屈膝还礼:“将军万安。” 李远看向萧宁,道:“您说的地方找到了,墓地也挖好了,将军可要去送公主最后一程?” 萧宁闻言起身,“自是要去的。” “什么公主?” 芙蓉看了眼商曦。 商曦道:“是华熏公主,之前不是在信中同你提过,阿宁带兵进攻匈奴。” 芙蓉点点头,随即很快明白其中关卡…… 那些男人惯用的做派。 强大之时,女子是装点他们功绩的明珠。 不敌之时,则会推女子出来,妄图用她们的柔弱的双肩,来止戈平乱、担负江山社稷。 可弱柳之身,如何能止住金戈铁马?又如何能担负得起江山社稷? 不过枉送性命罢了…… 她一时有些沉默,同为女子,她只觉可悲。 商曦道:“华熏很勇敢,她不愿将士们为难,于阵前自戕,血祭军旗,振奋士气……” “战后,阿宁将她尸身收殓,扶棺回京。” “她的遗言是葬在盛京城外。” “她从小长在盛京,唯一一次出远门就是和亲匈奴,好在如今她回来了,回到了故土,回到了家乡。” 芙蓉喉头酸涩,深受震撼。 她没想到,那个总是跟在其他皇子公主后面,没什么主见的华熏公主,竟然会选择如此决绝的死法…… 芙蓉跟在萧宁几人身后,来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头。 墓室已经打好,很简单,别说不像皇室贵胄的墓了,就连普通品阶的夫人的墓都不如…… 一口薄棺在就那么搁置在墓地旁边,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味。 没闻惯这个味道的芙蓉差点干呕出声,连忙捂住口鼻,克制自己。 心里却只觉得悲凉。 真正的巾帼英雄薄棺葬尸,而那些蠹虫却玉童陪葬,珍奇葬品无数,墓室堪比宫殿…… 第320章 晚上入京勤王! 将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墓地周围。 看着那口薄棺下葬。 待华熏公主的棺木入土,将士们纷纷上前,双手捧起黄土,撒下去,一点点将墓室掩埋。 直到那方墓室变成一个小小的坟包。 青石雕刻的墓碑立在坟包前面。 数万将士们单膝跪地,声音朗朗,带着股子悲壮。 “恭送华熏公主!” “公主殿下一路走好!” 萧宁亦单膝跪地,轻声道:“大雍儿郎已荡平匈奴,以后不会再有女子如你一般,远嫁和亲。” “公主,安息吧……” 愿你来生能投生到一个好人家。 自由肆意,幸福美满。 她摸了摸青石墓碑,站起身来。 墓碑上的字迹是商曦亲手刻的,铁画银钩,上书华熏公主商暇之墓,旁边用小字书写了她的生平和事迹。 萧宁一站起来,身后的将士们便一起跟着站起来。 最后朝着坟茔深深一躬。 众人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座孤坟静静伫立。 未烧完的纸钱,打着卷儿飘起来,在空中旋转…… …… 既然玉竹等人平安无事,芙蓉也已来到商曦身边,那攻入盛京城……便该提上日程了。 萧宁宣了李远等人入帐议事。 芙蓉下意识想要回避,却被萧宁制止。 “如今芙蓉姑姑是这里最了解盛京局势的人了,留下听听无妨。” 芙蓉看向商曦。 见商曦朝她微微点头,芙蓉便留下了。 萧宁提拔的将领中,有一半是从京畿大营里出来的,都比较熟悉盛京地形。 大家正在各抒己见,突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 “我不是细作!我来找芙蓉姑娘的!” “什么芙蓉姑娘?我还牡丹姑娘呢!兄弟,编借口也得编的像点样吧,来大营里边找姑娘……” “你还不如说你是来参军的呢!” “军爷,我真是来找你芙蓉姑娘的……” “我是太平山庄的管事,芙蓉姑娘离开前说,有什么事就来这边找她……” “哼,有什么话跟我们刑讯营的兄弟说去!” 营帐帘子被唰地一下掀开。 几人下意识看过来,就瞧见一名容貌秀美、衣着贵气的姑娘走过来。 “芙蓉姑娘!” 被绑着的人看到芙蓉,大喊道。 “大营里什么时候又来了位芙蓉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 “从将军营帐出来的,肯定不是等闲之人。” 萧宁等人跟在芙蓉后面出来。 几人连忙抱拳行礼。 “将军,这人在营外鬼鬼祟祟的,属下怀疑他是细作,就抓来了!” 芙蓉转头解释道:“殿下,驸马,这位是太平山庄的管事,叫王永……” 萧宁闻言,抬了抬手,示意几人给王永松绑。 芙蓉问王永道:“怎么回事,我晌午才离开,你这会儿就找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得到自由的王永连忙拿出一封信递给芙蓉,“芙蓉姑娘,这是宫里送出来的信。” 信封上有朵血色梅花,说明是很急迫很重要的消息。 芙蓉打开信封看了眼,神色一下变得凝重,她将信纸交到商曦手中。 商曦看完,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又将信纸递给萧宁。 萧宁接过一看,大概内容就是:老皇帝死了,二皇子秘不发丧,宫里禁卫军来来去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看了眼商曦和芙蓉。 在二皇子枕戈待旦的时候,他们的人竟然还能将消息送出来。 不知道买通了多少宫人,打通了多少关节。 只能说,幸好她与商曦最终没有站在对立面上,否则…… 商曦道:“阿宁,看来我们得提前行动了。” 萧宁点点头,“可不是么。” 皇帝驾崩,二皇子秘不发丧,想来就是为钓沈家这两条鱼上钩,晚上盛京势必会有一场恶战。 那他们岂不正好过去捡个漏? 若是今晚不攻,待明日之后,不管是那俩谁胜,再想打,肯定没有今晚舒服。 萧宁下了令,让将士们即刻休整,晚上入京勤王! 将领们领命离开,李远朝芙蓉和王永道:“我让人给二位安排了营帐,二位不妨先休息会儿。” 方才那封信萧宁给李远看了,李远自然知道如今的形势。 倒不是不信任谁,只是今天,若非必要,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营。 芙蓉屈膝行礼,道了声谢。 李远带着人离开,萧宁和商曦转身回了营帐。 “阿宁,晚上进攻,我跟着你一起吧。” 萧宁拒绝道:“不行,到时候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你怎么办?” 想到当初在沧州,商曦那奄奄一息的样子,萧宁就心慌气短。 商曦道:“我在盛京筹谋多年,如今身份还没有彻底暴露,我能帮上你的。” “不说别的,至少帮你打开宫门总是没问题的。” 萧宁:“……” 若能不动用武力,就打开宫门,那确实能节省下不少兵力。 萧宁沉默片刻,道:“给我个信物,可以让他们信服的信物。” 商曦:“……哪来的什么信物,那些人都是我在宫里的时候收服的,他们只认我这个人,可不认什么死物。” 萧宁看商曦,“你别是为了跟去,故意诓我的吧?” 商曦生气,“我诓你做什么,我一心为了你,你居然还在怀疑我?” “我都把身世秘密公之于众了,你还觉得我要和你争这天下吗?” “就算我想争,我的人都被你收编了,如何我和芙蓉也都在你手里,我还拿什么和你争?” 萧宁嘴角抽了下,她想去拉商曦的手,却被对方甩开。 他负气偏头,不去看萧宁。 萧宁上前,将人紧紧拥住,无视他的挣扎。 她下巴搭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担心你受伤,在沧州那次,真的吓坏我了……” 在生死面前,她不敢去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她也不敢赌。 商曦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怔愣着,心口忍不住发胀。 他真的好喜欢被她珍视,被她担心的感觉啊…… 商曦抬起手,将人拥的更紧些。 “阿宁,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和你白头偕老呢。” 好不容易和阿宁走到一起,他要长命百岁地陪着阿宁,与她生同寝、死同穴。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21章 富贵险中求 入夜。 风声沙沙,虫鸣鸟叫。 一支黑甲骑兵踏着月色,靠近盛京城北门。 北门是北大营的看守区域,北大营里的人都是萧宁等人的老同事了,说不定能说服他们倒戈。 若不能,那熟悉北大营作战方式的萧家军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损失,攻入盛京。 想到要与昔日的同袍刀剑相向…… 众人心中难免难受。 只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别无选择。 “什么人!” “就此止步,否则杀无赦!” 城楼上的将士看到骑兵靠近,纷纷举起火把。 月光下,火光中,两方人马对望。 城楼下,萧宁抬手,她身后的队伍止步,独属于大雍的皇旗和印着“萧”字的军旗交缠在一起,飘扬在月色中。 城楼上,弓箭手列队,弯弓搭箭,站在城楼边上,只待将领一声令下,便放箭射杀来人。 “晏清?” “是你吗晏清!” 是周疆的声音。 萧宁抬头,两个人隔空对视,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但听声音,他似乎挺兴奋的。 萧宁便扬声回道:“是我,三年不见,周将军可好?” 周疆道:“好,我很好!” “晏清你这是平乱结束了,班师回朝?等着,我下来跟你说话!” 周疆说着便转身离开城楼。 片刻后,城门打开,周疆大步走出来,连兵器都没拿,全然一副毫无防备的姿态。 萧宁见状下马,大步迎上去。 “阿宁!” 商曦着急喊道。 萧宁回头朝他笑了笑,道:“没事,放心。” 随即商曦便见李远等人也纷纷下马。 他问道:“这位周将军是什么人?” 李远解释道:“周将军是我们以前的上峰,他待我们将军很好,今日是他值守,或许我们将军能说服他倒戈。” 商曦“哦”了声。 他跟着下马,随同李远等人,走向这位周将军。 两人甫一相遇,周疆便张开双臂,拥抱萧宁。 萧宁自然没有推拒。 她亦张开双臂,回以周僵一个拥抱。 甲胄冰凉,周疆双手在萧宁背上拍了拍,便松开了她。 “好小子!一出去就是三年,想死哥了都!” “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萧宁笑着摇头,“当然没有了,我什么实力,周将军最清楚了不是吗?” 寒暄几句之后,周疆便切入正题。 “晏清,你这个点领兵入京,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萧宁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周哥的眼睛,周哥敢只身出城,想来也不会为难我了。” 周疆道:“晏清,哥从来没拿你当过外人,哥什么想法,你也早就知道不是,所以你也不必跟我打哑谜,咱们摊开了说,只要不丧良心,哥以后跟着你干也无妨!” 萧宁沉默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相告。 周疆以前确实同她讲过些大逆不道的话,可他并没有经历过她新思想的熏陶,难免不会觉得推翻商姓江山是大逆不道。 更别说暴露她女子身份之后,他还是否还会如此坚定地选择跟着她干了。 旁边的商曦见她犹豫,便开口道:“陛下病重,二皇子把持朝政,如今陛下殡天,他更是秘不发丧,其心可诛,萧将军入京,自是为了勤王平乱。” 周疆听到声音看过去,只瞧见一张清冷俊美的面庞。 “这位是……” 商曦道:“孤乃先帝之子,商曦。” 周疆瞳孔张大。 大半年前,盛京城内流言纷纷,说端慧公主商曦并非先帝之女,而是先帝之子,这些年不过是为了在皇帝手中讨生活,才扮作公主。 这番言论被朝廷狠狠惩治过。 随即便有公主府的马车出府,风吹起窗帘时,便见红色宫装华贵雍容的女子坐在车内,目光随意瞥向窗外,冷漠又高贵。 之后还有相似言论冒头,不过很快就被压下去。 周疆听了个乐呵,并没有当回事,毕竟男人和女人,各方面都存在着差异,尤其在皇宫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这么大秘密,怎么可能一直没人发现呢? 就算那位殿下天生矮小,伪装的好,可当年上皇家谱牒的时候,难道皇帝眼瞎了,各位验身的女官眼也瞎了? 震惊之余,周疆连忙看向萧宁。 萧宁微微颔首,“他就是曾经的端慧公主。” 周疆连忙跪地,抱拳道:“臣周疆见过殿下!” 商曦道:“将军不必多礼。” 周疆顺着他虚扶的动作起身。 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晏清深夜出兵,不外乎是要帮商曦争这个皇位。 至于二皇子秘不发丧…… 他不知道真假,也不在乎真假。 他只盼商曦登位后,能像先帝一样,变法革新,重振昔日荣光。 周疆道:“殿下,晏清,臣这就让人放行!” 商曦看向萧宁,她点了点头。 商曦便道:“有劳将军了,若来日事成,将军便是有功之臣!” 萧宁:“……” 李远等人:“……” 周疆:“多谢殿下!” 他转身,朝着城门口做出一个“放行”的手势。 厚重的城门被数名士卒合力打开。 萧宁抬手,示意将士们先进城。 待将士们全部进城之后,萧宁等人才上马进城。 “晏清,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只管派人来说,哥能帮上的一定帮!” 萧宁道:“周哥帮我们守好城门,别放其他人进来就成。” 周疆笑道:“那必须的!” 看着萧家军人马逐渐远去,周疆的副手问他道:“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进城,真的没事吧?” 瞧着就不安好心啊…… 谁家将领班师回朝选在夜里,还这么悄无声息的。 若是他们功成倒也罢了。 万一败了…… 那他们这些守城的,岂不是…… 周疆看向自己的副手,笑了,“老吴啊,你就是太胆小了。” “常言道,富贵险中医,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样窝在中郎将副手的位子上吗?” “晏清这小子,什么实力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镇北将军。” “你再看看他带的这支队伍,方才过来的那几人你眼熟不,都是当年跟着他的新兵蛋子,如今呢,你看看他们的气势,别说营里那些兵卒了,就是杜将军,都比不过。” “自打当年他在营中展露实力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必不是池中物。” “这样的人,迟早会乘风而起,直上九霄!”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22章 我来做皇帝,如何呢? 萧宁一路带着人马前往皇宫。 路上碰到一支队伍,正朝着皇宫而去,双方人马狭路相逢,对方厉声问道:“什么人!” 萧宁道:“自己人。” 对方道:“令牌呢!” 萧宁:“急什么,这就给你看。” 说罢抬手,袖中弩箭直朝对方面门而去。 萧宁身边的将士们也很默契地同时抬手,袖中弩箭如雨点般朝对面直射而去,贯穿敌军的脑袋。 对方人马并不算多,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萧宁等人踏过对方的尸体,朝着宫门而去。 商曦说西门有他的人。 所以他们径直赶向西门。 有商曦在,他们很顺利进入宫廷。 “方才有好几波人马入宫了,殿下您万要当心。” 商曦朝他笑了笑,“放心,有萧将军在,孤会没事的。” 萧宁跟着点点头:“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们之中最熟悉皇宫的人便是商曦了。 他带着萧宁等人朝着内宫方向而去。 若是二皇子要引沈知意父子上钩,埋伏地点必然选在皇帝养伤的勤政殿附近。 随着靠近,果然见那个方向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赶过去的时候,双方人马正厮杀的难舍难分。 随着萧家军将士加入战场,两方人马的厮杀瞬间变成了三方大混战。 除了自己,都是敌人,砍就完事了。 而萧宁,则护着商曦,一路行至殿前。 殿中,二皇子与沈知意亦在对峙。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直到听到一道清越明快的声音。 “哟,这么热闹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沈知意听到声音,心重重跳了一下,他转过头,就看见了身着甲胄的萧宁。 她还是那副模样,有些吊儿郎当,但身上总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和凌驾一切的自由感。 她旁边站着商曦。 两人并肩而立,好不般配。 两人能一起出现在这里,想来已经说开了。 那他的身份,萧宁也知道了。 萧宁又是怎么想的呢? 沈知意目光直勾勾盯着萧宁,让商曦十分不爽。 他皱眉道:“再乱看,等会儿让人剜掉你的眼珠子!” 二皇子看看商曦,又看看沈知意,笑了。 “看来孤的假皇妹和真皇弟都很喜欢萧家这个断袖啊。” “萧卿啊,你喜欢哪个呢?” “这样吧萧卿,不如你我联手,镇压沈家,待孤登基之后,将这两人都赐予你做娈/宠,如何啊?” 萧宁看看旁边的商曦,又看看前面的沈知意,最后将目光看向二皇子。 作为龙子凤孙,二皇子的长相也很不错,只稍逊商曦和沈知意些许。 萧宁似乎很为难,“这让我很难抉择啊……” “不说他俩,我瞧二殿下也是风韵犹存呢,不如这样,你们三人一起伺候我,我来做皇帝,如何呢?” 在场所有人脸色一时间都变得格外难看。 倒不是觉得萧宁真的要当皇帝强纳三人入后宫,只是觉得萧宁在单纯侮辱皇子们。 只有沈知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放肆!” 二皇子气的怒喝。 于此同时,自萧宁身后伸出一只手,拧在她握着枪,裸露在外面的手背上,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再说一遍,你要几个人一起伺候你?” 萧宁连忙朝商曦赔着笑脸道:“宝宝,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呀,我只爱你一个的。” 见萧宁这样讨好商曦,沈知意知道他该为商曦高兴的,可心底却泛起一阵阵酸涩。 原本……他也可以这样幸福的。 是他亲手,将曾经爱他的萧宁推远了,推到了商曦怀里…… “令徽,过来,到为父身边来。” 沈相朝商曦唤道。 “你是我的儿子,应当与为父站在一处,拥立先帝正统。” 说罢又朝萧宁道:“萧晏清,你父亲萧嵘,当年深受先帝信赖,相信你也不愿意堕了镇北将军之名。” “你要与令徽在一起,我也不会反对,待殿下登基之后,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也不必怕流言蜚语,为父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萧宁:“……” 不是,这个沈相,脸皮原来这么厚的吗? 感觉商曦好像一点没遗传到啊。 沈知意也似乎没有学到他的十之一二。 萧宁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商曦,被气的脸色铁青。 “闭嘴!我没有爹!” 沈相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数名身着黑甲的将士浴血走来。 为首的将领跪在萧宁和商曦面前,抱拳道:“将军,殿下,我们赢了,宫里的叛军已全部肃清!” 萧宁颔首,转头看向对面两位真皇子,笑道:“看来我们技高一筹呢。” 二皇子道:“萧卿,难道你想扶端慧上位吗?他是假的!” “父皇当初那般器重你,你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背叛父皇,这样吧,孤知道你喜欢男人,你帮孤,待孤继位,孤搜罗全国的美男送与你,让你尽享齐人之福!” 萧宁:“……” 她看向商曦,笑道:“怎么办啊宝宝,二皇子的提议,为夫很是心动呢!” 商曦:“……” 这话就是明显在开玩笑的。 毕竟那可是皇位,萧宁不可能让出来的。 因此他也笑了下,“那不如我们答应二皇子吧,到时候赏赐下来的美男,我们一同赏玩,岂不快哉?” 说罢,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满殿的人:“……” 二皇子见状,虽然对这两人奇葩的喜好难以苟同,但还是再接再厉道:“到时候孤再赐你们大大的宅子,让你们能玩的尽兴!” 沈知意:“……” 他有些无语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人家俩逗他玩儿,他还以为人家跟他说真的。 萧宁不是重欲的人,商曦更不是。 他走向萧宁,在一丈多远的地方,便被许冲拦住了。 长枪抵在他脖间,“沈监军,再靠近一步,我就要挑掉你的脑袋了。” 沈知意就此止步。 他看着萧宁,唇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一如往日。 “萧将军,你曾说要扶立女帝。” “确定好人选了吗?” 萧宁:“与你何干。” 沈知意道:“如果实在没有合适人选,不如退而求其次,选择我呢?”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23章 不要死…… “我若登位,可保你们平安,你的那些思想……” “我们一起实现。” “我们携手,建立一个崭新的,不同于以往的王朝,让百姓都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女子亦能上学堂,入朝堂。” “我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你若扶立商曦,只怕世家之口,都堵不住。” 萧宁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自有定夺。” 说罢,她抬脚,走向高处。 摸了摸鎏金的龙椅。 到现在也搞不懂,这把椅子为什么那么多人争抢,争的头破血流,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而此刻,商曦吩咐许冲等人道:“一个不留。” 说罢,也要抬脚走向那高处,去追随他的光。 沈相见状,一咬牙,抬手放出被珍藏许久的弩箭。 说时迟,那时快! 一枚弩箭直射向二皇子,一箭爆头。 二皇子痛苦地哼了一声,便直挺挺倒地。 商曦回头,就见沈相将抬着的手腕朝他的方向移动。 他瞳孔紧缩,来不及多想,跟着抬手,扣动机扩。 心中只想着,就算他死,也要带走沈述阑这个老匹夫。 “不要——” “噗呲——” 弩箭没入皮肉,发出一声闷响。 “知意!” 沈相尖锐痛苦的呼喊声几乎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许冲等人连忙制服沈相。 商曦呆呆地看着沈知意。 他左胸插着一支弩箭,右胸插着一支弩箭,两支弩箭都几乎贯穿身体。 沈知意摇摇欲坠,踉跄着朝前栽倒。 商曦下意识抬手,扶住了他。 却被他压的,跪倒在地。 他扶着沈知意,下意识用手去堵胸口往外直冒的鲜血,却根本堵不住。 鲜血渗透他的指缝,往下流去。 “不要死、不要死……” 二皇子倒地的时候,萧宁听到响动转身,只看到沈相与商曦同时扣动袖驽。 萧宁下意识冲下高台,可明显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他看到沈知意挡在了商曦面前。 商曦射出的弩箭自他前胸刺入。 沈相射出的弩箭自他后背刺入。 一左一右,穿透他的身体。 那一刻,她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难过和痛苦。 她被剧烈的情绪淹没,跪倒在了地上。 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眶滚落。 她渐渐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萧宁看着商曦无措的捂住沈知意的伤口,喊着:“不要死……” 她想喊大夫来着,可她动不了,也张不了嘴。 只能感受到了这颗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几乎爆炸。 “沈知意……” “沈知意……” 她没有说话,可这张嘴发出了声音。 萧宁瞬间明了。 她是被原主顶号了。 原主近乎踉跄地站起身,一步三摔地来到了沈知意身边。 她听到沈知意说:“这条命,还给你……” “从、从此我便自由了……” 商曦摇头,“我不怪你了,不怪你了,你别死、别死……” 他无措地按住他伤口,却阻止不了越流越多的血。 “沈知意,不要死……” 原主跪倒在他身边,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个不停。 想到什么,她慌忙道:“快、快请御医啊!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说罢,便有人应声离开。 沈知意艰难转头,看着原主,嘴角勉强牵动,露出一个笑来。 “没想到……你会为我哭……” “不要哭,我想、想看你笑……” 原主努力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沈知意抬手,试探性地摸上了萧宁的脸。 帮她擦拭眼泪。 “不要哭了……” “这辈子好好待他。” “下辈子、下辈子能不能……考、考虑一下我啊。” 原主握住了他的手,泪流满面。 “不要,你不要死……” 沈知意道:“好像、不可能了呢……” 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看不清面前为他恸哭的人的脸了。 只能感受得到她砸在自己脸上的泪水。 滚烫、咸涩…… “下辈子、下辈子……答应我,好吗……” 原主哭着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这话一出,商曦按在沈知意胸口的手顿住,呆呆地抬头,看向萧宁。 只见她满脸的泪。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为谁哭过…… 先是因为沈知意的伤,而心神动荡,再是听到自己所爱之人,对着沈知意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哭的情真意切,一点也不像说假话。 商曦只觉喉间腥甜。 沈知意却笑起来了。 “能得你以泪相送,我此生无憾了……” 沈知意的生气渐渐流失。 他声音越来越轻,却还是努力说道:“萧宁,我、喜欢你……” “好喜欢……” “你像风一样……自由,像阳光……一样、热烈,让我忍、忍不住想、想要靠近……” 说着话,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他被原主握住的,摸在她脸上的手,最终无力的坠落…… 原主握住了沈知意下坠的手。 她捧着他的手,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哭的更大声了。 “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没能让你见最想见的人最后一面……” “对不起……”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出来的,不想的……” “可我控制不住……” “对不起……” “对不……” 原主忽地栽倒在了沈知意怀里。 萧宁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阿宁!” 商曦喊道。 他扶起萧宁的身体,正好此时许冲背着御医冲进大殿来。 “太医,快来看看她!” 商曦喊道。 许冲见萧宁昏迷,立马背着御医冲到了萧宁面前。 御医下地后,看了眼殿中情形,只觉得胆战心惊。 他不敢多话,哆嗦着手,搭上萧宁的脉搏。 片刻后,他道:“这位……将军,身体无碍,只是一时大悲大憾,情绪波动太大,这才昏迷过去,过些时间会自行醒来的……” 听到太医说萧宁没事,商曦松了口气。 同时也为那句大悲大憾,心口钝痛不已。 所以,萧宁还是爱沈知意的吧…… 而他害死了沈知意。 是不是方才某一刻,她也在想,怎么死的不是他呢? 商曦喉间腥味愈重。 他朝御医道:“太医,您再看看他,可还有救?”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24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商曦示意太医看看沈知意。 太医只看了一眼,便摇头道:“没救了,左胸这支箭刺穿了心脏,神仙来了也没用。” 左胸那支箭正是他射的。 商曦脸色惨白。 他知道,这件事会成为他与萧宁之间的一根刺,亘在心口,拔不掉了。 一辈子,如附骨之疽…… 尤其沈知意还是为他而死。 商曦几乎要窒息。 他身形晃动,许冲扶住他,道:“太医,你来给他也瞧瞧吧!”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为了沈知意,都跟要死了似的。 太医摸着商曦的脉,就忍不住叹气。 “年轻人还是要放宽心,不要想太多,多思伤身,长此以往,恐伤寿数啊。” “之前是不是就发过类似的病?” “爱惜点身体吧,老这样真不行,回头我给你开点药,你要是愿意吃,就让人来太医院取药方。” 若是不想活了,那就当他没说。 商曦朝太医笑了笑,“有劳了。” 李远此时已肃清宫宇,一进来就瞧见这么一副场景。 萧宁还躺在地上。 “怎么回事?” 他问着话,大步来到了萧宁身边。 许冲道:“沈监军死了,将军太伤心,哭晕过去了。” 李远:“……” 什么玩意儿? 将军怎么可能会因为沈知意的死,哭晕过去呢? 他跟了将军五年,可没从见将军哭过。 将士们战死,她没哭过。 商曦当初重伤垂危,她没哭过。 如今怎么可能为了个沈知意,哭晕过去呢? “太医怎么说?” “大悲大憾,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过些时间就能醒。” 李远闻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商曦,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顺嘴安慰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殿下保重好身体,等将军醒来自会跟你解释。” 说罢弯腰,打横抱起萧宁,朝内殿走去。 商曦看着李远抱着萧宁走远,心口处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阵尖锐的刺痛。 解释什么呢? 她要恨死他了吧…… 若不是他执意跟来,沈知意便不会因为替他挡箭而死…… 不对,他身上那致命一箭是他射的。 他亲手杀了沈知意…… 在沈知意为他挡箭的时候,他杀死了他。 商曦觉得他这一生真的好荒谬好可笑。 前半生恨错了人。 知晓真相之后,恨的沈知意其实也是无辜之人,当年他是孩童,沈知意又何尝不是呢? 他没有选择,沈知意同样没有。 罪魁祸首明明是沈相。 他却迁怒沈知意…… 如今他因他而死。 商曦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视线一点点模糊,疼痛自心口位置蔓延,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发冷。 他的世界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跳动声。 咚咚…… 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加重了那份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痛楚。 商曦踉跄着前行,却最终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大殿上。 许冲懵了。 连忙喊住要走的太医。 “快快快,快回来!他怎么吐血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太医:“……” 刚刚哪里好了。 刚刚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都说了别多想,别多想,结果他还没走呢,这人就给自己整吐血了。 太医没好气道:“情志伤及五脏,吐个血算什么,再这样下去,迟早没命!” 许冲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么严重?那您快给治治呀!” 太医道:“他要是不想活了,就是神仙下凡,那也没法治!” 许冲双目一瞪:“他怎么可能不想活呢,你叽叽歪歪半天,是不是不想治?” 太医:“……” 忽然意识到这群人是叛军,才杀了二皇子和沈相儿子。 太医咽口唾沫,赔笑道:“劳烦阁下将他送去内室,小臣为他施针……” 许冲闻言,不说二话,操起商曦就进了内殿。 李远刚指挥着抓来的宫女给萧宁卸了甲,安置在龙床上,就见许冲又抱着商曦进来。 “怎么了?” 许冲道:“吐血晕了,这大夫说什么情志伤及五脏,我也不懂,你问他!” 说罢,见旁边位置有一张小榻,就将商曦放下了。 太医道:“行针时不能见风……” 李远闻言,便示意宫女关好房门窗户。 太医开始布针。 一会儿功夫,商曦就被扎成了刺猬。 太医摸着商曦的脉,见逐渐平复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瞧出来李远是拿事的,便起身朝他一揖,道:“这位将军,小臣实话实说,这位公子的症状……乃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施针问药,不过解一时之痛,治标不治本。” “若是想让他痊愈,还是得对症下药啊。” 李远一听便明了了。 他朝太医抱了抱拳,道:“有劳了,不过还要劳烦您在这里多留些时间。” 毕竟这两位身边,都离不了人。 太医哪里敢拒绝,连忙笑应道:“这是小臣的荣幸。” 萧宁问题不大,等她自行醒来就好。 商曦却不行,他写了药方,递给李远,李远便让人去抓药过来,顺便又差人将陆离带进宫来。 这个太医他信不过,陆离在这儿,他也能放心一些。 如今两位真皇子都死了,要安排的事情很多,萧宁又晕了,李远没法一直待在这里。 好不容易等到陆离和芙蓉入宫。 李远知道芙蓉跟着商曦的时间久,在宫里也有自己人手,叮嘱了两人几句,又差人守着这边,便去忙了。 陆离为二人把脉,看完萧宁,神色倒还正常,待看完商曦之后,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芙蓉心跳了一下,“陆军医,殿下怎么了?” 陆离道:“情志伤及五脏,这是心病。” 说罢看向守在旁边的许冲,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来打架的么,怎么没受外伤,反倒都情绪大起大落的?” 许冲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给两人讲了一遍。 陆离听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玩意儿? 将军为了沈知意哭到晕厥? 她认识将军这么久,从没见将军对沈知意展露出一丁点爱意,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当初殿下重伤的时候,将军也没这么大反应啊…… 甚至还有余力给其他伤兵缝合伤口呢。 第325章 废物! 芙蓉听完白了脸。 三年前的除夕夜,在得知自己身世之际,商曦就是这样。 当初若不是一直念着驸马,殿下根本坚持不下来的。 可这次,在殿下因为沈知意的死而痛苦懊恼的时候,驸马却哭到晕厥…… 甚至还同沈知意许下了下辈子的承诺。 所恨之人救他。 所爱之人弃他。 这让他如何承受的住呢? 三年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失明、失眠,半个月时间瘦的几乎脱了相,过了好久才渐渐缓过来。 那还多赖了她经常在他面前提萧宁。 为了萧宁,他努力强迫自己多吃饭,就怕他瘦脱了相,萧宁会嫌弃他。 只要有萧宁在,所有的伤害他都可以努力治愈。 可若伤害他的是萧宁呢,他又该怎么办? 芙蓉是最了解商曦的人,她知道商曦有多爱萧宁。 在他心中,她重逾生命,凌驾于一切之上。 就是因为这样,她哪怕只在他身上扎一根针,也会让他难以忍受。 除非萧宁醒过来,亲口告诉他,方才在大殿上那一幕是误会,她并不喜欢沈知意。 可这怎么可能呢? 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商曦即便暂时信了她,骗过自己,可这件事终究会成为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不拔则痛。 拔则鲜血淋漓,不死即伤。 而自家殿下明显更爱,他总会是更痛的那个。 陆离见芙蓉脸色惨白,叹了口气,安慰道:“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等他醒了多宽解宽解,会好的。” 芙蓉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太医开的药方陆离看过了,她的医术肯定不能和在太医院混了十几年的老太医相提并论,但分辨分辨药材肯定是没问题的。 开的药基本都对症。 药熬好之后,芙蓉又让人去拿了蜜饯过来。 陆离:“……” 许冲:“……” 见两人都看她,芙蓉解释道:“殿下怕苦。” 陆离:“……正常,正常。” 见芙蓉让人扶着商曦,一点一点给喂,喂一口洒半口的,陆离有点看不下去。 她上去,夺过药碗,一只手捏住商曦鼻子,在他换气的间隙的,另一只手将药碗怼到他嘴边,药汁尽数灌入商曦口中。 呛得他咳了好几声,清醒过来。 见他醒来,陆离就骂道:“没用的东西,除了自怨自艾,你还会做什么?废物!” “若是觉得在将军心中,你不如别人重要,那就想法子让将军更喜欢你啊!” “俗话说的好,只要锄头挥的勤,就没有挖不来的墙角!” “更何况将军心里有你!” “我虽然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但自打出征,我就没见过将军待沈监军有过好脸色,反倒是你!” “将军对你的宠爱,萧家军十万将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芙蓉也没想到陆离忽然就指着商曦鼻子大骂出声。 她想制止,却被许冲挡住。 被迫跟着听陆离骂商曦,听着听着莫名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刚清醒过来的商曦被骂懵了。 他渐渐回过神来,眼睑微微下垂,低声道:“你不懂的……” 陆离就瞧不惯他这个样,好歹是将军喜欢的男人,怎么这副德行! 平日挑衅她的那股劲儿哪去了? 跟只乌龟一样! 一有事就想把自己缩在龟壳里! “那你就这样作吧,等你作死了,将军正好弄几个年轻貌美的放屋里,那时候谁还记得你是谁!” 商曦:“……” 陆离见他神色松动,又补刀道:“这会儿和一个死人计较,等来日你成了死人,不知道有没有人同你计较。” 商曦:“我……快死了吗?” 陆离:“你要是继续这个状态,那就真离死不远了。” “我不会死的。” 他还要陪着阿宁,白头偕老呢…… 当初说好了的,他不能食言,就算阿宁恨他,他也要陪着她…… 商曦撑着身子下榻,一眼便瞧见床上的萧宁。 “她怎么还没醒?” 陆离道:“昏睡着呢,她脉搏很稳,可见沈监军的死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商曦默了下,“沈相呢?” 许冲道:“关起来了。” 商曦道:“我要去见他。” 他要亲手送他上路。 许冲:“你行吗?你刚刚都吐血了,要不还是先躺着养养身体吧!万一又出了什么事儿,将军醒来得弄死我。” 商曦闻言笑了一下。 “不会的。” 她又不是滥杀之人。 更不可能为了他,残杀自己信赖的下属。 商曦执意要去见沈相,许冲便让人跟着保护他,虽然目前皇宫已经在他们控制之下了,但万一有个漏网之鱼呢? 毕竟将军还是很在乎这小子的。 走出内殿,外面的战场已经被清理。 “沈知意的尸体呢?” 士兵道:“李将军让人将他尸体收殓了,棺椁在隔壁放着呢,殿下要去瞧瞧吗?” 商曦摇了摇头。 他朝偏殿看了一眼,继续往关押沈相的地方走去。 关押沈相的地方不远,是一处偏僻宫殿,有士兵把守。 萧宁很早就交代过了,说拿到沈相父子之后,交给商曦处置。 因此见到商曦,士兵主动开门。 “他身上的武器已经收缴了,殿下不必害怕。” 商曦微微颔首,踏进宫殿。 沈相此时跪在院子中央,一直在磕头。 青石地板被鲜血染红,他满脸血迹,头发散乱,却还在磕。 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话:“陛下,臣有愧于您,有愧于您……” 商曦来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肩头,将人踢倒在地。 沈相抬眼,就看见商曦那张脸。 他忽地爬起来,扑向商曦,却被跟随的士兵挡住。 “是你,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如今再听到这话,商曦竟意外地平静,没有悲愤,也没有伤心,好像眼前这人只是一个陌生人,并不是他的生身父亲。 “沈述阑,你别忘了,你也射了他一箭。” “不过,若是你不射那箭,说不定现在你与他已经一起去见你的陛下了。” “沈述阑,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看你这颗忠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为了先帝,你的夫人、女儿、儿子……你都可以舍弃,必要时甚至能亲自出手。” “是你,是你害了母亲、姐姐和我,还有……沈知意。” “这一切痛苦的根源是你!” “当初先帝死就死了,你若送荣妃母子离开盛京,天高海阔,所有人都能圆满。” “可你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忠心,非要下这么一盘棋,将所有人都当作棋子!” “而先帝唯一的血脉,也只能死在这场政斗里!” “明明当初那道秘旨,是让你送荣妃母子离开的,明明那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明明母亲可以活下来的,明明姐姐可以活下来的,明明沈知意可以活下来的,明明荣妃也不用郁郁而终,明明他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 明明他们都可以幸福的…… 明明…… 没有明明…… 第326章 真的是他错了吗…… 随着商曦的话语一句句落下,沈述阑脸色越来越白。 真的是他错了吗…… 陛下那样好的人,他是个明君啊,却被逼宫自戕,仅剩的血脉也要在外漂泊流浪…… 江山被那个昏君夺去。 朝政被那些混账把持。 而陛下…… 陛下却躺在冰冷的棺椁里,被深埋于地下! 他们甚至不允许有人提及陛下曾经的事迹。 他们要抹杀陛下曾经的一切…… 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这让陛下曾经的旧臣怎么接受! 沈相忽然大笑起来,他双手掩面,笑的癫狂。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相笑了好久,才放下双手。 他一双眼淬了毒似的,恶狠狠盯着商曦,大喝道:“我没错!我没错!” “错的是你们!是你们!” “若知今日,我当初就该杀了你的!” “你死了,萧晏清就不会受你蛊惑率军回京了!知意会登上皇位,为陛下正名!” “陛下他高风亮节……” “就算他不在了,他的名也该扬遍天下,他的事迹也该四海知晓……” “怎么能、怎么能……被他们抹黑、打压,甚至不能被提及……” 死到临头,还认为自己没错。 商曦从士兵手中抽出长剑,一剑刺在沈相胸口。 剑尖被什么东西抵住。 商曦挥动长剑,将他衣服划开。 衣服下赫然穿着一件金丝软甲。 商曦看着那件软甲,眼神嘲讽:“沈述阑,你果然最在乎自己!” “总是一副在乎先帝,在乎沈知意的模样,为什么这样保命的东西却不给他备一件呢?” 说到沈知意,沈述阑又掩住了面,声音似哭似笑:“他穿了,他穿了……” “是那弩箭威力太大了,一件软甲挡不住的,挡不住的……” “是你!” “是你杀了知意!” “是你杀了他!” “我以前教过他多少次了!不要那么心善,不要那么优柔寡断,他不听,他就是不听!” “我为了他,什么都舍弃了……” “他怎么能冲上去呢,怎么能呢,他的命多重要啊……” “老二死了,你死了,他就能做皇帝了啊……” “他就能替陛下正名了啊……” “他怎么能,怎么能……” 商曦看着形同疯癫的沈相,轻轻笑了下,“你杀了我,他也做不了皇帝的,因为想做皇帝的人是阿宁。” 商曦这话一出,沈相表情一顿。 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商曦,“你在说什么,他是萧嵘的儿子啊,他怎么能篡位呢!” 商曦却不再同他多说了,他示意制服着沈相的人将他身上的软甲扒下来。 随即一刀刺在了他胸口。 沈相痛苦地嘶喊出声。 “这一刀,是为母亲……” “这一刀,是为姐姐……” 他一刀又一刀,刺了沈相数不清多少刀,他才渐渐咽了气。 而商曦,却脱力般,拄着长剑,跪倒在地上。 他看着面前被他捅的满身窟窿、血流不止的沈相,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只觉得身心俱疲。 好累好累。 他撑着剑起身,背光而去。 …… 萧宁意识混混沌沌,起起伏伏,两辈子的事情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闪过,原主的记忆也一帧帧闪现…… “将军还没醒?” 是李远的声音。 对了,他们刚攻入皇宫,沈知意挡箭,原主顶号…… “萧宁?”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萧晏清?” 萧宁又喊了声。 嘴里发出了声音。 “将军,您刚刚说什么?” 一群人呼啦啦地围到了萧宁身边。 萧宁清醒过来,她睁开双眼。 见众人关切地望着自己,她抬了抬手,坐起身来,“我昏睡多久了?” 李远道:“差不多三个时辰了。” 那就是六个小时了…… 萧宁在心口的位置按了按,并没有感受别的什么情绪。 她抬眼,目光在殿内梭巡一圈,问道:“商曦呢?” 许冲道:“他去杀沈丞相了。” 萧宁点了点头,问李远:“宫廷肃清了吗?” 李远点头道:“已经肃清了,属下按照将军先前的想法,在第一时间便将盛京所有官员及其家眷接到了宫中,如今都在未央宫做客。” “四大营主将,也已经带了话过去……” “等人到齐了,将军再去同他们叙话不迟。” 萧宁笑着拍了拍李远的肩膀,“就知道你最妥帖了。” 李远扬唇,抱了抱拳:“为将军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许冲:“……” 忽然感觉牙有点酸呢。 说完正事,许冲便忍不住问道:“将军,您咋回事啊,怎么为了姓沈那小子,哭……嘶!你掐我干啥?” 打进皇宫,萧宁的身份便不同于往日。 所有人都觉得萧宁大殿憾哭很奇怪,但没人主动去问,甚至连提也没提一句。 偏许冲这个憨的,傻乎乎问这种话。 萧宁抬手按在心口,那里依旧很平静,似乎不会再为沈知意悲伤或欢喜。 她知道自己方才在大殿上的行为与平时有很大出入。 但借尸还魂、一体双魂这么荒谬的事实,她不可能同他们讲,也没必要同他们讲。 所以萧宁只是笑了笑。 许冲摸着被掐的地方,小声嘟囔了句:“负心薄幸……” 萧宁听见了。 她瞧了许冲一眼,有点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稀奇,这大老粗竟然也会为别人抱不平。 萧宁想着,忍不住往外瞧了几眼。 方才原主在大殿上为沈知意痛哭,也不知道那个醋罐子有没有因此吃醋生气。 “他出去多久了,可派了人保护?” “那老狐狸奸诈阴险,可别让他再伤着了他。” 先前在大殿上为沈知意痛哭是真心流露,如今为商曦担忧也不似作伪。 所以将军是两个都爱吗? 可他们相处三年有余,并没有见萧宁平日对沈知意有多上心过。 反倒是商曦,将军看他时,眼神都是不同的,温柔又纵容。 众人都很好奇这个问题,却没人敢多嘴。 许冲:“放心吧,属下派了人保护他,那老匹夫伤不到他!” 萧宁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罢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下一杯茶水喝。 “怎么一股药味?” 第327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殿中静默一瞬。 李远上前回话道:“殿下在您晕厥后,也吐血昏迷了,太医说他情志伤及五脏,此乃心病,若心病难医,长此以往,恐伤寿数。” 此话一出,萧宁握在手中的杯子“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碎瓷四散飞起,茶水溅在萧宁灰色的衣摆上,晕染开一团褐色痕迹。 “你说什么,什么叫恐伤寿数?” 萧宁脸色很难看。 陆离上前道:“殿下的脉象的确是这样,不过您莫要太过担心,只要以后放宽心,不再胡思乱想,再好好调养着,还是能寿终正寝的……” 芙蓉去御膳房让人照着太医要求做药膳了,刚回来就听见这一句。 她的心忍不住又因为这句话,梗了一下。 芙蓉一进门,就朝萧宁跪下了,“驸马,奴婢有话要说……” 萧宁扶她,“说话就说话,先起来。” 芙蓉不起,她抬头,眼底蓄满了泪。 李远见状,便朝几人使了个眼神,率先出了内殿。 陆离等人跟着离开。 很快殿内就剩下萧宁和芙蓉。 “驸马,求您救救殿下吧……” 芙蓉说着俯身长拜,身体紧贴着地面,瘦削的双肩微微轻颤着。 说话时含着细碎的啜泣声。 “三年前的除夕夜,殿下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后,大夫就说过相似的话,那时他失明、失眠,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只能靠药物续命……” “半个月的时间,就瘦脱了相,因为奴婢一直在提您,他为了活着见到您,一直撑着一口气,才能坚持下来。” “有您在,他才能战胜一切,治愈一切……” “他从出生就被一次次抛弃,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教他,他只能自己摸索着成长……” “您是第一个主动对他好的人,甚至能不顾生死救他,他爱上您毋庸置疑。” “他把您当作了自己的全部,若连您都抛弃了他,那他就真的没活路了……” 说到最后,芙蓉的啜泣声几乎掩盖不住。 “奴婢知您心善……” “奴婢求您,救救他吧……” 听完芙蓉的话,萧宁近乎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 这个傻子…… 他怎么能这么傻呢? 萧宁喉间酸涩,眼眶一点点泛红。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纯粹真挚的爱意呢…… 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是他一再退让,只为奢求她那一点点爱。 怎么能有这么傻的人呢! 怎么能有这么傻的人呢…… 萧宁蹲下身,扶起芙蓉,“你不用求我,因为我也爱他,至于先前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我会同他解释清楚的。” 芙蓉伏身再拜:“多谢驸马……” 萧宁出了殿,让人带着她去关押沈相的地方。 却在宫门口,看见提着剑回来的商曦。 他目光发散,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瞧着憔悴又疲惫。 萧宁大步朝他走去,越走越快,最后朝他奔去,将人拥入怀中。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温热的躯体填满他空荡荡的心灵。 商曦下意识唤了声:“阿宁……” 萧宁将人抱的更紧:“我在。” “你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萧宁道:“我很好,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商曦道:“我也很好。” “又撒谎。” 萧宁牙齿咬在他颈间,却又舍不得用力。 商曦被她弄得有些痒,笑道:“还有人看着呢,你这样要被笑话了。” 萧宁松开他,认真看着他的脸,“告诉你一个秘密,要听吗?” 商曦:“什么秘密?” 萧宁牵住他的手,转过身,带着他回到了先前那座宫殿。 殿门关上,空旷的大殿就剩下他们两人。 萧宁开口道:“还记得沧州那夜,我说的那句话吗?” 商曦:“哪句?” 萧宁道:“令徽也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让我跨越时空的灵魂有了归处。” 商曦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后话。 萧宁抬手,摸上他的脸,“看过志怪故事吗?” 商曦点点头,却越发摸不着头脑。 “那你应该也看过山精鬼怪借尸还魂的故事吧。” 商曦再次点头。 同时,有荒谬的想法在脑中成型。 萧宁看他神色,便笑了,“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商曦:“……你是想说昨日憾哭,其实是鬼怪上身了?” 萧宁道:“不是,其实我才是那个鬼怪。” 说罢顿了顿,道:“别怕我,我现在是人,不会伤害你的。” 商曦闻言呆滞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握住萧宁的手,道:“不怕你。” 阿宁愿意花心思哄他,说明还是爱他的。 就像陆离说的,他何必去与一个死人争呢? 只要他活着,阿宁就属于他。 他会一点一点填满阿宁的心,直至她一颗心彻底属于他。 至于下辈子…… 下辈子阿宁也是他的。 就算沈知意是为他而死,他也不会将阿宁拱手相让。 萧宁看商曦神色,便知他压根没信。 “当初皇帝赐婚,靖远侯世子女扮男装,怕身世秘密被发现,连累家族,便一根白绫自缢身亡。” “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国度,那个国度人人平等,天下太平,可惜末日危机爆发,病毒肆虐,气温骤变,军民携手战斗,在末世第八年,我战死了,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从这具身体里醒来……” “我知道你会觉得这很荒谬,可这就是真的。” “我占了她的身体,导致她的魂魄只能龟缩在这具身体的角落。” “喜欢沈知意的人是她,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初时你一直觉得我扮猪吃老虎,其实并不是,我只是伪装的比较失败而已。” 商曦:“……” 虽然这种事情的确很荒谬,可商曦还是觉得萧宁说的是真的。 仔细想想,确实有很多细节。 比如当初她喝醉了酒,非得说她叫萧宁,不叫萧晏清。 再比如…… 素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人,却忽然有了一身好武艺,行军打仗也是头头有道。 嘴里总是会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新鲜词儿。 还有那个大蒜素…… 那枚精巧又强劲的弩箭…… 明明是贵公子,却一心想要为庶民改天换地,想要为天下女子遮风避雨…… 第328章 阿宁,我只要你…… 商曦伸手抱住了萧宁。 “当时一定很疼吧……”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但萧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手掌落在他后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到他后心,让人心安。 “还好吧。” 怎么可能还好呢…… 他上次受伤,都疼了好久。 商曦觉得萧宁在骗他,将人抱的更紧了。 “那她现在还在这具身体里吗?” 萧宁垂眸,环抱他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手指揪紧了他的衣服。 “不知道,应该在吧。” “等忙完,我们去找你说的那个大师问问吧。” 商曦点点头,随即又摇头。 他松开萧宁,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原来的萧宁能出来一次,未必不能出来第二次、第三次。 在她眼里,他就是杀害沈知意的凶手,她若想杀他,他根本防不住…… 这就罢了。 毕竟他确实亲手杀死了沈知意。 可阿宁…… 她若是频繁出现,那他的阿宁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 想到这个可能,商曦浑身血液都要凝固。 比起自己的死亡,他更害怕萧宁的消失。 若是她不在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上商曦着急又惊恐的眼神,萧宁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听到我是鬼怪附身,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商曦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让她掌心更紧密地贴合在自己脸上。 “不怕。” “那要是我像话本里那些鬼怪妖精一样,吸人精气呢?” “给你吸,吸多少都行。” 说着,倾身过去,柔软的唇瓣贴合在一起。 舌尖扫过唇缝。 萧宁配合地张口,与他纠缠在一起。 暧昧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温度节节攀升。 最终商曦先松开了萧宁。 “够吗?” 萧宁:“……” 商曦下巴抵着她的肩头,闷闷笑出了声。 “阿宁,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爱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萧宁心口微微钝疼。 她很想答应他,可她不知道她与原主这种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一她才是该被往生的那个呢? 先前原主说自己死了,困在身体里动不了,让她找个和尚或道士,送自己往生。 可如今,她能出来的,她能掌控这具身体。 萧宁只能告诉商曦,她爱他。 她甚至不敢跟他许下相伴一生、白头偕老的承诺。 因为她怕自己做不到。 “走吧阿宁,我们现在就去找寂空大师,我知道你急着处理朝廷旧臣,我了解那些人,不过是些墙头草,如今你手握大军,就算晾他们几天几夜,他们也不敢有脾气的。” “如今,你的事更急一些。” 商曦拉着萧宁就要出门。 萧宁却站着没动。 商曦转过身,晃了晃她的手,“阿宁?” 萧宁笑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你身体不好,留在宫里休养吧。” 商曦看着萧宁,心中隐约有了什么猜测,脸唰一下就白了。 “你是要把身体还给她吗?” 萧宁沉默了,她看着商曦,好半晌,才垂下眼,轻声道:“身体本来就是她的。” “那江山呢?百姓呢?我呢……” “你都不要了吗……” 萧宁垂着眼,不敢看他。 “天下英才比比皆是,没有我,还有别人,江山……我会找合适的人接手。” “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事情,剥夺了她使用自己身体的权利。” “令徽,对不起……” 商曦脸色愈发白了。 “我不要对不起,我只要你,阿宁,我只要你……” “你别抛弃我……” 他抓住萧宁的手,近乎哀求。 “没有要抛弃你。” 只是…… 这具身体本就不是她的啊,她占着人家的身体活了这么久,已经是赚了。 萧宁反握住商曦的手,将他拉入怀中,抱的很紧很紧。 “不不,寂空大师那么有能耐,他一定有万全之法!” “对,他一定有万全之法!”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让他做法,把你就送进我的身体里!” “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你可以用我的身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实现你的抱负、你的理想……” “只要偶尔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听萧宁先前所言,似乎她能感受到原来的萧宁,也能与她对话。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只要能看到她,能感受到她,于他而言,就足够了。 “阿宁,我愿意让你上我的身,你想怎么用我的身体就怎么用,哪怕让我一辈子不出来都行!” “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商曦说着,希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希冀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萧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沉默片刻,道:“先去找寂空大师看看吧,说不定可以找刚去世的尸体,让我再次还魂呢。” 商曦点点头,那样最好了。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萧宁如今这具身体,不过只要是阿宁,他可以适应的…… 萧宁没有同李远等人说太多。 等问过寂空大师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事情怎么做。 两人乘着马车离开皇宫,前往积香寺。 昨夜动乱,今日街道空无一人,萧索的不似盛京。 马车一路出了城,来到了香山底下。 积香寺建在半山腰,九十九层台阶,需要一阶一阶爬上去。 萧宁倒是无所谓。 她看看商曦,道:“你一定要上去吗?” “当然!” 萧宁见他态度坚决,便蹲下身道:“那我背你吧。” 商曦:“……不用。” 萧宁:“怎么不用,你劳伤五脏,都吐了血,身体正虚着呢,不要强撑,不然就别上去了。” 商曦:“……” 若萧宁是男人,他或许能毫无负担地让她背自己。 可她是女子啊。 商曦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本来他长得就不够有男子气概,若还让姑娘家背他,那他还做什么男人。 商曦拉起萧宁。 “不是你说的,让我多锻炼锻炼体能吗?我最近一直有在锻炼,这点台阶根本难不倒我。” “真的,不骗你。” “你要是担心,等我爬不动了,你再背我不迟啊。” 萧宁握住他的手,“那你不舒服了记得告诉我。” 商曦点点头。 两个人牵起手,一阶一阶,朝着香积寺走去。 第329章 魂兮归去 寺门大开,檀香袅袅。 商曦最终还是靠着自己踏上了这九十九层台阶。 此时满身的汗,气都要喘不匀。 萧宁扶着他,训道:“非要逞强,现在难受的是谁?” 看着萧宁除了额间出了一层薄汗,连气都不喘,商曦有些羡慕。 “阿宁,不要说我了,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而已。” 萧宁:“……” 她压着商曦坐到了石头上,抬起袖子帮他擦汗。 “那就歇会儿。” 商曦有些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吧……” 萧宁垂着眼,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别乱动。” 萧宁异常的温柔让商曦有些不安。 “阿宁……” “阿弥陀佛……” 有稚嫩的声音诵了声佛号。 商曦偏头看去,是个小沙弥。 他朝两人双手合十,“两位施主,寂空师叔已经等你们多时了,请跟小僧来。” 两人对视一眼,萧宁扶着商曦起身,两人跟随小沙弥进了寺庙,一路走到了一间禅房。 房门被推开,一名和尚背对他们盘腿坐在蒲团上。 小沙弥将两人送到之后,便关上了房门离开。 萧宁朝着和尚的背影抱拳道:“大师知道萧某前来,想来也知道萧某所求为何,还请大师解惑。” 商曦也跟着一揖。 “大师曾说,我与她是天命所归,既是天命所归,那如今这个局面,该何解呢?” “请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 寂空大师诵了一声佛号。 “执念已了,魂兮归去,从此河清海晏,世间再无晏清。” 此话一出,商曦唰地一下抬头,眼睛都亮了几分。 所以说、所以说…… 他知道这样想可能对原来的萧宁不公平。 可他的阿宁能好好的活着了! 她能好好活着了,能长长久久地活着,和他一起…… 萧宁听完大师的话,抬手按在心口的位置,表情有些怔愣。 她……都没有和她道声别,就这样离开了么? 她的执念是什么,沈知意吗? 对啊,沈知意是这世上原主唯二在意的人。 只有见到老侯爷和沈知意的时候,这具身体才会不受她控制地出现情绪波动。 老侯爷死后,就剩下沈知意了。 如今他也死了…… 她那天晕厥,就是随他而去了么? 难怪今天醒来之后,总觉得心口空荡荡的。 那里少了一份独属于原主的情绪。 “她真的……离开了么?” 萧宁怔怔问道。 寂空大师轻笑了声,“施主,您着相了。” 萧宁摸在心口的手松开,她再次抱拳:“多谢大师,今日……叨扰了。” 在萧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寂空大师的声音:“她此生功德圆满,来生会得偿所愿,幸福美满,施主实在不必因此忧虑。” 萧宁出了禅房,日光很刺眼,让她眼眶有些发酸。 商曦握住她的手,晃了晃,“阿宁,不要难过,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们就去找主持,给她请一个往生牌位吧。” 萧宁笑了笑,“好啊。” 于是两人给寺庙捐了香火钱,又在大殿供奉了原主和沈知意的往生牌位,这才离开。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至此,盛京城大小官员及其家眷均已到齐。 李远不知道萧宁和商曦方才出宫做什么了,但看商曦出去时神色凝重,回来时眼底倒是映出些许喜色,倒是将军…… 出去时神色凝重,回来时依旧神色凝重,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以商曦对萧宁的在意程度,李远觉得,至少出城这趟,不是什么坏事。 他朝萧宁抱拳,叙述了目前情形。 萧宁道:“正好天色不早了,晚上摆宴吧,我们一块去会会这些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大人们。” 李远应声离开,萧宁又看向商曦,“令徽,帮我搞定一下晚宴,可以吗?” 商曦:“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白干活的,将军得付点酬金才是。” 萧宁笑着去捏他脸。 “好啊,帮你家夫君干活还要酬金。” 商曦反驳道:“什么夫君,我才是夫君,你是夫人。” 萧宁:“我娶你嫁,自然我是夫君了。” 商曦:“……” 说的好有道理。 可他还是好想当夫君。 “这样吧,我不要酬金了,你喊我一声夫君,我就帮你搞定晚宴,如何?” 萧宁秒跟:“夫君。” 商曦:“……” 看着萧宁含笑的眼,商曦知道他被她耍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能逗她开心就好了。 商曦也跟着笑起来。 “阿宁喊夫君真好听。” 想到什么,商曦问:“你们那里人喊夫君什么?” 萧宁道:“老公。” 商曦又问:“那喊夫人什么?” 萧宁道:“老婆。” 商曦便抱住她的腰,晃了晃,喊道:“老婆!” 萧宁笑起来,心口空缺的地方似乎被填满了。 她“哎”了声,道:“老公,快去干活了。” 商曦先听了她一声“夫君”,又听她一声“老公”,此时格外满足,闻声立马屁颠屁颠跑去找芙蓉一起干活了。 萧宁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弯起来。 她来到了放置沈知意棺木的地方,给他上了一炷香。 “谢谢你救他一命。” “来世我许不了你的,爱你的另有其人。” “或许……你们来世还会再相逢,到时候是全新的身份,全新的故事,说不定你们之间,会有一段新的缘分。” 萧宁转身出了偏殿。 风吹灭了棺前燃烧的蜡烛。 蜡油滴落在地上。 …… 夜晚很快到来,商曦与芙蓉安排的晚宴一如往日,隆重又盛大。 他将这场晚宴当做萧宁的庆功宴来搞的。 自然怎么隆重怎么来。 去未央宫赴宴前,萧宁在大殿挑衣服。 她打算以女人的身份赴宴。 商曦帮她挑选,“这件,阿宁穿上一定好看!” 萧宁看了眼,“太粉了,一定没有威慑力。” 商曦:“那这件呢,这件黑织金的,很是庄重。” 萧宁:“有点老气。” 商曦:“……你若想要威慑力,那这件最好,你若想要好看,那件粉色的最好。” 这些衣服都是从司衣局找的。 又让宫里的绣娘照着她身高三围,稍加改动。 今夜勉强能应付过去。 最后萧宁迟疑再三,选择了那件黑织金的。 第330章 恭迎殿下回宫! 萧宁又不是只爱漂亮的小姑娘。 今夜是场硬仗,自然是怎么最合适怎么来了。 萧宁换上衣服,商曦便按着她坐在了梳妆镜前。 “我来帮你上妆。” 萧宁:“……不用了吧。” 商曦道:“用的。” 萧宁见商曦兴致勃勃,便不再坚持:“那给我弄的有气势一点。” 商曦道:“放心!” 他一手抬起萧宁的下巴,一手打开妆匣,替她上妆。 唇微微抿着,眼神很是专注。 萧宁看着商曦这么认真替她梳妆,唇角不自觉上扬。 “别笑,再笑一会儿粉要敷不均匀了。” 萧宁:“……” 过了半刻钟,商曦便松开了她。 萧宁正要转身,商曦忽地俯身下去,吻上了她的唇。 才亲上,萧宁便推开了他。 “别闹,一会儿妆要花了。” 商曦抱着她,不想撒手,“阿宁,你好美,让我情不自禁……” 萧宁轻呵了声,推开他,“得了吧。” 说话间,转过了脸。 于是,萧宁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怔住了。 活了两辈子,一次妆都没化过,第一次装扮,竟意外的好看。 她不敢置信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这……是我?” 原来她还可以这么好看啊…… 商曦从她背后贴上她。 喉间溢出闷笑。 “是你,阿宁,什么样,这个妆容满意吗?” 那可太满意了! 萧宁稀罕地照着镜子瞧了又瞧。 商曦难得见萧宁露出这样的女儿姿态,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搭在她肩膀,笑道:“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上妆,好不好。” “好啊。” 萧宁照着镜子,又瞧了瞧,起身朝商曦道:“换个衣服一起走吧。” 商曦闻言一愣,“我也去?” 萧宁道:“当然。” 商曦道:“我若是去了,或许会让他们搞不清主次。” 萧宁道:“搞不清楚主次,那是他们的问题,没道理因为他们的问题,而把你藏着掖着。” 商曦听着这话,心口又忍不住发软发酸。 他的阿宁怎么能这么好呢。 商曦笑起来,凑过去又要亲她,被萧宁用手指抵住。 “快去换衣服。” 商曦握住她手腕,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去换衣服了。 萧宁:“……” 她看着商曦的背影,吐出一口气来,这妖精。 商曦换了件和萧宁比较搭的同色系衣服,随她一同赴宴。 …… 盛京城的大人们在未央宫待了整整一天。 以前的宫变,多多少少都有他们的参与。 可这次…… 他们连是谁成了,都不知道。 待在未央宫整整一天,他们都通过气了,却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众人心中都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可他们身后有家族,身上有官职,不管谁成事,都得仰仗他们。 皇帝与氏族共治天下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如此安慰自己。 可这都一天了,除了驻守此处盯着他们的将士,压根没人过来问过一句。 他们想如厕,都要被人盯着…… 安慰自己恶毒话语显得格外苍白。 众人焦灼地等待着。 终于…… “肃静,将军来了!” 一道喝声响起,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看向宫门口。 一男一女从殿外走来。 男的行走时仪态优雅,步履从容,女的行走时大开大合,毫无仪态,倒像个山野村妇。 众人看着两人走近。 这男的……好像是端慧公主? 先前听闻端慧公主并非公主,实乃先帝之子。 后来又有传闻说他并非先帝之子,身世存疑。 不过如今,他的身世存不存疑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是最后的赢家。 只是众人难免惊讶于他的本事。 扮作女人数载,离开盛京不过半年多时间,竟能率大军杀回盛京来。 争夺皇位也就罢了,怎么还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算了,年轻人,乍然功成,难免不知天高地厚。 以后的日子还长,他们会慢慢教会这位年轻的殿下做人的道理的。 “恭迎殿下回宫!” 未央宫的大人们纷纷下跪,朝商曦行跪拜大礼。 虽然口中喊的是殿下,但这礼……赫然是按照皇帝的标准来的。 商曦:“……” 都说他不来了。 他侧目觑了眼萧宁,却见她正神色盎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各位大人。 萧宁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她握着商曦的手,一步步走到高处,这才转身,朝跪在地上的大人们喊道:“诸位大人快起来吧。” 众人能感觉到商曦从他们身边走过。 可他竟然迟迟不让他们起身…… 就是先帝在时,也不敢如此行事! 他们心中愈发觉得此子狂妄,正暗暗想着待后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才好! 忽然,就听到一道清越女声说让他们起身。 商曦没出声,他们依旧不敢起身,只是抬头看向高处。 两人并肩而立,皆是一身黑织金的广袖常服,珠联璧合,很是登对。 只是,这位殿下难免也太宠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吧。 方才行走时,这女人就时不时快殿下半步,如今更是越俎代庖,替他让他们平身。 难不成这女人救过殿下的命? 就算救过他的命也不行啊! 这不是在倒反天罡! “诸位大人为何还不起身,难不成等我下去扶你们呢?” 那女人又说话了。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商曦脸上,等着他开口。 商曦有些无奈,干脆仰头看天。 众人:“……” 所以殿下是故意让这个女人给他们难堪的。 为什么? 他可还没有登基呢! 这样闹是觉得以后用不着他们了? 萧宁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你们老看他做什么?我才是主事的人。” 什么玩意儿? 她刚刚说的什么玩意儿? 谁是主事的人? 众人的目光这才真正意义上的落在了萧宁身上。 这一看,忽然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众人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侯府的人。 萧峥悄悄撞了下萧峋的胳膊,小声道:“大哥,你瞧这女人是不是有点像三郎?” 萧峋看着高处那个身着黑金华服的女人,点头道:“是有点像……” 第331章 女子怎么能称帝呢! 萧峥越看越觉得两人格外的像。 “大哥,你说……她与三郎,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啊?” 萧峋看了眼萧宁,“能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 也不是没有可能。 “或许她是杨氏的亲戚。” “杨氏不是孤女么,她家还有人吗?” 这个萧峋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压根就没在意过那个二弟媳。 除了长得好点,会点浅薄医术,简直一无是处,萧峋到现在也不理解萧嵘当初到底看上杨氏什么了,哪怕和家里对着干,也要娶她。 若说容貌,盛京城容貌出众的贵女可不在少数。 若说医术,娶媳妇又不是找大夫,更何况他们身在侯爵勋贵,别说普通大夫,就是宫里的太医,那也请得。 沈氏死死盯着高处的萧宁,最终咬着牙,低声道:“她就是三郎,我们都被这对母女给耍了!” 声音不大,只够她周围的几名萧家人听到。 几人看着萧宁,越看越觉得就是萧宁。 所以……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女扮男装当了十八年世子? 也是,他们压根就不在意这个世子,但凡多在意一点儿,未必不能发现她的秘密! 沈氏恨恨地盯着萧宁。 这混账东西,还真是命硬啊! 当初三番四次的算计,都能让她化险为夷,之后被派出去打仗,只带五千人,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如今更是…… 谁能想到那个名声难堪的端慧公主竟会是皇子,还宫变成功了! 若他为帝,那萧宁这死丫头片子岂不是要做皇后了! 萧宁感受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沈氏却慌忙低下了头。 尽管再恨,萧宁都是板上钉钉的皇后,看那位殿下的样子,很是信重宠爱她。 想到曾经的所作所为,沈氏脸白了几分。 她的目光从侯府几名未嫁的姑娘身上划过,或许…… 萧宁是真有点无语了。 这群人,让起也不起,既如此,那便跪着吧。 “相信大部分人都认识我,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来日咱们有的是时间相处,多的话就先不说了,今天只说一点,我,萧宁,准备称帝了,请注意,是我,不是旁边这位。” 话音才落,宫院哗然。 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萧宁,似乎她在讲什么天方夜谭。 “殿下?” 有人转头去看商曦。 心想这一定是商曦同他们开玩笑呢。 只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商曦终于看向众人,他很无奈地道:“你们喊我也没用啊,我只是萧将军的阶下囚……嗯,或者说,我是她豢养的男宠。” 众人:“……” 一时间,全场寂静。 有人忍不住出声斥责道:“简直荒谬!女子怎么能称帝呢!” 萧宁闻言,不屑冷嗤:“女子又如何,只要接受和男子一样的教育,女子未必不能强于男子。” “我十九岁领五千兵马出征,讨逆平叛,三年间共战数百场,收复北地十三州,救沧州,横渡沙漠,打入匈奴腹地,瓦解匈奴战力,自此漠北再无王庭。” “我这个女子的功绩,试问在场诸君,又有谁人能做到?” 萧宁说着,轻呵了声,目露嘲讽。 “抱歉,我忘了,诸君在外敌来犯的时候,并不会想着如何退敌,而是想着推一个你们最瞧不上的女子出去,和亲、割地、赔款。” “你!” 有人怒而起身。 立即就有萧家军士兵举刀出列。 历经无数场战争洗礼的士兵仅仅一个眼神,便吓得那人后退一步,将所有愤懑的话语咽进肚子里。 “诸位大人,我今天话就撂在这儿了,你们若是同意我做皇帝,咱们君臣共治天下,不同意,那我也不介意送诸位大人去与先帝团聚。”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不信邪地站起身,指着后面虎视眈眈的将士们,骂道:“你们还是男人吗!竟让一个女人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 话音才落,就听见萧宁嘴里吐出一个凉薄的“杀”字。 随即有将士利落拔刀,刀锋一闪,那人人头落地,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另一名大人腿边。 那人被吓得魂不附体,软倒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女眷们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尖叫声连连。 往日连血都没见过的人,今日却看着那血飙起三尺高,人头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 而被砍下头颅的身体,竟站在原地抽搐了两下才轰然倒地。 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哪,一直觉得他们的命贵重,可今日屠刀落下时,他们才知,他们的脖子与庶民的脖子一样脆弱。 此时他们再看萧宁,眼中再无轻慢,只有恐惧。 那刀能落在别人身上,就能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屈服在了这个女人的淫威下。 可他们仍旧不服! 能在盛京当官的,不说别的,至少在情绪这方面,收放自如。 有人率先跪地,伏身长拜,高呼道:“臣愿尊萧将军为帝,尽心辅佐陛下,成千秋功业!” 其他人纷纷跟上。 声音洪亮又坚定,仿佛真是些忠臣。 至于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萧宁看着众臣跪拜的场景,很满意他们的识趣。 “诸位大人可别试图在背后跟我搞小动作啊,我和以前的皇帝不一样,不会纵容姑息,委曲求全,一经发现,杀无赦。” 众人连声道:“臣不敢……” 可真不敢还是不敢呢,只能静待来日了。 不过…… 萧宁唇角缓缓勾起。 半年多的时间,也不知道张兄那边进展如何了。 这些人的后盾,又敲碎了多少呢。 就算有来日,他们只怕也没有能耐给她使绊子了。 要么乖乖做个臣属,要么送他们回老家。 萧宁道:“诸位大人快些起来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起入席吧。” “今夜算是我们以君臣的身份,第一次宴饮,诸位莫要见外,一定要尽欢才是!” 众人:“……” 他们看看那只还在地上躺着的无头身体和被风一吹微微晃动的头颅,默默入席。 被杀官员的亲眷颤抖着身体,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连锅端了,只能拼命抓着衣服,克制自己的情绪。 同样心中一边恨着萧宁,一边又忍不住埋怨那人非要当那个出头鸟。 第332章 我也想为你效劳 待众人入座之后,立即有士兵上前,拎起那只头颅,拖着那具尸身,出了未央宫。 血水滴答滴答,蜿蜒一路。 入座的众人看着那条血线,心中戚戚然。 有宫女拎着木桶低着头走进来,蹲在地上冲洗擦拭。 血迹很快消失,宫殿又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具尸体。 可所有人都看到了方才那幅血腥画面。 曾经相熟的人被一刀割掉了头颅。 他们实在无法当作无事发生。 看着面前小案上摆放着的精致的菜肴,众人毫无食欲,心态不好的甚至有些反胃。 但那女阎王端坐上首,他们实在不敢失态。 女阎王举起酒杯,笑朝他们道:“诸位,吃啊,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众人:“……” 朝中那些老狐狸倒还好,此时跟着举杯,笑着附和萧宁,神色自若的饮酒夹菜。 世家夫人虽然脸色惨白,但也能在最初的慌乱恐惧之后,含笑宴饮。 年轻的公子贵女们就没有这么强大的内心了,他们压根吃不下去一点东西,满脑子都是方才那颗滚动的头颅,和那具无头的尸身…… 谁能想到呢。 当初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竟然有朝一日能登上高位。 还是个女人…… 当然,也有女子看着高座之上的萧宁,心头狂跳。 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困于内宅,受世俗规训呢? 男人能干出一番事业,扬名立万,青史留名,女人又何尝不能呢? 薛清容是薛家嫡次女,长相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称盛京第一才女。 可无人知晓,她经史子集亦是精通,才识不输那位名满盛京的第一公子,甚至兄长入仕时的文章都是借用她曾随手写的感悟。 他们用她的文章入仕,却又反过来说她不遵女训,不守女德。 甚至他的父兄为了向上爬,要将她许给钱家九郎。 那人可是青楼常客啊,荤素不忌,十几岁的年纪,就纳了好几房妾室,其中还有男妾。 她求过父亲,可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只说让她安心待嫁,他会给她备下丰厚的嫁妆,让她风光大嫁。 母亲劝她道:“女人嘛,嫁谁不是嫁呢,钱九郎虽胡闹了些,可我们容娘是这盛京最有能耐的姑娘,还怕降服不了那钱九郎吗?” 薛清容一想到钱九郎那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就觉得膈应,尤其他还和男人…… 薛清容从小自诩清高,没想到如今,竟要嫁给这样的人。 她哭过闹过,但无济于事,只会被他们用失望的眼神看着,然后罚抄女戒。 渐渐的,薛清容认命了。 可今日,看着意气风发的萧宁,薛清容心尖止不住的颤栗。 原来,女子也可以活成这副模样…… 原来,女子也能让男人害怕到俯首称臣…… 这些年憋在心底的不甘似乎有了宣泄口,她仰望着高处的萧宁,亦举起了杯。 她在颤抖着,却不同于周围贵女的惶恐害怕。 薛清容想,她可以不用嫁给钱九郎了。 甚至,她也可以如同父兄一般,成就一番事业…… 他们一边害怕她,臣服她,一边又想着麻痹她,算计她。 若此时,她诚心归顺,或许这位女皇帝会愿意用她呢。 薛清容学着高处那人的豪迈姿态,一仰头,将杯中酒水尽数灌入口中。 萧宁一直在观察着下面的众人,自然注意到了学着她喝酒的薛清容。 她凑到商曦耳边,问道:“女眷那列,右手边第三个姑娘你认识吗?” 商曦瞧了眼,“认识,大理寺少卿薛广仪的嫡次女,薛清容。” 萧宁笑了下,“名字还挺好听。” 商曦一双眼冷幽幽地盯着萧宁。 “那要不要给你纳进后宫?” 萧宁:“……” 她偏头觑了眼商曦,笑道:“又瞎吃什么醋?我又没夸她长得好看。” 商曦:“所以你觉得她长得好看?” 萧宁嘴角抽了一下。 违心地道:“也就那样吧,我家公主殿下当初女装时才叫好看呢,整个盛京无人能出其右!” 商曦:“……谁要和女人比啊。” 说是这样说,可某人的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啊。 萧宁有点好笑。 她一只手垂落桌下,握住商曦搭在膝头的手,挠了挠他掌心。 “在我心中,宝宝是最好看的,和谁比都是你赢。” 商曦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根本控制不住。 在戌时末的时候,这场晚宴终于圆满结束,萧宁让宫中内官带着各位大人出宫。 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萧宁问李远:“守城的人都换成咱们的了?” 李远点头道:“下午就已经换防完毕。” 萧宁道:“这段时间守好了城门,若是有人想出城生事,杀无赦。” 李远颔首应是。 “四大营的兵力,打散了安置到咱们队伍里去,莫让他们成团。” “虽然训练不可松懈,但每日的思想教育课也很重要。’ “尤其是四大营新插入的士卒们,比起体能训练,更要注意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 李远一一应下。 萧宁拍了拍他肩膀,道:“最近辛苦你了。” 李远含笑抱拳,“能为将军效劳,属下荣幸之至,并不觉得辛苦。” 萧宁笑骂道:“贫嘴!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李远离开后,萧宁身后便贴上来一具温热躯体。 “阿宁,我也想为你效劳。” 萧宁闻言笑道:“你想做什么,我先听听看。” 商曦没说话,搭在萧宁腹部的手却缓缓往下滑去。 萧宁下意识夹住双腿。 随即转身一把将人推开,恼怒道:“你干啥!” 这周围还有这么多宫人在收拾餐具呢…… 她目光慌乱地朝着周围瞧了瞧,见宫人都低着头忙活自己的,才悄悄松了口气。 收回目光后,又忍不住瞪了商曦一眼。 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大庭广众的…… 萧宁转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商曦跟在她后面。 “阿宁,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要跟不上了……” 商曦有些委屈。 不是她要知道的吗? 他只是用行动告诉她,自己想效劳的事情是什么而已。 她干嘛突然这么生气啊…… 第333章 我也没做什么啊 萧宁回到了宫人收拾出来的宫殿。 商曦一路跟着她过去。 差点被萧宁大力甩上的殿门撞到鼻子。 商曦摸着鼻子后退两步。 “阿宁……” 他推了下门。 门顺势开了条缝,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拽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 他被萧宁压在了门上。 她拉开他衣领,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嘶……” 很疼。 但更多的是爽。 商曦顺势搂住了萧宁的腰,想将人压紧一些。 却被萧宁一把推开。 “以后不许在外面做那种动作。” 商曦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小声辩解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萧宁瞪他:“是你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吧!” 要不是她动作快,他就要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 萧宁不理解这人为什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之前吃饭的时候突然发情,还拉着她的手触碰,如今又…… 商曦:“……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暗示一下你而已,再说了,这是宫里,就算我们真做点什么,他们也不敢看的。” 萧宁听到这话就来气,“就算他们不敢看,也不是你耍流氓的理由!” 商曦不懂耍流氓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词。 他抿了抿唇,“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这样就是了。” 萧宁满意了。 她抬手摸摸商曦的脸,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行了,回去洗澡吧。” 说罢就又将人推了出去。 商曦:“……” 商曦沐浴完回来的时候,萧宁已经换了衣服侧躺在了床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 头发半干不干的披散着,搭在肩头。 商曦走过去,一股熟悉的冷香扑入鼻间。 让他忍不住心头一跳。 商曦在床边坐下,伸手抽走了萧宁手中的书卷。 “阿宁,该就寝了。” 萧宁抬眼看他,故意道:“你先前居住的宫殿不是打扫出来了么,来我这边做什么?” 商曦知道萧宁在逗他,便顺着她的话接道:“因为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啊,阿宁,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说到后半句,他适时露出脆弱神色。 萧宁被蛊惑到了。 她无意识吞咽了一下:“当然。” 看着萧宁这副姿态,商曦眼底漾出笑意。 他最喜欢看阿宁因他情动的模样了。 商曦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谢谢阿宁,这是报酬。” 萧宁单手扣住了商曦的腰。 “我保护人,酬金可是很高的。” 商曦眨了眨眼,明知故问道:“那阿宁还要什么?金银,还是首饰,亦或是……珠宝?” “当然是……” 萧宁低笑了声,揽着商曦的腰,一个转身,将人压在了床上。 “你了,我的令徽……” 萧宁俯身吻了上去。 商曦扬唇,双手搭在她腰上,微微抬头,迎合她的吻。 烛光微微摇晃着。 暧昧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商曦繁复漂亮的衣服被拆的七零八落。 蛰伏的野兽被唤醒。 商曦有些难耐地仰头,低低喘息,手指无意识地插入萧宁发间。 她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此时正和他铺在床上的乌发纠缠在一起。 柔软的唇舌在他锁骨上滑过,又落在他胸前,浅尝辄止。 极致的酥麻感席卷全身。 商曦有些控制不住地抬了下腰,去触碰萧宁。 “阿宁,帮帮我,好难受……” 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他握住萧宁掐在他腰间的手,往下拽去。 萧宁这次没有帮他,反倒从他胸前抬头,含笑看着他。 此刻商曦眼尾洇红,眉目含春。 实在美丽。 萧宁抬手抚摸他脸,“令徽,我不想这样帮你。” “为什么……” “我真的好难受,阿宁,求求你……” 商曦弓腰,想要再贴近她一点,却被萧宁推倒。 “宝宝,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商曦眼神迷茫,“你想我怎么帮你……” 一路行军,才回盛京,商曦还没来得及拜读男女情事知识,满脑子都是以前断袖时学习的男人间的情事知识。 他不知道该如何取悦女子。 萧宁笑了下,直起身子。 方才亲热时,倒是将商曦扒的七零八碎,自己的衣服倒还完完整整穿在身上,只是腰带被商曦解开了,此时松松垮垮挂在腰上。 她随手抽掉腰带,衣服松散开来。 一时间春光无限。 商曦盯着眼前的风光,眼尾更红了…… 好在萧宁没有让他难受多久。 陌生而美妙的感受让商曦忍不住低喘了声。 他眯着眼,似乎看到了女将军驰骋沙场的模样…… 汗水从她脸颊滚落,砸在了他心口。 帷幔似乎飘动起来…… 他伸手,扯住了飘动的帷幔。 却按捺不住颤动的心…… “阿宁……” “阿宁……” 女将军的攻势越来越猛,阶下囚再无心他顾。 只是被迫沉溺在汹涌澎湃的浪潮中,随波逐流…… 偶尔有闷哼声溢出。 似痛苦。 似欢愉。 …… 半个时辰后,女将军翻身下床,清理自己。 商曦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帐顶,眼尾绯红一片,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儿。 原来…… 这事竟然如此美妙。 他们之间,因为身世秘密,竟硬生生耽搁了五年多…… 原本,大婚夜就该成事的…… 一想就觉得好悔。 萧宁清理完自己之后,打了水过来,看商曦还这么躺在床上,忍不住笑道:“这就累着了?要不要我帮你清理一下?” 商曦:“……我才没累着!” 萧宁笑着伸手,“好好好,你没有累着,是我累着了,快起来吧,洗一洗。” 商曦:“……” 他伸手,搭上她的手。 萧宁微微用力,就拽起了商曦。 商曦下床清洗,见萧宁坐在床边盯着自己,忍不住脸一红,“你别看我啊。” 萧宁:“……做作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说是这样说,萧宁还是偏过了头。 商曦很快就清洗完了。 他又精神抖擞地来到萧宁面前。 “阿宁,再来一次吧,这次你躺下,换我服侍你。” 萧宁:“……” 她目光下意识往商曦身上瞟了一眼。 然后就沉默了。 “阿宁~” 商曦爬上床,去亲萧宁,却被萧宁用被子一裹,按倒在了床上。 “别闹了,睡觉吧,明天还有事儿呢。“ 第334章 令徽,晨安 商曦睡不着啊。 才开了荤的男人哪能那么轻易满足呢? 但萧宁隔着被子桎梏着他,他根本挣不开。 偏偏那股幽然冷香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让他心猿意马。 “阿宁……” 商曦红着眼唤萧宁。 萧宁最抵抗不住这副模样的商曦了。 “我难受……” 他又道。 眼眶更红了。 萧宁桎梏他的力道松了几分。 商曦趁机钻了出来,心满意足地抱住了萧宁。 将唇送上去,和她纠缠在一起…… 气温逐渐攀升。 经过方才的实战,商曦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兴致勃勃上阵,却被萧宁一把拖了下去。 女将军再次翻身上马,驰骋疆场…… 商曦很郁闷,他想要反抗,却被她按住双肩,灼热的吻落下来,落在他唇角,喉间…… 她含着他,却不肯再动。 倒是他先忍不住挣扎晃动起来。 此时的商曦已经没空在意谁上谁下的问题了,只想再次感受那极致的美妙。 萧宁轻笑了声,双手抵在他胸前,看他欲求不满地挣扎。 颠簸感让她被衣服半遮半拢的温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商曦喉间愈发干涩。 “阿宁,你动一下……” 萧宁指尖在他胸口画圈圈。 “嗯,叫声好听的。” “阿宁……” 萧宁啧了声,“听腻了。” “夫人……” 萧宁继续在他胸口画圈圈。 矮桌上的蜡烛燃烧着。 流出的蜡泪顺着烛身滴落,将烛台的空隙逐渐填满。 烛光微微晃动着,照亮商曦浸着薄汗的侧脸。 他眼底光影细碎,旖旎无限。 “宝宝……” 他哑着声喊。 但萧宁依旧不为所动。 “老婆……” 他再次喊。 萧宁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宝宝叫老婆真好听。” 商曦抬手搂住了她脖子,“老婆,你动一动。” 萧宁:“可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商曦额角跳动,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种难熬的滋味了。 他急道:“那你想听什么?” 萧宁轻轻扭了下腰,含笑道:“你说呢,宝宝?” 这一下差点给商曦魂爽飞。 他胡乱地喊道:“娘子?驸马、夫君……” 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了萧宁,她似乎轻颤了一下。 酥麻感席卷他全身。 “再喊一遍。” “娘子?” 她没动。 “驸马……” “夫君……” 话音才落,他就感受到萧宁身体又颤了一下。 不用说,肯定是爽了。 所以……她喜欢他喊他夫君? 为什么…… 商曦来不及思考,就被拖入无尽的深渊。 深渊中风雨交加。 他像一只漂泊的小船,被狂风送到高处,又急急落下,被风雨拍打着,摇摇晃晃行驶…… 直到风雨间歇,小船才颤巍巍停下。 风雨将小船摧残的可怜。 已无力再次扬帆。 …… 见商曦沉沉睡去,萧宁捏着他脸,忍不住轻啧了声。 真是又菜又爱玩。 都说了早点睡,非要再来一次。 结果这就睡着了,还得麻烦她帮他清理身体。 萧宁揉了揉腰,随意披了一件衣服下床,先给自己清洗干净,又打了水来,浸湿帕子,帮商曦擦拭。 收拾完一切,再次上床。 刚一躺下,某人就寻着味儿钻过来,抱住了她。 肌肤相贴。 才结束战斗,两人身上的温度都很高,在这样的夏日,抱在一起其实很热的。 但萧宁却舍不得推开他。 她的手落在他腰侧。 他皮肤手感很好,细腻柔滑,只怕世间最上等的玉,质地也不如他。 萧宁手指在他腰间轻抚。 似乎有些痒。 他扭了下腰,往她怀里钻了钻。 直到瓷白的胸膛紧贴小巧秀致的棉软。 萧宁搭在他腰间的手下移,落在了挺翘的的臀部。 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商曦被捏醒了,他不满地抓住萧宁的手。 “你干嘛……” “你说呢?” “你还想要啊……” 商曦抬手,揉在她胸前,同时将身体更贴近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昏昏欲睡的大脑清醒一些。 萧宁:“……” 她握住他的手,又屈膝抵住他靠近的双腿。 “得了吧,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想逞能?” 这话一出,商曦瞬间就清醒了。 事关男人的尊严,就像萧宁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男人不能说不行”。 他不悦道:“谁累了,再战!” 萧宁:“……” 战个毛线。 她就这一个男人,万一一次性用坏了,那以后岂不是只能干看着了? 以前没尝过这种滋味,所以萧宁并不重欲,可如今初尝禁果。 除了刚开始那会儿,有一点点疼,后面就是极致的享受了。 不知道商曦什么感觉。 反正她是很舒服。 萧宁摸摸商曦的脑袋,安抚道:“是我累了,快睡吧,明天还有得忙呢,再战我明天要起不来了。” 商曦:“战!” 萧宁:“……” 她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殿中回荡…… “战什么战,都说了睡觉。” “你再嚷嚷,我就把你丢出去。” 商曦:“……” 他揉着被拍痛的地方,瞪了萧宁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睡下了。 萧宁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哂笑一声,平躺着睡下了。 忙碌一天,再加上方才那两场放纵的情事,两人很快睡着。 次日一早,萧宁是被热醒来的。 商曦紧紧抱着他的腰,脑袋埋在她胸口,睡得正香甜。 嘴里还…… 萧宁有点无语。 这人是把她当娘了吧…… 萧宁摸了摸商曦绸缎似的乌发,随即托着他下巴,弄开之后,将人往后挪了挪。 起身穿衣。 下床的时候,商曦伸手过来,扯住了她的衣角。 “阿宁……” 声音哑哑的。 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萧宁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我先去洗漱,你再睡会儿。” 商曦闭着眼睛,不撒手。 “那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似在撒娇。 “好啊。” 萧宁轻笑着,凑过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商曦搂住她脖子,寻到她的唇,亲了一下。 “阿宁,晨安……” 萧宁笑着回他:“令徽,晨安。” 她将他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取下来,放进被子里,转身出了内殿。 没有允许,宫人静静伫立在门口,待萧宁出来,纷纷迎上去,奉上一应洗漱用品。 第335章 殿下,您甘心吗? 萧宁有些不适应。 但面对宫人们忐忑的双目,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在她们的伺候下,完成洗漱。 洗漱之后,便让人传了早膳。 萧宁进殿,商曦还在睡着,她抬手揉了揉商曦的脑袋,又他脸上捏了下,“宝宝,起床吃饭了。” “累……” 萧宁:“乖,吃完饭再睡。” 商曦:“……你吃完饭还睡得着?” 萧宁笑起来,“睡不着就去宫里转转,好好整顿一下,以后这片地界都归你管。” 商曦:“……” 商曦被萧宁这一闹,也睡不着了,他起身穿了中衣,便喊了声来人。 立马有人推开殿门,鱼贯而入。 商曦在宫人的服侍下,洗漱穿衣。 萧宁坐在床边看着,轻啧了声,权贵们就是会享受。 连衣服都是搭好了送到他面前的。 他只需要张开双臂,让人帮他穿上就好了。 伺候完商曦,宫人又躬身退了出去。 商曦转头,看到萧宁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心口忍不住一紧。 他习惯了这种生活,忘了她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度。 商曦凑过去,小心翼翼解释:“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萧宁双手捏住他脸颊,往两边扯了扯。 “我没生气。” 这些宫人早已将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若是不让伺候,只怕反倒会让他们惶恐不安。 思想的解放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的。 况且这些宫人又不是白伺候人,他们有月俸拿的。 她日后也会在内庭设立女官,完善相关律法,让他们的人身安全有所保障。 宫人的命也是命,即便犯错,也应由律法裁处,而不是上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他们判了死刑。 见萧宁真没有生气,商曦松了口气,凑过去,在旁边坐下,微微躬身,抱着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阿宁,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都能改的,你别突然不理我,那样我会疯的……” 萧宁听的心酸。 “好。”她答应道,“以后我不会再隐瞒你什么,你也不许再隐瞒我什么。” 商曦忙不迭点头。 湿软的唇落在她纤细脖颈,轻咬厮磨…… “阿宁,你真好。” 萧宁想,她才不好呢,是这个傻瓜给她加了滤镜,无原则爱她。 吃完早饭之后,萧宁便继续去处理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 商曦则被留在皇宫,清理宫廷。 以前他能在宫里安插眼线,别人自然也能,他得将这些人揪出来。 毕竟这偌大的皇宫以后就是他和阿宁的家了。 自己家当然得管理好了。 两人各自忙碌。 果然不出萧宁所料,当夜就有人想私自离开盛京,被萧家军守城的将士杀鸡儆猴。 自此更加严防死守。 世家的人见识到了这位女阎王的凶狠和警惕,暂时不敢再打别的算盘,都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等着女阎王理清当前局势之后,再次起用他们。 前朝事情繁杂,那些世家官员又多有隐瞒,所以纠察起来很费力。 后宫的事情倒是容易,商曦打小在后宫长大,再加上宫里有他的人,很快就理清了头绪,揪出来不少眼线细作。 他并没有急着处置,而是先让人将他们关押起来。 准备等萧宁忙完了,让她定夺。 芙蓉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原本她以为萧宁是要扶立商曦的,还想着她竟然不在意血统,没想到搞半天她是要自己当皇帝。 这个猜测最先冒出来时,芙蓉惊出了一身冷汗。 女人……也可以做皇帝么? 她试探地问商曦,是不是萧宁要自己做皇帝时,商曦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女人并不比男人差的,阿宁比天下所有男儿都要英勇,她还有一颗悲悯仁义的心。” “她若做了皇帝,必将四海升平,万邦来朝,她会开创一个独属于她的盛世。” 芙蓉知道萧宁很优秀。 以女身扮男装,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整个大雍,无人能与她比肩。 可是…… 芙蓉问商曦:“殿下,您甘心吗?” 踽踽独行二十多年,算计人心,夹缝求生,如今却将手中权柄拱手让人,安安分分待在后宫里,像那些宫妃一样,去赌帝王的真心…… 芙蓉是女人,她明白女人,被世俗规训压制着的女人只能做男人的附属品,可一旦掌握权柄之后呢,难保不会和那些男人一样。 殿下于她有恩,她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深受殿下信重,两人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作为女人,她当然想女人掌握权柄,让天下女人扬眉吐气,不再被规训、被约束。 可她的殿下怎么办呢? 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容颜不再,驸马又纳新人…… 商曦垂下眼,浅浅笑了下,“没什么不甘心的,再说了,萧家军勇武善战,我就算想和她争一争,也没有那个资本啊。” 至于萧宁的真心…… 他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变心,但至少目前,她是爱他的。 这就足够了。 芙蓉看着商曦,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心疼。 殿下好不容易恢复男装,从后宅走出去,如今又要待在后宅里。 这样的日子,和以前扮作公主的时的日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商曦笑着拍了拍芙蓉的肩,“不必为我难过,眼下的日子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很喜欢,我辗转半生,终于有了家,所爱之人正好也爱我,芙蓉,我很快乐,从没有这么快乐过。” 芙蓉轻轻叹了口气,主子这辈子是栽在驸马身上了。 她只能期盼佛祖保佑殿下永远貌美如初,保佑驸马不会移情别恋。 商曦在揪细作的时候,并没有忘记沈知意等人的丧事。 毕竟旁人的棺椁老停在自己家里也不是回事。 皇帝的陵寝早已修好,不用也是浪费,商曦干脆将皇帝和二皇子的棺椁打包一起葬入皇陵。 沈知意的墓地,他选在了一处山水秀丽的地方。 墓碑上不曾书姓,只写了知意二字。 商姓和沈姓都是困住他的枷锁,他生前渴望自由,那便在死后给他自由。 至于沈相的尸身,他让人丢到了乱葬岗。 萧宁在忙着,商曦自己带人来的。 安葬完沈知意,回宫路上,他遇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第336章 我还有家吗? 来人是沈苒。 与他流着相同的血。 她此时梳着妇人发髻,形容憔悴,唇色苍白,嘴角还挂着淤青。 “哥哥……” 她小声道,眼眶先泛了红。 商曦对上她,一时有些无措。 算起来,她正是姐姐夭折,他被抱去宫里那会儿出生的。 商曦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 看着她淤青的嘴角,干巴巴问道:“受伤了?” 沈苒摇头笑道:“没、没事的,我可以……可以去祭拜一下他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沈知意。 商曦点点头,微微侧身。 沈苒挎着篮子,朝那边走去,商曦站在原地,看着她。 看她颤抖着手,抚上墓碑,压抑又细碎的啜泣声隐约传来。 沈苒跪在地上,拿出篮子里的纸钱,一张张烧了。 纸钱被吹的飞起来,打着旋儿,落在沈苒肩头,簌簌颤动着,像是哥哥在安抚。 沈苒握住那枚纸钱,哭的更大声了。 “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起事之前,沈知意给她留了人,给她留了信,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当初只觉得他啰嗦,之后才知他是在和她告别。 那夜宫变,她被沈知意安排的人藏起来了,所以才没有被一起带入宫中拘禁,两天后,隐藏她的人拿出一封信,交给了她,说公子败了。 沈苒打开了那封信,信上写明了一切。 原来沈知意不是她真正的哥哥,她有一对儿龙凤胎的哥哥姐姐,为了保住沈知意,父亲先送了姐姐进宫假扮公主,姐姐夭折后,他又送了哥哥进宫,继续扮作公主,用来安抚荣妃。 信的末尾说,当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大概已经死了。 他让她去寻求商曦和萧宁的庇护。 他说她是商曦一母同胞的妹妹,他一定会妥善安置她的。 他还说,知道她不喜欢赵公子,原本想等自己登上高位之后,赐旨和离,如今没机会了,让她去求求商曦,他说商曦其实很心软的,一定会帮她的…… 沈苒是在沈知意离京的时候,被沈相嫁给赵家公子的,以作拉拢。 她的确不喜欢这个赵公子,可那是父亲的命令,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苒看完信,内心秩序完全崩塌。 母亲疯癫早死,姐姐夭折,哥哥进宫扮作女子…… 所有一切皆因父亲要保护先帝的血脉。 可沈知意待她很好很好…… 商曦可以恨他,她不可以。 还有父亲…… 他生她养她,她也不能恨他,她谁都不能恨。 可她的心好痛好痛。 几乎不能呼吸。 沈苒看着墓碑上的“知意”二字,泪水模糊视线,似乎回到了那个下午。 她当时还有孕在身,乍然得知这些之后,情绪起伏过大,见了红,肚子好痛好痛。 沈知意留给她的人慌忙出去找大夫。 这时,赵家的人找来了,他们将她强行带回了赵家。 他们告诉她,父亲和大哥已经死了,如今登上高位的是萧宁,当初高高在上的端慧公主,如今也跟在萧宁身边,像条狗一样,做人家的男宠。 他们说,沈家败了,他们留着她也就没用了,只会让新帝找他们麻烦。 他们不顾她三个月的身孕,要强行勒死她,再对外称她自尽身亡。 沈苒挣扎间,出血更多了。 她哭着求道:“夫君,我腹中还有你的骨肉啊,你不念我们的夫妻情分,好歹念在孩子的份上……” “你死了,我还会有新的夫人和新的孩子,苒娘,成全为夫吧。” 赵公子笑着,抬手示意将白绫勒在沈苒脖子上的下人用力。 沈苒被勒的窒息。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墙头跳下来,一刀刺在赵公子后背,随即割断白绫带她离开。 所有人都在紧张赵公子的伤势,并没有及时追上来。 沈苒昏迷了,再次醒来时,腹部平坦,那个孩子已经离开了。 沈苒捂着肚子痛哭了一场。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原本她是沈家大小姐啊,嫁到赵家之后,赵家上下也把她当眼珠子疼。 除了所嫁之人她并不喜欢,其余皆顺心遂意。 可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沈苒很痛苦,很憔悴,很想随着她的孩子,就那么沉睡下去。 可她还得帮父亲和哥哥收殓骸骨…… 沈知意留给她的人叫阿书。 她让阿书多注意着点宫廷动向。 沈苒本想着去宫门求见,没想到今日商曦会出来。 她勉强起身跟了过来,才发现他安葬了沈知意。 沈苒哭了好久,起身时有人扶了她一把,沈苒以为是阿书,站起来后才发现是商曦。 他递给她一只帕子。 沈苒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朝商曦小声道谢。 商曦问道:“沈家落魄,赵致远打你了?” 沈苒朝他笑了下,“没有,我没事。” 沈家对不起他,她作为沈家一份子,又哪来的脸面再麻烦他呢? 她的事情她自己解决。 只是…… 沈苒攥了攥帕子,低下头,小声朝商曦道:“父亲的尸骨……能不能……我想让他入土……” 听着她的话,商曦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不配入土,你也不必再为他求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沈苒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商曦离开后,阿书扶住摇摇欲坠的沈苒,道:“小姐,回家吧。” “家……”沈苒自嘲一笑,“我还有家吗?” 父兄兵败身死,沈氏覆灭,夫家为讨好新帝,要杀了她。 孩子也没了…… 她哪里还有什么家呢? 沈苒看着商曦离开的方向。 如今世上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就剩这么一个了。 可偏偏沈家伤他至深。 阿书看了眼身后的坟包,轻声道:“小姐,您要保重好自己,公子在看着呢,您这样,他该伤心了。” 是啊,哥哥该伤心了…… 沈苒仰起头,将眼泪逼回眼眶,这才笑着转身。 她抬手摸了摸墓碑,“哥哥,我会好好活着的,你放心吧。” 若是她不在了,谁逢年过节的,给他们烧纸呢? 第337章 一把椅子而已 下山之后,商曦吩咐人道:“去打听一下,赵致远这几天是不是为难沈苒了。” 有人领命离开。 马车停在路边,商曦撑着窗帘,看向墓地的方向。 心口莫名有些酸涩。 他明明和沈苒也没什么感情的。 可看着她在沈知意墓前恸哭,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由得想,若是萧宁不曾借尸还魂来到此间,若是他在这场政斗中失败了,在他死后,是否有人也会为他伤心哭泣呢。 芙蓉等人作为他的亲信,肯定会被一同处死。 而除却他们之外,商曦想了一圈下来,竟然想不到一个人。 他没有亲人,没有好友。 他若死了,真就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商曦甩上窗帘,道:“回宫。” 他想萧宁了。 好想好想。 回宫之后,商曦就朝勤政殿奔去。 萧宁此刻正在和李远等人商量事情。 商曦站在帘子后面,近乎贪婪地盯着萧宁的脸。 他很想很想进去抱抱她。 可她在议事,他不能这样没有分寸,不然她要生气了…… 萧宁感受到了那道强烈的视线。 她偏头看过去,见是商曦,便朝他歪头笑了一下,招手道:“进来。” 话音一落,勤政殿的几人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落在了商曦身上。 商曦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最终松开,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仪态优雅,气度从容。 丝毫没有在萧宁面前时,那副骄纵任性的模样。 “阿宁,你找我有事?” 萧宁:“……” 不是你站在那里偷偷看我的吗? 但瞧着商曦方才情绪似乎不太对,便道:“人安葬完了?” 商曦点点头,“嗯。” 萧宁便示意他在旁边坐下。 转头继续同李远等人商量事情了。 如今盛京已经尽在掌握,接下来该将登基的事提上日程,之后还要封赏有功之臣。 跟着萧宁干事的都是些草根英雄,能读得几卷兵法就不错了。 并不懂这些事情。 几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商量出个章程来。 商曦有心提点萧宁几句,却不敢贸然开口。 毕竟萧宁的臣属还在面前,他如今作为她的“后宫”,这样贸然干政于理不合。 他不能让萧宁为难。 谁料萧宁突然转过来,看向商曦道:“令徽,你怎么看?” 商曦看了眼萧宁,又看了眼齐刷刷看着他的李远等人。 “真要我说?” 萧宁点头。 商曦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本开国功臣都该封侯赐爵的,但萧宁的梦想是让天下万民平等,那自然不能再设立爵位了,不然难保不会再滋养出一批世家来。 干脆都封官职,赏金银、宅院。 至于都封些什么官职呢? 商曦来到萧宁身边,拿过书案上的笔,铺平宣纸,提笔弯腰,正要写字,却被萧宁拽过去,一同坐在了龙椅上。 “坐下写吧,那么写不舒服,一会儿该腰疼了。” 商曦心口酸软。 他的阿宁永远都这么细致又温柔。 只是…… 商曦小声道:“我让人搬把椅子过来吧,坐这个……于理不合。” 萧宁看了眼身下宽敞的龙椅,笑了笑:“一把椅子而已,你坐就是了。” 商曦:“……” 李远等人坐在下首,鼻观眼眼观心。 那可是龙椅啊。 让多少人为之疯狂的东西。 “别忐忑了,赶紧写!” 在萧宁的催促下,商曦很快写下一份官职清单。 甚至封谁做什么官,为什么做这个官,他都写的清清楚楚。 商曦在萧家军也待了挺长时间,萧宁议事什么的,从来没有特意避开过他,因此萧宁手底下这些将领的性格特点,行军功绩他也都大致了解。 萧宁拿起宣纸,细看上面的内容。 大雍的官职她大致了解,可了解和熟练运用,差了十万八千里。 “令徽,你就是我的福星!” 萧宁看向商曦,眼神炙热又欢喜。 商曦见她高兴,唇角也忍不住弯起来。 “能帮到阿宁就好。” 坐在下首的人忽然感觉有些牙酸。 商曦又道:“阿宁,世家那些人,既然你暂时不打算杀,干嘛不让他们操心这些事呢,弄的你们这么辛苦。” “而且……术业有专攻,将军是用来打仗的,你让他们来搞这些事情,万一弄巧成拙反倒不美。” 到时候出了问题,是该杀,还是该罚? 若是杀罚,又难免寒了萧家军将士的心。 若是不杀不罚,又该如何服众? “倒不如将事情全部抛给那些世家官员,若是出了纰漏,你也不必留情,该杀就杀,该罚就罚。” 李远等人一听,有道理啊。 让那些人留在盛京吃闲饭,还不如给他们点儿活干呢。 最近他们也确实忙的焦头烂额的。 握惯了长枪的手,忽然让人握笔杆子,以前议事议的是攻城略地,现在议事议的是朝政大事。 萧宁叹气道:“我不是不想用,可如今正乱着,万一他们合力摆我一道,那我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毕竟这些人心大着呢,自古以来,有多少腥风血雨都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就譬如这次,这些人有多少是支持二皇子的,又有多少是支持沈知意的,她都懒得细算。 因为细算下去,只怕要把整个朝堂屠的无人可用。 商曦握住萧宁的手,道:“如今怕他们摆你一道,难道等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他们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况且如今正乱着,他们正担心你这个新帝找他们的事呢,你若能趁此时机,分派任务、拉拢人心,让他们内部先斗起来,瓦解掉他们之间脆弱的信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至于你担心的问题……” 商曦笑了起来,“我在京中还有些人手,都是些寒门士子,被安插在各部之中,我待会儿将名单给你,你若是信得过就用,他们为官多则数年,少则几载,和这些老狐狸没少打交道。” “你若信不过他们,就将他们罢黜,让他们归乡吧。” 萧宁道:“信,干嘛不信,如今他们的主子都是我的皇夫了,还怕他们乱来吗?” 商曦被萧宁这句“皇夫”说的一怔,心口泛起丝丝异样的感觉来。 第338章 那你会嫌我烦吗? 李远等人离开后,商曦一把将萧宁抱住,闷声道:“阿宁,我好爱你。” 萧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我也好爱你。” “那你亲亲我。” 萧宁拎住商曦的后衣领,将人往后拽了拽,随即一偏头,吻落在了他唇上。 商曦闭上眼,任由她将自己压在龙椅上亲吻。 扶在萧宁腰上的手渐渐用力。 将人压着,与他紧紧贴合在一起。 逐渐上升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烫在他皮肤上,似乎这样,他才能清晰感受到她是真实存在的。 亲到最后,两人都有些失控。 萧宁松开他,一手撑着龙椅扶手,一手抵在她胸口,微微喘息。 商曦双手按着她腰,压着人坐在他大腿上。 下巴搭在她肩头,抵着她,平复自己。 这让萧宁很不舒服。 她想下去,却被商曦扶着腰,哑声劝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萧宁:“……” 这给她弄的,也有点想那啥…… 可他们自从那夜开荤,几乎每晚都会来个一两次,有时甚至清晨她要起床时,这人还会缠着她再乱来一次…… 萧宁觉得这样不是回事。 纵然过程很美妙,但弄多了肯定伤身啊。 她就算了。 商曦的身体…… 太医说要好好养着,每日都还喝着药呢。 所以她定了规矩,一天最多一次,一周最多五次。 可这会儿被他这么弄着,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复下来,反正给她搞得更想了。 只能闭着眼睛忍耐。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才平复下去,按在她腰上的力道松下去几分。 萧宁从他腿上下来。 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道:“亲一下就这样,以后可别叫我亲你了。” 自己难受不说,也给她勾的不上不下的。 商曦目光往下滑了滑,又往上移动,落在萧宁脸上。 他轻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感觉了。” 萧宁:“……你不那样,我也不会这样,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咱们就少做点过于亲密的事情呗。” 这话商曦不乐意听,“那有人喝水还会呛死呢,那大家都不要喝水了。” 萧宁:“……这和喝水能一样吗,不喝水会渴死,不亲近又不会死。” “会的。” 商曦伸手,握住她的手,晃了晃。 “阿宁,我爱你,爱到无可救药了,一会儿看不到你,我都会非常难受的,更别说不能与你亲近了,那样我会疯掉的。” “你的拥抱、亲吻,都是治愈我的良药。” 萧宁:“……” 商曦的爱很病态,她早就知道的。 可他这样,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导致他这样。 作为他的爱人,她应该关注他的心里诉求,给足他安全感才是。 萧宁握住商曦的手,笑道:“那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了呗。” 商曦道:“那你会嫌我烦吗?” 萧宁:“我嫌谁烦,也不会嫌你烦的啊,你可是我两辈子唯一睡过的男人,是我拜过天地的爱人,也是我亲自选择的亲人。” 听着萧宁的话,商曦心口甜滋滋的。 “那你上辈子一直没有娶……嫁人吗?” 萧宁道:“一直在战斗,压根没时间想这些啊,当然,也是因为没有遇到你。” 商曦知道后半句是哄他的,没时间想这些大概是真的,毕竟她是真的心怀天下。 但商曦还是好开心。 他顺势抱住萧宁的腰,脑袋在她腹部蹭了蹭。 “阿宁上辈子好辛苦,还好这辈子有我,我会好好爱阿宁的。” 萧宁哂笑,抬手摸了摸他头发。 “说起上辈子,按上辈子的年龄算,我得大你好几岁呢,你以后要喊我一声姐姐。” 商曦:“……几岁?” 萧宁道:“我上辈子是二十六岁亡故的,穿过来那会儿,你才十八岁。” 商曦:“……” 所以他们相差八岁? 商曦嘴硬道:“说上辈子做什么,你这辈子比我小好几个月呢。” “谁还没有个上辈子了,说不定我上辈子年龄更大呢,只是我没记住罢了。” 萧宁:“……” 她有些好笑,故意道:“可我还挺想听人喊我姐姐的,你要是不愿意,那我改天让别人喊我一声姐姐听听吧……” 话音才落,商曦唰一下起身,瞪着萧宁:“你敢!” 萧宁笑着,眼底尽是促狭:“不敢。“ 商曦:“……” 意识到萧宁是在逗自己玩儿,他哼了一声,“你就是喜欢捉弄我。” 萧宁道:“没捉弄啊,我是真想听。” 商曦看着萧宁,唇瓣抿了又抿,最终一咬牙,低低唤了一声:“姐姐……” 萧宁爽了。 尤其看他不情不愿又羞耻地这么喊她。 诡异的满足感填满胸腔,让她忍不住压着人又亲了会儿。 “这次是你主动的……” 商曦被亲的又有了反应,他不许萧宁离开。 “你得负责。” 萧宁喘了口气,起身道:“那我们去内殿吧……” 商曦拉住她,“我想在这儿。” 萧宁拒绝:“不行,万一有人进来。” 商曦:“未经允许,谁敢进来?” 萧宁:“就算没人进来,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合适……” 她平日还要和人在这里议事,要是和他在这里……难免太荒唐了些。 “况且,外面有人守着,肯定会听到的……” 萧宁的衣服已经被商曦扯得乱七八糟,他吻在她胸口,轻嘬着,声音含糊不清:“这样才刺激不是吗?” 萧宁:“……” 玩这么变态的吗? 她双手抵在他肩膀,将人推开。 起身,随手将衣服拢了拢,居高临下看着商曦,问道:“喜欢追求刺激?” 商曦靠在龙椅里,衣衫凌乱,眼神迷离,萧宁突然的抽身,让他下意识追寻上去,却被她冷淡的语气制止。 他看着萧宁,有些慌乱。 是他又说错话了…… 商曦伸手牵住萧宁衣角,小声道歉道:“我错了,以后不会说这种话了,你别生我气。” 萧宁摸着他的脸,道:“宝宝,你要是喜欢刺激,我们可以找些别的乐子,而不是让人听床脚,我不喜欢这种私事被人听到或看到,你能理解吗?” 第339章 这个贱妇! 商曦握住她手,脸颊在她掌心里讨好地蹭了蹭。 “我会理解的,你别生气。” 萧宁道:“我没生气。” 他们之前就说过,互相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将互相适应,慢慢磨合…… 他们之间隔着时空的鸿沟,是封建时代和新时代思想的碰撞,总得慢慢适应。 不过话说回来,是谁说古人封建来着? 明明比她这个新时代青年大胆奔放多了…… 萧宁指尖在他唇角揩过,“还要去内殿吗?” 商曦闻言,眼珠子微微颤动,“你还愿意和我做?” 他这副模样,让萧宁又忍不住心疼,他总是这么卑微,生怕她不要他了好像…… 可她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干嘛不愿意,你难受,我也难受,还不如爽一下呢,只是现在做了,晚上就不能再做了,你晚上也别再招我,知道吗?” 商曦笑起来,重重点了一下头。 他还以为阿宁说不生气是骗他的呢,看来她真的不生气。 萧宁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朝着内殿走去。 商曦惊呼了声,挣扎着要下去,脸到脖子,红了大片。 被女人这样抱着,实在太过羞耻了…… 他喊道:“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 萧宁不放,她就喜欢看商曦害羞恼怒的模样,太戳她了。 可能她也有点变态吧…… 不过她的恶趣味仅限于关起门来,不像商曦,总是热衷于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咳咳,就很难评。 萧宁将人放在床上,俯身压了下去。 …… 荒唐许久,等勤政殿大门打开的时候,商曦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 他跪在地上,将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 商曦听完,脸色很难看。 萧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是如何都想不到,这帮自诩世家权贵的腌臜货,竟然能做出这种没有下限的事情。 那可是他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还怀着他的孩子…… 竟然想将人活活勒死! 连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 商曦咬牙道:“阿宁,我想杀了他!” 就算他不太适应和她相处,那她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如何能被人如此伤害。 难怪今日见她如此憔悴。 突逢骤变,又被赵志远如此对待,落了胎,不好好将养,还跑出来找他,想替父兄收尸。 想到这里,沈相更恨沈相了。 他这一生,谁都对不起! 口口声声为了先帝,却不尊先帝遗命,将沈知意母子送出盛京安顿,反倒将人强留下,害的荣妃郁郁而终,害的沈知意英年早逝。 又为了留住沈知意,保全沈知意,害得姐姐入宫早夭,母亲疯癫早死,害的他独自在深宫惶恐不安、步步为营地长大。 如今又害得沈苒…… 萧宁道:“草菅人命,论律当斩,不用你杀,到时候菜市场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只是先让他们把婚离了吧,让沈苒清清白白的,再和他没有半分干系才是。” 商曦听懂她的意思是想让沈苒和赵致远先和离,便点点头,道了声:“好。” 萧宁吩咐人传赵志远进宫,同时也让人去请沈苒入宫。 太监领着圣旨来到赵府。 他身后跟着一支满身肃杀之气的队伍。 赵府的人不敢轻慢。 管家从袖中掏出银两,塞给来人,打问道:“公公可知所为何事?” 公公哪里知道是什么事儿,这位女皇帝性格怪癖,从不让人近身伺候。 再说了,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胡言啊…… 还没有摸清这位女陛下的脾性呢,若是为了一袋银子,搭上了自己的命,那实在得不偿失。 公公将塞进他怀里的银子还回去,笑着道:“陛下有令,还请赵公子快些入宫觐见吧,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赵父赔着笑道:“犬子前几日受了伤,只怕不方便,能否由……” 公公道:“那可不行,陛下点名让赵公子觐见,大人莫要为难小的。” 赵父:“……” 他带着人来到了赵致远养伤的屋子。 当初送沈苒上路是赵家人共同的决策。 毕竟成王败寇,新帝即位,自然是要清算的,俗话说得好,斩草要除根,沈苒作为沈家血脉,若是不除掉,势必要影响赵家日后的发展。 可让赵父没想到的是,沈苒身边竟然会有人保护,不仅没除掉她,还害的赵致远受伤。 赵致远靠在床边,脸色苍白。 方才小厮已经过来传过话了,他知道那个女阎王宣他入宫。 赵致远觉得,一定是因为沈苒的事情,要敲打他了。 那日沈苒被人救走后,赵家的人这几天就一直在找,但因为全城戒严,他们也不敢找的太明目张胆,所以这都好几日了,还没找到人。 太监朝赵致远道:“赵公子,麻烦您跟咱家走一趟吧,陛下还等着呢。” 赵致远身上的伤虽然不致命,但下地走一圈,伤口指定要裂开。 可女阎王有命,他不能不去。 赵致远勉强下地领旨。 去宫中的路上,他多次打探,都被公公用软钉子顶了回去。 在宫门口的时候,他碰上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沈苒。 他脸色一白,女阎王果然是因为沈苒的事情要清算他了…… 沈苒看见了他,眼底里满是恨意。 都是因为他,她那未出世的孩儿才会…… 赵致远也冷冷回视,心中恨不得杀她十遍,作为赵家妇,生死皆有赵家做主,还敢伤了她逃走! 如今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这个贱妇! 当真是不安分! “沈小姐,您请……” 沈苒身边的太监说话时带着笑,态度谄媚。 而自己身边的…… 赵致远感觉有些不太妙。 他为什么对沈苒态度这么好? 赵致远小心翼翼问出自己的疑惑。 沈苒身边的太监笑了笑,道:“赵公子不知道吗,陛下曾经救过沈小姐,两人是旧相识呢。” 此话一出,赵致远想起来了。 当初那事虽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但在朝之人都略知一二。 许尚书的外甥欺男霸女,欺到了沈苒和萧宁头上,被萧宁收拾一顿,顺手救下了沈苒。 赵致远原本因为受伤还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第340章 想先和离吗? 早知道沈苒和那女阎王有交情,赵致远断不会那样对待沈苒。 如今那女阎王找他来,不会是为了给沈苒出气的吧…… 赵致远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沈苒是沈相的女儿啊。 沈相和沈知意是乱臣贼子啊…… 她既然欲登高位,怎么可能不斩草除根呢? 想到这里,赵致远心中安定下来。 一路行至勤政殿。 入了殿门,两人下跪行礼。 虽然萧宁还没有登基加冕,但所有人都很识趣地尊她一声“陛下”。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宁:“……” 不知为何,听着这个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感觉好尴尬。 萧宁轻咳一声,上前扶起沈苒。 “沈姑娘不必客气。” 赵致远看着萧宁亲手将沈苒扶起,方才安定下来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脸色也变得煞白。 “多谢陛下。” 沈苒面对萧宁,很是客气,再不见当初活泼明媚的模样了。 萧宁看着这个面色憔悴的姑娘,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也无可奈何。 她要做的事情注定会伤害到这个姑娘,而她也不可能因为谁而停下前行的脚步。 商曦走上前来,语气依旧紧绷冷漠。 “他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苒看着商曦,眼眶一点点红了。 沈家那样待他,他还愿意关心她、在意她…… 哥哥说的没错,他果然最是心软了。 沈苒垂下眼,轻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 沈家对不起他,她作为沈家人,又怎么能没皮没脸地因为这事儿,去求他呢? 他如今也不过是萧宁的男宠…… 和宫妃无异。 父兄与萧宁本就算得上政敌了,成王败寇,商曦跟在萧宁身边,身份也很尴尬。 她又怎么能让他为难呢…… 商曦听到这话,皱了眉。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指望沈知意留给你的那个废物护卫吗?” “他若是有用,你也不会被赵家残害,伤成这样。” 赵致远跪在殿中,听着商曦和沈苒的对话,很懵。 商曦和沈苒…… 恍然之间,想通了什么,赵致远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商曦。 细看之下,这人眉眼间确实与沈苒有三分相似。 所以沈丞相是拿自己儿子放进宫中,扮作公主的?他是疯了吗! 他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赵致远此刻万分懊悔。 他早该想通的啊…… 他若是早想通了,怎么可能会伤沈苒呢? 这个女人,还真是命好呢! 父兄败事,沈家倾覆之后,女阎王并不追究她的责任,甚至还待她挺好,皇夫又是她亲哥哥。 赵致远想要挽回沈苒。 “殿下,这都是误会……” “臣与苒娘,只是有些矛盾还没有说开而已,苒娘是臣的夫人,臣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殿下莫要听信旁人嚼舌根的话,误会我们。” “你说对吧,苒娘?” 方才沈苒不想说出这件事,赵致远赌她现在也不会说。 他也不觉得商曦会一直追问。 毕竟这俩兄妹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虽是血亲,却也有血仇。 沈苒转头,看向赵致远,眼神泛冷。 “赵致远,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为了面子……将此事隐忍,将你这只恶心的苍蝇吞下去?” “那你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 原本她是不想麻烦商曦的。 可如今他已经大张旗鼓将他们喊了来,萧宁也已知晓此事。 她已经麻烦到他了。 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沈苒再次跪地,朝萧宁行大礼,道:“赵致远杀妻未遂,致使我的孩儿胎死腹中,求陛下为民妇做主……” 萧宁扶起她。 “今日请你进宫,就是为了给你做主的。” “想先和离吗?” 萧宁问道。 沈苒闻言一怔,随即红着眼道:“想!” 萧宁抬手摸摸她脑袋,“那你先写一份和离书吧。” 沈苒眼神颤动。 女子休夫,自古未有之。 她以为萧宁是让赵致远写给她的。 没想到…… 有内侍上前奉上纸笔。 沈苒眼神逐渐坚定,她冷冷看了眼地上跪着的赵致远,接过纸笔,洋洋洒洒写下一封和离书。 父兄才识渊博,沈苒自然不可能差,甚至在沈知意的督促下,她看过不少书籍,学了不少东西。 只是她往日更爱玩闹,并不喜欢读书写字罢了。 沈苒放下笔,咬破手指,在和离书末尾按上自己的指印,随即扔到赵致远面前。 赵致远并不想签这个。 就算和离,那和离书也该是他写才行,怎么能由这个贱妇动笔呢? 这要是传出去,他赵家的脸面往哪搁? 赵致远试图同萧宁理论,可对上萧宁冰冷的眼神,他就不敢开口了。 他拾起那封和离书,看着上面的内容,额角跳了又跳,最后还是咬着牙,按上了指印。 接下来沈苒拿这份文书去官府过个明路就好了。 见沈苒将和离书揣好,萧宁再次开口:“赵致远,你草菅人命,谋害妻子,论律当斩。” 赵致远听到这话,不敢置信道:“斩我?我是赵家嫡系!” 萧宁笑了,“我有何不敢?” 赵致远面色惨白。 是了,她有何不敢…… 这女阎王起兵造反,杀入宫廷,以铁血手腕,将四大营收编,又将盛京城守的铁桶一般,内外断联,如今早无人能制她了…… 赵致远跌坐在地。 反应过来什么,随即伏地哭诉道:“求陛下饶命,是臣错了……” “对了,陛下、陛下不是喜好男色吗,赵家京外庄子里养了很多美男,臣都给您送来……” 这话一出,还不等萧宁说什么,商曦便上前一脚踹在了赵致远前胸。 赵致远被踹倒在地,商曦怒斥道:“你是嫌死一次不够吗!” 萧宁忙帮商曦顺气,“消消气、消消气,身子要紧……” 商曦还是气不顺,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给萧宁送男人,是当他死的不成! 沈苒看着两个人如今这副模样,忽然觉得传言根本不可信,商曦在萧宁面前并没有做小伏底的男宠模样,甚至有些跋扈。 所以,萧宁是真心爱重他的吧…… 不然身为皇帝,她又怎会如此纵着他呢? 这个认知让她悄悄松了口气,忍不住为商曦感到开心。 第341章 山间无岁月 商曦这一脚没留力,在萧宁面前,他可能略显“柔弱”,但他到底是一个成年男人,赵致远被这一脚踹的喉间泛起腥甜。 后背的伤口似乎也崩裂了。 赵致远疼的满头大汗,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只哼出几声碎音。 萧宁安抚完商曦,吩咐道:“那不快将这人拖下去,交由京兆府处置?” 话音才落,立马有人入殿,拖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赵致远离开。 这时,芙蓉也带了太医进来。 在宫人通禀说沈苒和赵致远到了的时候,芙蓉就接了商曦的命令,去请太医了。 太医进来给沈苒瞧过之后,叹了口气。 “娘子的体质本就有些阴寒,难以受孕,如今伤心又伤身,落胎之后也没有好好将养,只怕以后……难再受孕啊。” 沈苒眼睫颤了颤,笑道:“无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有劳太医了。” 太医离开的时候,萧宁也跟着出去了,将空间留给兄妹二人。 商曦道:“先留在宫里吧,让太医好好给你调理一下身子。” 沈苒摇头道:“今天已经很给你添麻烦了,我毕竟是沈家人,住在宫里不合适。” 商曦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阿宁又不计较那些。” 沈苒道:“哥哥,她如今毕竟是皇帝了,我知道她在意你,你可以恃宠而骄,却不能太过肆意妄为,毕竟……帝王心,不可测。” 商曦垂眸小声道:“她不会的,她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沈苒上前,轻轻抱了商曦一下。 “谢谢你,哥哥。” “我走了,你保重,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再入宫看你。” 沈苒说罢,松开他,离开了大殿。 商曦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以前做端慧公主的时候,沈苒经常会凑到他跟前去,他总是过于警惕,担心她有什么图谋,不愿与她过多亲近。 如今…… 他再见不到当初那个明媚少女了。 萧宁再次进来时,商曦还怔怔站在原地。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去,将人拥入怀中,拍了拍他的背。 “我已经交代过太医了,最近便留在宫外,照管着沈苒的身体,直到她痊愈,你别担心。” 商曦抱住她,闭上眼,在她肩窝里蹭了蹭。 “阿宁,以前做公主的时候,她经常找我玩儿的,可我不愿意与她亲近,如今……” “没事的,日子还长,你们的人生才过了一小半。” 商曦摇了摇头。 “我亲手杀了沈相,沈知意也因我而死,我们虽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可我们中间也隔着血仇……” “阿宁,我果然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无父、无母、无手足,亦没有子女缘分…… 若是没有异世而来的萧宁,他是当之无愧的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摸了摸萧宁的小腹。 如果,他们能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就好了…… 可他…… 思及此,商曦愈发怨恨沈相。 恨不得将人拖出来,再鞭尸一遍才解气。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会投生成沈述阑的孩子,被他这般残害! 萧宁感受到了商曦摸自己小腹的举动了。 其实之前说她不想生孩子的话是骗商曦的,如果可以,她还是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最好是个漂亮的女儿,长得像商曦一点儿。 可惜…… 他本就敏感多疑,再加上身体的原因,这个话题,她连提都不敢提,就怕他多想,又怄着自己。 只能吩咐太医好好给他调理身子。 如果有可能,就要,没可能的话,就算了。 萧宁拍拍商曦,“行了,不难过了,中午我让御膳房做了好吃的,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传膳。” …… 待手边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萧宁便吩咐人去接玉竹回来。 担心玉竹害怕,萧宁亲笔书写了一封信,让人带着去。 李远见萧宁如此重视那名叫玉竹的姑娘,便请命道:“属下去跑一趟吧,正好这两日无事。” 那日听了商曦的意见之后,萧宁便在他的筛选下,提了几名世家老臣觐见,给他们分派了任务,同时又将商曦给她名单上的人酌情提拔,给几位老臣打下手。 有了那些人的加入,李远等人委实轻松了不少,萧宁亦然。 萧宁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就半天的路程,比起行军,委实轻松不少,就全当逛逛了。 李远领命离开,按照萧宁给的地址,来到了京郊善堂。 离老远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 孩童的笑闹声夹杂着女子的骂声,清晰传入李远耳中。 他下了马,朝善堂走去。 一身布衣、容貌清秀的女子正揪着一名小男孩的耳朵,斥道:“再揪小七的辫子,我就拧掉你的耳朵,听到没有!” “呜呜呜疼!我不敢了,玉竹姐姐快放开我呜呜呜……” 李远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玉竹教训小孩。 直到玉竹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自打去年公主府来信说让她快走之后,玉竹便带着春生等人偷偷离开侯府,来了这里。 原本还担心侯府找他们,提心吊胆躲了几日,后面才发现他们压根没找过她。 也是,侯爷不在,公主变殿下,也消失了,她再与翠云一离开,侯府的中馈就彻底落到大房手中了,沈氏不得开心死,怎么可能找她们呢。 善堂偏远,再加上平日采买都是由几位大娘负责,他们在这里很安全。 这几年陆陆续续收养了不少孩童。 如今最大的也有五六岁了,正是调皮的时候,玉竹等人都识些字儿,没事儿的时候就教孩子们读书习字儿,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眨眼间,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了。 颇有种山间无岁月的感觉。 玉竹看到李远第一眼,先是被他英俊的外表吸引,但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变得警惕。 “这位公子,您……可是走错路了?” 说话的同时,手在后面摸索着,拿起一节棍子,握在手里,背在身后。 她的小动作被李远尽收眼底。 李远有些好笑。 他故意隐瞒了重要讯息,吓唬人道:“没走错啊,有人让我来此处,找一位叫玉竹的姑娘,找到了,带回去。” 第342章 他们的侯爷回来了! 玉竹脸一下就白了。 她努力保持镇定,道:“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什么叫玉竹的姑娘,你去别处找找看吧。” 李远道:“没有吧,刚刚听见这小孩叫你玉竹姐姐。” 玉竹:“你、你听错了,他叫的是玉如姐姐,如花似玉的如。” 李远:“……”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玉竹更慌了,她握着棍子,将孩子护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李远。 李远深知玩笑要适可而止。 他笑够了,便朝玉竹抱拳道:“在下李远,奉主将萧宁之令,请玉竹姑娘回京团聚。” 听到萧宁的名字,玉竹手中的棍子吧嗒一下掉地上了。 “你……是侯爷的人?” 李远点点头,“在下是萧家军副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封,朝玉竹伸去。 玉竹警惕地盯了李远看了会儿,见他确实眉目清正,不像坏人,便大着胆子上前几步,接过他手中的信看了起来。 一瞧见那熟悉的笔迹,玉竹简直要落下泪来。 她的侯爷真的回来了! 萧宁在信中并没有写太多,只说让她带着大家先回京。 看完信,玉竹将信纸叠好,塞进自己胸襟里。 李远看着她的动作,眉心跳了一下,他才从怀里取出来…… 李远还没别扭几秒,就被重重一脚踩在了脚面上。 痛的李远英俊的面容扭曲一瞬。 “吓唬我好玩吗!” 玉竹柳眉倒竖,一脸怒容。 那还真挺好玩的。 就是脚有点疼。 但李远咬牙忍了。 毕竟吓唬人的确是他不对。 可方才看她像只惊慌的小兔一般,他就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他朝玉竹抱拳,一脸不解道:“玉竹姑娘,在下何曾吓唬过你?” 玉竹:“你怎么没吓……” 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没说什么吓唬人的话,甚至态度都是温和的。 是她心中不安定,先入为主,觉得他是来找事儿的。 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萧宁突然就回来了呀! 不过除了萧宁,估计旁人猜不到他们会躲在这里。 玉竹手指绞了绞衣摆,朝李远屈了屈膝,道歉道:“对不起,是奴婢错怪将军了,李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奴婢计较才是。” 李远看着她,唇角弯了弯,“没关系,是我一开始没说清楚,吓着玉竹姑娘了,我的错。” 听李远这样说话,玉竹原本因为受惊而对李远产生的那点不满瞬间消散。 她道:“李将军您先进屋坐下休息会儿吧,春生他们上山去了,还没有回来呢,等他们回来了,一起回京。” 李远点头。 于是玉竹将人请进屋,热情地给他端茶倒水。 李远喊住玉竹,笑道:“玉竹姑娘不必忙活,坐下休息会儿吧,李某不渴。” 玉竹嗔道:“您远道而来,若奴婢连茶水都不给您喝一口,那还像话吗?” 李远看着玉竹进进出出忙活,给他添了茶水,又端来点心。 有小孩子眼巴巴扒在门边往里看。 李远朝小孩子招招手。 立马围过来一大堆孩子。 李远将桌上玉竹刚刚端过来的点心给孩子们分了。 玉竹进来看见,气的跺脚,“这会儿给他们吃点心,等会儿他们要不好好吃饭了!” 李远被训的一愣。 他摸摸鼻子,低声道:“抱歉,是我的错,姑娘别生气。” 玉竹深吸了口气,道:“算了,没事,不怪您。” “李将军还没有孩子吧……” 李远:“没有。” 玉竹道:“看出来了。” 根本不懂怎么照顾小孩子。 李远:“……” 看出来了,你还问? 玉竹又问:“也没成婚吧。” 李远点头,“这几年一直跟着将军打仗,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玉竹闻言,眼珠子一转,笑容暧昧道:“你跟着将军这几年,将军可有对你说什么、做什么?” 李远嘴角抽了下,故作不解道:“将军该对在下做什么?” 玉竹捂嘴,“没什么、没什么。” 说着,目光往李远身上打量。 玉竹感觉以自家侯爷的脾性,肯定没少占他便宜才对啊。 毕竟这人的长相气度,还是很合侯爷胃口的。 当然,也挺合她胃口的。 或许,将军揩油,这人还以为是好兄弟之间的正常交流呢哈哈哈…… 玉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李远无语极了。 这丫头,是有多不了解将军? 她除了用眼睛占点便宜,行为上可从没有丝毫的逾矩。 况且,自从殿下来了之后,将军连拿眼睛占便宜都不敢了。 中午的时候,春生等人才回来。 当初从侯府离开的时候,他们带了不少财物,可侯爷归期不定,善堂这些年孤儿的数量又与日俱增,他们用钱需得精打细算。 春生等几名小厮便去山上开垦了荒地,来种些粮食补贴家用,玉竹等丫鬟没事也会做些绣活让人拿出去卖。 最近正是要收成的季节,大家都去田里忙活了,玉竹留在善堂里看顾小孩。 春生等人听到萧宁回京的消息,都欢喜的相拥而泣。 他们的侯爷回来了! 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呜呜呜…… 相处了大半年,他们离开的时候,孩子们都哭的冒鼻涕泡。 玉竹摸摸小孩子的脑袋,“乖,在家好好听王姨她们的话,哥哥姐姐们过几日再回来看你们。” 玉竹并几名姑娘上了马车,李远骑着马跟在马车边,看着她们撩着帘子,看被王姨等人拦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们。 玉竹的眼睛红了。 她也很不舍得这群小泼猴,可她更想念她的侯爷。 她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也不知道侯爷是不是瘦了、黑了,在外可有好好吃饭…… 春生等人坐在车辕上。 马车朝着盛京方向行驶,送别的人逐渐变成小黑点,直到再看不见。 玉竹松开帘子,坐回了车厢。 李远便也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春生搭话道:“李将军,我们侯爷没受什么伤吧?” 李远回他道:“将军勇武,不曾受过重伤。” 话音一落,车窗帘子被再次掀开。 玉竹着急问道:“不曾受过重伤的意思是她不重的伤受过很多吗?” 李远道:“没有,姑娘别担心。” 玉竹怎么能不担心呢,那可是她的侯爷啊。 第343章 宫里的主人是我 城门口盘查严苛。 玉竹等人听善堂外出采买的大娘说过。 自打出了盛京,上层是如何斗争的,他们根本就听不到一点风声。 因此也不知道已经换了天地,只知道最近进出城查的很严。 可他们的马车行至城门口。 守门的士兵却恭恭敬敬朝李远抱拳行礼,而后不发一言地拿开栏木,给他们放行。 而李远握着缰绳,端坐在马上,连出示令牌的动作都没有。 玉竹咽了咽唾沫。 她家侯爷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手底下的副将带着一马车人出入城门,都不用接受盘查。 玉竹忍不住自豪,同时也不由得为萧宁忧心。 侯爷即便讨逆有功,可行事如此张扬,会不会惹得皇帝不满啊…… 入城之后,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在见到李远后,也会驻足行礼,甚至带头的将领也要下马朝李远抱拳,恭恭敬敬喊一声李将军。 而李远只坐在马上,朝他们微微颔首。 玉竹心越来越慌。 她家侯爷行事竟已张扬至此了吗? 莫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然实在解释不了自家侯爷怎么就狂到了如此地步。 这人不过她手底下一副将,走在街上,却连城防军将领都要下马行礼。 玉竹很不安,只能催促车夫快些。 她得快点见到侯爷才能安心。 终于,马车行至泰康坊。 却没有拐进去,而是继续直行。 玉竹掀开帘子,朝李远道:“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在往前就是宫门口了!” 李远扯着缰绳,笑而不语。 玉竹:“……你说句话啊!” 李远道:“姑娘稍安勿躁,马上就能见到将军了。” 玉竹只得按捺心情。 直到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宫门口值守的士兵依旧很客气地朝李远抱拳。 这下玉竹是真淡定不了一点了。 她颤着手,揪住李远的袖角,“李、李将军,为什么宫廷卫军也要向你行礼啊……” “还、还有,为什么我们要来宫里?侯、侯爷总不会在宫里吧……” 李远看看姑娘慌张的眼,又垂眸看着揪住他衣袖的几根粉白手指,嘴角微微上扬。 又忍不住想逗她。 “我们大胜而归,宫廷卫军向我们行礼问好不应该吗?” 玉竹:“……” “将军如今势头正猛,便是坐一坐那把龙椅,也没人敢说什么。” 玉竹:“!!!” 玉竹腿一软,好像看到将来萧宁功高震主,被皇帝飞鸟尽,良弓藏的场面了…… 她抓紧了李远的胳膊,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玉竹身边的其他人也都是一副难以置信、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们侯爷以前没这么狂啊…… 就是斗鸡走狗好男色而已,人还是很知分寸的。 怎么出去打了几年仗,回来变成这样了呢,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远目光落在紧紧抓着他胳膊的素白小手上,低声道:“姑娘,快进宫吧,将军就在宫里等着你呢。” 玉竹心里乱糟糟的,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还抓着李远胳膊,只慌乱地点点头,被他带着往前走。 一路上,玉竹等人都魂不附体的。 只有李远的嘴角一直没下去。 直到来到了勤政殿,看到了与商曦并肩而立的萧宁。 “侯爷!” 玉竹见到萧宁,一直紧紧抓着李远胳膊的手松开,朝萧宁扑去,像只归林的雀儿一样。 萧宁笑着,迎上去几步,张开双臂,任玉竹扑进她怀中,将她紧紧抱住。 “侯爷,您怎么才回来啊呜呜呜,奴婢好担心您……” 玉竹抱着萧宁呜呜地哭。 春生等人也围到了萧宁身边。 一众人哭作一团。 萧宁拍拍玉竹的后背,又安抚春生等人。 商曦看着被众人包围在中间的萧宁,心中醋意翻涌,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商曦掐着掌心,克制自己。 李远看了商曦一眼,微微蹙眉。 他不理解这位殿下为什么啥醋都能吃上一口。 感觉他对将军的感情好病态。 也亏得是将军,但凡换个人,估计都会接受不了这位殿下。 玉竹哭了一会儿,松开萧宁,看着身着女装的她,不解问道:“侯爷您怎么换上女装了?陛下没怪罪您吧……” 萧宁:“……” 她看了眼李远,李远朝她笑了笑。 然后萧宁就朝着玉竹等人,抛出来一个重磅炸弹。 “以后这宫里的主人是我。” 玉竹:“……什、什么叫宫里的主人是您?侯爷您……不、不会造反了吧?” 萧宁笑着摸摸她脑袋,“对啊,我造反了。” 玉竹等人,满脸震惊。 不消片刻,玉竹回过神来,她目光往商曦那边瞟了眼,很快就认出来他是曾经的公主殿下。 所以,侯爷造反,是为了帮着殿下做皇帝? 可这样,习惯自由、喜好男色的侯爷岂不是只能待在宫里做皇后了? 那她还怎么出去玩啊…… 更别说去楼去找美男们做游戏了。 玉竹忍不住为自家侯爷掬一把同情泪。 萧宁一眼就看穿了玉竹的想法,她甩甩自己宽大的袖摆,朝玉竹道:“别乱看,要做皇帝的人是你家侯爷。” 玉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宁。 见萧宁一脸正经,并不像骗她的样子,玉竹兴奋地握拳,“那、那以后奴婢岂不是就升级成皇帝身边的大宫女了?” 萧宁笑着捏了下她的脸。 “什么大宫女,你家侯爷都做皇帝了,还不能封你一个女官当当?” 玉竹:“啊啊啊陛下,奴婢好喜欢您!” 春生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侯爷做了皇帝,那他们呢? 总不会让他们做太监吧…… 春生等人跟着萧宁许多年,关于她的性别,也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因此见到萧宁女装,并没有太过惊讶。 萧宁看穿了春生等人的想法,忍不住笑道:“放心。” 春生几人脸红了,是想法被人看穿之后的尴尬。 玉竹开心完了,便同春生等人一起跪下,朝着萧宁行大礼请安。 “奴婢/小的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宁示意他们起身,“以后请安归请安,别喊万岁。” 玉竹等人不懂,但玉竹等人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