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爷我不干了!》 第1章 第一章 红烛帐暖,暗香浮动。 床上的男人慢慢有了意识,他头痛欲裂地想着“不是下地狱了,怎么还那么疼?”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顶上的红帐,“果然,地狱的东西就喜欢红的。”男人带着恶意腹诽。 想着他就想起下地狱之前的事情,他今日实习生转正,要请人吃饭来着,但谁知头天加班到12点,差点遇到一个流氓不说,还被一个奇怪的老头强买强卖了一本说是百年前实则上周的书! 而且这书一来,他梦到了他八百年没有梦到的姥爷!他姥爷让他去陪他……这是能随便陪的吗? 就这一梦,让唐舒健睡到将近中午,险些错过了请吃饭的时间。众所周知,中午是个好时候,它不如早高峰那么有名,也不如晚高峰那样看着还算美丽动人,它就搁那慢悠悠地堵着,大夏天的热也给热死。 左右无事,手机也没电了,他索性拿出昨天刚被迫买的书——昨天太累了,忘记把书拿出来。 这书大概讲了一个叫唐舒健的皇子——霍,跟他同名。皇后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公主,却生下一个皇子,皇后也因此而薨。 帝后很是相爱,于是这个可怜的小皇子失了帝心,连名字都没起。他的太子皇兄把小孩子抱到东宫抚养,还遣人找前国师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舒健。 至于为啥是前国师,嗯……因为就他算的皇后会生下一个公主,皇后大喜,求皇帝赏了他国师的位置。结果皇后薨了,算好的公主也变成了皇子,他这国师的位置自然不保,可怜的国师,上任不到半年,就麻溜滚蛋了。 唐舒健看到这里,不禁感慨,看来无论什么地方,都有这种坑蒙拐骗的神棍,短短一句话,扰了别人一辈子——也不怕折寿。 太子很疼爱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可他是太子,要学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能管束弟弟的时间自然就不多。那些负责教习的少师少傅也不敢乱管,于是唐舒健就养成了人前太阳花,人后霸王花的“好习惯”。 他父皇在时还尚知道收敛,当他哥继位时,唐舒健活像撕了羊皮的狼,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还男女通吃,按这败家子的话:“姑娘不欺良,小子不逛倌。” 额,就是不想负责呗…… 欺了人家黄花闺女,无论什么地位的人家,只要闹了出来,少不得要添些麻烦,最起码要狠狠讹上一笔。还是花楼的女子不闹事,来时瓦和,去时瓦解,只要银子到位,一点儿都不麻烦。 至于小子,南风馆的小馆一股子脂粉气儿,这皇二代不喜欢,他偏喜欢那些世家清正子弟,偏爱折辱那一身傲骨。偏生世家子弟要面子,一般羞于与人说,正合了小皇子的意,这又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爹驾崩,他哥上位,封他为安王,赐了座安王府,更方便安王作恶。 要说安王败家,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关于唐舒健的恶事,他明里暗里不知道听了多少。可他素来疼爱弟弟,也知道他小恶不断,大恶是一点没胆儿,反正也没人正儿八经光明正大得参他一本,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过。 皇帝就想着,恶人自有天收,天还没收呢,他这个做哥哥的没兴趣“替天行道”。等到安王嗝屁了,给他风光大葬,至于在十八层地狱里该下油锅下油锅,该拔舌头拔舌头,来世投个畜生都行,和皇帝都无关了。 好一家子奇葩,看书的唐舒健默默想着。 安王府还养着一群会武的江湖人,跟着小王爷满皇城的掳男人,这几人估计下了地狱要被剁手…… 这天,安王唐舒健让人把吏部尚书家才貌双全的郎君掳到秦淮楼,好一番折辱…… 看到这,唐舒健有兴趣了,正打算翻页,然后……“咦?翻不开?”…… 好吧,翻不开就翻不开吧,唐舒健无所谓的想着,不过这古代真是,不怕皇权至上,就怕皇家一家子脑残…… 他放下书,眼看着交通没有那么拥挤了,便催着司机快些,没想到这一催催出了车祸…… 正在唐舒健想着,如果死了去陪他姥爷,姥爷会不会因为想和外婆过二人世界而揍他,算了,还是去陪他妈吧…… 然后,唐舒健就来这里了。 随后唐舒健摇摇脑袋缓了缓,坐起身,环顾四周,看见了桌椅板凳、类似梳妆台的东西,还有一面昏黄的镜子,几支燃烧的红蜡烛。 “这好像不是地狱该有的东西啊,莫不是……穿越了?”唐舒健低声喃喃,“莫不是我姥爷显灵了?” 别看唐舒健一个男人,可是极爱看小说,不然再无聊,他也不会看那本傻逼书。 视线转到床上,唐舒健才发现在那鸳鸯被下好像有人。貌似是穿了谁的洞房花烛夜,不过这洞房花烛,不说红烛高照,最起码的“囍”字要有吧……又找了一圈,好吧,没有。 额,到底穿了个啥! 也不怪唐舒健之前没看见那锦被之下的人,那人让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又滚到红罗帐里,搞得他心惊胆战,总觉得那人要憋死…… 唐舒健轻柔的把那人掰过来,然后……嗯……怎么说呢……虽然衣冠不整……呸,没有衣冠,虽然嘴唇咬破,虽然长发被汗打湿黏在脸上……可他就是想起了什么“颜丹鬓绿”,什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有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lsp怔愣的看了许久,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内心戏都飙上天了,“好像……貌似,哎呀妈呀,赚大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意识到,这……这好像是个男人啊……啊!男人! 唐舒健盯着人看,人倒是没醒,他也没有翻着人去求证是不是男人。虽然这人长发缠绕,但不至于认错性别…… 不是,这是个gay啊……但是他本人好像……他不知道哎。 唐舒健一边天人交战,一边还没忘记找衣服。 他没经历过这些,但凭借着二十多年来的阅文经验,以及那小哥满身的青紫,估计自愿性不高。他还是麻溜穿好衣服,比较好逃…… 但是看见满地狼藉破碎不堪的衣服的时候,唐舒健又沉默了,他刚还在侥幸床上那小哥可能大约50%是愿意的,现在约是99.99%是不情愿了。至于为啥不是100%,嗯……万一人家就喜欢这样呢?凡事也没个绝对,是吧。 话说这古代的衣服要怎么穿?小说里没教啊?电视剧里有吗?应该有亵衣、亵裤,还有呢?搞不明白,不过也不用太明白,因为没啥完整的衣服了,全撕碎了,稀碎。 勉强算把布料裹身上了,唐舒健想偷偷溜走,可看一眼床上的人,那朝着门口的脚愣是没迈出去…… “要负责,要负责,要负责,新时代人人平等,睡了男人也要负责,不能当逃兵……” 默默对自己进行新时代催眠,深吸一口气往床边走去。 小哥本来被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来唐舒健给他被子扒拉开,还给人翻了个个,刚才只顾欣赏美色,这下倒是看见了人家脖子上下都是青紫,脸上像是被打的红肿——天杀的,他以为是热红的!身上还都是牙印…… ……造孽啊…… 唐舒健想把人喊醒,但用手比划了一会儿,觉得无从下手……这这……这也太惨烈了…… “狗东西……”他低低的骂了原主。 随后,唐舒健拿指尖轻轻碰了那孩子的肩头,没办法啊,总不能薅头发吧。 “喂,小……呸,公子,醒醒,醒醒……” 叫了几次未果,“怎么还不醒?”唐舒健小声嘀咕着,却也不敢再碰。喊醒倒是还好,万一碰着哪,给人疼醒了,那可罪过大了…… 这边还正在纠结要怎样把人弄醒,然后就听见“唔”的一声,抬眼一看,床上那小哥醒了,唐舒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吱声。 那小哥还带着醒后的迷糊劲,估计正在脑子里对记忆进行排队重组,当看到唐舒健是,约莫是给脑袋APP充值了加速VIP——只见那小哥的眼睛一下瞪的溜圆,抱着被子迅速缩到离唐舒健最远的那个床脚,腾挪过程中唐舒健看到他全身颤抖了一下,明显在咬牙忍耐着什么。 也是,这种事情,谁遇到都是身加心的粉碎性骨折,这个反应已经很汉子了,唐舒健在心里给小哥点了个赞。 不过,小哥抱着被子缩床脚的姿势有点怪异,因为……另一只手被绑在了床头…… 好吧,唐舒健刚看见…… 万恶的原主,玩的真花…… “那个……”唐舒健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先别怕……”不过明显没什么底气。 换你你有底气?有?你就装吧,哼! 唐舒健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那小哥一直盯着他,那眼神,呵,活像传说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场面太尴尬,语言系统已退化…… 唐舒健尴尬的眼神乱瞟,然后瞄到了那位小哥被绑起的手,“嗯……那个……”上前挪了一点,想去把绳子解开。 “你干什么!”那小哥见他靠近,应激上来了,一下子往旁边躲,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动作极其不协调。 唐舒健察觉到他的躲闪,想告诉他只是想他解开绳子,可一看见床上人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嘴唇又被咬出血了。 应该是刚才的挪动牵扯到了伤痛,偏生还咬着牙不肯吭声,就像那跌落灰尘的月亮,依旧清冷,依旧动人。 烛光昏黄,这样的美人,嘴角带着血迹,活像受了伤的白狐狸,嗯……很诱人。 第2章 第二章 “王爷还没看够吗?”声音沙哑,又惊又怒,倒惊了唐舒健一跳。 “啊,不好意思……”唐舒健移开眼睛,等等?他叫我什么?王爷?王爷!那既然王爷,肯定有帮凶。 于是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立即就听见外面刻意压低的声音:“主子还需要什么?” 果然会有把风的! “弄点热水,再拿两套衣服。” “什么?”外面的人提高了点声音,不可置信的重复:“主子要什么?” “听不懂吗?”唐舒健一阵无语,再次近距离体会到了原主究竟是有多不可描述,估计之前是醒了就走。“快点。” “唉,马上。” 唐舒健回头,那小哥在盯着他动作,那眼神,活能生吞活剥了他,唐舒健头皮一紧,讪讪的说道“那个,你别害怕,我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对不起哈……” 尴尬的沉默正在蔓延…… “咚咚”敲门声恍若雪中送炭般响起,“主子,水来了,现在进去?” “那个,我开个门……”唐舒健看了看床上那位,那位小哥刚好转头,那颈子,如有瑕白玉,更显怜爱。 “先等等。”唐舒健回了屋外的人,他也不敢去扯被子,只走到桌子旁,把桌布抽了出来,盖到床上人头上,勉强遮了面容,低声说道:“冒犯了。” 随后提了声音:“进来。” 门随即被推开,几人把水送到屏风后,一人到唐舒健这里:“主子,你的衣服。” “嗯,出去吧。”语气那叫一个高冷,啧啧啧,厉害,唐舒健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等人都出去了,唐舒健把衣服放到床上,抬头一看,小哥已经把桌布掀开扔掉,那眼神扫过来,春暖花开也变寒冬腊月,盯得唐舒健怂怂的…… “那个,你要不要先洗洗,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小哥转开头,没再看他,攥着被子的手却愈发紧了。 “那就当你默认了。”唐舒健迅速说完,转身去梳妆台上找了把剪刀,“为了防止我下手没个轻重,我要碰你的手了……” 听见这话,小哥的身形越发僵硬,却没有别的动作了。 绳子绑的很紧,唐舒健怕剪刀伤到他的手腕,一点一点的剪他腕上不算细的绳子。烛光昏暗,为了不伤到对方,唐舒健剪的小心翼翼,越剪趴的越近。等好不容易剪完,绑着的那人没事,剪的人倒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唐舒健手还未松开,他看到手中的手腕被勒的发紫,下意识的轻轻揉了揉,吹了吹气,“还好没事……” 然后……然后他就被狠狠甩开了。 眼睛对上眼睛,迷茫对上冷漠,“哦哦,对不起……” 小哥自己检查了一下手腕的伤痕,见还活动的开,冷笑道:“王爷折煞臣了,臣当不起。”声音沙哑,听的唐舒健只想扶额,原主真是畜生啊…… 没接这话,唐舒健后退几步,“你先去洗洗吧。”说完就感觉自己一股子渣男味…… 还好小哥没管他,自行挪到远离唐舒健的床边,顺势拿了床上的一套衣服,披着被子下了床。 只是他低估了身体的疲劳,刚站起来就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唐舒健见他准备下来的时候就转过了身,突然听见一声响,然后意识到原主似乎是个老流氓?那小哥……能不能下床还是个问题…… 唐舒健回头,正好看见小哥跪在地上,试图积攒些力气起来。 好吧,流氓总不会让人出乎意料…… 唐舒健走过去想扶着他,那小哥估计刚才摔懵了,没注意到唐舒健过来,当手臂被碰到的时候,下意识甩开了,露出了白天鹅见癞蛤蟆的表情,“滚开!”可以看出那小哥恶心坏了。 唐舒健讪讪的:“对……对不起啊,我只是想扶你……” 那小哥看也不看他,慢慢站起来,披着被子一步步挪到了屏风后面。 “唉……”唐舒健看着都疼,愧疚极了,拿起剩下的衣服,慢慢穿着。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为毛愧疚的是他?他谁啊?他干啥了?他,他就是出了个车祸,然后睁了个眼……哦,估计是睁眼睁错了,他应该好好去地狱投胎……不过既然地狱没收他,那他……他要负责的吧…… 唐舒健正在脑子里争论到底要不要负责,那小哥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唐舒健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两套衣服约莫都是唐舒健的尺寸,那小哥比他矮了半个头,还有点瘦弱,衣服穿他身上,莫名让人很心疼…… 唐舒健默默看着那美人脚步不稳的走到门前,刚打开门,就看见那人定了一下。 “糟了,要倒。” 只见唐舒健迅速挪到门前,接住了他,并与门外放风的看了个对眼…… …… …… 几番沉默后,门外有个反应快的迅速转过了头,另几个有样学样,立马转了过去,还有胆大的来了一句:“主子您继续,您继续……” X,一堆完蛋玩意儿 “继续什么,进来个人。”唐舒健也是无语,他到底穿了个什么东西,都什么人啊? 唐舒健抱起小哥,把他放到床上。放风的人面面相觑,随即被推进来一个人,正好看见唐舒健将人轻柔的放在床上,见被子混乱不堪,便拿披风给他盖了一下。倒是惊呆了这个放风的人。 不是唐舒健细致,只是那人就这样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他,引人怜惜。 若说唐舒健惊呆了放风的,那床上人就迷晕了唐舒健,心甘情愿。“天杀的,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个禽兽呢?”唐舒健大胆的想着。 真是,原主德行不咋地,当该说不说,老流氓审美是真不错。唐舒健甚至不合时宜的想,若他睁眼看见一个丑的,要么逃,要么撞墙,怎会留那么久? 啧啧惊叹完,唐舒健转头,就看见一个目瞪口呆的下属。 他挑了挑眉,那下属见他挑眉,像是被吓到,突然回神,“主子。” 唐舒健看看他,又看了床上的人,他得知道自己穿了谁,还有,这是哪,美人是谁。 只见他淡淡的问了一句:“这是哪的郎君,很有意思。” 说着要套话,其实唐舒健还是很紧张的,怕别人瞧出端疑,到时候请个道士来跳大神还是轻的。他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穿越机遇,如果没有的话,唐舒健摸着良心想道:还是很亏的。 那放风的人本来一脸惊讶,见他这么一问,突然兴奋,嗷嗷两声,笑的十分猥琐。倒给唐舒健吓了一跳。 “主子莫不是昨夜喝多了,忘了?是您昨日说惦记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好久了,派小人去给您掳来的。” 这个人很会说话,很重点,唐舒健有点欣慰。不过,这个“掳”字一出,为毛感觉最近看到过? 唐舒健想了想,突然一愣,掳?吏部尚书?他突然想起来,他出车祸之前是不是看了本书,那书里是不是有个爱掳人家公子的完蛋王爷,好,完蛋王爷貌似在此……而且那王爷貌似真的掳了个吏部尚书的儿子,姓啥来着?楚?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发颤“魏家的那个?” “嘿嘿,魏家的,这公子随母姓,姓楚。”放风的见他想起来了,更是兴奋了。 啊,贼老天,饭能乱吃,穿越哪能乱穿,他怎么穿了个这么完蛋玩意儿的身上?不行,姓楚的那么多,完蛋王爷也那么多,他想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楚明时?” “哎,对对对,就是楚明时公子,昨夜主子说这明时公子清冷,很合眼,大半夜让小人弄到这秦淮楼,还说事成有重赏……” 一想到赏,那放风的开心了,这唐舒健懵了,楚明时,嗯,对上了;秦淮楼,也对上了……他真的不能再抢救一下吗? 完蛋玩意儿,他竟然穿到了那本书里,还……还穿了一个那么作恶多端的人……天哪,他上辈子没干啥偷鸡摸狗骗人感情的事儿吧,干嘛要给他安排一个似反派,又似炮灰的人物,玩他? 这头脑子正爆炸,那头又想起这本书是怎么来的,顿时那卖书老头本就不好的形象在唐舒健脑子里更加恶劣了。果然,大半夜非要卖他书,不安好心。 此时的唐舒健已经气懵了,他脑子里满是“那老头坑我!”“我靠我穿成了个傻逼”等诸类的想法了。前面想的“不要露出马脚”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也是,谁气懵了还想着这。 那放风的见他表情不太对,一会懵逼一会气愤的,心里直打突突,想着赏不赏的不重要,命还是先留着,这爷一转眼几百个心眼,他还是躲远点好。 于是他颤颤巍巍的开口:“主……主子还要继续吗?小人要不先出去?” 这话很突兀,把唐舒健从气愤中捞了出来,坐着的人收了收情绪,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穿回那个凌晨,把那卖书的骗子老头,和买书的自己一起暴打一顿—— 你说车祸就车祸呗,穿个什么书。穿书也就算了,别人都是自带主角光环,他偏穿了个作恶多端。鬼知道他之前糟蹋了多少姑娘公子,又有多少人想暗戳戳的谋害他。 唉,心累。 唐舒健扶额,暗自为自己无常的命运默哀三秒钟,但那下属明显会错了意…… 他以为……以为主子闹了一夜,也没歇多久,现在是心很有余而力不足矣……他见唐舒健久不回答,更加确认了心里的想法,所以他来了一句:“要不小人给您找点药?” 第3章 第三章 唐舒健听到这石破天惊的话,眉头一跳,终于从床上那小哥,哦,楚明时身上转过头来。嗯……更加准确的是从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回过神来。 唐舒健打量了那“语出惊人”的人,只见此人身材矮小,左脸有个大痣,眼里冒着精光,一副贼眉鼠脸的样自,看着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上下打量一番,唐舒健就将此人与那书里的人对上号了—— 此人应该是姓白名聂,是安王府的一个幕僚,胆小圆滑,见风使舵,一肚子坏水。和原主刚好蛇鼠一窝。这人没啥真本事,都是小聪明,全靠一张嘴当上的王府幕僚,勉强算个忠诚。可用,但不可过于信赖。 那白聂还在诚惶诚恐,差点都要跪下来了,殊不知他这未来的新主人已经给他套了一个“不算可信”的帽子。 “不必,”唐舒健也是很无语这白聂的脑洞,莫不是女娲造人的时候,白捏了他? “出去找辆马车,送楚……送他送回府。” 这下被雷劈的就是那个白聂了,天哪天哪,小王爷要转性了,往常睡完就走,连衣服都是他们想起来才给的,哪有这次这样又想着衣服,又送回府的?请瞎了他的狗眼,聋了他的狗耳朵吧…… 于是白聂在惊骇中颠着下唇问了一句:“主子您什么,我没听清。” 唐舒健不想给他废话了:“本王怎不知你是个聋的?” 我感觉也差不多了……白聂颤颤巍巍的想着, “哎,这就去准备……” 天哪,还不如聋瞎呢。 白聂刚走到门口,把门一关,就靠在墙上平复心情,太紧张了,一身冷汗。 在外放风的人看着白聂出来了,但主子没出来,都表示很惊讶,都围到白聂旁边:“白兄,这主子什么时候出来呀。”“就是,都站一夜了,弟兄们都饿了……” “嗯……”白聂稍稍平复了一下震惊的灵魂,“估计要再等一会儿。” “什么,还要来?”那群兄弟一脸怨气,心中叹气。 “不是,主子让我们准备马车,送楚公子回府。”白聂准备淡淡的“恐吓”众人。 “啊,唉,”众人一副“了然了然”的表情。 然后…… “什……什么!” “送……送楚公子回府?” 白聂没有丝毫意外的看到了众人在线……哦不,掉线表演“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嗯,对。”他还挺自豪,指着俩人:“你俩去准备马车。” 唐舒健目送白聂出去,对原主找下属的眼光表示怀疑。原主那么荒唐,包与他蛇鼠一窝,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但是看着这个白聂,怎么有种不太聪明的感觉呢? 唐舒健吐槽着,转头去看床上的美人,可是这看着看着,就觉得床上这个一席白衣、不染纤尘的小子越发好看。一副弦月眉,微微蹙着,鼻梁高挺。那唇形他实在认不得,但就这样看去嘴角微微上扬,既不很显书生气,也看上去很温柔。 看着看着,这手就不听使唤了,一个没注意,这自个的大猪蹄子就跑到人家眉心上了,待他反应过来,这手已经在试图抚平那皱着的眉了。 果然,这男人误我啊! 抚着抚着就感觉这手指的温度不对了,再一探,果真是起了烧。 惭愧,刚才只顾沉迷美色,没注意到那小哥起了烧,之前见他脸红,还只当是那个王八蛋原主主打的,倒没往这处想。 唉,男色误我啊! 发烧的人一般手脚冰凉,唐舒健刚准备把那披风掖紧实,就听见外面放风的说:“主子,马车备好了。” 嗯……这来的真不是时候,等等,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唐舒健谴责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给人把披风细致的掖紧,脸遮严实了,才打横抱出去。 等出了大门,唐舒健看到几个小厮一齐围在门口,他脑子都疼了, “围那么多人干嘛?等着抱我下去?后门等着。” “哎哎,主子……” …… 正值凉秋,外面下着小雨,虽裹得严实,发热的楚明时还是在微微发抖。 抱着他的唐舒健刚好察觉,随即步伐快了几分,还在感叹还好他继承了原主的体格和力气,不然肯定抱不动,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楚明时昏昏沉沉,隐约知道自己的被抱了出去,冷意刚顺着缝隙钻进骨缝,就被一阵暖意包裹起来——唐舒健把他抱进了马车,里面生了暖炉,倒使病了的人好受许多。 唐舒健见楚明时昏得不安稳,也不敢就这样直接把人放在马车上,担心他更难受。于是将人圈在怀里,给人揉腰。 醒着的美人正恼着,他不敢动,睡着的美人他还不敢动吗?虽然这样确实不道德,但总归……总归是要负责的。 伺候美人的时光总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楚府后门,可主仆几人却在如何把楚明时送回去这件事上出现了分歧—— 那几个小厮说,昨天半夜就是翻墙头给人绑走的,今天也可以翻墙头还回去。 计划是好的,可这墙头一上一下,他们是爽了,万一给人整醒了,这火气不都又算到他身上去了?何况人正在昏着,怎么翻进去?唐舒健脑子里闪过好几个画面,一阵哆嗦。不成不成,换一个。 想了一阵,唐舒健决定从后门偷偷进入,先放进去几个下人清理一下院中闲杂人等,当然,不能给人清出问题喽,自个就负责把人抱进去。 幸得魏家大公子住的院子离后门不远,还地处偏僻,搞得唐舒健很是疑惑,魏家不是就他一个儿子吗,也不受宠? 不过怀里人要紧,也没细想。唐舒健怕在把人给冻着,着急忙慌将人抱进了屋。 这屋里还没马车里暖和,唐舒健吩咐人给屋里炭火生上,他抱人进了里间,塞到被子里。想起他沙哑的声音,还喂了点温水。 真是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想他唐舒健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伺候人。 又一想原主干的混账事,忍不住发虚,嗯……怎么说呢……负责……总,总是没错的吧, 秋日天明的不算太晚,天已微亮了。唐舒健坐在床沿上看了那人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是个……咳……男人就该负责!还越看越有勇气,越看越有底气,那美好的生活已经在脑海里快进行了半辈子了!然后就被白聂那个不长眼的打断了:“主子,再不走,天就明透了,不好走了。” 行,白聂,你个没眼力见的——这属实是迁怒,走就走。 回王府的路上,车里没有了能干扰智商的人,唐舒健终于能好好理一理现在的处境—— 在书里,此处名为大盛——历史上根本没有,还古书,果然是个骗子。 他哥……皇兄是个皇帝,他是他哥从小养到大的弟弟,自然最受宠,他上头还有个皇子——唐景淮,下面还有个皇妹舒蘅。这唐景淮的母亲是当朝太后,唐舒蘅的生母地位不高,不受宠,封号还是先帝驾崩后才有的。原主排名第五,但先帝子嗣就他们四个人了,鬼知道其他人怎么没的。 他好歹是个成年皇子,其他人应该是不用担心,就是这个皇帝皇兄,从小把他养到大,怕是连原主指甲缝多少泥都清清楚楚,怕是不好糊弄。 还有还有,这个白聂——如今他不是原主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勾当,他自然是不能去干。此人算是无用了,还好这人算得上有点小聪明,先留着,反正王府多养一个闲人也无妨。 至于楚明时…… 还未及想,马车就停了,“主子,到了。” 唐舒健刚从马车上探头,就被眼前的豪华建筑晃瞎了眼,只见那用金粉写着的安王府的牌匾,和那气派的朱红大门,从上到下就明晃晃的写了四个字:来享受啊! 好吧,既然你那么诚挚的邀请,那我就不客气了! 刚下车正准备往里奔,门里出来一个急匆匆的朱红身影:“王爷,王爷,您可算回来了,陛下召你进宫……” 陛下召他进宫!现在?穿书暴露了?不至于吧,他谁都没见,啥都没干啊? 唐舒健看了眼那个太监,联系一下书,约莫知道是谁了,勾勾手,低声道:“顺喜,皇兄可说了是什么事?” 顺喜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太监,只是他这个小太监啰啰嗦嗦的,原主长大后越发荒唐,压根不想听他啰嗦,但又碍于是宫里带出来的人,没法随便就发卖了去,只留着人在屋里伺候,从不带出去。 “王爷,奴婢已问过传旨的,只说是皇帝想见王爷了,最近朝中也算太平,应当没什么事。”顺喜也放低声音,“王爷安心去。” 哦,善良的顺喜,原主都这么不是人了,还在为原主着想。 好吧,唐舒健勉强把心咽回肚子里,坐上轿子进皇宫了。 皇帝刚下早朝不久,正召大臣在御书房商议事宜,“王爷先在偏殿稍等,陛上正在商议要事,等结束就召王爷进去。”管事太监给唐舒健上了杯茶,随即下去了。 未几,来了个小太监,先行了个礼,“陛下召王爷进去。” 唐舒健跟着引路太监进了御书房,见他那便宜皇兄正在批阅奏折,没有抬头,他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臣弟问皇兄安。” 皇帝应是批完了奏折,拿起奏折看了眼,见没什么问题,合上,又换了本,还问他:“怎么,惹事了?” “没有没有……”唐舒健忙道:“臣弟哪里会惹什么事……” “你不惹事?就你惹的多,这么多年,弹劾你的折子还少?你不惹个事出来,根本不会安分。”皇帝手中的折子应是极不合他心意的,只见他猛得合上折子,扔到一旁,抬手捏了捏眉骨,“胡言乱语。” 唐舒健心头一跳,貌似知道他这边问题出到哪了——原主如此性格,必定离不开他这位皇帝皇兄的偏宠,那言语间,放肆些估摸也无妨。他狗腿的端过小太监手里的茶,放到皇帝手里,抬手给皇帝捏肩捶背:“皇兄这是折煞臣弟了,臣弟肯定翻不了天去。”毕竟说不惹事太过离谱,别说皇帝,唐舒健都不信。 “皇兄在为何事烦忧?”唐舒健怕他这位皇兄重提“惹事”一说,容易露馅,便转移了话题。 皇帝放下手,喝了口茶,抬眼望了唐舒健一眼,“东琅求和,愿意签订停战合约,为我大盛附属,只求公主下嫁。”皇帝又喝了口茶,将刚才扔的那本奏折递给他,“此事你以为如何?” 东琅,与盛国接壤的一个偏远小国,那里气候寒冷,民风彪悍,一到冬天就掠过边境,抢夺粮食。虽然不成气候,但东琅地势极险,易守难攻,也是先帝死后,他哥上位才开始与东琅开战。 “皇兄,”唐舒健展开奏折,话说这些字他都认得,入眼一堆之乎者也,他也不想看,约莫都是赞同的,不然他皇兄也不会那么生气。“臣弟以为,马上就要到冬季了,东琅游牧,冬日他们粮食不足,才在此时求和,而我盛朝虽然因战事有损,但钱粮盈余,跟东琅耗着,他们未必能落着好来,何必以公主下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皇帝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问他:“还有呢?” 第4章 第四章 唐舒健突然觉得不太对,但暂时又想不到哪里不对,“还有,还有我朝就一位正值婚嫁的公主,若这次应了东琅,那其他国有样学样,落于下风就求和求联姻,这样一来,我朝未免被动。且武将在前线拼死护国,士气正盛,这样就轻易停战,未免寒将士心。” 皇帝看着他,“如今你倒是懂得多了,那按你来看,这封奏折应当怎么回?” 我靠!皇帝这话提醒他了,原主哪会懂那么多?唐舒健捏肩捶背的手愈发殷勤了,换了个语气,“按臣弟来说,求和,可以,至于和亲,谁上折子赞同的谁去。省得一群废物扰皇兄忧虑。” 皇帝倒没管他语气变化,只是摇头笑着拿回奏折,“你啊……是想让你皇兄遗臭万年。” 唐舒健嘿嘿笑着,以手挠头:“怎会,怎会……” 皇帝又拿了本奏折,“你如今已弱冠,是要来帮皇兄分担了古人常言,成家立业,你与严家从小就订下了婚约,如今严将军在边境,最放不下他这个女儿,不如朕做主,让你们成亲?” 什……什么?原主还有婚约?不是,若是楚明时之前就算了,但是这是在之后啊,虽然古代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态,但他又不是纯古人。而且就他这个纨绔样,严将军把闺女嫁他才是真的不放心吧…… “哈哈……”唐舒健尴尬的笑着,“皇……皇兄啊,臣弟什么样,别人不知道,皇兄还不知道吗?怕是今日严将军把爱女嫁于我,明日就要从边境赶回来造反了……” “造反?”皇帝冷哼一声,“他不敢。” “是是是,严家不敢,”唐舒健愈发着急,脑子飞转,“但我与她并无任何情意,纵使有婚约,也要顾及严家的意思,不如让臣弟先与她接触,再做打算也不迟……” “他女儿与你成亲就是王妃,天大的福气,严家能有什么不满足的。”皇帝语气淡淡,换了本奏折。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唐舒健这里急得焦头烂额,汗都要冒出来了,“哥哥……”额,好像叫错了…… 他正在想着如何补救,就看见皇帝从奏折上抬起头,微微挑眉,感慨道:“真是,好久没听见你叫朕一声哥哥了……”然后摇头又去看奏折了,“罢了,你不想就再看看吧。等日后再说,不差这一时。你先回去吧。”随即语气凌厉:“别再给朕惹事!” “是是,保证不给皇……哥哥惹事,臣弟告退。”唐舒健一颗心终于咽到了肚子里,急忙行完礼就下去了。 皇帝抬眼见他下去,将茶杯移开,杯下压着一张陈旧的纸,在这密密麻麻的奏章里显得格格不入,上就写了四字:见变得归。 “终于要开始了吗……”皇帝喃喃道。 “来人。” “陛下。”一个侍卫突然出现。 “近日安王可有什么异常?” “近日并未见到有何异常,倒是昨日,王爷绑了吏部尚书魏家公子,今日天未明又将人送回府了。”那侍卫一板一眼的禀报 皇帝思索良久,“吩咐下去,开始吧。”皇帝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手递给了那个侍卫。 “是。”侍卫接过茶杯就下去了,一来一回给阵风一样,只有消失的杯子知道有人来过。 …… 唐舒健从宫里出来,长舒了口气,终于把封建王朝**oss这关给过了。话说原主这个皇帝哥哥真的很宠他,怪不得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倒给了自己不少便利。 唐舒健复盘刚才的场景,虽说自己急躁了些,但看皇帝的反应,应该没出太大差错,除了……他好像认得这里的字,嗯……奇奇怪怪,这难道是没有系统的补偿? 说真的,还不如给他搞个系统,省得他天天抓瞎…… 等回到王府,顺喜迎了出来,“王爷……陛下可有说什么?” “没事,皇兄找我约是好久没见我了,召我进宫瞧瞧。”唐舒健抬脚进了王府,不动声色地在里面逛着。 “如此便好,虽说陛下不曾责过王爷,但总归损耗情分。”顺喜跟着他逛。 凉秋,又刚下了场雨,但府里倒没什么土腥气,唐舒健踩着青石板慢慢转着,中间顺喜还吩咐小厮给拿了件披风来,省得给他家小王爷冻着。 先前在府门口停留,只注意到牌匾与大门,后又细细看来,只府门便有五间,朱漆金钉,门楣悬金匾。越过府门,迎面正殿七间,东西两侧配殿各九间,均丹楹朱户,红青油饰。 而后是五间后殿,与两庑相连,隔绝前厅后寝。东西两侧均为寝院,东侧为原主和未来正妻专属。西侧则院落偏小,是侧妃、妾室等人院落。不过原主尚未娶妻纳妾,满王府就他一个正经主人。 后殿之后,则是两层后楼,东西贯穿整个府邸。一层正中设穿堂门,通往后花园。 各个寝院也有小花园,但小花园和后花园是不同的,小花园为各寝宫所属,闲来没事,估摸着可以种个菜。后花园则占地广泛,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曲廊回环,步步换景,说是个园林都不为过,曲水流觞,尽可在此处实现。 不过对于唐舒健来说,嗯……后花园除了看个景,着实没什么用,他又不学文人那套,邀人宴饮——还怕马甲掉的不够快吗? “王爷住进来还没逛过这园子,听说是陛下亲自吩咐工部督办。工人们自是不敢怠慢,如今是入了秋,这院子里春夏更是好看。”顺喜在旁介绍道。 王府配置属实顶端,一路走来,都是琼楼玉砌豪华非凡,特别是后花园的布景——虽然唐舒健不打算用他来做什么宴饮之事,但它确实美丽,东侧有听雨轩,西侧有湖心亭,保证一年四季,各种天气,都有的欣赏。 整体逛完个差不多,唐舒健回了东院——他住的院子叫沁竹院——这包不是原主审美! 用过午膳,唐舒健实在是撑不住——今天上午事赶事,他早累瘫了,铛一声把自己砸床上,午睡去了,边睡边感慨——还是床好,永远都是最温柔的地方,无论你来自何方,只要能躺到床上,一切疲劳都无影无踪了…… 到暮色四合,这位爷终于醒了,古代是一日两餐,偏生这安王府不同,一日三餐,倒方便了唐舒健这个现代人作息。 传过晚膳,唐舒健这个懒蛋又想往床上躺,就叫人搬了热水洗澡。 不一会儿,热水送到,唐舒健看着他们来来去去的将浴桶准备好,不由得怀念起浴霸的滋味。 趁着洗漱,唐舒健顺便在镜子里看看他如今穿的人是何种模样——镜子里的人只穿着单衣,长发披散,竟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模样。但两眼一挑,带点儿邪性;落下眼睛,又显得乖顺。但总归,不落俗套。 这纨绔竟然长这样?唐舒健一大惊,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竟顶着这样一张脸玩那么花……暴殄天物啊…… 等躺到床上才刚戌时正,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唐舒健午睡睡了一下午,即便是他懒到天上去,现在也是睡不着的。 唔,如果有手机就好了,能往床上躺一天,唐舒健无聊的想着,不过也不可能了,就不做那异想天开的美梦。他劝诫自己,知足常乐,然后翻了个身,酝酿睡意。 可睡意没来,楚明时却钻到了他脑子里—— 他怎么样了? 也不知醒了没有 烧呢,退了没? 楚明时,楚明时…… 默默在脑海里念了几遍,然后唐舒健彻底睡不着了…… 不行,得去看看,唐舒健想着,翻身坐起,想自己去瞅一眼,转头又一想,他一个王爷爬别人太墙不像话,但又实在不想用白聂带的那群人,于是:“顺喜!” “王爷,”顺喜从门口进来。 “府里有无会武艺的侍卫?去给我找个来。”唐舒健吩咐。 “王爷又要去那腌臜地儿?”该说不说,顺喜对原主小王爷还是很了解的,“陛下今日刚召过王爷,虽说没有说什么,但未免不是敲打,王爷……” “顺喜你怎么跟本王王妃一样?”唐舒健打趣他。 顺喜听了吓了一跳,立马跪下磕头,“奴婢不敢……” “好了,”唐舒健见他真吓到了,解释道:“不是去哪,只是去瞧个人,找个侍卫跟着罢了。” “王爷……”顺喜认定了他又要去那烟花柳巷之地,但无奈没法子劝阻,只好给他叫了个侍卫出来。 侍卫姓秦名琢,武艺高强,是个五官端正的老实人,原书曾说他忠心耿耿,因为唐舒健外祖家于他有恩,为报答才到京城来做侍卫,顺道混口饭吃——毕竟江湖好汉也不是好当的。最后唐舒健出宫建府,秦琢便被皇帝派来保护他的安危。 最初原主出去干坏事本来是想找秦琢帮他掳人,但此人三观比五官更正,只说自己是被派来保护王爷安危,恐分身乏术,陷王爷于险境——总之就是不干。唐舒健没法子,白聂等人才借机上位。 即便原主作恶多端,即便此人从不参与,可他一直在默默保护着原主,唉,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但现在唐舒健又不是原主,肯定不能再重用白聂等人,见顺喜领了秦琢过来,他还是心头一松的——毕竟是皇帝派来的,他那便宜皇兄一整个弟控,一定不会害他。 秦琢进来,先是行了一礼,“王爷找卑职何事?” 看看,看看,不卑不亢,不愧是侠肝义胆的江湖人士。唐舒健想着,“那个,小秦,带我去一趟楚府!” 秦琢不卑不亢的回道:“王爷,卑职只负责保护王爷安危,其他事与我无关。且上下有别,王爷直呼卑职姓名即可。” 呦,还是个板正的。唐舒健心里有了数,故意玩笑道:“小秦不要多想啊,本王就是走后门去拜访一下魏家公子,不是去劫人家,而且王爷我啊,以后都不干这事了,小秦放心。” 秦琢看了唐舒健一眼,压根就没信他说的那些,但又怕这个不靠谱的王爷自己找人偷摸囊了过去,真出了事还要半夜出去捞他——卑微的打工人。 “是。”小秦思索良久,终是点了头。 唐舒健去看楚明时,自然不能空着手去,转身去内间寻了些药膏,便随着秦琢去了楚府后门。 如唐舒健送楚明时回来那般,秦琢翻过去开了后门,唐舒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等到了楚明时的院子前——早晨没有注意,现在倒是看了个全貌 ——牌匾上写着“悠然”二字,下有木楹联“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好奇怪,这句诗看似闲静洒脱,但唐舒健总觉得意境不太对,看的人心疼。 唐舒健看了一会儿对联,眼睛不自觉的往更深处看去,楚明时的卧房一片漆黑,院里的灯笼映出一片亮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光亮里。而房子则与黑暗融在一起,配着这月黑风高,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去处。 唐舒健回过神,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这可是名门世家,根正苗红的长公子,与杀人放火这种事可染不上半点的关系。 唐舒健让秦琢在门外守着,自己抬脚推门进入屋内,估摸着人应该睡熟了,脚步放的极轻,生怕扰了人。 第5章 第五章 转过屏风,内室里印着一方月光——不知什么时候月亮逃脱了云的束缚,照在了并未关窗的屋内,带了几枝斑驳竹影,像极了那水纹纸上的墨竹画。而唐舒健念着的那个,连人带床都在月光之外,看不清状况。 “应是睡了吧。”唐舒健想着。 只是秋风虽不似冬风刺骨,可也带着凉意。 “秋天开着窗户睡觉,等着明天感冒吗?不对,这人本来就在发烧,等着明天加重吗?”唐舒健一边无奈的想着,一边走过去关窗。手刚触及窗棂,就听见一声带着病气的沙哑声音: “曦翠,不用关窗。” 声音不大,却吓了唐舒健一跳。收回手,转向那片阴影。然后,空气突然安静…… 躺着的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黑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唐舒健此时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床上坐起了一个人影。然后,听见了沙哑,却染了不少寒意,还带着一分颤抖的声音: “阁下夜半擅闯魏府,意欲何为?” 这貌似还未到半夜……唐舒健默默吐槽。 不过吐槽归吐槽,紧张还是紧张的,具体来说,应该是……怂…… “嗯……你……怎么样?”越说声音越小,尾音估计都让那月亮吃了去。 沉默……连空气都尴尬的沉默…… “呵呵,”那轮廓笑了一下,“早就听闻安王爷有此癖好,可这偌大的京城中,可没传过安王会去吃回头草啊。” …… …… “还是说王爷觉得臣滋味不错,想再吃一回?” 唐舒健抬头,恰好月亮移了位置,光洒在楚明时的眼眸,恰似那腊月深潭,结着冰,又覆层雪。 唐舒健看着那样的眼睛,能怎么辩?无话可辩。 “那个……”良久,仿佛在寒冷中待久了,回了一点儿暖那样,冒牌安王依靠着“我不是他,我不是他……”的心理暗示,找到了一丝丝说话的勇气,“本王……不是,我……我对不起……” 楚明时听到这,轻蔑一笑,看向窗户,“王爷的道歉还是太隆重,臣实在是消受不起,还请王爷如往常,放过臣吧。” …… …… “还是说,这京城千万公子,王爷找不到可心的了?”那眼神又扫到唐舒健身上,咻咻咻放着冷箭,活给唐舒健扎成靶子。 死亡凝视太过窒息,唐舒健又认为自个不占理,虽然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唉,头疼…… “可是王爷,臣有婚约,怕是没法儿如王爷的愿。”语调虽透着戏谑,可那眼神依旧冰冷。 ……什么!他有婚约?但原主还是把人睡了? 这里怎么是个人都有婚约?婚那么好结的??? “不是,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唐舒健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今日来只是想给你送药的,没别的意思……”可能也有,但是没法说了。 “这样,那臣错怪王爷了。”“错怪”二字被楚明时咬的极重,“既然药已送到,还是请王爷早点离去,臣身体抱恙,就不送客了。” 唐舒健听到逐客令,看了楚明时一眼,月光下的人白的像个瓷娃娃,可惜瓷娃娃本人没有看他。 “行,”唐舒健没再辩解,“那我把药放着,你记得用。还有,天冷,我把窗关小一些。” 楚明时不置可否,唐舒健就自顾自地去做了,然后掩门离去。 唐舒健走后,楚明时一下子就维持不住坐直的身体,大口喘着气,眼里有惊慌,也有经历伤害后的恐。也是,怎么可能一点事儿没有? 他白日从昏迷中醒来,看见自个家的竹影青帐,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荒诞的梦。正准备起身,却感受到了身体的酸疼,楚明时一下子就愣在那里。 原来不是一个梦,只是荒诞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曦翠敲门:“郎君还未起吗?已经辰时末了。” 楚明时艰难坐起,按了按眉骨,提了些气力:“我今日不舒服,你先下去吧。” “郎君嗓子怎么哑了?要去请大夫吗?” “不用。”这事如何能让大夫看? 曦翠知道他的性子,“那奴婢去煎些汤药来?” “嗯,去吧。” 随药而来的还有一碗清粥,楚明时虚虚喝了几口粥,灌了一碗汤药,继续躺下了。 那汤药是有安眠药效的,可楚明时楞是在床上清醒的躺了一天。窗外有几枝竹子,在时下时停的秋雨里摇摆,哗哗的,听的人心烦。 午间,雨彻底停了,楚明时没传膳食,只是让曦翠开了窗。 他现在是不敢在人前下床的,对于这些事情,他无论上下都不太了解。这一下子给他来了一个大的,先不说他心里受不受的住,反正身体是没受住——一旦下了床,走路都是异常的。 外面的天还在阴暗着,楚明时就着这没出太阳的天,想了许多。但若你此时问他想了什么,床上那人定答不出所以然来,他陷入了一个半沉睡的状态,简称——发呆。 楚明时,吏部尚书魏怀闻之子,至于他为啥不姓魏——因为他爹入赘。 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长身玉立,端的是富贵公子,潘安之貌。偏生气质清冷,脱然出尘,一袭青白衣迷倒京城万千少女——这毫不夸张。位于京城郎君榜第一名,有判词曰: 沉稳冷静,博读诗书; 拒人千里,不失雅度; 美名远扬,谨行守礼; 掷果盈车之盛况,尽归楚郎一人。 就是可惜这人空占榜首,却不出来营业。偶尔出来喝个茶,参加个诗会,只是如此,就足够京城的姑娘疯狂了。 曾有大胆的姑娘花痴参加诗会的楚明时: “自郎君来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就都是他了,他偶尔笑着,清冷的嗓音,念诗的时候好听极了。手指修长,鬓绿颜丹,喝茶作揖,一举一动恍若神仙下凡……”然后是一阵疯狂的尖叫,那时楚明时刚满十六岁。 后来他慢慢长大,越来越拒人千里,但也越招桃花。 只是这样的楚明时美则美矣,粉儿们疯则疯矣,却没多少能舞到正主面前的。因为她们喜欢的这个人啊,清若天上月,冷若山顶雪。你可曾见过那天上月与山顶雪下过凡来? 他笑的好看,却极少笑,京城的姑娘们都暗暗调侃,说他笑的约莫还没小时候哭的多…… 申时,楚明时有了点睡意,曦翠却在这时敲了门:“郎君,主君派人来,请郎君去前院用膳。” 楚明时不想见他:“回了他去,说我今日有恙,不宜面见。” “郎君,”曦翠放低了声音,“奴婢午间看到主君找了几个门客去书房商议,约莫是有事的。” “算了,你回他,我马上过去。”楚明时听到这里,起身下床。 楚明时去了前院,只有魏怀闻一人在饭桌旁坐着,他解开披风,坐到对立面。 “母亲与妹妹为何没来?”楚明时问道。 魏怀闻没说话,倒是管家回道:“主君去请了,夫人说今日病了,二娘在旁边陪着,就不来前院用膳了。” 楚明时看了管家一眼,“我在与主君说话,你插什么话?” 魏怀闻到此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先下去。” “是,主君。”管家顺手关了门。 魏怀闻端起茶饮了一口:“你母亲昨夜着了凉,今日有些咳嗽,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你饭后也去看一眼你母亲去。” “嗯,”楚明时搅着碗里的粥,“父亲找我何事?” “我们父子俩许久没坐一起吃饭,怀念罢了。”魏怀闻笑着,挪了酥山到他这边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点心,你母亲院里 的厨子做的,尝尝看,味道如何。” 楚明时接过酥山,尝了一口,道:“味道倒是没变。只是父亲,酥山虽为夏日消暑良品,只是现在已到晚秋,未免不合时宜。” “哈哈哈……这倒是为父考虑不周,只想着你小时候爱吃……” “父亲有事不妨直说,时间紧要,还是不要误了正事。”楚明时放下匙,看着魏怀闻,平平淡淡的问着,“若是无事,我去看看母亲。” “好吧,你既然这样说了……”魏怀闻装作苦恼,放下筷子,“确实有点事需要问问你,准备等用过膳去书房再商议,既然你急着看你母亲,那我就说了……” 楚明时不想看他虚伪的样子,略放低了眼睛,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府里账册,你可有放好?”魏怀闻问他。 楚明时抬眼:“账册?好端端的父亲提这个做什么?账册在暗室里,钥匙只有父亲有,上次不是和父亲一起放进去?” “这倒是,”魏怀闻笑着看他,眼里却透着精光:“只是午间为父得到消息,说账册流传了出去……” “父亲是怀疑我?”楚明时停下把玩着杯子的手,“且不说那暗室的钥匙只有父亲有,我虽过目不忘,也不会拿这个事情去玩闹,毕竟母亲和明兮还在。” “哈哈哈……也是也是,约莫是谁空穴来风,吃菜吃菜……”魏怀闻笑着拿起筷子。 楚明时今日本就在发热,身体沉重,精神不好。冒着冷风来了一趟,头都是晕晕的,他也不想在这里看魏怀闻虚伪的嘴脸。 “既然已经商议完毕,我就先去看母亲了。” 说完不等魏怀闻回应,直接走了。 管家这时走了进来:“主君,可有看出什么?” 魏怀闻在菜盘里挑拣:“夫人与二娘都在这里,这孩子重情,极爱护他母亲,他不敢。” “是,主君。”管家说着就要下去。 没挑拣到想吃的,魏怀闻收了筷子,拿起匙,“等等,”他叫住管家:“多注意着他身边的人,看看有无接触外人。” “是。” …… …… 楚明时来到母亲的院子,楚明兮在桌上看账本。 他刚进门,明兮就看到了他,立马扑到他怀里:“哥哥!” 楚明时笑着,“你又不专心看账本。” “哪有……”楚明兮笑着回他,“哎,哥哥,你脸上好红,可是发热了?请了大夫没?” “没事,我先去见母亲。”楚明时半扶着她倒退到桌子旁,点点她的账册:“你还是乖乖看账本吧。” “哥哥!”楚明兮不满,撒着娇企图蒙混过关。 “好了,累了就去休息。”说完就去了内间。 “哎,好吧,索性是来了。”楚明兮捧起账本,“曦竹。” “二娘。”外头一个丫鬟应道。 “关上大门,屋外候着。” “是。” 楚明兮说完继续去看手里的账本了。 内间。 “母亲怎会病了?”楚明时快步来到床前。 楚母坐在床上,也在翻着一本账本,听他进来,笑着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让我来的。”楚明时说着,抽出了楚母手里的账本,“母亲仍在病着,何必这样操劳,不会有问题的,若实在不放心,抓明兮当苦力。”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各地的铺子都要报账,我与二娘没法子出去,只能提前看了,省的过年太忙,惹他怀疑。”楚母虽是反驳他,但也由着儿子的决定。“对了,今日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母亲,”楚明时攥着楚母的手,“约莫是成了。” 楚母反手紧攥着楚明时的手,微微颤抖:“成了?” “嗯,不是最近,也快了。消息已经隐隐漏了出来,很快了。”楚明时轻轻拍着母亲的手,安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