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头死后TA被内推进了地府》 第1章 地府内推 包间内,炫彩的射灯公平地关照着舞池上的每个人,五颜六色的灯光放大了他们脸上的欲念,眼神变成了最好的邀请函,只要视线相撞,下一秒,他们就能出现在任何地方make love。 只有一个人是这里的例外,胳膊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嘴边咬着一根香烟,上升缭绕的烟雾刚刚好遮住他的面容。 一旁的小零观望了许久,最后在同伴的鼓励下,小零端着一杯威士忌过来搭讪,许是舞池的音乐太嗨,小零的问好并没有得到回答。 但小零依旧没有放弃,他清楚能出现在这个场子的男人非富即贵,且不说来一场419就是赚到,万一要是被哪个大佬看上,那他这一年的吃喝就不用愁了。 “你是一个人吗?” 烟雾散去,小零终于看清楚坐在沙发上这人的面容,他下意识倒吸一口气,这人长得太矜贵了,轮廓分明的脸颊配上高耸的鼻梁,最惹人注目的还属那双恹恹的丹凤眼。 紫色的灯光从殷将阑脸上滑过,更衬得他皮肤白得吓人。 “有事儿?” 小零打了磕巴,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我,我是来……” 殷将阑收起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不薄不厚的嘴唇勾起一抹弧度,修长的指尖抵住小零手中发抖的酒杯,似是一种警告,“想请我喝酒?” “嗯。” 殷将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小零含羞带怯地坐在他旁边,刚刚坐下,小零便有了动作,露脐的小吊带在他的默许下往上窜了窜,而他整个人都快躺在殷将阑怀里,他将自己摆成S型,暧昧地与殷将阑咬着耳朵,“我叫许偌,你呢?” “殷将阑。”殷将阑的语气算不上多暧昧,仔细听去还有些冷淡。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殷将阑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包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小零被这群人的动作吓得不轻,下意识便去求助身边的殷将阑。 只见殷将阑像是没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自顾自地玩着桌子上的骰子,小零忍不住开口,“将阑哥,警察来了。” “来就来呗,配合就好。” 话音刚落,殷将阑手中的筛盅被人拿走,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对上从昶审视的眼神,他哼笑一声,换了个舒展的姿势坐着,“呦呵,这不是从队吗?这么有闲心,带着下属一起来放纵啊?” “我们接到举报,来这里扫/黄。” 面对从昶不屑与讥讽的眼神,殷将阑无所顾忌,甚至还将一旁的许偌拉到自己怀里,许偌没见过这阵仗,僵在殷将阑怀中不敢动弹,“那就扫吧,我们绝对配合,从队一定不会把你情我愿说成交易买卖的对吧。” 迷乱的射灯早在警察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上,此刻开的是白色的大灯,从昶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殷将阑,他刚想说什么,一旁的下属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朝其他人挥了挥手,一群人来得匆忙,走得匆忙。 走廊上从昶疾步匆匆,却还是因为身后之人一句话顿住了脚步。 “从队,这么快就走啊。” 他回头看去,殷将阑抱臂斜靠在门边,脸上挂着他最不喜欢的表情,那欠揍又得意的笑容,“怎么?你要自荐枕席吗?” 从昶用一种极为玩弄的眼神将殷将阑上下打量了个遍,“可惜,你倒贴钱,我也不会上你的。” 殷将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便秘感。 从昶看到觉得浑身舒畅,刚刚没能抓住殷将阑把柄的郁气也跟着消散了。 甚至他临走之前还破天荒地跟殷将阑挥手道别。 殷将阑嘴角未抽,脸色难看至极,“艹!从昶!下次别让老子抓住你小辫子,要不然,老子弄死你!” 一周后。 殷将阑坐在总裁办公室,看着桌子上送来的邀请函,其实他不太确定这种东西能不能被称之为邀请函,毕竟没有哪个死人是会自己发邀请函请人去参加自己的葬礼吧。 一开始收到这个,殷将阑还以为是哪个狐朋狗友闹得恶作剧,去问了一圈,得到了肯定的消息。 从昶死了。 一周前从昶扫黄过程中得到内线消息,他带人赶到现场抓捕犯人,一切都进展顺利,唯独最后谁也没想到犯人手中的人质竟被策反,从昶在转移人质的时候,被三个人质从背后捅了十几刀,等同事赶到时,人已经失血身亡。 最可笑悲愤的是,那三个人质直到被抓到警局也不觉得自己错了,他们仍然认为从昶是那个毁掉他们即将开始美好生活的罪魁祸首。 走进从昶的葬礼现场,殷将阑还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怎么就死了? 跟他斗了十几年的对头,说死就死了?明明上周还在会场里对自己大言不惭说着浑话,现在就躺在了冷冰冰的棺材里,不对,也许他已经化成灰了。 殷将阑看着案台上摆放着从昶的黑白遗照,所有的疑问彻底化为凝实的答案,从昶是真的死了。 不是恶作剧。 从昶因公殉职了。 黑白遗照选取的是从昶穿着警服的照片,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上没有一丁点笑容,甚至有些过于严肃。 只是看着,殷将阑就能想象到拍照时,从昶面对摄像机紧皱的眉以及下意识抿紧的嘴唇。 不认识从昶的人都会觉得从昶是个老实可靠甚至有些严肃的人,可殷将阑太了解从昶,他就是个假正经,嘴毒得很。 接待殷将阑的是从昶的小徒弟,警局新来的骨干,对从昶与殷将阑之间的惨烈事迹丝毫不知,他见殷将阑盯着从昶的遗照看得出神,误将他当做从昶的挚友,正准备性情地寒暄两句。 殷将阑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环顾了下四周,问了句,“一会儿开席在哪儿吃?什么规格?不是八菜一汤的话,我就先不吃了。” “啊?”小徒弟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将阑,茫然逐渐变成了愤怒,他指着殷将阑,“你不是从哥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从哥因公殉职,你不为他哀悼,你居然只想着吃席?” 殷将阑完全没将控诉放在心上,“我随份子了,八千呢。”他着重强调了下八千这个数字,那模样仿佛是有些后悔自己随了这么多钱。 “再者说了,人都死了,我哀悼他有什么用?难道我情真意切地流两滴眼泪,他就能活过来吗?不能的,小朋友。所以啊,还不如想点现实的。” 小徒弟被殷将阑的强词夺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殷将阑半天说不上来话,殷将阑好心上前给小徒弟顺气,却被小徒弟一把推开。 “你走!从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恶心的朋友!你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殷将阑没防备被这么一推,后退了几步才找着重心站稳,两人的推搡引来更多人的关注,有知情的人走过来,看到殷将阑,神情中是阻挡不住的厌恶,“你来干什么?!他已经死了,别再来给他添堵。” 殷将阑似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他从西服内口袋里拿出那封勉强称之为邀请函的信件,“你以为是我想来?要不是你们给我发这个,我稀罕?” 万宁一把抢过殷将阑手中的信件,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这不是我们发的,殷将阑,不管你想耍什么把戏,今天是从昶下葬的日子,我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脏了他走的路,赶紧走,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殷将阑眼见着他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各个还都面色不善,他没说什么,摊摊手离开了众人的包围圈往葬礼场地外走去。 “从昶,你死了还得摆我一道,呵,你要是魂魄没散,看到刚刚的景象,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笑话我呢吧?” 殷将阑冷笑一声,走到一辆面包车旁,他拍了拍车窗,随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跑车走去,身后葬礼的方向响起惊天的鞭炮声,在风与硝烟中,伴随谩骂声,他对着身后赶来的万宁等人潇洒地摆了摆手,启动跑车驶出街道。 风吹起额间的碎发,露出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从昶,送你一路红红火火,鞭炮齐鸣,下辈子长得喜庆点吧。” 殷将阑驾驶着跑车在街道上疾驰着,后视镜里映照他潇洒痞气的模样,就是这一瞬间的溜号,导致他没看见侧后方失控朝他奔来的摩托车。 两车相撞,玻璃碎片四散,殷将阑只觉得自己被安全带勒住的肋骨好像断了,胸口聚着一团棉花似的东西,不上不下,他想要开口呼救,结果一张口便是无法控制的鲜血。 “艹……”从昶,你真他么克我。 阴曹地府。 从昶看着面前两个一黑一白的两个鬼,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们的意思是,我可以内推一个人?” 黑无常与白无常对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从昶拿起桌子上的册子,翻来翻去,最后在写着殷将阑的那页停了下来,他将册子举起来,对着黑白无常说道:“那就他,我从昶实名内推殷将阑。” 第2章 拒绝编制 晕。 好晕。 殷将阑醒过来的时候以为有人在他脑子里拔河,疼痛与晕眩让他对周围陌生的环境认知下降,以至于他看到牛头马面的时候还以为是误入了什么cosplay现场。 “得了,把你俩那头套摘了,难看死了。”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牛鼻子里哼出一股气体,将殷将阑从床上掀了出去,好在背后有好心人扶了他一把,他才幸免于难。 殷将阑回头道谢时,对上从昶那张死人脸,一口气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从昶:“是不是没想到会见到我?” 就在从昶以为殷将阑会被吓得晕过去时,带着血腥与硝烟气味的巴掌朝着他的面门呼了过来。 从昶没有防备,被巴掌打偏了脸。 殷将阑此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没注意到周围阴森的环境,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从昶破口大骂,“从昶,你真是阴得没边了,想吓唬我不至于搞个真葬礼吧,你以为我殷将阑是吓大的?幼稚死了。” 他想推开从昶往外走去,只是这次他的手掌没能触碰到从昶,而是从他的胸膛里穿了过去,殷将阑看着自己手掌没入到从昶身体的连接处。 “我艹?” 被摩托车创飞的脑子终于支棱了起来。 殷将阑僵着身体转过身去,动作缓慢,从昶看他这样子,还以为是个缺了润滑油的生锈玩具。 视线对上马眼,殷将阑梗在喉间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他吐出一口浊气。 “我死了?” 如此平静的语气让从昶不由得扬扬眉,他故意穿过殷将阑的身体,走到牛头马面身边,如此恶劣的行径,他自然不会放过殷将阑的反应。 强装镇定的站姿以及微不可察的颤栗。 从昶点点头,“是的,你死了。” 接受自己死亡的事情比殷将阑接受从昶死亡的事情还要快,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下意识地去搜寻兜里的香烟,明明已经摸到了烟盒,但他还是掏了很久才拿出来。 正准备点火的时候,从昶咳嗽一声,殷将阑烦躁地抬头,“又干嘛?怎么?死了还要管我抽不抽烟?这是公共场合吗?” 从昶指了指贴在墙上的红色标牌,“地府公共场合,不许抽烟。” 殷将阑闻言瞪大了眼睛,好看的丹凤眼硬生生被他撑成了圆眼,指尖夹着的香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从昶走过来没收了香烟,顺便还将殷将阑手里攥着的烟盒一并没收。 殷将阑这会儿觉出点不对劲来。 “不是,你怎么一会儿能碰到,一会儿碰不到啊。” 烟盒与香烟以一个标准的抛物线坠入一旁的地府垃圾桶里,对于殷将阑的疑惑,他是这么回答的,“因为要吓唬你啊,好可惜,没给你吓晕过去,我还特意去借了地府的记录仪,都准备好对着你朝天的鼻孔拍了。” 从昶说完后,对着殷将阑灿然一笑,一口亮白的牙险些闪瞎殷将阑的眼。 他恨恨地磨着牙,咬牙切齿地说道:“狗东西。” 一直未曾说话的牛头马面终于逮到机会开口,殷将阑可以对从昶无礼,但对于这种地府编制人员还是很客气的,对于人家说的,他是完全照做,连个奔儿都没打。 最后一个印章按在他眉心时,殷将阑感觉到一股子冷气钻入他心口处,还没等他仔细去想,便听到一声哼笑传入耳朵里。 殷将阑厌恶地看向从昶,“瞅什么?” “当然是瞅我的小跟班了。” “什么?”殷将阑疑惑,讥讽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牛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很少能见到这么配合的外遣人员了。” 马面也跟着附和,还拍了拍殷将阑的胸肌,“不错不错,身体也挺结实的。” “从昶,你内推的人真不错,不愧是人民警察,这眼光比上次那个找的病秧子好多了。” 从昶得到牛头马面的一致认可,还没等他谦虚地寒暄,便又得到了殷将阑的一记重拳。 “从昶,你还是人?!你他妈死了,还要内推我?!我艹,你怎么不去内推那些害死你的人!你内推我!” 殷将阑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本来从昶还可以切换一些飘魂状态来躲避一下,但因为刚刚盖了章,两人签订了灵魂关系,从昶无法再通过飘魂状态规避殷将阑的攻击。 从昶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他下意识去抹嘴角,看到指尖白白净净,他才对自己的死有了实感。 “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你没死。” 殷将阑揪着从昶的领子将他按在墙边,多情的丹凤眼此刻染上几分怒意,更平添几分**,“从昶,你还想耍我吗?” “松松手,你这样勒,不会让我再死一次,但会让你的生魂受伤。” 殷将阑闻言看向自己的手,素白的手指此刻多了几分青色,这青色纹络似是活的,从指尖慢慢向掌心一动,他连忙松开手,愠怒的脸上都了几分茫然。 从昶本还想继续逗弄殷将阑,他今天是奔着让殷将阑出丑来的,但真看到他这模样,从昶又觉得没意思。 “不逗你了,你没死,我内推你,是为了给你一个攒阴德的机会。” “用不着。” 殷将阑走向牛头马面,“我不想干这活儿,给我解约!” “有这阴德可以换寿命。” 殷将阑越发不耐烦,对待牛头马面也没了刚刚的客气,“你们未告知当事人合同事实,这算是欺瞒,我作为当事人不知情,可以申请解约。” “殷将阑,你要死了。” 从昶走过去拉住发疯的殷将阑,殷将阑一把甩开从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也用不着你管,从昶,咱们两个,还没熟到管对方生死的地步!” “你死你的,我活我的,咱们各不相干,赶紧给我解约。” “我可以不管你,但不能不管我哥用命救下来的人。” 一句话熄了殷将阑的火,他嗤笑一声,“合着你缠着我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哥啊,何必呢,你既然看不上我,我早死对于你来说不是解脱吗?” “嗷,我知道了,你是觉得你死了,我还活着,你不平衡对吗?什么狗屁阴德,都是你想拉我下地府的借口而已。”殷将阑用指尖点着从昶的心口位置,“别人信你,我不信你。” “我哪怕死,也不会跟你签订契约。” 两人僵持不下,牛头马面面面相觑,他们突然觉得上次那人带来得病样子也挺好的,虽然身体不太好,但人家是真听话啊。 “这……两位,容我说两句,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暂且不提。” 殷将阑:“为什么不提?” 从昶:“不提没他。” 牛头:“……还是你来劝吧。” 马面:“我……” 从昶突然走到殷将阑面前,指尖在殷将阑眉心一点,一缕鬼气从被他拽了出来。 殷将阑只觉得心口一暖,“你……” “外遣人员的人选,我明天想好会报上去,今天麻烦两位了,送他回去吧。” 殷将阑看着从昶离去的背影,牛头马面来到他身侧将他架了起来,还没等他说什么,只听到两边突然爆呵一句,“走你!” 离开地府之间,殷将阑总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但等在病床上睁开眼后,又忘记自己看到了什么。 病房里挤满了人,一大半都是殷将阑不认识的人,各个哭天抹泪的,好似殷将阑要死了一样。 “都哭丧呢?!我这不是没死?” 殷将阑受不了这诡异的悲伤氛围,有种比地府还要阴森的感觉,他尝试性地活动了下身体,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刚刚那句话震慑了病房内一大半的人,但还有人不怕死地开口,“殷哥,你得癌了,晚期。” 殷将阑听到这个消息,竟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从昶刚刚在地府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了,本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在某个纸醉金迷的夜晚,结果还是要倒在人类疾病上。 “得了就得了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这表情搞得是你们要死了一样。” 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对于殷将阑如此洒脱的生命论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附和,他们大多都是殷将阑的狐朋狗友,交情算不上多深,而且这里有很多人都是来看殷将阑笑话的,眼见着当事人没有痛哭流涕,他们也不好继续待下去,纷纷找借口撤了。 有人虚情假意,也有人奔着真情实感来的。 殷将阑本打算补一觉,扯被子时余光瞥到站在门口的男孩,定睛仔细一看,这是从昶扫/黄那晚跟他搭讪的小零。 “许……” “将阑哥,我叫许偌。” “哦,许偌是吧。”殷将阑扯被子的时候又扯到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地斯哈了下,许偌很有眼力价地走上前给殷将阑掖好被子,随后又退回到刚刚的位置去。 殷将阑觉得这小男孩挺有意思,于是招手示意他过来。 “热闹看完了,怎么不走?” 许偌看了眼桌子上被造得差不多的果篮,有些窘迫,“我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是来看将阑哥的。” 许偌抿紧了嘴唇,“将阑哥……我……” 殷将阑见许偌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刚刚起的逗弄心思此刻已经被困意完全代替,他摆摆手,“行了,心意我感受到了,你可以走了。” 听到殷将阑赶他走,许偌立马扑到病床边上,这一举动吓了殷将阑一跳。 “怎么了这是?” “将阑哥,你把我收了吧,我可以做很多事情,还会很多姿势,而且,我还可以做临终关怀。” 前面几句话殷将阑没什么反应,直到许偌的最后一句话出来,真是给他气笑了。 “来,你凑近点。” 第3章 求我结契 许偌听到这话竟也乖乖听话凑过来,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滚”字。 看着许偌落荒而逃的背景,殷将阑嗤笑一声,“妈的,这都什么傻逼?想他么上位都不知道用点手段,我他吗看起来很蠢吗?” 肋骨隐隐作痛,殷将阑也顾不得还有个被角没有掖好,头一歪生着气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殷将阑直接睡到了晚上,一睁眼便看到自己的床头坐着一个男人,吓得他一哆嗦,连忙伸手拍亮了床头的灯。 他这才看清楚,这吓人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智障富豪老爹殷智。 “不是您老人家都不开灯的吗?吓我一跳。” “儿啊,你这病……” “得,说正事吧。”殷将阑一听老爷子这开头便知道没什么好事,要不是他身上受了伤,这会儿指不定跳窗就跑了,可惜,硬件跟不上思想。 “儿啊,山时等你走之后就给你弟弟吧,你说你好不容易创立的集团,总不能给个外人吧。” 殷将阑笑了,不是被气笑的,而是被无语笑得,“您也知道山时是我好不容易创立出来的,您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想让我把公司给您生出来的那个杂碎?哎呦,怎么,您年纪大了,得老年痴呆了,我说两句您,您就真把自己当我爹了?” 这番话一出口,气得殷智拄着拐杖的手直发抖,殷将阑继续说道:“山时创立的时候,可没用你一分钱,顺便你告诉那杂碎一句话,我遗嘱早就写好了,你们一分钱都别想分到。” “您不是首富吗?还惦记着我这三瓜两枣,掉不掉价啊。” 殷智说不过殷将阑,蠕动的嘴唇还未张口就被殷将阑给怼了回去,他气得直用拐杖捶地,终于在这动静下,引来值班的护士,护士不知殷智的身份,秉持着良好的素养请殷智离开。 殷智看向殷将阑,殷将阑直接闭上眼睛,看也不看他。 病房在一阵渐远错乱的脚步声中终于安静了下来,殷将阑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喃喃自语,“我这操蛋的人生,终于是要到头了。” 黑无常跟在从昶身后,苦口婆心地劝着,“怎么就把人放回去了?你看看他这体质,这人格,多适合干着活儿啊,有他在,你晋升可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白无常也在一旁附和,“就是,跟什么过不去,别跟仕途过不去啊,你死之前也是体制内的吧,你知道一份安稳的工作是多么重要,你不需要再去排队投胎,也不需要到处跑签署什么来世文件,你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做事,然后安安稳稳地升官。” 从昶面色不变,继续整理着手中的档案,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黑无常抽走从昶手中的档案,略带嫌弃地说道:“这个不行啊,这个人命里少点阴煞,承载不住的。” 从昶拿起另一个人的档案,白无常立马制止,“诶,这人不行啊,人家大福之相,你拉人做这个事情是损阴德的。” “从昶老弟,要我说,你俩之间的恩怨算什么啊?你去忘川河,奈何桥去看看,那边的恩怨贯穿了三生三世,十生十世,都快从白垩纪到二十一世纪了,那才是深仇大恨呢。” 黑无常拍着从昶的肩膀,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这些话我都不跟旁的鬼说,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地府已经很久没来你这样的鬼才了。” “不用他,我也能在地府踏上仕途。”从昶冷淡地说道。 “你八字与地府相合,死之后就该留在地府做事,无论有没有他,你都是要走这条路的,这是你的命。”白无常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但你不能这样想,黑无常那家伙不懂什么叫做对头,对头的恨可不是用时间就能衡量的,我懂你。” 从昶终于有了别的反应,他瞟了眼白无常,“你懂我对他的感情?” 不懂,但他可以装懂,毕竟做鬼也有几千年了,糊弄个新鬼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懂,你可以换个角度,你利用他,成就你的事情,他越恨你,你不是越开心,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哥拼死救下的人是个人渣?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人渣活得太轻松死得太容易了?现在就有个好办法啊,你让他为人间做事,积攒阴德,换取寿命,然后把他从一个人渣变为好人,让他改邪归正,让他变成你想让他变成的样子。” “让他变成我想让他变成的样子?” 白无常双手搭在从昶的肩膀上,脑袋靠近他的耳边,声音变得悠长,“是啊,让他活,让他依附你而活,让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这不就是你死之前最想做的?要不然你为什么几次三番找他麻烦,仅仅是因为你哥哥的死吗?” 从昶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震颤的瞳孔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随后冷峻的脸颊浮现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觉得让鬼瘆得慌。 白无常下意识地咽了口鬼气,我靠,不会洗脑洗过头了吧。 “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见,他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给我招魂勾,我晚上亲自去找他。” 白无常将招魂勾递给从昶,从昶接过钩子便离开了,黑无常对着白无常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啊,你这洗脑洗得我都快听进去了。” “要不然等下个月你去奈何桥值班,那对,你也去洗洗?” “洗个屁,你没看出来那对乐在其中吗?人家不想投胎再找一世了,就在地府谈谈恋爱,又不占什么地方,老找人谈话,人家要是真生气了,把地府炸了,阎王问罪,咱们就消停了。”白无常毫不客气地给了黑无常一个脑瓜崩。 黑无常捂着额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这对?” “谁知道呢。不过生前是体制内的,进入状态就是快啊,多来点这样的,我们也少点麻烦。” 黑白无常勾肩搭背地走出门,牛头马面正等着,看见两鬼,眼睛都亮了。 “怎么样?” 黑无常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这单肯定算你们的业绩。” 白无常斜眼看了眼黑无常,哼笑一声,随即对着牛头马面点了点头。 牛头马面看到白无常的反应忍不住朝天来了声牛马叫,随后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殷将阑木讷的目光从白花花的天花板转移到窗户外的一轮圆月上,随后死板的咸鱼终于坐起了上半身,他忍着痛掀开了被子,随即换上了外套,悄默默地准备离开。 虽说自己刚刚对殷智硬气了一把,但他现在毕竟是个病号,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号,要是殷淳材那家伙找人来动手,那他可真是完蛋他妈给完蛋开门,完蛋到家了。 半夜医院的宽阔走廊半明半暗,亮着绿灯的安全出口标志牌偶尔断触,绿灯跟着明明灭灭,殷将阑下意识将夹克衫拢了拢,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滴答声,也让他不由得汗毛一立。 “不对啊,我连地府都去了,我还怕区区一个医院走廊?”殷将阑思及此,佝偻的腰直了起来,不直还好,一直疼得他又缩回去了。 靠,他忘了,他缩起来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肋骨疼。 殷将阑往外走着,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他还特意往里瞅了一眼,没人。 “天助我也。” 话音刚落,殷将阑的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拍,紧接着跟着一道男声,“兄弟,你也半夜出院啊?” 这一声吓得殷将阑一激灵,回头看过去,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哥正乐呵呵地看着他,殷将阑松了一口气,“昂,对,我出院。” 大哥将殷将阑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吧,不在医院里再养养了?” “回家养也是一样的,大哥你看起来倒是挺精神的,病一定好了。” 殷将阑没什么毛病,就是害怕的时候话多,一般人看不出他这毛病,毕竟殷将阑花名在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时候真深沉,别人还以为他是装酷呢。 大哥被殷将阑说得哈哈一笑,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露出脑袋上的一圈疤,“看不出来是吧,说明我恢复得好。” 殷将阑瞥了眼大哥脑袋的一圈缝制痕迹的疤痕,啧啧称奇,“大哥,别人都开一个口子,你在脑袋上开一圈……开一圈……一圈?” 饶是去过地府的殷将阑此刻心里也生出了恐惧,他努力镇定下来,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笑容在大哥眼里是多么僵硬,“大哥好身体,我就不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殷将阑转身要走,大哥的手自来熟地搭在殷将阑的肩膀上,“不再多聊会儿了,你不问问我这手术是谁做的?” “不了,我没这需求。” 大哥越贴越近,到最后整张脸都与殷将阑的脸贴在了一起,殷将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阴冷,那冷是从大哥的皮肤上传递过来的,直透骨子,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缝都要被冻麻了。 “大哥,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你脑子好香啊。” 殷将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大哥,要不然我们还是聊聊你这手术是谁做的吧。” 大哥一听到这话,还真退开了,他抚摸着脑袋上的伤疤,随后指了指殷将阑身后,“我老婆给我缝的,她给我缝脑袋,我给她缝了四肢,不过我手艺活不太好,她总是站不稳。” 殷将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后面看去,一个勉强能称之为“人”的东西紧紧贴着他站着,他只是微微转头就撞上了那滩“人”的脸。 大哥突然开口,“你亲到我老婆的额头了,小子,你很不检点啊。” 殷将阑想都没想,拔腿就跑,顾不得身上肋骨疼,用出了中考考体育1000米的状态。 医院通向外面的大门不见了,在他奔跑着寻找出口的时候,亮着绿灯的安全出口标志突然转变为了红色,走廊里规律的滴答声也变成了不规律的打砸声,还伴随着女人的尖叫。 “我好疼啊,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老公在这儿呢,老公把你缝起来就不疼了。” 声音如影随形,无论殷将阑跑到哪里,声音的音量都没有改变,仿佛是那两人贴在他耳边说得一样,殷将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寻找着栖身之地,最后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他背后紧贴着病房门,木制的门贴起来应该是凉的,硬的,而不是现在软的,冷的。 即便殷将阑再怎么不想回头,在此刻他也不得不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一只眼睛直接贴了上来,在他脸颊上来回乱蹭,耳边的尖锐女声又开了口,“好帅啊,好帅啊,这张脸皮给我老公好不好?给我老公好不好?!” 脸上黏腻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着的血腥味让殷将阑忍不住干呕了出来,他顾不得害怕,直接抓起那被肉粘连着的眼睛扔了出去,力气之大,他自己也因为惯性而撞上了身后的铁架床。 殷将阑麻木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突然他感觉脸变得奇痒无比,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挠,还未等手碰到脸颊,他便看到自己的整张脸皮掉在了手上。 “我的脸?!”他惊恐地抚上自己的脑袋,没有感受到自己的五官,反而摸了一手肉渣下来。 刚刚被他扔出去的眼睛从门底下钻了进来,正偷窥着这一幕。 “好帅的脸,归我老公了。” 眼睛之下生出一条肉芽,上面还带着骨渣,它慢悠悠地朝着殷将阑靠过来,“我的脸,我的脸……是我的脸了。” 就在肉芽长出手指要拿走殷将阑的脸时,一只脚将其彻底踩碎,殷将阑看着一只苍白的手将那偷窥的眼珠捏爆,木门瞬间化为女鬼的实体,一道寒光闪过,实体爆出的肉渣飞溅到殷将阑的脸上。 “你是想憋死自己吗?” 耳畔熟悉的声音响起,殷将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在憋气,掌心滑落的面皮不知道何时不见了,他急切地摸上自己的脸,光滑的,平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看来你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在哪里啊。” 殷将阑抬起头去,从昶手持一个奇形怪状的钩子,钩子上面镶嵌着七颗黑色的宝石,钩链缠绕在从昶的手腕上,宛若黑色的藤蔓,黑白交映,有种不属于阳间的美。 从昶对上殷将阑惊惧的眼神,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蹲下,刚刚还如同斧头大小的镰刀此刻只有巴掌大,他用这小镰刀挑起殷将阑的下巴。 “殷将阑,求我结契。” 殷将阑此时回过神来,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从昶,你在做梦。” 从昶一点也不意外殷将阑的拒绝,他收起镰刀,低头靠近殷将阑,露出一抹玩味的笑,“那我就只能把你留给那个男鬼了,我此次出门只有一个斩鬼名额,可惜,你不是我的结契者,要不然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殷将阑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需要。”如果不是他害怕地全身没有力气,他现在绝对给从昶这个狗一个巴掌。 “你知道吗?那个男鬼在他妻子出车祸死的时候,与别的女人鬼混,他妻子死得不甘心,于是化为了厉鬼,在情人的床上破开了他的脑子,她想看看,到底是那个部位在掌管男人出轨的意识,然后她发现,只要男人有脑子,他就会出轨,所以她吃掉了男人的脑子。” “此后,男人也跟着化为了厉鬼,他啊,最喜欢吃生人的脑子。” 从昶又凑近闻了下殷将阑,狎昵地说道:“你好香啊,殷将阑。” 殷将阑愣在原地,从昶毫不犹豫起身离开。 “我在地府,等你报道。” 第4章 缔结契约 从昶起身的瞬间,殷将阑看到男人扒着门边朝他这边望过来,头上茂密的头发此刻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蛆虫,在那一圈伤疤边上蠕动着。 “小兄弟,你的脑子好香啊,我好饿啊。” 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殷将阑被鬼气震慑得不能动弹,唯一能活动的部位便是自己的眼球,目之所及,是从昶一点点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衣摆。 “艹……”殷将阑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 还未走远的从昶自然听到这声低骂,但他仍然没有停住脚步,只是冷酷的脸上多了几分实心的笑意。 男人一点点靠近殷将阑,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晰,就连那蛆虫的气味都直往他的脑子里冲去,“吃掉……吃掉脑子……吃掉你的脑子。” 殷将阑再也受不住这恶心的折磨,比起被男鬼杀死,他更厌恶自己要被这样恶心的鬼贴上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鬼气的震慑,一巴掌直接呼在了男人的脸上。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去,没有脑子的他很难去思考如今的局面,眼眶里的眼珠子无意识地飞速乱转着,“脑子?” “脑你妈!老子的脑子也是你这种恶心的鬼能吃的吗?” 殷将阑强撑着站起来,余光正好瞥见要走进地府通道里的从昶,他顾不得身旁还有个男鬼虎视眈眈,直接一个健步冲上去,拉住从昶的衣领,用脑袋重重地撞在从昶的脑门上。 速度之快,就连从昶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过鬼已经丧失了人类普通的五感,殷将阑以生体是无法伤害到从昶的,但这鲁莽的行为还是让从昶震惊不已。 “殷将阑,你……” “狗币从昶,凭什么你说结契就结契,你说让我去地府报道,我就去地府报道?我殷将阑这辈子如谁的愿,都不会如你的愿!” 殷将阑心口压着一股火儿,这股火儿在他得知自己癌症晚期的时候就有了,又被那傻逼老爹刺激一番,烧得正是旺得时候。 从昶偏生这个时候出来撞在枪口上,殷将阑自然给他什么好果子吃。 但殷将阑不知道要怎么结契,只能学着在地府时看到从昶做的动作,从昶看到殷将阑的动作,错愕的神情归为平静,“殷将阑,想结契,就求我。” “狗比,做梦。” 从昶还没想说什么,但下一秒他感受到自己的一缕鬼气被殷将阑从眉心抽了出去,刚刚还镇定自若的人此刻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你……” 殷将阑看着从昶错愕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身后的男人此刻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回过头去,看到自己想要的脑子与另一个男鬼离得很近,便觉得有些恼怒,他愤愤地指着从昶,“那是我的脑子,离他远一点。” “你的脑子?”从昶被气笑了,他狠狠地推了一把殷将阑,正好将殷将阑推入男人怀里,“好啊,送给你。” 男人将殷将阑圈入怀中,从昶则是看也不看就往地府通道里走去,刚迈出一步,心口流转的一缕生气让他顿住了脚步。 “从昶,救我。” 不是求救,而是命令。 从昶讨厌这样的口吻,尤其还是殷将阑对他这样说话。 手中的镰刀似乎感受到了使用者波动的情绪,在从昶还没有使用时便自主变大,从昶握紧了链条,回身眯眼看着男人,男人正张大了嘴巴准备将殷将阑一口吞掉。 而被圈住的殷将阑脸上除了嫌恶,再无半分害怕的神情。 殷将阑直勾勾地看着从昶,那模样仿佛他不是被抓住的人质,而是坐在王座上等着朝拜的国王。 平心而论,殷将阑有当王后的姿色。 思绪只是飞了一下,等从昶回过神来,他已经无意识地挥舞了镰刀,救下了殷将阑。 漫天飞舞的肉沫碎屑,殷将阑缓步朝从昶靠近。 从昶皱了下眉,“既然已经结契了,跟我回一趟地府,把手续补全了。” 殷将阑勾起唇角,丹凤眼中眼波流转,随后毫不客气地照着从昶脸上就是一拳,不过这次他没有得逞。 从昶生前是警察,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的高材生,之前能让殷将阑碰上一部分是因为没放心上,还有一部分是太突然,这会儿理智回笼,他对殷将阑的防备系统早已上线。 从昶握住殷将阑的手腕,殷将阑用力往回抽了抽,没成功。 行动失败了,但还可以从言语上找回来。 “从昶,你刚刚不是很狂吗?不是让我求你吗?到最后,还不是你上杆子来救我。” “激将法没听过吗?” 殷将阑嗤笑一声,“你这是给你的失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迟迟没关闭的通道里探出一个牛头来,“两位,进不进来?这会儿办业务的人少,免排队哦。” 地府人事处。 殷将阑这次以生体的模式进入地府,觉得哪哪都奇怪得很。 马面笑呵呵地凑过来,殷将阑躲过他的哼气,“你有话直说,离我远一点。” 马面也不生气,毕竟这单业绩成得不容易,“那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工作内容以及薪资福利待遇。” 殷将阑哼笑道:“你们这搞得怪正式的,有没有五险一金啊,不会是按照最低基数交的吧?” 牛头摇摇脑袋,鼻子上的环儿跟着一起晃,诡异的牛头竟然有些可爱,“放心吧,我们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地企。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啊。” “我就知道。”殷将阑白了一眼靠在一旁的从昶,“你能介绍什么好活儿?” 牛头揽住殷将阑的肩膀,“此言差矣,我的意思是,你呢,还没死,活人是没有办法入职地府的,所以你现在算是地府的外聘人员,等你死之后,你就可以入职地府了,你放心,你现在的这段时间,等你入职后也会算到你的工龄里去的。” “而且活人时期的工龄换成地府时期的工龄会乘以三十哦。”马面对着殷将阑眨了眨眼睛,“很合算吧。” “我癌症晚期,能活多久?” 许是这会儿办业务的人不多,牛头马面听到殷将阑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来了场即兴的诗朗诵。 “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中国地府,诚挚为您服务。” “不要忧虑,不要犹豫,入职地府,好处多多多多!” “你还在为自己的寿命太少而烦恼吗?” “你还在为地府的升职加薪而头秃吗?” “看这里!在这里!就这里!地府推出阴德贷款,解决您在地府的一切事项。”牛头拿着手中的传单卖力地吆喝着。 殷将阑听两牛马说话感到头大,有种坐在办公室看下属汇报PPT的既视感,他摆摆手,“麻烦两位说点人话。” “就是说,阴德可以换取寿命,也可以成为升职加薪的业绩。” “这个套餐,简直是为二位量身定制的。” 殷将阑与从昶对视一眼,两人虽然不太对付,但在某些智商层面还是高度一致的。 “这里真是地府?” “如假包换。”从昶走到牛头面前,接过传单,殷将阑也凑了过来,顾不得两人对头的身份,在牛马面前旁若无人地咬耳朵,“从昶,你不会是被骗了吧?这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靠谱啊。” “黑白无常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没说阴德贷款的事情。” 牛头咧了下牛嘴,牛眼睛转得飞快,一旁的马面则是飞速地盖着章,然后吹了声口哨,一只乌鸦飞过来叼走了马面手中的信函,等做完这一切,马面给牛头一个潇洒的甩头。 牛头一拍桌子,“他不说,是因为怕你们不签。” 殷将阑看他硬气的模样,乐了,“之前不是毁过一次约?你们骗我们,我们这次照样还可以……” “不可以了哦,我已经录入系统,上报给阎王了。”马面给了殷将阑一个wink。 “刚刚那只鸟?” 殷将阑皱着眉,随后一巴掌打在从昶后脑勺上,从昶躲了,但只躲过了半个巴掌。 从昶:“你怎么回事?!爪子……” 殷将阑:“你早死那七天干什么了?竟被人忽悠了?你看看,他们这架势像不像街头忽悠办信用卡送警察小熊的?” 牛头急忙说道:“那还是不一样的。我们这贷款跟你们阳间的不一样,你先听我们说完,我们这贷款没有利息,只是说转换的话,有个比例,比如一百阴德可以换1个小时或者是兑换业绩kpi百分之一。” “那我们怎么拿阴德?” “就像你们刚刚那样,除祟,或者安灵都可以获得阴德,刚刚那两个厉鬼害死了14个人,你们可以得到一百四十阴德。” 殷将阑皱了皱眉,“这我得攒到何年何月何日去?别我攒着攒着就死了。” “那不会,我们之所以建议从昶选择你,就是因为你的剩余时间是满足这个贷款时限的。” 牛头眼珠子转了转,他看着殷将阑低着头沉默不说话,有点害怕这人一会儿闹起来,他给马面使了个眼色,牛马正想着该如何安抚一下殷将阑的时候。 殷将阑抬起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这样吧,懒得折腾了。” 从昶因为殷将阑这番话看了过去,殷将阑对上他的视线,嗤笑道:“怎么?被我洒脱到了?” “自作多情。” 从昶收回视线,看着地府外涌动的黑红云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殷将阑打了个哈气,“到点了,送我回去吧,对了,能指定地方不,直接送我回别墅吧,我当总裁都没熬到这么晚过。” 牛头:“当然可以了,届时有任务,从昶会联系你的。” 殷将阑见牛头与马面又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连忙推拒,“别走我了,有没有什么体面一点的方式,我肋骨还疼着呢。” “额……这……” “我送他回去。” 第5章 魂飞魄散 牛头马面看着远去的两人,确定人已经走远后,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牛头:“还好还好,他们不知道这是试点项目,要不然……” 马面:“嘘!千万别说漏嘴了,对了,跟任务处那边说说,开始不要上强度,尤其是先不要安排安灵的任务,让他们磨合磨合再说。” 牛头:“懂,放心吧,我跟那边的关系最好了。” 马面坐在椅子上,一张马脸拉得老长,“不过,你刚刚忽悠那殷将阑说他寿命还够,这样好吗?万一哪天他想起来去查生死簿上的寿命,那我们岂不是就露馅儿?” 牛头的心态乐观,“怕什么?天塌了还有白无常顶着呢,当年要不是他们出了错,也……” 马面来了兴趣,捅咕牛头让他继续说,牛头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随后摇摇牛头,“算了,地企的事情,不好说不好说,你就当没听见吧。” “切~说瓜说一半,我诅咒你下次喝地府奶茶三分变全糖,齁死你!” “叮咚” 殷将阑踩着拖鞋去开了门,面对蓝色小马甲的小哥,他露出了今天最真诚的笑容。 “你的外卖,祝你用餐愉快。” “谢谢。” 殷将阑将吸管插在奶茶上,随即喝了一大口,并不苦涩的抹茶刚刚好冲淡了嘴里的寡淡,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大半夜喝奶茶,怪不得你早死。” 殷将阑被身后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回头看到从昶靠在岛台边上,一身黑袍,袍子边缘还一直往外冒着黑气。 他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还没走?这是我家,你该滚了。” “还有,我早死不早死的,跟你什么关系,反正啊,没你死得早。” 从昶没再说话,殷将阑掏出手机刷着他那些狐朋狗友的群聊,有人在里面发酒吧party的视频,他正无聊着就点开来看,没想到视频内容如此有冲击性。 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学着狗叫,其他人举着酒杯往他身上倒着酒,手机里传出一群人的哄笑声,殷将阑面露嫌恶,正准备将视频关上。 “其实你活着也挺没意思的,你这种人,活还不如死。” 殷将阑暗灭手机屏幕,他侧过身子,发现从昶不知何时坐到了沙发上,他这一回身,脑袋刚刚撞上从昶的大腿,两人姿势如果放在酒吧里,所有人都会心照不宣地不去打扰。 从昶居高联系地看着殷将阑这张有些过分好看的脸,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公平,为什么殷将阑这种浪荡的烂人,拥有了这么美好的人生。 首富儿子,被人拯救,没心没肺,最重要的是,殷将阑还有一张让人见了就难以忘记的脸。 殷将阑什么话都没说,从昶对于他的安静有些意外。 下一秒,殷将阑直接枕在了从昶的大腿上,从昶条件反射直接闪身来到门口,殷将阑对于从昶的反应毫不意外,他躺在沙发上笑得难以停止,“从队啊从队,你也就嘴上功夫厉害了。” “没脸没皮。”从昶的脸色阴沉了几个度,“如果当初我哥知道他救的人长成这个模样,他一定很后悔。” 殷将阑敛去笑容,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从昶,“我是烂人又怎么样?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你嫌弃我烂,还把生的机会给我,从昶,你不会是搞什么死对头暗恋的套路吧?” “殷将阑,你真是越来越会恶心人了。” “彼此彼此。”殷将阑拿起奶茶准备再喝一口,手还没碰到奶茶就被从昶操控着离他远去。 “几个意思啊?” 从昶拿着那杯奶茶端详看了很久,正常的鬼不能在阳间呆很久,就算是夜晚也是有时限的,但因为他跟殷将阑这个活人签订了契约,所以不受这个时间限制,只是他也必须呆在殷将阑身边。 这对于从昶来说,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看到殷将阑,他就觉得难受得要命。 更别提是听到殷将阑这欠揍的语调。 但就在刚刚,因为殷将阑那番极致恶心的话,从昶有了新的想法。 他当着殷将阑的面儿将奶茶倒进了厨房水池里,殷将阑紧赶慢赶只救下了一个奶茶空壳。 殷将阑看着水池里被水冲走的一抹绿,心痛不已,“你有什么恨冲我来啊,你别对我的抹茶下手啊。你知不知道大半夜能开门的奶茶店很少,而且配送费很贵啊。” “从现在开始,我会纠正你的一言一行,既然你自己长不成一个好人样子,那我帮你长,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给你吗?”从昶步步逼近殷将阑,两人靠得近的机会很少,之前几次情绪不稳定,殷将阑根本没注意一些有的没的。 这会儿夜深人静,安全无比,殷将阑发现从昶这个狗居然比他高出了一个额头。 “我要把你修成祖国最直溜的树。” “?”殷将阑皱着眉,“从昶,你被火化的时候是先火化的脑子吗?你觉得我会乖乖听话任你摆布吗?” “你不听话是你的事,我让你听话,那是我的本事。” 一时间,空旷的客厅里鬼气大涨,所有物件都被这起突如其来的气波掀飞。 殷将阑看着自己去年从欧洲花了大价钱淘回来的古董摆件飘在半空中。 “吵架就吵架,你摔东西倒奶茶是跟谁学的?” “展示一下实力而已。” 从昶打了个响指,一切回归原状,殷将阑看着从昶面无表情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他无语扶额,“你办案的时候也这样吗?” “当然不,我们办案一切按照规章制度走。”从昶将殷将阑从头到尾打量了下,“对你,规章制度还是公序良俗,都没有用,所以要上点强制手段。” “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八,早上五点半,我要看到你在楼下公园锻炼。” “你疯了吧,从昶。” “你还有三个小时十一分钟。” “我靠,你绝对有病。” “三个小时十分钟四十五秒。” “艹!”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可能是句谎话,毕竟虫儿不早起,鸟儿吃什么呢? 殷将阑第不知道多少次看着树上的鸟儿打哈气了。 为何他眼中总是包含泪水,是因为他睡眠严重不足啊! “从昶这个狗比,变成鬼之后,越来越狗了,之前穿着警察那身还能做个人,现在卸下伪装简直是人畜不分。真应该让他那些好同事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不对啊,从昶既然没死透,我凭什么随那八千块?我席都没吃诶?!好亏,我的钱。” 殷将阑站在公园里的漫步器上自言自语,这会儿公园自律的人陆陆续续冒了头,旁边一位老大爷直勾勾盯着殷将阑,看得殷将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爷,您想用这个?” 说话间,殷将阑想起昨晚的教训,低头看了眼。 有影子。 还好,不是鬼,也是,大白天怎么见鬼啊。 “不是,小伙子,我瞅着你面生啊,刚搬来这里?” 殷将阑不经意抹去自己眼角困出来的泪水,露出一抹还算亲切的笑容,“嗯。” 这别墅区是个老区,这里的房价跟那些新建的欧式别墅比不了,算是他们这个城市较为亲民的别墅区了,加之这别墅区不限制人在自家院落里种菜,所以很受有钱有闲老年人的喜爱。 “哎呦,我就说嘛,这里没人是我不认识的,小伙子住哪一栋啊?” “就那边。”殷将阑没将自己的住址说出去,老大爷也没追问。 原以为对话该到此结束,结果老大爷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殷将阑,殷将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大爷,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有对象吗?” 敢情是来做媒的。 殷将阑摇摇头,拒绝了老大爷的好意。 老大爷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离开了。 殷将阑的困劲儿被大爷给聊没了,他下了漫步器,随便拉伸了下,准备打道回府好好打扮一下,今天他必然要做山时最闪亮的存在。 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模拟着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那群人是什么表情,估计那群心怀鬼胎的人还以为他还在住院,然后趁着他不在,极力将山时的内部搅浑,这样某些杂碎蛀虫就能趁虚而入了。 殷将阑又伸了个懒腰,与从昶结契后,目前发生的唯一一个好处,那就是他身上的外伤都不见了。 晨风一吹,还有些惬意,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享受这安然的时刻。 只是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女孩,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不加女孩微信。” “你被鬼缠身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在听到彼此的话后,两人脸上都有些错愕。 殷将阑丝毫没有自作多情的尴尬,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去请个高人来看看的。” 他转身就要走,女孩急忙拉住殷将阑的袖子,“真的,是真的,我不是骗子,你身上还有那鬼的鬼气,说明你是刚刚接触过他,我看你八字体虚,这鬼缠身久了,你就活不了了。” “啧。”他是活不久了,也不至于每个人都要提醒他,他活不久的事情吧? “那你说,我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驱鬼,让那鬼魂飞魄散。” 殷将阑恹恹的眼皮一抬,“魂飞魄散?” 女孩郑重点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牌子,“家中祖传,童叟无欺。” “行吧,你试试,成功了,你随便开价。” 第6章 清理门户 山时的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最后齐齐落在坐在主位的殷将阑身上。 殷将阑身着暗紫色丝绸衬衫,袖口上点缀着深绿色的宝石,不算短的发尾被他夹出反翘,看起来矜贵又风情。 他单手拄着额头,微敛的眼眸不知被桌子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半点注意都没给在座的其他人。 终于有人忍不住这沉寂的折磨,开了口,“殷总,不是在住院吗?” 殷将阑身旁站着的秘书方程看了眼殷将阑,眼见着自家这主儿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意思,他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开口搪塞过去。 正要张嘴,自家这主儿开了尊口。 “还好没继续住,要不然今天都看不见诸位放狗咬人的场景了。” “这……”开口的股东面子上有些掩不住,“殷总,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殷将阑抬起眼皮,丹凤眼中盛满了笑意,只是那笑意看起来有些凌厉,“哦?我刚刚是说了个笑话?哎呦,我真不是不如你幽默,我都没听出来,你听出来了。” “听出来了,你怎么不笑呢?” 股东本就尴尬的脸色此刻更是挂不住了,这会儿大家总算是看出了殷将阑的来者不善,其中一人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现在志和愿意收购山时,大家都同意,殷总今天既然来了,那就做个决定吧。” 方程有些佩服这个说话的人,大家都是公司的老人了,怎么还对自家这主儿一点都不了解呢。 顺着殷将阑的气儿,也许还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 逆着殷将阑的气儿,那可就是百分之一万都不可能了。 “志和算个什么?肉骨头?怎么它随便甩一甩,你们这群狗就闻着味咬上去了?” “殷将阑!你说话太难听了!” 殷将阑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也没有你们做得难看。”他绕了半圈来到说话的股东面前,他用力压在股东的肩膀上,硬生生地将人给压坐下了。 方程在一旁看得紧张,生怕殷将阑将旁边的保温杯直接呼在这位股东头发稀少的天灵盖上。 殷将阑双手撑在桌子上,头微微往旁边一歪,正好对上一开始那个对他身体嘘寒问暖的股东,他扬了扬眉,“诸位是听到我要死了,所以迫不及待要给山时找下家了?” “那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我才是山时的最大股东,只要我不同意,就算有人拿一千亿出来,我都不卖的。” 此话一出,再想观望的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口。 “殷将阑!你太专断了!山时又不是靠你一个人才起来的,当初要不是……” “是啊,当初要不是你们抠抠搜搜,山时怎么会推迟三年才上市,你们想说你们对山时的贡献吗?让我想想啊。”殷将阑站直身体,一手环胸一手支在上面,竖起手指轻点着脸颊,“你们除了在我去找你们拿钱的时候,故意下我面子,然后找百般借口,故意压低价格,稀释我手中的股份,还做了什么?” “我想不到了,你们给补充补充呗。” 殷将阑看向在场的其他人,众人脸色各异,或难堪,或震惊,或愤怒,反正没一个笑的。 “呵。”殷将阑嗤笑道:“大家也都知道嘛,我快死了,所以呢,我打算清理一下门户,总不能我走的时候,还要带着些垃圾一起走吧。” 他对方程使了个眼色,方程将一直抱着的文件袋打开,开始一个个挨着发合同。 股东看着方程发下来的合同,脸色一惊,“殷将阑,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没说要变卖股权?而且,你给的这个价格也太低了!” “低吗?如果不是怕经济犯罪,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你们。”殷将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小剑来,他漫不经心地擦过剑尖,随后猝不及防地插进办公桌上,在场的人身子俱是一震。 “殷总……” 殷将阑看向众人,灿然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虽然我不想垃圾陪着我走,但可以让垃圾去给我探路啊。” “你们想试试吗?” 在场的人没一个人敢说话,他们不知道殷将阑是在吓唬他们还是来真的。 殷将阑从来就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从前没人看好山时,但因为殷智的原因,他们还是勉为其难地投钱了,后来山时出乎意料得好,好到殷智都有些忌惮,于是隔三差五派一些人给殷将阑找事儿。 一开始他们以为殷将阑会生气,会焦躁,但并没有。 他只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将那几个犯事的人拉到会议室里看了一场纪录片,然后那几个人便主动签署了合同离职了,甚至后面还搬去了其他的城市。 没人知道殷将阑做了什么,他做得体面,所以大家都以为不过是发生一些小事情。 但现在,没人觉得现在发生的是件小事情。 “殷……殷总,我们有话好好说,还没到动刀子的时候。” 殷将阑将小剑抽出来在指尖把玩着,“这可不是普通的刀子,这是欧洲某个贵族的陪葬品,据说那个贵族用这把小剑杀了庄园里的所有人,为得就是来世依旧可以有仆人享用。” “传说毕竟是传说,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殷将阑举起小剑指向某位股东,那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忙去笔筒里拿笔,人越是害怕越是紧张,他想要拿的笔被卡在笔筒的网格中,无论他如何用力,那笔都不为所动。 “需要帮忙吗?”不知何时,殷将阑出现在他身侧,股东被吓得瑟瑟发抖,手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将固定在桌子上的笔筒直接拔了下来,顾不得什么脸面礼仪,他连忙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他举起合同向殷将阑展示,“殷总,我签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剑尖划过股东的下颌线,伴随一阵腥臊的味道,股东直接晕了过去。 殷将阑嫌恶地退后了两步,“咦~好恶心。”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众人,“你们不签吗?” 一句话让众人如梦初醒,看着地上已经倒了一个人,其他人再不甘愿也不敢真的把命赌出去。 越有钱,越惜命。 唯有一个男人,他怒视着殷将阑,殷将阑毫不意外,甚至饶有兴趣地与他眼神对峙。 殷将阑慢悠悠地从领口掏出一个银色的项链,那项链上挂着一个太阳吊坠,男人看到吊坠脸色大变,殷将阑摩挲着吊坠,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最后,这场无声的对峙,以殷将阑收到所有股东的转让协议结束。 办公室内。 方程将合同整理好放在办公室上,殷将阑挥舞着小剑,这幼稚模样与在会议室里大相径庭,“老板,你这么吓唬他们好吗?万一他们要是告你非法拘禁,胁迫签署。” “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离职伴手礼吗?我已经给诸位前股东发到家里去了。” 殷将阑将小剑收到剑鞘里,随手将剑鞘扔给方程,“送你了。” 方程手忙脚乱地接住,“这……老板,这种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欧洲街边随手买的,十欧元,不要吗?你挂咸鱼上应该也能卖个一百块钱吧,一天饭钱都有了。” “啊?”方程有些懵,这会儿近距离看着这剑柄上的宝石才发现这宝石劣质得很,就连他这个普通的打工人都能看出来是个不值钱的东西。 “老板是在骗他们啊。” “不然呢?那种蠢货,下辈子当我奴仆,我都嫌弃晦气。”殷将阑对着方程摆摆手,“你在公司内部发邮件安抚一下,如果有人想离职,不用拦,直接走流程手续就好。” “哦。” 方程走了,殷将阑依旧目视前方,那儿站着一个方程看不见的男人。 从昶穿过办公桌来到殷将阑面前,紧皱的眉头代表他现在很是不爽。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公司的事情,你也要管吗?” 从昶拉出殷将阑领口的银色链子,力气之大让殷将阑的身子不得不往从昶的方向靠近,从昶低头看着那太阳吊坠,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是多么得暧昧,多么得近。 “你用这链子威胁了那个男人,殷将阑,就算他们心怀鬼胎,可你不能做违反法律的事情,擅自囚禁别人,达成胁迫交易的,按照法律,应该……” 没等从昶说完话,殷将阑直接一脚将从昶踹开,从昶被踹坐在办公桌上,殷将阑骤然起身将从昶困于办公桌与自己之间,他身下的椅子因为他的力道滑出一段距离,滚轮与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从昶,你少对我的事情逼逼赖赖,还有,我希望你能记住,咱们之间只有合作利用关系,不管你昨晚到底抽了什么疯,说了什么鬼话,我都不会听的。” “坏事做多了,是会下地狱的。就算你现在为地府做事,但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的阴德抵不了你的业障。” 殷将阑神色平静地拍了拍从昶的肩膀,那曾是从昶戴肩章的地方,“从昶,你总是忘记,你已经死了。”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 “所以我做什么,你都管不了。” 第7章 八字不合 很奇怪,他们不是最亲近的人,但却知道怎么往对方心口扎刀子最疼。 大概,这就是死对头带来的buff被动吧。 办公室内的不欢而散并没有让两人分道扬镳。 羊肠小巷,殷将阑将丝绸袖口挽起,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大快朵颐着,对面的小板凳上坐着旁人都看不见的从昶。 殷将阑吃着吃着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抬头看了眼快有二十寸披萨大的太阳,又看了眼坐在对面毫发无伤的从昶,内心不由得感慨,鬼原来是不怕阳光的啊。 一碗豌杂小面下肚,殷将阑又喝了一大口冰峰,不由得发出感叹,“好困啊。” 殷将阑起身准备离开,从昶紧随其后,殷将阑走几步,从昶便走几步。 “不是,你老跟着我干什么?现在有任务吗?” “没有。”从昶答得干脆,现在确实没有任务,只是他感觉到殷将阑身上有股奇怪难闻的气息。 “我现在要回家睡觉了。”殷将阑白了眼从昶。 “一起。”在从昶没搞清楚那气息是什么之前,他不打算离开殷将阑。 殷将阑忍不住飚出脏话,“一起你——” 最后一个字因为被从昶捏住了嘴巴,没能发出声音来,殷将阑伸手去扒拉从昶的手,但他岂是认了真还成了鬼从昶的对手。 从昶只用了一只手便将殷将阑的两只手牢牢制服。 “不要说脏话。” 殷将阑:我%¥%#**** “眼神也不可以。” 殷将阑:我******** “你再这样,我不介意让路人欣赏一下山时总裁当街发疯实录。” 殷将阑瞪大了眼睛,在从昶**裸地威胁下,只能败下阵来,他控制着眼珠往一旁瞟去,看花看草就是不看从昶。 从昶明白这已经是殷将阑的示弱了,于是松开了手。 殷将阑一被放开就立马离从昶远远的,他恨恨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就在这时候,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几下,他掏出手机一看,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他敲击着手机屏幕,给对方发去一段话,随后抬头笑看着从昶。 从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皱了皱眉头,“你……” “走吧,不是要回家一起睡觉吗?” “殷将阑,你正常点。” “从昶,你真是,我好好说话不行,我骂你你又捂我的嘴,我知道了,咱俩八字不合,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别跟我说话了。” 殷将阑大概不知道,他每次说话结尾是了这种语气词的时候,语气都会不由自主地向上扬,听起来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撒娇。 从昶不喜欢殷将阑的吊儿郎当,但皱起的眉头还是因为殷将阑孩子气的话被抚平,“殷将阑,你为什么总是长不大。” “因为我长大不给你看啊。” 殷将阑又翻了个白眼,晃悠悠地朝前走着。 从昶一开始还没回过味儿来,走着走着,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刚刚那小子是不是对他开H腔了? 李栗栗头戴一张木头面具,身着黑色长裙,长裙裙摆上被银色丝线绣着奇怪的图腾,她一手持铜镜,一手持波浪小鼓。 她绕着一个圆形的台子来回移动着,手中还不停拨弄着手中的波浪小鼓,发出有规律的敲鼓声。 从昶跟在殷将阑身后,他看了眼四周,周围荒草丛生,“你不是要回家睡觉吗?” “不睡了,来看看景,顺便,看看你。” 殷将阑突然朝后退去,从昶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闪身去到殷将阑身侧,却发现自己被困于这方天地之中,他所在的周围被一束光圈包围。 从昶抚上光圈,没有他想象中的疼痛从指尖传来,他虽然刚当鬼不久,但之前也是看过鬼片的,知道这种东西一般是用来消灭鬼的。 “殷将阑,你想杀了我?” 殷将阑缓缓靠近光圈,一脸无辜地看着从昶,“只是想测试一下。今天早上你让我下楼去锻炼,我去了,然后有个小姑娘来找我,说我被鬼缠上了,说不除了鬼,我就要死了。” 从昶盯着殷将阑,仿佛一只鹰看着自己的猎物,“我应该谢谢你的坦诚吗?” “她说能让鬼魂飞魄散,我想让她试试,你不会生气吧,从昶。”殷将阑毫不畏惧从昶要吃人的眼神。 “当然不会了。”从昶回答道。 有风吹来,丝绸的衬衫随着风摆动起来,殷将阑将过长的刘海挽于耳后,单手插兜站着,唇边的笑意更深,“这还只是个开始,希望接下来,你也能受得住。”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女孩。” “不相信啊,但是试试又能怎样呢?”殷将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你魂飞魄散还是继续留下来,于我而言,都没差。” 殷将阑转身离开时掏出手机给李栗栗发消息说可以开始了,随后他准备找个高处好好欣赏接下来的事情。 刚走了一步,露出的脚踝便被一缕黑气紧紧攥住,那刺骨的冷顺着骨骼经脉飞快侵入到殷将阑每个骨缝之中,没等他回过头去,整个人便被鬼气彻底笼罩,这个过程中,他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鬼之间的差距。 “从昶……” 李栗栗赶过来的时候看到殷将阑一个人低着头站在她刚刚设立结界的地方,她连忙赶过去,“诶,你没事吧,我刚刚镜子突然碎了,意识到这边不太好。” 殷将阑没说话,李栗栗也没放在心上,转过头去检查结界,发现自己的结界是被从内部直接撞破的,她站起身严肃地看向殷将阑,“缠着你的这个鬼很强大,仅凭我可能无法解决,我得求助一下我老爹。” “诶,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觉得我是骗子吧?不是的,实在是你这鬼……” 殷将阑突然抬起头来,吓得李栗栗打了个磕巴,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殷将阑,不知为何有些发憷,“殷将阑?” “那鬼很强大?” 听到熟悉的音调,李栗栗暗自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她还以为那鬼直接附身殷将阑了。 “连我的结界都能冲破,起码是个死了几十年的鬼。” ‘殷将阑’嗤笑一声,李栗栗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你别不信,这鬼缠身久了,真的会要你命的。” “之后再说吧,我现在困了,要回家睡觉。” 李栗栗瞪大眼睛,拦在殷将阑面前,“不是,这生死的大事儿,你还有心思睡觉?” “那怎么了?我中午吃了小面,这会儿正晕碳呢。” ‘殷将阑’越过李栗栗朝外走去,李栗栗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殷将阑’突然站定回头看向她。 李栗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李栗栗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将名字又说了一遍,“我叫李栗栗,栗子的栗,你不是给我备注了吗?” ‘殷将阑’扯了下嘴角,“刚刚忘了,这回我不会忘了。” 李栗栗目送殷将阑离去的背影,突然有风吹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了眼高高挂起的太阳,“这天我也冷?不会是要热感冒吧?” ‘殷将阑’走在街道上,许是他优越的脸又许是因为他过于板正的走路姿态,频频有人回望,他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身体里快要吵翻了。 殷将阑:“狗比,还我身体!” 从昶:“还骂人?” 殷将阑:“我要去地府举报你!我就不信地府还让鬼随便上人身?!” 从昶:“你能去到地府再说吧。” 殷将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从昶:“回家睡觉啊。” 殷将阑:“从昶,别恶心我了。” ‘殷将阑’勾起一抹笑,与之前殷将阑的笑不同,他这抹笑带着几分阴寒与不爽,“好啊,不逗你了,带你去找鬼。” 殷将阑:“鬼?来任务了?” 从昶没有回答,这个鬼不在任务之中,只是他不太喜欢自己的小跟班身上有别的鬼的味道。 本来从昶还不知道殷将阑身上那股奇怪恶心的味道是什么,直到他潜入殷将阑身上,才看到有缕不属于他的鬼气藏在殷将阑体内。 殷将阑去公司之前就有了这股味道,说明这缕鬼气是在别墅附近沾染上的,他自然要回去将这心怀不轨的小鬼揪出来。 从昶的沉默让殷将阑有些忐忑,毕竟他也是经历过一次任务,虽然是误打误撞,但那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殷将阑:“一会儿……要开工了,记得喊开始啊。” “怎么?你是百变小樱,收服小鬼还要先换个装?” 殷将阑:“你个快三十的男人居然还知道百变小樱?” “我陪我妹妹看过。” 殷将阑:“你家不就剩你自己了?” 从昶再次陷入沉默,这次不仅没回答殷将阑的话,还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殷将阑,殷将阑冷不丁掌管身体,还有些晕眩,他扶着一旁的柱子缓了一会儿。 看着一旁商户玻璃上映照出自己苍白的模样,他破天荒地没有讽刺从昶自作主张将自己造成这幅样子,而是想着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些失礼了。 俗话说得好,恩怨不及家人。 他平常怎么说从昶死不死都无所谓,但戳人家里这个,有些太过分了。 “我……” 殷将阑站在柱子旁“我”了半天,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准备先看看从昶的脸色再做话术,结果一扭头发现,从昶那么大一个鬼,不见了。 “小气鬼……都不给我一个调节气氛的机会吗?” 第8章 真够恶心 从昶不知自己这一沉默离开给殷将阑造成了误会。 他刚刚在殷将阑体内感受到那缕鬼气上多了一丝血腥气,这缕鬼气与那鬼同源,而且还没有断联系,也就说明那鬼将殷将阑当做储备粮食。 觊觎他的跟班就算了,还想对他的跟班下手。 从昶决不允许这种挑战自己鬼威的事情发生,他要让这一片的鬼都知道。 殷将阑,是他的。 经过这缕鬼气提醒,从昶在思考,要不要给殷将阑打上自己的标记,不同于契约的那缕气,是真正的鬼气,让殷将阑从上到下都充满自己鬼气的味道,省得他老是去招惹别的鬼,做任务还要解决他这边的小鬼。 不过殷将阑肯定不会同意的。 从昶想,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悄悄地。 只是从昶怎么都不想到,殷将阑没回别墅,他没回别墅! 从昶根据那缕鬼气已经大概锁定了觊觎殷将阑生体的鬼,确定了地方,他直接闯了进去。 他正打算那鬼好好聊聊的时候,他周身凝结的鬼气突然急速地萎缩下去,连带着他本鬼都虚化了一半。 刚刚都准备好直接下跪的老鬼见到从昶这副模样,恐惧的大眼睛微微眯起,裂开的嘴角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原来是个刚死不久的小鬼啊。” “虚张声势,就你这点本事还敢找到老头子我身上,你真是胆大包天。” 从昶秉持着敌疲我打,敌强我退的原则,在自己虚弱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逃跑的路线,他一边躲避老鬼的攻击,一边在心里大骂殷将阑。 这个烂怂玩意儿,关键时刻掉链子,等他找到殷将阑,必然要给他一个好大的教训。 老鬼就是老鬼,哪怕从昶生前是优秀警察,但跟这种在阳间过了几十年的老奸巨猾还是比不了。 老鬼比从昶更懂得如何运用鬼气,甚至他还可以用鬼气制造假的方位来逼从昶自投罗网。 从昶看着自己鬼体上多了几道难以恢复的口子,最终决定以一种安全但有些丢脸的事情方式离场。 “小鬼,别挣扎了,你不是我的对手,看在你还有滋补的用处,老头子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呵,最后一句话,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还给你的。” 老鬼嗤笑,他还以为从昶是在嘴硬,直到看到从昶身后大开的地府通道,他这才变了脸色,“你是鬼差?” “我是你爹。” 从昶向后倒去,直直地砸进通道里。 老鬼看着消失的从昶以及那慢慢合上的通道,他在自己脸上随便点了下,刚刚还是老态龙钟的老头子此刻摇身一变成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模样。 刚刚浑浊不堪的眼珠此刻露出了他本来的蓝色,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我刚交的保护费,怎么就有鬼差来找麻烦了?白无常,你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客厅沙发上凭空多出一鬼,白无常身着阳间便服端着咖啡杯惬意地喝着,“是你先招惹了他的人。” “不算违约。” 池淮毫无形象地坐在白无常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咖啡杯,一口饮尽,“他的人?谁啊?” “你把鬼气给谁了?”白无常对于池淮的无礼没有丝毫不愉,只是抬眸看向池淮的这一眼充满了警告,“当初我们说好,你只能吞噬遗留在阳间的鬼,如果触碰其他,那我们的约定作废。” 池淮哼笑道:“原来是他啊,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一个生人身上会有那么多道鬼气,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吧。”直到此刻,他仍没把白无常的警告放在心上。 “我刚刚的话讲得是两件事情。” 池淮被强大的鬼气威压压在沙发上不能动弹,这会儿池淮终于反应过来,白无常生气了,他到底只是个孤魂野鬼,面对正统的鬼差自然是毫无反手之力,跟刚刚对从昶故意装相的求饶不同,这次他是真的感受到了害怕。 “大人,我们好好说话。” “你今天吃了一个人。”白无常掐住池淮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从沙发上拎了起来,“你身上有生魂的味道。” “我……” “既然不听话,那就把你当做他们第一个任务吧。” 白无常面色淡然,单手结印,一个青蓝色的鬼印打入池淮身体里,池淮瞪大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无常已经消失不见。 “白无常!”池淮感受到自己的鬼气在急速萎缩着,这萎缩与从昶刚刚还不一样,他甚至都无法保持他现在的面容,池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鬼气与这个屋子渐渐融合,而自己也变成了地缚鬼。 地府中。 从昶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特意将传送地点选择在了地府的郊区,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狼狈的一面被人,呸,被鬼看见。 结果这鬼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好奇的鬼眼。 黑无常见从昶爬一半不起来了,于是好心地伸出手去,“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 从昶清了清嗓子,没搭黑无常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他装作没事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那老鬼的鬼气,散发的鬼气被黑无常捕捉到,清澈的鬼眼微微眯起,但等从昶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正常。 “吃瘪了?” “殷将阑没跟你在一起吗?” “少提他。”从昶本来没打算回答黑无常,但一听到殷将阑的名字,他便怒火中烧,“我们之间的距离还会影响我的实力吗?” “不会啊。”黑无常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从昶闻言疑惑地看着黑无常,黑无常眼珠一转继续说道:“但是,如果默契度很高的话,是会有一定影响的,而且你们俩个属于二次结契,第二次结契也不是由你发起的,所以这跟其他鬼的结契还是不太一样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两个,我不是主导的一方吗?” 黑无常挠挠鬓角,“你暂时可以这么理解。” 从昶扭头就走。 黑无常:“不是?这就走了?” 从昶脚步一顿,“别把这事儿告诉殷将阑。” “你干嘛去,你家房子不是在北边?诶!你伤成这样了,还不回去疗伤?” “我要去算账。” 黑无常咋嘛着从昶这五个字,听得他都背后一紧。 他回头对着突然出现的白无常说道:“事情解决了?” “嗯。” 黑无常叹息一声,“这样不行啊,这样下去,我们要补的窟窿会越来越多的,白白,你说,咱们两个这个无常身份还能做多久?” “做到你不想做了为止。” 黑无常没想到白无常会这么说,他眨巴眨巴眼睛,良久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殷将阑正在自己的快乐大本营里快活着呢。 殷将阑的本意不是来快活的,他是来找方法的。 殷少爷这辈子放荡不羁,什么混事儿都干过,唯独没干过给自己的对头道歉的蠢事。 但他又觉得一码归一码,从昶那么嘴毒的人从来就没骂过他那傻逼老爹不是? 虽然殷将阑挺想让从昶骂骂的,但从昶不骂啊。 思来想去,殷将阑就来大本营里找思来了,思来是这里的主管,也是殷将阑亲手提拔上来的人才,外界对于思来跟他的关系那是众说纷纭,殷将阑从不解释,花名在外,他乐得其中。 思来一进来就给殷将阑倒了杯茶水,殷将阑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茶水,还端着喝酒的范儿,入了口险些没被涩死,“怎么?我这儿要倒闭了?” 思来笑了下,用手在殷将阑的胸口顺了顺,“澜哥别生气,喝点茶水养养生不好吗?” 殷将阑将茶杯往前一推,整个人往沙发里靠去,思来随着他的动作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殷将阑看他这幅猫儿一般的模样,伸手揉弄着他的耳垂,“我要死的事情,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澜哥……” “是真的。” 思来得到确切的消息,这会儿急得直接从殷将阑怀中直起身子,“怎么会这么突然?澜哥你之前不是年年体检吗?怎么就突然癌症晚期了?澜哥,你再去做做检查吧,现在这年头误诊的医生医院太多了,咱多去几家,万一……” “没事,看开了。”殷将阑熟练地从思来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思来想也没想就抢了过来,殷将阑手里落了空,“胆子大了。” “你少抽点吧,澜哥,算我求你了。”思来这会儿是真的担心殷将阑,他抚上殷将阑这张俊美的脸,“你对自己好点吧,现在就算是癌症晚期,就凭你的财力,好好养也能活很久的。” 殷将阑没搭话,他胳膊长,思来的格挡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防御,他伸手就能拿回烟盒,思来按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将阑点燃香烟,呼吸吐纳。 烟雾缭绕中,殷将阑摸了摸思来的脑袋,“就是要死了,才要及时行乐。” 思来满眼都是对殷将阑的爱慕,他伸手攀上殷将阑的脖子,“澜哥,那这次……” 殷将阑哪里会不明白思来的暗示,只是他刚刚那番话还真不是这个意思,他拍了拍思来的后背,示意让他先下去,结果思来会错了意,更来劲儿了,直接将上半身的衬衫给脱了。 “诶……” “殷将阑,你居然用自己快死的噱头来约/炮,真是够恶心的。” 第9章 去他身边 殷将阑被鬼气一吹,身子抖了抖,他推开身上的思来,下一秒便对上从昶那张死鬼脸。 殷将阑没打算理会从昶,他之前心里的那点愧疚现在因为从昶这句话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居然觉得从昶会伤心? 这狗比什么时候在自己这边落过下乘,有时候他骂得比自己还狠,殷将阑真觉得自己是因为快要死了,心都变善了。 思来不知这包间里多了一个鬼,他看到殷将阑打了个寒颤,连忙关切问道:“澜哥,你是不是冷了?我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吧。” “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呃。” 思来调试空调的温度,突然听到身后的殷将阑发出一声闷哼,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久久难以回神。 “澜哥?” 殷将阑身上的衬衫领口大敞,银色链条的长度刚刚好将那一点红圈入其中,太阳吊坠只露出一点尖尖,让人有种想把整件衬衫都扒下来的冲动。 思来忍不住想要去靠近殷将阑,但他的脚像是被什么固定在了原地,一步都无法挪动。 殷将阑怒视自己身前的从昶,从昶仗着思来看不见,他狎昵地挑起殷将阑的下巴,殷将阑调动力量才勉强与从昶的手劲儿抗衡。 从从昶胳膊下的缝隙看过去,殷将阑能清楚地看见思来错愕又带有渴望的眼神,他咬紧了牙关,“思来,你先出去。” 思来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第一反应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殷将阑下了药,要不然殷将阑也不会好端端就成这样了,“澜哥,我没给你下药。” “你先出去。” 思来以为殷将阑是忍得脸色涨红,他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与爱慕,“澜哥,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我不行呢?澜哥,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我……” 殷将阑一边要与从昶这个狗比的力量抗衡,一边还要出声安抚思来,他刚张嘴准备将思来劝走,从昶便将大拇指卡了进来,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你看他多可怜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要不我帮帮他吧。” 从昶夹住殷将阑的舌头,殷将阑意识到从昶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从哪里调动的力量突破从昶鬼气的桎梏,一把将从昶从自己身上推开。 由于张嘴时间不算短再加上角度温度,殷将阑及时闭嘴还是不可避免有口水溢出,他随手抹掉,脸色阴沉,“滚出去!” 思来被吼得一震,对上殷将阑难看的脸色,顾不得再说什么,连忙将自己的衬衫扣子扣好离开了包间。 殷将阑怒视着从昶,“我说他没说你吗?从昶,滚出去!” 从昶摊开手掌看了眼,他没理会殷将阑的警告,而是慢悠悠地坐在了殷将阑的身边,“开个玩笑,你生气了?” “滚!” “我滚了,你怎么办?自己打出来吗?” 满腔的愤怒因为从昶这句浑话而被消了大半,殷将阑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昶,他顾不得自己衬衫还敞开着,默默移动身体往沙发角落里移去。 从昶注意到殷将阑的小动作,他勾了勾嘴角,趁着殷将阑还没完全移到角落,自己先闪身到角落里,等殷将阑靠近,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怀里。 等殷将阑意识到不对劲时,他已经被从昶彻底控制,挣扎之间,他身上摇摇欲坠的衬衫彻底从殷将阑肩头滑落。 “从昶!” “我在呢。”从昶掌心按上**的肩头,冰凉的触感让殷将阑身子一颤。 “从昶,你到底怎么了?你别闹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用这种彼此都恶心的方式吗?” 殷将阑是真的搞不清楚从昶是怎么了。 甚至他有种两人处境对调的感觉,从昶没死的时候,他偶尔要是有兴致倒是会这么恶心从昶,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亲密接触,因为从昶从来不会让他离自己太近。 但自从从昶做了鬼,殷将阑发现,从昶失去与人交往时应有的分寸。 身后久久没有传来从昶的声音,殷将阑提心吊胆地回过头去,发现这鬼靠在自己的肩头睡着了。 睡着了? 殷将阑看着闭着眼睛的从昶有种说不上来的乖巧,要是按照往常他必定是要将从昶叫醒然后好好奚落一番。 但他现在却不敢动了,潜意识里告诉他,睡着的从昶比醒着的从昶更安全。 不过,鬼需要睡觉吗? 这是个好问题。 鬼不需要睡觉,从昶不是睡着了,而是在进入了疗养鬼魂的阶段。 池淮比从昶强了不止一个阶段,他受伤之后没有待在地府疗养而是来找殷将阑,不是因为真的想找殷将阑算账。 而是他有一种本能。 想要去到殷将阑身侧。 在看到殷将阑与思来的亲密接触后,从昶又想到了那个老鬼对殷将阑做出的事情,为什么这些东西总是要觊觎别人的东西。 人死之后会放大很多情绪,例如背叛、绝望、悲伤,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死后会立马转换为厉鬼的原因。 但也有一些情绪,很小,小到鬼魂本身都察觉不到,直到某一刻爆发出来,本能会迅速攻占理智。 这种情绪叫做嫉妒,叫做占有。 殷将阑听完牛头的解释,久久没有回过神,“你说,从昶对我有呃……这两种情绪?怎么可能?” “这种情绪不是很正常吗?一个人看到好看的东西就会产生占为己有的情绪,但又会因为这样东西是别人的而产生嫉妒,也可能伴随对自己的无能以及责怪。”马面尽职尽责地给殷将阑解释着。 牛头补充道:“你是新人,他是新鬼,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们去磨合,去探寻,人道,鬼道,牲畜道,神道,其实万变不离其宗,大家都一样。” “哦。”殷将阑听到马面的解释,成功驱散了心头萦绕的异样感觉,从昶只是犯了每个鬼都会犯的错而已,不需要大惊小怪。 “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 殷将阑寻声看去,黑无常拿着一个档案袋走了过来,“怎么了?” “有任务啊,新鲜的,热乎的。” 殷将阑接过档案袋时还有些激动,毕竟这种灵异事件他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次自己要亲自处理,肾上腺激素指标急速飙升。 “档案留着跟从昶一起看吧,他在你家等你。” “我家?” 黑无常揽住殷将阑的肩膀,将他搂到一处角落里才停下,随后在殷将阑耳边说了些什么,殷将阑闻言勾起一抹笑,他撞了下黑无常的肩膀,“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我送你回去。” 黑无常的送人方法比牛头马面温柔很多,比从昶那疾风电掣的方式稳重许多,几乎是一眨眼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殷将阑正找从昶的身影呢,手中的档案袋便被从昶抽走了,“下次你能出个声儿吗?” “……” 殷将阑没指望恢复正常的从昶会搭他的话,好在这人也没打算独享资料,从昶坐在沙发上,将资料在茶几上摊平,档案袋里一共就几页纸,两人分开看再互相交换,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任务。 “地缚鬼?这种我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种一般都是对故去之地有执念的鬼魂化作的吧。” “嗯。” 殷将阑瞥了眼从昶,这人这会儿倒是正常得很,惜字如金,又恢复到生前那个看似正经的从队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正午。” 殷将阑又瞥了眼从昶。 从昶放下资料,“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黑无常说你阴魂还不稳,要避免太过正气的地方,要不然,改到下午?” “你什么时候学会关心我了?”从昶颇为稀奇地看着殷将阑,“你之前不是还找了个小丫头让我魂飞魄散吗?” “那不是试试吗?”殷将阑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问题,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这事儿能成,顶多就是想吓唬吓唬从昶,最后还不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那被附身的感觉,殷将阑可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用不着你多虑,我不至于为了一次任务把自己搞死。” 殷将阑伸了个懒腰,“是是是,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破案能手从昶大队长,是我这种小草民多虑了。” 定好了时间,殷将阑看了眼客厅上的挂表,晚上十点半,嗯,这个点儿他应该坐在某个狐朋狗友的场子里看着一群小可爱们热舞或者是听一群人围着他哄着他豪掷千金。 纸醉金迷的生活啊。 殷将阑又又瞥了眼从昶,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货在,还是不要触他霉头了。 没想到他这个浪荡公子会调整作息竟是因为一个鬼。 这个鬼还是他的死对头。 多想无益,殷将阑一边打着哈气一边朝自己房间里走去,他丝毫不担心清醒的从昶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也不准备开口赶走从昶,这鬼想走就走了,开口又要吵架。 他手刚摸上门把手,身后便传来从昶的声音。 殷将阑的瞌睡瞬间飞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昶,“什么?你再说一遍?” 从昶神情平淡,但没有要再说一次的意思,殷将阑这人最会顺杆爬,眼珠子一转从昶就知道这货没好话。 在殷将阑开口之前,他挥了挥手,将殷将阑推到房间里,顺便还帮殷将阑关了上门。 可即便如此,这门仍没阻止殷将阑的大嗓门传播,“什么?我刚刚没听错吧,从队是跟我说对不起了吗?!” 从昶额角微抽,他觉得自己刚刚脑子应该是抽风了,否则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会被殷将阑耻笑的话来。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从昶从来说得起。 殷将阑没皮没脸地将房门打开,整个人趴在门框上,“从队,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刚刚没听清。” “想得挺美。” 第10章 我爱我(一) 殷将阑被从昶与李栗栗夹在中间,当然李栗栗看不见从昶,她只能感受一阵阵的冷风往她领子里钻,她忍不住拢了拢外套,“这鬼可真不能小觑,还没进去,我在这儿就感受到鬼气了。” 殷将阑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话。 身旁从昶持续散发着鬼气,即便是从昶的契约者,他都有些受不住这冷气,忍无可忍的他抬脚踢了下从昶,从昶淡淡地瞥过来,那眼神意思似乎在说干什么。 殷将阑使了个眼色,从昶当做没看见,又把头扭过去了。 无可奈何之下,殷将阑只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将李栗栗打发走。 “暖宝宝?”从昶调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暖宝宝可抵抗不了鬼气的冷。” 殷将阑白了眼从昶,“你也知道啊,你就不能收收你的鬼气?瞅瞅给人家小姑娘冻成什么样子了?” “呵。”从昶对此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殷将阑现在一头两个大,李栗栗不知道怎么找到他这儿的,口中念念有词还非要跟着他,赶都赶不走,身边这鬼又不知道怎么了,还闹起脾气来。 他宁可从昶讥讽着跟他说两句,也不愿意被这种阴阳。 “我说。” “别说。” 殷将阑恨恨地咬牙,“从昶,你做人的时候也没这么反复无常吧,怎么做了鬼开始斤斤计较了。” 从昶抬了下眼皮,那眼神似乎在嘲讽殷将阑是个傻子,看得殷将阑极为火大。 “从昶,我愿意这么配合你,已经算是我好脾气了,要不是这契约,你以为我会这么听话地陪你来搞什么鬼吗?别蹬鼻子上脸啊!你再这样,我抽你。” “她为什么在这儿?” 殷将阑听到从昶这话,愣了下,后知后觉意识到从昶可能是在不爽,他的目光落在从昶硬朗的眉心上,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从昶此刻皱着眉,许是因为他成了鬼,皮肤有种诡异的白,那浅浅的痕迹越发不显。 “你不会以为是我叫她来的吧。” “所以她为什么在这儿?” 从昶重复这句话,似乎要对李栗栗为什么出现在这儿要个答案。 “我怎么知道?” “所以……” “别他么所以了,不想她跟着,现在不就是甩掉她的时候,直接进去。”殷将阑懒得跟个鬼辩论这个,自从上次的小插曲发生,他算是知道了,做人的从昶跟做鬼的从昶是两个物种。 唯一的相似性,大概就是看不惯一个叫殷将阑的人类吧。 从昶被殷将阑推着往别墅里去,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卸了力,就这么任由殷将阑推进了别墅中。 这栋别墅与旁边的别墅不太一样,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废弃很久的,殷将阑来之前还特意找人要了这栋别墅的钥匙,他正准备开门呢。 从昶直接穿了进去,殷将阑嘴角微抽,他掏出钥匙对准锁眼一边捅咕一边嘟囔着:“会穿墙了不起啊,切。” 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了,殷将阑那声“切”正好给从昶的白眼配了音,这搞得好像是殷将阑自己鄙视了自己。 “靠!” “请进。” 殷将阑:“……”你不要搞得这好像是你家一样。 别墅里的布置倒是比殷将阑一开始想象中得要很多,他本来都做好了一股子灰尘味连打喷嚏的准备。 “这房子还挺干净,灰也少。”殷将阑弯腰在沙发上摸了一把,指腹上的灰尘几乎可以算作没有,没有防尘套还能这么干净,一定是有人打扫。 说不定不是人,鬼也可能。 “他还挺珍惜这房子的。”殷将阑刚抬头迎面就撞上一股浓烈的鬼气,那鬼气在离他还有一指的距离分散开来,随后将他笼罩其中,殷将阑不解地扬了扬眉。 从昶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防止你拖后腿。” 殷将阑难得没对从昶发火,毕竟人家说得是事实,除祟这种事情,最后还是要从昶来动手,说白了,这生体就是除祟的引子,就像是警察要讲究证据办案,鬼差要除祟也要找到阴鬼的破绽。 只有沾染了生体气息的阴鬼,鬼差才能除去,而阴鬼自有一套去除生体气息的方法,不过这需要时间,所以后来为了更高效地去除滞留在阳间的阴鬼,鬼差都会找个合适的合作人选,合作起来事半功倍。 上次从昶之所以单枪匹马来找池淮的麻烦,就是因为池淮打入殷将阑体内的那缕鬼气沾染了殷将阑的气息,要不然从昶是没有办法除掉池淮的。 虽然,最后确实也没除掉。 但从昶不认为那是自己实力不行导致的,而是将其归结为殷将阑拖后腿,所以这次一进来,他就将殷将阑纳入自己的鬼气保护之中,这样他一会儿就可以心无旁骛地与池淮斗了。 殷将阑摊摊手,“所以一会儿我只需要接近那鬼,将我的气息沾染到他身上就好了是吧。” “嗯。” “OK,那你开始找鬼吧,我跟在你身后。” 工作状态的殷将阑一句废话都没有,乖顺的样子让从昶不自觉地挑了下眉,他想着,如果殷将阑一直这样听话,倒是会好调教很多。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殷将阑跟着从昶来到了二楼,期间一切正常,正常到让殷将阑不由得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鬼,“从昶,你感受到另一个鬼的鬼气了吗?” 从昶摇摇头。 “他不会是跑了吧。” “他是地缚鬼。” “哦,对哦。”殷将阑双手环胸靠在墙边,“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躲进了这房子里啊。” 从昶与殷将阑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很有可能,从昶眼神示意殷将阑后退,他准备释放鬼气将这个房子从地下开始探查一遍。 从昶正准备开始,余光看到殷将阑还靠在墙边,“稍稍。” 等了几秒,殷将阑没说话。 从昶皱起眉头,“殷将阑。”他走过去触碰殷将阑的身体,殷将阑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毯上,他诧异地看着只剩下一副躯壳的殷将阑,“什么时候被抽走了生魂?” 还好刚刚他用鬼气不止笼罩了殷将阑的身体还笼住了殷将阑的生魂,目前他还没感受到什么波动,殷将阑的生魂应该还是安全的。 殷将阑迷茫地看着自己所处的空间,他不是还靠在墙边上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这儿了,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布置,疑惑爬上眉眼,他这是穿到古代来了? 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从昶?”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殷将阑便不说话了,他小心翼翼地朝着一旁的窗户走去,他每走一步,地板便发出“咿呀”的响声,听起来渗人得很。 殷将阑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朝窗户外面看过去,本以为会看到什么贴脸杀,结果什么都没有,窗户外正常得很,但又不正常。 别墅前的那条小道变成了街道,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只是穿着有所不同,男人穿着大褂,偶有穿着西服样式的人路过,女人则是穿着棉布花裙或者是蓝色的学生裙。 “我这是穿到了民国?” “来者是客,喝一杯。”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殷将阑一激灵,低哑的笑声似是通过墙壁传出来的,带着几分空灵,又带着几分沉重,殷将阑没听出来什么威胁与恐吓的意味,于是深呼吸着转过头去。 “老爷子,是您啊。” 这一转过去,殷将阑看着池淮,心下:呦呵,是个见过的鬼。 看来看影子分辨鬼已经不是主流了。 殷将阑坐过去坐在池淮面前,池淮见他自来熟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你不怕我吗?” “您不是要请我喝茶?总不能喝完茶就把我嘎掉吧。” “有可能哦。” 殷将阑刚刚递到嘴边的茶一时间不知道该喝还是不该喝,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茶盏放下了,防鬼之心不可无啊。 “您还挺有情调的,把这儿布置得挺好。” “我生前住在这儿。”池淮没计较殷将阑没喝茶,他摩挲着茶杯,眼神带着几分眷恋地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 “没想到这别墅开发之前是个古朴的街道,这开发商真不会做生意,保留下来做个景区不比别墅挣钱?” 池淮哼笑道:“你是真不怕我啊。” “怕不怕也没用啊,不怕能怎么样,怕又能怎么样,我人都在这儿了。”殷将阑这话说得实心实意,害怕不能解决问题,与其让自己沉浸在害怕中,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搞定眼前的鬼。 “这别墅还没建的时候,这儿就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所以也不算是不会做生意。” “这样啊,那还挺可惜的。”殷将阑感叹道。 其实池淮这话一出,殷将阑大概就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便也没有继续深问。 池淮没再说话,殷将阑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话头来说。 虽然他常被人誉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翘楚,但真见到鬼了,他也就只能跟从昶对答如流了。 殷将阑面上不急,心里快把从昶骂死了。 怎么人家的契约都有点附带的联络方式,他们怎么什么都没有,想要联络都没个法子,他得去跟牛头马面反应反应,这很不利于他这个生人的存活啊。 “你想留在这里吗?” “啊?” 这话题起得突兀,殷将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池淮突然朝殷将阑伸手,殷将阑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池淮强制性地扭动殷将阑的脖子,另一只手给殷将阑指了个方向,“那处就是你阳间住的地方,你在这里也可以住在那儿,虽然你在阳间没有对象,但我在这儿帮你找了个媳妇儿。”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殷将阑有种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所以说话时的气断断续续。 “留在这儿,做这儿的镇民,跟街道上的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我爱我(一) 第11章 我爱我(二) 殷将阑很想回他一句,留个屁,做个屁。 但脑袋在人手中,还是要低下头。 “不好意思啊,我是个gay,你应该不想让你的镇民做同妻吧。” 这个拒绝的角度太过于清奇,清奇到让池淮都有了些迟钝,他松开了手,坐回到刚刚的位置上,看那模样似乎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殷将阑刚要松一口气,池淮又凑了上来,“那你愿意搬个家吗?东头有一对是同性恋,本来我给他们凑好了,但你长得好看,我可以拆散他们,把你安进去。” 池淮像是对自己的贴心很是认可,还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殷将阑的脸色一黑,“不了吧。” 拒绝的话刚刚出口,池淮和蔼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比殷将阑的脸色还要黑,殷将阑看到他发怒,反而松了一口气。 动手总比听鬼给他介绍鬼gay要好得多。 “为什么?因为你有对象了?就外面那个无头苍蝇的小鬼?!他不适合你。” 谢谢,殷将阑也这么觉得。 殷将阑的脸色如同吃了屎一样难看,“你为什么会把我跟他凑到一起去?” “人有鬼气而不亡,只有结契,人鬼结契等同成婚,你还想蒙我吗?” “成婚?”殷将阑瞪大眼睛,脸色越发难看,他刚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从昶那家伙要是知道这结契的意思是成婚,肯定不会做的,就算他再怎么想修整自己,也不会拿婚姻来做砝码,这太儿戏了。 殷将阑看到面前这老爷子这么笃定的模样,心中有了一个想法,这鬼肯定没去过地府,死后一直飘荡在这里,他能知道结契估计也是别的鬼跟他说的,那不会是哪对骗了他吧。 不过那也不对啊,要是他真遇上了,早被解决了,也轮不到他跟从昶来啊。 难道是太强了? 牛头马面一开始就会派他们来这种高强度任务?费劲哄着他们来契约就是为了送他们来死? 殷将阑在心里把这几种可能性排列了一下,最后觉得这老鬼被人或者鬼骗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为什么他还没解决掉,殷将阑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池淮见殷将阑迟迟不说话,也没了刚刚的耐心,他神情逐渐变得凶狠起来,狠狠掐住殷将阑的脖子将他往上提起,“我再给最后一次机会,答应留下来,不然我就吃了你。” “那真是抱歉啊,我对鬼gay也是有要求的。” “那这样的话,你就只能死了。” 池淮长大了嘴巴,满是皱纹的脸从中间皲裂开来,渐渐形成一个血盆大口,他朝殷将阑咬来。 殷将阑勾起嘴角,面上没有任何惊慌。 “从昶。” 池淮还不明白殷将阑叫从昶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下一秒他看见殷将阑的生魂之中崩出一缕缕鬼气,那鬼气在房间里盘旋越变越大,最后在殷将阑身侧汇集成一个人形。 从昶狠戾地盯着池淮,他活动了下手腕,“这次,一定碎了你。” 话音刚落,从昶便抓住了池淮掐着殷将阑的胳膊,池淮吃痛不得不放开殷将阑,殷将阑半跪在地上,他恹恹地抬起眸,矜贵的脸上多了几分讥讽与肆意,“来,继续跟我狂。” “咯嘣”一声,从昶手上用力,池淮的一整条胳膊被从昶生生抽断,那胳膊其实不是胳膊而是鬼气凝结的实体,但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从昶上次被池淮打得那么狼狈,这次他来也存着要报复的心。 “你怎么过来的?” “你猜啊。”殷将阑走到从昶身边,从昶随意将胳膊一抛,胳膊没入地板缓缓消失。 池淮脸色越发难看,他没想到白无常真的将他作为除祟的目标,还以为跟之前一样,只是一个警告而已。 他将目光落在从昶身上,同样是鬼,他能感受到从昶身上强大的威压,那威压熟悉得很,上面有白无常的气息,看来白无常是铁了心这次要将他处理掉了,否则以从昶的鬼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撕碎他的鬼体。 池淮呼出一口鬼气,平稳心绪,“我们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 从昶刚想开口被殷将阑按住肩膀,殷将阑眼珠一转,“你应该知道我们来是干什么的吧。” “……” 池淮不太想回答,总感觉这个殷将阑贼得很,明明刚刚还在跟他说话聊天,被他压制,下一秒就叫来了救兵,断了自己一条手臂。 “既然如此,我们能打什么商量呢?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的这一条路啊。” 池淮:“……”好有道理啊。 从昶周身的鬼气越发凝实,“不要废话,直接动手。” 鬼气渐渐凝实成一柄断刀,池淮看到那柄断刀,其震惊程度比刚刚看到从昶从殷将阑身体里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身体还在别墅里,这整个别墅都是我,你要是杀了我,我就带着他的身体一起死。” “威胁我?” 池淮现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就说,威胁到没?!” 从昶:“……”很想说不,但说不出口。 快砍到脑门上的刀迟迟没有落下,池淮知道自己说准了,还没等他松口气,肩膀上的疼痛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朝他挥刀的人。 “你……怎么敢的?” 殷将阑一脚踩在池淮的脸上,他将断刀扛在肩膀上,那模样跟他平常贵公子的模样大相径庭,看得从昶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殷将阑,真够劲儿啊。 “威胁我?嗯?你知不知道威胁我的人,都去下地狱了。”断刀的刀背拍着池淮的脸蛋,“你不想死是吧,来,我给你一条活路。”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吗?” “是啊。”殷将阑弯腰靠近池淮,一人一鬼的距离变近,看得一旁的从昶很是不爽,他动了动指尖用鬼气在殷将阑腰间圈了一圈,以防止意外发生。 殷将阑余光瞥见腰间蠢蠢欲动的鬼气,扯了下嘴角,随后专心与池淮说话,“你是要死的,但是他可以活啊,我们的目标只是除掉地缚鬼。” “你!”池淮瞪大了眼睛,震惊于殷将阑怎么知晓这件事情的。 殷将阑指了指从昶,“正儿八经的鬼差都没影子,你这个孤魂野鬼哪来的影子啊。” 池淮身上鬼气突然爆涨,从昶见状立马将殷将阑拉回到自己身边,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废话开始动手,断刀重新回到从昶手中,他挥舞着切断乱蹿的鬼气,以防止伤害到殷将阑的生魂。 殷将阑刚刚凑那么近不光是为了踩池淮的脸,主要是为了将自己的气息沾染到池淮身上。 跟恶鬼谈生路,殷将阑还没那么圣父。 而且他刚刚说得句句属实,威胁过他的人,早就去投胎了。 由于池淮的鬼气被持续消耗,这幢古色古香的房子慢慢发生了扭曲,池淮四散开来融入到房子里消失不见。 从昶退回到殷将阑身边,他本想故技重施将鬼气笼罩在殷将阑周身,但想到之前殷将阑莫名消失,让他废了好大劲儿,最后翻阅了人鬼契约手册才找到了两人的联系方式,要不然他还在外面那块找着呢。 这次他索性直接搂住殷将阑的腰,将整个人按进了自己怀里,这是个保护意味很强的姿势,从昶有时候出任务对被保护人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所以他也没觉得不对劲。 但被保护人殷将阑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是,非得是这个姿势吗?” “你想再被拖走,拖我后腿吗?” “那不还是你保护不到位?” “嗯,所以现在保护到位了。” 殷将阑有些无语,“你这样我都看不到路了,还有,我一直弯腰很累的。” 两人身高本就没差多少,从昶也就比殷将阑高出了半个额头,殷将阑要蜷缩在从昶怀里,势必要弯着腰才能完成这个动作。 从昶低头看了一眼,点点头采纳了殷将阑的意见,就在殷将阑以为自己要从从昶怀里解脱的时候,下一秒他整个人被从昶单手抱了起来。 这意味着他整个人坐在了从昶的胳膊上。 啊喂!他并不想成为干将莫邪好吗?! Excuse me啊!难道这个姿势会比刚刚那个姿势好到哪里去吗? “从昶,你丫的是故意的吧!” “别说话,我要动了。” “动个屁……啊……” 从昶说动就动,为了适应扭曲的空间以及躲避躲在空间内部攻击的池淮,他只能不停地闪身,这就苦了殷将阑,闪到最后,殷将阑不得不主动搂上从昶的脖子。 这姿势,他又要弯腰,甚至比刚刚那个动作弯得更弯。 殷将阑心情很复杂,他刚刚折腾个什么劲啊!不对,这都是因为从昶这个狗比克他,想当初他多么光风霁月的公子一枚啊,现在……呕……他怎么有种初代干将莫邪的感觉? “等……等一下,从昶,你再不停下来,我就要吐你身上了。” 从昶听到这话瞬间停下来,并把殷将阑放在一边,“吐吧。” 那样子仿佛在说,吐完继续。 殷将阑也不敢扶墙,只能蹲在地上呕着,干呕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生魂状态,他能呕出来什么?他的灵魂吗? 那可不行,他这么有趣的灵魂怎么能浪费在这儿。 想到这里,殷将阑大口吸了起来,要将自己呕出去的魂气儿吸回来。 从昶不明所以,满脸疑问。 “你干什么呢?” 殷将阑懒得跟从昶解释,其实他主要也不是为了他那点魂气儿,主要是从昶那个闪身法,他是真的吃不消啊。 而且从昶平常那么善解他人意的人能不知道他难受,这狗比绝对是故意的。 当然殷将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吸着,池淮的攻击不知何时就会出现。 就在殷将阑想着再吸最后一口就起身的时候,他吸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张长相姣好的鬼脸直直地朝殷将阑的脸飘来,那速度之快,殷将阑甚至都来不及收回自己撅起来的嘴巴。 殷将阑内心无能呐喊:你不要过来啊! 第12章 我爱我(三) 鬼脸贴在断刀之上,从昶手上一个用力,鬼脸便顺着力气飞了出去,眼看着它要贴上扭曲的墙壁,殷将阑出手将它拦住,两个指头捏着鬼脸的边缘,嫌弃之情都快溢出来了,但还是没撒手。 从昶不明所以。 “眼睛。” 这张鬼脸长得并不狰狞,反而带着几分清隽秀丽之感,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眸子,大大冲淡了诡谲灵异的感觉。 周围环境突然加剧了崩塌扭曲的程度,殷将阑没再废话,他这次主动抱住从昶的腰肢,从昶也没矫情直接扣住殷将阑的后背。 “抱好了。” 从昶弹射起步,踩在漂浮在半空中的房屋碎片,脚下用力,他带着殷将阑悬浮在半空中,脚下的房屋彻底崩塌,殷将阑见过的街道也如粒子般慢慢消散。 “怎么回事?这老鬼毁了自己的地方?” 说曹操曹操就到。 池淮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断臂又长了回来,整个鬼身比刚刚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浑浊的鬼眼直勾勾地盯着殷将阑手中的鬼脸,“还给我!” “他想要这个鬼脸。” “他想要就给他?真当我是他爹了。” 殷将阑听着从昶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种听起来欠揍的话应该他来说才对,思及此抬头瞟了眼从昶,那身上的鬼气简直快要他们两个都包围起来。 得,这狗当鬼还是阅历浅,又控制不住了。 怪不得人家说鬼阴险,瞧瞧,生前那么溜直的苗子现在也学会了痞言痞语。 “你看好手中的鬼脸,我先去把他碎了。” 没等殷将阑回话,从昶将他放开飞身迎战,殷将阑见自己脚底下还有块鬼气垫着,松了口气,“怎么有种天兵天将围剿泼猴的感觉?” “这入了正经编制是不一样啊。”殷将阑幻想了一下自己日后要是死了也变成从昶这样子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摇摇头,“我还不如直接投胎呢。” 趁着池淮与从昶打斗的功夫,殷将阑蹲下来研究起手上的鬼脸来,许是因为这鬼脸长得好看,让人没什么防备心,他张开鬼脸左看右看之际,鬼脸突然朝他的脸飞过来,严丝合缝地扣了上来。 殷将阑扒了半天也没扒下来,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艹,你们都嫉妒我美貌是吧,一个两个都冲着我的脸来?” 【你好,我叫池淮,能借你的生魂用一下吗?】 耳畔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殷将阑一跳,他揉了揉发痒的耳根,“不是你们鬼都喜欢凑在人家耳根前说话吗?下次我挂耳鼻喉科,这钱得算在你们头上。” 低哑的笑声传来,不重不慎,殷将阑听着像是个文雅人,跟外面那个暴躁老鬼不太一样。 “借我生魂?干什么?” 【我想跟他说说话。】 “他?”殷将阑指了下那飞来飞去两团黑雾的其中之一,“你就是他的影子吧。” 【对,我是池淮的影子。】 “等一下,你刚刚说你叫池淮,他也叫池淮?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是池淮转世前的一缕生魂,也是因为我,池淮最后放弃转世,离开地府找到我一直留在这里】 殷将阑思考的时候习惯用指腹蹭蹭脸颊,等他做完这个动作才意识到自己蹭得已经不是自己的脸了,“蹭习惯了,话说,你就一定要扒在我脸上说话吗?” 【抱歉,只有生魂的气息才能让我开口,你虽然是生魂,但是周身全被那个鬼的气息笼罩,我只能扒在你脸上,你才能听到我说话,而且我若是想要控制你的身体,也必须与你生魂相贴。】 果然,他有今天这境地全是从昶这狗比的错。 这个池淮的生魂态度不错,殷将阑没直接拒绝他的请求,但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帮忙,那可不行。 “你想我帮你,那你就要拿出诚意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是来斩杀池淮的,我不会阻止,但我想在他死之前让他放下对我的执念,这样他投胎转世后才不会因为执念落得个难过的下场】 【我与他,本是一体,却非一人……】 从昶正与池淮战得痛快,手中的断刀他越使越顺手,每次砍下来的鬼气都被他无意识地纳入自己的鬼体之中,等他反应过来,刀的断处似是长长了一点,意识到吸纳鬼气能助长实力,他便不再着急直接绞杀池淮。 池淮当然也意识到从昶的意图,想他一个几十年的老鬼,居然被一个搞死不久的新鬼打成这样,说是不甘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如今的目标已经不是杀了从昶跟殷将阑,而是带走殷将阑手中的鬼脸。 为了挣脱开白无常给他下得地缚鬼的桎梏,他不惜利用从昶鬼刀的力量毁掉了他经营了几十年的鬼镇。 这对于他来说,很难割舍,但远不及那张鬼脸对他的重要性。 池淮趁着从昶蓄气的时候,猛地拐了方向朝着殷将阑袭去,从昶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手指一弹分出一缕鬼气缠住池淮。 但从昶没想到池淮会自离一半鬼气,他眼睁睁地看着池淮将殷将阑抓在怀里,鬼气一滚,一人一鬼消失在他面前。 又是这样,焦躁愤怒萦绕在从昶心口,随后渐渐占据了从昶的理智。 从昶想也没想直接掐诀抵住了自己的眉心,一股气息绕在从昶的手腕,很轻,像风一样,但就是这股气息将濒临发狂的从昶安抚了下来。 他抚上心口,那里有一道殷将阑的生气。 这股生气似是察觉到自己宿主的心情不太好,于是顺着从昶的指尖从心口蹦了出来,在他的手背上化作了一个殷将阑模样的小人。 从昶瞪大眼睛,许是小人太近,他一时不察对了眼,小人见他这副模样,捧腹大笑,“咯咯咯咯咯,从昶,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对眼。” 小人本就是个圆鼓鼓的球,捧腹时重心不稳直接从从昶手背上滚了下去,好在从昶手快拎住小人的后脖领子。 小人在半空中挥舞着手,“给我放下来。” “哪儿去了?” 从昶虽然没再继续发狂,但殷将阑莫名又被掳走让他还是不爽。 小人见从昶板着脸,不屑地噘着嘴巴,“干正事儿去了,你以为我只会被掳走吗?” “说清楚。” “你先把我放下来,我这样不舒服。” 小人要求多,跟殷将阑本人一样难伺候,一会儿嫌弃从昶的手掌太硬,一会儿嫌弃他手指弯曲的程度他坐着不舒服,从昶直接将它扔进了鬼气凝结的小王座上。 小人东摸摸西摸摸,对这个宝座很是满意,他费劲地将一只脚踩在王座边上,一只脚晃荡着,自以为摆了个帅气的pose才开始说正事,“那个鬼脸与跟你打斗的鬼脸算是一体双生,都叫池淮,但准确的来说,老头池淮是鬼脸池淮生前的分裂出来的一个副人格。” “鬼脸池淮是主人格?” 小人点了点头。 从昶对人格分裂不算陌生,前两年他们局里接了一个案子,就是人格分裂,副人格的记忆不与主人格共享,主人格切换后总是做噩梦,噩梦内容较为真实,而且还与当时的新闻杀人案有所重合,导致主人格情绪失控伤了人,最后调查清楚才知道是副人格在杀人,噩梦内容是副人格杀人时的景象。 “而且这个鬼脸池淮,是个生魂。” 从昶一愣,小人的表情严肃,但一个糯米团子再怎么严肃看起来也是憨态可掬,从昶没忍住用手戳了下小人,小人那姿势本就别扭,如今被戳更是重心不稳,一戳就倒。 小人费劲爬起来,凶狠地指着从昶,“狗比!等我一会儿切大号,绝对扇你。” “行,我等着。” 小人白了眼从昶,继续说正事,“当初池淮已经走了桥,准备喝汤了,结果不知道怎么与这缕生魂取得了联系,说什么都不肯投胎,直接逃离了地府。” “投胎的是副人格?” 小人:“池淮说,他因为眸子颜色本就被人歧视,后又因人格分裂被当做异端,后来为了活下去,他主动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将身体交给了副人格。” “这都是他跟你说的?”从昶见小人点了点头,有些生气地将他拎了起来,“就算他是生魂,他也与那鬼厮混了那么久,万一他是骗你的呢?殷将阑,你就不怕……” “我不怕。” 年轻的池淮借用殷将阑的身体拦住虚弱的老鬼,“我不怕死,我也不觉得一直活在这样的鬼镇里,是幸福的。” “可我怕啊!”老鬼抚上池淮的脸颊,浑浊的眼珠里满是眷恋与不舍,再无刚刚的狠戾,他舍弃一半鬼身,此刻早已经支撑不住,可他还是仰着头只为看清楚眼前人的脸。 那曾经是他的脸,也是他爱人的脸。 “我能去投胎,你能去吗?池淮!你现在连维持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还要借用别人的生魂,我可以被超度,甚至我可以魂飞魄散,但前提是,你得活着。” “你得活着。”他不死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已经破了白无常的地缚咒,只要我重新找好地方,我就可以找来更多的生魂,我可以为你重新补全你的生魂,我再找个与你相似的人,我守你一生,等你老死,我们一起去投胎。” 池淮敛着眸子,叫人看不清楚喜悲,“如果真的那么好做,你就不想着做个鬼镇了,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决定哪个人格活下来的那一刻,就不再想过去了吗?” “现在你才是池淮,你早就该忘了我。” “我借用这幅生魂,只是想与你告别。” 第13章 我爱我(四) “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老鬼拉着池淮的手就要离开这里,池淮反手按住他,一如当初他们抉择出谁消失一般,池淮的决定总是决绝且不容拒绝的,“池淮,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离开我一次。” “别,对我这么残忍。” 池淮拍了拍老鬼的脑袋,聊以安慰,他盘腿坐了下来,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不觉得现在是个悲伤的分别,“没那么快,我们聊聊。” “聊什么?”老鬼声音闷闷的,鬼不会哭,但鬼会悲伤,会愤怒,失去□□的禁锢,解禁情感的宣泄,他这些年行事向来不羁,偶尔想到池淮的教导才会乖一些。 “你对我的误会,你对我的怨怼还有你对我的爱。” 老鬼抬起头,池淮抚上他布满褶皱的脸,“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好,毕竟你死的时候已经是个百岁老人了。” “后来你从地府来这儿找我,我才知道,你可能过得不开心,可惜那时候我生魂将散,开不了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想跟你说话?” 老鬼嘴唇翕动,最后狼狈地别过头去,“没有,一点没有。” 池淮笑了,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与怅然,“我当初不该只留你一个人,其实我当初也没只留你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有我这缕生魂了。如果当初只留你一个人就好了。” “我阻了你的轮回路啊,阿池。” “对不起,明明当初是我软弱,才有了你,明明都是你也觉得痛苦,可我还是让你面对,打着爱你,爱我的旗号,最后让你承担了一切,其实仔细想想,就算我们听了他们的话,杀死其中一个人格,他们就会停止那无休止的谩骂与诋毁吗?” “不会的,可我还是逼你亲手杀了我。” 老鬼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鬼不会流眼泪,但鬼会感受到心痛,那痛好似比那天他亲手杀了池淮还要痛,没有池淮,怎么会有他呢? 他爱池淮,又怎么会不听池淮的话呢? “池淮,我只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不管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不管是在鬼镇还是阳间,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池淮双手捧起老鬼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 池淮从那双不算澄明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阿池,鬼镇没有消失,我们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 “池淮?” “池淮!” 从昶带着小人赶到时,池淮与老鬼额头相抵,两人周身掀起气浪,这次从昶没有丝毫耽误,他将小人扔回自己的心口,自己则是变成鬼气与那气浪搅在一起,风刃无情地削刮着从昶的鬼气。 小人从最坚固的地方探出一个头来,“你着什么急啊?他说了。” “闭嘴!殷将阑,你信他,我不信他,你的生魂必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漩涡中心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从昶彻底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眼看着就要被甩飞,从昶狠心一个加速直接没入中心那小到看不见的黑洞。 小人被卷得晕晕乎乎,最后靠着从昶伸过来的手指才稳住了身体。 “你也太冲动了吧。呕……我靠……呕……呕……” 从昶黑着脸,“再吐给你扔回去。” “狗比……” 从昶环视四周,这里像是个郊外,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那别墅的范围,他没看到殷将阑生魂的影子,心中被压下的那股子不耐又浮了上来,听到小人没大没小又要骂他,他直接将拇指塞进了小人嘴里。 小人:“?呜呜呜呜呜?%……&*” “省省吧,你那小乳牙还不够给我挠痒痒的。” 小人:“?%……&*#¥%#¥%%#” “哼哼。”从昶瞧着小人被他塞得满满的样子,觉得还挺可爱的,他勾起嘴角,“你不说话的时候,这张脸还算是顺眼。” 从昶没有刚刚那么焦急,小人与殷将阑的生魂一脉相承,殷将阑的生魂要是有问题,这小家伙早就萎靡不振了,不会如此精神地骂他咬他。 “感受一下那个大只。” 从昶收回拇指,拇指上干干净净,生魂没有口水,鬼也没有,但从昶就是觉得自己拇指上多了点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小人刚刚被从昶欺负,正生着气呢,白眼一翻往从昶手心一倒,睡起觉来。 无论从昶如何戳他,他都不说话。 小糯米团子脾气还挺大,跟殷将阑一模一样。 从昶用鬼气幻化出一缕头发骚弄着小人的脸颊,小人翻了个身也没理从昶,从昶不厌其烦地继续骚扰着小人,他看着小人在自己掌心蛄蛹来蛄蛹去,觉得有趣极了。 最后小人自己受不了,气鼓鼓地坐起来,“狗……”在从昶警告的眼神里,他的话转了个弯,“狗东西,你到底要干嘛?” “找大个的你啊。” “找不到。” “赌气也别不干事儿啊。”从昶点了点小人的脑门,“你这性子怎么跟殷将阑一模一样?跟我都呆这么久了,没学着点正经?” 小人对从昶的厚脸皮表示震惊,他连翻了三个白眼以表对从昶的无语与鄙视,“这儿是鬼镇,一切都是以池淮的臆想为主,暂时联系不上我的生魂,不过应该没事。” 最后一句话小人说得心虚,眼神飘忽不定。 “应该没事?” 小人跳起来叉腰,“我这么活蹦乱跳,当然没事了!从昶,look my eyes,我看人很准的,池淮不是坏人。” “呵。”从昶懒得跟小人废话,“最好如此,反正要是出了事,你就真要去地府报道了。” 小人朝着从昶做鬼脸吐舌,“呃,你就真要去地府报道了。”他学着从昶说话的语气又翻了一个白眼。 一鬼一小人斗着嘴踏上了寻找殷将阑生魂的路途。 “要我说,你漫无目的地找,还不如。” “还不如你自己下来走。” 从昶故意曲解小人的话,然后就真的把小人放在了石头路上。 小人O.o震惊怒视从昶,“你也是人?” “抱歉,我不做人好久了。” 从昶忍笑,看着小糯米团子跳脚,突然有种这样也挺好的感觉,殷将阑要是一直能保持这个样子,那他多好调教啊。 小人气得走到从昶脚边伸出他的小短腿踹着从昶,但这力道可是说是微乎其微,毫无威慑。 从昶笑看着小人,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求求我,我让你上来。” “狗东西,做梦吧你!” 小人气鼓鼓地独自往前走着,突然他停住脚步,从昶以为他是想开了,当看到小人转过来的脸变得苍白时,从昶慌了神,弯腰将其捞了上来。 “殷将阑?” “狗比,你他妈绝对克我。”小人昏迷前强撑着为从昶竖起一个中指。 “殷将阑!” 池淮用殷将阑的身体穿上了红色的喜袍,他一手拿着喜秤一手拿着红色盖头在房间里走着,不急不缓来到一面镜子前,面无表情的脸才算有了几分喜色。 “世人不解,我不管世人,今日与我,喜结连理,愿我白头共生死。” 池淮将红色盖头盖在脑袋上,拿着喜秤的手缓缓挑起盖头,镜子里的人脸上多了几分羞涩之意,眉目含春,澄明的蓝眼眸宛若天的倒影,指尖抚上镜子里人的轮廓,“池淮,这下子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礼已成,我……” 阿池还未说完话,房间便被人从外面暴力地踹开,一群人拿着榔头与斧子闯了进来,阿池看着眼前的人,迅速切换成凶狠的眼神,“你们为什么来我家,赶紧滚出去!” “邪祟附体啊!他就是祸害!” “早就说了,当初就该烧死他啊!” “大家伙刚刚都在外面那小窗看见了吧!他自己跟自己拜堂啊!天老爷啊!作孽哦!” 阿池听着众人的哀嚎与叫嚷声,顺手抄起镜子旁的东西往众人身上砸去,“滚出去!” “哎呦!我被他砸到了,我不能也会中邪吧!” “高人说了,有法子治他,赶紧带他去祭坛,快点。” “大家这么多人,别怕他,把他压过去!” 阿池就算再凶,双拳难敌四腿,争斗间有人故意撕扯他身上的喜袍。 “撕拉”阿池低头看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喜袍破了一个洞,他更加疯狂,抄起一旁的椅子直接砸向众人。 “哎呦,杂碎,还敢还手?!”一个人啐了一声,挥舞起榔头直接砸向阿池的脑袋。 阿池来不及躲避,这一榔头下去,他直直地倒在地上。 众人围着看了一会儿,生动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们僵直不动,飘忽的灵魂在他们的□□中挣扎着要飞出,那□□失去了灵魂,显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他们都是纸人。 这些灵魂,是被阿池掳来的生魂。 但他们其实已经算不得生魂了,顶多算是一缕忘记前尘,不知未来的散魂,因为被灌输了镇民的记忆,所以按照阿池的剧本行事。 灵魂虽然没有记忆,但阿池给他们带来的痛苦却是深深烙印在灵魂之中,此刻见到阿池倒地,那被压抑的恨彻底爆发。 散魂乱蹿,不知该如何做的它们竟继续按照镇民的记忆,将阿池举起带向祭坛。 从昶担忧地看着掌心里的小人,指尖点着小人的额心为他输送鬼气,还好他是个爱翻书的鬼,契约手册看起来薄薄的,但每次翻都有惊喜。 小人缓缓醒来,从昶没停,但周身越发浅淡的鬼气昭示着他此刻并不好受。 “从昶?” “我在。” “有个镇民在背后偷袭我的生魂,被砸了一榔头。”小人晃晃脑袋,“不过这一榔头让我与生魂取得了联系,我们必须马上赶到祭坛去,如果池淮让阿池杀了所有的镇民,那他们再无轮回的可能。” 第14章 我爱我(五) 殷将阑此刻并不好受,生魂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子,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在他理清楚池淮要做什么之后,在心里骂了自己几百遍。 还真让从昶说准了,池淮在骗他。 池淮不光在骗他,也在骗阿池。 【池淮,收手吧,业果报应,阿池要是真的杀了这么多生魂,别说转世了,他是真的要魂飞魄散】 “对啊,杀了这么多生魂,他便再也做不成阿池了。” 池淮在被绑上祭坛十字架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台子下面游荡着的散魂们,其面容与当年那群人一一对应,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在所有散魂的面前放声大笑。 清隽的脸上是前所未见的癫狂,“八十年,我等这一天等了八十年!哈哈哈哈哈。”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唯一的生魂是你,要被献祭的也是你,只要他们杀了你,他们就再无转世的可能,该魂飞魄散地是他们,为什么是我的阿池!” “不过你别怕,你看不见的黄泉路,我池淮会陪着你走。” 【那还是你自己走吧。】殷将阑尝试着脱离池淮的掌控,敢情儿闹了半天,池淮是要献祭他啊,传错话了,得重新传一遍。 池淮没再理会殷将阑,他等着这群散魂扑上来将殷将阑的生魂与自己一并撕碎,等到那时候,他再将阿池放出来,让阿池杀了这些人,这样阿池也不算是恶意杀害生魂,他还可以走八十年前没走成的轮回路。 当初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听信了那人的话,他与阿池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鬼不鬼,人不人。 一道不算锐利的视线落在祭坛池淮的身上,转瞬即逝。 本来在低着头的池淮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朝视线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一个着青衣的男子离去的背影,池淮的面色狰狞起来,“白无常。” 小人坐在从昶头顶上,那是一个鬼除了心口之外鬼气最浓郁的地方,从昶按照小人指着的方向飞速前进着,小人接收到殷将阑的指示,连忙伸手拽了下从昶的头发,急切地说道:“从昶,池淮的目的是为了让那群伤害过他们的转世生魂杀了我,以绝他们的轮回路。我现在已经在祭坛上了。” 从昶:“知道了。” 小人还想说什么,从昶一个加速,猛烈的推背感让他不得不抓紧从昶脑袋上的头发。 在等待从昶来的时候,殷将阑也没闲着,开始跟池淮聊起天来,他刚刚可是听到池淮喊了白无常。 【诶,看在我这么配合你的份儿上,不打算让我死个明白?】 池淮沉默。 祭坛下的散魂蠢蠢欲动,他们等待那位大人说的时机,日晷的影子显示着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仪式即可开始。 【好,你不说,我继续问,池淮,你真的觉得这样的结束是阿池想要的吗?】 【如果你的故事没有骗我,你八十年前已经抛弃过一次阿池,这次你还想故技重施,再抛弃他一次吗?】 “闭嘴!你根本就不懂,我有多爱他,我比爱我自己还要爱他。” 【真的吗?】殷将阑没从这个故事里感受到爱,爱是一个自述者最苍白的底色,如果仅仅是爱,远不到殷将阑愿意帮助池淮的程度。 殷将阑突然失去了去质问池淮的兴趣,他将自己的意识缩在角落里,面对无尽的黑暗,心里竟生出了几分久违的怅然。 “你是理解我的,要不然你不会把生魂交给我。而且,你真的不想死吗?殷将阑。” 【别蛊惑我,这招对我没用】 “我很羡慕你跟你的鬼,当初我就是听信了他的话,将我这缕生魂剥离,以为等到阿池死后,我们也可以成为那样的搭档,可是他骗了我,现在他还要害死阿池,我怎么能容忍呢?” 殷将阑将这个“他”与白无常暂且画上等号,不过他没着急告诉从昶,他可不认为从昶一个刚死的鬼能对白无常这种在地府几千年的打工老鬼做出什么硬钢的举动来。 更何况,人间都已经这么肮脏。 地府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找净土,还不如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 时间到,祭坛下的散魂似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窝蜂地爬上祭坛将殷将阑的生魂牢牢困在其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魂被咬住的疼痛,也能感受到脸皮上的池淮在脱落。 痒,每一处都是痒的,痒得殷将阑恨不得挠烂自己的生魂。 疼,只有一处是疼的,那疼来自于心口,沉浸于殷将阑生魂味道的散魂并未看见殷将阑心口散发出一缕鬼气。 等散魂们反应过来时,那丝丝缕缕的鬼气已经将他们彻底包围。 “啊!” 散魂们尖叫着四散逃离却被鬼气蔓延出的如丝线般的触手缠绕住脖子,没等殷将阑看清楚,一夕之间,全部消失。 唯一留下的触感似是风吹过殷将阑的脸颊,他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冰凉的手背抚上被啃食的手腕。 殷将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太冷了。 “这会儿知道怕了?” “瞎说什么?是你太冷了。” 听到从昶的声音,殷将阑瞬间切换成战斗模式。 “哼。”从昶动了动手指,将殷将阑从十字架上解救下来,双脚落地,殷将阑才知道自己的生魂被啃食得多么严重。 脚下几乎没有触到地的感受,殷将阑直直地朝祭坛下倒下,眼看着脸快要着地,从昶才慢悠悠地指挥着鬼气将殷将阑扶正。 殷将阑白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吧。” “给你个教训。”从昶似是不经意地瞥过殷将阑的脚下,看到白皙的脚踝上多了说不清的牙印,心里压抑的一股子火儿“噌”地蹿了起来。 殷将阑还没来得及言语报复,就看见从昶飞了出去,飞出去之前还把一个东西扔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与怀里这小东西大眼瞪小眼,随后毫不客气地屈指给这小玩意儿一个脑瓜崩。 与从昶如出一辙的小人板着脸,语气严肃,“殷将阑,你太没规矩了。” 殷将阑指尖盘弄着小玩意儿的脑袋,哼笑道:“在我手里就是人质,人质还要什么规矩?” “他怎么调出个你来保护我啊,你行不行啊。” 小人挺直腰杆,鄙夷地看着殷将阑,“第一,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刚刚的鬼气是我的,不是他的,第二,我很行,要不是我,你的生魂起码要被啃食一半。” “一直跟我在一起?” 小人懒得与殷将阑废话,直接踏着殷将阑的手背跳进了殷将阑的心口。 殷将阑瞪大了眼睛抚摸着自己有些弧度的胸膛,“靠?从昶在我心里留了一个他?额……好恶心。” 好恶心的从昶此刻正与阿池比赛猎杀散魂,池淮的生魂附着在阿池脸上,两人久违地合二为一,而不是一人以影子的形式共存,不过两人没有缔结契约,这样的模式只会更快地消耗掉池淮生魂的生力,等生力消失殆尽,那池淮就会魂飞魄散,再无转世。 阿池自然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不把眼前的从昶解决掉,那么他永远无法帮池淮拿到殷将阑的生魂。 “不要再打殷将阑的主意。” “你说了不算。”阿池手中凝结出一把榔头,从昶看到这榔头,想到小人曾经说过的话,火气以鬼气的形式增长。 两鬼碰撞在一起,从昶的断刀每一次都是往阿池的脸上削去,他不在意自己的鬼气被阿池打散,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把阿池的脸撕下来,撕碎。 阿池意识到从昶想做的,立马转变攻势开始防守,攻守变化之际,从昶找到空隙,手中转动断刀,直接劈了下去,阿池来不及转动榔头只能以自己的鬼身抵挡。 从昶冷哼着,他鬼手成爪,直接从阿池背后穿透了他的身体抓住了他脸上的池淮,用力一拽,耳边传来两道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池淮!” 池淮一张鬼脸无法显出人形,从昶狠戾地将他踩在脚底下,直接挥刀落下之际,阿池拼尽全力闪身来到刀下,将那张脸护住。 从昶没有丝毫犹豫,“一起死真是便宜你们了。”刀即将落下,一只手抓住了断刀的刀背,无论从昶再怎么用力,都无法下降分毫。 “白无常。” 殷将阑姗姗来迟,他放心不下自己一个人待在那边,于是用了点手段让小人匀了点鬼气给他造了个轮椅,刚一赶到,就看到白无常现身拦住了从昶。 从昶没打算与白无常硬钢,体制内最重要的东西,人情世故出现了。 从昶手一松,断刀消失,他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来到殷将阑身侧,推着殷将阑的轮椅准备离开。 “不再继续看会儿了?” 从昶没说话,殷将阑回头朝着白无常摆了摆手,“有老板善后,这单业绩肯定杠杠的,记得把阴德打到我们账上。” 白无常嘴角噙着一抹笑,那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大家世族里养出的翩翩贵公子,“好,明日到账,注意查收。” 殷将阑在轮椅上坐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表情严肃,“从昶,我们上当了。” 第15章 从外到里 地府资料档案室,白无常被黑无常压在书架上,黑无常怒气冲冲,反观被压制的白无常显得格外平静,甚至还有心情为黑无常整理歪斜的帽子,“事情已经解决了,没事了。” “白无常!你私自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必要。” “没必要?”黑无常提高音调,紧紧盯着白无常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开玩笑的意味,可惜他除了愤怒无能的自己,其他什么都没看见。 他松开手,后退几步,“随便你吧。” “随便我?”殷将阑往老板椅上一靠,方程将最近的合同放在他面前,将钢笔拧开盖子递到老板手边,殷将阑漫不经心地接过钢笔,看也不看合同便签了字,“好一个随便我,人都不在董事会了,还要拿乔恶心我。” “或许他只是担心山时未来的发展规划。” 殷将阑瞥了眼方程,手上慢悠悠地将钢笔盖好,放置在桌面上的钢笔因为殷将阑的拨弄,从桌边滑落到地板上,方程弯腰去捡,这个高度殷将阑刚刚好可以按上他的后背。 “那你呢?你担心吗?” 方程懵懵地“啊”了一声,殷将阑松开手,他快速站起来,“老板在这儿,我不担心。” “不过老板,有件事情,公关部那边拿不定主意。” “什么事,不能邮箱说?” “山时的股价因为您生病的事情,波动得厉害。”山时是殷将阑一手创建起来,他本身就年轻,才二十八岁,年轻,多金,未婚,这本该是维持股价的好title,可惜,现在多了一个罹患重病,再加上未婚,无子,这股价天天跟跳楼一样。 在山时没有宣布合适的继承人之前,这个股价都不会太平稳。 殷将阑早就知道会这样,那老头子没拿到自己想要的,又被他下了脸子,这会儿全然不顾及父子之情,疯狂在外面为山时使绊子,这股价不跳楼就怪了。 方程见殷将阑迟迟没开口,他又瞄了眼自家主子这茂盛的头顶,“老板,您……” “怎么?” 殷将阑抬眼瞅了他一眼。 方程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又帅了。” 殷将阑哼笑,没搭话。 方程眼珠子一转,“老板,公关部那边。” “给我编个私生子怎么样?” 方程听到这里,脸一下子垮下来了,“老板,您今年二十八,就算18生的,十岁的孩子也稳不住股价啊。” 殷将阑看他这模样就觉得好笑,他故意叹息摊了摊手,“那老板我也没办法了。” “好了,不逗你了,把这份声明交给公关部,让他们这么发,要是有人来问,就按照这上面的回答。” 殷将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给方程,方程拿起一看,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眸子难掩欣喜,“老板,是误诊啊?” “嗯。” “老板您真坏,误诊还吓唬我们,我就去跟他们说。” 方程拿着文件兴高采烈地离开,错过了殷将阑玩闹笑容背后的一抹沉重,办公室门一关,殷将阑便伸手捂上自己的脚踝,他整个人趴在办公桌上急促地喘息着。 脚踝上的疼自从那天从别墅出来便伴随着,那疼混着痒,可殷将阑无论如何做都无法缓解症状,就算他将那块挠得不剩下一块好肉,依旧没有办法。 那是来自生魂的伤痛。 这还不是最闹人的,最闹人的是他开始做噩梦,噩梦中他不仅被那些散魂啃食了脚踝,他们变本加厉,将他整个灵魂团团包围,吞噬殆尽。 每次惊醒,殷将阑都忍不住抱紧自己,那种灵与肉不能紧密结合的感觉,太难过了。 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殷将阑有些后悔了,不该跟从昶赌气,活就活,死就死,不缔结契约,或许他还能完成自己人生的臆想,在纸醉金迷的会所里了却一生。 受不了,思绪再发散也无法转移脚踝上的疼痒,他抬眼看了眼办公室的门,随即踉跄着起身走进了里面的休息室中,殷将阑将自己摔到床上,随意地蹬开鞋子,开始疯狂地挠着自己的脚踝。 “好痒。” “好疼。” 从昶过来的时候见到殷将阑不受控制地挠着自己的脚踝,指甲里全是他自己的肉屑,可殷将阑恍若不觉得疼,仍继续挠着。 从昶将殷将阑的两只手拉到后面按住,殷将阑挣扎了半天无果,他顾不得眼前的人是从昶还是谁,为了缓解脚踝上的疼痒,他抬脚用脚踝蹭起从昶的小腿,鬼气的凉大大缓解了殷将阑的难受。 等他觉得好受些了,迷离涣散的眼神才在从昶身上聚焦。 “难受为什么不说?” 从昶的气息不容拒绝地入侵殷将阑的领地,不消片刻,小小休息室充斥着从昶的鬼气,殷将阑还未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到底有多么的暧昧,只是觉得太近了,“你怎么过来了?” 从昶没理会殷将阑,他抬手抓住殷将阑蹭弄他小腿的脚踝,往前一折,刚刚准备起身的殷将阑因为从昶的动作重新躺回到床上。 “从昶。” “这段时间,就一直自己扛着?” 冰凉的指尖抚摸着脚踝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又疼又痒,但这种感受跟刚刚那种难受的不太一样,殷将阑不喜欢这个被动的姿势,尤其还是面对从昶。 殷将阑不客气地伸腿踢了一脚从昶,从昶连躲都没躲,任由殷将阑的脚掌踩上他的胸口。 “从昶,你到底要干什么?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自己犯了错,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从昶手上用力一折,俯身靠近殷将阑,这个姿势暧昧又危险,“任务结束了,该开始你的小树修正计划了。” “今天第一课,学会真诚地坦诚。” “你他妈真的有病吧,从昶,赶紧给我松开,要不然我扇你啊!” “第一小节,礼貌用语。” “我礼貌个屁!赶紧滚出去!” 从昶一手捏着殷将阑的小腿,一手掐着他的下巴,冰冷的鬼气萦绕在殷将阑的鼻尖,他忍不住偏过头去,从昶却不如他的愿,逼迫他直视自己。 “殷将阑,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还是你只对我,龇牙咧嘴?” “呵,你哪来的脸,觉得你在我这儿是特殊的?” “很好,既然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就更应该好好教育了。”从昶的拇指殷将阑脸颊上摩挲,看到殷将阑那要杀人的眼神,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天在鬼镇外,他将整个拇指塞到小人嘴里的场景。 鬼与人不同。 人会权衡利弊,想着不合时宜。 但鬼不会。 鬼会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拇指抚上殷将阑的唇缝时,他便瞪大了眼睛,“我靠,从昶,你他妈又犯……”病,最后一个字因为从昶的亵弄而被殷将阑吞下。 从昶趁虚而入,拇指不客气地压着殷将阑搅动的舌尖,口中的津液沾染上拇指,鬼没有触感,但从昶觉得那一定很温暖。 看,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触感才对,而不是抽出来干干净净。 “殷将阑,为了调教你,我会无所不用其极,我是鬼,不是人。” 从昶抽出拇指,他继续滑动着指尖,语气中带着几分狎昵,“我生前查抄过一个卖/淫窝点,其中一个小男孩说跟过你,他说你很喜欢,用手指在他身上跳舞,这样吗?” “放屁!老子的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的。”殷将阑也不是被压的主儿,他另一条腿屈膝直接抵上从昶的男性尊严。 他不知道那里会不会疼,但是个男人面对那里被袭击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躲避。 从昶也不例外。 殷将阑趁此机会,将从昶反压在身下,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很少,反压的事件也很少,所以在这会儿功夫,他必须恶心够从昶才好。 “我都不知道从队在办任务的时候依旧想着我,上次还说不喜欢我呢?你提起那男孩的语气可不太好啊,怎么了,从队是吃醋了吗?如果是从队在我床上摇屁股,不看脸,说不定,我还真有点兴致。”殷将阑不客气地在从昶的屁股上涩/情下/流地重重揉弄着。 殷将阑不知道鬼还有没有这世俗的**,反正为了恶心从昶,他今天豁出去了,揉弄的手掌缓缓靠着某处去,还未到达目的地便被警察拦下。 “殷将阑。” 殷将阑挑衅地挑了挑眉,“怎么?没准备好吗?那你上我的床干什么?” “你确定要继续挑衅我吗?” 殷将阑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是我挑衅你吗?从昶,你看清楚了,是你每次主动来找我,是你自己跪在我的床上,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很容易把这当成做/爱的邀约的。” 从昶抿紧了嘴唇,那模样像是被说中心事哑口无言后倔强沉默的老实人,殷将阑拍了拍从昶的脸颊,“我知道你也是gay,从队,别总跟我说什么调教不调教,警察真要说,那也是管教,从昶,你对我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吗?” “要不然,还是我来调教你吧。” “从外到里。” 第16章 从里到外 “但我更喜欢从里到外。” 从昶的手掌穿过殷将阑的心口,鬼气从两人连接的地方开始聚拢入侵,殷将阑意识到从昶要做什么,飞快地往后退去,从昶却没给他任何机会。 “从昶……你他妈滚出去。” 从昶脸颊贴近殷将阑,唇边噙着一抹笑,“不滚。” “殷将阑”,应该说从昶坐在老板椅上,手掌下真皮的质感让他忍不住摩挲着,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人的感觉,这次借用殷将阑的身体,他不打算像上次那样就轻易地放过殷将阑。 一是为了“管教”殷将阑。 二是因为殷将阑生魂上的伤口需要他的鬼气来稀释镇压。 他此次来本就是来给殷将阑疗伤的,殷将阑生魂上沾染了别的生魂,那些生魂没了神志,依靠着灵魂的本能去侵蚀殷将阑的生魂,如果不及时处理,殷将阑的这双脚很可能就被其他生魂抢夺过去了。 方程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殷将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拿起空调遥控器调节了下温度,“老板,您空调温度太低了,小心着凉。” 从昶:“谢谢提醒,有事吗?” 方程被自家主子的客气惊讶到了,他缓了一下才说道:“前台说有个叫李栗栗的女生吵着闹着要见您,前台怕她打扰到别的客人,就让我来问一下您。” “李栗栗?”从昶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让她上来吧。” “好的。” 【从昶,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聊聊而已,我有点好奇,你对这个女生是个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那我不知道。” 从昶拿起桌子上的钢笔把玩着,借用殷将阑的身体,让他有种自己还没死的错觉,做鬼做久了觉得也挺好的。 但只要做了人,还是觉得做人好。 李栗栗跟在方程身后,眼神却在四散打量着周围,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高贵的地方,对,就是高贵,就是说不上来的排异感。 “殷总就在里面,李小姐自己进去就好。” 李栗栗回过神来跟方程道谢,她推开门,看到“殷将阑”背对着自己站在落地窗前,“殷将阑,你没事啊,太好了。”刚刚的排异感在她见到“殷将阑”后荡然无存。 从昶转过身去,看见女孩自来熟的欣喜,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李栗栗一愣,“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来帮你驱鬼的吗?” “鬼已经没了,你可以不用再缠着我了。” “殷将阑,你卸磨杀驴是吧?之前咱们聊天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我也不是故意来公司找你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李栗栗一边说一边往“殷将阑”身上靠来。 从昶一个小走位躲过李栗栗亲昵的举动,他脸色又暗了几分。 “你躲什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我是gay,不喜欢女人。” 【我靠,替我出柜也没这么不铺垫的吧!】 李栗栗瞪大了眼睛,她指着“殷将阑”,眼神控诉,“你……” 从昶的心情更不美丽了,这殷将阑是gay还在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这人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了,“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那我可以向你道歉。” 李栗栗咬牙切齿地说道:“道歉有个屁用?!你之前说得都是假的?说要给我买套房子,给我买辆兰博基尼,还说要跟我一起去海岛度假都是假的?!” 从昶抿紧了嘴唇,良久开口,“这些只是有意向,不算自愿赠与,应以当事人的想法重新分配。” 【从昶,我没说过这些话!】 “殷将阑!” 李栗栗快步朝从昶走来,从昶站在原地没动,他还在想刚刚殷将阑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李栗栗跳起来在从昶脑门上贴上一张符纸,从昶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被那符纸打出了殷将阑身体外。 殷将阑冷不丁掌管自己的身体还有些发蒙,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李栗栗护在身后,“不是,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李栗栗神色凝重,她掏出自己的拨浪鼓,“别说话,那鬼刚刚附在你身上了。” 殷将阑闻言张了张口,与一旁黑着脸站在角落里的从昶对视上,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毕竟这个姑娘也算是他招惹过来的。 不过这年头神棍里还真有驱鬼大师啊? 殷将阑给从昶使眼色,怎么办?她能感知到你,你要不然先走,我来打发她。 从昶冷冷地翻了一个白眼。 殷将阑继续挤眉弄眼,你说话啊,行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万一她真有本事把你收了怎么办? 从昶又翻了一个白眼。 殷将阑:学老子的白眼都没学到精髓。 殷将阑也回了从昶一个白眼。 “这个鬼还没走。” 殷将阑:“额……你能感受到啊。” “能,这个鬼很强大,不过你放心,我请来了家里的打鬼鞭,只要不是千年以上的厉鬼,这鞭子只要打下去,都能魂飞魄散。” 殷将阑愣了,李栗栗从背包里掏出那泛着一层黑光的鞭子,他一见,连忙将鞭子按回到了背包里,李栗栗不解,“怎么了?” “在这儿打吗?你能看见那鬼在哪儿吗?” 李栗栗以为殷将阑是担心除不掉这鬼,拍着胸脯给他保证,“放心吧,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在你办公室门口立下符阵了,他逃不出去,我虽然看不见他,但是这儿就这么大,鞭子只要挥起来了总能打到的,只要打到了,我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祖宗,这才是真正的祖宗。 殷将阑手上死死地按着那鞭子,不让李栗栗拿出来,李栗栗疑惑地看着殷将阑,“你到底怎么了?是在害怕吗?放心,你我是有缘人,我帮你除鬼是命中注定的,你会平安的。” 把从昶除了,他才不平安的好吧。 再这样下去李栗栗迟早起疑,殷将阑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这办公室贵重的东西还挺多,我收拾一下,一会儿被打碎了。” “哦,那你收拾吧,收拾好了叫我,放心,有我在,他不可能再附在你身上。” 殷将阑一边收拾着办公室里的零碎,一边给从昶使眼色:赶紧走啊。 “我走哪儿去?她都把办公室封锁了。” 回地府啊。 “试了,回不去。” 殷将阑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那你就没别的办法了吗?那鞭子你感觉你撑得住吗? “我还没千年的道行。” 要不然我们跟她坦白? “你觉得她会信吗?而且你没仔细看合同条约,保密协议第二条,不得向无关人等提及契约身份以及契约内容,违者,扣除目前全部阴德。” 殷将阑深呼吸一口气,李栗栗见他收拾得差不多了,拿起鞭子随便挥了挥,“是不是可以了?” “李栗栗,我要坦白一件事情。” 从昶紧盯着殷将阑,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的疑惑。 跟他有一样疑惑的还有李栗栗,她自从认识殷将阑来便没看过他如此严肃的神情,“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身边有只鬼。” “啊?”李栗栗懵了,“你,你什么意思啊,你知道自己身边有个鬼,还不找收了它?你不要命了?” 从昶坐在老板椅上眼神玩味地看着殷将阑,他知道殷将阑最会撒谎,他期待着这次他又会说出什么谎话来。 “我舍不得。” “啊?”李栗栗更懵了。 从昶唇边的弧度淡了些,他眯起眼睛紧盯着殷将阑背对着他的脊骨,视线上移,移到裸露在外的那处突出的骨头,脑后的碎发在这处骨头处向左右两边分开,黑白分明,平添几分脆弱。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翘着二郎腿,“接着编啊,人家还等着听故事呢。” 殷将阑很想翻个白眼,但为了保住身后这个要死的鬼,他只能强忍着情绪,“因为这只鬼是我曾经养的一条狗,它叫旺财,是只泰迪,虽然它很喜欢乱叫又不省心,但它对我很忠心,有一天,他被车创死了,眼珠子都飞出去了。” 说到这儿,殷将阑还抹了下眼角,他回身看了眼从昶,看见从昶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自从他死之后,我吃不好睡不好,直到某一天,他托梦给我,说还想待在我身边,哪怕是鬼。” “狗语吗?”李栗栗忍不住打断,“你能听懂?” 殷将阑捂着嘴巴,转过身手撑在桌子上,“我能懂他,他当了我那么多年的狗,我怎么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他只是想让我当他永远的主人而已。” 殷将阑对着从昶扬了扬眉,丹凤眼里没有悲伤全是笑意,“所以你一开始说我身边有鬼,我没有很惊讶,我知道是我的狗来找我了。” “那你当初听我能让鬼魂飞魄散为什么还要我试试?”李栗栗显然还是不太相信这个故事。 但殷将阑是何许人也,那是跟要他命的鬼都能聊两句的能人,“我是吓唬他一下,毕竟老不投胎也不好啊。” “当时我的法阵不是鬼破的,是你破的?”李栗栗自顾自地说着,“怪不得,当时我就觉得蹊跷,这么一说,就通了,不过他为什么附你的身啊。” 殷将阑叹息一声,“可能是小狗想要独占主人吧,我能理解他的。” “所以,你放过他吧。” 殷将阑情真意切地看着李栗栗,那双丹凤眼中点着水光,仿佛李栗栗不答应,下一秒殷将阑就能哭出来一样。 虽然一开始李栗栗确实不是因为脸去搭讪殷将阑,但不得不得承认殷将阑这张脸很有冲击感。 “既……既然不是厉鬼,倒……倒也不必赶尽杀绝,不过,你说得对,老在阳间徘徊不是回事儿,要不然,我帮你超度他吧。”李栗栗举起腰间的拨浪鼓,一脸兴奋。 殷将阑:“额……”他上哪儿去找个狗鬼啊? 第17章 熟人见面 给旺财超度的日子定在了这周六,这还是殷将阑好说歹说才将李栗栗说服,李栗栗临走前对着她看不见的狗鬼进行了一番情真意切的劝说,听得殷将阑差点没忍住笑。 李栗栗离开的刹那,殷将阑感受自己被鬼气团团包围,他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伸手拍散周围的鬼气,“听见没,人家说了,不要太粘人,要做一条独立自强的狗狗。” “很好笑?” 殷将阑单手撑在办公桌上,他弯着腰,后背撑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从昶的视线在上面过了一遍,才定定地落在殷将阑的脸上,那双风情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只是可惜,没有他的影子。 从昶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殷将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敛了笑容,站直腰,“咳咳,这次可不能说我编排你啊,你可得谢谢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恩人?”从昶在与殷将阑还有一步的距离站定,平淡的面容看不出他现在有没有在生气。 殷将阑倒是早就习惯了从昶这幅死人脸,他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从昶就是这副模样看着自己,看不出喜悲,但那时候他就知道,从昶厌恶他。 非常厌恶。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也不喜欢从昶。 两人斗了有小二十年,哪怕大学不是一个,两人依旧能保持着一周一小吵,一月一大吵的频率。 有时候殷将阑都觉得奇怪,他不是一个很长情的人,但对于让从昶生气与出丑,他很长情,不知不觉坚持了快二十年。 “不是恩人吗?” “她是你给我找来的祸事,你给我解围难道不是你欠我的?” 殷将阑挑了下眉,“从队这幅说辞要是被你的下属们听见了,怕是会大跌眼镜,毕竟你在他们心中可是面冷心热的好大人。” “面冷心热,也要分人。” 殷将阑点了点头,“懂,反正不对我是吧。” 他话锋一转,笑容带着几分狡黠,“我是你的例外。” 从昶的死人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俊秀的脸因为过于纠结的神情而显得有些憨,“脑癌会影响智商与认知吗?殷将阑,认知障碍是病,你应该去医院看看。” “从昶,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算了,看在周六要为旺财超度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殷将阑哼着歌准备离开办公室,他拉了拉门没拉开,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从昶,扯出一抹笑,“怎么个意思啊?” “之前的事儿还没完。” “什么事儿?” 从昶闪身来到殷将阑面前,这次仍然是没打招呼便附身到殷将阑身上,殷将阑站在原地,丹凤眼中黑光一闪,从昶抬手将袖口拉下,扣子扣好,对着玻璃门模模糊糊的倒影整理了下衣领。 【我靠,从昶,你他妈又这样?你到底要干什么?!】 “今天C大有个讲座,很适合你这种不务正业的人去听。” 从昶整理下衣服,殷将阑喜欢穿丝绸质感的衬衫,柔顺的触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但这次的讲座很正统,殷将阑这身有些过于轻佻了。 主要是太扎眼了。 【呵?自己想去听讲座自己去啊,不要拿我当借口,你知不知道我很有名的,要是被人看见了,你再说错话,我公司股价很难搞的。】 “没那么多人认识你,别自作多情。” 殷将阑冷笑,没再说话。 每次被从昶附身,他的生魂都会来到一个类似于放映厅的地方,他能看到外界的情况,他也曾经尝试过离开这里,但都无济于事。 殷将阑坐在椅子上,恨恨地磨着牙,他得找个机会跟地府反应一下,这种附身肯定是不合规矩的,早晚他要参从昶一本。 从昶来到商场随便进了一家男装店,他本以为殷将阑那句他很有名是他自己吹嘘的,但没想到一进门就遇见了殷将阑的熟人。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人。 “呦呵,这不是那谁吗?怎么?山时真的要破产了,你都自己出来买衣服了?” 从昶寻声看过去,一个浑身暴发户气质的黄毛搂着一个黑发少年坐在一旁的试衣间的等候区里,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黄毛见自己被忽视,气一下子就‘噌’了出来,他推开怀里的少年,大步流星往从昶这边走来,“怎么?没听见我说话吗?殷将阑!” “听见了,所以呢?” 黄毛被从昶噎得停滞了一瞬,随后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下殷将阑,“听说山时要破产了,你老爹也不要你,这会儿还装大爷给谁看呢?嗷,我知道了,这叫傲骨是吧,不过我跟你都知根知底的,跟我装什么啊。”说着黄毛还上了手。 从昶直勾勾地盯着黄毛,黄毛背后一寒,那想摸“殷将阑”脸的手硬生生地拐了弯摸上了自己的后脑勺,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殷将阑”一个眼神吓到了,脸色更加难看。 “山时最近很缺钱吧,要不然你求求我,我给你掏点,如果你求得好,我不仅给你掏点钱,还给你掏点别的出来。” 黄毛呲着一口黄牙,眼神下流,这模样是旁人看了眼都会觉得自己被骚扰的程度,更不要提离他这么近的从昶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骚扰他人视情节而定,较轻者处以五日之下拘留或五百元罚款,较重者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罚款。” 黄毛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五百块?殷将阑,你觉得我缺五百块?还是你觉得你真能把我送进去?” 试衣间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来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孩,那男孩与刚刚的黑发少年完全不同,看到黄毛他便扑了上来,紧紧抱着黄毛的胳膊,他看到殷将阑先是一愣,随即轻蔑地笑了起来,“哎呀,殷少爷的意思是,他一次值五百呢。” 黄毛将男孩搂入怀中,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显然男孩这句话说在了黄毛的心坎儿上,他们肆无忌惮地嘲笑着面前的“殷将阑”,一旁的导购知道黄毛的身份,也不好插手,只能当什么都没看见。 殷将阑透过那一方小小的屏幕将黄毛与男孩的轻蔑讥讽的神情看在眼里,他没什么表情,眼神飘忽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从昶本以为殷将阑这会儿会被气得跳脚,破口大骂,脑子里的过于安静让他有些意外。 “殷将阑……”黄毛张口又想说点什么。 下一秒“殷将阑”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这种开在商场内的店铺瓷砖的质量都是杠杠的,黄毛的鼻梁在接触到瓷砖的那一刻,就断了。 从昶嫌恶地看了眼黄毛,又看向男孩,男孩这会儿已经被吓麻了,见到“殷将阑”望过来,说话都打了磕巴,“将阑哥……我,我刚刚不是故意……” “刚刚只是提醒你,你继续挑衅骚扰我,这个下场是你应得的。”从昶没在男孩身上过多的停留,好似那一眼只是不小心看过去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殷将阑远一点,如果我再听到这种话,我会掰碎你的牙,一颗一颗地掰。” 从昶不觉得自己是在撂狠话,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威胁你,在导购与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走到摆放白衬衫的区域,拿了件自己尺码的衣服,到前台结账去了。 前台的导购员胆战心惊地给从昶结了账。 从昶礼貌地接过衣服,“谢谢,试衣间在哪边?” 导购指了指他身后那个,就是刚刚男孩走出来的试衣间,从昶看也不看,“换一个,那个脏。” 导购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任何犹豫,将从昶带去了VVIP的试衣间。 从昶换衣服很快,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衣服居然有些大了,板正的白衬衫倒是被他穿出了几分悠闲的感觉,他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殷将阑的身体。 “啧。” 【你啧什么啧?觉得大了,换个号不就好了?】 殷将阑冷不丁出声。 衬衫的袖子差不多合适,主要是胸肌这块,有些空了。 不过穿着倒也不是不好看,从昶看着镜子里的殷将阑,他将扣到顶的扣子解开了一个,“你最近没有去健身。” 【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健不健身?】 “就是因为你懒惰,所以在出任务的时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我后腿。” 【我那是懒惰?我是忙碌,呵,跟你说不清楚。】 殷将阑说完这句话又没了动静,从昶又照了照镜子,觉得这样也还行于是走出了试衣间。 出门的时候,黄毛与那男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个黑发的少年,局促地站在前台,与那导购说着什么。 从昶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寥寥数语他便得知了全貌。 少年拿着弄脏的衣服,面露难色,“我能在这儿打工还钱吗?” 导购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要不然你再去凑凑钱。” 从昶走过去,递过去一张卡,“走我账上吧。” 少年惊讶地看着从昶,“这……谢谢你,将阑哥。” 【从昶,你他妈别用我的身体我的钱去泡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骚扰他人视情节而定,较轻者处以五日之下拘留或五百元罚款,较重者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罚款。——源自百度,如有不规范之处,敬请谅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熟人见面 第18章 C大讲座 从昶没理会殷将阑的叫骂,他付了账接了卡便离开,少年连忙跟了上来,从昶不解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将阑哥。” “别这么叫我。” 少年咬着嘴唇,神情羞涩,“哥,我会努力打工挣钱还你的。” “不用。” 从昶冷淡地回绝,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商场,少年站在原地,他怀里还抱着那件弄脏的衣服,这衣服本来是黄毛要买的,结果被殷将阑下了脸子,黄毛找不到人出气就只能将气发在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大学生身上。 他目送着“殷将阑”的背影,直到人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 另一边,从昶拦了辆出租车往C大去,他抬腕瞧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开场词。 【算你识相,你要是用我的身体对他做些什么,我饶不了你。】 殷将阑瘫坐在椅子上,他呼出一口浊气,面前的屏幕突然暗了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就多了一个人影。 “从昶?”殷将阑看清楚是谁后,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拜托,这是我的身体吧,你要不要这么来去自如,开发自然啊?” “在车里跟你说话,会被当做傻子。” “呵,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傻子啊。” 从昶瞥了他一眼,“那你想被人当做傻子,我成全你。”说着,他就要闪身离开,殷将阑反应过来立马抓住了从昶的手腕。 “你都占着我身体了?我说你两句都不行?” 从昶:“不行。” “你刚刚用我的钱给别的男人解围,我都没说什么,我告诉你,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们都喜欢叫你将阑哥?” “嗯?”殷将阑有些跟不上从昶的思绪。 从昶面上极为平淡,他又瞥了眼殷将阑,“我知道了。”说完他便闪身离开了。 黑掉的屏幕再次亮起,殷将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是什么意思?” 商场离C大不算远,许是周内的原因,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堵车,从昶在讲座开始前两分钟进入了会场,他做好了没有位置的准备,毕竟这人的讲座一向座无虚席,很多毕了业的人也会慕名来听他的讲座。 不过从昶不算是慕名来听讲座的人,他与这人认识很久了。 他在后门边上刚刚站好,就被一旁的女生拍了拍肩膀。 女生见从昶看过来,脸一下子便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最后还是她同行的短发女生帮她开了口,“我们这边空出来一个位置,你要不要坐?” “谢谢。” 【看见没有,哥的这张脸,魅力无边】 经过聊天从昶得知这两个女生是C大艺术院的,听闻这次讲座的是个帅哥,所以来凑个热闹,本来是三个人一起的,其中一个因为兼职没法来,所以从昶才有了座位。 短发女生很健谈,“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 【你是什么是?你不是警察学院毕业的吗?怎么,你对C大还有得不到的情怀呢?在这儿装大学生。】 “你是哪个学院的啊?这么帅,怎么学校校草评比没把你投上去啊。” “经管院,我28了。” 【还经管院……】殷将阑对从昶嗤之以鼻,总说他撒谎,自己撒谎不也挺起劲儿的吗?经管院……殷将阑脸上的讥讽僵在脸上。 C大经管院,从昶不是,殷将阑是啊。 殷将阑呼出一口气,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狗比把他学校记得还挺清楚。 提起大学,殷将阑莫名地想起了快高考前的那一个月。 那个月应该是他被从昶骚扰最严重的一个月,明明这人已经去上大学了,警察学院是军事化管理,他听闻还会没收手机,但他每天早上五点都能收到来自从昶的提醒。 你起床了吗? 你单词背到哪里了? 你语文通假字复习了吗? 你数学填空最后一道题的思路会了吗? 你………… 他当时换了四五张卡,但从昶还是能得到他的新号码继续给他发消息。 那时候殷将阑就知道,这货是真的适合当警察,也最好去当警察,要不然他怕这社会多个祸害。 殷将阑本来是打算考完试去找从昶打一架的,但录取通知下来后,他看着自己被C大经管录取了,那股气也就散了,就没去找从昶。 他从没跟从昶说过自己是什么院系的,他以为从昶不知道。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从昶对他的关注比他想得还要多。 这难道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怪不得从昶有时候总能压他一头。 殷将阑回过神的时候,从昶已经不跟那两个女孩聊天了。 从昶目视前方,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起这次讲座的嘉宾。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的嘉宾,谢岚。” 掌声很热烈,但远不及谢岚出场后同学们自发的鼓掌声,殷将阑能听到坐在从昶身边短发女生的赞叹声。 “不是,这也太帅了吧。” “我看资料上说他已经三十三了,这完全看不出来的好吧。” “连续四年荣获优秀警察称号,现任北淮大队的大队长……好厉害啊。” 从昶在谢岚出场后除了鼓掌便没有说任何话,他直直地看着台上的男人,看得专注,看得认真。 因为从昶目不转睛,殷将阑也被迫只能一直看谢岚。 谢岚这人,殷将阑知道,不仅知道,他们还认识,之前因为一些事情,他们在一桌上吃过饭,那顿饭吃得殷将阑浑身刺挠难受。 倒不是谢岚这人怎么样,只是那天晚上,谢岚三句不离从昶。 那张饭桌上的人,大多有权有势有钱,谢岚想给从昶铺路的心,人人皆知。 殷将阑当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谢岚说从昶如何在现场救出人质,如何一枪击杀歹徒的。 谢岚这人说话很有意思,虽然其心昭昭,但却不会让人很反感,反而三言两语便挑起了大家对从昶的好奇心。 殷将阑的过度沉默引起了谢岚的注意,他贴心地叫来蜂蜜水,殷将阑摆摆手,状似无意地打听起从昶来,只是话刚起了个头,谢岚便戳穿了他的意图。 “怎么?他跟你想象得不太一样?” 殷将阑端着酒杯,没有被揭穿的尴尬,笑着承认了,“是啊,你怎么把他说得那么好啊,你俩是?”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冒犯了,谢岚笑着摇摇头。 “觉得他是个好弟弟而已。” “干弟弟啊?”他故意找了个有歧义的词语,殷将阑可能是喝多了,以往他不会这么对人说话,叫人下不来面子。 谢岚还是不生气,他看殷将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弟弟一样,包容、温柔,正巧蜂蜜水送过来,他将殷将阑手中的酒杯做了替换,“少喝点,头疼了该。” 殷将阑握着那温热的玻璃杯,特别想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他应该下了谢岚的脸子,顺便再告诉这群人,从昶不是个好东西。 可他最后还是没说,沉默地将那蜂蜜水喝了。 谢岚也不意外殷将阑的沉默,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转过头继续去跟别人谈笑风生去了。 殷将阑捏了捏山根,今天怎么变成怀旧场了?以往喝多都想不起来半点过往。 半个小时,从昶连动没动一下,殷将阑光看谢岚就看了半个小时,就算谢岚长得不错,就算他对谢岚不讨厌,但不代表他就愿意看一个男人半个小时。 【不是,你好歹动动脖子呢?别到时候我今晚睡觉再落枕了。】 【谢岚就这么好看啊,我要不要帮你打个海报让你天天在地府看啊。】 【我就知道,你每次打着要对我怎么样的旗号都是为你了自己,合着你不是来让我听讲座,是来看谢岚的。】 【你这么放不下谢岚,你在地府内推的时候怎么不内推谢岚啊。】 【从昶,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喜欢谢岚啊?】 从昶“噌”地站了起来,过于突然的动作吓了旁边人一跳,他低声说了句抱歉,离开了座位出了会堂。 【被我说中了?害羞了?喜欢就喜欢呗,我还真能小气到不让你看?你别用我的身体瞎搞就好】 【不再多看两眼了?下次再看到他不知道猴年马月呢,要不然我还是给打个海报吧,你睡觉也抱着好不好?】 “闭嘴。” 从昶站在松树下,投射下来的树影将他的身形掩盖,来往的人如果不仔细基本看不到从昶。 殷将阑换了个姿势继续翘着二郎腿。 【害羞了?】 “殷将阑,你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别的东西吗?” 【我有什么东西,关你屁事啊。你用我的身体来看你相好的,被我揭穿了还要恼羞成怒来责问我?从昶,你真是个两面派啊。】 【你不去当卧底可惜了。】 “谢岚跟你一样,都是我哥救下来的人。” “所以别用你恶心的想法揣测别人。” “殷将阑,我真替我哥后悔,为什么要救你这种毫无用处的人,为什么是你活了,他死了。” 第19章 这鬼谁啊 松树下,殷将阑站得笔直,他抬头看向蔚蓝的天际,多情的丹凤眼中溢出几分愁绪来,抬手扶额间意外对上一道探寻的视角。 那人见殷将阑看过来,索性走了过来。 “来办事?” 谢岚的声音如同夏日中的一阵凉风,吹散了殷将阑心头萦绕的烦闷。 他不喜欢谢岚,但他也不讨厌谢岚。 “嗯。”殷将阑不咸不淡地回复着。 谢岚敛眸低笑,“你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殷将阑瞥他一眼,“演讲完了?没有采访吗?” 谢岚抬步走到松树阴影的庇佑下,离得近了,才看清楚他服帖平整。看似单调的白色衬衫上竟绣着青绿色的暗纹。 殷将阑在心中暗自肯定,这人穿衣服倒是有几分品味。 不像某人,选衣服都只会选最简单的白衬衫。 思及此,殷将阑不自在地扯了扯衬衫领子,谢岚注意到殷将阑脖间泛起的一道道红痕。 “你过敏了?”谢岚凑近查看被殷将阑抬手挡住。 夏日的燥刻在骨子里,就算有半分消解,也抵挡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攻击。 殷将阑自然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只能再解开一个扣子,让这衣服领子离自己的皮肤远一点。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殷将阑抬眸看向谢岚,眉眼间都是抗拒,“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吧。” 谢岚后退了一步,他整个后背都沐浴在阳光之下,似是为他镀了一层光,“我今天在礼堂看到你很惊讶,所以趁着我同事在交流的时候,出来找你。” “所以呢?” “我想跟你聊聊从昶。” 殷将阑擦弄脖子的动作一顿,神情中的讥讽在抬眸时变成了调笑,“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号人物了。我记得你跟他关系不错吧,怎么我在葬礼现场看到了万宁他们,没看到你呢?” “你们的关系没那么好吧。” 谢岚敛眸,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那时候我在外联合执法,没能赶回来,将阑……” “别这么叫我。”殷将阑冷冰冰地打断。 “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聊的,你又要跟我聊从昶,那就更没什么好聊的了。” 殷将阑抬步要走,谢岚想也没想便抓住了殷将阑的手腕,殷将阑挣脱不开,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跟谁都能笑上三分的温和男人是个立功无数的警察。 他不该小瞧任何一个警察的力气。 起码跟他这个富家公子哥来比,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 “既然没什么好聊的,那为什么来看我的讲座?” “鬼知道。”殷将阑心里想骂人,从昶那狗比一言不合就附身,附身带他买衣服又来看讲座,看完之后还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将他贬低,贬低完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现在还要他来应对这个难缠的谢岚。 殷将阑真是后悔接受从昶契约者的建议,就算要死又能怎样?人早晚一死,现在死不死,活不活,还要看人鬼的脸色。 这买卖真是亏大了! “殷将阑。” “我不想听那些废话,我受够了,谢岚,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跟我殷将阑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岚直视殷将阑略带阴郁的眼眸,沉默片刻,选择松开手,站在原地看着殷将阑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才收回视线,拿起手机。 “喂,对,我在外面,很快回去,一分钟。” 殷将阑出了C大回了家,他站在浴室里,将从昶选的那件白衬衫扔进了垃圾桶。 镜子照出他精壮的上半身,脖颈间几道红痕已经隆起,他在意地摸了两把,“选得什么破衣服,害得我过敏。” 洗了澡他赤着上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床边站着的从昶吓了一大跳,“我靠,你有病啊?!当鬼进别人家门就不用敲门了吗?!” 从昶面无表情地扫视着殷将阑,视线在某处停留片刻,殷将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他立马从衣柜里抽出一件睡衣穿上,“变态吧你!你是不是做鬼做得连公序良俗都忘掉了。” “能从你嘴里听到公序良俗四个字,真是意外。”从昶淡然地收回视线,仿佛他刚刚看得只是一件普通物件一般。 殷将阑背对着从昶穿衣,黑色的丝绸睡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着,因为后背弓起裸露的腰身白得反光。 本来已经移走视线的从昶似是被其吸引,直勾勾地盯着殷将阑的背影。 殷将阑穿好准备转身时,一时不察与从昶撞了个照面。 “我……” 从昶做出一个捏嘴的手势,殷将阑将要说出口的脏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什么时候,我们去趟地府。” 从昶不解地看着他,“去地府干什么?” 殷将阑自然不能说是去告状的,他想了个理由,“找黑白无常啊,他们不是会勾魂吗?问他们要个刚死不久的小狗灵魂,需要超度的,去敷衍一下李栗栗啊。” “哦。” “你哦什么?”殷将阑伸手就要推开从昶凑得老近的脸,从昶你让他得逞,一个闪身离开。 从昶靠在桌边,不知是不是殷将阑的错觉,他总觉得从昶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有些吓人,以往他的气质顶多算是有些凌厉,但现在,他只是简单地靠坐着,便能感受到这个鬼不一般。 从昶一个刚死了不过十几天的鬼,能有这么厉害吗? 自从上次的池淮事件后,殷将阑心中一直都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他这个预感又不知道该跟谁说,从昶吗? 一个从人变成鬼,一点都不稳定的意识体? 殷将阑不信从昶。 所以他不会说。 就在殷将阑愣神的瞬间,从昶闪身来到他跟前,指尖亲昵地挑起他还滴着水的发尾,“我以为你是要去地府告我的状。” 殷将阑打掉从昶的手,怒目而视,“你也知道你自己做得不合规矩?!” “规矩?”从昶勾起嘴角,“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难得,真是太难得了。” 殷将阑嫌恶地看了眼从昶,“收收你的鬼气。” “你不觉得舒服吗?” 殷将阑一头雾水,从昶示意他往自己脚下看去,殷将阑顺着看过去,他这才发现,从昶一直散发鬼气的原因。 怪不得他脚踝不痒了,还以为是好了,敢情是有鬼在帮他。 “生魂受损,与之结契的鬼气可以帮忙滋养,但这法容易上瘾,所以要尽快找到能滋补你生魂的东西。” “你回地府了?” 从昶点了点头,“在C大松树下,我被白无常突然召回,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说起白无常,殷将阑心头那不好的预感又冒了出来,他坐在床上,靠在床背上,姿势舒展又放松,黑色的鬼气萦绕在他白皙的脚踝上,毫无违和地融合他这身黑色的丝绸睡衣。 “怎么着?瞧你这个意思,是觉得还没说够?”殷将阑嗤笑,“来,这次跟你一个看着我脸正大光明的机会,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全都说出来,别藏着掖着。” “现在看起来,是你对我有很多不满。”从昶站在原地没动,视线聚焦在地板上一滴水珠身上,那是从殷将阑发尾滑落的,穿过了他的鬼体,直直地滴在了地板上。 “我对你当然不满。” 殷将阑面色越来越冷,“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契约,我跟你这辈子都没不可能这样说话。” “从昶,我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更是,你是鬼,我是人。” 从昶丝毫没有被殷将阑的话激怒,他坐在床上,床却没因为他而产生丝毫的变化,他低头盯着床单的褶皱,不知在思考什么,说出的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是吗?也许吧,这世上本就是世事难料。”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殷将阑眯起眼睛看着从昶,他刚刚就觉得有种违和感,但又不知道是哪里违和了,明明从昶的语气与话术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现在,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从昶从不畏惧殷将阑的视线,他只会不屑。 无论什么时候,他那双正得发亮的眼睛永远都是看向殷将阑的,说完话再冷漠地移开。 殷将阑想也没想起身抬手捏住了从昶的下巴,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满,“说话不知道要看着人说吗?” 从昶没有反抗,他直勾勾地看着殷将阑,“看你不看你,有什么区别吗?” 不对,太不对了。 殷将阑松开手,他重新靠回床背旁,他现在后背直发凉。 不是因为他床上坐着一个鬼,这个鬼还是他的死对头。 而是因为他发现,他的死对头好像变了。 殷将阑有些无法确定,面前的这鬼是不是从昶了。 如果这人不是从昶,那真的很恐怖了。 “怎么了?殷将阑。” 鬼气还萦绕在他的脚踝处,只要对面的鬼勾勾手指,殷将阑将会毫无反抗余地地被他拉走。 可是这鬼要不是从昶,这鬼气为什么能帮他滋养生魂? 殷将阑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鬼气为什么能滋养生魂? 殷将阑瞪大了眼睛,正好对上从昶似笑非笑的眼眸。 “殷将阑,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死亡与恐惧的味道。” “很香。” 第20章 找到我(一) 从昶贴近殷将阑,殷将阑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从昶眼睛微眯,他不太满意这样的殷将阑,他抬手掐住殷将阑的下巴,“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 从昶歪了歪头,“说点你平常说的。” “比如说?” 从昶淡漠的眸子里染上几分疑惑,他凑得更近,近到殷将阑可以看见他漆黑的眼珠中毫无光点,也没有他的模样。 鬼的眼睛里会倒映出人的影子吗? 殷将阑不知道,不过他现在没空研究这些乱码七糟的事情。 现在的重点是,面前这鬼是从昶吗? 还是说,从昶又发鬼疯了? “比如说,你骂我。” 鬼气的凉意随着从昶的嘴唇张合扑撒在殷将阑面目,脸上微乎其微的汗毛也跟着竖了起来,殷将阑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你……” “殷将阑!”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猛然回头,还未看清楚身后的靠背幻化成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就被从昶从床上抱了起来,护在身后。 鬼气蔓延,彻底遮挡住了殷将阑的视线。 他站在原地,睁眼跟闭眼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好在视线消失之前,他看了眼自己的大概位置。 殷将阑在池淮那里被从昶的鬼气包围过,许是因为两人契约的关系,他并不觉得待在从昶的鬼气中有多难捱,但这一次,他察觉到不适。 脚踝处传来细密的疼痛感,这疼痛感很轻,如果不是殷将阑静下心来,大概要很久才会发现异常。 他低头看过去,刚刚被那鬼滋养过来的地方竟然生出了几道青色纹路,这跟之前在地府时他意图伤害从昶时缠绕在他生魂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如果说之前只是百分之八十不确定这死鬼是不是从昶,那现在就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死鬼不是从昶。 不是从昶,却有着跟从昶差不多的鬼息,他一开始都没有分辨出来。 这鬼到底是谁? 未等殷将阑想清楚这一切,眼前的黑突然变成了炫目的白,他抬手遮住眼睛,缓了好半天才试探地睁开眼睛。 还在家里。 刚刚那死鬼不见了。 殷将阑站在原地没动,他不知道这不是一个幻境,或者是一个陷阱。 “啧。”殷将阑不满地看向四周,长这么大以来,除了那张绑架案之外,他还没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候。 他不喜欢被控制,也不喜欢将选择权交到别人手中。 “我就是个人,用不着费这么大周章来对付我吧。” “还有什么阴招就尽管用出来吧,反正地府我都去过了,再糟还能怎样?” 空气里一片安静,无人应答殷将阑的话。 他独自站在原地罚站了许久,没察觉到任何异样,“都走了?就这么走了?” 殷将阑试探地走出一步,没有任何情况。 他又试探地走出一步,还是没有任何情况。 连走了四五步,房间里风平浪静。 殷将阑疑惑地挠了挠头,“真没事了?从昶?” 【大傻逼】 房间里突然出现的机械播报声吓了殷将阑一跳,他猛地看过去,飘窗上立着一个丑到爆炸的玩偶。 他见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他快步走过去,拿起那玩偶,仔细打量,“好久不见啊,狗比从昶。” 【好久不见,爹】 听到玩偶里传出AI合成的声音,殷将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久没听见你叫我爹了。” 这会儿,殷将阑已经断定自己不是在原本的时空里,这玩偶出现在他的高三,于大学开学前夕消失,他但是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哪个家政阿姨觉得它丑得不堪入目,当做垃圾扔掉了。 这玩偶是他偶然一次得到后发现他的声音跟从昶那狗比的声音很像,而且这玩偶内部还有自己的一套问答程序,他发现可以重新录制问题与回答后,就改成了这两个问答。 当时还觉得可惜,只能录制两个问题。 学习学到痛苦的时候,他就会跟这玩偶来个双簧相声,虽然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但他还是觉得很快乐,毕竟骂从昶,什么时候会很快乐的。 殷将阑看着玩偶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又回到高三了,回到高三应该不会要重新高考吧,他估计都走不出这栋别墅。 外面艳阳高照,殷将阑站在马路边上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他走出了别墅,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游荡,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从昶没有出现。 鬼也没有出现。 脑子的GPS导航掉了线,身体的GPS上线将他带到了一个许久不去的地方。 他的高中母校。 一中。 殷将阑站在校门口看着新换的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三那年的痛苦回忆立马融入脑海之中,“死腿,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他转身刚要离开就被一人拍上了肩膀,殷将阑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这又是哪个鬼? 结果他转身对上的不是鬼,而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张扬熟稔地揽过殷将阑的肩膀,“怎么请病假请了这么久?看你这脸色,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来上课的,走走走,我们一起进去。” “等一下。”殷将阑已经很久没跟人这么亲近了,他下意识地推拒。 张扬立马表现出一副受伤的神情,双手按着自己的心脏处,控诉着殷将阑,“澜澜,你才离开多久,外面就有了别人的好兄弟?” 殷将阑极力回想着自己的高中时代,他当初是个什么德行来着? 不对,重点应该是。 殷将阑大跨步来到那反光的牌子旁,看到了牌子上映照出自己的模样,他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靠,为什么我还会变年轻啊?” 张扬站在一旁没搞懂殷将阑这一套动作是在干嘛,但中二的少年不需要解释就能得到回应,他也学着殷将阑的动作开始用牌子照镜子。 “澜澜,你别说,这牌子照得人是年轻哈。” 殷将阑站在一旁嘴角微抽,本就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彻底宕机。 张扬抬手看了眼手腕,他嘴里爆出一句国粹,拉着殷将阑就往校园里跑,殷将阑毫无防备被他拉得一个踉跄。 “不是,哥们,你拉我跑什么呢?” “午自习要开始了!” “不是,哥们,我请假了啊。” 张扬跑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回头呆呆地看着殷将阑,“对哦,那我拉你跑什么?” 殷将阑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他甩开张扬的手,“午自习,你要去自己去,我要回家了。” 张扬见他如此绝情,又要表演一番。 殷将阑无情打断,“你再表演,午自习就真的赶不上了。” 张扬表情纠结,最后朝着殷将阑摆了摆手,“澜澜,这周末三班万宁过生日,请你了,你要是去记得跟我说一声啊!” 殷将阑没回答,他调转方向朝校门口走去,不得不说这年轻人体力真好,就这么一大会儿的功夫跑出去那么老远。 等一下。 万宁。 万宁?是从昶支队的那个万宁吗? 殷将阑忽然想起来在葬礼上对他恶语相向,嫌恶有加的万宁。 “不会是重名吧?” “万宁要是跟我一个高中,那这时候他跟从昶认识吗?” 想回家的脚步突然转了个弯,他决定去看看,看一眼不就知道是不是了,在这儿纠结有什么用呢? 不过就算认识又怎么样?从昶这会儿已经在警察学院里封闭式管理了,总不能这儿还会冒出来个从昶吧。 要是真的,那感觉可是……太炒蛋了。 等到午自习下课,殷将阑来在三班门口,抬手让人叫万宁出来的气势姿势与一众学生格格不入,察觉到一旁人异样的眼光,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三生。 “咳咳,帮我叫一下万宁同学好吗?”殷将阑这次还不忘记补上一个笑容。 门口的同学愣了下,回头去找万宁的时候才想起来万宁不在,“万宁今天请假了。” 听到万宁不在,殷将阑笑意敛去,“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殷将阑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纵然他转身足够快,但某些窃窃私语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 殷将阑听后勾了勾唇角。 都是些没意思的事情。 “刚刚那人就是殷将阑?”门口的同学还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一旁的人回答他,“那模样,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不是说他对别人不爱笑吗?今天看着,挺开朗的啊。” “谁知道呢。” “别八卦了,赶紧把下午要讲的英语报纸拿出来,让我抄抄,一会儿英语老师就要来检查了。” “哦……对对对,还有英语报纸。” 殷将阑还没走出教学楼就又被人拉进了男卫生间,他极力回想着面前的男生是谁,但回想失败。 这个架势,按照影视剧开展,不是要说秘密就是要被动挨打。 可惜,这是他的高中时代吧。 他怎么记得,他高中除了有从昶的骚扰外,一切都过得很好啊。 “你是?” “对不起,殷将阑,我当时是气急上头才打了你,这一周我一直在反思,今天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面前的男孩给殷将阑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瘦弱的手臂紧紧贴在裤缝上,竭力并紧的手指昭示着当事人不平静的内心。 终于,殷将阑想起他是谁了。 就在他要说出这人名字的时候,心口突然一凉,肩头多了一个小人。 “殷将阑,他就是那个拉你进来的鬼。” 第21章 找到我(二) 殷将阑脸上没什么变化,将刚刚想到的名字说了出来,“李鸣飞。” 面前的男孩身子一顿,很快站直身体,抬眼看了眼殷将阑又飞快地敛下,“殷将阑。” 诡异的氛围,诡异的沉默。 就在殷将阑想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张扬的张扬出现了,殷将阑看到张扬还没打招呼,张扬就贴了上来,单手搂住殷将阑的肩膀,那掌心差点将他肩膀上的小人一起扣住,还好小人眼疾手快抓着殷将阑的头发爬上了殷将阑头顶上。 旁人感受不到,按理来说殷将阑也该感受不到重量才是,但他总觉得自己的颅顶被压低了。 “哎呀,不是说请假了吗?还是舍不得兄弟来上课了吧。” 张扬见殷将阑没说话,这才注意到他对面还站着一个人,看到李鸣飞,张扬的脸色不太好了,但他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揽着殷将阑往外走。 殷将阑注意到李鸣飞不自然地后退,他心里盘算着,跟着张扬出了卫生间。 他记得张扬见到他的时候说得是他请了病假。 殷将阑仔细回想了下,他高三下学期好像的确请过病假,不过那是老毛病,只要一换季,就有很大的概率患上感冒。 至于李鸣飞说得打过他。 殷将阑完全没记起这回事。 张扬拉着殷将阑走到楼下的树林过道停下,他见殷将阑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殷将阑,“澜澜,你是不是……” 殷将阑扶额,“你别这么叫我。”这么叫他,他有点恶心。 张扬抿了抿嘴唇,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见殷将阑扶着额头以为是他给气得头疼了,他在原地踌躇半晌,下定决心还是说了出来,“我们不是故意说李鸣飞的,只是,他做得太过分了,我们的出发点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什么?”什么跟什么?殷将阑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鬼形成的世界是不是根据他的记忆来构成的,怎么张扬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呢? “李鸣飞喜欢你。” “李鸣飞他暗恋你。” 头顶的小人与张扬同时开口,殷将阑像是来到了什么3D环绕的现场,左右耳还是独特播报的那种,他忍不住挥下脑袋上的小人。 小人跟从昶一样,还是那副死人脸,殷将阑将他扔进自己的裤兜里。 “什么?李鸣飞喜欢我?” 殷将阑觉得这世界一定是疯了,不,是制造这个世界的鬼疯了。 而且他抓狂的是,他都不知道这个鬼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个鬼是不是任务。 张扬见殷将阑眉头越皱越深,神情越来越吓人,也不敢再隐瞒,“我们是上个月知道这件事情的,当时我们留下来打篮球,你回家了没在,我们打完球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李鸣飞在亲吻你的课桌,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 “打住!”殷将阑捂住耳朵,他活了28年,听得污言秽语多了去了,但是从未有一句话比得上这句有人在高三舔他的课桌还要恶心的。 张扬:“是吧,很难接受吧。” “所以你们做了什么?” 张扬心虚地移开眼睛,“我们当时没做什么,就是过后,给了他一点教训,以你的名义。” “以我的名义?!”殷将阑提高音量。 “澜澜,当时他走后,我们用湿巾帮你把课桌里里外外擦了三遍。” 殷将阑要发的火听到这句话倒是被抚平了,殷将阑紧皱的眉头松快了不少,张扬见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没有很生气了,于是用肩膀撞了撞殷将阑的肩膀,“我们也是好心,没想到教训完他的第三天,你就病了,给你打电话,你电话号码又换了,我以为你生气了,今天在校园门口,我可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看你没拒绝我,我以为你不知道,但你又跟他在卫生间,我想着,还是别瞒着你了。” 上课预备铃响起,张扬站着没动。 殷将阑此刻已经平复了心情,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听到骇人听闻的事件也只会震惊一会儿,他拍了拍张扬的胳膊,“去上课吧。” 张扬:“那你呢?” 殷将阑:“我还请着假,暂时不回去上课,走吧。”开玩笑,谁要去听高三的课啊,他才不要。 张扬依依不舍地跟殷将阑告别。 长长的树荫走廊,红色石砖上尽是斑斓的光影,殷将阑坐在铁质的红色长椅上,长舒一口气,一旁的从昶小人肉手环胸,不耐地看着殷将阑,“你到底还要休息多久?” “你怎么知道李鸣飞喜欢我?” 小人冷哼一声,“你不是说你自己很帅吗?所以有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话一听就是在讥讽殷将阑。 要是往常殷将阑必定会讥讽回去,可现在听到这熟悉的话语,他竟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这可真是一种草蛋的感觉啊。 “这是任务吗?” 小人久久没有回答,殷将阑等得不耐烦了,起身去看小人,便看到本就是圆鼓鼓的小脸现在皱得跟个小笼包似的,他没忍住戳了下小人的脸颊。 “很难回答吗?” 小小的,精致的,漂亮的,就算是讨厌的人变得,也很难生出几分厌恶之情来。 小人思考了半天,最后冲着殷将阑摇摇头,“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能联系到你的本体吗?” 小人又摇了摇头,“我联系不到。” 殷将阑松快的眉头又重新聚拢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到的?” 小人捂着自己的额心,“跟你合二为一吵架的时候,突然就,就断联了。” “C大?”殷将阑将这一路上的见闻整合在一起,他记得冒充从昶的鬼说过,他被召唤到了地府,见到了白无常。 这话是假话吗? 可若是害人的厉鬼怎么可能在见到无常后还能自由活动。 而且那鬼并不像不认识从昶的样子,他甚至在模仿从昶的语调,只是有些不伦不类罢了。 难道是白无常搞得鬼? 上个任务结束后,他一直在避免与白无常发生接触,甚至连地府都没去过。 他想着白无常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明白他这时候躲着不见是什么意思,应该不会对他下手才是。 难道是从昶那傻子做了什么惹怒了无常? 可是这也不该连累到他才是啊。 小人见殷将阑沉思入定,他爬上殷将阑的大腿,摇着殷将阑的小拇指,“你在想什么?” “你应该告诉我。” 殷将阑收回发散的思维,看着面前的小人,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你说,这个鬼创造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小人歪着头,“你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会不会还有个你,不过有你也没用吧,你还在警察学院,又不可能真的把你给勾出来吧。” 本来直勾勾看着殷将阑的小人,眼神发飘,只是飘忽一瞬也被殷将阑抓住了破绽。 小人想跑,被殷将阑抓住了脖领子拎了起来,“好啊,你让我告诉你我想的,你怎么没把实情都告诉我呢?” 殷将阑少有在从昶脸上看到生动的表情,这次倒是在小人脸上看了个遍,“别卖萌,说正事。” 小人气鼓鼓地看着殷将阑,“鬼才卖萌呢。” “你不是就是鬼吗?” 小人听到这话生气的神情都清澈了,“对哦。” 鉴定完毕,这小人的智商可能也就只有本人的一半吧。 殷将阑又戳了戳小人的肚子,“快点说。” “别戳我!殷将阑,别戳了……我说,我说。”希望他说出来之后,他的大号不要怪他,他只是一个小鬼,怎么能斗得过殷将阑这个坏人呢? 小人被殷将阑捧在掌心中,小人根本不敢看殷将阑的眼睛,刚一移开就被殷将阑喝令看着自己。 小人无奈只能看着殷将阑说,“那个……那个……其实我。” “你要是觉得第一人称难以复述,可以用第三人称。” “从昶他,他这一年没去上警察学院,他休学了一年,跟你是一起高考的。” “?”殷将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比刚刚听到的那个还要炸裂,“你是说,我高三那年不是他请得人天天早起骚扰我,就是他自己?!我靠,狗比!真阴啊他!” 小人:“诶?”关注点是这个吗? 殷将阑气急败坏地继续追问着,“还有别的吗?” “别的?”小人刚想要开口继续说,他就感受到脑海中一片刺痛,随即与高中过往的记忆全部消失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诶?没有了?” 殷将阑:“什么没有了?” 小人抬起头,眸子澄净,“记忆,关于你高中的记忆,都没有了。” “为什么?是从昶出了什么事情吗?你有感觉到哪里难受吗?呼吸还畅快吗?” 小人看着殷将阑着急的样子,连忙摇摇头,“鬼不会呼吸,没有难受,他应该没有出事,他能感受到我,但我感受不到他,既然他能做出反应,就说明他”没事。 “就说明这狗比又在背地里想什么阴招呢。”殷将阑翘着二郎腿,冷笑道:“本来有外挂,现在不能用,他不就是还生着我对谢岚不敬的气吗?呵,想借此敲打我,从昶,我要是认输了,我以后就跟你姓!” 殷将阑虽然生气从昶的骚操作,但这么一搞,倒是让他放心不少,从昶没事,还能在背后给他搞破坏。 那这样的话,他就要大闹一场了。 第22章 找到我(三) 殷将阑想清楚了便也不纠结了,起身准备离开校园去找找从昶,那个鬼扮演从昶,说不定从昶就是这个奇怪世界的突破口。 小人被殷将阑放在肩膀上,“你干什么去?” “找你去。” “现在问你,你在哪儿肯定也不记得了吧。” 小人努力回想了下,结果还真被殷将阑说中了,他的确不知道这个时间段的从昶在哪里。 殷将阑勾唇一笑,“如果他不在警察学院,那我知道他在哪里。” 从昶了解殷将阑。 那殷将阑何尝不了解从昶呢? 殷将阑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树荫长廊,他不知道在他走后,一个人影从树荫下冒了出来,浑身散发着鬼气,鬼气之下的模样赫然就是从昶的样子。 敞开窗的书房,白色的床纱往外飘着,一道阳光顺着窗帘摆动的缝隙照下来,刚刚好卡在能吵醒沙发上睡着的人的界限上。 19岁的从昶窝在两人的小沙发上睡着,手中还拿着高三的习题册,敞开的习题册上密密麻麻都是书写的痕迹。 他旁边站在一个人,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万宁小心翼翼地抽走从昶手中的书,还没等合上,从昶人就醒了。 微乱的刘海挡住了他睁眼时的戒备,看到是万宁后,他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你怎么又来了?” “从哥,你昨晚又学到几点?” “不晚。” 从昶起床伸了下懒腰,他看着万宁手中的习题册,拿了过来,本来是想着做完那道典型题就回去睡一会儿的,结果还没做完就睡着了。 明天开始就要调整作息了,这段时间殷将阑生病,他没继续骚扰,估计明天给他打电话发消息,那货又要暴跳如雷了。 “从哥,这周末我生日,你要不要来?” 从昶将习题册收好,“不了。” “殷将阑也去。” 从昶动作一顿,他回身看向万宁,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你跟他很熟悉?” 万宁摇摇头,“不熟悉,不过我跟他朋友张扬还可以,我就一起邀请了。” “他不会去的。” “而且他去,我为什么就要去?”从昶觉得万宁的逻辑有问题,他应该是语文的阅读理解做得走火入魔了,要不然怎么会得到这样离谱的因果关系。 “你俩不一向是形影不离吗?我看你最近学习太辛苦了,想让你出去放松放松。” “高考最关键的就这一年,辛苦一下也是应该的,想享福,死后有得是时间。” “快呸呸呸,敲下木头,从哥,你才多大啊,都开始说这么晦气的事情了。” 从昶知道万宁是个迷信的人,便没再反驳,按照万宁的意思,呸了三声,又在自己的木制书桌上敲了敲,万宁这才松了眉头。 “那你真不去啊。” “不去了,高三真正的放松是睡觉,到时候你们好好玩,不过心别玩太野,毕业了给你再补办一个生日聚会也不是不行。” 万宁闻言笑了下,“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人物,一个生日而已,还要补办。” “我妈让我给你送饺子,饺子放在锅里保温了 ,你一会儿饿了吃,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早上发了个小烧,可算是能逃课一天。” 从昶闻言勾了勾嘴角,“这时候你倒是不忌讳了。” “得我心的,当然不忌讳。” 万宁摆摆手离开了。 从昶看着空荡荡的书房,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清,打开书房门走向客厅,许是刚刚万宁将饺子打开过,与开放式厨房相连的客厅里也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本来不怎么饿的他此刻也被勾出了馋瘾。 他刚要抬脚去厨房,就听到门铃响了。 万宁有他家的钥匙,这会儿会是谁呢? 从昶想不到。 打开门,他更想不到。 “殷将阑?” 殷将阑看着高中时期的从昶,心情大好,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可真是好久不见呢,从昶。” 从昶下意识就要关门,殷将阑手脚都比他要快上一步,毕竟这时候从昶只是一个高中生,跟之后正儿八经训练过的从队还是有差距的。 不过殷将阑就不一样了,他是正儿八经的28岁,身体缩小了,但这些年打拳的身体素质还在。 从昶眼睁睁地看着殷将阑用巧劲儿挤过了他,滑溜地跟条鲶鱼一样就进了他家的门。 “殷将阑,你想干什么?!” 殷将阑打量着从昶的家,不大但很干净,看起来不像是个单居少年的家。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从昶的私人空间。 看见从昶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突然就get到了每次从昶不到招呼就闪身来到他家的快感了。 这感觉,真是不错啊。 殷将阑双手环胸靠在墙边,“不欢迎我吗?” 从昶嫌恶地看着殷将阑,“我为什么要欢迎你?你脑子没坏吧,还是你吃错了药。” “不欢迎我,每天早上给我打电话,督促我学习?嗯?”殷将阑后背一个用力将自己顶起来,他漫不经心地走向从昶,“不要说不是你,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你,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从昶冷笑一声,“你对我?打了多少场无准备的仗,还需要我一一数清楚吗?还是说,要我把你被我揍哭的录像拿给你看。” 在殷将阑肩膀上沉静的小人突然来了兴趣,他直勾勾地看着殷将阑。 殷将阑被这一大一小齐齐看着,突然就失了气势,他重新靠回墙边,“说话就说话,你翻什么旧账?” “谁让你先说大话的。” 殷将阑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他都二十八了,跟十九岁的从昶斗嘴还能落下下风,真是奇耻大辱。 “什么味道?你做饺子了?”殷将阑这个人尴尬从不超过三秒,他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香气,他顺着香气很是顺利地找到了放置饺子的保温锅,随后毫不客气地打开锅盖用手拿了一个吃。 “唔,味道真是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呢?果然,那次就是你故意捉弄我。” “哪次?”从昶觉得眼前的殷将阑奇怪得很,人奇怪,说得话也奇怪。 殷将阑也没解释,他用饺子填满了自己的口腔。 从昶看不过去,去打殷将阑的手背,殷将阑吃痛,饺子重新掉回到盘子里,“你干嘛?吃你家两个饺子都不行?你天天折磨我早起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殷将阑眼珠子一转,“你把饺子给我吃,我就告诉你。” 从昶冷冷地瞥他一眼,“爱说不说。”随后将装有饺子的锅直接盖好端到餐桌上自己吃起来了。 他的吃相就要比殷将阑文雅多了。 单凭使用筷子,他就很文雅了。 殷将阑扯了张厨房纸擦了擦手指,随后坐到从昶旁边,他看到从昶很明显的护食行为,低骂了声,“小狗。” 从昶耳尖,听到殷将阑的话,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两人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光。 万宁妈妈这蝶饺子少说有个四十个,从昶吃了一半便有些饱了,他瞥了眼殷将阑,本意是偷看,结果歪打正着,两人对视上了。 殷将阑单手拄着下巴,调笑的话张嘴就来,“偷看我啊?” “有病。” “殷将阑,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我真心建议你去看看脑科,人性情大变跟肿瘤啊,脑癌啊,都有关系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儿,殷将阑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是有癌症啊,还的确是脑癌。 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 从昶见殷将阑不笑了,反倒自在了不少。 他将面前的碟子往殷将阑手边推了推,殷将阑没好气地推了回去,“让我吃狗剩啊,我才不吃。” 从昶顿时也来了脾气,他收拾起盘子,“饿死你。” 厨房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殷将阑双手托腮,神游海外。 小人坐在餐桌上,“你来找他干什么啊,他又不是鬼,又帮不了我们。” “那你说,我还能找谁?” 殷将阑一时不察直接说了出来,他抬头去看厨房里的从昶,回头时与一块冰冰凉的西瓜来了个深吻。 殷将阑:“?” “爱吃不吃。” 殷将阑嚼着嘴里的西瓜,目视从昶进了书房,门被他关得作响。 耳边还回荡着他刚刚那句,“吃完就滚。” 看着餐桌上的果盘,殷将阑又泄气地趴了回去,瓮声瓮气地说道:“怎么办啊。” 小人也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啊。” “不对啊,你之前跟我说,李鸣飞就是拉我进来的鬼,那不就是说伪装成从昶的鬼就是李鸣飞吗?” 小人:“是哦,我说过的。” “那我们来找从昶干什么?” 小人:“是你要来找他的。” “是你先误导我的。” 小人:“殷将阑!你别倒打一耙啊。” “呵,你最好能在我出去之前联系到大的从昶,要不然,我定要到阎王爷那里参从昶这个鬼一笔!” 小人说不过殷将阑,只能气鼓鼓地坐在餐桌上生闷气。 殷将阑抬眸看了眼书房,毫无动静,他刚刚跟小人说话的声音特意压低了声音,里面的从昶应该听不见,要是听见了,他肯定会出来质问他的。 既然从昶没用了,那就去找鬼吧。 他也真是的,跟抽了疯一样,为什么一定要来从昶家啊。 殷将阑走了,书房的门也开了。 从昶来到餐桌旁,看到那碟果盘,殷将阑一动未动。 “李鸣飞……” “大的从昶……殷将阑,你终于疯了是吗?” 第23章 找到我(四) 久违地,殷将阑再次坐在了教室里,坐下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些怀念,指腹划过桌面上的刻痕,他还记得这是自己上课时无聊,用铅笔一点点画出来的。 不知不觉,就划出了一道醒目的刻痕。 耳边传来老班的叮嘱声,老生常谈,时隔多年,殷将阑依旧能在心里准确地接下一句话。 再苦再累,就这一年,仔细努力,提高一分,越过千军万马。 他抬起头看向黑板,前面的一颗脑袋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李鸣飞。 从昶的小人说过,李鸣飞就是制造这个世界的鬼。 那也就说明李鸣飞已经死了,不过得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创造出如此一个庞大的世界。 池淮死了近百年也只是在原地制造了一个镇子,而且为了让鬼镇真实,他还不停地掳掠生魂来充实镇子。 而这里…… 殷将阑粗略地算过,这个世界的人类装容量远超过鬼镇,而且这些人应该不是生魂,他们的感觉很真实,没有鬼镇上居民的诡异感。 更重要的是,倘若这些人真的是被弄死然后搬到这个世界来的,死了那么多人,社会不可能没有报道。 这个李鸣飞,到底是怎么做到。 他把自己弄来这个世界里到底要干什么。 还有之前在卫生间里,他跟自己说的,打架又是怎么回事? “殷将阑,你给我站起来!” 老班的粉笔头精准地落在殷将阑的眉心,他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抬头间看到老班怒气冲冲地走下了讲台来到自己身边,他眼神游移,看到了张扬对他使出“自求多福”的眼神。 殷将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老班的巴掌落在殷将阑的肩膀上,震得殷将阑险些又坐了下去,他扯了扯嘴角,以前怎么没觉得老班的手劲儿这么大。 “你那是什么眼神?!殷将阑,都已经高三了!你还是这个状态,大学不想上了吗?!” 殷将阑很想说,他高考考得还不错,上了C大呢。 他正准备想个说辞搪塞过去时,有人开了口。 “老师,你就别说他了,人家是少爷,还在乎高考啊。” 说话的人被老板的身影遮住,殷将阑歪过头这才看清楚是谁再说话,李鸣飞的同桌。 他不记得这个人了。 不过也不太重要,人也不太需要记住牲畜的名字。 “你也知道我是少爷啊,你不要走夜路断腿啊。” “殷将阑!” “老师!你看他威胁我!” 殷将阑看见对面的人气急败坏,他勾起一抹笑,“威胁?老师,我只是给他一个建议,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嫉妒也是一种病。” 老班怼了下殷将阑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了,殷将阑耸了耸肩膀,他对自己的高中班主任没什么意见,知道这老头是个嘴硬心软的,就冲着这个,殷将阑就不会让老班太尴尬。 “老师,我刚刚是太困了,我申请去走廊罚站。” 老班盯着殷将阑看,最后只能无奈叹息地摆了摆手,殷将阑离开教室的时候特意走到了刚刚说话的那人面前,暗示地看了看他的腿。 那人立马将自己岔开的腿收回到了书桌下,殷将阑不屑地笑了笑,小屁孩。 吓唬吓唬就不行了。 张扬目睹了全程,趁着老班还没说话,他立马举手示意,“老师,我也困了,我也去罚站清醒清醒。” 张扬动作快,跟阵风儿一样,出现在殷将阑身边。 教室外的长廊上,殷将阑双手搭在栏杆上,路过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遮掩的眸子闪着光,张扬碰了碰殷将阑的肩膀,“澜澜,你怎么跟那人杠上了?你平常不是都不理他的吗?” “他谁?” 张扬看着殷将阑,张了张嘴,他觉得哪里奇怪但还是解答了殷将阑的疑惑,“就他啊,孙凯,李鸣飞的发小。” “孙凯?” 殷将阑努力回忆着这人,他高中的生活算不得多精彩,但也没这么多糟心事儿,听张扬的口气,这孙凯不是第一次对自己发起这尖酸刻薄的言语攻击了。 他记得自己之前可不是很好脾气的人,有人这么说他,他还能不理会? 像今天这样反讽回去才是他的性格啊。 “澜澜?”张扬伸手在殷将阑眼前挥了挥手,见殷将阑回了神,他放下手,略带担忧,“澜澜,我怎么觉得你这次生病回来后,变了好多。” “有吗?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张扬摇摇头,“不是啊,你之前根本不会跟李鸣飞那样的人打交道,也不会跟孙凯起冲突的,你之前连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你说过的,那种人,给一丁点眼神都是奖励。” “我说的?”殷将阑指了指自己,得到张扬的肯定,他有些茫然,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他会说的话,可是,他为什么完全没印象。 而且,他可不认为自己听到孙凯那么欠揍的话,真的能忍住不反讽回去。 张扬看着殷将阑沉思的模样,也陷入了沉思。 澜澜,真的变了。 下课铃声响起,殷将阑抬脚往教室里走,正好与孙凯迎面对上,两人擦肩而过,殷将阑停在原地,走在前面的张扬回头看向殷将阑。 “澜澜?怎么了?” 殷将阑摇摇头,“我没事。” 午休时间,殷将阑独自坐在小树林长椅上,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惊扰了他的清净,他缓缓睁开眼,一个不算意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殷将阑,你到底跟李鸣飞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很糟糕。” 殷将阑看着孙凯没说话。 孙凯怒视殷将阑,“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也知道你无法无天惯了,但我告诉你,李鸣飞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他,如果你还这样做的话,我一定会去老师校长那里举报你的!” 殷将阑听完孙凯的话,他不在意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跷二郎腿,平平无奇的蓝白校服硬生生让他穿出了高定服装的矜贵感,“我欺负李鸣飞,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用不着他说,我自己会看!”孙凯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居高敛下地看着殷将阑,配上他阴沉的脸色,还真有些唬人,“你要是再对李鸣飞做坏事,我也会让你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殷将阑嗤笑道:“不是有了名字就能叫做人,你这脑子做个牲畜都费劲。” “殷将阑!” 孙凯扯住殷将阑的衣领,就在他挥拳要打向殷将阑的时候,一只手牢牢攥住了孙凯的手腕,殷将阑依旧还是那副不在乎散漫的神情,仿佛被人揪住衣领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谁啊?!” 孙凯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告诉你,你少管闲事,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好人,我知道,但这不代表,你能打他。” 从昶扯开孙凯的手,他的力气之大,扯开了孙凯的手还能将人推出去几步。 孙凯踉跄后退,勉强站稳。 殷将阑抬头看着从昶,毫不意外从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刚要扯出一抹笑,下一秒整个嘴巴就被从昶覆盖住。 “不要笑,很难看。” 殷将阑一巴掌挥向从昶的手背,从昶眼疾手快撤开手,殷将阑的巴掌险些打在自己嘴巴上,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别的涟漪。 从昶唇边带着一抹极浅的笑意,视线落在一旁的孙凯身上,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孙凯满腔怒火,所有情绪化作一道恨恨的视线落在殷将阑身上,最后愤然转身离开。 从昶踢了踢殷将阑的小腿。 殷将阑知道从昶是他让个地方出来,从昶让他做什么,他偏偏不要做什么,他坐成一个大字,将长椅占得满满的,随后得意地看着从昶,“你想坐啊?” 从昶什么话都没说,低着头。 殷将阑哼笑,还没张口,整个人被从昶直接拉了起来,转瞬之间,殷将阑成了站着的那个,而从昶变成坐着那个。 “不是,你哪来来的牛力气,你天天躲在被窝里吃草吗?” 从昶上下打量着殷将阑,不屑说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是个小菜鸡。” “我?小菜鸡,从昶,你真是眼睛瞎了。” “我眼睛瞎了吗?还是,你脑子坏了,殷将阑,你有事瞒着我。” 阳光透过层层枝叶,红砖上光斑堆叠,明明暗暗,殷将阑双手环胸站在影子下,神情张扬。 从从昶这个角度向上看去,正好能看见光斑落在殷将阑透亮的眸子里,琥珀色的,澄净的,亮的。 “殷将阑,你有事瞒着我。” 从昶过于笃定的语气让殷将阑心中泛起一阵嘀咕。 这人怪不得之后去当警察了,这还没当警察就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这难道就是天赋? “我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从昶点了点头,“有。” 殷将阑有些无法解读从昶说的这个“有”字的含义,这个回答有很多种解释,要是往常殷将阑大概会解释成别的意思。 但今天,他总有一种预感。 从昶好像知道了什么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从昶从长椅上站起身来,他走到殷将阑面前,十九岁的从昶已经比十八岁的殷将阑高了,殷将阑需要稍微抬下眸子才能与从昶平视。 从昶:“殷将阑,你在找我,对吧。” 第24章 找到我(五) 殷将阑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昶,但他很快就敛去了神情,就在他开口想些什么的时候,躲在心口里的小人再次跳了出来。 “殷将阑,我感受到了大号的存在。” “就在你面前。” “殷将阑,你面前的这个从昶,有生魂与鬼气,而且这两种气息都是从昶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殷将阑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震颤的瞳孔,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从昶的生魂。 如果从昶有生魂,那就说明,从昶根本就没死。 “殷将阑,看着我。” 殷将阑下意识地听从了眼前这个从昶的话,他抬起头,眼神中的神情还未来得及收拾感觉,被从昶看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地后退躲避,却被从昶按住了肩膀,“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你在找我,找死去的我。” 殷将阑深呼吸一口,他推开从昶,后退一步站定,“你好像是疯了,复读的压力这么大吗?看在你不正常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他转身就走,那速度生怕身后的从昶几个健步冲上来将他拿下似的,飞快得很。 从昶站在原地,目送殷将阑的背影。 “你不是说,这么说可以得到他的信任吗?你骗我吗?” 红砖地上的光斑涌动,最后在从昶面前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不要着急,他现在还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 “等到这里的记忆彻底覆盖他那时候的记忆,他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到那时候,你是从昶还是李鸣飞,对他来说,就都一样了。” 李鸣飞神色晦暗地盯着面前的人影,“最好是这样。” “当然,你只要别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好了,我废了这么大的周章帮你建造这个世界,我希望到时候我受到的回报也是值得的。” “对了,提醒你一句话,如果殷将阑最后没有被这个世界同化,我也不会留下他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他不能被同化,就只能去死了。” 李鸣飞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成拳,“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会让他在这个世界里,与我一起同存。” 光斑再次涌动,李鸣飞再次开口,“那从昶怎么办?你在他死之前抽走他一缕生魂,他不会再复活了吧。” “当然不会了,这缕生魂,只是为了方便你做事而留下来的道具而已,你只需要按照你的计划继续就好了,从昶不会复活,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殷将阑面前了。”光斑彻底消散,红砖地上留下一抹特殊的黑色痕迹,李鸣飞走过去狠狠踩了几脚,红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他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对吧,只要控制了殷将阑,封锁了从昶,他就可以完成那件事情了,我也可以了却心愿了。” 漆黑的空间中,周围漂浮着琉璃般的碎片,这些碎片无规律地飞舞着,越到深处,碎片越多,它们围绕一个类似太阳的圆盘,震动的频率像是某种祭祀活动的跪拜,随着它们的动作越来越快,圆盘的光越来越暗。 殷将阑突然从这梦中惊醒,他没有继续去上课,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屏幕一直在亮,大部分是张扬给他发来的消息,问他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去上课。 他靠在床头,抚着悸动的心口。 小人坐在他腿上,担忧地看着殷将阑,“你还好吗?” “你能联系上从昶了吗?” 小人摇摇头,“我只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存在,至于联系我还做不到,不过他之前都能清空我的记忆,他应该没事的,你放心。” 殷将阑目光空空,“我不担心他怎么样,我只担心,我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外面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我不能……” 小人不知道殷将阑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从殷将阑的神情看,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虽然只是从昶的一个分身,但他继承了从昶的记忆与性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就是从昶。 小人跳到殷将阑的掌心中,一屁股坐下,“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不过……有点残忍。” “什么方法?” “我感知到这个世界上的从昶体内有一缕生魂跟一缕鬼气,这缕生魂让从昶是人非鬼,杀了从昶,让鬼气将生魂压盖过去,只要从昶变成了鬼,我就可以暂代那个身体,在这个世界里,成为你的契约鬼,然后借由我的鬼气该盖过创造这个世界的鬼气,打破这里。” “暂代?”殷将阑不太理解,“你已经确定从昶不在这个世界里了吗?” “我确定,我曾经尝试召唤这个世界里从昶身上的那缕鬼气,他有所波动,但却没有自主意识,这就说明,这是从从昶身上剥离掉的鬼气,而非从昶自己本身引出的鬼气,如果从昶在这里,那被剥离掉的鬼气会主动联系,但我没有得到这样的信号。” 小人严肃的表情与从昶如出一辙,殷将阑不知为何思绪飞到了别的地方去,他之前还觉得这个小人的智商只有从昶的一半。 他还真是小瞧了。 小人见殷将阑迟迟没有说话,他拍了拍殷将阑的手掌心,“殷将阑,这个世界是假的,这个世界里的从昶也是假的,杀了他,我们出去。” 殷将阑点了点小人的额头,“你对自己有这么心狠吗?” “我说了,这个……”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是假的。”殷将阑摇了摇头,“可我觉得有问题,现在出去的办法已经有了,我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 小人歪着头看着殷将阑,“你的意思是,你想知道李鸣飞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 “对,池淮死了那么久才只能建造一个鬼镇,而李鸣飞,就算他高考一毕业就死了,那才多少年,这么大的一个世界,远不是他这个小鬼能完成的。” “你在怀疑白无常。” 殷将阑没说话,但沉默也是一种态度,小人叹出一口气,“你想调查可以,我帮你。” “你怎么帮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了吧。” 小人严肃地看着殷将阑,“去杀了从昶,把他的身体给我,我有了身体,能更好地帮你。”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殷将阑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听到从昶说要杀了从昶。 虽然这个从昶是假的。 但是他假得很生动啊。 而且…… “殷将阑,你不会对我那张脸下不去手吧?”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殷将阑翻手将小人扣在被子里,察觉到掌心里蛄蛹的小人,殷将阑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杀了从昶吗? 真的要杀了这个世界的从昶吗?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从昶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做什么呢?他记得从昶不是个迷信的人,他能说出那番话,是不是代表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有人跟他说了,从昶就信了,这也太奇怪了。 还有从昶身上的生魂,还有他刚刚做的梦。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问题。 殷将阑有种预感,如果他不将这些问题都解决的话,他是出不去这个世界的。 小人好不容易从殷将阑的魔爪下逃出来,他双手叉腰看这个殷将阑,“殷将阑,从昶必须死!” “今天晚上,你就去杀了他,越快越好,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问题,有了他,我们也就有了最后自保的底牌。” 殷将阑沉思片刻,最后答应了小人的话。 “好,今晚,我们就去杀了从昶。” 虽然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但这话说出来真的是很爽啊。 是夜。 殷将阑出现在从昶的家门口,他敲了门,背在身后的刀已经准备就绪,为了一击必中,他打算趁着从昶打开门的瞬间将刀插入从昶的心口。 只是他没想到,开门的人不是从昶,而是万宁。 万宁看到殷将阑很是奇怪,“殷将阑?” “万宁?” 万宁看了眼书房,他侧身让殷将阑进来,“你是来找从昶的吧,你先进来吧。” 殷将阑将背在后面的刀藏在袖子里,走进了从昶家。 万宁给殷将阑倒水,殷将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便知道万宁与从昶的关系不一般,怪不得当时在葬礼上,万宁对他是那个态度。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段,万宁对他的态度应该也不能算好吧,毕竟他跟从昶的关系已经斗了很久了,身为从昶的朋友,万宁不可能不知道。 那问题是出在从昶身上,从昶难道没跟万宁说自己的坏话? 殷将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万宁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从昶在洗澡。” “那等他出来吧。你跟从昶是朋友?”殷将阑借着拿起的水杯遮掩自己探寻的目光。 万宁没什么心眼,他挠挠头笑了,“嗯,从小认识的朋友,对了,你昨天去班级找我,我没在,我今天下午去你班里找你来着,张扬说你回家休息了。” “张扬说你邀请我去参加你的生日聚会。” 万宁干笑两声,“是啊,张扬也是我认识的朋友,我想着聚会,热闹点,就邀请了挺多人,你,额,要是不想去也没事的。” 殷将阑听出万宁邀请他去参加聚会背后有点其他意思,他没揭穿,也没说要不要去参加。 书房的门打开,从昶从里面走出来。 殷将阑打量了一番,不像是刚刚洗过澡的样子,他看向万宁,万宁有些坐立不安。 刚刚万宁撒谎了。 第25章 找到我(六) “你为什么在我家?” 从昶一出声,殷将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从昶身上,他翘着二郎腿,还是那副散漫的模样,“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家不欢迎你,赶紧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啊,凭什么,我就不。” “殷将阑!” “听着呢,我年轻着呢,用不着你这么大声叫我名字。” 万宁坐在一旁听着殷将阑与从昶两人斗嘴,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那个,他是我放进来的,我以为他找你有事。” 从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道:“他能有什么事情,无聊了,想找人吵架是吧。” 殷将阑身子前倾,“诶,你说对了,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啊,从昶,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咳咳咳咳。”本来打算喝口水缓解一些自己尴尬的万宁听到殷将阑的口出狂言,好悬没把自己咳出去。 从昶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殷将阑,眼神嫌弃,“有病就去治,别再这儿发疯咬人。” 殷将阑哼笑,他重新靠在沙发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两人都看不见他肩膀上坐着一个与从昶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 小人:“你把万宁打发走。” 殷将阑没回答小人的话,他直勾勾地看着从昶,眼神中带着一抹他自己都不知晓的侵略。 万宁有些坐不下去了,“那个,从哥,我先走了,你有事叫我。” “好。” 随着关门声消失,房间里只剩下了从昶与殷将阑,从昶给自己倒了杯水,喉结滚动,殷将阑看得兴致勃勃,“怎么,人走了,也不赶我了,从昶,口是心非哦。” “殷将阑,需要我帮你找一下北安精神病院的电话吗?” 殷将阑单手拄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我要是真的得了精神病,你会开心得笑出声吧。” “不会,我希望你健康的活着,活成一个好人,这样才能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哥。” 坐在殷将阑肩膀上的小人面色抽动,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再催促殷将阑动手。 殷将阑叹息一声,“那真是可惜,我注定长不成你眼中的好人了。” “没事,时间还长。”从昶抬眸看向殷将阑,波澜不惊,叫人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句话,很适合用于从昶。 于无声处听惊雷。 从昶就是这种人。 他想做的,基本都做到了,唯一的人生败笔大概就是殷将阑了。 “是吗?”殷将阑敛眸,他突然站起身朝从昶走过去。 从昶觉得有些奇怪,“你要干什么?”嘴上疑惑,可是身子却稳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 所以,殷将阑手中的刀没什么阻碍地,按照他的想法,顺利地插入了从昶的胸膛中。 鲜血随着刀拔出四溅,血滴落在殷将阑的脸上,眸中,他抬手随意抹了一把。 小人震惊地看着殷将阑,虽然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但真的看到这一幕,他一个鬼也觉得心惊。 殷将阑低头看着从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叫做“不可置信”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在从昶脸上少见得很。 他伸手将掌心沾染的鲜血抹在从昶的脸上,从昶似是缓过神来,他紧紧抓住殷将阑的手腕,“殷将阑。” “我在呢。” “你杀我。” “杀得就是你,从昶。”殷将阑慢悠悠地坐在从昶身边,两人唯一的连接是从昶不肯松开的手。 殷将阑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丝毫不介意从昶身上溢出的血液浸染自己的衣服,他能感受到纯棉的衣服被鲜血打湿而沾在皮肤上的黏腻,能闻到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也能感受到手腕上那滚烫的热度在慢慢变冷。 六个字。 从生到死。 从昶只说了六个字。 甚至连句质问都没有,殷将阑觉得意外又觉得不意外,好像如果他真的杀了从昶,从昶大概也只有这六个字可以说吧。 如果未来某一天,从昶杀殷将阑的时候,他也只会说两个字。 小人:“殷将阑。” 它开口的时候,殷将阑正在费劲地去掰从昶抓着他手腕的手,这人抓得很紧,但这紧不是对殷将阑,终于将手腕解救出来,他看着自己没有留下一点淤痕的手腕,嗤笑一声。 小人又叫了一次殷将阑。 殷将阑才将视线落在它身上,“开始吧。” “你……” “你先开始,剩下的事情,我过后跟你说。” 小人没再说什么,他跳到死去的从昶尸体上,开始了鬼气引导与融合,房间里很快布满了鬼气,这鬼气殷将阑熟悉得很。 甚至感受到这鬼气,他竟然有了种久违的安心感。 殷将阑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的时候,本来已经没事的脚踝突然瘙痒疼痛了起来,他没有防备直接疼得跪在了地上,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去挠手上的脚踝,指甲缝中很快充满了人体组织。 血红色的。 混着刚刚从昶的鲜血。 殷将阑极力压制住自己想要去挠脚踝的冲动,余光瞥见小人与从昶的融合,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到他们两个的融合。 殷将阑硬生生地将痛苦的呻吟咽了回去,现在能肯定的是,他的身体与从昶的鬼气有所关联。 至于这关联是好的,还是坏的,还有待验证。 融合的时间很快,但对于殷将阑来说,一分钟也是难捱的煎熬。 奇怪得是,当小人与从昶融合完毕后,殷将阑的脚踝也奇迹般地好了,再无任何难受的感觉。 殷将阑抚摸着自己破损的脚踝,虽然那上面难捱的感觉没了,可是刚刚挠出来的伤口是切实存在的。 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 刚刚不会是他杀了从昶,从昶生气了,给他的惩罚吧。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融合好后的从昶在他面前站定,看着殷将阑坐在地上,从昶跟着蹲了下来,与他视线齐平。 “给我个解释,殷将阑。” 殷将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主意是你自己出的,刚刚你也催我动手了吧,现在要我给你什么解释?” “你应该坦诚,我们才能合作。” “你还是小一点,可爱。” 从昶眉头一皱,“大的,小的,都是从昶,是你自己多想。” 殷将阑从地上站起来,他努力保持平衡,不让从昶看出端倪,“是是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大号呢,那句话是真的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小入大号装。” “把话说清楚。” “今天中午在树林里见到的从昶不是他。” 殷将阑看着从昶紧紧皱着的眉头,他勾起一抹笑,伸出手指在从昶的眉心处弹了一下,从昶捂着自己的额头,疑惑地看着殷将阑,“你……” “其实我不意外,在现实世界,那鬼能扮做从昶的方式接近我,那么在这里,他同样也会。” “李鸣飞或许是创造这个世界的鬼,但这个世界的李鸣飞未必是那个鬼。” 从昶敛眸,“你的意识是,还是要从李鸣飞下手。” “我给你搞个旁听生的身份,从明天开始,你就坐在我旁边,我要看看,谁对你的反应最大。” “真是少爷做派。” “说了,还是小的你更可爱。” 殷将阑摆摆手,走到书房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从昶拦住了他,殷将阑抬起眼皮,“不能进?” “你太脏了。” 殷将阑上下打量着从昶,他胸口的血洞已经消失了,但衣服上都是血,要说脏,他们两个半斤对八两,“你融合之后,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有什么?” 殷将阑耸耸肩,“没有就没有吧,浴室在哪儿,我去洗个澡。” 从昶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殷将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往浴室走去。 殷将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从昶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身子踉跄了下,还好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他捂着额头,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你是谁?你跟殷将阑做了什么交易】 【你们刚刚说的,李鸣飞是谁,现实世界与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闭嘴。” 【想我闭嘴,拿出诚意来】 从昶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你打我的身体也没用,我不会消失的】 从昶深呼吸一口气,觉得有些难搞。 融合是成功了,但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从昶还有一道意识在这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具身体里面没有生魂,也没有鬼气。 他不知道殷将阑的反常举动是知道了什么,但那时候殷将阑已经将从昶杀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不能告诉殷将阑,这具身体里没有鬼气,现在他能操控全是靠着自己的鬼气。 如果要做什么的话,可能还要跟这个难搞的意识达成些交易。 【说话。】 “我是从昶,你也是从昶,只是你是个假的,而我,是个死的。” 【殷将阑呢?】 “他是殷将阑,活的,真的。” 【说说你的计划】 “……” 殷将阑站在浴室里,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从昶,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可以。” “我就要舍弃你了。” “毕竟人鬼殊途啊。” 第26章 找到我(七) “噗呲噗呲。”张扬正努力做着鬼脸,企图引起殷将阑的注意,殷将阑坐得笔直,视线直射讲台。 张扬努力无果,只能也将视线放在讲台上的从昶身上。 老班还在激情介绍,“这位啊,就是我们班里新来的同学,从昶,他之前可一直是三中的年纪第一,大家要多多关照,跟人家学习,尤其是某些同学。” 殷·某些同学·将阑像是没听出老班的话外之音,他接话茬说道:“老师,让他跟我坐一起吧,我好好学习学习。” “挺不错,你还有这个觉悟。” 老班想当然想让从昶跟殷将阑坐在一起,但还是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不过他还没开口,从昶已经朝殷将阑走过去了。 得,又是一个有个性的。 现在的学生啊。 老班内心叹息,算了,好学生有点个性怎么了。 “下节课是化学测验,你们一会儿准备一下,老师要开会,但会在监控里不定时抽查,你们都老实点,听见没有。” 一听见没有老师,大家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那答知道的声音比以往回答的声音大了几倍。 老班又是一声叹息,现在的学生真是难管啊。 老师一走,张扬就忍不住屁股离开座位,他趴在殷将阑的课桌上,瞟了眼旁边正收拾书本的从昶,小声地说道:“澜澜,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同桌有点眼熟啊。” “你见过。”殷将阑回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了一段关于小巷子打架的回忆,“上个月,西北巷口,我跟他打过一架,还是你拉开的。” 经过殷将阑这么一提醒,张扬想起了这事儿。 那天他从影音城里出来,左手可乐,右手爆米花,很是开心,但在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熟悉,说话的语气却很陌生,好奇心大过一切,他趴在墙角偷听。 虽然没听到什么,但却目睹了一场很精彩的打架。 现在的学生很少靠打架解决矛盾了,一般都是嘴皮子争斗,气得谁半死,谁就赢了,即便真是打架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连个招式都没有。 可这巷子里的两人不一样,一看就都是练过的,一招一式都很好看。 这么一看,张扬就入了迷,等他发现落入下风的人是他的澜澜时,他手中的可乐与爆米花被他抛之脑后,立马上前帮忙。 不过也是奇怪,明明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在看到他之后竟然就那么分开了,各自撂下一句狠话,各走各的。 与其说是他拉开的架,不如说是人家自觉离开。 张扬又凑近了点,他有点害怕从昶听见,万一从昶听见他编排,放了学堵他怎么办? “咳咳。” 殷将阑扭头看着从昶,从昶依旧还是那副淡漠的模样,收拾着手头的东西,他拄着下巴看着从昶,“怎么着?感冒了?” “没事。” “哦。” 张扬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殷将阑敲了下张扬的脑壳,“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扬:“哦,对了,周末万宁的生日派对,你会去的吧。” 殷将阑眼珠子一转,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跟万宁的关系很好吗?” “还好吧,之前在操场上打篮球认识的,这人球品不错,人品肯定也可以。” “那他为什么邀请我?我跟他可不熟。” 张扬没心没肺,丝毫没听出殷将阑是在套话,他挠了挠头,“他就说,想让生日派对热闹点,可以叫点人来,我就说了一嘴,你,他就说可以啊,我就来邀请你了。” “是吗?”殷将阑转着笔,眼神却往从昶身上瞟去,察觉到从昶有紧张的小动作,他勾起一抹笑,“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我当然要去的。” “好,那到时候我去你家接你,咱们一起去。” “不用,那天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到时候我自己过去。” 张扬:“好吧。” 一节课间十分钟,张扬感觉自己还没跟殷将阑说多少话就又上课了,他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殷将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跟他关系很好。” “比跟你的关系好。” 从昶不再说话,殷将阑也懒得跟他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他趴在桌子上,将半张脸都埋在袖子里,用手肘怼了怼从昶,“你正前方那个袖口是绿色的学生,就是李鸣飞,看出点什么异常了吗?” “没有。” “鬼气,生魂,都没有吗?” “没有。” 殷将阑闻言换个了姿势,他单手拄着额头,侧看着从昶,“是没有,还是你看不出来。” “我为什么会看不出来?” 殷将阑笑了笑,“那得问你啊,从昶。” “你知道我家里最不缺的东西是什么吗?”殷将阑突然凑近,从昶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却被殷将阑搂住了脖子,两人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无比亲密。 从昶害怕被人看见,殷将阑却无所顾忌。 “这是个鬼的世界,就算被看见了,也毁不了你的清白。” “而且,你在紧张什么?心中无鬼,你紧张什么?” “什么?” 从昶很快镇定下来,如若不是耳尖的一抹极浅的粉,殷将阑大概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变化。 殷将阑知道从昶在问什么,可是他偏偏不想回答,“你在紧张什么啊?你反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你家里最多的是什么?” 殷将阑低眸便能看到从昶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握紧成拳,逗人要有个限度,而他刚刚好知道逗弄从昶的限度。 还是太嫩了。 小鬼虽然是从昶,但毕竟只是个小鬼,不是完全体。 而至于面前这个从昶,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十九岁的从昶。 十九岁对二十八岁。 怎么能有胜算呢? “录音笔。” “我杀你的时候,在你的口袋里放了录音笔,不然你以为我会为什么陪你在沙发上坐那么久啊,你的血,不是很好闻。”殷将阑松开手,他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看着从昶懊恼地皱了皱眉,他心情大好。 从昶知道殷将阑在看自己,他懊恼于殷将阑对自己的掌控,更加懊恼于殷将阑戳穿了他的心情。 于是懊恼的从昶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恼人的试卷上。 殷将阑见这人不理会自己开始做题了,他伸手夺走从昶手中的笔,“想逃啊?” “要不要给你抠出个地缝来啊。” 从昶抿紧了嘴唇,那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殷将阑凑近从昶,不算热烈的阳光撒在从昶的侧脸上,衬得他的皮肤像是透着光的丝绸一般。 殷将阑喜欢丝绸,喜欢一切柔软,可以任他摆布的美丽事物。 可惜,从昶不在这份名单之中。 “从昶,如果你一直都是十九岁,那就好了。” “殷将阑!” 殷将阑被喇叭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墙角上闪烁着红灯的监控器,老班充满怒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教室里。 殷将阑冲着监控器摆了摆手,随后揽过从昶的肩膀,对着监控器来了一个极为挑衅的笑容。 从昶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企图将殷将阑的手抖掉,但很可惜,殷将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殷将阑越搂越紧,从昶不得不上手反抗,“殷将阑,还在上课。” “上课?从昶,循规蹈矩不是用在这儿的。” “我知道,就算有那小鬼的存在,你也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是假的吧。我今天帮你验证一下,怎么样?” 从昶看着殷将阑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要干什么?】 小人:你心里不是清楚吗?还要问我? 【你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 小人:呵!那你也别忘了,我才是从昶,就算我只是他分裂出来的,我也比你真,你不是要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吗?你不是想帮殷将阑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假的,能帮他什么?! 小人说完便切断了与从昶的联系。 殷将阑时刻关注从昶的表情,他猜从昶可能是与那小鬼联系了,不过这两东西之间一定没达成最完美的合作关系,要不然,从昶在李鸣飞的问题上不会只回答没有两个字。 殷将阑低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引起了班级里其他人的注意力,最先感觉到不妙的人是孙凯,他下意识地将李鸣飞护住,怒视殷将阑,“你到底要搞什么?” 殷将阑活动了下手腕,晃动了下脑袋,不吝啬地夸赞着孙凯的脑子,“你还有点智商,只是不知道你这智商,是他灌输给你的,还是只给你留点了这点呢?” 殷将阑抄起一旁的椅子直接砸向李鸣飞,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着监控器的班主任也惊呆了,他顾不得现在台上领导还在讲话,立马起身着急忙慌地赶回教室。 他一边回去,一边给殷将阑的爸爸打电话。 如果殷将阑在这儿的话,一定能看见,老班手机上的屏幕是空白一片,什么画面都没有,没有电话号码,但老班像是没有发觉一般,对着手机那头说着话。 教室里,殷将阑步步逼近李鸣飞,“我真是受够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想主宰我的人生呢?” “你这么喜欢我的这段过往,我给你添点彩啊,李鸣飞。” 第27章 找到我(八) 其他同学不知道殷将阑这话的意思,纷纷起来劝阻殷将阑,但当殷将阑走到李鸣飞面前的时候,时间静止,周遭的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 殷将阑察觉到异样,他回头看了眼从昶,从昶依旧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叫人不清楚是被时停了还是自己不愿意动。 他嗤笑一声。 李鸣飞见到了此刻殷将阑仍不愿意看着自己,周遭的鬼气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着,浓度高了,殷将阑才把目光施舍给他。 李鸣飞直勾勾地看着殷将阑,眼神算不得柔和,“殷将阑,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能做出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殷将阑踹开挡在他们之间的孙凯,一脚踩在李鸣飞的椅子上,这一动作也阻止了李鸣飞想要站起来的意图,他胳膊搭在膝盖上,身子前压,“因为,我是我啊。” “殷将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十年了,整整十年,你可知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李鸣飞怒视殷将阑,殷将阑冷笑,一巴掌还不客气地呼在李鸣飞脸上,李鸣飞被打得偏过头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将阑,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 殷将阑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我不在乎你的十年,我也不在乎你是谁,我唯一在乎的是……” “从昶,对吧。” 殷将阑皱眉,他似是没想到会在李鸣飞嘴里听到这个答案,“你没病吧。” “殷将阑,你不承认,可我都看到了,你跟从昶两个人。” 李鸣飞话还没说完,殷将阑又是一巴掌呼过去,这次李鸣飞化作鬼体离开了原地,殷将阑的巴掌擦着鬼气落了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虚虚握了下。 “我看张扬说错了,你不是暗恋我,你是暗恋从昶吧,三句话不离他。” 李鸣飞在殷将阑后面化作人形,眼神比之刚刚阴鹫不少,“殷将阑,你到现在也不肯承认,你跟他之间的感情吗?” “我跟从昶?”殷将阑回头看向李鸣飞,他笑得无奈,“你们这群当鬼的,怎么都这么爱脑补啊。” “殷将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在这个世界,你是我的。” 殷将阑拉过一旁的椅子反过来坐下,双手搭在椅子背上,惬意又潇洒,李鸣飞看着他这模样,眯起了眼睛,“你为什么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仅凭你吗?还是你背后的鬼。” “李鸣飞,你这么想要我留在这里,那我得告诉你,我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啊。” 殷将阑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随后直接插在了一旁的孙凯心口上,又快速地拔出来。 因为时停的缘故,孙凯的伤口没有出血,殷将阑拿着匕首歪着头看着李鸣飞,“这样也没有波动吗?” “那他可真是个冤大头啊。” 殷将阑把匕首重新放在孙凯的脖子上,“把脑袋切下来的话,会有波动吗?” 他笑得天真灿烂,仿佛说的不是什么骇人听闻杀人的话,而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李鸣飞震惊地看着殷将阑,在殷将阑的匕首搭上孙凯的脖子时,他终于有了情绪的变化,时停有片刻的停止,孙凯的伤口止不住血,有几滴落在白色的瓷砖上。 “殷将阑!” 殷将阑收回匕首,“怎么会有人蠢人把自己的情感软肋送上来的,哦,我知道了,你只是想有个能为你付出抱打不平的朋友而已。” 他抓住孙凯的头发靠近自己,“所以,这个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殷将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殷将阑无奈地摇摇头,“你看你的表情,不是一个爱我的表情,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操控张扬的记忆,让他告诉我,你喜欢我。” 李鸣飞站在原地,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成拳,鬼没有呼吸,但他却有种窒息的感觉,他好像做错了,不应该将殷将阑纳入这件事情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误,他修改了这个世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会产生逻辑错误的事件,殷将阑不该有任何理由怀疑这些事件。 他可以怀疑这个世界。 但怎么会怀疑这些记忆呢? “想知道吗?”殷将阑不知何时来到了李鸣飞面前,李鸣飞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被殷将阑按住肩膀,此刻,他不知,谁才是死去的鬼。 殷将阑勾起一抹笑,他拍了拍李鸣飞的肩膀,以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别紧张,我说了,我只是给你创造的这个世界添点彩啊,顺便再告诉你,我殷将阑是个怎么样的人。” “最讨厌什么样的鬼。” 李鸣飞对上殷将阑似笑非笑的眼神,冰凉的匕首划过鬼气,这对李鸣飞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李鸣飞还是下意识地后退,利用鬼气远离殷将阑,殷将阑没继续迫害李鸣飞。 他哼着歌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不想听见班主任的说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鸣飞没动没说话。 “维持世界用的精力多还是破坏世界用的精力多啊。” “你一个小鬼,很累吧。” 李鸣飞还是没说话,只是这一次,他伸手打了个响指。 周遭的一切在殷将阑眼前变化,眨眼之间,殷将阑便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看向飘窗上的丑陋玩偶,嗤笑道:“这么怂啊,那还敢招惹我,真是蠢死了。” “你不该激怒他的。” “不是还有你吗?”殷将阑走到丑陋玩偶前,丝毫不理会突然出现的从昶,“时停暂时停止的那一刻,你拿回身体的主控权了吧。” 从昶抿着唇。 “我不管你这个世界的从昶达成了什么交易,你只需要记得一点,无论现实还是虚拟,我殷将阑,都不受人或者鬼的操控。” “知道了。” 殷将阑一拳砸在玩偶的脑门上,充棉不足的娃娃,脑门上被砸出了一个坑,久久不能回弹修复,显得更丑了。 从昶见殷将阑玩着那个玩偶,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找到破绽,破了这里。李鸣飞想要在这里困住我,一定有缘由。”殷将阑抬头看向某处,露出一抹笑。 他知道,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他就在被监控着。 但无所谓。 他的人生,自始至终,都是这样,不还是被他活成了自己的模样吗? 李鸣飞来回踱步,孙凯无意识地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一起绕圈圈,突然他感知到一股气息,连忙迎了上去。 “如今该怎么办?他什么都知道,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世界了。” “他什么都知道吗?”说话的隐匿在鬼火中,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既然不能心甘情愿,那就让他不得不留在这里。” “……”李鸣飞神情纠结。 鬼火围绕在他跟前,“怎么了?你害怕了,想要反悔了?还是说,你舍不得了。” “有没有更加稳妥的办法。” “没有!”鬼火突然大涨,语气变得凄厉,“想想他!这次不成功,我们就没有下一次了,与其坐以待毙被白无常写进安灵的名单之中,不如我们早点下手,而且现在下手,白无常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毕竟他现在也不敢将殷将阑的事情公之于众。” “可是,这次要是不成功,那他不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所以啊,我们必须成功,必须将殷将阑留在这个世界里!” 李鸣飞咬着嘴唇,周遭的鬼气因为他的情绪起伏而暴涨,“你确定从昶不会突然出现吗?” 鬼火“桀桀桀”地笑着,“原来你还是在害怕从昶,放心吧,白无常封了了他的三大鬼穴,以防止他鬼气乱蹿,惹是生非,趁此机会,我将他封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没人会找到他的。” “可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从昶跟真正的从昶很像。” “像是应该的。”鬼火的声音虚虚实实,“那可是由殷将阑的记忆生成的从昶。” “你有什么话想说?”李鸣飞察觉到鬼火说话间的停顿。 鬼火笑道:“你猜猜,由殷将阑记忆生出的从昶对殷将阑有情吗?” 李鸣飞敛眸思考,“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殷将阑与从昶两人有猫腻。” “既然如此,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撕破脸不要怕,脸面对于鬼来说,一文不值。” 殷将阑叉腰看着面前的从昶,“你扭扭捏捏地站在我跟前要干什么?” “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 “就是哪个?” 从昶眼神漂移,要说不说,殷将阑两眼一闭不再理会从昶,于是他错过了从昶眼神一明一暗的变化。 【我来吧。】 小人:你来个屁。 【那你说。】 小人: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那我来。】 小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那你说。】 小人:我说不出口啊。 【那我说。】 小人:你也说不出口。 【你真的是我吗?】 小人:因果关系搞错了,先有的我,后有的你。 【果然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过去的我是个傻逼是吗?】 小人:你! 【不说就让位置】 小人:你说,你来说,我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现在我相信,你真的跟殷将阑呆了很久】 小人:你什么意思? 从昶眼睛一暗一亮,他走到闭目养神的殷将阑面前,“殷将阑,我有话跟你说。” 第28章 找到我(九) 殷将阑没给从昶说完话的机会,他扯过从昶的手腕,将人带坐到沙发上,从昶神情带着几分迷茫,呆愣楞地看着殷将阑越过界限,靠近自己。 “明天我们去探寻世界吧。” “我……” 殷将阑敛眸,长而直的睫毛遮掩住他眼眸中的情绪,突如其来的安静叫从昶将想说的话梗在喉间,不再开口。 “从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不想听,起码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想听。” 殷将阑呼出一口浊气,他起身拿起飘窗上的丑陋玩偶扔给从昶,“这东西,算是物归原主,走吧,我想睡觉了。” 从昶被赶出来,站在门口发呆。 【我就说吧,你也说不出口】 “他都猜到了。” 【意外吗?】 “好像不是很意外。” 小人蜗居在从昶的心口,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耳边回荡着从昶缥缈的声音,它跟从昶都知晓,他们都是从昶,也都不是从昶。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从昶的身影而已。 他们都是替代品。 而殷将阑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个事实。 【最了解从昶的人,永远都是殷将阑啊。】 “是啊。” 天色刚亮,殷将阑端着水杯便出现在客卧门口,他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听了半天,里面安安静静。 他轻手打开房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借着开门透进来的一点光亮,他看见床上鼓起来一团。 这人睡觉居然不是板板正正的,真是稀奇。 殷将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准备给从昶来个叫醒服务。 想当初他因为从昶这个狗比被折磨了将近小一年,那一年,他基本就没睡过懒觉。 即便这是个假世界,这气也得出了。 殷将阑握紧了水杯,走到床边,眼疾手快地扯开被子,将水杯里的水泼向被子里的人。 臆想之中的惨叫没有,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殷将阑下意识去找开关,他刚刚摸到床头的开关,正准备按下去时,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身后投来一阵凉意,鼻腔也被薄荷的清新味道侵袭占据。 他正想回头看去,肩膀被从昶按住。 “等一下。” 殷将阑喜欢穿丝绸的衬衫,舒服柔软,但是不防水,刚刚他跟从昶的靠近触之即离,从昶光/裸/身体上的水珠打湿了他的后背。 衣服站在后背上,叫他有些难耐地动了动身子。 “别乱动。” 殷将阑最不爱听从昶的管教,从昶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要做什么。 殷将阑转过身去,两人的姿势从敌我的半包围变成了面对面的对峙。 房间里依旧很暗,但殷将阑能清楚地看见从昶发亮的眼眸,这人好像会发光,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人怎么会发光呢? “殷将阑,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给我一个听你话的理由。”殷将阑伸手推开从昶,温热的掌心碰上冰凉的胸膛,从昶后退好几步才站定,他直勾勾地看着殷将阑,空牢牢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滋生出来。 从昶伸手抚上心口,他这是怎么了? 殷将阑转身将灯打开,刺眼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闭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从昶已经穿好了卫衣,浅灰色的卫衣上留下了几道水痕,他哼笑道:“怎么着,身材太差,不好意思展示?” “难得见你起这么早。” “你知道为什么。”殷将阑甩了甩手,“楼下早餐店等你。” 四五点钟的天,亮得还不够通透,街道上还透着一种诡异的灰。 早餐摊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动作跟白天比也机械卡顿了不少。 殷将阑看着桌子上白花花的豆腐脑,一点食欲都没有,“我还以为这鬼有多能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鬼?” 殷将阑瞥了他一眼,“不是李鸣飞,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鬼。” 从昶敛眸思考,“所以你杀我,是觉得我能对付这个鬼?” 殷将阑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你能对付这个鬼,我只是有点好奇,这个鬼为什么要扮做你的样子,来找我。” 从昶猛地抬头,“你怀疑我是假的。” “你不是吗?”殷将阑身子前倾,他伸出手指点着从昶的心口,“我说了,我知道你是谁,更清楚你是谁,这个世界,除我之外,都是假的。” “我是假的。” 殷将阑看着从昶怅然的模样,顿觉得有些扫兴,他拿起卫生纸擦了擦手指,“不吃了就走吧,去李鸣飞家里看看。” 殷将阑起身离开,从昶站在原地思考着,愣神的瞬间,他眸子一暗。 小人控制住身体,表情在一瞬间变化,盯着殷将阑的背影带着几分阴鹫与不爽,“假的?我才不是假的。” “殷将阑,你不该将我与这个冒牌货,相提并论。” 殷将阑站在一栋老房子门口,大门是老式的一整面黑色铁门,他伸手推开,门没锁,伴随着涩耳的“咯吱”声,他看见了院子里的全貌。 荒草丛生,没有人气。 他抬头看了眼天,乌云遮盖,太阳隐身,殷将阑抬步朝里面走去的时候,从昶姗姗来迟,他拦住殷将阑,“等一下。” “回来了。” 从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严肃地看着这里,“这里有股很强大的鬼气,还有一股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气息,很危险,非常危险。” 殷将阑像是没有听到从昶的警告一样,他拨开从昶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走进荒凉的院子。 在脚即将落进院子时,太阳破云而出,刹那间,荒凉的院子变幻样貌,荒草丛生变得郁郁葱葱。 从昶站在殷将阑右手边,警惕地看着周围,“有人,不对,不是人。” 一个老者出现在两人面前,殷将阑再次拨开从昶,走向老者,他脸上挂着一抹笑,“您好,我是李鸣飞的同学。” “鸣飞的同学啊,我是鸣飞的爷爷,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殷将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来要医药费的,你孙子在学校里打架,打了我的脑袋。” 老者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这……鸣飞他是个好孩子,应该不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啊。” “好孩子不代表不会打架,而且,他亲口跟我承认的。”殷将阑掏出手机,播放录音。 这下子,不仅老人愣住了,就连从昶也愣住了。 什么时候? 从昶看着殷将阑,眉心高高隆起,原以为殷将阑自己进入这个世界会吊儿郎当,不知所措,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好了。 录音。 他到底背着自己还做了什么? 老人连连叹息,“这……哎呀,鸣飞这孩子怎么回事,实在不好意思,你的医药费多少,我掏了。” “不多,也就八百块。” “那你们稍等一下,我进去拿钱。” 老人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殷将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给从昶使了个眼色,两人朝院子后院走去。 后院里有个醒目的秋千,秋千上还有一个女孩在晃荡着,她看到殷将阑两人也不害怕,反而歪着头笑看着两人。 突然,她脸上的笑容一顿,从秋千上跳下来跑过来揪着殷将阑的衣服远离从昶。 从昶想要跟上来,女孩挡在殷将阑面前,一本正经严肃地看着他,“不要跟着他。” 殷将阑站在原地,女孩转身看着他,眼神中尽是担忧,“大哥哥,他是鬼,你不要跟他一起玩。” 殷将阑低头看着这个女孩,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他蹲下身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栗栗。” 话音刚落,殷将阑就被从昶扯过来护在身后,殷将阑侧身探头出来,他能看见从昶眼神中蕴藏着的阴郁与不爽,他伸手拍了拍从昶的肩膀,“假的,别介意。” “你为什么走到哪儿,都能跟她扯上关系。” 殷将阑耸了耸肩膀,一脸无奈,“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一脸不意外,殷将阑,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殷将阑摇摇头,“瞒?我们之间用不上隐瞒这个词语,我跟你本来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更何况,你还不是从昶,没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 从昶脸色一僵。 【你跟我一样】 “闭嘴。” 殷将阑看了眼从昶,他扯起一抹笑,“你不愿意听,就把耳朵堵住,让我闭嘴,你也没有资格。” 从昶垂在身侧的手不知觉地握紧成拳,但他的气不是对殷将阑,而是对他虎视眈眈的李栗栗。 殷将阑再次蹲在李栗栗面前,他摸了摸李栗栗的脑袋,李栗栗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哥哥,你信我,你身后的人真的是个鬼,我跟你说,我们家都是捉鬼的,我能认出鬼来,你信我。” “我信你。”殷将阑反手握住李栗栗的手掌,他轻轻拍了拍,安抚着李栗栗紧绷的神经。 “哥哥,我家里有除鬼的利器,你等等我,我去拿。”李栗栗松开手跑开几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拉着殷将阑的手,“哥哥,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怕这鬼对你不利。” 殷将阑没什么犹豫,就点了头,“好。” 后院里只剩下从昶一个人,他想跟上去,但又因为殷将阑刚刚的那番话而驻足停留。 【你很奇怪。】 “闭嘴!” 【我也很奇怪,我不该是这样的,我不该这样对殷将阑的。】 “闭嘴!” 【我的记忆,真实吗?】 “你想找回你的记忆吗?” 从昶想方设法地让身体里的‘从昶’闭嘴,结果被突然走出来的男人打了岔。 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穿着长衫的男人,“你是谁?” “我,是能帮你找回记忆且完成你心愿的人。” 第29章 找到我(十) 殷将阑跟在李栗栗身后进入了这栋老宅,他想过李鸣飞的家庭不简单,却没想到李栗栗跟李鸣飞是一家的。 “李鸣飞是你哥哥?” 李栗栗上楼梯的动作一顿,她不似刚刚的灵活,李鸣飞这三个字似乎戳发了她的某种开关,侵蚀了她的意识。 她回身歪着头看着殷将阑,嘴角翘起的弧度诡异又天真,“哥哥,一定要问这种问题吗?” 殷将阑没被她吓到,反而连上了几个台阶,与她平视,“这个问题让你很难回答吗?” 李栗栗撅着小嘴,“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你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就是李鸣飞吗?” ‘李栗栗’的脸色一变,殷将阑撩起她肩膀上的一缕发丝,“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有逻辑的同时又很奇怪,一切都合乎常理,但我总觉得违和,而这种违和,在进入这里的时候,更加明显。” “我不相信,一个鬼有创建世界的能力,所以,从始至终,这个世界压根就不存在,对吗?” ‘李栗栗’打掉殷将阑的手,她眼睛眯起,扶着楼梯扶手的手骤然收紧,温馨的场景刹那间变得破败阴冷。 “殷将阑,你真的很让人厌恶,不过你既然猜到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这个世界就算假的,你也会为他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他?你是指某个人,还是这个世界。” ‘李栗栗’小手一挥,鬼气凝聚又消散,再次出现在殷将阑面前的人变成了李鸣飞。 他五指成爪朝殷将阑袭来,殷将阑快速躲避,身后的栏杆因为李鸣飞的攻击变得四分五裂。 “说话归说话,你怎么还动手呢?” 李鸣飞冷笑道:“因为你不听话,不听话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你不是喜欢我吗?这样你都下得去手啊,这可不行,你难道不知道,有家暴倾向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吗?” “殷将阑,你还有心情跟我贫嘴,是想拖延时间,等着外面那只小鬼来救你吗?可惜,他不是真正的从昶,你跟他,注定不能再相见了。” 殷将阑回头看向门口,李鸣飞一个闪身来到殷将阑面前,殷将阑后撤保持距离,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些,“是吗?那你是不是小瞧了,对头之间的羁绊啊。” “你不相信?从昶留在你身体里的鬼气没有告诉你,这里有从昶的一缕生魂吗?” “所以呢?” 李鸣飞舔了舔嘴唇,“人死之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复生,没有一个鬼能抗拒自己生魂的诱导,只要将外面那个小鬼身上的鬼气吞噬干净,殷将阑,你就再无反手的机会了。” “至于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我的记忆扭曲,世界崩塌,你也要将我留在这里吗?” 李鸣飞脸色一变,殷将阑慢悠悠地拍了拍自己袖口上沾染的灰尘,“你明知道我聪明,还用灯下黑这种小把戏,啧,同窗三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什么意思?”李鸣飞不明白殷将阑的意思,殷将阑却瞬间明白过来,李鸣飞不知道从昶的鬼体被封印在了哪里。 这样的话。 殷将阑勾起一抹笑。 那就好玩了。 “我有点好奇,你真的算到了,我会杀害这个世界的从昶吗?还是你幕后之人没告诉你,杀了从昶,我会得到什么吗?” “什么?” 李鸣飞意识到不对劲,但他并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殷将阑的胸有成竹让他不由得头脑风暴,“你在诈我?” 殷将阑摇摇头,“哎,看来,你们跟他不是一伙儿的,要不然,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我跟从昶的关系,可不只是死对头啊。” 殷将阑摊开掌心,一缕鬼气从掌心中缓缓冒出,他毫不犹豫地打向自己的心口。 下一秒,一股庞大的鬼气从殷将阑的心口处冒出,很快将李鸣飞的凝聚在此地的鬼气打散,李鸣飞受不住这威压,不得不来到角落里避难。 他抬手抵抗鬼气,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从昶已经被封印了,你怎么可能使用他的鬼气,你又不是鬼!” “我不是鬼,但我是鬼的主人啊。” 殷将阑打了个响指,鬼气随着他的心意缠绕上李鸣飞的脖子,李鸣飞被吊在半空中,挣扎已经成为徒劳。 殷将阑抬眸看着李鸣飞,带着睥睨与不屑,“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你休想知道。” “我可以不知道,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殷将阑眨巴眨巴眼睛,他摆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额角,“瞧我说错话了,你本来就死了,我听李栗栗说过,你们有个除鬼的好东西,可以让鬼魂飞魄散,千年的鬼都未必扛得住,你也扛不住吧。” 李鸣飞:“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嗷?是吗?”殷将阑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格外狼狈的人,他眸子黑得如墨,亮得如昼。 从昶浑身冒着鬼气朝殷将阑靠近,每一步他都走得格外不稳,仿佛下一秒他就摔倒在地。 但殷将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毫无表情地看着。 直到从昶走到他面前,他的表情仍没有任何的变化。 从昶伸出手揽住殷将阑的脖颈,在殷将阑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两人额头相抵,一道黑光没入殷将阑的眉心,像是第一次结契时,一股暖流流入殷将阑的心口。 殷将阑下意识地抚上心口,他知道,小号从昶回来了。 这一套动作从昶做得飞快,好似不愿意与殷将阑多有接触,殷将阑也毫不意外,在将那丑陋玩偶给到从昶的时候,他就想明白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了。 记忆。 这个世界靠得不是强大的鬼力,而是他对这段过往的记忆。 很多事情没有后续,因为他没有联想,只要他想戛然而止,这个世界就不会继续运转。 比如,张扬的话,前后矛盾。 比如,万宁的邀约,停滞不前。 比如,李鸣飞的对话,没有录音。 但他只要想,这个世界,一切都能满足他。 不是他杀了从昶,让从昶有了自主意识,而是他想象的从昶偏离了真实的轨道。 这个世界的秘密,从他谋杀从昶那一刻起,就真相大白了。 李鸣飞要困住的不是殷将阑,而是从昶。 至于他,可能是一场意外。 李鸣飞看到从昶出现,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可能?他说过的,你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找到他了。”殷将阑瞥向从昶,语气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得意。 “他?”从昶抬眸看着李鸣飞,面色比刚刚的殷将阑还要冷上几分,“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也是鬼,你怎么不明白,一缕生魂对于一个鬼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鸣飞脖间的鬼气开始收缩,很快,李鸣飞的脑袋就与脖子分了家,圆滚滚的脑袋滚落在地板上。 ‘咚’ ‘咚’ ‘咚’ 李鸣飞拼命逃窜,却被鬼气牢牢地钉死在地板上,如果他是个人的话,那么现在白色的脑浆一定会覆盖他的视线,叫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惜,他是个鬼。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昶走近自己,用脚踩住自己的脑袋,用力地碾压。 疼。 疼痛。 李鸣飞感受到了,这种疼痛来自灵魂,他无法摆脱,也无法承受。 “放了我啊,我只是想,只想让他回来,我错了,我错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谁。” “不重要。”殷将阑走上前,蹲下身子,抛开语气不谈,他看着李鸣飞的模样好似在看着一个老友一般温柔。 李鸣飞看着这双如水的眼眸,恍然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殷将阑的场景。 那时候他高一,刚进教室就被殷将阑这张脸,应该说,是这双眼睛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双与他别无二致的眼睛。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想要殷将阑。 这副身体,这双眼睛。 “嗬……嗬……不重要……是啊,对你来说,殷将阑,这世界都不重要,从昶,我们……还是别的,都不重要。” 李鸣飞充满眷恋地看着殷将阑,下一秒他怨毒地怼道:“我看过你的记忆,可我仍不相信,我会走到这个地步,你连记忆都能操控吗?殷将阑,你没有心!” “这个世界不会消散,早晚有一天,我跟他会卷土重来。” “那我等着你们。” 殷将阑一拳锤爆了李鸣飞的脑袋,鬼体消散,化作点点烟尘没入这栋老宅之中。 他施施然站起身,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从昶。 “从昶,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从昶冷冷地瞥他一眼,“你没有资格听我的解释。” 山时大厦门口,李栗栗手中的镜子闪烁,她低头看去,发现镜子上多了一道裂纹,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失败了吗?” “是我小瞧你了,殷将阑。” 李栗栗转身离去,却没看见拐角处的方程,方程等到李栗栗离开,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她离开了,看好她,别跟丢了。” 方程挂断电话,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又拿起手机,点开百度,搜索输入——老板突然迷信,公司会破产吗? ——老板要招魂,帮助招魂,算违法吗? ——封建迷信判几年? 第30章 我是主人 李栗栗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坐在对面的殷将阑。 终于在某一次抬眸间对视,李栗栗飞快地移开视线,“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啊。” 殷将阑身子前倾,单手托着下巴,脸上带着几分惆怅,“因为今天就要把那只小狗送走了啊,我的旺财,我很舍不得的。” 李栗栗点了点头,“放心吧,给鬼魂超度,我还是很拿手的,它会投一个好胎的。” “借你吉言。” “那我去收拾一下超度用的道具。” 李栗栗起身离开,殷将阑靠在沙发背上,脸上的情绪渐渐消失殆尽,从昶就站在他不远处,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他脚边趴着一只小狗的灵魂,它时不时抬头看着从昶,那双鬼狗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害怕与惊恐。 李栗栗回来得很快,这期间,殷将阑与从昶一点交流都没有。 自从上个回忆世界回来后,殷将阑与从昶两人之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殷将阑能破解回忆世界靠得是观察吗? 当然不是。 从昶也明白。 正因为两人明白,所以这次的破冰显得格外艰难。 毕竟谁也不明白,在回忆中,为何对方的比重显得如此重要。 为什么破局的关键是从昶。 为什么藏匿的地点是礼物。 “我准备好了。”李栗栗拿出一个眼镜准备戴上,她发现殷将阑看过来,解释道:“这是特殊材质做得眼睛,可以看到鬼魂,小狗的鬼魂不比大鬼,用这个稳妥一点,可以看到。” “哦。”殷将阑看似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实则是往从昶的方向瞥了一眼,“所以大鬼看得更清楚是吗?” 李栗栗:“大鬼需要法阵,我才看见,这眼镜要是看到大鬼会爆炸的。” 殷将阑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安定了不少。 从昶对着脚边的小狗鬼魂眼神示意,小狗主动跑到李栗栗脚边去,李栗栗一戴上眼镜就看到了这只小狗。 她蹲下身子,弯腰将小狗抱起,小狗趴在她胸口处瑟瑟发抖。 殷将阑因为与从昶有契约的关系,可以看到鬼魂,他看到李栗栗的动作,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眼镜能看到鬼魂。 但身体能接触鬼魂,这不是什么特殊材质能做到的吧。 看来李栗栗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 李家,李鸣飞,李栗栗,白无常,还有那个策划了回忆世界的人。 殷将阑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们想让他发现什么,或者是参与什么,只是他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而这样的受害者,还不止他一个人。 殷将阑再次瞥向从昶,从昶依旧一动不动,只是这次的视线不再是看着地面,而是他。 视线相对,不必多说,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殷将阑不由得扯起一抹笑,有时候觉得他俩这默契很是草单,有时候又觉得还不错。 李栗栗看到殷将阑笑了,以为这笑是苦笑,她走上前拍了拍殷将阑的肩膀,这个角度她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站在一旁的从昶,殷将阑不着痕迹地躲过李栗栗的触碰,随后调转身体方向,遮住了李栗栗的视线。 “殷将阑,你别太难过了。” “狗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有人为它超度,也算是圆满了。” 李栗栗:“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她低头逗弄着小狗,“你呢,就不要缠着你的主人了,人鬼有别,妄生执念,只会让你今后痛苦不堪,难入人道。” 她将小狗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容器中,殷将阑后退几步,他的位置正好站在从昶正前面,从昶一低头就能看到殷将阑的眉眼。 “你是觉得你能挡住我?” 殷将阑闻言皱眉抬头,眼神中带着不满与挑衅,那意思是仿佛在说,你是不是除了身高之外,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的了,要不然怎么幼稚地拿身高说事。 从昶轻笑一声,“事实而已。” “男人三十还能蹿一蹿,你呢,这辈子都定型了。”殷将阑瞥了眼李栗栗,见她完全没注意到这里,他回身凑到从昶耳边,压低声音。 从昶挑了挑眉,也学着他的动作,凑在他的耳边,“那你只剩下两年了,我期待你长过我的那一天。” 殷将阑面对这**裸地挑衅,扬了扬眉,“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超度的仪式很快。 殷将阑换了位置站,他没想真的暴露从昶,如果从昶此刻出现,那李栗栗的戏就很难再演下去了,在他还没有找到所有证据之前,他不会选择与李栗栗撕破脸皮的。 他看着器皿中逐渐消失的小狗灵魂,平坦的眉头不知为何隆起了一个小山丘。 李栗栗抹了一把汗,“好了,它已经入阴薄,不久便可转世投胎,你也不要多思念它,有时候人的思念也会催生执念,扰它投胎之路。” “人的思念会扰乱投胎之路?” 李栗栗点点头,“是啊,思念成执,这份枷锁不仅是对活着的人,更是对死去的人,人人有执,可奈何桥要了无牵挂才能过,你让它牵绊,如何能了无牵挂呢?” “不是有孟婆汤吗?小说里都那么写,喝了孟婆汤,便不记得前尘过往了。” 李栗栗敛眸,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我这些话也是听家里的长辈说的,是真是假,我也没去过地府,无从考究。” “也是,活人怎么去地府呢?”殷将阑跟着附和道。 李栗栗闻言悄无声息地抬起头看了眼殷将阑,很快又移开视线,殷将阑在思考李栗栗刚刚说的话,并未看见。 但从昶看得清楚。 送走李栗栗后,殷将阑神情严肃,“我让方程去查了李家,李鸣飞对外宣称是去国外上学了,可是我派人去查,发现李鸣飞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而且李家报过案。” “失踪?” 殷将阑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要查当年的档案,我需要走动的环节很多,可能会很慢。” 从昶听到这话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对上殷将阑不怀好意的眼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能。” “我都还没说,你就说不可能?” “你想让我给万宁托梦,把档案交给你,不可能。” 殷将阑撇撇嘴,“啧,事急从权。” “第一,这违反规定,我不可能连累万宁,第二,就算托梦,万宁也不会信的,他是无神论者。” 殷将阑靠在沙发上,动作大开大合,衬衫扣子崩开一颗,他低头看了眼,没管。 “你之前不也是无神论者?现在不直接入职地府了?” “万宁没死。” “不会吧,你跟他认识时间很长吧,拖个梦,他不会信你吗?而且我又不是让他把档案拿给我看,我只是想知道点细节,不违规吧。” “违规。”从昶眼神冰冷。 殷将阑摊了摊手,“那就等我走程序吧,不过有件事情提前说啊,我现在被我那混蛋老爹围堵,很多人脉资源都用不了了,我想走动,未必能走动得通啊。” “你不是很受欢迎吗?” “我不是要死了吗?人死了,还没资源后置,谁理你啊。” 从昶:“你不是跟你的计算公式说过了,你是误诊吗?” “计算公式?”殷将阑眉头一皱,无语地说道:“人家叫方程,还有,这种鬼话,也只有他会信,外人早就去打听医院了,我又没去做第二次的检查,他们早就认定了,我会死,只不过时间早晚而已,现在都在观望,看我死了之后,能瓜分到多少好处。” “难得听见你对自己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殷将阑翘起二郎腿,他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沙发,“来,你坐下,咱俩好好聊聊。” 从昶狐疑地看着殷将阑,“你想干什么?” “我很正经的,我能干什么?” 从昶观察了殷将阑半天,最后坐在了殷将阑旁边。 殷将阑看了从昶坐着的地方,虽然不是他理想中的位置,但好在他胳膊长。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朝从昶呼出去,从昶早有准备,殷将阑这巴掌到底没落在从昶脸上。 只是他胳膊长,手长,即便被从昶抓住了手腕,他的指尖还是碰到了从昶的脸颊。 虽然打不了巴掌,但他仍不服输的活动着手指抽打从昶的脸颊。 从昶脑袋后仰,“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就这个姿势僵持着,鬼不会累,但殷将阑会累,他向来养尊处优,除了在练习格斗上还有点坚持的心态,其余时刻,能懒就懒。 “放手。” “……” “我说,从昶,放手。” “……” 殷将阑紧盯着从昶,他露出一抹坏笑,从昶以为他要靠近自己,结果殷将阑没动,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从昶震惊地看着殷将阑,“你对我做了什么?” 殷将阑伸出手捏住从昶的下巴,从昶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将阑离自己越来越近。 “殷将阑?” “从昶,你知道我在之前那个世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是我知道了,我是你的主人这件事情。” 从昶听到这话,反而镇定了下来。 这件事情,他早就从黑无常嘴里听到过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份由殷将阑发起的契约对他的桎梏会这么大。 竟能控制他的鬼体。 “你想做什么?” “我想……”殷将阑慢慢靠近从昶。 第31章 两个祖宗 鬼虽然不能动弹,但从昶的眼珠却灵活得很。 从他这个角度,刚刚好能从殷将阑敞开的领口看见里面的风景。 从昶是个gay。 虽然他是个对殷将阑没想法的gay,但不得不否认得是,殷将阑近乎完美地接近他的择偶标准,从身体到样貌,如果殷将阑不是殷将阑,他想,这一定是块很不错的糕点。 因为是殷将阑,所以这块糕点变成了又臭又硬的石头。 难以下咽。 从昶移开视线,殷将阑毫无察觉,他手上用力,迫使从昶抬头看着自己,“我想让你入梦去找万宁。” “不可能。” “你是想自己主动入梦,还是我帮你入梦。” 从昶目光漠然,明明处于下位的人是他,但气势丝毫不减,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不是,这有点不合规矩吧,你们这样很影响我们办事效率的。”牛头马面苦口婆心地劝着。 一个小时前,从昶与殷将阑突然出现在地府办事处,当时牛头马面正在品尝地府新出的奶茶,彼岸花联名果茶,两鬼还没细细品出点啥,就看到许久不见的两人争执不下。 无奈,他们只能放下手中的奶茶,前去劝架。 这不劝还好,一劝险些把自己劝进去了。 殷将阑看着牛头冷笑,“你们办事才不合规矩吧,契约主导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还有,你们给我们安排的任务,有说实话吗?你们有切实的政策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吗?” “这……这……”马面被殷将阑的连番问话给哽住,他拼命地使眼色让牛头说点什么。 殷将阑不给他机会,直接掐住他长长的马嘴,继续输出,“你们涉嫌欺诈,我就不相信了,整个地府都是这样的,我要上报,我要举报你们玩忽职守,糊弄群众!” “呜呜呜呜……”牛头,你上啊! 牛头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地瞥向从昶,刚刚是从昶跟殷将阑斗嘴吵架,这会儿殷将阑的攻击目标换了人,从昶反倒像是个外来客一样,坐下喝起茶水来了。 他磨磨唧唧地挪到从昶身边,“你说句话啊。” “他说得不对吗?” “你……你怎么也跟他一伙儿的?” 从昶赖赖地抬起眼皮,“我难道不是受害鬼吗?你们办事不严谨,导致契约关系颠倒,这事儿我还没找你们算账。” 牛头退到角落里,默默地蹲地画圈,“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要是被举报,下个月连买奶茶的钱都没了……” 殷将阑听到从昶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松开了马嘴,将炮火对准从昶。 马面趁此机会连忙退到牛头身边,两人对视一眼,马面小声地说道:“要不然给黑无常说一下吧,咱们实在是顶不住了。” 牛头:“行。” 殷将阑气势汹汹地看着从昶,“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契约关系颠倒,为了保障生人安全,当然要有桎梏鬼魂的手段了。” 从昶:“别的人类也就算了,你……”他抬起眼皮将殷将阑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嫌弃,“你适合当只被栓的狗,要不然就你脑子里的废料,只会坏事。”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到现在还在那个丑娃娃里困着呢!” 从昶站起身,气势骇人,“所以呢?这就是你杀了我的原因吗?” “那是你自己说的。” 从昶:“那你欣赏我的死亡是为什么?” 两人谁也不让谁,角落里的牛头默默地将桌子上的两杯奶茶拿过来,一杯递给马面,两鬼抱紧了奶茶,小口地喝着。 “他俩一会儿不会把这儿砸了吧。” “黑无常还有多久过来?” 牛头看了眼手腕上发光的石头,“他说快了。” 藏书阁内,黑无常面露犹豫,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他正准备把信纸收起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情急之下,他将信纸塞进了两本书的夹层之中。 回头看去,发现是白无常,白无常似是没发现黑无常的异样,他像往常那样,正了正黑无常的官帽,“牛头他们在找你,我帮你回了,你过去一趟。” “他们找我?” 黑无常觉得奇怪,他跟牛头马面的关系也就算是还行,真要有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也应该去找上司,而不是他。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白无常摇摇头,“没说,你去一趟就知道了。” 黑无常抬步要走,又停了下来,他看着白无常,“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白无常又摇了摇头,“他们找你,没找我,我就不去了,你快去快回,今晚还有勾魂的任务。” “好。”黑无常听到有任务,没再耽搁,快步离开。 白无常见黑无常离开,他径直走到刚刚黑无常站着的地方,他仔细观察着,很快就发现夹在两本书之间的信纸,他将其抽出来,展开。 他脸上浮现一抹怪异的微笑,“原来如此,倒是我小瞧你了。” 黑无常匆匆赶到办事处的时,从昶跟殷将阑已经休战了,牛头马面看到黑无常过来,连忙捧着奶茶凑过去,“你可算是来了,你赶紧把这两人领走吧,我们怕这两人一会儿将这儿拆了。” “怎么回事?” 牛头将事情简单地跟黑无常说了一遍。 黑无常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二人面前,“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回阳间再说。” 殷将阑抬眼瞥了他一眼,语气算不上好,“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听你的。” 黑无常看向从昶,从昶一言不发,但站起身的动作表示他也同意黑无常的提议。 牛头马面目送一人两鬼离开,牛头狠狠地吸了一口奶茶,“我咋觉得,招募这两人是给地府招募了两个活祖宗啊。” 马面:“我觉得你觉得得对,不过这两是一个活祖宗,一个死祖宗,反正,都是祖宗,下次可别来找咱两了。” 马面说着,揉了揉自己的马嘴,刚刚殷将阑是真的下了狠手,他到现在嘴巴还有点发麻。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他眼珠一转。 殷将阑这次是以生人之体下的地府,那他怎么能对他这个鬼差有伤害呢? 生人之体,可伤鬼魂。 那不就是…… 马面震惊地马眼都瞪圆了,牛头站在一旁不明所以,他用牛蹄踢了下马面,“诶,怎么了?” 马面呆滞地摇摇头,“没,没事。” “没事,你呆什么?” 马面木讷地举起手中的奶茶,“这彼岸花的奶茶太好喝了,让我想起了当年跑场的那片地。” 牛头又喝了一口,细细咋嘛嘴品着,“我好像也有点回到了当年在溪流边吃着嫩草的时候了。” 马面在牛头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殷将阑的别墅内,殷将阑与从昶一个坐头一个坐尾,两人离得极远。 黑无常看得有点头大,“这事儿吧,是我们做得不好,你们别生气啊。” 殷将阑冷笑:“你们对我的基本保障都做不到,我为什么还要配合你们完成任务?这样下去,我左右不过一个死,得病死了还算是体面,我哪天要是被鬼吃了,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你们隐瞒我能操控鬼的事实,这不就是鬼鬼相护?你们才是自家人,我,一个外人,攀不起。” 黑无常连忙安抚道:“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其实,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人鬼契约办事,是地府头一次施行,所以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太清楚。” “头一次?”殷将阑敛眸,发表了下怀疑,便不再说话。 从昶明白殷将阑这话的意思,现在该到他上场表演了。 “所以,让我来当鬼差,也是头一次,那所谓入职也都是骗我的?” 黑无常连忙摆手,“这个不是啊,你真的是我们选择的合适鬼差人选,只不过这个人鬼契约刚好提案过了,你又是个新鬼,所以就把这活儿安在你头上了。” 黑无常怕从昶不信,继续补充道:“你肯定是入职地府了,这也没假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人事那儿查,这都上报给阎王的,不会错的。” 从昶依旧那副死鬼模样,黑无常看不出从昶对这个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又看向殷将阑,殷将阑一副讥讽模样,将黑无常与他对话的**降到了最低。 黑无常看了一圈,觉得还是从昶比较好说话。 “人鬼契约主导的这个问题,也是我在你们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出来的,不过你俩的关系,我怕这事儿跟你们说了,你们会炸。” 黑无常心里苦啊,他当初的担心是对的,这不,这不就炸了吗? 早知道应该让白无常跟着的,白无常可比他能说会道多了。 “古话有云,鬼话连篇,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真是有了实感。”殷将阑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们的话我什么都不信,在你没有拿出令我信服的证据前,不要出现在我家里与我面前。” 黑无常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从昶抬步离开了殷将阑家。 其中一个当事人走了,黑无常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临走前他还在争取殷将阑的信任,“将阑啊,真的,你真的信我,我们是好鬼,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尽快调查跟你一个交代……” “啊!……” 做鬼这么多年,黑无常都快忘记吃闭门羹是个什么滋味了。 他转头看向从昶,这鬼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除了跟殷将阑吵架之外,他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从昶……” “你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黑无常:“……”两祖宗。 第32章 打断施法 警局门口,万宁身着一身警服正急匆匆地往外走,殷将阑伸手将其拦下。 万宁脸上的表情带着震惊与厌恶,“殷将阑,你来干什么?” “找你啊,总不能是找从昶吧,他都死了。” 万宁听见殷将阑提起从昶,气不打一处来,便想要上手,还好身后的人提醒万宁,万宁扯了下衣服,“这里是警局,不是你家,赶紧离开。” 殷将阑看他们行色匆匆,没再多说,让开了路,这一番举动倒是让万宁觉得奇怪,但他没有多想,与殷将阑擦肩而过,上了警车。 殷将阑目送闪烁着灯光的警车离开,他站在警局门口,抬头看着警局肃穆的公安牌匾久久不能回神。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警局的场景,他那时候八岁,说不上壮实,也算不上瘦弱,但那时候人人都说他长得好,他一看人,人心就化了。 殷将阑小时候很吃这一套说辞,直到那场绑架发生,他才明白,什么他一看人,人就化了,那是人家不愿意与他这个首富之子计较,什么喜欢,宠爱都是假的。 要不然他被绑架的时候,他们发现后第一时间不是去报警,而是串供掩饰自己的失责。 被救回来之后,他做了很久的噩梦,以往他会叫人过来给他读故事书,但这次他没有,他硬生生地睁着眼等到天亮。 从那之后,他就不信别人了。 许是这警局正气十足,能驱散邪气,站了半天,殷将阑竟然觉得身体有力了许多。 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情景重现,只是拦人的人不是他自己了。 殷将阑看着面前腼腆的男孩,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有事吗?” “澜哥,你不记得我了吗?上次在商场,是你帮我解得围,我一直想把钱还给你,只是没有联系方式找不到你,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见了。”谢雨说话语速很快,好像生怕殷将阑跑了一样。 他说话快,动作更快,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两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殷将阑打眼瞧出那是一张新办的卡,估计是为了还他钱特意办的。 这会儿,他才正眼瞧面前的谢雨,谢雨长得并不矮,只是习惯性地佝偻着腰,显得瘦弱,殷将阑发现这谢雨长得还挺不错,怪不得当时从昶愿意伸出援手。 从昶是个gay,殷将阑是在毕业后两年的某一次狐朋狗友的聚会上知道的,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他混得圈子鱼龙混杂,有的人喜欢将自己交往过的对象当做谈资,殷将阑不喜欢这种行为,但从来也不会管,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那种人口中听到从昶的名字。 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不是嘲弄,而是愤怒。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他打架斗殴,正好赶上从昶在附近执法,他就这么伏法进了局子。 那天绝对是他被绑架后过得最草单的一天。 “澜哥?” 谢雨的呼唤将殷将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殷将阑下意识地又抬头看了眼警局大门,这地方是不是有点邪性,以往他可没这么多愁善感。 殷将阑没收谢雨的卡,“帮你的时候没想过让你还钱,你自己留着吧。” 谢雨见殷将阑走了,连忙追上去,“澜哥,我知道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真的帮了我很大一个忙,你不收钱,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殷将阑本来想拒绝,但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是谢雨选的,他本来选了一家很高档的本地菜,还没走进去,就被殷将阑拎着后脖领子拽走了。 殷将阑原话:“这家不好吃还贵,换一家。” 谢雨意识到殷将阑是想帮他省钱,于是将殷将阑带去了一家他常去的馆子,这馆子就在C大后门旁边的巷子里,很偏僻,很窄。 谢雨时刻观察着殷将阑的表情,他准备好了,一旦发现殷将阑有不满的表情,就立马换一家。 殷将阑一路上表情都淡淡的,直到走进巷子里,闻到菜香味才露出点笑容来。 “挺会选地方啊。” “澜哥,你能吃得惯就好。” “吃不惯?他才不会吃不惯呢。”老板从后厨里走出来,看到殷将阑,乐出一排大白牙,殷将阑表面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跟老板拥抱。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味儿。” 老板哈哈一笑,“不是这个味,也勾搭不了你啊。” 明明是带人来的谢雨,这会儿倒是成了有些拘谨的外来客,殷将阑选了个外面的位置,这会儿不热,风也刚好,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谢雨看得有些愣了,他觉得这会儿见到的殷将阑跟那次的殷将阑不太一样。 “澜哥,你也是C大的吗?” “嗯。”殷将阑掰开一次性筷子,两根筷子互相摩擦,麻麻赖赖的筷子表面逐渐变得光滑,他用指腹摸了一圈,确定没有倒刺这才满意地搭在碗上,抬头瞧见谢雨以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自己。 他勾起一抹笑,“怎么?是觉得我这样的,考不上C大?” 谢雨慌乱地摆摆手,“不是,澜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有些意外,没想过会成为澜哥的学弟,这是我的荣幸。” 殷将阑这些年听得马屁话按量说的话,都有十大卡车了,按理来说,早就该免疫了,但今天听了谢雨的话,他竟然有种被拍得舒服得感觉。 怪不得,从昶会对他伸出援手。 “我就是没想到澜哥会来吃这样的小馆。” 殷将阑腿长,在这种小椅子上窝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了,他侧过身舒展腿,正好与谢雨面对面,谢雨有些受不了这张脸就这么直面自己,他眼神飘移,不敢去看殷将阑。 殷将阑太熟悉谢雨的状态了,以往见到他的小零都是这样的。 看到这样的谢雨,殷将阑有种回到当初花天酒地,风流快活的日子,便起了逗弄的心思,“有钱人也不一定天天都是大鱼大肉,偶尔吃点地方小菜,也别有一番滋味。” 殷将阑的眸子盛满了情的时候,没人能拒绝他。 他喜欢钓人,但不喜欢爱人。 他喜欢看人对自己欲罢不能,然后又因为自己的拒绝气急败坏的模样。 谢雨听出殷将阑话中的暗示,他怯生生地抬起眼眸,鼓足了勇气要去抓殷将阑的手腕,“澜哥,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殷将阑突然打掉他要摸上来的手,那双灿烂夺目的丹凤眼此刻毫无情意,只有一片冰冷。 谢雨被吓到了,慌乱地解释道:“澜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澜哥,你别生气。” 正好老板将菜端上来,谢雨坐在座位上如坐针毡,他双手抓着裤子,掌心的汗渍留在天蓝色的牛仔裤上,就像他难堪的模样一样,异常突兀。 “吃饭。” 谢雨不敢去看殷将阑,机械地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吃了起来,没有打磨过的一次性筷子上面的倒刺扎入他的指头上,他吃痛‘嘶’了一声,又怕惊扰到殷将阑,不敢有所动作。 下一秒,殷将阑将他手中的筷子夺过去,像刚刚那样打磨着筷子,谢雨低头用余光看着殷将阑,这人的眸子还是冷的,动作也不算优雅,但谢雨就是看出了殷将阑身上充斥的温柔。 谢雨大着胆子开了口,“澜哥,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什么事情都想着用身体来解决,那你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殷将阑将筷子放在谢雨的碗边,“这顿饭我请了,你吃完回学校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谢雨听到殷将阑这么说,失落地垂下头,“我知道了,澜哥。” “对不起,澜哥。” 殷将阑起身付了账,没跟老板多说话便离开了小巷子,他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模样。 “闭嘴,你很吵。” 【从昶,我草你大爷!你有病吧!你不知道中华传统美德有一条是不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搞事情吗?!】 “现在事态复杂,你还有心情去乱搞,殷将阑,是我小瞧你的脸皮。” 【这小子是谁招来的?是我吗?你别倒打一耙!】 “你既然这么喜欢他,那就命令我滚出去。” 体内的殷将阑没了动静,从昶呼出一口浊气,操控着殷将阑的身体往巷子口的反方向走去。 【去哪儿,不回家?】 “吃饭。” 【算你有点良心,要是没那家好吃,我吵死你。】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殷将阑再次认知到,从昶对他真的很熟悉,对C大的周围也很熟悉,上一家馆子只能说是难找,但还是有概率能发现的宝藏小馆,但这家,没有点学生人脉,基本没可能能找到这一家。 这家小馆不大,但规矩可多,客人都是老带新,没有熟人推荐,老板根本不接待。 想当初殷将阑也是吃了好多次闭门羹,无奈去找了别的同学才进来吃上。 味道惊为天人,让殷将阑一下子就原谅这老板的龟毛。 老板认识殷将阑的脸,一见他过来,手上就开始写菜单,“还是那四件套是吧,老包厢没人,你自己进去吧。” 殷将阑刚想开口告诉从昶怎么走,从昶就动了,那模样可不像第一次来这儿。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这老板可是非C大的学生不接待的。】 “你猜。” 第33章 大学过往 等菜的间隙,殷将阑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尤其是刚刚从昶那句你猜引发了他的无限遐想,于是他主动将从昶驱逐出自己的身体。 从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坐在殷将阑对面的座位上,看着殷将阑无意识地揉搓着菜单的一角,卷起又捋平,周而复始。 殷将阑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也知道这道目光来自从昶,要是往常,他必然是要瞪回去的,只是这一次,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与从昶自处。 “殷将阑,你有心事?” “废话,发生了这么惊险的事情,没有心事才怪呢。”听到从昶还是一如往常的语调,殷将阑想也不想抬眸张嘴反讽回去,这一抬眸不期然地对上了从昶含着笑的目光。 殷将阑愣住了,他不知对从昶的这个笑做什么反应。 而另一个当事人似乎也不在乎殷将阑的反应,“别担心,虽然。”他话说一半,调转话题,“这家菜不错,托你的福,我生前来吃过几次。” “我?” 殷将阑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好奇那个虽然之后是什么,但更奇怪从昶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从昶抬了下下巴,“是啊,殷少爷人缘好,说是你的朋友,老板就放行了。” 殷将阑想也没想就反驳,“不可能,这老板龟毛得很,一句话骗不了他的,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他眼睛突然一亮,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紧接着他凑过去揽住从昶的肩膀,“哎呀,咱俩这么些年,斗来斗去的,最后还是变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说这是不是另类的缘分啊。” 从昶侧头瞥了眼殷将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扬了下眉,没躲开殷将阑的触碰,“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C大谈过男朋友啊。” 从昶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看向殷将阑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殷将阑被这个眼神冒犯到,他重重地拍了下从昶的肩膀,“你这什么眼神?” “看看你这是什么脑子?”从昶抖动肩膀,殷将阑的手被抖掉。 这会儿,殷将阑的叛逆脑子又占据了上风,从昶不让他做什么,他就一定要做什么,他锲而不舍地将手放在从昶的肩膀,从昶跟他拉锯坚持了几个回合,最后索性闪身站在墙边,周身透露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场。 殷将阑不爽地呲了呲牙,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老板端着菜上来,“好了,三道菜,上齐了,你慢慢吃。” 老板转身要走,殷将阑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从昶,灵光一闪,他抓住老板的胳膊,将他按在座位上,老板一头雾水,“咋了?” “你店里现在都没人,忙活什么,坐下喝点。” 老板人有时候龟毛了点,但人挺不错的,大学的时候,殷将阑有事儿没事儿会来这儿喝点,混熟后,老板也会陪着喝,所以这次听到殷将阑这么说,老板没有推辞,告诉跟他一起来送菜的服务生,拿瓶二锅头。 殷将阑一手揽着老板的肩膀头,一手抓起一把花生米一颗颗地往嘴里抛着。 老板瞧着他这痞气样子,忍不住摇头笑着数落道:“都快30岁的人,怎么还跟上大学的时候一样,不能稳重点?” “哼。”殷将阑接过服务员拿过来的酒,利落地开瓶倒酒,渐起的白酒溅落在殷将阑的虎口上,他漫不经心地舔掉,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从昶,最后落在老板身上,“少说我了,你都快五十的人了,也没见着你把你龟毛的毛病改了。” 老板气得打殷将阑的脑袋,殷将阑笑着躲开。 老板跟殷将阑很熟悉这件事情,从昶知道。 只是他不知道,这两人可以这么熟悉。 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看见有人用这么亲昵的语气以及亲近的动作对待殷将阑。 他应该走的,但是不知为何,他迈开步子,坐在了两人对面。 殷将阑察觉到从昶的动作,忍不住冷笑,这换来老板的一记爆栗。 “臭小子,说吧,有什么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啊,找你喝酒,非得聊点故事?” 老板一副‘我还不了解你这臭小子’的模样,他拿过酒杯一饮而尽,“你说得啊,不聊,那就这场都别聊,一会儿你再起话头,我可不接啊。” “你这人真是。”殷将阑装死懊恼地捂住脑袋,实则借此机会又看了眼从昶。 从昶坐在两人对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将阑眼珠一转,起了话头,“你说你这么大岁数的,还记着我之前什么德行,你不会记得你这店里所有吃过饭的客人吧?” 老板刚刚那口酒下了肚,这会儿脸就红了起来,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冲劲儿,“那是了,要是不记得,有人浑水摸鱼吃我做得菜,那不就坏规矩了?” 殷将阑嗤笑:“你那规矩坏了也挺好的。” 眼看着老板又要打人,殷将阑话锋一转,“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挺高的,长得……啧,也还行吧,就是脸臭臭得,说话拽的要死的男的,说是我朋友。” 老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酒劲一上来,脑子都慢了半拍,就在殷将阑以为他想不起来的时候,老板一拍大腿,“我记得,他叫从昶对吧,那名字长得好看,人也长得好看。” 听到老板夸从昶,殷将阑不满地撇了撇嘴,眼神又不受控制地往对面的从昶身上瞟去,从昶还是刚刚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改变,不知道还以为这鬼是入定修仙去了。 “那你还记得他什么时候来得第一次吗?” “就那次啊,你大二过生日,他跟你一起来的,前后脚。” “?”殷将阑一脸疑惑,他怎么不记得自己那天见过从昶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抬头看了眼四周,他摊开手掌,小声嘟囔着,“录音笔录音笔。” 老板看殷将阑像是在看傻子一样,他挥了挥手,“将阑啊,你是越来越疯了。” “是真的世界?”殷将阑觉得最近有些神经质了,不过鉴于很多事情都会在他身边call back,他还是不太能相信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就在殷将阑还在纠结这个世界真假的时候,对面一直沉默着的从昶终于开了口。 “这么想知道我做了什么,直接问我,很难吗?” 殷将阑抬眸看着从昶,那眼神的意味不言而喻,他问了,从昶就能说吗? “这次,你问我,我就说,但下次,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殷将阑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老板,老板虽然上了头,但惦记自己不能亏,准备把酒拿走,殷将阑大手扣住,“酒钱算进去,别请我。” “行。”老板打了个酒嗝,离开了包间。 殷将阑被从昶直勾勾地盯着,刚刚还有好奇的心此刻打起了鼓,震震地,麻麻地,痒痒地。 “你大学很闲吗?一直跟着我。” “很忙,但实话讲,我没法不关注你。” 殷将阑瞳孔震颤,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平静,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酒数年,他被酒呛到的概率为0,但今天这概率变成了百分之一。 “咳咳咳。” 对面的从昶还在继续说着,“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想法,但经过上个世界后,我觉得我对你可能不像是我之前想得那样,殷将阑,或许,你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上个世界?”震颤归震颤,正事儿归正事儿,殷将阑一向不会将感性与理性混为一谈。 “在面对李鸣飞的时候,我那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力量,那股力量之后,我们之间的连接才被打通,所以,李鸣飞说得,他,你遇见了?” 殷将阑见从昶没说话,继续问道:“生魂对于鬼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复生。” 殷将阑震惊,很快他便分析出关键所在,“那那个世界里有你的生魂,是不是只要找到那缕生魂,你就能活过来了?” “李鸣飞说过,那个世界不会消失,我们是不是还有可能回去,找到你的生魂?” 殷将阑自己都没发现在说起从昶可以复生的时候,自己语气中的急切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相比较殷将阑的激动,从昶显得格外平静,他定定地看着殷将阑,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殷将阑看得愣了。 他从未见过从昶如此温柔的一面。 冰雪融化,大地回春。 可是,他的话又让人觉得绝望寒冷。 “那缕生魂,是假的。” “假的?”殷将阑喃喃重复了几遍,他不解地看着从昶,“可是你的小人告诉我,那是你的生魂,他不是你吗?他分辨不出来吗?” “他很弱,所以他分辨不出来。” 殷将阑下意识地抚上心口,企图用这种方式召唤小人出来,他没有得到回应,被酒精吞噬的脑袋,被酒气呛到的喉咙,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对劲。 殷将阑起身想要往外走,没注意到脚下的牵出去的电线,险些被绊倒,好在他还有肢体反射,及时扶住了椅子。 从昶见状要去扶他,殷将阑看出他的意图,他抬手制止从昶的动作。 “不对,你在骗我。” “从昶,我信他,不信你。” 第34章 吐露心声 天色黑了下来,路灯照亮一片小天地,殷将阑毫无形象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双腿岔开,双手撑在路面上,仰头看着天际仅剩一丝橙色的亮光,直至消失,他才活动了下僵直的脖子。 从昶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说话,也不看着殷将阑,他只是顺着殷将阑的视线放空。 这条路偏僻得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殷将阑也没见着一个活人。 “你打算跟我一直僵持着?” “从昶,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跟你过不去吗?” “你……”殷将阑说了半天,抬头一看,从昶压根没在听,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不止从哪儿飞来的萤火虫,他挥了挥耳边的蚊子,踉跄着起身朝从昶身边走去。 他的动作惊扰了萤火虫,它挥动着翅膀离开了这片危险的地方,殷将阑喝了酒,动作不如往常顺畅,他想要挥手抓住萤火虫,最后还是与这片亮光擦手而过。 从昶似是被这小插曲唤回了神志,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发疯的殷将阑身上,“你喝多了,很烦。” 殷将阑嗤笑一声,他指了指自己,身子来回晃动着,“我烦?我再烦能有你烦吗?从昶,如果我的人生里从来没出现过你就好了,要不然。” “要不然你能活得更舒心,更随心所欲?”从昶将话茬接了过去。 殷将阑突然扶住从昶的肩膀,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没有你,我会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你大概觉得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吧。” “从昶,你管我是因为你哥,如果没有你哥,你也不会管我。” “可惜没有如果。”从昶冷漠地挥掉殷将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殷将阑站在原地,他默默地看着从昶离去的背影,直至从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才颓废地捂着脑袋蹲下来,路灯将他的影子映照在地上,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地上那黑色的一滩。 他的人生应该像是地上的这一滩黑色的烂泥一般,而不是像现在,虽然不像个人样,但好歹还会笑,会生气,会吵闹。 这一切都是拜从昶所赐。 殷将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他越想越暴躁,越想越想见从昶,他挠着头,直到腿蹲麻了,他想见的人依旧没有回来。 从昶从来不会在殷将阑这里走回头路。 从来不会。 殷将阑难过地扯了扯嘴角,“从昶,我是真的很不想你死啊,那缕生魂,真的是假的吗?” “其实,我对你一直都很喜欢的,真的,不过,这些话你应该都听不到了吧。”殷将阑敛下眼眸,将脑袋埋在双臂之间。 他蹲在一旁像是一只遗弃的小猫。 殊不知,他等的人不在离去的方向,而是在他的身后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番话也被风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从昶定定地看着殷将阑,眸色晦暗不明。 寂静的小路上,一道黑色的人影快步走着,人影蹿进另一条小巷里,小巷的尽头有一个女人等着。 李栗栗对着来人伸出手,“我要的,你都查到了?” “这是从昶自出生后的全部资料。”男人的声音低哑,仿佛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而故意压低了声音。 李栗栗伸手去拿档案袋,男人突然收回手,“我要的钱呢?” “十万块,已经放在你说的地方了。”李栗栗说完,男人还是没动,她意识到这人是想坐地起价,“怎么?你是打算只跟我做这一次买卖?” “李小姐,你多虑了,我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毕竟这里面的资料你一旦看了,可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李栗栗扯过档案袋,语气冷漠,与之前的邻家女孩判若两人,“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男人没再多说什么,他压低自己的帽子,转身离开了巷子口。 李栗栗见男人走后,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后,立马打开了档案袋,看到里面的资料,她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他们瞒我的事情?呵,真把我当成打手了,李鸣飞,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群人在做什么。” 另一边男人七拐八拐,拐到了大路的人行横道上,他将帽子掀开,露出自己的脸,与此同时,他身旁的空位被人补上,如果殷将阑在这儿,一定能认出这两人。 从昶的好友万宁与从昶的小徒弟武由槐。 “万哥,那女人信了吗?” 万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再说。” 万宁的回去不是回警局,而是他自己的家,他家是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他家跟从昶曾经的家离得很近,就上下楼的距离,每次下班回家他都能看到从昶紧闭的家门,他无数次幻想着那只是一场噩梦。 等噩梦醒来,从昶没死,还能继续冷着脸听他讲笑话。 可每一次醒来,都是思念与痛苦的开始。 武由槐在沙发上坐得板板正正,眼神追随着倒水的万宁身影。 温热的水杯放在武由槐掌心,他喝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追问,“万哥,你觉得这事儿是真的吗?” “我查过那个叫李栗栗的女生,情况大致与从昶说得一致。” “万哥,托梦这事儿。” 武由槐没说全,但万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托梦的事情实在是玄乎,可是从昶给他拖的梦就算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他也会查,只是他没想到,武由槐也梦到了从昶,而且还跟自己梦到的一模一样。 万宁坐在他旁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如果真的是从昶托梦,咱们怕什么,一个是他哥们,一个是他徒弟。” 武由槐摇摇头,“哥,我不是怕这事儿,师傅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无论这梦是真是假,只要他开口,我都会去做的,只是我觉得蹊跷,你说,师傅前脚刚托梦,后脚殷将阑就来了,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早就听说,殷将阑跟我师父不对付,不都说有钱人很信这种鬼神之说吗?你说师傅跟我们托梦,是不是因为殷将阑那犊子耍诈,压着师傅不让他转世投胎啊。” 万宁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经过武由槐这么一提醒,他琢磨了一下,这不琢磨还好,一琢磨觉得武由槐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这样,今天殷将阑来找我,我有事儿没接茬,他要是有什么心思,肯定还会再来的,到时候我旁敲侧击一下。” 武由槐听到万宁这么说,放心了不少。 “哥,那也你要小心啊,万一他真的会点什么,别把你也搭进去了。” “嗯,你刚刚那么一说,我觉得从昶的死也很奇怪,明天回警局,你悄悄地将他案子的卷宗再好好看一遍,查查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好的,哥。”武由槐看了眼手表,“哥,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 武由槐摆手,“用不着。” 话音刚落,窗户外面一闪,随即响起雨滴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万宁走到窗户边上查看,发现那不是雨滴,是冰雹。 “由槐,你好像走不了了,这外面下得是冰雹,还是晚上,太危险了,今晚在我这儿凑合一晚,明天正好一起上班。” 武由槐看着万宁,久久没有说话。 万宁走过去在他眼前摆摆手,“想什么呢?就这么恋家,一晚上不住都不行?” 武由槐连忙摆摆手,“不是,那今晚就麻烦哥了。” “嗨呀,住一晚麻烦什么。” 路灯下,殷将阑还是刚刚的姿势,他将自己蜷缩起来,丝毫不理会耳边传来的雷声,直到耳边传来重物砸在某种物体上的沉闷声,他才抬起头。 不知何时,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他仰头朝上看去,看到蓝色的衬衫扣子,脖子仰得难受,他不耐烦地说道:“脖子疼,你不能蹲下来吗?” 这使唤人的语气,但凡这是个不怎么好脾气的路人怕是都要被殷将阑气走,而这人非但没走,反而依照殷将阑的话,蹲了下来,两人视线齐平,殷将阑看清楚了他的脸。 “谢岚。” 谢岚手中的雨伞朝殷将阑的方向倾斜,身子也有意地为他挡住了吹来的冷风,“这么晚,不回家吗?” 也不知是酒劲儿上了头还是心情不好,殷将阑回答**不高,他歪着头看着谢岚,没了平常刺头的模样,看着倒是乖巧。 谢岚慢慢勾起一抹笑,“下冰雹了,要不要去车里躲一下?” “要是我不躲呢?” “我撑伞在这儿陪你。” 冰雹打在雨伞上,打得伞面凹凸不平,估计再来几回合,这个雨伞就会报废,但谢岚握着伞把的手很稳,没有丝毫摇晃。 殷将阑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地上的影子,但因为谢岚的存在,他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了。 “从昶为什么喜欢你?” “从昶喜欢我吗?” “我跟你有什么区别?他哥都救了我跟你,为什么他喜欢你,讨厌我?” 谢岚阚泽殷将阑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伸出手摸了摸殷将阑的头顶,手感很不错,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想知道答案,那就跟我走吧。” “腿麻了。” 殷将阑抬起头,刚刚好对上谢岚含笑的目光。 “没关系,我背你。” 第35章 谢岚过往 谢岚站直身体,对殷将阑伸出手,殷将阑看着谢岚的手,目光在上面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移开了,他拍了拍自己麻木的腿,强撑着站了起来。 殷将阑后撤一步,谢岚的雨伞立马跟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后背进入冰雹的攻击范围之内,殷将阑向来不是一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谢岚。 他淡淡地扫过一眼,双手插兜站着,不说离开,也不说干什么。 谢岚也不开口,此时此刻他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对于面前的猎物,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刚刚开车过来,远远看见这边有东西,一开始还以为是被砸晕的猫,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你。” 殷将阑对于这种隐喻的冷笑话一向是嗤之以鼻,“你见过这么大的猫?” “两三个月的小豹子跟你蹲在地上的体型差不多。” 殷将阑打量着谢岚,耳边的噼里啪啦声非但没有小点,反而伴随着闪电与雷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纵使他对谢岚不喜欢,但也没打算在这儿被雷劈死。 以前他不会想这种微乎其微的概率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跟从昶相处久了,殷将阑觉得自己比以前倒霉了,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 殷将阑抬了抬下巴,谢岚轻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殷将阑走在前面,谢岚尽心尽力地站在他身侧后方为他打着伞。 副驾驶的门都是谢岚帮他开的,殷将阑完全一副撒手掌柜的模样,谢岚上车的时候,上半身几乎已经湿透了,他从后座上拿出干净的毛巾递给殷将阑,殷将阑接过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谢队长车上东西还挺齐全,看来是有备无患?” 殷将阑揶揄地看着谢岚,谢岚还是那副不气不恼,平和带笑的模样,“干警察的,脏活累活少不了,我这人有点洁癖,所以会备着这些东西。” “嗷,我还以为是谢队长有什么特殊爱好。”殷将阑打量了下这辆车的空间,“毕竟这里空间大,也能施展开。” “你试过?” 殷将阑听到谢岚的反问,不禁挑了下眉,“你猜。” 一个处变不惊的反问,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瞬间让车内的氛围变得诡异了起来。 车窗玻璃上的雨刷器不停地工作着,可依旧没法与天力抗衡,车内因为这极端的天气,自成一片天地。 车内一片沉默。 殷将阑将毛巾随手扔在后座上,抬起胳膊舒展了下身体,“打算去哪儿?” “去一个能给你答案的地方。” “走吧。”殷将阑系好安全带。 谢岚的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方向盘,“这种极端天气驾驶可能会出事。” “越危险的路越能证明我想知道的答案有多珍贵。” 谢岚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启动汽车,一脚油门驶离了这块儿。 就在汽车离开不久,一个人影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是这个人没有影子,从昶站定在原地,冰雹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他抬起手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疼痛,温度,都没有。 “谢岚,谢雨,李鸣飞,李栗栗,看来白无常下了一盘大棋啊。” “阿秋!”黑无常正看着册子,一个喷嚏打出来,打飞了桌子上的散页,白无常从外面走进来正好接住飞起来的散页。 他将散页收好放在桌子上,又用镇尺压住。 黑无常打了个哈气,“最近的活儿怎么都干不完呢,人间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啊。” “有人生就要有人死,因果循环才能继续。” 黑无常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话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好多次勾魂都是我自己去的,再这样下去,等阎王爷问责,我都不知道怎么包庇你了。” 白无常瞥了他一眼,“包庇我?上次是谁主动揭发我,上上次是谁弄丢了勾魂索然后主动揭发我,上上上次……” 黑无常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上前捂住了白无常的嘴巴,“嗨呀,咱们不是哥俩吗?适当地矛盾可以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要不然这上千年,天天都这么无聊,我怕你厌倦了我。” “那你是多想了,我厌倦谁,也不能厌倦你啊。” 黑无常挠头嘿嘿一笑,那憨厚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鬼是个不错的好鬼。 只有白无常知道,黑无常的魂是黑的,那看不见的心也是黑的。 “说点正事儿,你打算如何处理从昶跟殷将阑之间的关系,听牛头马面说,这两人快要崩开了。” 黑无常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这两人非要我给个解释,我能说的我都说了,再说下去,这两人该一致对外对付我了。” 提及两人,白无常脸上的柔和之意瞬间褪去,他双手背在身后,“之前未曾给他们安灵的任务,这次,就给他们一次好好团结的机会。” 黑无常眉头一皱,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你不会是想把那桩陈年旧事交给他们吧?万一他们死在那里了,我们岂不是更逃脱不了干系。” “如果他们死了,那就再等一世。”白无常冷冷地看了眼黑无常,“犹豫的决断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黑无常想要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事儿要过阎王那边吗?” “按照老规矩办,你亲自去,不要让牛头马面看见,档案上不能出现在那个人的名字。” “我知道了。”黑无常转身离开房间,白无常侧头看向门口,只能看见黑无常飘起的一片黑色衣角,待这一片衣角消失不见,他幽幽叹息一声,“什么时候,你我才能完全信任。” 殷将阑坐在谢岚的车里坐得快要睡着,等谢岚将车开到地方,外面的冰雹也停了。 “到了?” “嗯,你醒醒神再下去,要不然容易感冒。” 殷将阑就不是听话的主儿,谢岚话音刚落,他已经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下车了。 一下车,鼻腔就被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冷空气侵占,这味道对于殷将阑来说不算是难闻,还挺难得的,这属于自然的空气味道。 他舒展着身体,余光却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谢岚也走下车站在他身侧,“不觉得这里熟悉吗?” “有点,但想不起来了。” “这里曾经是一片厂房,就是你当初被绑架的地方,后来你爹买下这里将那厂房铲平了,变成了公寓住宅区。” 谢岚往单元门口走去,殷将阑站着没动,他直勾勾地看着这栋公寓楼,“你不会告诉我,你在这儿买了房子吧。” “答对了,我买的层数正好就是你当年被绑架的四层,你进去应该挺有感觉的。” 谢岚一改刚刚的温和谦逊,说话间带着几分攻击性。 殷将阑扯了扯嘴角,“故地重游,故人重提,故事重讲,不错不错,带路吧。” 谢岚一点也不意外殷将阑这个表现,他在前面带路。 谢岚的家不算大,里面是个两层的LOFTER,殷将阑走到窗户旁,朝外望去,在看到外面熟悉的景象时,他觉得自己瞬间回到了八岁那年。 他绑在窗边,外面的冷风呼啸着拍打着他的脸,将他的呜咽与害怕全部拍回这个身体里,让他挣扎不得,无论他如何拼命呼喊,无人应答他的无助与崩溃。 直到有一个警察从天而降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别害怕。” 下一秒,他看见血花在他眼前绽放,花瓣飞溅进他的眼中,瞬间将他的世界染成了红。 他拼命地揉着眼睛,却只是将更多的红揉进眼睛里,眼泪混着血液沾满了他的全脸,耳边传来轰鸣声,有叫嚷声,有愤怒声,有枪声。 可是再也没有那一声,别怕。 他看着所有人扑向他怀中的警察,看着自己被另一个警察抱起,他像是没有生命的货品被搬来搬去,最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好像也下雨了。” “你记错了,那天是个晴天。” 殷将阑接过谢岚递过来的水杯,是温水,水杯的温度渐渐让冷得麻木的指尖有了知觉,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水杯,“是吗?太久了,我都快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那我就先给你讲讲,从旭救我的故事吧,即使到今天,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雨夜……” 谢岚记得那天晚上天很黑,夜幕之上有一轮诡异的红色月亮,看一眼就叫人心里发慌,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学生,他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那时候的城市远没有如今这般繁华与干净,他家较为偏僻,那里更是脏乱差的重灾区,就在他经过一个小巷时,小巷里传来的声音让他顿住了脚步。 谢岚本不想理会,但巷子里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侧头看去,看见了他妈妈的债主正揪着他弟弟的头发迫使他仰着头看着自己,而他弟弟紧闭着双眼,不知死活。 第一反应,是逃跑。 可他无法抛弃自己的弟弟,于是他壮着胆子走上前。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个月的钱不是给你们了吗?” “给了?什么时候给的?” 谢岚意识到不对劲,他看向自己的弟弟,他明明交代好了,让弟弟把钱交过去,弟弟回来的时候喜笑颜开地跟他说,大哥下个月准许晚几天交。 债主甩开昏迷的弟弟,步步逼近谢岚。 “不还钱,就拿你妈去抵债。” 第36章 主人禁制 面对债主的步步紧逼,谢岚退无可退,他被逼到墙角,债主仍在辱骂他们这家人,从死去的爹到烂赌的妈,再到撒谎的弟弟,谢岚耳边萦绕的声音变成了催命符,只是这道催命符不是对他自己的,而是对债主的。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抄起手边的板砖朝债主脑袋上砸去,债主来不及闪躲,只能诧异地瞪大眼睛接受这一切。 谢岚闭上眼睛,他抿紧了嘴唇,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被逼成这样的,或许他进去了,还能得到一点清净,如果这人真的死了,那他们就彻底解脱了。 砖头最后没有落在债主的头上,耳边再次传来咒骂的声音,只是这一次这声音带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岚绝望地想,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他阻止不了母亲被卖,或许今天还要被打残。 太糟糕了。 为什么他的人生要这么糟糕,他只不过想要一个清净,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他生下来就要背负这一切。 砖头还在他手中,他再次不顾一切地扬起手中的砖头朝着声源处砸去,这一下他没想做什么,他只是想要发泄。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不是债主,谢岚一瞬间判断出来。 他被诱导着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男人的脸,而是男人衣服上的肩章以及胸前的标志。 警察吗? 从旭看着面前没有表情的男孩,仍轻柔地拍了拍谢岚的肩膀,“没事了,警察在这儿,他说得不算。” 谢岚略扬起头,这次他看清楚了男人的脸,很俊秀的一张脸,棱角分明却并不过分凌厉,倒是透露着几分温和,不像是个警察,倒像是个读书人。 他张了张嘴,听见那嘶哑难听的声音从他的破锣嗓子里传出来,“那你说话算吗?” “法律说得算。” 从旭回头看向债主,刚刚还跋扈的债主此刻被从旭一看乖得跟个小鹌鹑一样。 债主局促地搓了搓手,“从队,我跟这孩子闹着玩儿呢,而且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就算法律在这儿,也是这个理儿吧。” “你要钱占理,打人恐吓意图非法囚禁妇女也占理吗?” 谢岚一直在悄悄关注这个从旭,他发现这个读书人一般的警察凶起来还挺像是一个警察的。 而且通过两人的对话,谢岚判断出,这警察跟他家的债主还挺相熟的。 思及此,谢岚拽了拽从旭的袖口,摆出一副可怜模样,“警察哥哥,我弟弟还在他手里,我会还给他钱的,希望你能跟他说一说,宽限几日,我一定会还上钱的。” 从旭闻言又瞪了眼债主,债主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开口,只是看向谢岚的时候,那想刀人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 从旭上前查看谢岚弟弟的伤势,债主连忙凑过去说道:“我对这孩子可没做什么,就吓唬了一下,这孩子就晕过去了,从队,我保证,他绝对没事。” “听见那孩子说得了吗?钱会还给你,宽限几日,我不干涉你们的交易,但如果是这种方式要债,那我就只能请你跟你的兄弟们回警局坐坐了。”从旭亮出腰间的手铐,债主连忙点头。 “从队,我明白,明白。” 债主走到谢岚跟前,谢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滚动的喉结昭示了他的紧张与害怕,债主重重地拍了拍谢岚的肩膀,“小子,今天看在从队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了,最晚这个月底,我要是看不到钱,那就……” “咳咳咳。”从旭握拳放在嘴边咳嗽。 债主凶狠的威胁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那咱们就再说道说道。” 债主对着从旭点了点头离开了巷子口。 谢岚等到看不见债主的身影了,挺直的身子才佝偻下来,靠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等到从旭将弟弟抱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去查看弟弟。 谢岚看着弟弟安静平和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从旭只以为谢岚是在害怕,他掏出钱包从里面将钱都抽出来交到谢岚掌心中,“钱不多,你先带你弟弟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谢岚将钱塞回到从旭的怀里,他梗着脖子,强忍眼泪,“这钱给我弟弟看病我舍不得,你这么说给我,我也不能拿去还债,反正离月底也没几天了,我凑不齐钱,反正结果都那样,都那样。” “臭小子。”从旭拍了下谢岚的脑壳,“说什么胡话呢?” 谢岚低着头不说话,借着背后的灯光,从旭能清楚地看见眼泪一滴滴落在干燥的灰色地面上,留下一片阴影。 “我帮你想办法。” 谢岚猛地抬起头,他顾不得自己现在的形象,眼神中充满希冀与不确定,“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嗯。” 窗前,殷将阑听得微微皱眉,他打断了谢岚的回忆,“你弟弟,叫什么?” “谢雨。” “谢雨?” 谢岚点了点头,指腹互相摩擦着,这是想要抽烟的前兆,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许是因为今天的故事,导致他的烟瘾犯了,他不喜欢抽烟,但不可否认的是,抽烟的时候,看见烟雾向上攀登又散发消失,让他觉得异常放松。 “介意我抽烟吗?” “你家,你随便。”殷将阑趁着谢岚去找香烟的时候,他打量着谢岚的背影,陷入了思考。 从昶是否知道他这位看似清风明月的师兄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即便谢岚没有将当时的心理状态完全说出来,但殷将阑能猜个大概,如果有人破坏了他准备好的计划还撒谎骗他的话,那他一定不会让这个人再出现在他面前。 即便是弟弟,也不可以。 血缘这种东西,就是人骗人的把戏。 这世上有什么是比自己更重要的吗?当然,没有了。 殷将阑敛眸勾起一抹笑,他已经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没跟谢岚告别,殷将阑离开了。 谢岚找烟回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他慢条斯理地将指尖的烟放在唇边咬住,窜起的火苗将咖色的香烟点燃,幽蓝色的烟雾向上飞着,遮住谢岚玩味的眼神。 “殷将阑,你果然不吃这一套啊。” “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刚走出单元楼,殷将阑就看到站在树下的从昶,他只是浅浅地扫过一眼便独自往外走去,还没走几步,身边就多了一个鬼。 “你对谢岚有多少了解?” “不多,我哥很喜欢他。” 一人一鬼并肩走着,没有隔阂,没有吵闹。 殷将阑闻言打了个哈气伸了伸懒腰,“这出戏演得真累啊,要给鬼演,还要给人演。” “人吗?”从昶敛下眼眸,“也不一定。” 殷将阑狐疑地看着他,“你看不出谢岚是人是鬼?” “他目前是人。” 殷将阑翻了个白眼,“废话,我还知道他死了是鬼呢。” 从昶突然站定,殷将阑走出去几步又退了回来,“怎么了?有情况?” “谢岚在家里跟你说了什么?” 殷将阑眼珠一转,单手插兜,笑容带着几分痞气与不羁,“我也想知道,在李家院子里,你遇见了谁。” “你突然怀疑上谢岚,总不能是幡然醒悟,觉得我比他好吧?” 从昶微微挑眉,“为什么不能,你是觉得你不比他好吗?” “废话,我当然比他好,谁觉得我没他好,那谁就眼瞎,明白吗?” 从昶看到殷将阑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他这样说,殷将阑总会顶嘴回去,他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什么都没变。 殷将阑这人谎话连篇,从昶时常觉得自己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殷将阑给骗了。 殷将阑踢了一脚从昶,“说正经的,现在咱们俩个是板上钉钉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不共享信息,怎么搞?” “我在李家院子里见到的人应该是李家的祖宗。” “应该?”殷将阑眼中狐疑更盛,“李家的祖宗,那得多久了,早就投胎了吧?难道李家还有什么法宝是可以将人的灵魂留下来,就像是修仙小说里那种老祖留下来给小辈挡灾的一道剑气。” “想太多。” 从昶继续往前走,殷将阑快步跟上,他看着从昶的背影便气不打一处来,做戏是他提出来的不假,但为什么这剧本是他单恋从昶。 现在又不演戏了,为什么他还是追着从昶走的那个。 靠,他殷将阑活了这么大,都是别人追他。 想到这里,殷将阑站在原地,“从昶,过来。” 从昶本不想理会殷将阑突如其来的小脾气,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殷将阑走去,他就知道殷将阑又行使主人的权利了。 “殷将阑,你要干什么?” “举起你的左手。” 从昶不受控制,只能照做。 殷将阑哼笑,“从今往后,我们约法三章,你不允许走在我的前面,不允许隐瞒我,不允许忤逆我。” 殷将阑趁着从昶动不了,跟他击掌三次,这才放过了从昶。 从昶白了眼殷将阑,继续往前走,结果他发现自己一旦超过殷将阑的身体便不能继续前行。 “你……” 殷将阑好心情地拍了拍手,“果然啊,这主人权利跟我想得差不多,等之后,我那些小想法再慢慢验证吧。”他得意地在从昶眼前打了个响指,“记住,你下次再惹我生气,我就给你身上加更多的禁制,要你求我,我才给你解开。” “殷将阑,你做梦。” 第37章 为你吃醋 殷将阑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现在啊,除了嘴硬也没别的反击方式了,我呢,就不还口了,让你撒撒气。” 看着从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殷将阑脸上笑意更深,他故意凑到从昶跟前去,“看吧,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总比那楼上道貌岸然的小人好。” 从昶微微低头看着殷将阑,殷将阑会心一笑,背着手往后退去,从昶想也没想跟了上去,殷将阑转身继续往前走着,“是不是特好奇谢岚跟我说了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 “说可以,但先回家。” “为什么?”从昶不解。 殷将阑翻了个白眼,“一会儿走大路,我可不想被当成一个自言自语的白痴疯子。” 再次回到殷将阑的家,从昶站在门口久久没动,殷将阑给自己倒了杯水,“杵在哪儿干嘛呢,这会儿有做客的自觉,你之前擅闯我家的时候怎么没现在这觉悟。” 从昶闪身坐在沙发上,殷将阑冷哼一声,“德行,说一句动一下。” “在说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那天在商场,你给解围的那个男生,你是不是认识?” 从昶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那是谢岚的弟弟,谢雨。” “所以你帮他不是因为喜欢谢雨,而是因为他哥?” “我在家里看到过他们兄弟两个跟我哥的合照,但谢雨没见过我,谢岚也应该不知道我知道他有个弟弟的事情。” 难得见从昶如此配合自己的问答,殷将阑敛眸藏住眼神中的狡黠,“最后一个问题。” 从昶皱了下眉,“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的问题有点多了,殷将阑。” “问题多代表我想了解你啊,最好的合作伙伴不就是亲密无间吗?”殷将阑搭上从昶的肩膀,从昶周身的鬼气下意识地绕住殷将阑的手腕,殷将阑觉得这鬼气凉哇哇的,还挺舒服,于是用指尖拉住一小缕鬼气玩着。 从昶看着自己的鬼气如此亲近殷将阑,眉间的痕迹皱得更加明显。 “真就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完,我马上就告诉你谢岚跟我说了什么。” “问。” “你喜欢谢岚吗?” “当然,不。” 殷将阑挑了下眉,他指尖突然用力,鬼气被他拉出一条长长的细线,这细线成了一人一鬼之间连接的媒介,如果这鬼气是红色的,大抵就是世人眼中的姻缘线了。 “我呢,是不反对你处对象的,不过,你要是处个麻烦人物,那我可就要掂量掂量咱俩之间的关系了。” “我不在乎你的解释,谢岚跟你说了什么。” 殷将阑松开鬼气,鬼气恋恋不舍地回到从昶身边,他坐在从昶对面,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是吗,你的鬼气好像比你更诚实。” 从昶低头看了眼自己周身弥漫越来越浓的鬼气,丝毫没有被揶揄的局促,他身子后靠,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那你是不知道,你的生魂有多香,你不会以为,我在医院病房里说得那句你好香是假话吧。” “如果你不是的契约者,按照咱俩这些年的交情,我还是很愿意吃掉你的。” “鬼就是鬼啊,就连从队这种刚正不阿的人都想要越过法律了。” “刚正不阿碰上饿急眼了的鬼,还是要往后稍稍的。” 殷将阑与从昶对上眼神,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在这场言语的交锋中落了下风。 最后殷将阑耸了耸肩膀,“好吧,因为你的诚实,我也将如实告知。” “谢岚也没跟我说什么,就是讲述了他跟你哥的初识故事。” “初识?他俩不是在一场绑架案认识的吗?” “绑架案?”殷将阑单手托着下巴思考着 ,“你哥怎么总是跟绑架案有关系啊。” “警察去营救人质有问题吗?” “没问题。”殷将阑突然打了个响指,“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打住。你东贫一句,西贫一句,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告诉我,你不会是在现编吧?殷将阑,你要是这样,我们没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不跟我谈,你想跟谁谈,谢岚吗?” “还是他弟弟,谢雨。” 从昶面无表情,“你跟我说得谈是一个意思吗?” 殷将阑嗤笑道:“从队想得是哪个谈啊?我想得又是哪个谈啊,我今晚淋了雨,吹了风,脑子不太够用,从队给个明示呗。” 从昶不接殷将阑的话茬,他突然站起身,“你今天要是不想说或者还没编好想说的故事,那我就改天再来。” 他转身要走,殷将阑突然起身抓住从昶的手腕,从昶想也没想就要甩开殷将阑的胳膊,但下一秒因为殷将阑的一番话,他愣在原地,看向殷将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从昶,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在吃醋吗?” 从昶后撤一步的动作都慢了半分,面对殷将阑的步步紧逼,他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紧贴墙壁,“殷将阑,你脑子淋坏了吧。” “我为什么问你谢岚,为什么问你谢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说,从昶,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你真的以为我在路灯下说得那些话,都是假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在我身后吗?” 殷将阑看着从昶,那双明媚张扬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悲伤与委屈,他看出从昶的抗拒与不信,他后退了一小步,看到从昶因为他这一小步而松了一口气,他敛下眼眸,“我一直在想,从昶,你为什么选我啊,你有答案吗?” “我……”从昶我了半天,最后一个字都没蹦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殷将阑,他本来可以一闪了之,但看着如此颓废的殷将阑,他怎么也做不到洒脱离开。 “从昶,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哪怕这个答案会让我死心,我也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地继续跟你斗嘴。” “我需要时间去想。” “多久?” “三天。” “一天。” 殷将阑指尖点上从昶的心口,“我就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候你没来找我,我就死心了。” 从昶没说话。 殷将阑:“其实我一点不在乎我能活多久,我多久去死,再者,你都死了,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殷将阑点了点心口,将从昶模样的小人召唤出来,他看向从昶,示意他也像他这样,从昶不解但还是照做。 殷将阑将自己的小人拿了回来,又将从昶的小人交给从昶,“在此之前,就先这样吧。” 殷将阑抱着小人走向沙发,从昶与自己的小人面面相觑。 明明主动权在从昶手中,可他却觉得自己跟小人才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等殷将阑再次回头的时候,从昶已经不见了,他一改刚刚的颓废与深情,走到酒柜旁拿了一瓶年份甚好的红酒。 小人站在桌子上看着殷将阑高兴地哼着歌,他抱起果盘里的一个葡萄啃了起来,殷将阑瞥见他这模样,哼笑道:“你吃的着味道吗?” “啃啃不行啊,人家都说匹诺曹说谎会长鼻子,我觉得你说谎我要长牙了,我这不得赶紧磨磨,万一哪天成兔子了,多丑啊。” 小人见殷将阑没搭话,他瞥了一眼,“你把我叫回来,是不是我给从昶告密啊,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吧,我好歹也是你分裂出来的啊。” 殷将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屈指弹了小人一个脑瓜崩,“我就是太了解自己,我才知道,你啊,一定会告密的。” “这水越混,才越有可能浑水摸鱼不是吗?” 小人捂着自己的额头,手中的葡萄滚落在地毯上,殷将阑弯腰捡起放在果盘上,随后又摘了一颗扔进嘴里面。 “不过我是真佩服你啊,对着从昶那张死人脸,你也能说出那么恶心人的话来,你也不怕从昶掉脸子就走。” 殷将阑觉得葡萄味道不错,又摘了一颗吃,“掉脸子?从昶虽然变成了鬼,但为人的做派还在,他做不出让弱势人难堪的事情,而且我之前铺垫了那么久,为得就是这一刻。” “我是个人,一个快死且无缚鸡之力的人,我现在不仅要跟人斗,还要跟鬼斗,没有一把合适的刀,岂不是真成炮灰了?”殷将阑摘下一颗葡萄放在指尖把玩着,“我不喜欢掌控不了自己的感觉,就算我要死,我也要一群人给我陪葬,不是人,鬼也行。” 小人撇了下嘴,“那万一从昶不接你的茬儿,明天拒绝你了怎么办?” “他不会。” “你就这么笃定?”小人疑惑,“你俩可是死对头,闹腾了这么多年,你不会觉得从昶喜欢你吧?虽然我也是殷将阑,但这么自恋的想法,我可从来没想过的。” 殷将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双手环胸靠在桌边,“他可能不喜欢我,但绝对对我有**,我这样的,gay圈天菜好吧,而且,我数过从昶在看到我的时候,一共咽了多少次口水。” “多少次?”小人好奇地问道。 第38章 两人四性 黄泉彼岸,从昶模样的小人歪着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从昶,突然他肩膀被鬼从后面拍了拍,他回头看去,一个笑眯眯的老人映入眼帘。 老人自来熟地坐在小人旁边,他指了指一旁一动不动的从昶,“怎么了他?” “您是?” 老人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了?” 小人的视线落在从昶身上,馒头小脸此刻皱成了包子,“他在思考人生大事,很重要的那种。” “你不去给他出出主意吗?” 小人:“他都不跟我沟通,我怎么给他出主意。” 老人叹了一口气,“我这个老家伙最看不得年轻小辈为情所困了 ,让老夫去劝劝他。” 老人看似身形笨重,实则动作轻如鸿雁,小人只是眨眼的功夫,老人就已经拍上了从昶的肩膀,小人歪着头,“我好像没说是情事吧。” “这人什么来路?” “小子,这黄泉彼岸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从昶没什么心情搭话,老人被冷落了也不气馁,自顾自地说着,“我观你面相,你是红鸾星动,不过姻缘未到,你要遭人骗了。” “什么意思?”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在岸边来回踱步,从昶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吸引了目光,“您是这黄泉彼岸的工作人员?” 老人捋了捋全白的胡须,“非也非也,老夫不过是一个不愿意投胎的孤魂而已。” 从昶敛眸思考,“您这副打扮,怕是在这儿很多年了吧。” “不久不久,也就八百年多年而已。”老人走到从昶身边,一副哥两好的模样揽住从昶的肩膀,“小鬼,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不明白?” “还望您赐教。” 老人又凑近了一点,“你喜欢他,但他非你正缘。” “他不喜欢我?” 老人摇摇头,“非也非也,正缘一说,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更要看前世今生,有缘有份。” “所以,他不喜欢我?” 老人眼睛瞪大,他指着从昶的脑门,“你这个小鬼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纠结得究竟是他喜欢不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不喜欢他?” “所以,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一旁的小人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老人指着小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的鬼分身都懂了,你还不懂,小家伙,给你本体解释一下。” “前辈的意思就是说,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但你最终会抛弃他。” 老人一开始听着还点着头表示认可,但听到后面,他震惊地看着小人,又看到从昶本体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不信什么正缘之说,不过我应该是对他有点意思的?” 小人在一旁附和:“哪里是有点意思啊,分明是很有意思,你要是对他没意思,为什么高三的时候自己那么忙还要帮他补习,为什么要抓娃娃给他,为什么大学的时候已经那么忙还要出去看他,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抹掉我的记忆,你就承认吧,你也对他很着迷。” “也?” “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小人顿觉失言,他抬手捂住嘴巴,老人弯腰笑眯眯地将他拎起来,“真是稀奇啊,老夫这些年也见过许多鬼气化作的分身,但与本体如此两心两性的分身,还是头一次见到。” 老人随手一抛将小人抛到从昶怀中,一大一小面面相觑,从昶脸色中带着几分讶异。 “年轻人就是会玩,罢了罢了,老夫今日是解不了你的惑了,等他日,你再来,希望可以解你一结。” 老人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没头没尾的,让鬼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走,这黄泉彼岸就只剩下了小人与从昶,小人看着从昶越来越暗的眸色,顿觉不好,想要溜之大吉,只是他这小胳膊小腿跟从昶比起来那真是差得远了,还没爬出去几步就又被拎起了后衣领,小人手舞足蹈地反抗着。 “有话好好说,你别总是这样拎着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觉得你跟殷将阑越来越像了。” 小人不服气地说道:“我好歹也在他心口待了那么久,像一点也是应该的。” “是吗?”从昶视线飘到别处,耳尖泛着一抹红,“那你觉得这事情应该怎么回应?” 小人瞟到从昶红透的耳尖,神情震惊,“你不是鬼吗?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从昶刚刚酝酿出的羞涩情绪因为这句话消失得荡然无存,他毫不留情地将小人甩了出去,小人在岸边的泥地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呸!呸!呸!从昶,你也是个人?!” “少用他的语气跟我说话。” 小人不服气地叉着腰,白净的小脸沾染了泥点,多了几分不羁与张狂,“我就说,我就说,气死你,我知道,你羡慕得很,哼,等事情了了,我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略略略~” “你再说一句,我明天就拒绝他,我让你回不去。” 小人震惊:“这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事情你也做?” 从昶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人,“不信,你试试。” 他不再理会小人的叫嚷,而是继续望着远处翻涌的浪潮,红色的,热烈的,满是哀怨鬼面的湖面,他以为这惊悚的地方能让他不平静的心安静下来。 可他看了这么久,没有冷静下来不说,反而更加心烦意乱。 即便他对自己的感情仍有不解,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让殷将阑成为这湖中悲怨的一份子。 或许,这些年,他不该让殷将阑带着他的希冀与寄托活着。 虽说,这人压根就没活成他希冀的样子。 从昶想着过往的事情,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小人将这画面看得一清二楚,他扒拉着身上的泥巴,动作渐缓,“从昶,殷将阑真的挺苦的,我们对他好一点吧,哪怕是骗他。” “我知道了。” 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湖中的悲怨之声带着从昶那微不可闻的答案重重沉入湖底。 “我们这样好吗?” “不好吗?”殷将阑坐在沙发正中间,身边一左一右有两个长得不错的男孩子,小人坐在殷将阑的肩膀上,嘴上劝着殷将阑不要这样,神情却很是享受。 其中一个男孩听到殷将阑说话,笑着靠近他,“将阑哥好久没来了,我们看不见你,自然就不好了。” 殷将阑勾起一抹笑,男孩看得眼睛发直,双手扒在殷将阑的肩膀上就要吻上来,殷将阑偏过头,一只手拍了拍男孩的后腰。 他拿起酒杯放唇边抿了一口气,他只是往边上瞥了一眼,身边的两个男孩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刚刚那个离殷将阑近的男孩一步三回头,可惜也没等到殷将阑叫住他,最后只能遗憾离开了包间。 殷将阑换了个姿势继续翘着二郎腿,身上丝绸衬衫的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上面两颗,紫色的炫光打在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白得晃人。 小人从他肩膀上跳到桌子上,“还是这儿更让人觉得可以掌控啊。” 殷将阑瞥了眼小人,哼笑,“在从昶哪儿憋得很了?” “他又不像是你,除了第一次出任务,他根本不叫我出来,上次那个记忆世界,也没有叫我出来。” “他不叫你,你也能知道的吧。” 小人狡黠一笑,“我就知道,你找我来可不仅仅是怕我叛变,主要你是怕从昶不跟你说实话吧。” 小人坐在桌子上学着殷将阑的动作翘着二郎腿,只是他那小身板,怎么翘都带着几分滑稽。 “快说。” “在李家后院,他的确见到了一个人,应该能称之为人吧,我不是从昶那个鬼分出的分身,没有办法辨别人鬼,不过我当时留意过,那人是有影子的。” “又是影子?”殷将阑若有所思摸着自己的下巴,“用影子来判断是人是鬼已经不准确了,从昶说过,那人是李家的老祖宗,应该是人不是鬼。” 小人冷笑道:“你还是信他,不信我。” “你刚刚不是说了,你分不清人跟鬼吗?” “可我是你啊,我是没本事分清楚人跟鬼,但我就是认为那人是人不是鬼。”小人跳站起来,他神情笃定,“而且,我认为从昶撒了谎,他见到的那缕生魂就是他的。” “怎么说?” “当时那人拦路,说能帮从昶完成心中所想,随后我视线被剥夺,我觉得这是从昶特意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事情结束后,从昶的状态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受伤了,不重但他很疼。” “疼?能让鬼感受到疼的伤势还能不重?” 殷将阑一脸狐疑地看着小人,他眼睛微微眯起,“怎么,跟我聊天还想从我这儿拿到什么好处?万一有一天我跟从昶的契约消失,那你一定会消散得渣都不剩。” “这是威胁吗?殷将阑。” 殷将阑勾唇一笑,他身子后靠,大佬做派尽显,“不,这是忠告,你不是最了解我的人吗?” 小人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要知道,从昶看你咽了多少次口水。” “三十三次。” “哦~次数不少嘛,作为回报,那我就告诉你,你能控制从昶的原因吧。” 第39章 我们结婚 李家后院,一人身着长衫,一人穿着最简单的卫衣外套,两人相对而战。 长衫男人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他上前一步抬手示好,从昶却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刚刚说了,是能实现你心愿且帮你找回记忆的人。” 从昶敛眸思考的片刻,男人已经来到他跟前,指尖点在从昶的眉心。 刹那间,从昶眼前的五颜六色纷纷化为灰黑的方块,一切生命的痕迹变成飞灰在半空中慢慢湮没,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男人神出鬼没,一会儿出现在他的身后,一会儿出现在他的眼前。 从昶伸手去抓,手掌在触碰到男人的瞬间穿过了男人的身体,他对此极为震惊,“你不是人?” “我是人,你不是人。” 从昶:“我不是人?” 男人继续说道:“是啊,你是鬼,从昶,你死于28岁,死于一群人手中,你还记得吗?你死前看到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吗?” 男人充满诱导的声音传入从昶的耳朵里,他脑子里不断闪过许多画面,这些画面他不知道是在哪里发生,也不认识那闪过画面里的人,只看见一群人围着他转圈圈,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诡异的匕首,他们朝着他的身体刺去。 巨大的疼痛席卷了从昶的神经,他痛苦地抱紧自己,蜷缩在地。 突然,这时候从他心口窜出一个小人,小人张开手臂将从昶挡在身后,尽管他身形渺小,可他坚定的眼神让人难以忽略。 男人看着小人,刚刚还平淡的脸上此刻出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触碰小人,小人恶狠狠地拍掉那伸过来的手,“把你的脏手拿远点。” “生魂分身,有点意思。” “有你妈的意思,我告诉你,你少在这儿妖言惑众。” 男人似是没想到这么个小家伙的言语进攻能力还不弱,他在这儿近百年间许久没这么被人骂过了,他也不生气,反而席地而坐,单手拄着脑袋,“你是他的主人?” 小人眼珠子一转,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回道:“怎么着!不像吗?” 男人诚实地摇摇头,“确实不像,你更像是他的监护人,我见过的,只有护崽子的老母鸡是这样的。”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人虽然一直跟男人对话,但余光一直在关注着从昶。 这个世界里,他一直在藏在那丑娃娃里,直到殷将阑将丑娃娃送给这个世界的从昶,他才有机会跟这个从昶合二为一,但他也知道这个从昶不过是个连分身都算不上的替身而已。 但是刚刚那一阵波动,他感受到他现在所处于的从昶就是鬼体本体的从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让从昶栽在这里,从昶一旦死在这里,那么殷将阑那边必然会受到伤害。 从昶如今昏迷,他唯一能做得就是与面前这个男人周旋,再伺机找到破解之法。 “别想了,这里是我的心境,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出不去。” 小人眼珠子又转了下,男人歪着头看着小人,唇边的笑意深了些,“你自己大概不知,每次你要说坏话的时候,你的眼珠子都会转一下。” 被抓包的小人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他继续叉着腰昂首挺胸地怒视男人,“怎么了?我说你坏话不是天经地义,你将我们困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做思考状,他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本来是想跟他做个交易,但现在,我想教你。” 小人不解,“教我什么?” “驭鬼之术。” 男人不理会小人脸上震惊的表情,他弹走自己长衫上落下的一片枫叶,随后自顾自地说道:“你不知道你是这个鬼主人的事情,也不知道,你可以驭鬼对吧。” “但你合我眼缘,我想教你。” 小人闻言张口要骂男人,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眉心一凉,不知何时他已经被男人捧在了手心中。 “驭鬼之术,第一要诀,必是……” 男人念念叨叨的声音传入小人的耳朵里,听到最后,小人不堪重负,直接睡倒在男人的掌心,无意识前的最后一道声音,似是男人的笑声,再然后…… “再然后呢?” 小人为了缓解尴尬,他抱起果盘里的葡萄啃了起来,说话也变得含含糊糊,“我就睡着了。” “睡着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说睡着就睡着了?然后呢?你怎么知道从昶生魂的事情?”殷将阑看着小人心虚的模样,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来,“你不会是对从昶使用了驭鬼之术吧?” “额……一点点。”小人眼见着殷将阑真的有生气的预兆,他连忙抱紧了怀中的葡萄,“不是,我也不想睡着的,你高中的时候不是一听文言文就困吗?他老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我也困啊。”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怎么能对从昶使用驭鬼之术?!”殷将阑种种地将酒杯放在玻璃茶几上,玻璃茶几瞬间四分五裂,小人跌落在玻璃碎片中,虽然这些东西上不到他,但他还是害怕地一动不敢动。 小人怯生生地望向殷将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醒目的红色鞋底以及一张过度严肃的俊脸。 “从昶是我的鬼,除了我殷将阑本人,谁都不可以使唤他。” 殷将阑身子前倾,胳膊搭在膝盖上,“我可以创造出无数个你,现在我还愿意跟你在这儿说话,只是因为你还有用,别挑战我的底线,要不然,我捏死你。” 小人丝毫不怀疑殷将阑的话,他只能连连点头,“我不会了,我会将我知道的驭鬼之术全部告诉你,还有从昶说的话。” 殷将阑沉默地听着,在听到从昶为了赶去救他而摧毁了自己生魂的时候,他突然笑了。 小人被他的笑搞得背后发凉,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怎么了吗?主人。” 殷将阑瞥了眼小人,眼神讥讽,“这时候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了?” 小人连忙跪在地上,殷将阑用脚尖将他踢开,“别用我的脸跪我。” 他脚上的力道不重,小人只是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就停了下来,小人盘腿坐在地上,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情,主人应该知道的,那个世界是依靠主人的记忆建立的,所以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主人记忆中的性格印象所牵引,您印象中的从昶似乎是。” “迷恋我的。” 小人不敢再乱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从昶在讲述摧毁他自己生魂的时候,应该有过挣扎,他自己也很不解为什么,现在想来可能与那个世界形成的替身从昶有关系。” 殷将阑明白小人的意思,他记忆中的从昶是迷恋殷将阑的。 殷将阑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而且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昶不该迷恋殷将阑吗? 殷将阑抬起手对准灯光,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他的人生合该像这宝石一般,闪耀夺目,任何见到他,都该迷恋才对,尽情沉沦再被甩开。 “无论是世界里还是世界外,无论是人还是鬼,从现在开始,从昶只有一个剧本,我为他撰写的剧本。” 殷将阑冷冷地看着小人,小人连忙站直了身体,“主人,我知道真的都已经告诉您了。” “我想抹除你的记忆,就像在世界里,从昶对他的分身做得那般。” 小人一脸迷茫,“主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殷将阑单手托着下巴,脸上挂着笑,“那就来实验吧。” 殷将阑从会所里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了一抹橙色,小人呆愣楞地坐在殷将阑的肩膀上,看到不远处的景色,他揉了揉眼睛,随后兴奋地站了起来,“太阳啊,难得跟你在一起还能看到太阳。” 殷将阑哼笑一声,“说我懒啊,那不就是说你自己也懒吗?” 一阵风吹来,小人立起殷将阑的衣领挡风,殷将阑瞥了他一眼,纵容了他的不规矩,他双手插兜继续往外走着,明天已经到来,他要回家去等那个人的答案了。 黄泉彼岸。 从昶从地上站起来,他随意拍了拍裤子上沾染的沙子,小人见他动了,立马跳到他的肩膀上,“你现在就要去吗?现在才早上。” “一个回答而已,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时间的极限才去说。” “你不再思考思考了。”小人表现得比从昶本人还要紧张,“这个答案要很慎重的,回答不好,你们两个的关系又要崩开的。” 从昶神情平静,“没必要,想了一夜,什么都想开了。” “不过去之前,我先去找趟黑无常。” 小人不解:“找他做什么?” “我的档案都在他那里,我有用。” 小人依旧不解,但看从昶语气笃定的模样,他也不再多问,他是从昶分裂出来,虽然之后有了自己的性格,但他从本能里还是信任从昶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份本能还是不够强烈。 殷将阑看着面前的东西,少有对从昶表现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档案册,地府户口本,从昶,你到底想干什么?” “结婚。” 第40章 婚姻阻碍 “结婚?!”殷将阑‘唰’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从昶,“你在开什么玩笑?” 从昶神色正经,他将手中的材料又往前递了递,殷将阑看着那叠资料似是看到了天敌,从昶前进一步,殷将阑便后退一步。 “你停一下!”殷将阑回头看了一眼,再这样下去,被逼到退无可退的人就是他了。 从昶有些疑惑不解,“你不是喜欢我吗?” 殷将阑调整神色,他看向从昶的眼神带着几分试探,“你认真的?” “我问过黑无常了,虽然阳间的政府还没通过这项,但阴间已经通过了,我们可以登记,等之后你寿终正寝来地府后,我们就是合法的家庭了。” “打住打住。”殷将阑听了半天,发现从昶没有开玩笑打趣他的意思,他掩面扶额。 现在事情完全超过了他的计划。 本来信誓旦旦说要让从昶从今往后走自己写的剧本,结果这人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结婚的剧本。 从昶看出了殷将阑的抗拒,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他微微皱起眉,“殷将阑,你是拒绝了我的求婚吗?” 从昶在感情上没有什么经历,但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殷将阑这态度完全就是拒绝的意思,眉心的山丘越来越高,他这次没等殷将阑回答,三两步上前将殷将阑彻底逼在角落里,“殷将阑,昨天的话,不是在戏耍我,对吗?” 从昶要一个答案。 殷将阑要一个解决方案。 他本想随口敷衍一下,但在触及从昶急迫的眼神后,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何拐了弯,他回避了从昶的视线,说出了那个违心的答案。 “当然不是。” 听到殷将阑不是在戏耍他的答案后,从昶松了一口气,他退后一步,语气是他未曾对曾经的殷将阑有过的柔和,“那是怎么了?” “太快了……”殷将阑继续回避着从昶的眼神。 他仍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鬼的眼睛会这么亮,比今天的太阳还要亮,比他花大价钱飞往北半球看到的星星还要亮。 “太快了?”从昶念叨着,“不快,地府虽然可以办这个手续,但流程比正常的要多,具体走下来估计还要一个月,到时候你应该能适应,你不是自诩是样样行小王子吗?” 殷将阑下意识接话,“那都是多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从昶,你的心跟针鼻一样大。” 耳边传来轻笑声,殷将阑的脸颊一凉,他抬眸看向从昶,从昶正笑看着他,“还是这样你更自在一点。” 殷将阑拍掉从昶的手,这次他没避开从昶的视线,“你真的想好了,结婚可是人,哦,不,鬼一辈子的大事儿,你这么讨厌我,要一辈子跟我绑在一起,你甘心?” 从昶摩挲着指腹,他敛下眼眸,答非所问,“我比自己想象中得更了解你,更关注你,如果说我生前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件是做个好警察,另一件就是把你教成一个好人。” 殷将阑嘴角微抽,“我就知道你跟我结婚不是诚心诚意的。” “我昨晚去了黄泉彼岸,那条河中关着充满怨怼的鬼魂,他们生前都是坏人,所以死后也要遭受这样的刑罚,永世不得超生,我想了一晚上,列举了你很多的错事、坏事、糗事,可没一件是会让你在这河中生不如死的,所以,是不是我错了,你一直是个好人,而我只是为了一个能继续纠缠你的理由才在这儿自欺欺人。” 殷将阑定定地看着从昶,忽然他勾唇一笑,刚刚还有些抗拒的身体此刻贴近从昶,他的手攀上从昶的肩膀,“我很喜欢你自我剖析的样子。” 从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回想着那些情侣的相处模样,虽然心里觉得很别扭但还是将手搭在了殷将阑腰间,“嗯。” 殷将阑看他这个样子心情更好了,他唇边笑意更深,“所以,我答应跟你结婚。” 从昶低头看着殷将阑,看着他张扬的笑容,身子一滞,周身的鬼气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从昶连忙回神,控制着自己的鬼气,“那我们去地府办手续。” “等一下。”殷将阑将一旁看戏的小人拎起来塞进从昶的怀里,“还你。” 两个小人分明坐在各自主人的掌心面面相觑,刚刚那一番炸裂的对话已经将两个小人轰炸得外焦里嫩,他们机械地站起来与对方握手。 “亲家好。” “你好你好。” 殷将阑弹了下自己小人的脑门,“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人不想再受伤害,直接跳进从昶的心口,从昶模样的小人回头看了眼从昶,也一言不发地跳进了殷将阑的心口。 殷将阑抚上心口,“我们这样算不算另一种心意相通?” 从昶:“没有他们,我们也能心意相通。” 殷将阑笑了笑,没说话。 去地府的路上,两人都格外沉默,不知道的鬼还以为这俩是新来投胎的鬼,黑无常在港口接到两人时,脸色一言难尽。 殷将阑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还有心情调侃黑无常一二,“诶呦,这不是黑无常大人,之前我要的解释,什么时候能给到啊?” 黑无常正了正自己的帽子,“都是系统的失误,我们已经派出专门的稽鬼司去解决了,等有了结果,肯定告诉你们。” 殷将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要尽快啊,我可不想在我新婚期的时候听到什么晦气的消息。” 从昶面无表情地从一人一鬼身边擦过,“走吧。” 黑无常跟在两人身后,他几次三番欲开口说些什么,都被从昶给打岔打了过去。 “不是,从昶,我跟殷将阑说话,你老打什么岔。” “有话讲,找白无常去。” 黑无常也来了脾气,“你这么不愿意让我跟殷将阑沟通,你是不是逼婚啊,我们地府也是有原则的,拒绝包办婚姻,支持自由恋爱。” 从昶闻言停下脚步,看向黑无常的眼神冷得吓人,“我们很自由,自由二十年了,有问题?” 两鬼僵持不下的时候,殷将阑适时出来打圆场,他拉着从昶的手腕往前走,自己则是倒着走跟黑无常说笑,“你也知道我们俩人的主仆关系吧,我真不愿意,他怎么强迫我?” 听到殷将阑愿意,从昶那张死人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很淡的笑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从昶脸上表情的变化。 可殷将阑太熟悉从昶了,这点笑容也被他收入眼中,他好心情地哼着歌转身继续朝前走着。 黑无常落在最后面,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两人前几天还势如水火的,突然就要结婚了?这其中到底了什么事情,真是让鬼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走了半天,还没走到办理婚礼的地方,从昶回头看向黑无常,黑无常咧嘴一笑,“快到了,别着急啊,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连走到办事处的耐心都没有,何谈一辈子呢?” 黑无常这话是看着从昶说的,但这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说给谁听的。 殷将阑走到黑无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黑无常大人做了很多年的单身鬼吧,怕是都忘记了,人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旁提名时,洞房花烛夜,这人间说,**一刻值千金,这不着急,那不是不行吗?” “不行的男人,可要不得。” 殷将阑对着黑无常来了个‘你懂得’的眼神,黑无常尴尬地笑了笑,殷将阑后退一步靠在从昶的肩膀上笑了起来,“你看他这个样子,像不像……” 从昶给了殷将阑一个眼神,殷将阑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了。” 黑无常有一种自己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刚刚还有所怀疑这两人结婚是不是有所图谋,这会儿他倒是觉得这两人还是有点般配的。 一人两鬼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婚姻办事处的门口,就在从昶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黑无常突然咳嗽了起来,殷将阑双手环胸靠在门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黑无常,“怎么了?” 黑无常:“咳咳,没事,呛到了。” “呦呵,鬼还有口水呢,第一次听说。” 黑无常抿了抿嘴唇,他眼珠子一转,“有啊,你跟从昶没亲过吗?” 此话一出,殷将阑不说话了,他察觉到从昶在看自己,他默默地移开视线。 从昶:“我不喜欢婚前亲密行为,他不是随便的人,我也不是随便的鬼。” 黑无常对上从昶那轻蔑的一瞥,顿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合着,他是一个随便的鬼了?! 黑无常眼看着两人要推门进去,他在心里祈祷着白无常的动作能快一点。 要不然可就枉费了他带着这两绕远路的大费周章了。 许是白无常与他心连心,快要踏进门的一人一鬼突然消失在原地,黑无常勾唇一笑,“成了。” 下一秒,白无常闪身出现在黑无常身边,“我已经将他们送过去了。” “他们还妄想结婚,这次就送你们去死。” 白无常有些疑惑地看着黑无常,“你之前不是还觉得太残忍了吗?” 黑无常眯起眼睛,语气轻飘飘的,“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秀恩爱了,好像谁没个爱人一样。” 第41章 我是谁(一) 青色漫天,阶痕斑驳。 殷将阑甩了甩自己身上的衣袍,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胳膊上绕了几个圈,他走了半晌,还是没看到这阶梯的尽头,这地方虽然看不见太阳,但后背灼热得很。 他双手叉着腰,将滑落在胸前的长发往后甩了甩,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头上的发冠,“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他再次尝试拍打自己的心口,里面毫无动静,小人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殷将阑想着,怪不得那黑无常磨磨蹭蹭地不给他们办手续,原来还有后招在等着他们,看来之前他与从昶的计划奏效了。 就是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真相还是死亡了。 又走了几百个阶梯,殷将阑实在是走不动了,他撩开袍子,大咧咧地坐在阶梯上,用宽大的袖子挡着看不见的热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传来一阵歌谣的声音,寻声望去,便看见一群成群结队的小童各个手持风车边唱着歌边往他这边走过来。 小童走得近了,殷将阑才看清楚这些小童脸上用红白的油彩画成了年画娃娃,许是因为他们年纪尚小,婴儿肥还没褪去,这么看着,倒也不害怕,反而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 殷将阑对其中一个小童招了招手,“你来,哥哥问你点事。” “你是妄阳观的人?怎地在这儿打坐,为何不回去?”小童看着人不大,说话的语气已经与成年人别无二致了。 不仅如此,殷将阑还从中听出了几分嫌弃。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来这长长宽宽的衣服是道袍,不过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哪家道馆的袍子长得如此奇怪,别说版型了,简直就是两块长长的破布围在身上,处处都碍事得很。 而且这衣服的配色也奇怪得很,外面是青蓝,里子却是如血的红。 小童见殷将阑不回话,反而催促上了,“怎地?你莫不是偷懒叫我们抓住现行了?我倒是要跟观主好好说道说道,这般弟子,怎堪大任。” 殷将阑低着头思索着现在应该怎么办。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着讨好的笑容了,他微微躬身凑到说话小童的跟前,语气也带着几分谄媚,“别呀,我不过是觉得这日头太盛,所以在这儿歇脚,莫怪莫怪。” 小童冷哼一声,推开殷将阑,“朽木!” 小童继续领着其他小童朝上面走去,不再理会殷将阑,殷将阑站在原地伸了伸懒腰。 “小小年纪,倒是会拿腔作调。” 殷将阑本想着再休息一下,结果眼前突然出现的道观让他震惊不已,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这道观……这次又要做什么。” 殷将阑思索片刻,还是抬步朝道观处走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昶坐在溪边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倒不是进入这个世界给他带来了什么伤害,而是身上这套衣服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借着溪水看清楚了他此刻的全貌,长发,带着金钗,身着红色嫁衣。 从昶看到自己这身装扮第一反应就是脱衣服,但脱了一半又穿了回去,他没有换洗衣服,要是脱了就只能裸奔了。 金钗还是可以拿下来的,他利落地撕下拖尾的裙摆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包袱,将头上的装饰全部拿下来装了进去,至于这头长发,从昶又撕下一条当做发带,做完这一切,他下意识借用小人去联系殷将阑。 自然,无果。 从昶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召唤出小人。 “有限制的世界吗?” 他敛眸思考时,发现自己掌心被写了字——妄阳观、安灵。 “妄阳观,安灵,这是地府的任务,不行,我得赶紧找到殷将阑。” 另一边殷将阑跟着小童进入道观,进入的第一眼殷将阑便被里面的装修折服了。 这哪里是道观啊,说是皇宫,他也会信的。 他见过寺庙里的佛像镀金,但从未见过道观镀金的,他怀疑这些东西可能不是镀金,而是纯金打造的。 “啧啧啧,真是豪,这得花多少钱,得多少人因为这些难过啊。”殷将阑叹息一声摇摇头,他现在大概知道自己可能身处于某个古代节点,至于是哪个,他历史不好,搞不清楚。 他正想着怎么扣点金子出去的时候,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殷将阑敛去神情,慢慢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庄严肃穆的老头正不善地看着自己。 殷将阑连忙低下头去,身子也弯了下去,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态度要摆对。 “哼,又跑去哪儿玩了?后院的落叶都快能淹死人了,也不知道打扫。” 殷将阑不敢顶嘴,只能乖巧地点头听着老头的训诫。 不过他听了半天,这老头只是看着凶,听着语气凶,对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想到这里,殷将阑抬起头偷偷瞟了老头一眼,自然这一眼被老头看在眼里,老头一改刚刚的严肃,他叹息一声,摸了摸殷将阑的脑袋,“吾儿阿阑,我知你年少心性不定,但这妄阳观日后是要交给你的,我如今还能顶上几年,若是我死了,你该如何呢?” “这道观,我的?”殷将阑弯下去的腰一下子直了,他回头看着那些纯金打造的柱子,指尖开心地在袍子上打起了节拍。 老头见他这模样,平缓的眉心皱了起来,“阿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但这里是我们的使命,是我们殷家存在的理由。” 殷将阑唇边的笑意缓缓消失,他喃喃自语:“殷家存在的理由?”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等你接管了妄阳观,我会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接管妄阳观?” 老头背对着殷将阑,叹息一声,“阿阑,为父知道你不愿,你放心,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了,只要你愿意待在这里,你要什么,为父都给你。” 洒扫的弟子路过前院,看到老头与殷将阑,连忙走过来行礼,“阿四见过观主,见过将阑师兄。” 老头摆了摆手,弟子才躬身行礼告退。 他回头看向殷将阑,发现殷将阑刚刚还束好的马尾不知为何散落,漆黑的发尾随着风微微摆动着。 老头皱了下眉,“即便在这里,也不该如此散漫,回去休息吧,把你后院的落叶处理好。” 殷将阑点了点头,他朝着里面走去,老头看着殷将阑这模样又叹息一声,丝毫没注意到殷将阑背在后面手中拿着的簪子。 殷将阑不知道路,他也不在乎,只是抛弄着手中的簪子,略带遗憾地说道:“差一点就能继承道观了。” 他余光一瞥,看到刚刚给他们行礼的弟子,那弟子也看见了殷将阑,下意识地就想要离开,却被殷将阑叫住。 “站住,刚刚看见我不是还好好的?这会儿跑什么?” 弟子连忙放下笤扫来到殷将阑面前跪下,神情惶恐不安,“是阿四的错,还请将阑师兄不要怪罪我。” 殷将阑眸光闪了闪,他勾起一抹笑,“要想我不怪你,那就给你个机会,当个引路的,这路要是引不好,你可是要……” 没等他话说完,阿四立马磕头说道:“阿四一定会做好的。” 有了阿四在面前引路,殷将阑便不用担心迷路走错了,他有更多的闲工夫可以观察这个道观。 外院金碧辉煌,这内里倒是有了几分文人墨客的雅致。 大俗大雅,倒也没错。 只是没人会把暴发户写在自己脸上的吧。 这妄阳观,可真有意思啊。 老头口中的后院还是跟描述得一模一样,阿四站在后院门口,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将阑师兄,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殷将阑摆了摆手,阿四如同重获新生一般快速地逃离地这块。 殷将阑走进去,反手关住了门,他看着面前如同人高的落叶堆,啧啧称奇,“这得是多久没有清理过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天能是秋天?这落叶……”殷将阑弯腰捡起一片落叶,叶子中间还绿得很,不像是正常的落叶。 “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殷将阑将落叶放飞,正当他要往屋子里走去时,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他极为讨厌的味道。 血腥味。 他寻着气味又重新回到了这堆落叶前,他用脚扒拉着落叶,扒拉着扒拉着,一只白花花的手臂出现在他眼前。 “哇哦。”殷将阑已经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了,这地方邪性得很,感觉下一秒再出现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惊奇了。 合着刚刚那老头是在点他啊。 难道这人是他杀的? 殷将阑嫌弃地用脚将尸体上的落叶全部扒拉掉,那股子血腥味重了几倍,殷将阑以袖掩面,退后几步,但在看清楚地上尸体的脸后,他又好奇地凑了过去。 “从昶?你又死了。” “不对,为什么死得总是你啊。” 殷将阑这会儿也没嫌弃,他一撩衣袍蹲在尸体跟前,顺手捡起地上的树枝戳了戳尸体的脸,“诶,真死了?” 戳弄尸体的时候,殷将阑发现这尸体侧颈处有一块醒目的红色胎记。 一看到这个胎记,殷将阑就没了兴趣,他扔了树枝嫌弃地站了起来。 “什么嘛,不是从昶啊,白兴奋了。” 第42章 我是谁(二) “殷将阑?!”从昶看着告示板上的通缉令,发出疑问。 旁边凑热闹的樵夫大叔指着上面的通缉令,“小伙子,你认识这人啊,那你赶紧去官府啊,这上面可写了,有知情者,可以领赏银呢。” 樵夫旁边的人略带嫌弃地看着从昶,“老乔,你眼睛是不是又瞎了,你信他一个疯子说的话?” 老乔疑惑:“疯子?” 那人拉着老乔远离从昶,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你眼睛不好使,看不出他穿得是红色嫁衣,这人一看就有病,离他远一点,别被传染上疯病了。” 看起来是窃窃私语,但是这人说话就是一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的架势,周围的人看向从昶,纷纷退让。 从昶觉得奇怪,但没跟这群人多计较,转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只是离开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通缉令上的脸。 他怎么看,这画得都是殷将阑。 这人在没找到自己之前,就胡乱杀人了?还被通缉了?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殷将阑不是这么冒失冲动的人,他唯一可能会杀的人就是自己了。 殷将阑独自坐在院前的台阶上,不远处的地方还躺着一具尸体,他单手拄着下巴,一只手拄累了就换另一只手,如此往复,直到院门被人敲响。 是阿四的声音。 “将阑师兄,观主叫您过去一趟。” 殷将阑思索片刻,抬眸回答道:“知道了,你走吧。” “是,将阑师兄。” 殷将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袍子,颇为不爽,于是转身进了屋,找到衣柜,从里面挑了一件他觉得还算是符合他气质的银白色长袍。 至于头发,无能为力,那就散着吧。 妄阳观正殿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等着殷将阑的到来,有些人等得不耐烦开始说起小话来,站在老头身边的黑衣男子朝着说小话的方向看了一眼,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殷将阑追随着进来的那群小童也站在老头身边,一个个神情严肃,只是手中拿着的东西倒是充满了童趣,显得格外割裂。 殷将阑姗姗来迟,他走进殿中,耳边便传来惊叹声,殷将阑不理会那些声音,径直走到老头面前,行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礼。 老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先是惊喜后是不悦,“如此重大的时候,你怎么能不束发就过来呢?” 殷将阑拈起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不是很自在洒脱吗?” “强词夺理,阿一,去给少主束发。” 老头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其中有人站起来,不满说道:“观主,少主之位还需要慎重,将阑他还……” “观主,我们知晓将阑是您的儿子,您有私心将妄阳观交给将阑,可是将阑如此,难堪大任啊,您将少主礼服交于将阑,此事,太过于草率。” 殷将阑这才听出来,这件衣服是妄阳观少主的礼服。 怪不得这么好看,他的眼光果然没错,一挑就挑到了衣柜里最贵的衣服。 老头不言不语,出来说话的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其他想要附和两人的,此刻也都按兵不动,不敢再说话。 “阿一,还等什么。” 站在老头身后的黑衣男子动了,他对着殷将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殷将阑抬了下下巴,阿一走在前面,殷将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殿内的后室。 “将阑师兄,请允我为你束发。” 殷将阑坐在铜镜面前,黄色的镜子里,殷将阑的身影影影倬倬,不甚清晰。 “随便弄一下吧。” 阿一颔首。 等殷将阑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变化,不由得点了点头,“手艺不错。” 高束的马尾将殷将阑身上那股子散漫与矜贵体现得淋漓尽致,倘若他手上现在有把折扇把玩,那真就是富贵人间公子哥了。 阿一对于殷将阑的夸奖没有任何的表情。 害怕,惊喜,蔑视,兴奋,恭敬,什么情绪都没有。 殷将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阿一。 阿一依旧那副死人模样。 他这模样倒是叫殷将阑想起了从昶,曾几何时,从昶对他的表情也只有这样,后来,从昶的表情可是丰富多了。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殷将阑扫视了一圈众人,他发现刚刚出来说话的那两个人不见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老头,老头恰好也在看他。 “我儿将阑,从今日起,便是妄阳的少主,等我殡天之后,接手妄阳观。”老头气势如虹,说得话却是自己日后要死的话。 殷将阑见他对自己招手,他恭敬上前,接过老头递过来的令牌,随后他被老头牵引着走到小童们的面前。 老头挥了挥手,正殿内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小童看着殷将阑的眼神可是嫌弃得很,他开口询问道:“你确定要选他当少主?我瞧他,只会好吃懒做,公子哥的做派,小心坏事。” 老头摇摇头,“他不会的。” 小童听到老头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交给殷将阑,并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殷将阑听完后,颇为不解地看向老头,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吾儿,回去吧。” 殷将阑再次回到了与尸体共存的后院里。 他摩挲着掌心的两块玉佩,“奇怪,太奇怪了,下午这会就是为了定少主人选,可是之前听那老头说,这殷将阑应该是不愿意的,难不成他们还能算到我这个殷将阑穿进来?也不对,这老头为何这么笃定,殷将阑一定会穿上那身衣服,当他不愿意当的少主呢?” 殷将阑想着想着余光又瞥见了地上的那具尸体,“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死人?那这个死人跟殷将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个死人跟从昶长得一模一样?殷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为什么跟殷将阑的名字一模一样?” 太多问题萦绕在殷将阑心间,但没一个问题是有头绪的。 “白痴从昶,身为一个鬼,到现在都没找到我,我还跟你结婚,你有毛线用啊。” 殷将阑孩子气般踢着院中的落叶,“废物从昶!” 此刻被殷将阑‘念叨’的从昶陷入了麻烦,他看着面前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饶是他有较好的心理素质,但在这接二连三的事故中也难以保持冷静。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私自出逃,还问我们想做什么,你只有两条路走,要么跟我们回去成亲,要么就死在这儿。” “成亲?”从昶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鬼气,“我有妻子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但我也不选第二条。” 黑衣人互相对视,他们默契地提起刀朝从昶靠近,“那可由不得你!” 从昶掌心朝上,一团黑色的鬼气在他掌心中慢慢聚集,黑衣人看到眼前这一幕,神色大骇,“你练成了?你居然练成冥玄功,果然,上次殿主失窃,就是你做的!” “杀了他!” 从昶没时间思考他们为什么会将鬼气认作冥玄功,他翻手一动,鬼气出动,黑衣人们钉在原地不能动弹,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被一道鬼气缠绕着。 从昶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告诉我,妄阳观在哪儿?” 黑衣人:“休想得知。” 下一秒,所有人黑衣人集体服毒自尽而亡。 从昶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尸体,叹息一声,“鬼对鬼,你们不是更没有胜算吗?” 还以为自己解脱的黑衣人们再次睁眼又看到了从昶这个煞星,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而从昶稍稍动动手指,他们便痛苦不堪,而且这一次他们已经没了再死一次的机会。 “现在能告诉我,妄阳观在哪儿了吗?” “西边日出之地,便是妄阳观所在。” 从昶念叨了一下这番话,“西边日出?”他抬头看了眼太阳,当时他昏迷之后醒来顺着溪水走,看得就是太阳,这太阳是正常的,东升西落。 西边日出,这应该是什么加密的暗语。 “有没有具体一点的?” 黑衣人有苦难言,只能连连摇头,“真没有,我们也只知道一点点,妄阳观极其神秘,我们也只是听闻过,从未见到过。” “那冥玄功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不解从昶已经练了冥玄功但还是要问的奇怪举动,他也不敢问,只好老实回答,“冥玄功是我们殿主发明的一种功法,练者达至臻之境,可通鬼神。” “你们说我要嫁得人是谁?” “我们殿主每三年都会往一处送去一个男子,每个男子都长得一模一样,至于要送您去哪儿,嫁得是谁,我们不知。” “请您放过我们吧。” “去地府投胎吧,如果这儿也有的话。”从昶挥了挥手,驱散了鬼魂,他没打算履行自己鬼差的义务,将他们送去地府,因为他估计这里没有地府。 “妄阳观,安灵?” “殷将阑,你到底在哪儿啊。” 妄阳观内。 殷将阑再次拄着下巴望天,“从昶啊从昶,你的办事效率太慢了。” 他正伤悲着,院门再次被敲响,还是阿四。 “将阑师兄,不好了,这次要送过来的新郎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