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力挺徐妙云,干翻朱棣》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的捞钱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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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么早就有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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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们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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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五章 良种出世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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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找个背锅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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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七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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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李善长:我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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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复出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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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大明文字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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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计害三贤 老朱正在跟群臣议事呢,突然闯进来一个孩子,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心说这是跑错了吧?大内侍卫失职。 唯有老朱皱眉起身,走下御案,“蓉儿,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别哭,慢慢跟爷爷说。” 群臣惊呆了,什么情况?这是位皇孙女? “爹爹带我和英哥去逛西市,买了红纸写对联,然后我们摆摊卖对联。刚卖完就来了一群捕快,他们把爹爹和英哥抓走了。” 老朱皱眉道,谁这么大胆?敢胡乱抓人? 再说了,黄易这个魂淡,你亮明身份谁敢抓你? “蓉儿,你爹爹让你来之前,还说了什么?” 蓉儿咬着手指想了想,“爹爹本来是想直接买春联的,可书画店不卖,说城里到处抓人,抓了好多写春联的书画先生。” 老朱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抓书画先生?” 蓉儿摇头,“不知道,爹爹说什么文字狱,爷爷,写字也要被下大狱吗?” 文字狱?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这三个字可不敢随便说的。 历朝历代,凡是文字狱,都是血雨腥风。 老朱的脸完全黑了,把孩子交给了徐达,“天德,你先带蓉儿回去,朕来处理这件事。” 徐达上前接过孩子,小蓉儿甜甜的喊着外公,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魏国公的外孙女,莫非就是那位神秘逍遥侯的女儿? 老朱脸色难看的回到龙椅上,虎目扫过在场文武,语气冰冷的问道:“这件事谁做的?自己站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谁敢抓逍遥侯? 可皇帝问的是抓人吗?问的是文字狱。 “都察院何在?” “臣在!”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的何孚站了出来。 “命你一天之内查清来报。” “臣领命!” 何孚大步离去。 老朱沉声说道:“马上过年了,朕等着与民同乐呢,你们却让百姓春联都不敢买,好,查出来是谁从中作梗,朕诛他九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头雾水。 老朱挥手退朝。 其中有一人心生疑惑,大明文书一事归我通政司负责,内外奏章、臣民申诉各种文书,都归我通政司核审。难道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可是不对呀,百姓的春联不是什么正式公文,谁没事了会去管这个? 怀着不解,通政司主官、正三品的通政使黄品回到了通政司,叫来了自己的两个下属,正四品的左右通政。 “你说这也奇怪了,好不容易有一年太平日子,是谁在背地里挑事?搞什么文字狱,这不找死吗?这种事陛下不发话,谁敢自作主张?” 文字狱?什么文字狱? 左通政还不知道什么事呢,临近年节,各地官员纷纷上表给皇帝恭贺新年,通政司很忙,所以今日朝会二人就没去。 “嗨……也不知道哪个魂淡,查文字竟然查到了百姓的春联,搞得今年书画店都不敢卖春联了。没有春联百姓怎么过年?陛下还要与民同乐呢,这不是纯纯找死?” “对了,陛下还说,等查出来是哪个魂淡从中作梗,要诛他九族。” 左通政忍不住笑了,“可不是找死吗?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这个年是过不去了。” 二人都没看到,旁边的右通政王平脸色很难看,失魂落魄的转身,也不跟上司告假,直接就这么回家了。 家里张灯结彩,全是新年的气氛。 回到书房,王平看到那一箱财宝,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服药自尽。 左都御史先去应天府衙放出了黄易。 “请问哪位是逍遥侯爷?下官都察院左都御史何孚,奉旨前来接侯爷。” 黄易正在跟一帮书画先生飞花令呢,狱中没有好酒,大家以水代酒,倒也有趣。 这些人多是落魄书生,郁郁不得志,又无甚谋生手艺,只能街头卖画,帮人代写个书信之类的,勉强糊口。 可谁能想到,本来过年写对联是个旺季,大家也能赚个过年钱,今年怎么会出个无妄之灾?钱没赚到,还被抓进大狱了。这特么世道,让不让人活了? 谁?谁是逍遥侯? 黄易笑着站了起来,“何大人客气了,陛下怎么说的?” 何孚正色道:“陛下不知此事,但陛下吩咐了,一天之内查出罪魁祸首,然后诛他九族。” 黄易笑着坐下了,“好,那我就等你一天。” 啥? “别呀侯爷,您是蒙冤受害者,怎么能呆在这里呢?” 黄易指了指身边的众人:“他们全都是写对联被抓进来的。” 何孚连忙说道:“都放了,全都是受害者。诸位放心,朝廷一定查清楚是谁在兴风作浪,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黄易戏谑道:“何大人,查出幕后之人是朝廷应该的。他们这些无辜受害,是不是该有补偿?” 何孚愣了一下,“侯爷,您的意思是?” 我? 黄易笑了,“不是我的意思,应该是朝廷的意思。我提个建议,查出背后之人,抄家的时候,拿出一部分补偿一下蒙冤受害者,大过年的,不能白蹲一次大狱。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孚笑了,“是,下官记下了,一定照侯爷的意思办。” 黄易朝着狱中好友拱手告别,带着朱雄英离开了应天府衙。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顺藤摸瓜,谁下令抓人的?谁就知道背后之人。 先抓了应天知府,可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从应天府的捕快入手,一步步往上查,很快就查清了因果,竟然是应天府一个七品推官下的令。 据这个推官说,是右通政王平以表笺犯讳之罪,勒索我们这些品阶低微的小官。他们知道大家人微言轻,见不到皇帝,于是就暗中使绊子勒索。 可谁也不是泥捏的,于是这个推官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计策。 本来他只想做做样子吓唬一下右通政,要回自己的银子也就罢了,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左都御史毫不客气,这么一件贪污受贿的小事,你们竟然敢扰得百姓无法过年?简直该杀。 不单是这个推官,连应天知府也一并抓了,失职失察之罪跑不掉。 来到右通政家里,发现对方已经畏罪自尽,他这么一死,通政司的主官——通政使黄品就说不清了。 也是绝了,因为一个小小的勒索案,七品推官略施小计,竟然害了三位朝廷大员。 这件事也给官场敲了个警钟,往后谁也不敢再欺压小官小吏,弄不好人家就会跟你同归于尽。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表笺之祸 查清楚一切的左都御史何孚去汇报工作。 老朱召来了通政使黄品,“一个七品推官的文书,是怎么被定成冒犯尊讳的?” 黄品拿着一份文书,“陛下,这就是那推官的贺表,里面使用了‘生’字。” 老朱皱眉道:“生字怎么了?” 通政使吓得腿软,直接跪下答道:“回禀陛下,按照惯例,为尊者讳,凡是帝王之尊讳所用之字,文书之中不可使用,需要避讳。” 老朱瞪了一眼:“说直白点。” “意思就是不敢直呼您和皇后娘娘的名讳。哪怕是同音不同形的字也不可以。生字和僧字谐音,是需要避讳的。” 混账,朕何时说过不让用这些字了? 就因为这个?你们就闹出这么多破事出来?差点让百姓过不好年? 老朱愤怒大骂,然后强压怒火问道:“那如果文书中需要用到重八、元璋这些字呢?” 通政使连忙答道:“如果是全称可用其他词句替代,如果只是其中一个字,则缺笔以示敬意。” 听明白了,繁文缛节,尽是无用之礼。 “哼!既然是古礼,那应天府推官好歹也是七品,他如何会犯呢?莫非他不知?” 这个问题,通政使就答不上来了。 左都御史何孚开口道:“陛下,这里面是个读书水平深浅的问题。不是所有官员都是大儒,有些是算学官员、有些是武备官员、有些是农学、历法等官员。” “很多官员并不太懂周礼,比如武备官员,能识别常用字、能写清楚奏折就很不易了。” “七品推官应该是下面举荐上来的,因为没有开科,所以只是按照品行来推荐,并非考究的学问,所以不懂礼法也是常有的。” 老朱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 何孚接着说道:“都察院的御史有监察之责,每年的春联字画,的确多有犯讳之嫌,但考虑到都是些穷酸书生,代人写些书信谋生的底层人,不懂规矩也正常,是无心之失,所以御史们并未上书言及此事。” 老朱点头道:“不干你都察院的事。” “黄品,通政司是你负责,你的直接下属犯了错,你丝毫不知?” 通政使黄品连连磕头,“陛下,臣冤枉,臣真的半点不知呀……” 老朱冷哼一声:“好,朕就当你没有参与指使。不过失职失察之罪是有的。降职三级听用。” “谢陛下隆恩,罪臣万死不辞!” 老朱接着说道:“避讳一事,朕要改一改规矩。” “请陛下吩咐。” “天下文字古来有之,岂能因为朕的姓名就不让人书写?只要不是故意直白辱骂,皆不用避讳。今后二名不偏讳,朕不想再看到大明百姓因为写字被人冤枉。” 黄品跟何孚同时跪倒,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老朱想起那个七品推官,“哦对了,刚刚何爱卿说的也在理,不是所有官员都有个好学问,所以往后的贺表、奏折无须拘泥形式,只要能把事情说清楚即可。” “朕这个皇帝也是百姓出身,你们写的太文雅,是做给谁看的?” “这样吧,为了省去那些繁文缛节,责令礼部、通政司合力,制定表笺规格,只一个要求:言简意赅即可。” “朕不要那些歌功颂德的陈词滥调,你们好好议一议。” “陛下圣明!”二人再次高呼。 老朱沉声说道:“如果写的不好,再有拍马屁之嫌,这个年你们就不要过了。” 二人领命退下。 黄品面色叫苦,“何大人,帮帮忙啊,这个表笺怎么写?” 何孚小声说道:“你被撸啦,降职三级。现在通政司不是你说了算,你发愁什么?” 黄品面色一喜,“对对对,我只要把陛下的意思转达清楚,让礼部和左通政发愁去。” 伴君如伴虎不是说说的,经历过这件事,黄品再也不想做高官了,差点被右通政王平害死,诛九族的大罪呀,我招谁惹谁了? 次日,听说朝廷改了避讳规矩,而且西市春联开始大卖,在医馆的黄易笑了,老朱还是英明的。 这要是换做后世之君,没经历过民间疾苦,可能真就会听了手下这群所谓大儒的鬼话,比如辫子朝的那个‘十全老人’,‘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因为这句话杀了人全家?什么玩意儿嘛!狗屁十全老人?简直就是十足老混蛋。 这天老朱下朝之后,来到了医馆闲逛。黄易正在制作烟花。 “年根底下,您是最忙的,怎么有空出来了?” “哼,朕来看看你小子,看有没有在大狱受惊。” 咳咳…… 黄易尴尬的连忙赔礼道歉:“您是怪我带雄英去了吧?我想让他看看,不是世上所有人都讲理的。” 老朱瞪了一眼,“大狱乃是不详之地,以后少去。” 黄易忍不住笑了,“如果不是摊上事了,谁愿意去呢?我若不去,那些被抓的人怎么出来呢?闹不好就要稀里糊涂被杀头。” 老朱点了点头说道:“朕正是为这个来的。” “大明停止科举已经十年了,就这么一直不开科似乎也不行。不开科,百姓就没有识字就学的想法。百姓一直不识字,朝廷如何取人才?” “可如果开科取仕,朕又担心选上来的尽是些酒囊饭袋、夸夸其谈的废物。只会舞文弄墨耍嘴皮子,可帮不了大明。” “你小子脑子好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黄易竖起大拇指,“您老圣明!” “这也是历朝历代最难解决的问题。书生从识字到科举,需要十年寒窗苦读,日夜都与经书诗句为伴。时间久了,自然就成了不接地气的书呆子。” “懂民间疾苦,兼具文化的人,凤毛麟角,根本不够朝廷取用的。” 老朱笑着说道:“朕早年想过一个办法,那就是从粮长里面选聘官员,这些人懂种粮食,会算账,小富之家的农民,有家底供养读书,选上来可堪一用。” 黄易抚掌大赞,“确实如此。说起粮长,不久前我陪太子殿下一起下江南,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一个有趣的粮长,是个人才。” “不错,我听标儿说了。所以直接把人留下了。叫郑沂对不对?现在跟着李善长跑腿办事呢。”老朱也知道这件事。 黄易眼前一亮,“您用人是真没得说。” 老朱笑骂道:“别拍马屁。说科举的事。” 黄易伸出一根手指,“我曾经见过一位老人,他用的办法是:让所有考上之人,先去指定的农村种地十年,跟百姓同吃同睡。十年后再根据具体才干决定任职。” 老朱惊呼道:“竟有此事?那此人定然是我的知己,在哪里?我要见见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科举之议 见那位老人家?对不起,您得等五百多年。 “知己不假,但您见不到的。他老人家不在这个世界。” 老朱扼腕叹息,“等等,这种对策除了皇帝,谁用得上?你小子不会是哄我的吧?” “跟朕还用耍心眼?有什么策论直接说,无须假托他人之名。” 黄易认真的问道,“就刚才那个对策,您觉得如何?” 老朱沉吟片刻,开口点评说道:“好!虽说大明识字的不多,但其实大明缺的并不是读书人,而是心怀天下百姓的读书人。” “朝廷可以教人识字读书,但没法让一个读书人长良心。” “送去乡下种田十年,跟百姓同吃同住,体验民间疾苦。届时根据当地乡评,朝廷就能选出谁是真才,谁是庸才?谁心怀百姓,谁是空心面饼。” “嗯……朕相信你说的,这个计策不是你想出来的。” 黄易好奇问道:“哦?怎么又相信了?” 老朱看着黄易笑道:“能想出这种大计,不仅需要绝世才情,更需要洞察世事人心,甚至需要睥睨天下的眼光和魄力。” “你小子胆小怕事,喜欢明哲保身,拿不出这种计策的。” 黄易竖起大拇指,“您慧眼!” 老朱笑骂道:“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天上掉下来的?” 啊?又怎么了? “朕虽然没念过书,不懂历史,但也知道世上从没有过这种科举。那么只能是海外,或者是天上。” “朕不信海外蛮夷小国可以走在我大明前面,所以只能是天上。” 黄易尴尬的挠头,这让我怎么解释? 老朱盯着黄易,认真的说道:“小子,你是最懂这个对策的,他日科举重开,你来主持。” 我?我不干! 黄易当场拒绝,“您先别骂人。不是我偷懒,也无关资历,只是这件事难点不在科考,而在十年后的考评和遴选。” “能参加科举的,甚至能考好的,至少是个小贵族,或者是个小官员,最不济也是祖上当过官的寒门。” “将来考核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动用家族的关系,影响百姓乡评,甚至干扰朝廷的据实任免?” 老朱冷哼道:“谁敢弄虚作假,朕决不轻饶。” 黄易反问道:“如果是皇室呢?哪个皇子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一代两代君王之后,权贵遍地,又该如何?” 老朱沉默了。 他听懂了,这个大计的漏洞不在自己,而在后世。后世之君如果昏庸无能,不会认真执行的。 黄易笑了,“您想到了吧?再好的谋略策论,也需要有明君执行。否则就是废纸一张。” 老朱看着黄易,“所以你的意思是?” 黄易抬头认真的说道:“包括皇子在内,都要放到乡下历练。否则一代两代之后,皇子亲贵全是自小没出过宫门的纨绔子弟。” “别说知道民间疾苦了,怕是一群何不食肉糜。” 老朱白了一眼,“好好说话,啥是何不食肉糜?” 黄易给他普及了一次历史典故。 老朱叹息道:“你小子可真不客气。哼,堂堂皇子养在民间?下地务农?” 黄易反问道:“您看,您舍不得吧?” “跟您一样,那些官员权贵,他们也一样舍不得。” “所以这个计策只是梦想,做不成的。” 你…… 老朱听懂了,这是将我呢。 是啊,我身为皇帝,我的儿女生来就是皇室,高高在上。我却让别人的儿女放弃传承,去种地十年?别人岂会心服? 可是……君君臣臣,我皇室子弟,生来就高人一等呀!这是天生的道理,有什么错? 如果我的儿孙还下去种地务农,那我岂不是白干了吗?天下白打了。 老朱虽然有胸怀,但毕竟是皇帝,做不到大公无私,大明终归是家天下。 冷哼一声,老朱训斥道:“小子,礼法规矩不能废,皇子有皇子的责任。所有人都去学种地了,谁来打仗治国?” 黄易耸了耸肩:“我只是提建议的,用不用在您。” 嗯?在这等我呢? 刚才可是你亲口所说:即便是有再好的策论,没有明君也不行,昏君会视而不见的。 “小子,骂我是昏君?” 黄易连忙摆手,认真的说道:“绝对没有!您是明君,是因为您吃过苦,忆苦才能思甜。想要大明代有明君,不是单纯的把您这个位子传下去就够了。最核心的机密就是您的经历和本事。” “若后世之君皆有您这一身硬骨仁心,大明万年也不过一瞬。” 万年一瞬? 老朱哈哈大笑:“好小子,拍马屁都跟别人不一样。万年一瞬?朕都不敢这么想。” 说到这里,老朱起身拍了拍黄易的肩膀,“小子,你是好意。朕回去会跟皇后和太子商议,或许可以照着你的办法,找几个皇子试验一二。” 黄易陪笑道:“您千万别说是我的献策,全是您自己的英明决断。” 老朱好奇问道:“哦?这是为何?是怕领功劳?还是怕将来有事怪罪?” 黄易讪讪一笑:“也不知道哪个皇子会倒霉被下放出去做试验,将来如果知道是我出的主意,还不恨死了我?” 老朱笑骂道:“真是个混账,明明是个大才,偏生这么胆小。” 送走了老朱,黄易接着赶工制作烟花。 刚从后门送走老朱没多久呢,前门又有人来访。 黄易过来一看,“您老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据说最近您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不会是偷跑出来吧?” 韩国公李善长老脸一红,瞪了一眼,“怎么?不欢迎老夫?要食言而肥?” 黄易连忙让了进来,“哪能啊,知道您来,我一定扫榻相迎。里面请。” 没想到李善长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咦?是你?” 对方也惊讶道:“是你?” 李善长愣住了,“怎么,你们认识?” 黄易笑着说道:“前不久我陪着太子下江南,回来的路上遇到过,算是一面之缘。浦江郑沂,对吗?” 对方惊呼道:“太子?您是说,当日跟您一起同行的那位,是太子殿下?” 李善长招呼说道:“不用大惊小怪的,这小子身份不一般,跟他来往的,都不是一般人。” 郑沂恭敬行礼问道:“敢问您是?” 黄易转头看向了李善长,“怎么,您带人过来做客,没告诉说我是谁?” 李善长笑道:“他就是京城闻名的神医黄药师,不过还有另一个身份:大明逍遥侯。” 逍遥侯?执掌大明六扇门的神秘逍遥侯?据说是天下第一高手。郑沂惊呼一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跟你要个人 黄易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别一惊一乍的,我就是个大夫,黄易,字药师。我跟太子不同,他是化名。” 郑沂挠头道:“那太子怎么叫您妹夫呢?” 李善长笑着说道:“他的夫人,是魏国公长女,皇帝和皇后的义女,陛下亲封的大明平安公主。” 黄易摆手说道:“行了,你们好不容易偷着来一趟,聊正事。我的身份没什么重要的。对了,你小子别到处给我散啊。” 郑沂连忙保证。 李善长抱怨道:“你小子上了一份奏折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可害苦了老夫。咱们说好的,一条鞭法的推行,你不能置身事外。” 等等…… 郑沂再次表示震惊,“相国,您的意思是……” 李善长指着黄易说道:“想不到吧?那份被你推崇备至的一条鞭法,始作俑者是这家伙。老夫垂垂老矣,可想不出这种锐意进取的策论。” 这、这怎么可能? 郑沂想起了当日路旁相遇。 红着脸道歉说:“惭愧,当日学生误会了先生,还以为您是没种过地的酸书生。” “没想到您当日就想好了税制对策,真正能解民生疾苦的是先生您这样的。” 李善长忍不住大笑道:“你说他没种过地?你知道那良种怎么来的吗?就是这小子三年辛苦培养出来的。” 什么??? 黄易连忙提醒:“我说您差不多了啊,把我的底全漏了,出了这个门我可一件都不认的。” 李善长嗤笑道:“老夫都这副光景了,还怕说错话吗?” 黄易好奇问道:“您单独带他来,而且如此信任,这是很看好他呀?莫非收了他做你的门生?” 李善长拱手道:“惭愧!托了你小子的福,这孩子极其崇拜一条鞭法,执意要拜我为师。我看他聪慧,于是就收下做个关门弟子。” “但也不能昧着良心骗他,所以今天带他来见识一下真正的高人。” 黄易白了一眼,忍不住吐槽道:“我就知道没好事。你的关门弟子,这意思是让我也教教他?将来……哼!” 后半句没说,只是一声哼,李善长哈哈大笑起来,对视一眼,两人不言自明。 意思就是将来李善长不在了,这关门弟子还有黄易帮忙罩着。 李善长感叹道:“老夫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一条鞭法是个大计划,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步入正轨。需要培养出一个年轻人来贯彻执行。” “郑沂有才干,我让他跟我跑腿办事,熟悉一切公务。将来他挑大梁的时候,需要一个替他托底的。” 黄易点了点头:“只要他人品过关,不改初衷,我可以求太子罩着他。” 郑沂行礼感谢。 “就这一件事?” 李善长笑了,“这只是其次。正事还没说呢。一条鞭法需要先核准天下田亩,但大明初立,人才紧缺,识字的、通测量绘算的人才严重不足。不开科举的话,会耽误进度。”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科举选才,绕不过的一道关卡。刚才陛下来过,也提起了这件事。” 谁?陛下? 我这…… 李善长不觉奇怪,可就是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吓傻了郑沂,心说不是吧,陛下屈尊到一个侯爵府邸聊天? 李善长笑道:“不用奇怪。你眼前之人身负旷世之才,但不贪名利。说他是宰相之才都委屈了。陛下和太子常来找他问计。” “往后有什么学问方面的难题疑惑,可以来求他指点。看我面上,他不会跟你藏私的。” 黄易白了一眼,“您收徒弟,让我干活。唉……我把您请回来干啥?这买卖做赔了。” 郑沂给黄易行了半师之礼,接过黄易手上的茶壶,站在了李善长身侧。 黄易说道:“科举的事太大,陛下还在犹豫,我干预不了。” 李善长点头道:“无妨。即便是马上开科,也得一两年才能遴选出合用的人才。” “药师,听说你门下有两个徒弟?且都是理政奇才?” 啥玩意儿? 黄易惊讶道:“不会吧,您的意思是,看上了我药铺抓药的两个孩子?他们才十五六岁,老头,你这是雇佣童工!” 李善长哈哈大笑道:“有志不在年高!秦甘罗十二岁就能担任宰相,你的学生,莫说十五六岁,哪怕十岁,也不是凡人。” 黄易连连摇头:“不成不成。王不留和夏元吉二人,才跟我一年半,还差的远呢。半途而废是毁了好材料。” 李善长不满道:“舍不得徒弟,那你就亲自出山。” 你…… “你我说好的,需要你出力的时候,怎么这般推脱?”李善长拿着约定,吃定了黄易。 黄易叹息道:“这么大的事,多一个少一个,不影响吧?你到底缺什么人?不行我给你遴选。” 李善长摇头:“若说对朝廷官员的了解,你不如我。” “如果不是实在没人了,我不会让你为难。” “现在我手上缺乏测绘人才,田亩测绘跟户部算账不同,需要一套高明的测绘手法。寻常不通算学的人,学都学不会。” “听说你手下的两个学徒,过目不忘,算账抓药极快,远超常人。” “我带回去稍加培养,就是两个可信的测绘人才。” “虽然名头小了点,但挂职工部,给正五品待遇,绝对亏待不了。” 黄易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测量田亩嘛!田亩方圆不一,更多的是不规则的地块,没有特殊的测算手法,的确算不出一块土地的面积。” “其实宋代就专门研究过这个问题,天下不缺这样的人才。可惜大明立国时间短,许多人才都流落民间,所以就断了部分传承。” “不过这难不到我。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写一份全新的测绘方法,绝对又快有准。你拿去开个特训班,找一批通数算的人,半个月就能学成。” 真的??? “小子,你可不能为了留住弟子,故意哄我。”李善长认真的说道。 黄易拍胸脯说道:“国之大事,不敢玩笑。” 李善长哈哈大笑,“那还费什么事?我负责选人,送到你这里来就学。不要你的小徒弟了,让你开个十五天的私塾,这不过分吧?” 我这…… 黄易傻眼了,怎么聊着聊着,我把自己绕进去了? “好吧,不过需要过了年,年前我没时间。” “成交!” 第一百二十五章 郑沂遇险? 洪武十五年的上元夜,当所有人都在城外看烟花灯会的时候,正五品户部员外郎郑沂却在逃命。 原因很简单,他每日都去户部加班,哪怕是假日也不休息。可今日在户部他发现了几张空白的报税文书,这本是常事,但问题就在于,上面竟然盖印了。 按照朝廷规定的流程,户部各地向上报税,经过核实之后才会盖印汇总。现在竟然先盖印,那岂不是说,核实之人、报税之人在合谋敛财? 郑沂知道事情严重,于是就要立刻上报,可偏偏今日是上元节,皇帝带着百官都在城外。 包括自己的恩师李善长,半师黄易,全都不在家。 他带着证据出城去寻,却不知道这几张文书刚丢就被人发现了,因为背后之人也选在今日接头,一时不察竟然少了几张文书,这还得了? 稍加打探就知道是谁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所以郑沂就遇到了急速的追杀。 原本若是骑上快马,半个时辰就能出城的,但朝廷有令,京城不许纵马。 郑沂只是一个小小粮长被提拔上来,刚到京城没几个月,虽然封了个五品官,升官很快,但京城这个地方,五品算是小官,没什么特权。 考虑到今日喜庆,不宜破坏气氛,他决定明日再说,今日可以去城外跟老师通个气。 但他刚出皇宫就被人盯上了,那种危险的气息,即便是郑沂不知道什么是刺杀,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心里砰砰跳。 他不是傻子,相反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自己暴露了。 这怎么办?对方一定是户部大员,能这么快查到我,并且派人追杀,肯定是手眼通天,我该去哪里避难? 出城肯定是来不及了,皇宫戍卫?也不行,人家万一不管呢?谁认识我是谁? 应天府?巡街衙门?全都不行。 这件事真正能管的是都察院,可今日都察院放假呀。 想来想去,只能朝人多的地方去,先避一避吧。 可往常京城到处都是人,各个街道络绎不绝,偏偏今日不行,街上就像狼来了一样,空无一人,比衙门净街都干净。 来不及出城,那只能去西市碰碰运气了,但愿西市还有人,可别都去城外看灯呀。 西市? 今日不去看灯那是傻子,灯会没什么稀奇,但朝廷放烟花可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去年的烟花看的很过瘾,能打到天上的烟花,谁见过? 所以西市也没人,基本上各个店铺都在关门歇业。 后面的两队杀手干脆不躲了,直接现身出来。 “别逃了,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你一马。” 郑沂回头一看,心说完了,五名刀客,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死定了。 “救命啊,杀人啦……” 于是他放声大喊,同时甩开了狂奔,但一抬头,前面也有五个刀客,两头堵? “自己找死,别怪我们。你如果在大街上,说不定还能撞上巡街武侯救你一命。但你偏偏要跑到西市?今日西市无人,谁来救你?” 郑沂心虚的朝四周观察,“你们、你们是谁派来的?” “到下面去问阎王爷吧!” 十个刀客追着郑沂疯砍。 好在西市很大,错落的街道给了郑沂逃生的机会,他窜入了一个小巷子。 敌人一队飞檐走壁,一队衔尾追杀。 足足在西市追逃了一刻钟,郑沂身上被砍的遍体鳞伤,强撑着一口气瘫倒在大街上。 “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我们都是家养的死士,干的就是这个。 “喂!行凶杀人也不挑个好地方,在我家大门口动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一个懒洋洋的戏谑声音传来,众人齐齐转头看去,街道旁一座大宅门口,是一个端着面碗的的年轻人。 杀手冷哼一声:“吃你的面,敢管闲事连你一起杀!” 杀我? 年轻人放下面碗,走出大门,“就你们几个人?让你们一只手。” 你…… 小子,找死! 对方指了指头顶的牌匾,“喂,看清楚这是哪里?” 众人顺着手指看去,六扇门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所有人都吓得退了一步。 六扇门?该死,怎么跑这里来了? 特么的,谁能想到六扇门竟然开在西市?我们只听过这个衙门口,从未见过。 浑身浴血的郑沂仿佛见到了救星,“太好了,我是户部五品员外郎郑沂,认识六扇门首座逍遥侯爷。我手上有贪官的重要证据,他们就是贪官派来追杀我的。” 杀手们咬牙说道:“豁出去了,今日不除掉这厮,老爷就完了。连六扇门的一起杀。” “现在所有人都在外面看花灯,六扇门兴许就这么一个看门的。” 杀! 杀?欺负我人少? 别看这里就一个人,那是黄易亲手调教出来的,此人轻功练的最好,黄易特意给起了个代号追命,一身本事都在腿上。 所以这家伙刚才敢说让人家一只手,两只都没问题,他打架都是用腿的。 没一会儿,十个杀手全都被打翻在地。 追命转身回到门口,端起自己的面碗,“还好还好,面还没坨。” 郑沂都看呆了,“兄台,能不能给我找个医官。” 追命笑着说:“对不住,只顾着打架了,忘了你。跟我进来吧。” 进来? “我、我站不起来。” 追命尴尬的放下了面碗,过去把人提起来,“铁大哥,来活了。” 里面走出一个围着围裙的铁塔大汉,“什么活?今天是上元夜,大家都在外面看灯,你小子面不够吃自己盛……等等,他是?” 追命指了指外面,“他是户部的官员,说是跟侯爷认识。对了,外面追杀他的人,我已经放倒了,劳烦铁大哥去把他们全都抓进来,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审问一下。” “我先给这人上点金疮药。” 跟侯爷认识?你别让人蒙骗了。 郑沂连忙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年前的时候我还去桃花医馆拜访过侯爷。” 哦……这还差不多。 追命手法很好,不一会就给郑沂处理好了伤口,敷药包扎,“搞定。你饿不饿?铁大哥刚做了打卤面,给你盛一碗?” 郑沂肚子咕咕叫,“我逃了快一个时辰,只顾逃命都忘了饿。” 于是铁手、追命,郑沂三人端着面碗,边吃边聊。 听完郑沂的讲述,二人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看来得立马审问出幕后之人,否则今夜对方有可能逃窜。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明剁灵 户部左侍郎任彬? 正三品的高官,我们好像没权力直接抓人。 “去锦衣卫,他们敢抓人。” “不行,锦衣卫今日也没人,大官都在外面看灯呢。”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今夜逃跑吧?” “逃跑?追命,你去这个叫任彬家门口盯着,如果对方逃跑你就跟着,不要动手。今夜灯会结束,我去告诉侯爷。” “好,郑大人,今夜委屈在六扇门住一晚吧。” …… 不巧的是今夜黄易宿醉,铁手报案都找不到人。 算了吧,干脆把报案人送去锦衣卫算了。 燕王朱棣听完郑沂的诉说,拍案而起,“混账,竟有此事?” “来人,速去户部左侍郎任彬家里,把人给我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过。” “郑大人,你现在就随我入宫面见陛下。” 刚过完年,老朱正感叹大明越来越好呢,就出了这么一件大案,这让他格外恼火。 “来人,把任彬给我抓来,朕要亲自审问。” 燕王朱棣汇报道:“父皇,任彬昨夜畏罪自杀了!” 老朱暴怒:“混账!这绝不仅仅是一个任彬有问题。传旨,任彬诛杀九族。另外各州道户部掌印的全都拿下,正职流放戍边,副职杖责八十,以示警告!看这帮人还敢不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我这…… 连燕王这个武夫都觉得这样太狠了,任彬诛九族也就罢了,怎么户部所有负责统计核查的掌印之人都要受牵连? 大明本来就缺办事的,总是这么杀,人就更不够用了。 可老朱就是这么一个人,大明初期吏治清明,就是杀出来的,动不动就杀人,动不动就诛九族,俨然是大明版的剁灵! 办完了事,燕王朱棣命人把郑沂抬到了桃花医馆。 黄易午时才醒,“这不是郑沂吗?怎么闹成这副模样?” 朱棣解释说道:“昨夜他被人追杀,幸亏误打误撞跑到了六扇门,否则小命就没了。” 六扇门?没听他们过来汇报呀。 朱棣白了一眼说道:“你烂醉如泥,六扇门报信都找不到人。于是就把他送到了锦衣卫。父皇说了,郑沂立了大功,升为正三品户部左侍郎。鉴于身受重伤,所以特命抬到这里医治。” 黄易不解道:“嗨,这一身外伤,不应该是御医给治吗?” 朱棣嗤笑道:“御医?谁不知道你才是大明第一圣手。” “好吧,恐怕是担心御医里面有坏人,再把郑沂弄死吧?话说昨夜发生了什么?你刚来京城没几个月,怎么就被人追杀了。”黄易问道。 郑沂把事情讲了一遍,黄易也义愤填膺,“该杀!这帮蛀虫,让他们掌管钱粮,岂不是老鼠掉米缸吗?全都该死。” 朱棣笑着说道:“父皇也这么说,所以他下旨,把大明所有州道的户部掌印官员全都拿了,正职流放戍边,副职杖责八十。” 啥玩意儿? “这也行?老爷子就不怕有冤假错案?” 朱棣戏谑的看着黄易,“要不你去劝劝?” 黄易连忙甩头,“不去不去,世上当官的,十个有九个贪,我可不去触霉头。” “行了,人给你留下,我还忙着呢。” …… 黄易亲手给郑沂处理伤口,郑沂好奇问道:“先生,这世上的贪官为什么屡禁不止呢?是因为当官俸禄不够吗?” 黄易忍不住笑着说道:“你当粮长俸禄够花吗?” 郑沂点了点头:“我家本来就有几百亩地,所以当不当粮长我都不缺吃穿。” “那你来了京城之后呢?虽然是户部的五品员外郎,可你的俸禄够在京城置地买房吗?” “这个……好像不行,除非住在西南角那些地方。但那里距离朝廷太远,每日上朝不方便。” 黄易笑了,“你看,单靠俸禄是不是有些拮据?” 郑沂皱眉道:“可毕竟是当官有俸禄拿,比那些卖苦力的百姓强吧?人家过得更苦,那样都能生活,没道理当了官就得为了享乐铤而走险。” 黄易哈哈大笑:“是啊,如果人人都能这样想,世上就没有贪官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一天挣十文钱,是不是就得每顿吃芝麻胡饼?吃不起一碗阳春面?” 郑沂点头说道:“可不是嘛,一碗阳春面两文钱,顿顿吃肯定不行,十文钱还得省着找个住处,总不能睡大街吧?” 黄易点头道:“很好,你天天吃胡麻饼,好像也习惯了,对不对?” “那如果你一天能挣十两银子呢?你还会顿顿吃胡麻饼吗?” 那当然不会了。 郑沂毫不犹豫的摇头:“十两银子,够顿顿去酒楼吃喝了。一顿酒席也用不了二两银子,够七八个人吃了。” 黄易哈哈大笑:“你看,是这样吧?我也没见过拿朝廷俸禄的人,顿顿还吃着胡麻饼,回忆着艰苦生活。” “人嘛,都是走哪说哪,随着地位、收入的增长,欲望就会增长。不自觉的就贪图享乐。” “就比如那个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他不仅有俸禄,还有朝廷赏给的宅邸,可为什么还要去贪?不怕死吗?” “也不是。他看到周边三品以上的官员,不仅有豪宅,还有家丁、仆人、无数娇妻美妾,他会不会羡慕呢?是不是也想得到?” “可这些身外之物,单靠俸禄就不行了,养不起的。” 郑沂不解道:“那这么说,凡是养得起的,都是贪官?” 黄易拍了一巴掌:“不能这么说,你敢说出这句话,明天就会被人弄死。” “你放眼看去,三品以上的官员,哪个不是勋贵?谁在乎过俸禄?每年皇帝的赏赐都吃喝不完的,更别说那些有爵位的,没人靠俸禄生活。” “你现在也是三品高官了,但你出身民间寒门,所以不能去跟人家比。别一时猪油蒙了心,学人家贪图享乐,最后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郑沂连声说不敢。 “侯爷,照您这么分析,难道贪官还有理了?朝廷止不住吗?” 黄易长叹一声:“根植于人性的贪婪,无法根治的。哪怕陛下大杀四方,也只能暂时震慑,你看着吧,就跟割草一样,一茬一茬的,层出不穷。” 郑沂皱眉道:“先生,您也没什么好主意吗?恩师说您是大明学问最好的一个人。” 黄易嗤笑道:“别听那老头瞎说。我又不是神仙。” “除非让他们贪了跟没贪一样。这样自己就不贪了。” 郑沂表示听不懂。黄易苦笑摇头,我怎么给你解释呢?就是不停的换货币,或者财产公开。 可无论哪一样,这个时代都做不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徐达出事了 洪武十五年春三月,故元宰相乃儿不花率兵十万南下犯边,皇帝命大将军徐达,左右副将军汤和、傅友德率兵十万征讨。 四月初夏,徐达领大军出塞与敌人交战。 六月,战场急报传回京城,大将军徐达身受重伤危在旦夕,敌人将我军围困在阴山脚下,形势岌岌可危。 这封战报惊呆了皇帝。 他甚至一度认为是有人假传军报,这绝对不可能。虽说是十万对十万,但我这边去的都是百战老兵,徐达、汤和、傅友德,哪个不是战场老将?怎么可能会被区区故元残兵给打败? 而且我大明此次装备了最精良、最先进的火器,岂有战败之理? 看完军报的老朱勃然大怒,又是朱棣!刚给你提的将军,你就在战场上惹祸? 太子朱标劝解说道:“父皇,形势危急,不是追责的时候,我们应该速速发兵营救才是。徐叔重伤,他一定不能有事,儿臣建议速派妹夫去前线救人。” 老朱冷静下来,点头说道:“朝中能打的,冯胜、蓝玉……你觉得派谁去好?” 朱标想了一下,“父皇,此战是急行军救援战,冯胜年纪大了,恐不堪奔袭。蓝玉去年刚出征西南回来,倒是够勇猛,但其人或许有些骄狂,唉……” 老朱感叹道:“可惜沐英不在,他如果在京城,自然是第一人选。” 朱标皱眉说道:“父皇,要不儿臣一起北上?有儿臣在侧,蓝玉不敢……” 老朱训斥道:“胡说!你是我大明的未来,即便是朕领兵亲征,也不能让你涉险。” “不就是蓝玉吗?朕去年封他永昌侯,就是要他为国效力的,传旨,速召永昌侯蓝玉入宫。” “标儿,你去通知黄易,告诉他大军被围的地点,让他速去救人。” “等等,标儿,你说黄易这小子,能不能给蓝玉当个监军?” 老朱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朱标摇头道:“父皇,二人并无交集,且蓝玉是太子妃的舅舅,按理说是妹夫的长辈。他可不会服气一个年轻小辈。” 老朱眼珠一转:“不一定,黄易那小子鬼点子多,说不定有办法拴住蓝玉这头犟驴。” “这样,反正他要去前线,哪怕是给徐达治完病,也不可能立刻回来,总归是要留在军中听用的。” “给他一个合适的身份,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在战场上,能不能发挥作用?” 朱标劝解道:“父皇,妹夫顶多是个谋士,您这样强迫,他会不会心有抵触?” 老朱哈哈大笑:“这是唯一的机会。徐达可是他岳父,现在重伤濒死,他不可能看着不管的。治好了徐达,能不帮忙报仇?” 朱标傻眼了,心说这个时候您还在算计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但他没敢多说,依言前去传旨。 老朱召来了蓝玉,讲明军情,也说了些勉励的话,蓝玉拍胸脯应下,正愁没机会施展拳脚呢。可老朱最后一个指派,却让他十分不爽,我蓝玉身经百战,好端端的派什么随行军师呀?咱大明有这个传统吗? 再说了,你派谁不好,偏偏派一个什么逍遥侯?就是那个掌管六扇门的逍遥侯?他一介江湖武夫,顶天了当个护卫,懂打仗吗? 可他不敢反驳,自己去年远征西南,立功封侯不容易,难得又有一次仗打,得把握住机会。 其实蓝玉的身份很尴尬,他知道自己是帅才,但奈何前面有老将徐达、汤和、冯胜、傅友德等人,自己年轻,总不能跟人家抢。 所以只能这么熬着,熬到老一辈年迈无法上战场,朝廷自然需要用新人。 可跟他年纪相仿的有沐英、常茂,常茂不是帅才可以不提,但沐英显然更被皇帝看重。 所以他更倾向于能够早点参与大战,否则真再窝十年,北方平定,到时候老将们都退了,人家沐英有西南封地,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桃花医馆,朱标神色慌张的进来,黄易正在给人瞧病呢。 “妹夫,关门别瞧了,出事了。” “出事?怎么了?进宫出诊吗?” “不是,你赶紧收工,我在后院等你。” 黄易看完手上这一个,起身给剩下排队的告罪一声,然后吩咐徒弟关门歇业。 后院朱标来回踱步,无论徐妙云怎么问,他就是不说,直到黄易回来。 “出事了,徐叔北征失利,大军被困阴山脚下,徐叔重伤,危在旦夕!” 什么??? 徐妙云差点吓晕过去,黄易抱住了夫人,沉声说道:“把大军所在位置给我,我这就出发。” 朱标点了点头:“父皇说了,你这一去,短时间回不来。朝廷会派蓝玉出兵营救,命你为随行军师。” 黄易皱眉道:“我赶着去救人,哪还有空帮忙打仗?” 朱标白了一眼说道:“大军被围困,没有蓝玉大军,你一个人能杀进去吗?” 好吧,替我谢谢老爷子,等我救了岳父,一定想办法送个礼物给陛下。 “夫人,你留在家里看护好孩子,岳父那边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出事了,你担心也是无用。如果人没事,我一定能保护好他。” 徐妙云点了点头,“相公,你注意安全,不用担心家里。” 太子让人送来了通关路引,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黄易简单收拾了行囊,就一路向北出发了。 次日一早,蓝玉领亲兵北上,沿途聚拢兵马,争取一个月赶到前线。 黄易一路快马,五天赶到洛阳,三天赶到长安,又花了三天从长安北上经河套地区来到黄河岸边,准备渡河直接来到阴山。 为什么不走太原府北上大同? 当然不能这么走,现在北征大军被围,大同府外面肯定全是元兵斥候。 跟这一路相比,河套地区北渡黄河无人防守,唯一的困难就是怎么渡河?谁也想不到大明会有一个人单枪匹马渡河而来。 黄易跟当地牧民购买了一个羊皮筏子,趁夜渡过了黄河。 没有马匹,靠着一双腿走了两天时间,终于来到阴山脚下。 元军分五个方向围困住了明军,明军背靠阴山扎营,一副死守的态势。 “还好,如果他们是团团围住,我反而很难潜入。既然是分散扎营,游骑巡视,那就好办多了。你们可能不知道什么叫战场迷彩伪装。”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从哪儿进来的? 大将常茂刚刚探望过主帅徐达,满面愁容的回到自己的军帐,可掀开门帘一看,主位上竟然坐了一个人。 “混账!本将军帐不得擅入,你是谁的部下?” 满脸黄绿的黄易纹丝未动,“大茂哥。” 嗯?你是…… 常茂愣了一下,这个声音好熟悉,凑近了一看,“我的天,妹夫?你怎么来了?等等,你什么时候到的?又是怎么进来的?现在外面被元兵团团围困,你……” 黄易伸出手指,示意他小声一些。 “听说岳父出事了,陛下授命我先行一步,我是偷偷潜入过来的,没让任何人发现,包括我大明的巡逻斥候。” “这怎么可能?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早就被元兵攻破了。这可是我们的中军主力,岂是随便能潜入的?”常茂不信。 黄易指了指脸上,“诀窍就是我这一身衣服和脸上的东西。”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说,改天我教你。” “你先跟我说说情况,然后来盆水洗把脸,我要见到岳父。” 常茂重重点头,并且亲自给黄易打水洗脸。 “妹夫,十万对十万,而且我们用上了最新的火器,都以为随便打的,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跟元兵对峙十多年,这是我们最窝囊的一战。” 黄易也纳闷:“跟我说说问题出在哪里?我听说又是燕王朱棣的问题?” 常茂郁闷道:“这次倒不能全怪燕王。先锋傅友德夜袭灰山,被乃儿不花算计,敌人围点打援。我们兵分三路出击营救。燕王朱棣执掌火器营擅自出兵,准备直捣黄龙擒住敌人主将。”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没想到敌人眼见我军火器凶恶,竟然不管不顾,派出一路兵马跟我们互换主营。” “大帅身边只有五千护卫,敌人两万兵马舍了围困局面,绕袭我军帅帐。” “燕王朱棣领兵火速回援。但敌人的两万兵马已经跟明军搅在一起,火器营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危急关头,大帅下令燕王朱棣不分敌我的进攻,这才打退了敌人的奇袭。” “可惜大帅运气不好,被一枚火器打中肩头,因此身受重伤,后来伤势严重导致昏迷。现在大军由汤帅暂领。” 黄易皱眉问道:“那元兵围困是怎么回事?主帅遇袭,最多就是且战且退,寻机再战就是了,怎么会被困在阴山呢?” 常茂叹息道:“一场混战,敌人纵火点燃了我们的火器仓库,明军损失惨重,主帅受伤又无法突围,只能暂时扎营休养。” “敌人趁机增兵围困。你是知道的,元兵以骑兵见长,我们以火器见长,没了火器犹如没了牙齿的老虎。再加上敌人增兵,我们战损减员,现在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 “明军七万,敌人十四万。” “唉……从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听完详细战报,黄易皱眉道:“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这场大战到底因为什么失败的?先锋失利?大军中计了?也不至于吧。即便是围点打援,双方兵力差不多,我们还有火器优势,不至于一败涂地吧?” 常茂沉吟片刻,给了一个勉强的答案:“本来我们三路出兵营救,肯定能把先锋傅友德救出来。只是战事要惨烈一些。” “燕王朱棣不该脱离中军去进攻,他带着火器营是负责护卫中军的。他这一动,原本的确吓住了元兵,但逼狗入穷巷,敌人被逼急了。” “关键是燕王直接带人杀进去了,导致我们中军空虚,露出了破绽。” “然后就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我们的火器优势在于突袭,但于混战无用。” “如果大帅不受伤,火药库不被烧,其实也不至于被困阴山。” “唉……仔细想想,各种巧合都让我们遇上了,倒霉啊。” 黄易点了点头,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运气不好,即便拿着加特林也未必能赢。 “走吧,带我去看看岳父。听说岳父重伤危急,妙云在家差点吓晕过去。” 常茂感慨道:“别说妙云了,就算是我们这帮在身边的人,也捏了把汗。燕王朱棣天天跪在床边请罪,如果徐叔醒不过来,这家伙往后怎么回去见人?” 黄易冷哼一声:“他活该!” 常茂苦笑道:“也就你敢这么说他,哪怕是汤帅也不敢训斥一个皇子。” 收拾好一切,常茂领着黄易走向了徐达帅帐。 汤和在主帐指挥驻防,徐达这里哪怕是天天守着也是无用,所以干脆就包给了朱棣这个罪将。 走到床前,看到朱棣失魂落魄的跪坐在旁边,黄易黑着脸一脚把人踢到旁边,“哭哭啼啼有用吗?滚蛋!要么振作起来给岳父报仇,要么你悔恨不已就自杀谢罪。别在这里像个娘们一样。” 你…… 朱棣惊讶的抬头,然后惊喜的喊道,“你……你怎么来了?” 黄易白了一眼:“你以为我愿意来?我跟你说啊,军报传回京城的时候,幸亏妙清已经生了,否则听到岳父出事,她承受的了吗?” 生了?妙清生了? “儿子,早给你看过了,大胖儿子!” 黄易凑过去仔细检查徐达的伤势,此时哪怕是喜得贵子也不能让朱棣高兴起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铁珠打进血肉,为何不把铁珠剜出来再包扎?军中医者不会给人医治火器之伤吗?” 常茂尴尬的说道:“咱们的火器都是对着敌人发的,可能敌人的军医更擅长一些。” 朱棣胆战心惊的说道:“幸亏打偏了几寸,这要是打中岳父的脑袋,人当场就没了,我百死莫赎。” 黄易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就你这样的将领,以后谁还敢跟你一起出来打仗?每次都不听将令擅自行动。” “得亏你坑的是自己岳父,换了别人你试试?不恨死你才怪。” 朱棣都快哭了,“姐夫,你就别说了,先救人呀!” 黄易训斥道:“等救了人再跟你算账!我开个药方,你亲自去熬药。大茂哥留下,帮我做手术,我要把岳父肩头坏死的血肉都割掉。” 留下的常茂有点哆嗦,“妹夫,真的要把腐肉全部剜去?” “大茂哥你哆嗦什么?又不是你执刀。他的肩膀溃烂严重,你看那膀子肿的,快赶上小猪崽了。剜去腐肉也只有一半希望保住手臂。如果失败的话,只能断臂求生了。” “不行不行,妹夫,大帅岂能做个独臂?” “我是他女婿,比你更心疼。可命比手重要。这都两个月了,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固守待援 朱棣前去熬药的事,惊动了主帅汤和,莫非徐达醒了? 汤和召来军医询问,可军医表示自己没有开药。 汤和慌了,心说不好,这是不想他岳父受罪了,准备自己熬一副药,弄死大帅呀。 “快!给我拦住朱四郎!” 一边派人制止朱棣,汤和亲自跑去徐达的军帐。 “汤帅,常茂将军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帐前护卫拦住了他。 “混账,本帅也不行吗?让开!” 汤和硬闯了进去,入眼是常茂和一个年轻人正在拿刀给徐达割肉。 “混账!住手!” 汤和二话不说,拔剑就杀了过去。 常茂来不及解释,刚想起身阻挡,却被黄易呵斥住:“你按住伤口别动。” 眼看汤和的剑锋就要刺中黄易,黄易豁然转身,避开剑尖,近前一步,竟然朝着汤和贴了上去,一把锋利的手术小刀,直接顶在汤和的眼前。 汤和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什么功夫?鬼魅一般? “你是什么人?敢进来行刺大帅?”汤和咬牙问道,心中已经豁出去了,要死跟徐达一起死。 常茂解释道:“汤帅,你误会了。我们是在救大帅。这位是大帅的女婿,大明逍遥侯,陛下派来救人的。” 救人?逍遥侯? “你就是妙云嫁的那位神医逍遥侯?” 黄易点了点头,放下汤和,转身继续动手术,“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汤帅见谅,冒犯了。” “请汤帅去门口守着,等我给岳父医治完成,咱们再详谈。” 汤和看到对方一丝不苟的清理徐达的腐肉,这才明白是误会了。 “好,本帅亲自给兄长守门。对了,燕王熬药是你派去的吗?” “不错,药方是我开的。” “不好,差点误事了。” 汤和连忙出门下令。 朱棣这边已经跟人打了起来,一帮魂淡,我给大帅熬药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 “好酒!妹夫,你过来支援,竟然还带着一壶酒呢?”看着黄易打开一个大酒葫芦,常茂惊讶的问道。 黄易白了一眼,“这是酒精,用来疗伤的,你以为是烈酒呢?喝这个是要命的。” “战场上重伤,伤口极其容易化脓溃烂,剜去腐肉,然后每日用酒精清洗,可以防止血肉坏死,还能帮助血肉再生。” 常茂小声问道:“意思是这东西可以治马粪箭疮?” “没错,疮口有脏东西,用这个洗过再敷药包扎,有九成存活率。”黄易点头说道。 常茂扼腕叹息:“哎呀,早点有这个东西该多好?那许多兄弟就不用白白送命了。” 烈酒的刺激,把徐达痛醒了,“痛煞我也!” 常茂连忙按住,“大帅,忍一忍,女婿来了,他一定能救你的。” 徐达迷迷糊糊的骂道:“混账,不是他擅自出兵,此战我们败不了!” 端着汤药的朱棣满脸通红的站在门口,尴尬的能抠出三室一厅。 常茂提醒道:“是你大女婿来了。” “谁?药师?”徐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黄易连忙招呼朱棣:“快,趁着岳父这片刻清醒,给他灌药。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晚了。” 于是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吨吨吨,硬是把一碗药汁给徐达灌了下去。 刚灌完对方就昏死过去。 朱棣瘫软在地上,生无可恋的说道:“岳父如果死了,我怎么回去呢?” 黄易把手术刀丢给了他,“要不,你一起死?” 我这……你…… “哼!就知道你这魂淡没安好心。要死也是帮岳父报了仇再死。”朱棣忿忿不平的说道。 黄易笑了,“你还知道要报仇呀?想怎么报?再次领兵擅自行动?还嫌害的人不够多吗?” 你…… 不要你管! 常茂在一旁劝道:“还报什么仇?人家两倍兵力围着我们,只能固守待援。如果火器仓库没毁倒还好说,现在没了火药,火器全成了烧火棍。就算能突围,也得扒层皮回去。” 黄易沉声说道:“你留下看护岳父,有什么情况立刻叫我。大茂哥,领我去见汤帅。” 汤和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不用了,我一直在门外。情况如何了?” 黄易点了点头:“只要能挺过今夜。” 汤和咬牙说道:“大帅命硬,一定没事的。” 常茂笑着安慰道:“妹夫号称大明第一神医,他出手一定能救活。” 汤和回过神来,打量着黄易,“外面元兵封锁重重,你是怎么摸进来的?没听大营门口来报,说有人进来呀?” 常茂笑着说道:“何止如此?他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我的营帐。汤帅,你还不知道吧?妹夫除了是大明第一神医,还是大明第一高手。” “朝廷新成立的那个六扇门,专门管理江湖人的衙门六扇门,首座就是妹夫。” 汤和惊讶道:“怪不得一身武艺鬼神莫测,我汤和好歹也征战半生了,竟然没在你手上走过一个回合?原来是碰上了第一高手。” “唉……这么说,我这大营防御疏漏不小,被江湖人摸进了帅帐,岂有此理。巡逻戍卫都该死。” 黄易连忙拉住了他:“汤帅,不能怪他们。我有一套独门的伪装潜行手段,能做到即便在您身边,您也发现不了。” 汤和不信,“小子,别吹牛。武艺高强是一回事,藏身隐蔽是另一回事。” 常茂打着圆场:“嗨呀,当场试试不就行了?反正现在被围着,什么也做不了。妹夫还说了,改天要把这个交给我呢。” 黄易笑了,“不用改天,今日就教你,顺便给汤帅露一手。” 一旁的朱棣弱弱的靠了上来,黄易瞪了一眼:“滚蛋,教会了你,方便你下次擅自行动吗?岳父如果有个好歹,就算你是皇帝的亲儿子,我照样饶不了你。” 朱棣郁闷的坐在床边,不再搭理黄易了。 常茂领着汤和、黄易回到自己营帐。黄易拿起自己之前脱下的一套伪装衣服。 “不如我们来个捉迷藏如何?就在这处大营之内,我来藏,你们来找,看能不能找到我?” 第一百三十章 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半个时辰后,汤和下令,说大营出现了刺客,所有人,十人一组搜查整座军营。 常茂劝说道:“汤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不可能所有人都负责巡营呀。” 汤和笑了,“那是天下第一高手。既然敢放出话说,即便是在我身边都发现不了,我岂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先锋傅友德火速赶来:“汤帅,刺客在哪里?大帅那里怎么样了?” 汤和压低声音说道:“我试探一下队伍的反应,省得大家一直闲着,让元兵钻了空子。” 傅友德长舒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元兵摸进来了?” 汤和笑着说道:“不是元兵,是援兵!” 等等,我没听清楚,你刚说什么? “朝廷派人来了。” “真的?哪呢?” “正在找,来人是个高手,擅长伪装潜行,我故意试试他的本事。” 傅友德不解的问道:“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只来了一个人?嗨!一个人有什么用?外面十几万大军呢。” 汤和微微一笑,“他如果真的能藏在我身边也不被发现,那就有用,而且是大用!” 傅友德嗤笑道:“别扯了,什么人能藏在身边都不被发现?难不成他能变成石头?木头?” 说着,还朝四周看了看,“除了草地就是马粪,这些地方也能藏人?” 汤和点头说道:“是啊,所以我也很期待。对方会躲到哪里呢?” 你是故意的吧? 地上一个声音传来,吓了傅友德一跳,什么人? 汤和也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的草坪缓缓移动,露出了黄易的身影。 “我说汤帅,没必要公报私仇吧?玩个捉迷藏,你故意踩着我的手不放?” 汤和却满脸震惊的说道:“你小子是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可真神了。行了,算你赢了,起来吧。” 黄易趴在地上抱怨道:“您先把脚挪开。” 哦……咳咳!对不住,你藏的太好了,我真不知道。 傅友德仔细打量:“这位是?” 汤和把人带入大帐,“我来介绍一下,陛下特使,大明逍遥侯黄易,徐大帅的女婿。” 傅友德恍然大悟,“是那位闻名京城的黄神医?前年晚上放烟花,我亲手把你打下来的。当时天黑,看不真切,竟然没认出你来。” 黄易:这种糗事,您就别提了。 “药师,这位是此次的先锋官,鼎鼎大名的颖国公傅友德傅帅。” “见过傅帅。” 常茂拍着黄易的肩膀说道:“妹夫,真神了,你这本事,堪称绝技!比你的武艺只高不低。教我,一定要教我。” “行行行,答应过的,不会对你藏私。” 汤和也很是眼馋,“药师,如此绝技,难学吗?能不能多教些人?” 黄易却摇头说道:“汤帅,我明白您的意思。是想教出一批人学会,然后成功潜行出去,或者潜伏到敌营伺机而动?制造突围良机?” 汤和笑着点头:“不错。” 黄易拒绝了:“不行!这东西要说不难学,但对那些大头兵来说,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短时间我也教不出百十人,而且这项本事作用很大,最好是遴选出来,最为可靠的才能传授。” 汤和恍然大悟,“对对,是我心急了。” 常茂提议说道:“妹夫,你说咱俩要是潜入敌营,把他们的宰相给干掉……” 黄易摇了摇头。 常茂失望的说道:“没机会吗?唉……” 黄易认真的说道:“杀个宰相是有机会的。但问题是十几万大军,杀个宰相无用的。就像我们明军,大帅倒下了,还有汤帅、傅帅。” 汤和点头说道:“不错,药师所言极是。还是等朝廷援军到了再说吧。药师,你既然是从京城来的,可知援军的消息?” 黄易沉吟道:“我先大军而走,是独自急行,一路换马不换人,且没有走大同府过来,我绕道长安北上,走东套地区,彻夜渡黄河而来。” “尽管一天没耽搁,可也花了十几天工夫。” 众人忍不住赞叹说:“徐帅有个好女婿,了不起!一个人奔袭千里,绕道从黄河而来,别说是元兵想不到,就算是我们也想不到。” 黄易接着说道:“朝廷援军是蓝玉统帅,我猜测他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出大同。算算时日,差不多还得半个月吧。” 汤和跟傅友德对视一眼,傅友德评价说道:“蓝玉可以,作战勇猛,关键时刻能当大事。去年远征西南的时候,蓝玉表现很出彩。” 汤和笑道:“好。药师,你和大茂今日开始认真练习,只等蓝玉大军一到,你二人就可以行动了。敌人一乱,我们双面夹击,让他们也尝尝被围困的滋味。” 傅友德笑了,“不错。他们以为十几万人包围着,吃定了我们?殊不知,正是我们这几万人拖住了他们。” “以往北征作战,总是为找不到散落的敌人而发愁,现在好了,十几万鞑子等着我们来围杀。” 商量好对策,常茂拉着黄易直接在自己军帐住下了,“妹夫,赶紧教会我,然后咱俩去干一票大的。这可是你头回上战场,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呀。” 黄易苦笑道:“我来此是救人的,可不是来扬名立万的。大茂哥,岳父昏迷不醒,哪怕不跟燕王换班,我也得去守着。所以我还是住那边合适。” 常茂却劝说道:“你不喜人多,而且看汤帅的意思,是没打算公布你的消息,所以你留在我这里最安全。” “徐帅那边每日探视者不少,你留下反而不方便。至于说你孝不孝顺?跟守着不守着没关系,徐帅心中自有判断的。你千里奔袭而来,换了别人,谁能做到?” 黄易转念一想也是。 “大茂哥,这话可千万不敢说,本来燕王就有心结,你再让他听了去,岂不是要恨死你我?” 常茂嗤笑道:“怕他个愣头小子作甚?毛毛躁躁的,还有得磨呢。” 这天夜里,徐达被剧痛折磨醒,幸亏黄易亲自守在床前,不断以针麻延缓痛苦,否则一般人绝对扛不过这一夜。 第一百三十一章 顺风耳黄易 徐达度过危险期,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黄易除了给徐达护理换药,就是手把手教常茂战场伪装。 常茂为了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最近总是在营中神出鬼没,快把汤和跟傅友德都搞疯了,心说你这不是在检验成果,你是在测我们的智商呢? 睁着两只大眼睛趴到我的大营旁边,问我们能不能看到你?甚至有时候藏头露尾,你这也叫伪装? 通过常茂的表现,汤和明白一个道理:战场伪装是一门高深的技能,的确不好学。 “大茂,别在那儿假装石头了,药师呢?我找他有事。”汤和走出营帐,转了一圈,朝着一块卧虎石喊道。 常茂撑开伪装,站起身来,满脸的挫败:“汤帅,我天赋这么差吗?每次都能被你发现。为了这次伪装,我特意盯着工匠做的这块布料。” 汤和笑着说道:“这次你进步很大,我第一眼没有看出来。” “真的?那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们在这里困了两个多月,营中我每日巡查两遍,有几块石头我不清楚吗?突然多出一块卧虎石,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常茂尴尬的挠头:“好吧,原来这些也要考虑进去。” “行了,回头你慢慢琢磨。先把药师找来。” “不行啊汤帅,妹夫出门了。他说去敌营搞点情报回来。” 汤和略微惊讶:“胡闹,他怎么能孤身犯险呢?” 常茂耸了耸肩,“汤帅,凭他的伪装本领,就算摸到敌人中军大帐,也不会被人发现。” 汤和笑了,“不过这小子倒是机灵,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算算时间,蓝玉大军再过几日就要到了,我们需要去探听一下敌人的军情,以防他们设下什么诡计。” “行了,你继续练习吧。药师回来,第一时间带过来见我。” …… 元兵大营这里,五军合围,一共设置了五座大营,互相联防。 黄易选择了最近的一座大营,反正是探听情报,又不是刺杀首脑,随便哪一座营帐,只要他们在一起议事,那我就有机会得到情报。 天色渐黑的时候,黄易摸到了主帐一侧。 巧了,敌人正在集中议事。 “今日平章(元朝宰相官职)聚将议事,说为了早日困死敌人,我们要想办法烧了他们的粮草,只要明军断了粮,那他们就撑不了多久了。” 众将纷纷附和:“早该如此!明军被围困,他们肯定会派兵来援,到时候闹不好我们会腹背受敌的。” “你懂什么?这叫围点打援!否则为什么两个月来,我们围而不攻?就是等着明军出来救援,我们好调动兵力设下口袋,一举吃下敌人的援兵。他们来一波我们吃一波,看他们有多少兵马够来送死?” “平章英明!” “将军,既然要围点打援,为什么又要烧粮草呢?不是应该让他们多活些日子,我们好多次诱敌吗?” “不,敌人七万兵马还是太强大,为了更稳妥,平章觉得让他们断粮减员,就不怕他们跟援兵里应外合了。将来他们减员到三万两万的时候,不用攻击,敌人就全饿死了。到那时,南边的朱皇帝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哈哈哈哈……果然妙计!” 黄易听的心中暗骂,这帮人算计的挺好,可你们把我们明军当泥捏了?烧粮草是吗?有那么容易? 一直到会议结束,黄易缓缓退出了偷听,趁夜潜回明军大营。 听完黄易的复述,汤和眼带杀气,“哼!围点打援?故技重施吗?他们好大的胃口!” “常茂,你现在就带人去转移军粮,然后把粮仓布置一下,我要他们来得去不得!” 黄易皱眉说道:“汤帅,何不将计就计?让元兵误以为我们的粮草被焚呢?这样等将来援军一到,看似无力出战的我们,可以趁势杀出,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汤和眼前一亮,“示敌以弱?好计策!” “好,常茂,布置粮仓的时候,堆些火油之类的东西,到时候让大火烧的旺一些,让他们误以为咱们的粮草没了。” 常茂拍胸脯说道:“放心吧汤帅,近日我的伪装大有长进,保证他们瞧不出破绽。” 汤和拍了拍黄易的肩膀:“药师,你辛苦了。好好休息,这几日要劳烦你多去探听些情报了。” 黄易笑着应下,“举手之劳。” …… 次日傍晚,元兵正面佯攻,侧翼偷袭,实则趁乱派出三千精锐骑兵直扑明军粮仓。 汤和早有防备,常茂亲自领兵防御,敌人三千精锐中计被围剿,最后仅有十几人逃出去。 但明军这边也‘损失惨重’,混乱中竟然还是让元兵得手了,粮草被焚毁一半,汤和当众对常茂杖责八十! 这出戏让损兵折将的元宰相乃儿不花信以为真,虽然损失了三千精锐,但总算是有收获,粮草折半,已经可以让明军人心惶惶了。 可有一件事他没想明白,根据回来的士兵交代,说当日焚烧粮草中计了,就好像明军早知道我们会派兵偷袭粮仓一样? 这怎么可能?莫非是身边有人投敌? 大明安插了斥候暗桩吗? 可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为何不转移粮草?白白损失一半粮草,岂不是不值当? 带着无数疑问,乃儿不花决定略施小计,验证一下敌人到底有没有缺粮? 行军打仗都是埋锅做饭,军灶的多少往往能看出许多东西,比如士兵的多少,粮食的多少? 如果明军开始减配粮食供应,那就会跟着减少锅灶。 比如一口锅可以做五个人的饭,你现在减少了粮食供应,那就是一口锅做十个人的饭,可以省下一口锅。 为什么不是一口锅少做点饭呢? 当然不会,因为行军打仗,粮草粮草,可不仅仅指的是粮食和草料,烧火做饭的柴火也要计算在内的,万一遇到阴雨天气,难道要靠遍地的湿柴做饭吗? 像这种被困的鏖战,明军将领一定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包括柴火。 乃儿不花决定在白天,明军正午埋锅造饭的时候发起一次进攻,然后派人趁乱勘察对面的锅灶数目。 巧了,这个计策又被黄易听到了。 汤和这边顺势改变对策——减灶计! 第一百三十二章 匹夫之勇也当大用 “今日围攻,我军虽然小有损失,但成功探明敌人的虚实,他们的粮草已经不济,支撑不了多久了。” “根据斥候来报,说有一支五万兵马的明军来到了大同府,再有三天就能赶到此地,明显是大明的援军。” “别里不花将军,本帅给你留下六万大军看住敌人,本帅亲自带八万大军,布好口袋阵,埋伏敌人援军。” 宰相乃儿不花下令。 一员大将站出来接令。 “旗号不变,围攻态势不变,我会带人趁夜离开,三天之内,不要让敌人察觉。等三天之后,我收拾了他们的援军,回来继续围困他们。” “末将领命,万无一失!敌人已然缺粮,士气大减,战意全无,不怕他们困兽犹斗。” “不可大意!” …… 黄易差点笑出声来,心说你们计算的挺好,对不起,被我听到了。 汤和大喜,六万对六万,你们真当我们是病猫吗? “药师,你辛苦一下继续去盯着,一定要确保敌人真的分兵。” 汤和是老江湖,虽然他很相信黄易的侦查能力,但战场无小事,万一是敌人给我们摆的迷魂阵呢?假意分兵,诱惑我们出击,然后突然袭击…… 现在联系不上蓝玉的援军,只能谨慎再谨慎。 常茂提议说道:“汤帅,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通知蓝玉大军?敌人八万兵马设伏,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蓝玉的五万人往里钻呀。” 汤和眉头紧锁,“且不说大同府都是敌人的斥候暗桩,单是我们这里,信使根本出不了包围圈。总不能把药师掰成两半吧?” 常茂拍胸脯道:“汤帅,末将请命!” 你? “不错,末将虽然不如妹夫那般神出鬼没,能够摸进敌营刺探情报。但多日练习,偷偷潜过元兵的包围,冲出去报信还是没问题的。” “你可是我军大将,需要你来领兵破阵的。”汤和看向了黄易。 黄易摇了摇头:“汤帅,如果通知蓝玉失败,敌人回过神来,我们将会丧失突围的机会。” “即便是我们能跳出包围圈,没有战马相助,也赶不到大同府报信。三天时间,两条腿又能走多远呢?” 汤和叹息道:“唉……正式此理。” 常茂纠结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黄易看向了军帐中的地图,沉思良久,“或许,只有卡时间这唯一的机会。” 卡时间? “药师,你仔细说说。” “大同府到阴山脚下,大军行进需要三天时间。敌人今夜开始分兵出发,半路设伏的话,应该是在这里,也就是一天半以后,他们设伏完成,静待半日就能等到蓝玉到来。” “我们想要两头都保住,那只有一个办法。明日傍晚发动袭击,一举击溃四周包围的敌军。” “这样即便是乃儿不花带领的八万兵马,想要回援也来不及。” “不仅如此,还要让围困失败的消息传出去,在敌人设伏成功前,传到乃儿不花耳中。我们这里已经突围,他们再继续设伏,就没有了意义。” “一旦我们冲出包围,直奔大同府而去,他们如果不能短时间收拾蓝玉,就会被我们前后夹击。” “我想敌人不会如此不智。” 听完黄易的推算,汤和眼前一亮,“了不起!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黄易担忧的说道:“只是此计有两大风险。” 哦?如此严密的计策,还有风险? “其一,敌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分兵,这个我们还不知道。” “其二,蓝玉大军三天能不能赶到?万一元兵情报不准,我们明日傍晚发起进攻,敌人放弃了埋伏,回来堵住我们。届时如果蓝玉不能成功杀到,咱们有被二次围困的风险。” 汤和点了点头:“有理!” “但战场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仗?战机稍纵即逝,为将者做好了一切判断,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药师,辛苦一下,今夜你再次潜入探查,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分兵。我们要赌一次了。” 黄易重重点头,“好!” 这天晚上,乃儿不花趁着夜色带人撤出围困,元兵大营灯火熄灭,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所有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 次日上午,汤和升帐议事。 黄易守在徐达床前,半月的休养,徐达捡回一条命,前几日就醒了。 汤和每日都跟徐达夸赞黄易,多亏了你这个女婿,一身本事两次破获了敌人的偷袭,否则我们一定损失惨重。 “岳父,今日傍晚我们会发出突围偷袭,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准备去做一件大事,所以你身边……” 徐达脸色苍白,但精神很好,笑着说道:“你想潜入进去,在开战前斩了敌人的主将?” 黄易笑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徐达哈哈大笑:“你一人之力,想改变整个战局,除了刺客这一条路,我想不到还能做什么?” 黄易尴尬的说:“您别小瞧刺客……” 徐达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轻视的意思。你跟燕王不同,他是鲁莽,你是谋定后动。所以我对你是放心的。” “六万大军生死存亡寄在我这个主帅之手,虽然此行冒险,对你来说九死一生,但……我徐家满门忠烈,你是我徐达的女婿。” 徐达拉着黄易的手,黄易重重点头,“我明白的岳父。” 辞别了徐达,黄易来到营帐外面,告诉朱棣:“岳父交给你了,如果再保护不好……” 朱棣不耐烦的打断说:“我要带兵的。我留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把岳父交给你保护。” 帐内徐达开口喊道:“四郎,进来,我有话说。” 朱棣白了黄易一眼,“在这里等我,出来再跟你算账。” 黄易耸了耸肩,看着朱棣进去,他找到常茂叮嘱几句,然后再次潜入了敌营。 徐达看着朱棣不服气的样子,训斥说道:“你们都是我女婿,不是我偏心,也不是因为你之前犯过错。之所以留你在我身边,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朱棣不服,“他一个郎中,现在不过是帮忙做个斥候,打起仗来能做什么?” 徐达沉声说道:“他去敌营刺杀主将了。” 什么??他…… 朱棣刷新了对黄易的认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群龙无首 “将军,我们的人观察到明军今日中午炊烟有所增加,他们是不是要有什么变化?”斥候将军过来给别里不花汇报军情。 别里不花心头一惊,“莫非是他们知道了援兵的事?这不可能啊,我们五路合围,这么多天了,他们一路斥候都没跑出去,不可能知道援兵的事。” “那就是想困兽之斗!” “来人,立刻召集其他将军过来议事。” 帐外埋伏的黄易心头一惊,暗道这别里不花有点东西,不是莽夫,难怪能被留下来坐镇。 哼,如果我现在进去弄死他呢? 等等……我为什么要弄死他一个呢?他派人召集将军过来开会,我何不把他们一锅端呢? 哈哈哈哈……感谢别里不花将军给的机会。 不多时,十几匹快马奔袭来到元兵中军大营,黄易不惊反喜,越多越好。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会害怕你这十几名大将,但我是个郎中,可不会跟你们硬拼。 “百步之内,不许有人!”别里不花下令,营帐周围所有护卫,全都向四周扩散。 可他们谁都想不到的是,紧贴营帐的草地上竟然趴着一个人。 看到对方纷纷走进营帐开始议事,四周护卫也全都背对主帐,黄易大喜,天助我也! 拿出早有准备的迷烟粉末,小心翼翼的划破营帐,点燃粉末丢进去。只一点就能迷倒一头牛的东西,整个营帐十三名元兵将军全都被放倒,无一幸免。 听到里面扑通扑通,下饺子一样的跌倒声,黄易笑着站起身来,使出闭气功,迈步走了进去。 正中间躺着的,就是别里不花吧? 没有半分犹豫,黄易抽出其中一人的腰刀,挨个给他们抹了脖子。 然后换上别里不花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营帐,朝着敌人的粮仓而去。 先烧粮草、再乱马厩!元兵以骑兵擅长,让他们骑不上战马,那就全是软脚虾。 明军这边已经整军待发了,元兵前沿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蓄势待发。 “快,快去禀报将军,明军要进攻了!” “不行啊,将军正在议事,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还议个屁呀!人家马上就杀过来了,我们再不整军迎敌,就守不住了!” 有副将和千夫长壮着胆子来到中军营帐,看着满地的尸首,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好,有刺客,快……头好晕……” 营帐内的烟味还没散尽,进来的众人稍微吸进一点,就会头晕恶心。 “不好了!有刺客,着火了……” 粮草被烧,冲天的浓烟,这就是进攻的信号。 汤和长剑一举,“杀!” 六万明军杀出营寨,分五路进攻。 这是明摆着欺负他们五处都空虚呢。 可惜元兵主将被一锅端了,连个像样的攻势都没组织起来,直接就被明军杀入五路大营。 谁也没想到,围困敌方多日,一直处于攻势的我们,什么时候会需要防守?我们的营寨根本就没有防守的布置。 “妹夫何在?”常茂领兵一万,以无敌之势杀入元兵中军大营。 就是这口号喊的让人迷糊,你不喊大明万胜,喊什么妹夫? 不仅元兵没听懂,明军这边也没听懂。 黄易刚搅乱敌人的马厩,原本想趁乱找地方躲一躲的,这下可好,被迫翻身上马,抓起一把长刀冲杀出来。 “我在这里!” “敌将受死!”明军看到一个穿着将领衣服的人,持刀冲杀过来,纷纷喊着叫杀。 卧槽! “自己人!自己人!”黄易心说完了,被误会了。 常茂一看,卧槽,妹夫?怎么是你? “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常茂大喊,可惜战场太乱了。 眼见不行,所有明军都想拿首功,常茂策马狂奔,大吼一声:“都闪开,我来拿他!” 一马当先,常茂借着自己战马最快,第一个跟黄易交上手。 “大茂哥,是我!” “妹夫,我知道是你,可他们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 “你直接投降!假装做我的俘虏。” 啥玩意儿? “快点,没时间了!别耽误咱们的弟兄掩杀……” 黄易:一招就投降吗?这可是我头一次上战场! 完了,一世英名啊!古代的战场太凶险了。 看到黄易把战刀丢了,常茂一把将人从马上掳过来,丢到自己马鞍上,举着长枪高呼道:“敌将被活捉了,降者不杀!” 黄易:完了!我跟兄弟心连心,兄弟和我玩脑筋。 常茂的急中生智简直太妙了,敌人看到别里不花将军被生擒,原本就低迷的士气,这下更完了,纷纷开始四散逃跑。 “杀,全力冲杀!” 下完了令,常茂笑着低头对黄易说道:“妹夫,委屈一下,我让亲卫们护送着你,我还要继续领兵追杀。” 黄易都无语了,“你就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追杀吗?” “那不行,你现在是敌将。你看,他们全都信了。”常茂指着溃散的元兵。 好吧,我就不该换衣服,就这么被投敌了。 “哈哈,小的们,给我看好了这员敌将,一定要保护好他!等我回来。” 常茂把黄易丢给了几名亲卫看管,然后领兵衔尾追杀上去。 “给我找一身大明军服,我换身衣服。”黄易大爷一样的喊道。 常茂亲兵上来就是一脚,“该死的鞑子,想得挺美?换了我们的衣服要逃吗?” 黄易百口莫辩,“我特么不是鞑子!” 还敢狡辩?你不是谁是?难道我是? 看到对方还要动手,黄易直接掏出了自己身上的金牌。 “看到了吧,我是皇帝特使,金牌你们认不认得?” 没想到对方一把抓了过去,“好哇,连我们的金牌都偷?肯定是杀人越货抢来的,弟兄们,给我揍!” 你们…… 黄易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挨打呀。 幸亏常茂留下看守的亲卫不多,只有十多员,若是百十人看守,黄易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敌将凶恶,快吹号求援!” 求援? 黄易一脚踹碎了求援的牛角号,“我说了,我不是敌将。我不跑,都别打了。我是汤帅派进去的斥候暗桩,负责打探消息的。” “不能信!敌将狡猾,他明明穿着元将的衣服。” 正说着呢,朱棣护送着徐达的马车缓缓而来。 “怎么回事?都在衔尾追杀,尔等为何徘徊不前?是不是怯战?” “回禀将军!常将军抓了一员敌将俘虏,对方身手不错,差点让他逃了。这厮非说自己不是元兵,还说是大明斥候。” 朱棣驱马上前,低头一看,“哈哈!我一猜就是你。堂堂大英雄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埋伏谁? 看到朱棣那幸灾乐祸的表情,黄易真想过去踹死他。 “别废话了,帮我证明一下。然后我去保护岳父,你可以带兵追杀了。”黄易开始脱衣服。 追杀?别开玩笑了,你看看人家都跑没影了,我还怎么追杀? 就在这时,徐达在马车内喊道:“是药师吗?” 朱棣神色一滞,轻哼道:“行了,他交给我,大帅要见他。” 可是……此人危险! “有本将亲自看护,出了事我负责!” 好吧。 黄易脱下衣服,捡起自己的金牌别在腰间。没有客气,大步来到马车旁边,直接跳了上去。 掀开帘子对朱棣喊道:“对了,你派人去敌人主帐搜查一下,那是我的战功,敌人的十三名大将被我一锅端了。” 什么??? 朱棣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黄易,“你认真的?” “战场上冒功领赏好像是死罪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去搜完就知道了。” 说完,黄易放下了马车的帘子,陪在徐达身边。 “岳父,没给您老丢脸。” 徐达笑着点了点头:“有没有受伤?” 黄易苦笑道:“没有。这战场拼杀跟江湖确实不同,也就是打这种顺风仗,如果是正面带兵拼杀,我这一身武艺,其实也作用不大。” 徐达赞赏道:“不错,能明白这个,此次战场没白来。” 黄易笑着说道:“杀了敌人十三员大将,算给您报仇了吗?” 徐达畅快大笑:“算!原本一场突围的败仗,因为你,硬生生被打成一场反围剿的胜仗,你小子真是我大明的福星。” 一直到深夜时分,明军停止追杀,汤和下令重新扎营,统计战损和收获。 “大帅,大胜啊!六万对六万,我们竟然斩首三万?敌人再不可能包围我们了。此战首功当属药师无疑。应该给他请功。”汤和找到徐达大声说道。 黄易连忙摆手:“不可,我只是个郎中,凑巧碰上参战而已。不属于兵部,所以不可报功。” 汤和皱眉道:“岂有此理?战场应当赏罚分明的。” 黄易坚持说道:“汤帅,您跟岳父是生死兄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现在我已然是逍遥侯了,有个闲散差事,做个富贵郎中挺好的。不想插足朝堂,无论文臣或者武将,我都不想插手。” “所以这份战功于我而言是祸非福,还请帮忙隐去。” 汤和看向了徐达。 徐达点了点头:“听他的吧。他的事,把事实写清楚,报给陛下,请陛下圣裁即可。” 汤和皱眉道:“既然大帅你同意了,那隐瞒功绩这件事你来上书,我帮你代笔。你们毕竟是翁婿,什么都好说。如果是我来上书,陛下还以为我压制功臣瞒报战功呢。” 徐达哈哈大笑:“好,我来说,你来写,帮我署名代笔。” 汤和叹息说道:“药师多好的大将之才,怎么就不想入行伍呢?我看你小子指挥的进退有据,步步为营,很有大将之风。” 黄易连忙摆手:“您千万别这么说。汤帅,我只是一个江湖刺客,做个斥候还行,不会带兵的!” 他强调了一句,汤和笑了笑,心中已经了然。这小子是个懂事的。 “大帅,我军今日大胜。但敌军主帅乃儿不花带兵八万去埋伏蓝玉了,我们不能不管。” 徐达点头道:“命令兵马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急行军去支援蓝玉。” …… 乃儿不花带兵行进了一天一夜,然后在一片洼地扎营设伏,静候蓝玉的五万兵马。 可蓝玉的人没等来,却等来了被偷家的噩耗。 “该死,别里不花是怎么跟我立下军令状的?才两日他就丢了大营?” “大帅,别里不花将军被人刺杀,我们的人损兵折将,现在已经不足三万了,全都分散而逃,根本聚拢不起来。关键是被围困的明军已经脱困,正朝这里杀来,请大帅暂避锋芒。” “混账!我八万兵马,他们一群残兵败将,长途奔袭,让我避他锋芒?传令下去,兵马掉头,先痛击徐达!” 痛击? 恐怕不行吧。 蓝玉兵马可正在赶来,这帮人是一支重火力兵马,为了营救徐达这六万人,老朱下了血本,调动了京城现有的全部火器。 原本这些东西蓝玉是没资格调用的,但关键时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担心救援迟了,徐达他们被全灭,蓝玉是半天不敢耽搁,一路急行军出大同府。 可他没想到一切都在元兵的眼皮之下。更没想到元兵会提前设伏。 “报,大帅,大明的援军距离此地不足三十里,敌人派出二十里斥候探查。” 前有狼后有虎,先打谁? 乃儿不花额头见汗,说好的围点打援呢?怎么变成我被人围困了? 该死的别里不花呀!三天都守不住?要你作甚? “不管了,按既定计划,援军就在眼前,先打他们的援军。” 可惜他选错了对手,蓝玉虽然兵力少,但却都是生力军,而且装备精良,蓝玉又是一员铁血猛将,最不怕这种硬仗。 元兵杀出来的时候,确实让蓝玉心头一惊,但很快他就稳住了阵脚,“火铳弓弩上前,先迟滞敌人的进攻。火炮、手炮准备,一定要打断他们的冲锋!” 手炮就是根据竹筒烟花发明的一人手持火炮,经过改良,这玩意儿可比弓弩有用的多,平放直射,对准敌人的排头骑兵,无论战马或者骑手,全都得被开花弹炸的人仰马翻。 蓝玉冷笑道:“这也就是白天,若是晚上,让你们看一场烟花盛宴!” “敢埋伏本将?这是送死呢!” “传令,火炮再轰两轮,全军冲杀,给他们来个反冲锋!” 蓝玉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在火炮弓弩的压制下,敌人冲锋被挫败。同时明军这边利用这个时间,准备好了骑兵的反冲锋。 只见炮火声一停,蓝玉手中长剑挥下,大明骑兵凶猛的朝着乃儿不花杀去! “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凶猛?五万人敢朝我八万人冲锋?” 蓝玉嗤笑道:人多有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傻眼的蓝玉 汤和、傅友德、常茂,三人分别带领一队人马急行军。 根本不用知道乃儿不花在哪里设伏,一路直奔大同府即可,蓝玉是过来救援的,他不可能绕道,一定是最快速度赶到战场。 “汤帅,前方二十里听到喊杀声了。”斥候快马来报。 汤和大喜:“快,所有骑兵立即杀过去!本帅亲自领步兵跟上。一定要接应到蓝玉。” 傅友德、常茂带两万骑兵冲了出去。 汤和领着三万步兵也加快了速度。 前日突围,元兵六万人折了三万,明军虽然是顺风掩杀,但也伤亡近一万人,现在只有五万多了。 去掉护卫徐达和伤病的人马,能调动作战的最多五万。 这边蓝玉正势如破竹的杀穿元兵呢,忽然看到远处烟尘四起,那是元兵的后方,莫非是元兵来了援兵? 真是该死!这帮人埋伏还叫援兵?这么谨慎吗? “传令,杀穿他们,分左右两路绕回中军!” 等等……那旗号? 远方烟尘中,那硕大显眼的明字,让蓝玉一下看呆了。 “是明军,是明军!大帅他们杀出来了。哈哈哈……擂鼓,给我围住这帮魂淡,一个都不要放跑了!” …… 乃儿不花眼见大势已去,丢下几万混战的兵马,仓皇逃窜。 此一战,元兵八万大军设伏,大败而逃,竟然折了四万之众,还有两万做了俘虏,只有两万残兵逃回了漠北。 主帅乃儿不花不知所踪。 …… 大明两军会师,蓝玉风头正盛,吵着要杀到北方元庭,给死去的袍泽们报仇。 可汤和却告诉他,元兵已经完全被击溃了,不可能再有像样的反击,漠北太大了,我们几万大军人吃马嚼的,总不能游荡着剿匪吧? 此战已经大胜,收兵回去吧。 黄易跟朱棣提议说道:“岳父这个情形,不适合舟车劳顿,大同府久经战事,太过破败不好养伤,不如去你的封地静养。” 朱棣同意了,于是汤和特命他领两万步兵,从草原直接护送徐帅去北平,走古北口回去。 这两万兵马本就是北平周围的兵马。 看着徐达他们离去,蓝玉感慨说道:“陛下为了营救徐帅,命我领兵五万,还特意给我派了个什么军师,可这仗都打完了,也不见那什么狗屁军师的影子?” 汤和笑了,“你蓝玉身经百战,还用派军师吗?在我大明,谁能给你做军师?” 蓝玉大笑道:“可不是吗,我也觉得奇怪。您猜是谁?就是这两年京城新出的那个逍遥侯。你说他一个管六扇门的江湖人,能给大军当什么军师?” 谁?逍遥侯? 汤和、傅友德、常茂等人,全都傻眼了。 蓝玉愣住了,“你们为何这般看我?” 常茂小声问道:“老舅,您不认得逍遥侯是谁?” 蓝玉摇了摇头:“我需要认识他吗?他一个郎中,我又没病。” 要不说蓝玉情商不够呢,在朝堂上混,不搞人情世故? “他是徐帅的大女婿,您知道吧?” 蓝玉点了点头:“这个谁都知道,京城早就传遍了。” “刚才您去拜见徐帅,难道没注意到他身边的年轻人?”常茂提醒说道。 你是说…… 蓝玉惊讶道:“刚才徐帅旁边的年轻郎中就是他女婿?传说中的逍遥侯?” “难怪呢,我就说军中的郎中没有这么年轻的吧?” 汤和笑着说道:“何止如此?他早你半个月就到了,一个人潜入包围圈,如果不是他冒死进来,徐帅可能坚持不到突围。” 突围? 傅友德感慨道:“别提突围了,如果不是他,咱们现在还在死守待援呢,哪里敢突围?” 蓝玉傻眼了,“等等,汤帅,傅帅,你们把我弄糊涂了,他一个郎中,跟突围什么关系?” 汤和看了一眼黄易消失的地方,“他的才能,给你做军师绰绰有余的。此战突围,就是他的定计。” 什么???这怎么可能? 常茂拉住了蓝玉:“老舅,先整军回去吧,路上我慢慢给您讲他的故事。” “这次是错过了,往后他再给您当军师,您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 黄易看着朱棣带领的两万大军,一副胜利凯旋的样子,松懈的不像话。 于是他找来了朱棣,“派出斥候前探二十里,让大家打起精神来。” 朱棣不满的说道:“我是主将,用你命令我?现在敌人被杀的逃回了老家,咱们是班师凯旋,还派斥候做什么?” 黄易问道:“咱们现在所处,是谁的疆土?” 朱棣神色一滞,尴尬的说道:“长城以外的草原,一直是我们的战场,虽然未划分过归属,但大明并未占领。” 黄易嗤笑道:“何必遮掩?直说了草原是故元的地盘又如何?怕打脸那就打下来,占领住呀!” “但是现在,咱们是在敌国领土,就要打起万分警惕。骄兵必败,我们刚打了两场大胜仗,正是最骄的兵。被人埋伏突袭了怎么办?” 朱棣抱着侥幸心理辩驳道:“哪有那么玄乎?敌人溃不成军,主帅都逃了。” 其实他心里是认同黄易的,只是面上不想承认。 黄易呵斥道:“没读过三国吗?曹操知道吗?” 三国? “你是说三国志吗?”朱棣白了一眼:“不就是读过几本书嘛,吼什么吼?” “来人,前方、左方、右方,各派斥候探出二十里,所有人打起警惕,不到古北口,不算胜利!” 传完了令,朱棣登上了马车,“跟我讲讲三国志。” 三国志? 黄易一拍脑门,忘了罗贯中老师是元末明初的人,现在三国演义大概刚刚成书,还未刊印发行呢。三国志是枯燥的史书,朱棣不爱读也正常。 看到朱棣追问三国,黄易决定给他讲点有关曹操的案例。 “冷兵器时代,伏兵、夜袭是常用的制胜战术,而夜袭如果被提前料中,就会变成跳进包围圈。如果是你夜袭失败,丧气回营,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紧守营寨,防止敌人趁虚而入呀。我们刚经历过大败,士气低落,敌人很可能会趁夜反过来偷袭我们。”朱棣觉得这不是小儿科吗?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黄易笑了,“曹操最喜欢的是二次夜袭!” 二次夜袭?你是说…… 朱棣眼睛睁的老大,一拍大腿,对呀!敌人埋伏成功,一定觉得我们今夜不会再次偷袭,那就是他们最懈怠的时候。如果此时二次夜袭…… “报,将军,左前方二十里发现敌人踪迹。” 什么???还真有伏兵?朱棣连忙下了马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降功劳 朱棣亲自去勘察现场,“这里战马散乱,不像是伏兵和斥候,倒像是有人在此地短歇,然后仓皇逃……难道是乃儿不花?” 想到这里他立刻回去调兵,把徐达和一万五千步卒留给黄易,朱棣亲领五千骑兵顺着踪迹追杀。 黄易笑了,“这家伙倒是有点运气,如果真的能抓了敌军主将回来,那就可以将功折罪了。” 徐达点头说道:“是啊。不过这个运气是你给的,如果不是你提议绕道古北口,去北平休养。他也不会发现敌人踪迹。” “谁能想到乃儿不花不朝阴山逃窜,竟然撇了大军朝东北方向逃窜。” 黄易连忙摆手:“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让他听到了,不仅恨我,还要埋怨您这个岳父偏心。两个女婿一个总夸,一个总骂,谁能受得了?” 半日之后,朱棣带兵凯旋归来,生擒乃儿不花,连带他的一千护卫也全数俘虏。 “行,好样的,给岳父报仇了!”黄易竖起大拇指。 朱棣得意的说:“那是,不帮岳父报仇,回去怎么见妙清和孩子?” …… 十天之后,众人经过古北口进入大明境内,又走两天来到北平城。 徐达的伤势很严重,几乎半个膀子的血肉都没了,至少需要百日精心休养,所以到了北平,几人就常住下来。通信全靠家书。 不过听到父亲没事,徐家人全都放下心来,至于说过几个月再回来,反而是小事了。 如果不是都要家人孩子需要照顾,徐家姐妹甚至想亲自去北平照顾老父亲。 皇帝老朱看着北平送来的俘虏乃儿不花,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是我家老四独自擒下的,你们谁能做到? 众将只能捧,其实心中却不忿,暗骂朱棣这个二愣子运气好。 …… 这天无聊的黄易找到朱棣,提出要随一支商队去辽东看看。 朱棣表示不理解,“你一个郎中,专心照顾好岳父就是了,去辽东做什么?改行经商?缺钱了说一声,在我北平燕王府,还能缺你钱花?” 黄易白了一眼:“在你眼中,我就那么肤浅吗?如果不是你燕王的身份,我都想拉你一起出去看看。辽东是战略要地,你不知道吗?” 战略要地? 朱棣拉着他来到书房地图前面,“跟我说说看,辽东怎么是战略要地了?别跟我说是高丽那帮人。” 黄易看着那潦草的地图,吐槽说道:“从你这张地图上面,看不清楚什么。” 朱棣不满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地图?” 黄易耸了耸肩,“我此行亲自前去,就是为了画一张细致的辽东地图。” 朱棣哑然失笑,“画个地图用你亲自去?我大明朝廷没人了吗?” 黄易真想踹一脚,不就是在你燕王府吗?你这么烧包做什么?跟我还摆谱? 懒得理他,黄易要了一块沙盘,全新的那种,亲手用沙画了大明草图,带山川河流那种。 “在大明境内,大大小小有十几块平原,也就是适合种地的地方。其中最大的一块你看到了吗?” 最大的一块? 朱棣朝着沙盘看去,“你说辽东适合种地?” “但是现在那里还是草原,历朝历代都是游牧放羊的地方。” 黄易点了点头,眼神认真的对朱棣说道:“我要去看看,不仅仅是看上了这块地。更重要的是……” 不等他说完,朱棣大手一挥,“就冲这块最大的耕地,我们就一定要攥在手里!” 黄易瞪了朱棣一眼,“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朱棣:“怎么,还有比种地更重要的?” 黄易:“那倒不是。只是这件事对你来说更重要。” 朱棣:“说说看。” 黄易沉声说道:“关外有一片龙兴之地。” 朱棣当场就把刀抽了出来,“你想去埋子图谋?” 黄易再也忍不住了,一脚将人踹飞,“是你没脑子,还是我没脑子?” 朱棣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恼怒道:“这是本王的燕王府!” 黄易没理他,看着沙盘自顾自的说道:“明天我就出发,你照顾好岳父,等我回来。” 朱棣收起腰刀,冷哼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信不过我?” “你别不识好人心,我跟着你一起去,将来你才可以说得清。” 黄易打量了一下朱棣,“要不,你改封一下,封到辽东去?” 朱棣再次拔刀:“本王坐镇北平,扼住关口,还怕辽东作乱吗?” “沃野千里要不要?” 这个…… 朱棣笑了,“将来我把儿子派过去开垦,同时镇压辽东。” 次日,朱棣真的收拾东西,跟黄易一起,扮作商队去了辽东。他要去亲眼看看,别被黄易这魂淡信口开河给骗了。 几天之后,徐辉祖从京城赶来看完老父亲。 “爹,怎么就您一个人在这里养病,两位妹夫呢?” 徐达笑着说道:“两人结伴去辽东游历了。过几个月就回来。” 啥玩意儿?他们…… “太不像话了,这是燕王府,您在这里养病呢。他们一个是主人,一个是郎中。没了他们,您如何养病?”徐辉祖当场发飙。 徐达呵斥道:“你懂什么?为父这身体,静养即可,不需要日日守着。他们去辽东是大事。” “你这两个妹夫,都不是普通人。将来为父不在了,徐家交到你手上,你没有为父领兵打仗的本事,徐家的未来就要靠你两个妹夫帮扶。” “所以为父不要求你有多大能耐,但你不能给他们拖后腿,懂吗?” 徐辉祖弱弱的说道:“爹,孩儿有你说的那么笨吗?” 徐达白了一眼:“知子莫若父,你能吃几碗饭为父清楚。为父不怕你蠢笨,就怕你自作聪明。” 被老爹骂了一通,徐辉祖满肚子不服气,但也不敢反驳,只能老实住下,亲自伺候。 一个月后,朱棣和黄易偷偷去辽东的事传到了京城,老朱拍案震怒,两个愣头青,你们跑辽东做什么?难不成想凭着燕王手上的两万兵马,去吧辽东打下来吗? 朱标在一旁劝解说道:“父皇,四弟和妹夫不会那么鲁莽的,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老朱训斥道:“朕不是怕他们出事,朕是怕徐达出事。他们留在北平是给徐达养病的,两个女婿不在,这算什么?” “标儿,老四媳妇刚生了孩子,现在住在黄易的医馆。你带着太子妃去瞧瞧徐家姐妹,别让她们担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屯田辽东 洪武十五年,大明有1065万户,人口5987万,几乎能跟元代全盛时期相比了。 多年来皇帝都很重视垦荒、增户,并且规定地方官到京城觐见,必须携带土地人口图册,以方便皇帝抽查。 这天户部尚书正在跟老朱汇报垦荒情况,“陛下,洪武十五年增辟土地一万三千九百二十顷,截止到现在,大明共有三百六十六万七千余顷,人均划六亩地。” 六亩? 老朱沉吟道:“唉……还是不大够吃。北方多耕地,但种不了高产稻种,麦子谷子亩产太低。南方山多地少,就算是全种上高产稻种,也只是够糊口而已。” 户部尚书安慰说道:“百姓们已然很感激陛下隆恩了。相比于故元的朝不保夕,在大明只要愿意安心耕作,就能有条活路的。” “垦荒、肥田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过个十年八年,日子终究是越来越好的。” 老朱感慨道:“如果能有什么高产的麦种,那该多好?北方麦子产量翻一番,那我大明的粮食马上就够吃了。” 是啊,天下百姓都在做这个梦,可惜太难了。 就在这时,大太监李恒快步来报,“陛下,燕王殿下和逍遥侯护送着魏国公回来了。” 哦?他们还知道回来? 老朱先是一喜,然后佯怒道:“去告诉他们两个,让他们多玩两年再回来。” 户部尚书躬身行礼告退。 李恒小声说道:“燕王殿下在外面求见,说是有要事汇报。” 老朱轻哼一声,“传。” 不多时,燕王朱棣风尘仆仆的进殿,满是激动的抱着一副长卷, “父皇,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年前赶回来了。” 老朱眉头一喜,但面上还绷着,“不声不响的跑去了辽东,还知道回来过年?” 朱棣没有注意老爹的情绪,而是直接把长卷铺在地上,“父皇,良田千万顷、千万顷啊……” 什么千万顷? 老朱起身走了过来,低头看向了朱棣铺好的地图。 朱棣兴奋的介绍着:“五个月来,我跟姐夫走遍了整个辽西,实地踏勘整个辽西草原。正如姐夫所说,辽西之地有沃野千里,良田千万顷!全都在那帮放牧的鞑子手上糟蹋了。” 辽西? 老朱皱眉道:“你们不是去辽东了吗?” 朱棣不解的说道:“辽东才多大地方,而且已经投降我大明,再去探查有何意义?当然是借道辽东,深入辽西呀。” 老朱沉默了,拉起朱棣仔细打量,看着儿子那晒得黝黑的面庞,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 拍了拍朱棣的肩膀,老朱赞赏的说道:“老四,不愧是咱的好儿子。” 朱棣感动的说道:“父皇,儿臣以往顽劣无知,闯了很多祸事,给父皇、母后和大哥添乱很多麻烦。这次远行,终于见到天地之广阔。” “孩儿愿为大明做一员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替大明打下这沃野千里。” 老朱重重点头,“好,好啊!” “来,跟咱讲讲你这五个月的经历。这副图是怎么画出来的?” …… 桃花医馆里,离家多日的黄易终于回来,小蓉儿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不认得爹了?” “你真的是爹爹?怎么变得这么黑?”小蓉儿咬着手指头上下打量。 黄易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能不黑吗?半年没见,怎么感觉你胖了不少呢?是不是贪吃零食了?” 蓉儿一把搂住父亲的脖子,高兴的上蹿下跳,“哪有,娘说是蓉儿长大了。” 长大? 黄易笑着说道:“是啊,眼看就过年了,这么快就五岁了。” 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朱雄英,黄易走进了后宅。 徐妙云姐妹正在围着胖胖的朱高炽闲聊,偶然转头,徐妙云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娘亲,爹爹回来了……”蓉儿大声喊道。 徐妙云丢下手里的东西,像个小女孩一样,迈步跑了过来。 “相公,你终于回来了。要不是大哥来信说你没事,我真以为他们都在骗我。” 黄易帮夫人捋了捋头发:“骗谁也不敢骗你。” “正好妙清也在,收拾一下,今天去岳父家吃饭。庆祝岳父痊愈归来。” 徐妙清激动的问道:“姐夫,你和父亲回来了,燕王呢?” 黄易笑着说道:“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进宫拜见父母,不过他说了,汇报完公务就去魏国公府接你。” 徐妙清感激的说:“多谢姐夫救爹爹性命。” 姐姐过来拉住了她,“何必那么客气?收拾一下,咱们会娘家看望父亲。” 这天家宴,最耀眼的不是痊愈的徐达,而是救了徐达的黄易,这个徐家大女婿。 席间徐达提出了一件事:“药师,妙云也回来两年多了,你们是不是该把婚事补办一下?” “倒不是为父挑剔礼法,咱们徐家都认你这个好女婿的。只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让外人看来,好像是我徐家找了个不成才的女婿一样,不敢出来见人。” “今天趁着你们都在,为父做一回主。我就是要告诉他们,我家妙云找了个文武全才的好女婿。” 徐辉祖小声说道:“爹,妹夫文武全才早就在朝中传开了,大家都知道的。” “你别多嘴。” …… 跟徐妙云对视一眼,黄易点头说道:“全凭岳父做主。” 下午的时候,朱棣过来接老婆孩子,碰到了黄易。 “我跟父皇说了海运的风险,父皇同意了辽东屯田计划,只等屯田有成,我们就能出兵辽西。” 黄易点了点头:“年节的时候,我跟妙云要补办个婚礼,你得来啊。” 啊?我这…… “咳咳,那当然,从妙清这边算,我也是娘家人。到时候一定给你多准备些关卡。” 啥玩意儿?关卡? 黄易直接用胳膊锁住了朱棣:“你不会是憋着坏吧?我是让你帮我的忙。” “懂了懂了,我给你送一份大礼。” 朱棣挣脱了黄易,跑去看孩子,但看到朱高炽那圆滚滚的脸蛋和身形,朱棣暴走了,“啊……黄易,我整死你!” 黄易早就带着老婆孩子溜走了。 徐家的人有点懵,怎么两个姑爷闹不和吗? 徐妙清很是不解,朱棣哭丧着脸说道:“知道咱们儿子为什么这么胖吗?是黄易那个魂淡诅咒的。” 那咱们应该谢谢姐夫呀,谁家孩子不是胖嘟嘟的好呢? 朱棣:我怕的是将来一直这么胖。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李遇刺 洪武十六年春,国子监祭酒宋讷献守边策。 宋讷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每次北征大胜而归,但过不几年敌人就会重整旗鼓,再次南下侵袭? 这个问题,也是老朱在思考的问题,甚至所有人都知道答案,那就是我们只能打败敌人,却不能守住既得领土。 漠北草原适合放牧,中原人喜欢农耕,出了北方长城就是游牧,无险可守,自然无法长久耕种。总不能让我们北上草原学习牧马吧? 且不说百姓愿意不愿意背井离乡,就以放牧而论,当然还是人家北方游牧民族更有天赋。 另外我们的百姓北上放牧了,谁来保证我们的安全?除非是在北方建城驻防,我们在城池周围放牧。 可这也不现实,放牧讲究逐草、逐水而居,如果只是在固定的城池旁边放牧,那要不了多久,周围的水草耗尽,人畜牛羊都会被饿死了。 所以久而久之,中原王朝都只能以怀柔应对,或者是杀伐北境灭绝人口、然后固守长城。 至于打下草原长期占领,不是大家不想,而是做不到。 今次国子监祭酒宋讷建议,守边重在屯田,屯田重在养兵。大明可以遴选可靠将领北上养兵屯田,以军屯代替民屯,然后缓缓建城驻守。 每五百里派一将即可互为犄角,遇敌则战,敌去则耕。 长此以往,北方草原就可以逐渐收入我大明版图了。 皇帝老朱很是满意,采纳了他的建议。 因为此事,太子朱标来找黄易问计,是否还有比屯田计更好的戍边计? 黄易提议说可以开放通商贸易,一方面可以加快筑城,另一方面也可以麻痹敌人,让边境少些战火。 朱标不理解,通商岂不是帮敌人发展壮大? 黄易笑着解释说道:“他们发展再快又如何?能敌得过我们的火铳火炮?” “边境安定的时间约久,我们大明的粮草、军备就越丰厚,将来一旦打起来,可以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甚至一次打灭他们所有自信心。让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朱标眼前一亮,“这就是你说的缓兵之计?” 黄易点头说道:“不错,现在大明的粮食、军备都是当世一流,所以成长也是最快。给我们十年安定时间,世间再无敌手。” “向北境草原通商贸易,不能算资敌。既然大明要吞下草原这块版图,那就不能拒绝牧民。” “国子监祭酒的屯田计策虽好,但却太慢,也不适合草原长久发展。” “总不能我们吧草原全部毁掉,都改成农田吧?那大明需要战马、牛羊从哪里来?” 朱标点头说道:“不错,你的意思是我们将来靠打仗消灭北方的贵族、故元的官员。但要收下他们良善的牧民?” 黄易重重点头,“正式此理。否则陛下当年也不会屡次想要招降故元的王保保了。” “经历过蒙元统治百年,中原百姓和草原百姓,早就分不开了。” 朱标赞赏说道:“还是妹夫你技高一筹。我这就回去跟父皇商量,开放通商,只要控制住盐铁物资,北方想乱起来也困难。” 控制盐铁? 黄易哈哈大笑:“何必控制?跟他们开放一部分,让他们尝点甜头。北方的野心家不死,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弄到盐铁,不从大明朝廷获得,他们会私下里找不要命的商贾,或者从西域抢来。” “与其这样,不如每年给他们一定的份额,以示诚意,让他们放松警惕,我们能安心筑城。” “将来有一日,他们野心膨胀,觉得能用手指的铁器刀兵南下入侵了,正好,我们的火铳火炮也大批铸成,比比谁死的更快吧。” 听着黄易的描述,太子朱标好像看到了故元朝廷的痛哭流涕一样,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遇上了这样一个对手,把他们算的死死的,可真是元庭的悲哀。 说到这里,黄易眼珠一转,小声说到:“我有个空手套白狼的绝户计,要不要?” 朱标来了兴趣,“说说看?” “大明百姓现在除了缺粮食,缺不缺衣服?”黄易问道。 朱标点头:“当然缺。虽然这些年朝廷屡次提倡百姓种植棉花,但家家缺粮,百姓终归是种粮为主。所以棉麻衣物同样是紧缺的。” “可缺也没用,棉麻丝绸只能靠一茬茬的长,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 黄易嘿嘿一笑:“北方有羊毛呀,我们可以收购羊毛回来做成衣服。” 羊毛做衣服? 朱标摇头:“妹夫,别开玩笑了。羊毛在北方也只是做成毡布,想织成布匹很麻烦的,根本做不成。” 可黄易就这么笑着,也不说话。 朱标恍然大悟:“你是说……你有办法将羊毛织成布?” 黄易点头。 朱标热切的追问:“产量怎么样?” 黄易得意的说道:“朝廷投款建几个大型作坊,只要你能收来足够多的羊毛,我能保证,三年只能,让大明百姓都穿上羊毛衣服。” 朱标一拍大腿,“好样的!不就是羊毛吗?草原上都当废品的东西,一文钱一斤,要多少有多少。” 噗……黄易想吐血。 “快打住吧,一文钱一斤?你这是资敌呢还是做生意?” 朱标弱弱的问道:“是贵了还是贱了?” 黄易白了一眼说道:“至少一文钱十斤!就这我还嫌贵呢。” 朱标小声问道:“妹夫,十斤羊毛能做几件衣服?” 黄易想了想,“扣除加工纺织时候的损耗,大概能做五件短打,或者三件褂子。现在市面上棉绒褂子至少五十文一件。短打便宜,也得十文二十文。” 朱标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是个黑心商人!一文的本钱,你能赚回一百五十文钱。未来大明首富应该是你。” 黄易得意的笑了,“这是帮朝廷赚钱,到时候出面的是你,你才是黑心商人。” “对了,给你提个建议:生产出来的衣服,你可以再兜售给北方草原。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朱标:……你是真的坏! 就在这时,前院学徒王不留跑了进来,“师父,不好了,韩国公李大人遇刺了,被人抬了过来,浑身都是血,您快去瞧瞧吧……” 谁?李善长遇刺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刺杀元老宰相?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们在怕我 黄易快步来到前面,看到了身上插着好几根弩箭的李善长。 学生郑沂激动的说道:“侯爷,今天恩师下朝回家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突然两边就射来无数弩箭……” 黄易摆手打断道:“有什么话你跟太子殿下汇报。不留、元吉,随我到手术室救人,准备好器具、止血药。熬一碗人参保命汤。” 说完,过去抱起气若游丝的李善长,快步朝着手术室走去。 太子朱标脸色严肃的在院子里听郑沂讲述经过。 黄易一根根的给李善长拔箭裹伤,其中有一根弩箭差半寸就射中心脏了。 “唉,这么大年纪了,受这么重的伤,寻常武将都不一定能扛过来。” 包扎好伤口,给李善长喂下一碗人参续命汤,黄易叹息一声,“成不成的,看命了!” 留下两个学徒轮流看守,黄易走出了手术室。 太子已经走了,有人敢当街刺杀大明宰相?这是找死呢。 用的是弩箭,不是江湖手段,分明就是跟军中之人相关。所以此案并不复杂,太子朱标亲自去刑部大理寺发令擒贼。 事后回到皇宫跟老朱汇报,老朱心头一惊,“李善长遇刺了?” 朱标劝道:“父皇,敌人太猖狂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老朱重重点头,“是啊,敢当街刺杀宰相,那就敢刺杀你我,谁这么大胆子?” 不过嘛…… 老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标儿,他们怕了!说明李善长戳到他们的痛处了,那就证明我们做对了。” “去,带些药材过去,你亲自去盯着,李善长还不能死。” 啊?这…… 朱标心说,现在不是应该全力抓凶手吗? “父皇,那凶手这边……” “朕会让锦衣卫参与调查,凶手跑不掉的。” 好吧。 次日一早,李善长悠悠醒来,黄易亲自过来给喂下一碗稀粥。 “老李,命可真大!”黄易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李善长声音沙哑的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是老不死的……” 黄易愣住,“我看错你了,你不仅命大,心更大!都这副模样了,还开玩笑呢?” 李善长努力想笑一下,“看到你,老夫就知道死不了。” 黄易打趣说道:“你可不能死,咱们约定好的,让你再卖命十年,现在不足五年你就想撂挑子?” 哈哈哈……咳咳,李善长笑的剧烈咳嗽。 “老夫这把年纪了,如果真的能再活十年,要感谢你。” 黄易按住了他,“行了,你需要恢复元气,不敢多开玩笑。放心吧,你这件案子我亲自派人去查,一定揪出幕后之人。” 李善长笑了,“不用查就知道是谁。” “怎么?你知道是谁?” 李善长没有说名字,反而自嘲道:“我做的事,谁最恨我,就是谁。” 黄易耸了耸肩,“要说恨你,那就太多了,几乎所有新老勋贵都在恨你,这两年因为摊丁入亩,你可太招人恨了。” 李善长嗤笑道:“不,刺杀不是因为他们恨我,恰恰证明他们在怕我。再给我三年时间,一条鞭法深入人心,他们想挡也挡不住了。” 黄易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只见李善长认真的说道:“我此番重伤,怕是需要几个月无法任职。一条鞭法不能停,告诉陛下,另选一能臣,继续执行。” 黄易愣住了,“老李,你这是……” 李善长笑了,“报仇最狠的不是一刀杀死,也不是诛九族。而是让对手绝望,让他们害怕到无力阻止,最终只能低头认命!” 说到这里,李善长叹息道:“若这次死了倒干脆,老夫可以青史留名了。陛下也好把一条鞭法坚持下去。” 黄易白了一眼,“姜还是老的辣,老李,你是又坏又辣!” “过奖!” “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 …… 上午,朱标来看望过李善长,跟他商量谁接手合适。 李善长没有提名,但把关门弟子郑沂否了。 虽然郑沂跟着自己两年,最为熟悉一切,但他资历不够、磨炼也不够。 朱标点了点头,他看出来这老头是想保住郑沂,念在他一身伤的份上,可以答应这个请求。 问题来了,到底让谁接手? 朱标看向了黄易。 黄易都无语了,“你是想让我给你推荐个人选呢?还是想让我亲自来?” 朱标笑了,“都可以。” 黄易撇了撇嘴,“为什么一定要在文臣堆里选呢?有老李手把手教出来的郑沂在身边,选个杀伐果断的武将出面,一样能成大事。” “好主意!”朱标一拍大腿。 黄易接着说道:“还没说完呢。为什么一定要在臣子里面选?皇子不可以吗?我推荐燕王殿下。他有意去辽东屯田,让他主持一下摊丁入亩,熟悉熟悉农税,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朱棣:我谢谢你啊,脏活累活总能想到我。) 朱标眼前一亮,“对呀!这么说,四弟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这就去找父皇商量。” 老朱欣然同意,可朱棣却傻眼了,“这特么谁出的馊主意?这不是坑我吗?大哥,别告诉我,是你和父皇议定的?” 朱标笑了:“的确是父皇和我议定的。但主意不是我出的,是医馆你姐夫出的。” 谁? “黄易那个魂淡?我就知道、我一猜就是他!这不是让我去得罪人吗?李善长招人恨,惹来了刺杀,我就不怕刺杀吗?” 朱标尴尬的看着朱棣,小声说道:“我给你配足护卫。且一定查清楚幕后之人,杀一儆百,让他们不敢再动手。” 朱棣:此事没缓了? 朱标:准你挑几名得力干将。 朱棣被坑了,摊丁入亩绝对是现下最脏的工作。 黄易在干嘛?他也没闲着,亲自带领朝廷最优秀的工匠,打造出了大明第一台水力纺织机。 从羊毛的梳洗、烘干、纺线、织布,全都是机械,哪怕是最铸铁件呢? 因为只有机械化才能提升效率。 历史上这一步步的都是先由人工完成的,慢慢经过百年的逐步摸索,最终才有了机械化。 甚至机械化也是个漫长的过程,一开始的小农经济,一人一个纺车、织机,到后来人们学会了用水力、电力,开始发明水力大型机械。 黄易在大明直接搞批量的机械化纺织,震惊了所有人,大家都相信他是天上来的。 否则谁能有这个脑子?就这么把羊毛放进去,一步步的,最后就织成了布? 第一百四十章 西出潼关 要说搞纺织最方便的地方,需要三个条件:其一就是临水,其二就是靠近草原,其三就是有人。 临水是为了借用水力,一个水车就是一个工坊。 靠近草原就更简单了,收了羊毛最好是就近加工,总不能把羊毛千里迢迢运回江南加工吧? 最后就是人口,建设工坊需要有各种工人,最后还需要纺织工人、成衣工人等等,所以人口基数小了也不行,总不能外地招工吧? 大明能同时满足这三个特点的有两处,一个就是燕王朱棣的封地北平,另一个就是秦王朱樉封地所在的长安。 有了意思考虑,老朱大手一挥,两地同时开工,赚钱嘛,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项工程投资小,回报高,朝廷现在又不缺这点钱,工匠都是现成的,木头、铁料都是朝廷供应,只计算人工成本就行了。 为了赶上当年投产,朝廷决定兵分两路,黄易带一路西去长安规划开工;朱棣带一路去北平开工。 因为这个,朱棣终于能卸下摊丁入亩这个苦差事了。 李善长坐着轮椅继续执行,手下一帮精干的小年轻,雷厉风行一丝不苟,可让那帮刺杀的官僚恨透了这老头。 ……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路过潼关,黄易不禁想起了这首张养浩的山坡羊。 夏元吉笑着说道:“老师,这首山坡羊我也读过,可一直没明白的是:亡国的百姓受苦也就罢了,怎么国家兴盛了,百姓也会受苦吗?” 黄易看着马车外面,唏嘘的反问道:“元吉,你说现在是盛世吗?” 夏元吉思考了一下,认真的说道:“不算!大明初立不足二十年,刚经历过百废待兴,但还未到百业兴旺的盛世。将来如果有一天,不再有战事,或许才能迎来真正的盛世。” 跟着一起的工部侍郎严震直欲言又止,心中这种问题,不好这么直白的回答吧?一不小心被皇帝听了去…… 看到他皱眉,黄易笑了,“严侍郎,你说现在算盛世吗?” 我这…… 严震直尴尬的陪笑道:“侯爷,现在大明蒸蒸日上,国库日渐充盈,当然是盛世。若不是盛世,哪有咱们这一趟?这么大的工程,朝廷说动工就动工,可不是盛世吗?” 黄易哈哈大笑了起来,“按你这么说,朝廷国库充盈就算盛世?” 严震直附和着点了点头,但笑容很勉强,很明显心口不一。 黄易追问道:“严侍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从粮长提上来的吧?” 严震直小心翼翼的答道:“是,洪武十年,我亲自押解万石粮食入京,不曾逾期,陛下隆恩提拔我入朝。在所有粮长为官之中,下官这个工部侍郎是提升最快的。” 黄易点了点头,“既然是粮长擢升,又岂会不懂百姓疾苦呢?” 严震直尴尬的说道:“侯爷,您别逗下官了,如果下官回答的不对,您指教就是。可在下官这里,看到的就是明君贤臣、百姓称赞,这不是盛世,那什么是盛世?” 黄易嗤笑道:“好吧,你不敢说,那我就不问了。” “元吉,你说国库里的银子多少,跟你一日三餐吃什么,有关系吗?” 夏元吉皱眉思考起来,这个问题似乎很复杂,所以他思考了许久。 半晌之后试探着答道:“老师,赶紧没什么关系,国库里的银子是朝廷的,跟我兜里的银子没关系。可这么简单的去看,似乎有不太对。我总感觉是有关系的,但说不清楚其中的关联。” 黄易哈哈大笑:“说不清就对了。这世上啊,没人能说的清楚。” 为什么? 黄易的回答,让夏元吉跟严震直都愣住了,怎么会没人能说清楚呢? 黄易嘲讽说道:“因为银子怎么花,是由人决定的。” “元吉,你兜里的银子归你决定。那朝廷的银子归谁决定?” 当然是朝廷,不,是陛下。 “是啊,陛下如果说银子用于北征,那这笔银子就跟军事相关。如果用于修河,那这笔银子就跟百姓有关。可如果陛下说这银子用于修宫殿呢?” 严震直连忙劝阻:“侯爷,慎言!” 黄易爽朗大笑:“不妨事的,陛下胸怀宽广,他只是讨厌别人骗他,而不是讨厌我们将真话。” 夏元吉恍然大悟:“老师,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百姓的生活才能过的好。否则哪怕是盛世,朝廷只是一味的收钱,而不用于国事民生,那百姓一样会过得贫苦。这就是书上讨论的:藏富于民、藏富于国的问题。” 黄易点头说道:“是啊!想要盛世,首先要有明君。可代有明君太难了,一个人的一生中,能遇到一位明君就是得天之幸了。想连续遇到明君,得享数十年盛世光景,基本不可能。” 夏元吉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黄易分析说道:“假如按照一个普通人,寿命六十年来计算。如果每一任君王在位二十年,那就是要经历三位君王。如果每一任君王在为三十年,那就要经历两位君王。”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每逢改朝换代,总有波折是非。而且连续出贤明之君的时期太难了。” “另外,一个君主在位三十年,想要一直保持贤明而不昏聩,也不容易,唐玄宗李隆基就是一个典型。” “所以呀,这世上有些人是幼年受苦,中年幸福;有些人是幼年享福,中年老年吃亏。” “对呀普通百姓来说,想一辈子平安喜乐,几乎不可能。” 夏元吉没有接茬,而是细细反思。 严震直却忍不住点头赞叹道:“侯爷说的极是。细细想来,我身边见过的,的确没有一生都太平的。哪怕是富商、官宦家庭,也是一样。” “要不怎么说:富贵无三代呢?” 三人领着工匠、护卫一路走一路聊,来到了长安地界。 沿途竟然开始出现流民了。黄易表示惊讶,去年才打败的北方草原,长安此地有黄河天险,几乎没有什么战事。没听说有什么旱涝灾害的,哪里来的流民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长安祸害 黄易走下马车,拉住了一个中年汉子。 “老哥,你们这是到哪里去的?” 对方看了一眼黄易的打扮,还有那朝廷的车队,冷哼一声,挣脱开来,冷冷的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黄易再次拉住一人,可依然如此,似乎他们很讨厌官府的人。 直到他拉住一个年迈的老人,“老丈,大家这是去哪里的?” 老者面色疾苦的说道:“逃命,逃到一个有活路的地方去。” 逃命? “怎么?后方有盗匪吗?何至于逃命?” 老者嘲讽说道:“盗匪?比盗匪凶恶百倍!” 什么?比盗匪还凶恶百倍?莫非是北方草原打过来了? 老者挣脱了黄易的拉扯,黄易不死心,追着询问。 老者无奈,“大人,别再问了,但凡有一点活路,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黄易看着行色匆匆的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传令,加快行进步伐,我们赶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工部侍郎严震直劝道:“侯爷,万一是山贼或者战乱,咱们不宜上前冒险的。” 黄易嗤笑道:“哪个山贼敢闹到本侯的面前?” 这次黄易没有乘车,而是步行跟着车队。 直到他遇到一个拖家带口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三个儿女在逃命。 他上前拦住询问,“老哥,到底是因为什么,大家怎么都在逃命?” 中年汉子苦涩道:“还能是什么?穷呗,活不下去了!” 不是打仗? 黄易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凤阳的事,“莫非又有大户恶意圈地?” 严震直不解的问道:“如果是没了土地,许多人会选择做佃户,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呀。” 这句话激起了那中年汉子的情绪,“你以为我们逃荒出关是做什么的?就是去做佃户!就是做佃户,我们也不会在长安做!” 长安? 黄易皱眉道:“到底是长安哪家权贵大户,让大家怕成这样?就没人想着去京城告他们吗?” 告? “那是皇帝的儿子,如果不是皇帝派他过来祸害我们,我们至于逃命吗?” “故元的时候天天打仗,我们老百姓没饭吃,可到了大明,终于不打仗了,我们还是没饭吃!” “不仅没饭吃,连家都没了。” “天下的皇帝都一样!” 说完,拉着妻儿继续往前走。 黄易转头看向了严震直,对方扭过头去不敢看。 黄易又看向了学生夏元吉,笑着说道:“看见了吗?现在知道什么叫做兴百姓苦了吧?” 夏元吉开口问道:“老师,您要管吗?” 黄易爽朗大笑:“莫说是亲眼看见了,就算是在京城听到了,我也要管一管。” 严震直张了张嘴,想劝一下,但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工匠护卫们,叹息一声没说话。 夏元吉小声说道:“老师,那是皇子,您管得了吗?” 黄易摇了摇头,“我一个侯爵,哪里管得了王爷?” 那您还管? “所以要找个能管住他的。” “元吉,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不是帮人教育熊孩子。成年人比孩子还不如。” 夏元吉笑着点头:“明白了老师,您的意思是说,只要能把问题解决,可以不直接跟他对抗,借力打力。” 旁边的严震直眼前一亮,跟着发问道:“侯爷,如果没人管得了呢?您不怕惹火烧身?” 黄易哈哈大笑:“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世上不是没人管得了,只看想不想管。比如你这个工部侍郎,你的顶头上司是工部尚书。” “但工部尚书可以是管你的人,也可以是庇护你的人。” 严震直陪笑道:“都说您不入朝堂,是因为出身江湖,不懂朝堂。原来您是看透了,不愿脚踩污泥。” 黄易感叹道:“管闲事也要看有没有明君,如果没有明君,那就是找死。” “当然了,也要看自己的身份。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这种事你们不敢管,包括整个关中都没人敢管,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拖家带口,闹不好就会惹火烧身,被诛了九族?” 严震直默默点了点头。 黄易笑道:“我孑然一身,所以我不怕。” 黄易的正义直言,激起了随行工匠们的热情,有人壮着胆子说道:“侯爷,我觉得不单纯是因为怕被牵连。许多当官的觉得百姓遭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黄易赞赏的点头:“说的没错。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红薯?什么是红薯? “是一种粮食,产自海外。” 那名工匠不解的问道:“侯爷,到底老百姓跟官府有没有关系?” 关系? 当然有关系! 没等黄易开口呢,同行有个工匠就抢着答道:“怎么没关系?这路上逃荒的人是谁逼的?” “住口!岂可妄议国事?”工部侍郎严震直呵斥道。 黄易摆手道:“不妨事,让大家畅所欲言,今日是我让大家随便说的,有任何不是,我来承担!”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人敢说话了。 黄易叹气道:“严侍郎,你一句话就吓得百姓不敢开口。可不要忘了,你以前也是百姓。” 严侍郎苦笑道:“是,侯爷教训的是。正因为下官曾经也是百姓,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唉……老百姓的命贱,说不得一句话就送了命。他们只能痛快痛快嘴,什么也改变不了,为了一时痛快而送了命,不值当的。” 工匠们纷纷劝道:“侯爷,我们一直在工部下属做事,知道严大人是好意,他是个好大人。” 黄易笑了,“看来你人缘不错。” “严侍郎,你低头看看咱们脚下这条路,是不是我们只踩过这条官道?其他大片的旷野都跟我们没关系?” 严侍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所有人都没听懂,侯爷说这些做什么?确实没什么关系呀。 黄易接着问道:“那如果除了咱们走这条官道,两侧不是旷野山林,而是无底深渊呢?” 这个…… “你还会觉得这些旷野跟我们没关系吗?” 严震直似有所悟,侯爷这是拿旷野比百姓呢。 “侯爷,如果两边不是旷野,是无底深渊的话,甭说这么骑马走着了,想想腿肚子都发软。万一马惊了,失足掉下去,那还不……” “哦……我明白了。侯爷,您的意思是说,正是因为有无数百姓,我们才敢脚踏实地的站在这里?” 黄易笑着说道:“所以啊,不要觉得除了官位和自家安危,其他都跟自己没关系。没有这旷野实地,我们站都站不稳。” “做官也一样,别人挖坑刨土,你不能视而不见。如果当官的都这样,那帮挖坑的就会肆无忌惮,早晚会把两边都挖成无底深渊,到时候大家跟着一起倒霉,再无立锥之地。” 严震直拱手行礼,“是,多谢侯爷教诲。” 黄易摆了摆手,“你带队去长安城安顿下来,然后在周边勘察地形,选址建设工坊。我带元吉四处转转。” 严震直点头道:“好吧。侯爷,您一切小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强买强卖 长安本为秦都咸阳的一个乡聚,是秦始皇的兄弟长安君的封地,因此被称为‘长安’,当时有兴乐宫。 汉高祖五年(前202),在兴乐宫基础上修治长乐宫,高祖七年建未央宫,自栎阳迁都长安。 汉惠帝元年(前194)至五年筑城墙。 汉武帝时在城内修北宫,建桂宫、明光宫,在西城外营建章宫,并扩充上林苑,开凿昆明池。 新莽改长安为常安,于南郊建九庙。 东汉建都雒阳(洛阳城),仍以长安为西京。 汉献帝一度迁都于此,其后西晋惠帝、愍帝以及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等相继以长安故城为都。 但这座汉长安城历经战火,破败不堪,于是在隋朝一统后,重建大兴城,这座汉长安城就废弃了。 至唐代隋以后,改大兴城为长安城。 唐代长安是最繁华兴盛的,用时髦的话来讲,堪称宇宙的中心。 但后来朱温篡唐,长安城这座世界历史上最大的城池,被朱温下令拆毁。 唐末长安城被毁后,佑国军节度使韩建放弃长安廓城与宫城,重修皇城安置府廨民居。北宋沿袭,为京兆府城。元代为奉元路城。 明洪武年间改称西安,置秦王府,并向东、向北扩展面积约1/3。 …… 看着眼前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黄易颇为感慨,沧海桑田、王朝兴替,一茬茬生生不息之下,隐藏着的是无尽的苦难和悲欢离合。 “走吧,我们进去找个地方住下来。跟着我查案或许会有危险,要不你还是去跟严侍郎一起吧?”黄易看向了小徒弟夏元吉。 夏元吉笑了笑,“老师,那些写写画画之类的,你您都教过了。查案比较新鲜,我想跟您学学。” 黄易笑着说道:“我也是第一次。” 额……不会吧? “以往我查案,都是江湖手段,飞檐走壁、不拘律法,虽然效率极高,但却不适合于朝堂。官府查案自然要行正道,唉……人心诡谲,有时候正道手段想获得线索和证据,太难了。” 夏元吉好奇问道:“老师,那可不可以:以正和,以奇胜呢?” 黄易点了点头:“个例可以,但推而广之就不行,毕竟不是谁人手上都有奇人异士的。” 师徒俩一路聊着进了城。 可没走多远呢,就遇到了一处奇怪的景象:一个摊子前面,几十个百姓带着孩子在排队,摊子旁边支着一杆大旗,写着扶危济困四个大字。 黄易很好奇,还以为是有人在这里摆摊义诊呢。 可为什么那些人一边排队一边哭呢?孩子似乎还在挣扎。 凑近了一看才知道,什么特么的义诊?这是排队卖孩子呢,男孩女孩都有。 带着夏元吉走到队伍尾部,没等他开口呢,最后那个汉子就开口了,“兄台,你也来送孩子?” 送孩子?不是卖? “你这个不行的,男孩超过十五岁就不收了,女孩低于十岁也不收。” 黄易皱眉道:“这是为什么?这种买卖还挑人?他们不是二道贩子吗?” 什么二道贩子? 对方不解的问道:“怎么?兄台不是长安人士?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黄易尴尬的说道:“我只是听说这里有要孩子的。家里揭不开锅了,带孩子过来看看。不知道有什么规矩。” 对方压低声音啐骂道:“就是卖孩子,也不卖给这帮人。兄台,快带孩子回去吧,这里是个火坑。” 黄易小声问道:“兄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难道是威逼大家卖孩子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官府不管吗?” 官府? 对方眼中带着仇恨说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不是官府,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收孩子?” 什么??? 他们是官府的人? “不,他们比官府还厉害,他们是秦王府的人。官府也要听他们的。” 黄易不解的问道:“秦王府?也是,除了秦王府,哪里能要这么多下人?” 下人?比下人还不如。 对方自嘲道:“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要十五岁以上的男娃吗?男娃送去秦王府是当小太监的。太大的他们不要。女娃是送去做宫女,太小的他们不要。” “自古太监宫女哪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哪天不明不白死了都无人掩埋。” 原来是这样啊,黄易点了点头。 “不对呀兄台,既然是卖孩子,那卖给别处不行吗?非得卖给他们?” 对方叹息道:“你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穷得揭不开锅吗?” “就是秦王府给挤兑的。他们强迫我们拿金银换铜钱、宝钞,敢不换轻则打砸抢,重则让你家破人亡。” 什么??换铜钱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拿去修宫殿,听说他秦王府的便桶都要镶金边的。” 黄易皱眉道:“单纯是换银子,这好像没什么吧?一两银子换一千文铜钱,也就是一贯钱,照样不影响我们使用吧?” “不影响使用?”对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黄易,“我看你是个不出门的书呆子,难道你不知道,民间银子兑换铜钱的时候,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二百文吗?” “秦王强逼着我们兑换,使用官府定好的价格,一两银子给一千文,官府和他们沆瀣一气,还不准我们告他们巧取豪夺。” 夏元吉好奇问道:“那如果家里太穷,没有金银呢?” 对方嗤笑道:“穷苦人家会卖地给秦王府,然后举家做他们的佃户,再过不下去就卖儿卖女为奴为婢。” “我们在这里排队的,可不全是穷人出身。不少是城里的商贩,即便是我们说了家里没有金银,可他们才不跟你将道理,一定冤枉说我们手上有金银,甚至还给了定额,拿不出金银就让我们家破人亡。” 这不是明抢吗? 夏元吉被刷新了三观,他没想到一个王爷能凶恶到这种程度? “所以,大家就来卖孩子换金银?”黄易已经在压抑怒火了。 对方摇头道:“不,我们不换金银。秦王府的人说,不想换金银也可以,秦王身边缺人伺候,可以送一个孩子入府,大家成了自己人,自然就不会为难你。” “你们听听,这是人话吗?谁不知道送去了就是火坑?可没办法,我们一家子七八口,总得活下去!” 就在这时,前面摊位处发生了争执,一个小女孩不愿意被卖掉,挣脱了人贩子的手,朝着依依不舍的家长追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黄易:我好久不杀人了 女孩的父亲见此情景,挥泪喊道:“我不卖了,不卖了……” 不卖了?钱货两清,是你说不卖就不卖的吗? 一群打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把那父亲打得遍体鳞伤,女孩也被强势抢走。 黄易摇头叹息道:“看来不用仔细查了,只这一条就够了。” 说完,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了那个摊子,然后愤然出手,招招不离要害,没一会儿就把那群打手全都打死当场。 摆摊的家奴怒喝道:“哪里来的蠢货了,瞎了你的狗眼吗?知道这是谁的买卖吗?” 谁的买卖? 黄易笑了,心说还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没逃跑?显然是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这是丁点都不怕呀。 似笑非笑的转身走了过来,朝着家奴嘲讽道:“有时候恶犬比恶霸更可恨。下辈子做个好人。” 说完,一记手刀,打碎了对方的喉咙。 然后拿起对方手里抱着的‘账本’,朝着在场众人喊道:“诸位都回去吧,往后不需要卖儿卖女了。” 说完,带着徒弟夏元吉潇洒离去。 所有人都看呆了,这是江湖侠客吗?连秦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夏元吉不解的说道:“老师,就这么当街杀人,是江湖手段,不是查案手段。” 黄易笑了,“六扇门有皇帝手书:心怀正义,除恶无罪!”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直接去秦王府吗? 不,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打听打听。 夏元吉心说,您现在知道打听一下了?刚才出手杀人的时候就不怕吗?秦王府在长安威势极大,如果封城大索,我们这顿饭都吃不完。 任何时候,酒肆茶楼都是消息海,大家最热衷于时事,今日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有人砸了秦王府的买卖,所以食客们都在聊这件事。 可没人知道,出手的侠客正在跟他们一起吃饭。 “听说了吗?有一帮人后悔卖了儿女,正聚在一起要去秦王府鸣冤呢。” “鸣冤?鸣冤如果有用的话,就不用卖儿卖女了。就是秦王点名了要的,否则想要把孩子送去王府,那是要花银子才能送进去的。” “你说皇帝怎么有个这样的儿子?对胡人狠辣也就罢了,对我们自己人也这么狠辣?太残暴了。” “自己人?这位秦王怕是没拿咱们这些百姓当人。” “听说秦王是为了他的宠妃邓氏,那邓氏还是宁河郡王的女儿。要说皇帝和宁河郡王都是穷苦出身,当了大官应该照顾咱们穷苦人才是,怎么他们的子女比故元鞑子还坏呢?” “要不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呢。” “依我看呐,有其父必有其子……” “嘘……不要命了,什么实话都敢说?” …… 黄易心中嘀咕,宁河郡王?那不就是开国六公之一的卫国公邓愈? 还真是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今有大明秦王朱樉,为博美人一笑鱼肉百姓。 吃完饭,黄易带着徒弟来到了长安六扇门分部。 “秦王诸般行径,关中可有游侠出手?” 管事的一看是老大来了,吓得直哆嗦,“回禀侯爷,也曾有人出过手,但秦王府守卫森严,无人得手,所以倒是用不着我们六扇门出面。不过今日上午有件事。” “说是两名游侠当街杀了一群买卖孩子的秦王府家奴,但秦王府至今也不见派人过来报案,所以我们并未插手。” 黄易皱眉道:“尔等常年驻扎关中,秦王府这般不义行径,已经人神共愤,你们为何不上报?” 这个…… 管事的小心答道:“侯爷,那是秦王殿下,皇帝的嫡亲儿子。” 黄易一巴掌抽过去,“混账!朝廷养你们,难道就是给恶人张目的吗?” 管事的扑通就跪下了,“侯爷恕罪,六扇门的职责是负责处理江湖事,这种事情归都察院管,我们不敢多事。” 黄易冷哼一声:“好,好好!好一个不敢多事。你被免职了,回家躲着吧。等将来秦王派人去你家里,逼着你卖儿卖女的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装看不见。” 这个…… “侯爷饶命啊,属下知错了……” 黄易训斥道:“你不敢出头,我可以理解是慑于秦王府的威势,但你一封奏报,送到六扇门京城总部呢?敢不敢硬刚秦王,那是本侯的事,需要你替本侯做决定吗?” “六扇门能压服江湖人,靠的是什么?是武力威势吗?如果没有正义公理,谁会服我们?” “你走吧,身为六扇门武者,见恶不言,心中没有侠义之道,不配在我六扇门当差。” “不要啊侯爷……” “来人,收回官印、令牌、衣物,把人赶出去!” …… 重新任命了一个分部管事,黄易问清楚秦王府的位置,带着夏元吉赶了过去。 秦王府门口,三百多人聚集,全都是来讨要孩子的。 这里面以商贩居多,穷人的孩子为了活命,卖了孩子进来,多数都不再过问孩子的死活了。 唯有这帮商贩不会,他们家里大多不止一个孩子,让出一个孩子是为了保住全家平安,但这个孩子也不是不管不顾的,多数都是送女孩过来当个宫女啥的。 可这几天听说孩子在秦王府遭受了非人待遇,骨肉情深的父母就后悔了,于是不少受害者聚在一起,想要用银钱换回孩子。 “尔等这些贱民,你们是跟王府签了卖身契的,拿了银子想反悔?你们当秦王是什么人?跟你们街头讨价还价的菜贩子吗?” “来人,秦王有令,全部给我打出去!”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呵斥一番,然后派出上百黑衣家奴,手持棍棒对着伸冤者就打了起来,毫不留情。 众人哭天抢地,大喊冤枉,愣是不愿退却。 直到有人大喊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人命? 管家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打死的拖走,剩下的如果还不知死活,全都打死!” 确实有个老者被打死了,余下的人也个个带伤,看他们如此凶恶,这些人也有些发怵了。 “来人,把带头的给我拿了!”管家看还有人激进者搅闹,无情下令。 众家奴马上动手上前拿人。 黄易正好赶到,眼中杀意满满,把那账本塞给徒弟,“元吉,回六扇门躲着,让他们送你去工部严侍郎身边。” “老师,您不要冲动!他们人太多了……” “呵呵,为师好久不杀人了!今日活动活动手脚。” 说完,把夏元吉推了出去。 黄易冲到秦王府门口,直接大开杀戒。 第一百四十四章 秦王:你不过是一条狗 “报,秦王殿下,府门口有刺客,一人杀了二百护卫。” 什么??? 秦王朱樉是上过战场的,曾代表西出打过西北的胡人,他当然知道以一敌百是什么本事。能一人杀了二百护卫,绝不是一般人,哪怕是朝中有名的大将,也寥寥无几。 “来人是谁?” “不知,对方手持金牌,扬言让殿下去见他。” 朱樉皱眉道:“带着金牌?朝廷特使?既然是特使,他为何要杀人呢?” 下属汇报说:“殿下,他是帮那群贱民出头的。” 贱民? “就是那群出尔反尔,要孩子那群贱民?” 朱樉冷哼一声:“去,调长安卫过来,就说有刺客,让他们过来护卫本王。” “对了,告诉门外来人,想见本王就自缚双手,否则本王不见!”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此人敢进门就杀人,显然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这货倒是不傻。 黄易在秦王府门口救了被抓的百姓,然后让人传话召秦王过来,可没想到等了半天,秦王没来,来的是五千长安卫。 大明洪武年间,自京师达于郡县,皆设立卫所。在重要的地理位置设卫、次要地方设所。 五千人为一卫,长官为指挥使。 千人为一个千户,长官为千户,下设十个百户,一个百户下面两个总旗,每个总旗下面五个小旗,每个小旗额定十人。 大小联比以成军。所有卫所都归大都督掌管,初任大都督是皇帝老朱的亲侄儿朱文正。 洪武十三年,废除丞相和大都督,设立五军都督府,也就是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其长官为左右都督,统领京师以及各地卫所、都指挥使司。 为了防止统兵将领的专权,又规定五军都督府对军队没有调遣权,调遣权归皇帝直接掌管。 兵部在军队中虽然有任免、升调、训练之权,但不统兵。 每逢战时,由皇帝亲自委派专员担任总兵官,统帅卫所军队出征。 战事结束,总兵归还将印,军队归还卫所,军队始终掌握在皇帝手中。 粗略统计,朱元璋晚年的时候,大明共有军队一百多万人,内外卫三百二十九个之多。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的户籍制度,军士皆另立户籍,其身份是世袭的。明代的户籍制度:军籍、民籍、匠籍是主要的户口。 军籍归都督府管,民籍归户部管,匠籍归工部管。 按明史记载,大明的军士来源有四个方面:‘从征’,就是原来跟老朱起兵的义军;‘归附’,就是元朝的军队、各失败反王被收编的军队;‘谪发’,就是因罪被罚充军的;‘垛集’,就是征兵。 自从大明一统之后,军士多以‘垛集’为主,朝廷用强制命令征调民户为军,按照每户人口多少抽丁从军,三丁、五丁抽一,比例不一。 书归正传: 眼下驻守长安的就是长安卫,虽然不是秦王直属,但指挥使却是秦王朱樉的人。在长安境内,几乎可以说是老朱故意给儿子的一卫亲兵。 黄易也没想到,屡试不爽的皇帝金牌,今日竟然不好使了。 秦王朱樉无法无天,竟然敢这么大胆? 五千兵马,甲胄齐全、弓弩箭矢全都瞄着自己,那还打个屁啊? 毫无意外,黄易跟三百多喊冤百姓全都被抓了。 远处一直盯着的夏元吉看着老师大杀四方很过瘾,但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局。于是他飞奔跑到了六扇门报信。 三百多闹事的百姓,直接被送去工地下苦力。 黄易被五花大绑送到了秦王面前。 秦王朱樉半躺在王座上,身边两名侍女伺候吃着水果,后面还有一群侍女在扇风、捏肩等等服侍。这帮人个个衣衫不整,显然是奢靡无度。 朱樉轻蔑的问道:“身上带着父皇的金牌?竟敢杀我秦王府的护卫?还能以一敌百?想必不是无名之辈。” 黄易眼神嘲讽,冷笑一声:“逍遥侯黄易。秦王殿下好威风,陛下的金牌都不放在眼里。” 谁?逍遥侯? 哦…… 朱樉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徐家的女婿?听说这两年在京师,父皇和大哥很是宠爱你?怎么?恃宠而骄,跑我这长安撒野来了?” 黄易不屑的说道:“王爷是不是应该把我解开?” 朱樉摇头:“你连本王的护卫都敢杀戮,解开你太危险了。直说吧,你此来何事?看在父皇和大哥的面上,我不为难你。说完正事我放你离开,只要不在长安地界作乱,本王可以饶你。” 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这个人是老爹和大哥眼前的红人,自己已经三年没回京了,父皇那么冷落,显然是在防备着我。 如果现在杀了这个家伙,说不得将来父皇怪罪下来,自己会被打骂一顿,何必呢? “放了那些买卖的孩子,停止收购百姓金银。只此两事,我办完就走。”黄易沉声说道。 嗯??? “是父皇让你来的?公文拿来。” “没有公文,金牌口谕!” 朱樉神色冷了下来,“这么说,你是专门跟我过不去的?黄易,别仗着你有点作用,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即便是父皇封徐妙云为公主又如何?即便徐妙云是真公主、你是真驸马又如何?” “驸马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我们朱家的一条狗而已!哪怕在加上你身后的徐家,同样是父皇手里的一条狗!” “什么时候,狗也敢管主人的事了?” 黄易自嘲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这货根子里就是个魂淡,压根不可理喻。如果你不是老朱的儿子,早被人杀八百遍了。 “好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放开我,我离开长安,不再管你的闲事。” 朱樉哈哈大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随便放你回去吗?你八成是想回去瞎说一气吧?放你回去,岂不是给我找不自在?” “怎么?你想杀我?”黄易心头一跳,该不会这货是个疯子吧?真要是这么被杀了,那我可太冤了。 “陛下和太子可是等我回去复命呢。” 朱樉戏谑道:“杀你?不不不,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慢慢玩。你杀了我二百护卫,让你就这么随便死了,岂不太便宜了?” “至于父皇和大哥那边,就说你半路失踪了,从未来过。这山高水远的,失踪个把人岂不是很正常?” “来人,押下去,给我关在最可靠的死牢里。好好招待一下。” 黄易心中冷笑:“好,好得很!今日你对我有多狠,将来你就会有多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关中绿林 长安城中六扇门,夏元吉气喘吁吁的来报信。 “不好了,老师被抓了!” 刚被提拔上来的六扇门长安主事关玉楼皱眉道:“侯爷是朝廷二品大员,身上有陛下的金牌,谁敢抓侯爷?” 夏元吉指着外面,“秦王府,他们调来了几千兵马,把老师五花大绑带走了。” 秦王府?几千兵马?莫非是秦王调动了长安卫? 这怎么可能?秦王也不敢无视陛下的金牌呀。 “夏公子,你且在这里安住,我派人打探清楚。侯爷身上有金牌,性命应该无忧。” 夏元吉着急道:“是不是应该立刻派人给京师送信求援啊?” 关玉楼笑着点头道:“放心吧,侯爷早就派人送信了。朝廷一定会派人过来,没必要重复送信。” “可信使不知道老师被抓呀,这个事情一定要告诉太子殿下。”夏元吉强调说。 关玉楼拗不过,点头答应下来,“好,等我今日查清楚一切,如果他们真的扣了侯爷不放,那我就发八百里加急。” 安排好了夏元吉,关玉楼就出门了。 六扇门在长安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秦王府封锁消息没那么快,虽然多数人不知道闯王府的猛人是谁,但那人被下狱的事,是众人亲眼所见的。 即便是秦王府的死牢,六扇门也有自己的本事能打听。 一直到深夜,关玉楼面色阴沉的回来了。 他本来不想通知夏元吉的,毕竟一个半大小子,能帮得上什么忙? 可没想到夏元吉孝心可嘉,一直等他到深夜。 无奈,关玉楼只能把一切都告诉了夏元吉,“这可怎么办?师父被关押起来,如果朝廷派个无足轻重的过来,秦王肯定不会交人。快,快给京城发消息,必须太子亲自过来才行。” 关玉楼苦笑道:“夏公子,哪有那么简单?太子出行可不容易。” “不,太子殿下跟老师关系很好,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老师这是仗义出头,不是私事。”夏元吉着急道。 关玉楼按住了他:“不,我不是质疑太子殿下。我是担心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侯爷吃苦头还是小事,万一秦王对侯爷下毒手……” 什么?? 夏元吉头上汗都下来了,“这不可能吧?秦王敢杀老师?那可是当朝侯爷,还手持皇帝的金牌,他、他怎么敢?” 关玉楼嗤笑道:“你初到长安,不了解秦王这个人。此人残暴疯狂,说是长安皇帝都不为过。” “侯爷在京城无人敢惹,但长安这个地界,无人敢惹秦王。从上到下,全都是秦王的人,即便是有个把清官,也不敢得罪秦王。” “侯爷跟他顶牛,这是人家的地盘,即便是不死,也要吃一身苦头。他可不在乎什么侯爵。” “哪怕是秦王出手,把侯爷杀了,最后也是白死。” 夏元吉脸都白了,“凭什么?他怎么敢?敢杀老师,他不怕死吗?” “死?”关玉楼嘲讽都爱:“他是皇帝的儿子,只有他杀别人,别人谁敢杀他?”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万一那个疯子起了杀心,侯爷岂不是白死?” 夏元吉点了点头,确实,即便是魏国公出面,要求一命抵一命,皇帝也不会杀自己的儿子,可不是白死吗? 这可怎么办? 夏元吉急得团团转。 沉思片刻,关玉楼眼神凶狠的咬牙说道:“看来,只有跟秦王府拼一拼了。” 拼?怎么拼?难道要劫狱? 夏元吉很关心,但关玉楼不想他搀合进来。 “夏公子,你……对了,中午的时候,侯爷不是说,你们原本是来给工部办事的?工部人呢?” 夏元吉皱眉道:“他们一早跟我分开了。朝廷要在长安附近建一批作坊,工部的人去选址规划了。” 关玉楼眼前一亮,“这样,我送你去跟他们汇合,侯爷的事你不要插手了,全当不知情。” 这怎么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师遇险…… 关玉楼按住了他:“不,你帮不上任何忙。而且你还有大好前程,事情关系到皇帝的嫡子,一个不好就是滚滚人头落地,侯爷跟皇子会没事,但我们这帮人就不好说了。” “你还年轻,没必要搭上性命。” “现在让你躲出去,正好是全然不知情,有工部的人掩护,秦王府的人不会对你动手的。” 你们…… 夏元吉已经笃定了,这是真的要去劫狱。 “唉……虽然劫狱不是上策,但为了老师的安危,也只能如此了。让老师在狱中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关大人,拜托了!夏元吉代师父给您磕头了!” 关玉楼搀扶起夏元吉,笑着说道:“无须如此,六扇门首尊被擒,我等下属拼死相救乃是职责。” 连夜送走了夏元吉。 这晚上关玉楼一眼没合,同时联络了一些江湖人。 次日一早,好几股江湖势力都接到了情报:说六扇门总捕头逍遥侯,因为替长安百姓伸冤,只身一人打上秦王府被擒,现在身陷死牢,生死未卜。 整个关中绿林沸腾了,六扇门是真仗义啊!连秦王府都敢硬刚? 好样的! 秦王府在长安境内作威作福,这些年没少祸害百姓,江湖上多少英雄好汉为此而不平,奈何对方势大,无数绿林豪杰殒命王府。 都以为六扇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跟秦王府沆瀣一气的,没想到啊……六扇门老大亲自出手了。 可惜秦王府太厉害了,连六扇门老大都不放在眼里? 哼!狗皇帝,总说什么侠以武犯禁,防我们就像防盗匪一样,可你自己却纵容儿子胡作非为? 准你朱家子孙欺压百姓,不许百姓习武自保吗?连鸣不平都不行?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反了你们朱家可好? 关中绿林一呼百应,无数好汉纷纷站出来声援,要求参与营救逍遥侯。 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大明安分百姓,可正因是百姓,所以也有亲朋或者自身受到过秦王府的欺压,现在好了,终于有人带头反抗了,是个机会。 无论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正义,竟然足足数上千人参与了进来。 六扇门长安主事关玉楼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请些高手过来计划劫狱,最后却闹的这么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劝架还是加入? 秦王府左长史飞奔急报,“不好了王爷,大批江湖绿林涌入城中,正在向秦王府杀来!” 什么??? 正在跟自己的邓妃游后花园的朱樉惊呼道:“岂会如此?江湖绿林不过是一群山贼盗匪而已,他们怎么敢跟我秦王府做对?” 左长史抹了一把汗解释道:“他们打的旗号是诛暴王,救忠良!应该是冲着地牢里那位来的。” 谁?地牢里那条狗? 朱樉皱眉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在地牢里关着,如何能煽动绿林?” 左长史都快哭了,您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王爷,逍遥侯不仅是驸马,还是六扇门首尊,掌管天下所有江湖绿林。现在他被擒了,绿林闻风而来营救……没时间解释了,敌人势大,赶紧调兵呀王爷。” 朱樉喝问道:“慌什么?区区一群江湖人,还敢围攻我的秦王府吗?他们有多少人?” 不下三千! 多少? 朱樉差点跌倒,“该死!他们这是要谋反吗?那黄易掌管六扇门,本是让他管理江湖的,没想到竟然敢煽动江湖人犯上作乱,此人定然是反贼头目。” “父皇和大哥糊涂啊,怎么就引狼入室了?幸好我识破了此獠!” “来人,速速派人调集长安卫过来,一定要剿灭这群反贼。” 左长史摇头道:“怕是来不及的,江湖人会飞檐走壁,可不会像军中那样正面进攻。” 朱樉愤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把黄易拱手相让?” “不如王爷您先暂避锋芒,然后下令,让六扇门出面挡住来人,如果他们挡不住,正好治那黄易失职之罪。”左长史给出了主意。 朱樉不满道:“这有什么用?” 左长史解释道:“王爷,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先让他们拖住反贼,我们好有时间调兵呀!” 朱樉丢出秦王令牌,“去,派人调兵,你亲自去六扇门传令。” …… 六扇门里,关玉楼都快哭了,我只想劫个狱,怎么闹这么大?这可怎么收场啊。 门口护卫说秦王府左长史来访,关玉楼下意识想拒绝的,可仔细想想,见见也好,万一可以不打呢? 左长史开门见山的说道:“关主事,江湖人都归六扇门来管,现在他们竟然聚起来喊着要攻击秦王府,你们六扇门却装作不闻不问?” 竟有此事? “对不住,关某一直忙于公务,并不知道城中出事了。我们六扇门是负责查案的,一般都是事后办案,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关玉楼打着马虎眼,推辞说跟自己没关系。 “不知他们因何要攻击秦王府?是不是跟秦王府有什么恩怨?” “您也知道,陛下有旨:心怀正义,除恶无罪!” “这几年,总有游侠杀贪官获利,从未见过无缘无故聚起来闹事的。” 左长史冷哼道:“怎么?你是说秦王府是恶人?难道你跟那帮反贼是一伙的,盼着他们拆了秦王府?难道你不知道,秦王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谁敢对他不利?” “不敢!不弄清原由,我们不好出面。”关玉楼这里全是软刀子。 左长史已经看懂了,这货就是一伙的,“哼,传秦王令,命你部去挡住江湖绿林客,莫要让他们胡作非为。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百姓,若是冲击秦王府,那可就是反贼了。” “关主事,你不会不知轻重吧?你想知道原因,应该亲自去过问那些人,这是你六扇门的分内事。秦王殿下也想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这个胆子,敢直接跟秦王府过不去?” 关玉楼拱手道:“好吧,关某只能勉励试试,如果不成,望秦王殿下勿怪。” “好说,关主事肯出面就行,秦王府会记住此次援手的。” 两只老狐狸谈妥之后,各自回去。 关玉楼是真的去劝架了,左长史却在暗地里调兵。 …… 秦王府门口,关玉楼匆匆赶到。 没等他开口呢,关中绿林瓢把子吕轻侯已经迎了上去:“关主事,关中绿林大小帮派,三千多弟兄都给你带来了,一切全听关主事吩咐。” 啥??? 关玉楼心说,你直接把我攮死算了,在秦王府门口喊这个? 现在怎么办?我是劝架呢?还是加入他们? 上前一把捂住了对方,“小声点,我是让你们带人过来,咱们想办法劫狱,不是让你们过来拆秦王府的,他们有长安卫五千兵马,怎么打?” 吕轻侯尴尬的说道:“不是我故意带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家都自发过来的。关主事,你是知道的,关中百姓苦秦王久矣,跟他们有仇的人太多了。大多数人都是来报仇的。” 报仇? 好一个报仇,你们分明就是恩将仇报。 说好的救侯爷,你们倒好,全是跟着打秋风的。 “让他们全都散了,再不散去,不仅是侯爷,六扇门也会被你们害死。” 吕轻侯皱眉道:“关主事,来都来了,就这么散了?我怕劝不动大家呀。” 可不是嘛,自己虽然是关中绿林瓢把子,但仅限少数几个大派,这帮来的无名之辈太多了,他们只想闹事,可未必听自己的。 关玉楼暗暗叫苦,站在前面朗声劝道:“诸位,这般进攻秦王府是不对的,都是大明良善百姓……” “喂,这是个官府的狗腿子,老子是来找秦王府报仇的,不是听他在这里讲道理的……” “没错,秦王府就在眼前,大家杀进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杀呀…… …… 完了!看着失控的人群冲进了秦王府,关玉楼一瞬间脸色苍白。 稳定心神,关玉楼找到了吕轻侯,“管不了那么多了,带上身手最好的一批人,跟我一起去劫狱救侯爷。等侯爷出来了,让他主持大局吧。” (黄易:我主持大局?我主持什么大局?在秦王府坐几天牢,都快被你们王袍加身了。草,这都什么事啊……要不让我死在狱中?否则家中妻儿老小怎么办?) 早知道我一开始直接杀了秦王朱樉那个瘪犊子算了,也比现在的局面轻松 关玉楼刚把高手带走,长安卫就赶到了,双方立马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成人形 五千长安卫,全都被拖在秦王府前院。 秦王府原本的护卫,全都被调集在秦王朱樉身边,死牢这边反倒空虚了。 关玉楼带人很快杀穿了整个秦王府地牢,找到了最底层关押的黄易。 “侯爷,侯爷……您真是侯爷?” “天杀的!他们怎么下手这么狠?这是压根就没想让您活呀!” 看着地牢里,遍体鳞伤不成人形的黄易,关玉楼忍不住痛哭起来,跟着来的关中豪杰们也纷纷咒骂。 黄易缓缓睁开眼睛,“关玉楼?你这是?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夏元吉怎么样?” 关玉楼红着眼眶说道:“侯爷放心,夏公子没事,属下已经把人送走了。” “这些都是关中的好汉,听说侯爷遭难过来营救的。” 吕轻侯劝道:“侯爷、关主事,时间紧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逃出去吧。” 黄易点了点头,路过其他牢房的时候,“关玉楼,放了这里所有囚犯!” “遵命!” 死牢所有囚犯成功脱困,黄易在众人的护卫下,逃出了秦王府。 没敢回到六扇门,关玉楼直接带人出城了。 “怎么?为什么不去六扇门?”黄易开口问道。 关玉楼叹息道:“侯爷,属下惹祸了。” “前日,属下派人传信,邀请关中豪侠过来帮忙营救您,吕掌门就是魁首。” “没想到不慎走漏了消息,关中绿林闻风而动,一下来了三千多人,他们直接正面攻入了秦王府。” “属下带吕掌门等人去劫狱,还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了。” “秦王手握长安卫,一定会派兵围剿,说不得大家都会被定为叛逆。” 黄易眉头紧锁,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片刻之后,他想通了,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不用怕,我这一身伤,差点把命葬送在此地,早就跟秦王不死不休了。” 关玉楼叹息道:“侯爷,对不起。” 黄易沉吟片刻,“不妨事。该来的躲不掉。把我送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疗伤,然后你派人回去,把秦王府地牢烧了。” 关玉楼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黄易轻哼一声:“我要看看皇帝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关玉楼点了点头,“吕掌门,侯爷就先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护卫好侯爷的安全。” 吕轻侯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亲自给侯爷当护卫。” “关主事,你回去办差吧,我护送侯爷去我的老巢七侠镇,保证谁也找不到侯爷。” 关玉楼很聪明,他返回放火的同时,还找了具尸首伪装成黄易的身形,做成一副黄易身死狱中的假象。 可惜了三千关中豪杰,此一战被五千官兵围剿,战死两千多,只有数百人逃了出去。 在黄易的授意下,吕轻侯也撤了一切堂口,退出关中绿林。 否则随便来个人一查,就能查到他。不管是杀人灭口,还是查明真相,终归都是隐患。 秦王府内,平定了叛军,朱樉豪气顿生,决定去找黄易发泄一下,没想到却被人告知有人劫狱,地牢也被烧了。黄易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他当然没死。 手下全是饭桶,连个地牢都看不住,跑了黄易,绝对是个大隐患,他一定会来复仇。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次谋反的罪名给他坐实了,然后在长安城内阖城大索,大开杀戒,即便是朝廷派人来查,也不会庇护一个反贼。 朱樉觉得,关中绿林这么一闹,坏事反而变成好事了。要不然,自己还真的有点发愁怎么处理黄易。这下不用纠结了。 …… 长安城生乱的时候,黄易送出的信使还在半路呢。 等京师收到消息,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朱标拿着迷信来找老朱,老朱震怒,“老二这个混账,朕多次派人去教导,没想到他还是胡作非为!长安的官员都该杀,竟然无一人奏报朝廷。” 听听这什么话,你儿子不听话,在外面惹祸,你不说你儿子该杀,偏偏说其他人? 朱标担忧道:“父皇,现在被妹夫撞上了,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容忍的。我怕他直接跟二弟起冲突,到时候伤了和气。” 老朱轻哼一声:“朕这就派人过去,把老二那个魂淡抓回来,好好收拾一番!敢再不听话,朕就把他的秦王撤了。” 朱标摇头说道:“父皇,还是儿臣亲自去吧。二弟和妹夫都不是一般人,换普通人过去镇不住他们。” 老朱摆手道:“不用,你是太子,不可轻动。而且你身体也不好,不要乱跑。” “咱派二虎亲自过去,把老二抓回来就安生了。正好这两年他一直嚷嚷着要回来探望爹娘,咱想磨磨他的性子,就给驳回了。” “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回来看看。” 既然是这样,朱标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可二虎出发几天之后,从秦王府发来公函,声称逍遥侯黄易发动关中绿林数千人,公然反叛朝廷,强攻秦王府。秦王率领长安卫平乱,斩首两千余,贼首黄易授首。 什么???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为之一震。 皇帝一脚踹翻了桌案,“老二这个混账!他怎么敢?怎么敢……” 朱标脸色极为难看,“父皇,我不相信妹夫会聚众反叛。肯定是二弟骄横惯了,两人起了冲突。秦王府有长安卫在手,妹夫不敌,然后……” 老朱怒喝道:“朕当然知道他不会反叛!朕是痛心,老二这个蠢货,他怎么敢杀黄易?那是我大明的福星,关系到大明百年未来……他、他……” “蠢货!蠢货!” 黄易死了,老朱除了骂儿子蠢货,好像没别的什么办法。 朱标痛心道:“父皇,儿臣要亲自去看看,我不相信妹夫就这么轻易的死了。独自一人敢闯漠北救出几万大军的人物,即便是领兵战败,不敌长安卫,又岂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若论个人武艺,妹夫也是武林第一人,天下谁能杀他?” “他一定没死,我要亲自去看看。” 老朱呵斥道:“事到如今,不相信有什么用?这是军报,老二不会做假的。”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徐家,他们对黄易是很看重的。” “唉……朕真想杀了老二,这个魂淡,要他何用?宁可死的是他,而不是黄易!” 徐家?不,不止徐家,跟黄易亲近的人可不少。 “父皇,如何跟母后解释呢?” 这个……老朱傻眼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京城轰动 “先不要告诉你母亲,她身体刚养好,岂能再受刺激?” “黄易伺候了她三个月,她是真心拿黄易当干儿子看待的,更何况黄易还救了你、雄英、允熥,等等……雄英身上的毒?” 想起孙儿,老朱慌了。 “该死!老二这个魂淡,这不是害了雄英吗?说好的五年呢,这才三年,雄英身上余毒未清,天下还有谁能治好?” 朱标悲戚道:“父皇,我们欠妹夫太多了。如何跟徐家交代呢?” 老朱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沉声说道:“把老二绑了,送去徐家,要杀要剐随他们。” “父皇,这……” 老朱冷哼道:“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要咱亲生杀了自己儿子?” 心底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他徐家不敢杀。 朱标也看懂了,老爹嘴里再怎么骂,也舍不得杀老二。 唉! “父皇,纸里包不住火。咱们朱家欠妹夫的太多,这么对他们……孩儿还是想去长安一趟。” 看着重情重义的大儿子,老朱叹气道:“好吧,代咱祭奠一下黄易,告诉他,朕生了个不肖儿子,欠他的来生再还。” “黄易追封安国公,小蓉儿封大明安国公主。” 朱标点了点头,“我去医馆。” 老朱摆手说道:“不,等把老二抓回来之后,你再去通知他们。” …… 一个月后,秦王朱樉被从长安抓回京师,然后五花大绑,被皇帝老朱亲自押送去徐府。 徐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可听说是大女婿死了,被秦王杀死,徐达气得当场吐血昏迷。 徐辉祖六神无主,让他杀秦王朱樉?他不敢。 可这件事总不能交给妹妹徐妙云一介女流吧? 皇帝把朱樉留在徐家,杀剐自便。 徐妙云听说丈夫身死,跟徐达一样,吐血昏迷。 醒来之后提剑要杀朱樉,却被大哥徐辉祖拦住,“妹妹你冷静点!他是皇子,皇帝的儿子,你杀了他,咱们徐家以后怎么活?” “杀了他给夫君报仇,我是黄家的媳妇,跟徐家无涉!夫君死了,我岂能独活?”徐妙云一脚踹开了哥哥。 她的武艺是黄易亲传,虽说比不得猛将,但也能跟徐辉祖打个平手。 就在她手中的长剑要刺进对方胸口的时候,徐辉祖挺身挡住了。 “大哥!你……你这是为什么?”看着徐辉祖那被扎穿的肩膀,徐妙云痛苦不已。 徐辉祖咬牙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徐家得活下去!” 徐家?徐家…… 好,好! “朱樉杀我丈夫,徐家却要保他。从今往后,我徐妙云和徐家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说完,割下一缕头发丢给了徐辉祖。 丢了宝剑,徐妙云去看望老爹,给徐达磕头拜别。 “爹,女儿不孝!您老人家保重!” 病床上的徐达剧烈咳嗽,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宝贝女儿失望离去。 徐辉祖过来看望,说起刚才的事,徐达差点没被气死。 “蠢货!” 徐辉祖坚持道:“爹,妹妹一时愤怒可以理解,但秦王不能杀,那是皇帝的儿子,杀了他,皇帝岂能饶我徐家?妹夫已然没了,咱们一家老小不能再搭进去了。” 徐达无力的说道:“说你愚蠢吧,偏你还有点小聪明,还知道保全徐家。” “难道你不知道吗?此时此刻,唯有一人能杀朱樉,那就是妙云!她杀的有理有据,皇帝不会跟一个女流计较,也无法计较。朱家欠了黄易多少条人命?” “朱樉这般恩将仇报,难道不该死?” “由妙云出手,反而不会连累徐家。” “可你倒好,出了事不偏袒自己亲妹妹,反而拼命护着仇人,你呀……是你亲手把妹妹推出去的。你让妙云以后怎么活?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之中吗?” 徐辉祖迷茫了,他没想过这些,甚至他也不认为老爹说的对。皇帝喜怒无常,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不能因为一时气愤,就害了徐家几十口。 他认为自己现在是全家最清醒的一个。 徐达让人把秦王朱樉送回去了,唯一的报仇机会没了,自己还失去了女儿,唉…… 刚过了几年好日子,徐达再次被现实打折了心气,一瞬间苍老许多。 跟他同病相怜的还有宫中的马皇后,她怎么也没想到,亲生儿子竟然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生气带愧疚,打击的马皇后一病不起。 朱标在病床前磕头恳求,甚至老朱当着马皇后的面,把朱樉的腿都打折了,也无济于事。 朱樉也担忧老娘的身体,无奈之下说出了实情,“其实黄易未必真死了。当初我只是把他抓进死牢里,命人打断了四肢,折磨了一番。” 什么?你…… 打断四肢折磨一番? 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禽兽儿子? 马皇后再次被气吐血。 老朱一脚把人踹翻,“混账,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你军报中说的那样,他带人进攻秦王府吗?” 朱樉尴尬的说道:“父皇,他孤身一人杀进王府,被我抓住了。几天之后关中绿林的那些江湖人聚起来,喊着要杀进王府救黄易,还要杀了孩儿。这肯定是他在背后指使的。” “孩儿也没杀错。” 朱标一巴掌抽过去,“你还说没错?他在牢狱之中,如何指使几千绿林?你带没带脑子?快说,后来怎样了?” 朱樉弱弱的说道:“那天秦王府被围攻,长安卫平乱。据说有一群人杀进死牢劫狱,还放出了所有死囚,把死牢都烧了。他们肯定是得手了,那黄易被劫走逃跑,死没死不知道,但不死也残。我派人阖城大索三天,没有找到他的人影。” “后来又让人用绿林手段暗访,还是不见踪迹。” “我怕父皇怪罪,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就上报说他死了,给他来个死无对证。反正他即便是没死,也不一定能活。” 马皇后强撑着做起来喊道:“标儿,去、去长安,找到药师。你亲自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标重重点头,“母后放心,孩儿一定找到妹夫。您安心养病,千万不可再动气了。” 老朱却皱眉道:“不好,妙云母女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马皇后的坚持 朱标回答道:“徐家把老二送回来,妙云伤心,跟徐家决裂。带着女儿出发去长安了,说是要找到妹夫的尸首。” 老朱沉声说道:“快,派人拦回来!” 马皇后呵斥道:“重八!做人不能太冷血了,给她们留条活路不行吗?” 老朱叹息道:“妹子,你不懂,那小子睚眦必报!老二这次把人得罪死了,他如果活着,肯定会找老二报仇,甚至会恨上我们所有人……” 马皇后打断了他,“他伺候了我三个月,我们朱家欠他良多,本就还不清。岂能再恩将仇报?” “我相信药师是个好孩子,你这样做,才是真的把他往外面推。” “标儿,你亲自去,护送妙云母女去长安。如果找不到药师,那妙云的去留,你不可阻止。” “如果找到了药师,劝他回来,告诉他,就说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如果……如果药师心中有恨,不愿回来,亦不可强求。咱们朱家欠人家的,不能再添新仇了” 老朱不满的说道:“妹子,如果放那小子出去,万一他投靠了北元,岂不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 马皇后笑了,“他不会的!那孩子跟你一样,心里装着大明的苦难百姓。” “但他跟你不一样的是,你心里还有诺大的朱家,他只有妙云和蓉儿。”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他投敌回来复仇,也是我们应得的报应!” 这……老朱沉默了,心说我身为皇帝,杀个把人怎么了?如果能把隐患提前消弭,何必放虎归山呢? 其实,在内心里老朱对黄易是有不满的,特别是六扇门能够煽动几千关中绿林这件事,他已经起了疑心。 “重八,你担心他成为大明的仇人。留下妙云和蓉儿,是想逼他回来继续给你效力。” “但四肢都被打断了,死仇已经结下,换了是你,你会放下仇恨吗?你想让药师放下仇恨,只有一条路,杀了二郎,给药师一个交代!” 老朱沉默了,发妻最了解自己,即便是儿子有天大的错,也只有自己能决定杀不杀,其他人想杀不行。 马皇后接着说道:“药师医术高明,肯定还活着,之所以不愿意露面,就是在等着看你的交代。” “如果你此时扣住妙云和蓉儿,那才是真的让他恨上了所有人,再无挽回。” 马皇后叹息道:“他本事太大,且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有妙云和蓉儿在身边,他还能有个牵挂。徐家跟妙云也是关联。” “但你如果把他逼上绝路,毫无顾忌的时候,他才是最危险的。” “即便没有投敌攻打大明,凭他个人的本事,你觉得他能不能杀进皇宫刺杀你?” “重八,你虽然是一言九鼎的大明皇帝,但别忘了,你终究还是个人!” 这…… 老朱沉默了,想起黄易改进的火药配方,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既然人家能改进火药配方,保不齐就有更厉害的热武器……那…… 唉……此子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要为我所杀! 原本养在桃花医馆挺好的,怎么闹成了这样? 老二这个魂淡! 想到这里,老朱气得对着朱樉又是一顿抽!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马皇后叹息道:“标儿,去吧,看护好妙云母女。咱们不能恩将仇报。” 朱标含泪点头,“嗯,孩儿记住了,母后放心吧。您保重身体。” 告别父母,朱标回到东宫准备出行。 带上太子妃和两个孩子,叫来常茂做护卫,太子一行浩浩荡荡的朝着长安而去。 为什么带上老婆孩子?其一是太子妃常氏要求的,毕竟她的命也是黄易救的,徐妙云跟她还是好姐妹,朱雄英还需要黄易来救命。 其二就是避嫌,一路要护送徐妙云母女,有个女眷在侧也好说话。 “殿下,妹夫他真的死了吗?”常茂难以置信的问道。 朱标摇了摇头,“生死未卜。此行我们能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 常茂咬牙说道:“反正我是不信他会领兵反叛。” 朱标点头道:“是老二在长安作恶被妹夫发现,妹夫仗义出手,却不敌被擒。” 常茂怒声道:“我一猜就是这样!秦王呢?” 朱标长叹一声:“被父皇打断双腿,圈禁起来了。” 常茂愤慨道:“陛下怎可如此偏袒?” 朱标瞪了一眼,“小心说话!你的意思是,让父皇杀了老二?换了是你,你下得去手?” 常茂不说话了,心里只是惋惜,妹夫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栽到一个烂人手里?天妒英才啊! 一路上,太子把孩子们安置在单独的马车里,有专人看护。 徐妙云跟常氏坐一个马车。 马车里,常氏安慰着徐妙云,“妹妹,想开点,有道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亲眼见到妹夫的尸首,我们就不能放弃。” 徐妙云脸色麻木,她已经不想跟皇室的人打交道了。 常氏心酸道:“听说妹夫出事,我们都很心痛。秦王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换了我是你,我也要提剑杀他。可……可皇帝又如何会对自己儿子下手呢?” 看徐妙云一直不说话,常氏抹着眼泪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难道因为这个,你连我也不认了吗?” 徐妙云也忍不住掉眼泪,终于敌不过常氏的劝说:“常姐姐,妹妹求你一件事。” 常氏拉住对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傻妹妹,你我姐妹之间,说什么求字?若非身份所限,我都想亲自出手帮你杀了那个魂淡!” 徐妙云摇了摇头:“倘若夫君真的死了,我绝不会独活。将来蓉儿就托付给姐姐照顾了,这天下,也只有姐姐和太子大哥才能护住她。” 什么?你…… 常氏震惊的看着徐妙云。 看着好闺蜜那坚定的眼神,常氏嘴巴张了张,终归是没有再劝,她知道一个女儿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劝解无用。 长叹一声,常氏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会把蓉儿当亲女儿照顾,寸步不离的养在身边。记得妹夫曾经说过,将来蓉儿长大了,要让她自己选夫婿,我会按照你们夫妇的意思,让蓉儿自己选。” 听到这句话,徐妙云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扑到常氏怀里痛哭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长安奔丧 “听说了吗?太子仪仗到了长安城,说是来调查逍遥侯案子的。” “人都死了,调查还有什么用?秦王真不是个东西。” “没错,皇帝总是偏袒自己儿子。出了事,害怕有人找秦王报复,所以马上派人把秦王带回去保护。” …… 长安城七嘴八舌的议论,传到了在渭水河边的工地上,夏元吉拉上工部侍郎严震直就往回跑。 “等等,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且让我安排了工地事宜!” 严震直也为逍遥侯鸣不平,所以他也一直在等太子到来。 长安城六扇门分部,太子竟然在这里下榻,而不是去秦王府,足见此行的目的。 夏元吉哭喊着冲了进来。 “太子殿下,老师他是冤枉的!” 太子朱标点了点头,“元吉,起来吧,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徐妙云却走了出来,“不,详细情况我还不清楚。元吉,你一直跟着老师身边,仔细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元吉跪倒磕头,哭着行礼,“师娘!” “站起来!说正事。”徐妙云呵斥道。 “那天我们走到长安境内,见到了有流民往函谷关去……” 夏元吉一五一十的从头讲述,工部侍郎严震直在一旁佐证,直到一行人半路分开。 长安城内,黄易师徒见到秦王府公然买卖儿女、秦王府门口三百多人伸冤被打…… 一桩桩一件件,夏元吉当着师娘的面,毫不顾忌,全撂了。直到亲眼看到师父被长安卫五花大绑抓走,然后再也没出来。 听着夏元吉的讲述,在场之人无不义愤填膺,包括太子的大舅哥常茂。 徐妙云看向了太子朱标,“秦王朱樉如此行径?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死的是我丈夫?” 太子妃拉住了徐妙云。 徐妙云大吼道:“他是在给大明除恶,是在给你朱家安定人心,你们朱家就是这么对他的?” 常氏劝道:“妙云,事发突然,京师完全不知,全是秦王做的孽,谁也想不到他连陛下的金牌都敢无视……” 徐妙云愤怒的朝朱标质问道:“秦王朱樉在这里的事,你们当真完全不知道?” 朱标沉默了。 徐妙云笑了,自嘲道:“我就知道!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明知道秦王此人并非良善,还是给他王位,让他在长安作威作福,整个关中百姓都是他的玩物,都在伺候他一个人。” “百姓的死活你们根本不在乎,你们只在乎朱家的人!” “只因为他姓朱,你们就可以容忍他的一切。” “他的命是命,我丈夫的命就不是命吗?关中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朱标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 等徐妙云发泄完了情绪,朱标叹息道:“妙云,他是父皇嫡子,我的亲弟弟,诸王最长者,他不封王,其他人如何封王?” “我们知道他性格不好,所以这些年没少派夫子去教他。” “唉……本想着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能有所长进收敛。加上长安也没有奏报传来,并不知道他在这里如此凶恶。” 够了! 徐妙云喝止了他。 “百般解释,也掩盖不了你们助纣为虐的事实。” “这种恶人,死不足惜,他就不应该身居高位!他做的恶,即便你们没有亲眼见到,也有一半是你们的罪责。” “你们如果真的有半分愧疚,那就杀了秦王朱樉,给我丈夫、给关中百姓一个交代!” 说完,徐妙云朝着夏元吉说道:“元吉,带我去你师父出事的地方,我要亲眼见到他的尸首。” 被徐妙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太子朱标没有半分脾气。 凭心而论,徐妙云骂的没错,秦王朱樉死不足惜! 可太子也有冤枉,自己只是个太子,是朱樉的哥哥,封王、封地的事不是我说了算的。 哪怕是知道他作恶多端,我能怎么说?跟父皇进言杀了弟弟吗? 终归一句话:生在皇家,身不由己! …… 在夏元吉的带领下,徐妙云来到了秦王府,有太子亲卫将军鲁达护卫,秦王府无人敢拦着。 问明了地牢所在,众人来到了事故现场,一片断壁残垣。 徐妙云跌坐在地上,哭着喊道:“夫君,你是生是死,我该去哪里找你?” …… 为了找到黄易,太子朱标手书一封,张榜寻人,言辞恳切,足显诚意。 半个月后,六扇门长安主事关玉楼回来了,光明正大的求见太子朱标。 “事发当日,既然是你把元吉送走,想必关中绿林营救一事,你肯定是清楚的。逍遥侯夫人在此,当着他的面,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必有所顾忌。” 夏元吉附和道:“是啊关大人,大家都在找老师,他到底是生是死?” 关玉楼跪地磕头,对着太子磕一个,又对着徐妙云磕一个。 满脸愧疚的说道:“太子殿下,一切都是属下的罪责。当日侯爷孤身去秦王府,本意是救下那些伸冤的百姓,没想到会被秦王调动长安卫擒住。” “久居长安,属下太知道秦王的手段了。担忧秦王下死手,所以属下自作主张,请了几位关中绿林的好手,准备策划一次劫狱事件,先把侯爷安全救出来再说。” 朱标点了点头:“你这样做没错,不但无罪,反倒有功!” 关玉楼苦笑道:“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脱离了属下的掌控。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整个关中江湖绿林都惊动了,无数小门派、游侠、帮会、甚至跟秦王府有仇的平民也参与了进来。” “打着营救侯爷的旗号,实则是想要杀入王府报仇泄愤。” “属下当日出面制止,可惜阻拦不住,他们直接攻破了王府。” “三千多关中绿林,被五千长安卫杀了两千多,只有几百人逃了出去。” 徐妙云迫切的追问道:“不是说你们劫狱了吗?到底侯爷有没有事?” 关玉楼点了点头:“见他们不听号令,无奈之下,属下只能趁乱带着几个约定的好手,改道去死牢营救侯爷。” “后来呢?救出来了吗?”众人纷纷追问。 常茂真想上去给这货一脚,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救出来了!可侯爷在死牢里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四肢尽断,浑身没一处好地方,秦王压根就没想让他活!” 什么??? 徐妙云恨得牙都快咬碎了,“秦王朱樉!” 太子妃常氏拍了拍她的手,“听他继续说下去。” 常茂厉声催促道:“快说!侯爷到底如何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个交代不够 关玉楼认真的说道:“侯爷命大,活下来了。只是……” 常茂气得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四肢尽废,落下了残疾,今后大概只能坐轮椅了。” 什么??? 我草踏马的…… 常茂把关玉楼摔在地上,破口大骂! 一时竟然忘了,秦王朱樉的母亲也是太子朱标的母亲。 太子朱标脸色铁青,但却不是冲常茂,因为他也想骂人! 徐妙云上前搀扶起关玉楼,“侯爷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这…… 关玉楼犹豫的看向了朱标。 朱标皱眉道:“恕你无罪,快说!” 关玉楼摇头道:“属下并非怕死,只是侯爷交代了,他只见夫人,不想见其他人。” 朱标看向了徐妙云。 太子妃帮忙劝解道:“要不,我陪妹妹去一趟?” 常茂站出来说道:“对对对,我也去,妹夫一定不知道我来了。” 徐妙云叹息道:“好吧,大茂哥,帮忙把三个孩子抱上。” “元吉,你也一起去。” 关玉楼领路,原来黄易就在城里的悦来客栈。 常茂一看,直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茬?这不是我们跟妹夫合伙开的客栈吗?我早该想到的,他躲在这里一定是安全的。” 关玉楼弱弱的说道:“将军,侯爷是今日早上才过来的。” 咳咳…… 悦来客栈后院,黄易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等着来人。 垂花门口,看到徐妙云拉着女儿出现,黄易松了口气。 看到常茂跟太子妃也跟着,黄易无奈的笑了,就知道躲不过。 徐妙云呆愣在原地,双眼溢满了泪水。 “怎么?几个月不见,真以为我死了,不敢认?”黄易笑着招收。 “爹爹……”小蓉儿小跑着扑了过去。 “哎呦哟,轻点轻点,爹爹受伤还没痊愈呢。” “爹爹受伤了吗?哪里?蓉儿给你吹吹!” …… 徐妙云抹了一把眼泪,快步走了上去。 没有寒暄,而是仔细查看黄易的手脚,看到了那满是疤痕的手臂,黄易推开了她:“别吓着孩子。” 然后抬头看向了太子妃和常茂。 黄易开口问道:“大茂哥,皇帝如何处置的朱樉?” 常茂摇了摇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太子妃常氏说道:“知道这件事后,陛下很生气,打断了秦王的双腿,圈禁在宫中。” 仅此而已? 黄易嗤笑道:“关中百姓的命抵不过他秦王一条命,加上我黄易一条命,还是不够。呵呵!” 太子妃没有开口劝解,因为她也觉得不公平。 常茂叹息道:“妹夫,世道就是这样,君臣有别。唉……” 是啊,君臣有别。 黄易自嘲的笑了。 “大嫂,带着孩子回去吧,我身体已经废了,浑身功力尽失,无法再给雄英祛毒疗伤了。” 常氏眉头一苦,叹息道:“妹夫你误会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没脸再求你救命。” “带英儿和小宝过来,是因为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还是英儿的师父。哪怕今后再也不见,英儿也该过来给你磕个头。” 朱雄英很懂事,拉着蹒跚学步的弟弟走过来,认真的磕头。 黄易没有阻止,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好孩子!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传到你们身上。每日坚持习武练拳,活到二十岁没问题。” 朱雄英委屈的抹着眼泪,拉住黄易的手不舍的说道:“姑父,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黄易想要抬手揉揉这个学生的脑瓜,可胳膊抬起了了,手臂却举不起来,无力的垂下了。 常茂气得再次大骂,“该死的魂淡,如果他不是皇帝的儿子,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黄易打趣道,“大茂哥,你素来谨慎的,说这话就不怕皇帝和朱樉记恨?” 常茂冷哼一声:“我是怕皇帝,可不是怕朱樉那个魂淡。就算当着皇帝的面把他揍一顿,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唉……早知道这次你出门,我陪你一起就好了。若是我打上秦王府,你看他朱樉敢不敢动我?” 太子妃常氏呵斥道:“大哥,你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黄易感慨道:“往后咱哥俩怕是没机会再喝酒了。” 常茂鼻头一酸,“妹夫,要不……” 黄易自嘲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我恨不恨朱家?” 这个…… “呵呵,皇帝也知道。所以我和朱家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随后他转头对着太子妃说道:“大嫂,请回去转告太子大哥。不找朱家报仇,是我看在义母和大哥的面上,但朱樉不死,我不再出世。” “这几个月不露面,我在等皇帝的交代,皇帝也知道我在等他。” “可没想到啊,我一条命也换不了朱樉的命。” “呵呵……请转告太子和皇帝:这个交代不够,今后黄易跟朱家再无干系。” 太子妃红着眼眶点头说道:“妹夫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委屈。母后病倒了,否则她一定会亲自过来的。她让我转告说:朱家对不住你。” 黄易笑了笑,“让义母保重身体,有她是大明百姓的福气。” 说完,看向徒弟夏元吉,“羊毛作坊建的如何了?” 夏元吉忿忿不平道:“老师,您都这样了,还关心羊毛作坊吗?” 黄易叹息说道:“我做的一切,不是在帮朱家发财,都是为了百姓能多一口饭吃。” “元吉,你和不留是跟我时间最长的学生,但他专修医道,你更适合出仕。今日当着你师娘的面,我宣布你可以出师了。不求你能光大师门,只盼你能给大明百姓做点事。” 夏元吉跪地恳求道:“老师,我想留下伺候您。学生连您万分之一还没学到呢。” 黄易哈哈大笑道:“你这不是谦虚,是太高估我了。” “行了,我这个样子,也不好留你们吃饭,话说完了,那就请回吧。” 太子妃哽咽道:“太子他很想见你……” 黄易摇了摇头:“还是不见了,免得他左右为难。我理解他的不易,让他不必愧疚,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我不恨他,将来如果他来做大明皇帝,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只是……他的身体太脆弱,你们要看好他。” 常茂跟太子妃点了点头。 心中再次把朱樉骂了千百遍。 黄易伸手入怀,勉强取出一本书册,“这是我送给皇帝最后的礼物,你交给太子带回去。” 这是? 常茂伸手接过,却被黄易拒绝了,示意让太子妃来接。 “你们不要翻看,这本书,只能皇帝来看,其他人谁看谁死。” 常茂小声劝道:“妹夫,你不会是……” 黄易哈哈大笑:“我没那么阴毒。如果想刺杀皇帝,我有一百种办法,何须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是一本账册,我亲手所写,皇帝看了就明白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分道扬镳 出了客栈,常氏兄妹带着两个孩子,满脸的失落和不舍,夏元吉则是迷茫。 常茂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你一身才华,太子早就有意让你出仕,今后朝堂定有你一席之地。你师父人缘很好,所以不必担心有人为难你。” “真有什么私事困难,来找我,从习武这方面论,你该叫我一声师兄的。” 太子妃白了一眼,“大哥,怎么没个正形呢?元吉是你的晚辈,怎么能称兄道弟?” 常茂回忆说道:“当初妹夫传我醉拳、军中伪装之术,这些绝技就连元吉都不会吧?” 夏元吉点了点头,“我不会,师父传我的是强身之术,没有杀伐武技。” “走吧,我们该回去跟太子……咦?那是……”常茂抬头一看,太子就站在客栈门前的街上,满脸的张望和期待。 几人来到太子面前。 常氏摇了摇头,“回去说吧。” 长安六扇门里。 听着常氏的描述,朱标似乎能看到那个残废的黄易在自己面前,心痛和愧疚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常茂扶住了太子,直白的说道:“妹夫说了,让你不必愧疚,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他还说,陛下的交代不够,今后黄易跟朱家再无关系。看在皇后和太子的面上,他不会报复朱家和大明。但朱樉不死,他不会再出来了。” 传完了话,常茂气愤道:“殿下,我就不明白了,抛开恩怨不提,我们放着妹夫这么一个大才不要,保一个彻头彻尾的魂淡做什么?” 朱标捂着胸口,痛苦的说道:“我也想问问父皇。也许,这就是命吧。” 作为大哥,他确实很为难,但心中也把朱樉骂了一万遍:一个老鼠坏锅汤的魂淡啊!你坏了我们朱家的大事,百死莫赎! 常氏安慰说道:“殿下,妹夫让您保重身体。他说了,如果将来您做大明皇帝,一定会是位好皇帝,是大明百姓的福气。” 朱标叹息道:“这几年下来,早就习惯了妹夫在身边,即便是我天天在东宫睡大觉,心里也很踏实。可从今往后,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这时跟着过来的夏元吉小声说道:“我觉得,老师的意思是,将来或许会再次出来。” 嗯? 所有人都看向了夏元吉,“好小子,仔细说说看。你是妹夫的徒弟,朝夕相处,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 夏元吉小声说道:“老师只是对陛下失望。但他说了,跟太子没关系。我想,如果将来、将来太子即位,兴许老师能放下成见和仇恨。” 太子朱标心里好受许多,仔细看着马上成年的夏元吉,笑着点头说道:“当年你进医馆的时候,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转眼间就成年了。元吉,今后跟在我身边吧。” 夏元吉摇头拒绝了,“殿下,老师说让我为百姓做些事情。我想去最下面,跟百姓们待在一起。” 太子不允,“你太年轻了,先跟在我身边适应两年官场,等你二十岁的时候,我可以答应让你选一地做县令。” 常茂也劝解道:“是啊元吉,去地府做官不一样的,你这个的半大孩子会被人轻视,到时候步履维艰,还是再等一等。” 好吧,这样明着要官已经是过分了,人家不给,自己再坚持要,那就是不懂事了。 夏元吉只好答应下来。 他却不知道,但凡他开口入仕,朝廷六部都抢着要他。特别是宰相李善长,早就提出要人了。 太子妃拿出了那本书册,“殿下,这是妹夫给陛下的礼物。” 什么东西? “不知,说是他亲手所写,只有陛下能看。” 太子接过,没有翻看,喟叹道:“妹夫其人,胸襟似海,即便是他起兵报仇,我都能理解他。可没想到他竟然能放下私人恩怨,还在想着大明百姓。古来圣贤也不过如此。” 常氏悲戚道:“妹夫说,这是他送给陛下最后的礼物。我想,以后他再也不会见我们了。” 朱标点头道:“是啊!哀莫大于心死。朱家欠他的,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还了。” 次日,朱标失望的带人回去了。 依然留下关玉楼做长安六扇门主事,且永不在变。朱标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逍遥侯,准他便宜行事。 长安城外,朱标一步三回头,期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出城十里也没能见到。 其实黄易在长安城头,一直看着太子的车架消失在远处。 现在的他坐着轮椅,所以只能透过城墙上面的瞭望口观看,太子当然找不到人。 “走吧夫人,今后又要跟我一起过苦日子了。”黄易回头笑着对徐妙云说道。 徐妙云洒脱道:“只要有你在身边,哪怕吃糠咽菜都是甜的。来的路上,我已经跟常姐姐商量好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必然不会独活的。到时候蓉儿托付给她照看。” 黄易心酸道:“我可不许你殉情。” 徐妙云笑了,“你活着我可以听你的,但如果你没了,那就我说了算。” “我本想着刺杀了朱樉就随你而去的,要死也是给你报了仇再死。” 旁边的小蓉儿嚷嚷道:“爹、娘,你们胡说什么呢?我不许你们死。”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好好好,不死,还没看着蓉儿长大呢,我们可舍不得死。” “哼!我长大了也不许你们死。” 徐妙云推着轮椅,抱怨说:“若不是大哥替那魂淡朱樉挡了一剑,我已经成功杀了他的。大哥真是没用,仇都不敢报。” 黄易笑着说道:“无须怨他,他有苦衷的。我是给皇帝出的难题,你如果杀了人,反倒是替皇帝办了事。” “对了,岳父怎么样?” “爹爹没事,听说你出事,爹爹吐血昏迷了。后来陛下押着朱樉登门,声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爹爹卧床不起,我知道他是支持我的。” “现在只要把你没事的消息传回去,爹爹就可以放心了。” 黄易歉意道:“夫人,刚让你回家没几年,就又要带你离家出走了。” 徐妙云笑着说道:“没事,其实在京城住了几年,我还是觉得跟你浪迹天涯更开心。” 黄易笑了,“这次不用浪迹天涯,我带你和蓉儿去一个有趣的小镇生活,咱们当个普通人。” 徐妙云压低了声音问道:“夫君,难道咱们真的就不报仇了吗?” 黄易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你。那本书册就是利息。” 徐妙云:我猜的果然没错。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黄易的礼物 一个月后,太子回到京师。 听说黄易活着,但却落下了残疾,以后只能坐轮椅了,老朱长舒了口气。一个残废就安全许多了。 “哼,老二这个魂淡,一个老鼠坏锅汤,他一个人在长安横行霸道就算了,偏偏不长眼,坏我一个栋梁之才!真是该杀!” “对了,他隐居何处?派人盯住了。死仇已经结下,他终究是个隐患。” 朱标不满道:“父皇,妹夫已然答应不报仇了,您何必苦苦相逼呢?” 老朱训斥道:“别看你跟他相处时间最长,可你们谁也没有朕了解他。” “他对我们有大恩,所以朕可以答应让他当个富贵闲人,隐居山林。” “但身为皇帝,朕必须警惕一切隐患。当年的李善长是如此,现如今的黄易同样如此。” “标儿,朕可以不计较你的妇人之仁,但将来等你坐上这个位置以后,朕不希望你还如此意气用事!身为皇帝,不能对任何人有绝对的信任。” 知道拗不过老爹,朱标求情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开恩。这个看护的人选由我来派,不要再伤害他了。” 沉吟片刻,老朱终究是答应了,要说宠儿子,老朱虽然心狠手辣,但是真的宠这个大儿子。 朱标拿出了那本册子,“这是妹夫亲手所写,他说是最后送您的礼物。” 什么东西?你看过了? 朱标摇头,“妹夫说,只能您一个人看。” 老朱皱眉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来人,翻看此书。” 大太监李恒亲手翻看,“陛下,这好像是一本账册,但很奇怪,不知道是计算什么的账册,老奴看不懂。” 他很聪明,即便是能看懂,此时也该说看不懂,否则必死无疑。 老朱亲手接过,挥退了其他人。 一页页翻看,老朱也一头雾水,嘴里咒骂道:“这个魂淡,明知道咱学问浅,偏偏故弄玄虚考验咱……想说什么直说不行吗?” 朱标差点笑出声来,心说您老哪里是学问浅?分明就是没学问。除了佛经,您应该没正经读过书吧? “标儿,你也来看看,他写的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在算账,可又不说是算的什么。” 朱标凑过来看了片刻,有些嘀咕道:“父皇,这个像是人口册子,不像是账册。如果是账册的话,应该注明银钱数额,可这只有数字,完全不带其他数额。” 人口册子? “对,父皇请看,这个模式有点像是家谱形式,这是第一代,这是第二代……” “但是跟家谱不同的是,家谱上记录的每一代、每一个成员的名字。但妹夫这个册子上写的是人数……等等,我好像明白了。” 朱标恍然大悟,然后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数额。 “父皇,这是妹夫推算的大明国运。” 国运? “不错,他是在向您进谏。” “你仔细说说。” “您看,这是我朱家第一代,也就是您和母后两人。然后第二代,是诸多皇子亲王、公主。” “再往后是第三代,每个皇子亲王都要开枝散叶,然后一代代的……直到十代以后,朱氏皇族的人口将达到一个惊人的数量。” 顺着儿子讲述的思路,再看最后那个巨大的数字,老朱也明白了。 “百多万人?” 老朱满意的说道:“我朱家人丁兴旺,好事。” 朱标却皱眉道:“不,书册上不是朱家最终人数。而是十代以后,朱家身有爵位的人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那些五世之后已经成为平民的朱家子孙,并未计算在内。” “如果把所有人都计算在内,这些人数至少要翻一番。” 老朱依然没意识到问题,反而大笑起来,“朱家子孙遍布天下,江山可永固矣。” 朱标按住了父亲,“不,这本书的意思是,如果真是这样,大明十世必亡。” 什么?? “混账!那小子敢诅咒我朱氏皇族?”老朱大怒。 朱标却认真的说道:“父皇,不是诅咒,而是事实。” 什么事实?难不成他能看透未来?老朱不服。 朱标解释道:“不需要看透,完全可以计算出来。” 老朱皱眉道:“好,那你计算给我看。” 朱标分析说道:“父皇,我大明的税收,除了那些用于军备和建设的,大部分的钱款都花在哪里了?” “当然是给天下臣工发薪俸了,还有每次大战的抚恤,日常征兵等等。”这是老朱的工作,他太熟悉了。 朱标问了一个问题:“那您可知道,现而今我大明的官民比例是多少?” 老朱沉吟道:“大明立国日短,人才紧缺,科举未开,很多地方都是一人身兼多职。现在全国有人口大概六千万,官员也不过三万人。” “所以官民比例约为一比两千。” 朱标点了点头:“官员不事生产,也就是说,两千个百姓交的赋税,可以养活一个官员。” 老朱赞成道:“可以这样计算。” 朱标接着计算:“如果算是勋贵、亲王、皇子、王子、公主等勋爵呢?虽然这些人加起来不足三万,但这些人的俸禄比地方官要高。儿臣以为,他们可以当三万官员。” 老朱点头赞成,“可以。” “所以就是六千万百姓,养活六万官员、勋爵权贵,一千人交赋税养活一个人。” 朱标沉声说道:“那么十代以后呢父皇?即便是人口翻一翻。可按照这本书册的计算,单朱家子孙还在食封爵俸禄的就有一百多万。如果算上官员,恐怕整个权贵阶层不下二百万人。” “一亿两千万人养活二百万权贵,也就是说:六十个百姓的赋税养活一个权贵。” “父皇,您是清楚的,即便是按照最高的田亩产出,六十个人所交的赋税,也养不了一个官员一年的开支。” “介时天下必乱!” 老朱沉默了,他想起了自己早年时候的一句民间童谣: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天三顿打,不反待如何? 按照这个计算,大明十代以后就会步故元的后尘? 朱标沉重的点头:“国事方面,妹夫从不开玩笑。” 老朱眉头紧锁,硬声说道:“不,我要找人论证一下,不能只听他一个人的。” 于是老朱召来了李善长、六部尚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其心可诛 看过这份奇怪策论之后,李善长眉头紧皱,不用皇帝说话,他就能看出这是一份什么账册。 但他在思考,到底是出自谁手? 满朝文武,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小子! 可最近京城都传开了,不是说他被秦王所害,人已经没了吗? 再说这字迹也不像呀! 老朱生怕这几人看不懂里面的暗语,于是把自己和太子推演的说了一遍,众人纷纷点头,原来是聊皇室人员问题。 李善长沉声说道:“陛下,臣不知此表是何人所献,但可以肯定一件事:献表之人其心可诛!” 哦? 老朱好奇追问道:“善长,何出此言?” 李善长把手中的书册丢给其他人,认真的说道:“且把十代以后的皇室成员问题放在一边,也不论他算的准不准确。” “既然他献这个表,那肯定是打着劝谏的名义,想让陛下约束皇室爵位的传承。”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是古礼。” “倘若依照他这份表奏修改的话,那要约束到四代?甚至三代。” “陛下,也就是您的孙子辈就要是子爵了,重孙辈直接是平民,您忍心吗?” 老朱沉默了。 李善长接着说道:“即便是您为了大明万代,您强压不忍。可那些亲王呢?他们忍心看着自己的孙子沦为平民?” “五世恩泽乃是古礼,也是我大明安稳之本,若是改变,定会动摇国本。” “现而今有您在世,无人敢有异议,可往后呢?夺嫡之心再起,天下必乱!” 老朱攥紧了拳头,眼神怒火中烧,他听进去了,也相信了。 涉及到自己朱家的利益,老朱向来敏感,而且这个分析是出自李善长之口。 倘若说世上谁的聪明才智能跟黄易相比,恐怕除了已故的刘伯温,也只有李善长这个元老宰相了。 更不用说李善长是黄易的老对手了。 仅仅这一番言论,老朱就信了八分。 旁边的六部尚书还没开口呢。 老朱看向了其他人,“你们呢?你们觉得此表所论,是否真有其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商量。 老朱狠狠瞪了一眼,“一个个说,不许商议!” 吏部尚书开口说道:“臣附议李相之言。其一,若是轻动,必生内乱;其二,人口延续哪有这么简单?即便是皇室不愁吃穿,也未必每个成员都有十个以上的孩子,此表危言耸听了。” 说完他看向了户部尚书,户部尚书站出来点头说道:“不错!” “陛下,虽然大明近些年稍稍安稳,但百姓尚未恢复元气。即便是前朝唐宋最鼎盛时期,孕妇产子都是大风险,想养活一个孩子是不易的。哪怕是皇室不愁吃穿,可在生孩子的风险方面,几乎跟平民一样。” 礼部尚书呵斥道:“大胆,你敢出言不吉?” 户部尚书请罪说:“非是臣心怀不良。就事论事,这本书册的计算方法太过梦想,好似是故意避而不谈风险。实则每一代、每个人,能有五个后人享受余荫就很难得了。” “更多的皇室成员,如果是庶出,是没有袭爵的,不过可以凭借皇室血脉,在朝中谋得差事,爵位也要立功之后才能自己挣来。” 老朱点了点头,冷哼一声:“这么说,还真是其心可诛!” 李善长小声问道:“陛下,不知是何人所献?” 老朱不满道:“你看不出笔迹?” 额…… 李善长摇头,“臣下不曾见过。” “那小子的字迹,你会认不出?” 谁? “逍遥侯?这怎么可能?”李善长满脸的不可思议,“逍遥侯的字迹以刚劲有力、不拘一格的笔法著称,这笔法软绵无力,犹如初学写字的幼童,岂会是他的手笔?” 李善长是不信的。 “等等,陛下,京城传言说逍遥侯出事故去了,怎么这……” 老朱眼神嘲讽道:“他命大,岂会那么容易死掉?” “秦王打断了他的四肢,所以他怀恨在心,这不,上这一份表奏,分明是使坏报仇呢。” 这怎么可能? 李善长连连摇头:“陛下,逍遥侯素来忠君,岂会用心如此险恶?断然不可能,会不是是他人捉刀冒名的?” 老朱嗤笑道:“太子亲手带回的,岂会有假?” “善长,你是吃过他亏的人。岂能不知那小子,面似和善,实则睚眦必报?” “他怨我包庇秦王,没有杀人报仇,所以用这份表奏使坏呢。” 吏部尚书愤怒道:“该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一个臣子,岂敢用策论算计皇室?其心可诛,此人该杀!” 旁边几人纷纷附和。 李善长却面色纠结,他咬牙劝道:“陛下,逍遥侯十个难得的大才,如果有他的帮忙,大明兴盛可以快上十年。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跟秦王的事,难道真的没缓了?” 老朱看向了李善长:“你要朕杀了自己的儿子?” 这…… 李善长点了点头:“无论因为什么,他都不该强迫陛下。唉……正如当年他所说,他根本不适合朝堂,他只适合安心当个好大夫。” 可惜了…… 老朱轻哼一声:“看着皇后面上,朕可以饶他一命。但此表之事,朕记下了。” 李善长沉吟道:“陛下,其实……” 老朱眉毛一挑,“你想给那小子求情?” 李善长摇头:“臣不敢!抛开恩怨情仇不谈,这份表奏虽然立意不妥,但确实也指出了隐患。” “正如户部尚书所说,不是所有皇室成员都能一个生十个,平均下来也就是五个传人。” “但即便是五个,在十几代之后,也绝对是个庞大的族众。” “届时朝廷富裕了还好,倘若遇到了灾荒之年,国库空虚,朝廷给官员开支都吃紧,更何况是皇室亲族?” “朝廷吃紧可以裁撤冗员,但皇室亲族……怕是无人敢提裁撤。即便是当朝皇帝,也不敢。” “这么大的隐患,最好还是在开国之君手上早点解决的好。” “换了任何一个后世之君,都不可能解决。哪怕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老朱沉默了,他再次听进去了。 所以:黄易到底安的什么心? (黄易:嘿嘿,猜吧,你不是多疑吗?就是让你睡不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七侠镇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 在渭南治下有一平凡小镇,名叫七侠镇,传言有七位大侠隐居在此,故而起名七侠镇。 可镇上谁也不知道哪里有大侠,都觉得是别人杜撰的江湖故事,这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镇而已。 镇上有个同福客栈,女掌柜姓佟,丧夫寡居,独自养大小姑子莫小贝,靠着开客栈过活。 客栈的厨子名叫李大嘴,跑堂的伙计叫白展堂,算账先生是个年轻小伙子名叫吕秀才。 值得一提的是,吕秀才白天在客栈做事,晚上回去读书备战科举,是镇上有名的才子。 而教吕秀才的授业老师则是隔壁的黄大夫,双腿残废,出行全靠夫人推着轮椅。 这天七侠镇附近闹雌雄大盗,搅得镇子不得安宁,同福客栈关门闭户,吓得瑟瑟发抖。 “老邢,你不要走。你走了我这客栈可咋弄么?” “最近雌雄双煞闹得这么凶,我堂堂一个淄衣捕头,维护一方平安,总不能只护着你一家吧?” “那行,那先把上个月欠的饭钱结了!” …… 邢捕头和佟掌柜在门口掰扯算账,殊不知雌雄双煞已经趁乱上方,躲在客栈房顶偷听了。 佟掌柜哪里是邢捕头的对手?几句话就被糊弄过去,吓得客栈之人纷纷躲起来,别提追去要债了,门都不敢出。 白展堂自信的说道:“区区两个小蟊贼罢了,想当年我闯荡江湖那会儿……” 一声猫叫,打断了他的吹嘘,所有人全都躲在了桌子底下。 重新出来的众人纷纷嘲笑白展堂,特别是厨子李大嘴:“老白,一只猫就把你吓住了,还闯荡江湖呢?就你那两下子,不定有我做菜的刀法厉害呢。” 白展堂不屑道:“你一做饭的厨子,江湖上的事,你懂什么?” 佟掌柜严肃的说道:“最近镇上不太平,雌雄双煞连续作案,闹得人心惶惶、心惊胆战。左家庄的赵姑娘,多好的人呀,就是丑了点,好不容易出嫁,激动的热泪盈眶。” “正哭着呢,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着新郎就是一顿爆锤,边打还边说: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打那之后,新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赵家姑娘天天哭、天天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白展堂接茬道:“十八里铺的薛神医,多好的人呀。那天正在给乞丐治病拔火罐,刚点上火,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他们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还边说: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他们行完道以后,薛神医大病了一场,从此闭馆,再也不给人看病了。” 佟掌柜唏嘘道:“西凉河上的葛三叔,多好的人呀,只要不打渔就去摆渡,送人过河还不收钱,那天刚把一船人给装上,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他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还边说:替天行道!” 白展堂补充道:“行完道还把船给凿沉了。打那儿之后,再想过河,就得多走五十里路。” 佟掌柜咬牙道:“这还不算完:八里庄的货郎、黑风岭的猎户、白石桥的锁匠、魏公村的樵夫……” “只要是善人,但凡被他们碰上,就难逃一劫!” 梆梆梆…… 敲门声传来,围桌聊天的众人再次被吓得躲到桌子下面。 “嫂子,雌雄双煞不用敲门吧?”莫小贝小声提醒说。 好像是哈…… 众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展堂,你去开门看看。” 我?为什么是我? 老白也腿软。 看他这么怂,李大嘴瓮声瓮气的喊道:“谁呀?我们已经打烊了,店里没人!” 吕秀才、白展堂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门外传来噗嗤一声笑。 “店里没人,那你是鬼吗?大嘴,开门,是我和你师娘。” 谁? “师父?”李大嘴欣喜的冲过去开门。 其他人全都松了口气,嗨,原来是隔壁的黄大夫呀。 吕秀才也跑了过去,跟李大嘴一左一右抬师父进门:“师父,师娘?您二位怎么深夜前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黄易皱眉道:“怎么?你们既然都在店里,为何关着门,而且连灯都不点?出了什么事吗?” 李大嘴去关门,吕秀才压低声音说道:“师父,您没听说吗?这两天咱这里闹雌雄双煞,可凶了!” 就这? 黄易哈哈大笑道:“我就为这个来的。” “十八里铺的薛老头一关门,我这里忙不过来,不除了这一害,七侠镇安定不了。” “佟掌柜,明天我想给大嘴请个假,让他出面把那两个蟊贼擒了。” 啥?我? 李大嘴神色一垮,“师父,我就是一厨子……” 黄易嘲笑道:“不用担心,凭你切菜的刀法,对付两个蟊贼足够了。” 白展堂劝道:“先生,三思啊……那……” 就在这时,房顶传来石头子的声音,所有人全都抬头看向房顶。 黄易笑了,“看来,不用给大嘴请假了。” “楼上的朋友,下来说话吧!” 楼顶雌雄双煞——郭芙蓉、侍女小青之所以埋伏在客栈,是因为二人笃定了这是一家黑店。 笃定的理由也很简单:客栈门前不点灯,那就是黑店! 原本郭芙蓉打算先下去探探虚实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坐轮椅的。 见自己二人被识破隐藏,郭芙蓉倒也爽快,拉着小青跳了下去。 “好哇,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挑明了吧。本女侠今日是来扫平你们这家黑店的。人都齐了吗?” 黑店? 佟掌柜壮着胆子反驳道:“喂,你凭什么说我们这里是黑店?” 小青抢答道:“我们小姐说,因为你们店里门前不点灯。” 白展堂无语道:“我们是为了营造出店里没人的假象。” 郭芙蓉冷笑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好好的客栈,为什么要装没人?分明就是黑店!” “怪不得你们店里这么多空房,原来,住店的客人都被你们在黑灯瞎火暗害了。” 佟掌柜都快哭了,“还不是你们雌雄双煞闹得?你们祸害了十里八乡的百姓,别说出来住店了,大家门都不敢出!” 雌雄双煞? 郭芙蓉皱眉道:“喂,谁是雌雄双煞?谁祸害百姓了?姑奶奶我们是雌雄双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小郭 就你们还双侠?我呸! 吕秀才忍无可忍,站出来指着对方怒斥道:“你们两个无恶不作,专挑好人下手,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还敢出言不逊,玷污侠字?简直岂有此理!” 郭芙蓉气得满脸通红,拔剑就要上来剁了秀才,“敢给姑奶奶泼脏水,老娘我剁了你……” 黄易伸手把秀才拽了回来,同时把李大嘴推了出去,“用解牛刀法!” 啊?师父?那是切菜的…… 李大嘴慌了神。 “把她那宝剑当大葱!” 听到这句话,李大嘴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宽背菜刀,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眼前刺来的宝剑就砍。 丁零当啷…… 一阵眼花缭乱过后,郭芙蓉的一把长剑就剩下剑柄,整支宝剑全都成了一节节碎片,散落一地。 侍女小青吓得直接把手中宝剑扔在地上,双手举起来,浑身哆嗦的站在原地。 你、你们…… “我花了十两银子打造的青锋宝剑呀!你陪我的宝剑!排山倒海……” 说着,就使出绝招朝李大嘴打来,站在黄易身后的徐妙云嗤笑道:“就这掌法?顶多拍拍蚊子。” 葵花点穴手! 关键时刻老白出手了,虽然是偷袭,但总归没有看戏。 李大嘴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吓死我了,师父,我一个厨子,真的不会打架。” 白展堂笑着说道:“大嘴,你太谦虚了,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切菜也是在习武。凭这套刀法出去闯荡江湖,你一定可以扬名立万。” 李大嘴迷糊道:“真的吗?这么说,我能打过雌雄双煞?可是她刚才的架势很吓人。” 黄易笑着说道:“如果不是小白点住了她,你的菜刀可以把她一双肉掌看成鸡爪剔干净了。” 郭芙蓉一下就被吓哭了,“黑店……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我要回家……爹,女儿知道错了……” 徐妙云笑着走了上去,伸手给她解开穴道,拉着她询问道:“丫头,这里不是黑店,你师父是谁?为什么会使惊涛掌?” 老白心头惊讶,原来黄夫人竟然也是位高手?她竟然会葵花解穴手? 郭芙蓉弱弱的问道:“真的?你们不杀我?不会把我剔光了吃肉吧?” 佟掌柜气得冲出来喊道:“谁是黑店?谁吃肉了?我们这是正经买卖,祖传三代了,还是头一次被人当成黑店的。” “那你们为什么……” “现在是我们在问你!”白展堂打断说道:“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来我七侠镇作恶?” “作恶?谁作恶了?本姑娘是来替天行道的!你别乱说。” 门口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乞丐,“是你,就是你……你这个坏人!” 郭芙蓉皱眉道:“你不是十八里铺那个胖乞丐吗?” 乞丐兴奋的大喊:“苍天呐,大地啊,这真是老天爷开眼呐,雌雄双煞落网啦……” 看着乞丐冲向了镇子,郭芙蓉惊呆了,“他这人怎么这样?}” 白展堂嘲讽道:“还不是你害得?要不是你,他的风湿病早好了。人家火罐拔的好好的,你冲出来把薛神医毒打一顿。” 我、我……我哪知道他是拔火罐啊? “还有左家庄的赵姑娘,好不容易嫁出去了,你们出来毁了人家的好姻缘,西凉河的葛三叔、白石桥的锁匠……” 够了! 郭芙蓉三观尽毁,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说,我救的那些人都反过来怪我吗?” 佟掌柜补充道:“岂止是怪你?简直是恨之入骨!” 秀才点头道:“现在正筹银子准备缉拿二位呢。”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小青? 小青弱弱的说道:“小姐,我就说奇怪嘛,我们帮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人谢我呢?” 徐妙云笑着拉对方坐下了,“丫头,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以前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甚至家门都没出过吧?” 你怎么知道? 郭芙蓉很是惊讶。 徐妙云苦笑道:“这很难猜吗?跟我说说,你的惊涛掌跟谁学的?” 郭芙蓉惊讶道:“你知道惊涛掌?这可是我家传武艺。” 家传? 徐妙云看向了黄易,黄易点了点头:“没错,她应该就是小郭的大女儿,小小郭。” 你们……你们是谁? 李大嘴不解道:“师父,师娘,你们认识她?” 徐妙云笑着点头说道:“故人之后,按辈分,她是你师侄女。” 郭芙蓉不满道:“喂,你们是谁呀?我不认识你们。别乱攀亲戚。” 徐妙云当着郭芙蓉的面,使出一招惊涛骇浪。 劈碎了同福客栈一把椅子,心疼的佟掌柜直咧嘴。 郭芙蓉惊呆了,“你、你……” 徐妙云拉住她的手说道:“丫头,你爹的武艺是我夫君亲传的。你该叫我什么?” 郭芙蓉结巴道:“什么?这不可能,那你们是、是……” 徐妙云捂住了她的嘴巴:“偷跑出来行走江湖这没什么,但你不该是非不分的出来惹祸。” “我们本意是过来除恶的,没想到是你这丫头。” “暂且在这里住下吧,等你爹过来接你。” 说完,拉着郭芙蓉和小青出门,“大嘴、秀才,推着你们师父回家。” “小白,去跟邢捕头说一声,就说明日我们会让雌雄双煞去投案的。” 白展堂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客栈只剩下佟掌柜、莫小贝、白展堂三人。 佟掌柜推了推老白:“展堂,你发什么呆?” 白展堂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外:“他、他……他是……” 谁呀? “黄先生,他、他是……” 结巴了半天,他不敢说出半个字。 凭借惊涛掌,他认出了郭芙蓉的来历,六扇门总捕头郭巨侠的女儿。 可现在有人说是郭巨侠的师父?那岂不是? 老白彻底傻眼了。 “嗨,我当然知道,黄先生能交出秀才和大嘴一文一武,肯定不是一般人。”佟掌柜没多想。 老白不敢拆穿,他是真正闯荡过江湖的,当然知道那个名字在大明是禁忌。 真没想到,一直以来,住在客栈胳膊的残废黄先生,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神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老白打了个哆嗦,好吧,可能是人家嫌我分量太轻,不屑于跟我个小蟊贼过不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郭巨侠 隔壁医馆,郭芙蓉脑子嗡嗡的,一晚上没睡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竟然能遇到两位大人物。 原本害怕的是被爹抓回去,现在倒是不怕老爹过来了,可怎么跟他们撇清关系?这两位在京城可是禁忌话题。 卧室里,徐妙云伺候黄易洗漱睡觉,此时的黄易手脚健全,与常人无异。 徐妙云抱怨道:“夫君,隐忍五年,你坐了五年轮椅,难道真的就这么一直下去?不报仇吗?” 黄易长叹一声:“如果我还是只身一人的侠客,五年前我就能杀入京城报仇了。” “可有你和孩子,还有徐家做人质,我终归无法撕破脸。” 徐妙云黯然道:“是我们拖累了你。” 黄易拉着夫人的手笑了,“哪里的话?如果不是你们,我压根不会融入大明,更不会多管闲事。” “其实隐忍不发,并非全是因为忌惮,也是不忍天下再乱。” “老朱家不拿百姓当人,若想彻底报仇,势必要推翻他们才行。可天下初定,百姓好不容易有口饭吃,因为我的一己私很,再掀起战乱,我终究是不忍心的。” 徐妙云小声劝道:“夫君,对抗大明太难了,而且当今陛下算得上对百姓很好了。”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你是担心我斗不过他吗?老朱没几年活头了,他的儿子们可斗不过我。只是看在太子和马皇后面上,我不想跟他们为敌罢了。” “不过后一点你说的没错,古往今来,若说对百姓最为照顾,首推汉文帝,其次就是眼前这位洪武皇帝了。” “可惜了,他终归欠缺了格局,在他眼中,全大明也不过是供养他朱家的奴仆而已。” “这五年来,良种救活了无数人,海外贸易让他们充盈了国库,一条鞭法让他收获了民心,眼前的大明可以说已然步入了盛世繁华,当时无可匹敌。” “可他一心对外用兵,穷兵黩武,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心上,海外贸易的收入少有用在民生的,全被他拿去发展军备了。” “如此做派,早晚必定要出事。” 徐妙云不满道:“一桩桩一件事,全都是夫君你的功劳,可他们却全然忘了你,真是薄情寡义。” 黄易摆了摆手:“我不需要他报恩,只要他别拿着我的策论祸害百姓即可。” “可你看看六扇门就知道了,侠客杀官有功一事被完全撤下,官员重新作威作福起来,江湖人也多数被官府收买,成了家奴打手私兵,这个天下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徐妙云猜测道:“夫君,他这样做,是不是在防备我们?” 黄易不屑道:“最多一成。更多是因为当年关中之事,六扇门随便一句话,就能煽动三千江湖人围攻秦王府,皇帝忌惮了。” “真是越老越胆小,他手握百万雄兵,竟然害怕一群江湖人团结起来?” 徐妙云笑了:“不过有趣的是秦王朱樉,五年来虽然顶着秦王的名号,却再不敢入关中,只能在京城当个宗正卿。虽然是天下第一王,却是最憋屈的亲王。” 黄易仇恨道:“不要了他的性命,如何给当年的三千绿林报仇?我倒要看看老朱能护他到何时?” …… 次日,郭芙蓉被带去投案,挨家挨户跟那些受害者认错。事主都原谅了她,衙门也就没再为难。 傍晚的时候,放小青回京城报信,徐妙云带着小小郭来到了同福客栈。 “佟掌柜,小小郭是我的一个亲戚后辈,无家可归,想暂时留在七侠镇。能不能在同福客栈做个跑堂伙计?不需要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一听不要工钱,佟掌柜眉开眼笑,双手赞成,这好事往哪儿找呢? 于是郭大小姐成功入职同福客栈。 除了跑堂干活,其他时间就是跟徐妙云学习惊涛掌,还有江湖经验。 …… 一个月后,京城六扇门,郭巨侠见到了回来报信的侍女小青。 得知女儿消息,郭巨侠当即要调关中地区的情报。 可以他六扇门总捕头的身份,竟然无权调查关中?此时他才想起,关中地区由太子直接负责,六扇门关中地区负责人是关玉楼,跟自己这个总捕头是平级的。 小青不敢泄露黄易夫妇的消息,只是催促郭巨侠一去便知。 于是郭巨侠只能告假前往关中。 在关玉楼的指引下,郭巨侠来到了七侠镇,找到了女儿,同时也见到了授业恩师。 一番洒泪相认,郭巨侠带来一个消息:徐达病重。 徐妙云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上个月父亲来信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重了?” 郭巨侠小声说道:“师娘,徐帅生病已经三个月了,他大概是怕你们担心,故意瞒着的。” 徐妙云慌了:“夫君,我们回京城一趟吧?” 郭巨侠连忙劝住:“不可!万万不可。现在您二位在京城是禁忌人物,明面上提及都不许,若是在京城露面,怕是有危险。” “师娘,今时不同往日,五年时间,很多人都忘记了师父的恩德,长安权贵之中,师父的仇家可不少。当年师父武功盖世还好说,现如今这副身体多有不便……”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小郭说的对。不如书信一封,让大舅哥把岳父送来吧。” 徐妙云担忧道:“就怕爹爹不肯出门。年纪大了,故土难舍,且一路上舟车劳顿,万一有个闪失……” 黄易沉默了,徐妙云咬牙道:“夫君,要不我独自回去一趟?” 郭巨侠小声说道:“师父,何不跟太子殿下求个情?” 黄易摆手,不愿多说。 次日一早,徐妙云在郭巨侠的护送下,快马朝京城飞奔。 黄易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身后是已经十一岁的女儿黄蓉。 “知道为什么爹不开口求太子吗?” 小蓉儿点了点头:“五年前既然已经决定恩断义绝,现在若是书信求人,太子舅舅肯定愿意帮忙,但爹爹却再也不好出手报仇了。” “见死不救,若你外公怪我呢?”黄易接着问道。 小蓉儿摇了摇头:“外公不会的。但舅舅会怪你。”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简直就是爹肚子里的蛔虫。” “唉,可惜了,你娘夹在中间很难做。此次回去,也只是让她尽孝而已,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小蓉儿却认真的说道:“自古忠孝难两全,爹爹不用自责,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外公年近古稀,身体本来就不好,生死天命而已。” 黄易很是欣慰,孩子能理解并认可父母,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 第一百五十八章 狠辣的老朱 徐妙云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被送到宫里。 皇帝老朱微微皱眉,“就她一个人回来?那小子没跟着吗?” 二虎点头答道:“确实只有平安公主一人。” 老朱脸色难看的说道:“看来他还是念念不忘复仇,连天德的性命都不在乎了。” “二虎,暗中派人过去,把华阴四周团团围住。既然决定跟我朱家为敌,那朕就不能留着隐患了。” 二虎小声道:“陛下,那太子殿下那边?” 老朱冷哼一声:“只是让你围住,确保他不会逃出去,暂时不要动手。” “末将明白!” 二虎心想,收编了无数武林高手的锦衣卫实力大涨,别说逍遥侯现在是个残废瘸子,就算是他好人一个,也逃不出朝廷的包围圈。 …… 京城魏国公府。 病重的徐达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儿,缓缓伸出了手。 徐妙云愤怒的朝徐辉祖吼道:“父亲病重,御医看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三个月了,哪怕是你一步步的背着他走,也送去关中了。” 徐辉祖摇头叹息道:“父亲不愿出门,也不让我告诉你们。” 徐达摆手说道:“全都出去,妙云留下!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毕竟是武将世家,徐达一开口就是军令,无人敢不听。 徐妙云坐在床边,亲自给老爹把脉。 徐达笑着收回了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陪我聊聊天吧。药师和孩子怎么样?” 徐妙云愧疚道:“女儿对不起爹爹,不敢让他们父女两个回来。” 徐达拍了拍女儿的手,“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女儿,比你大哥强。我的意思跟你一样,他们是绝对不能回来的。” “药师的性格我明白,宁折不弯。如果你们一家三口现在回来,立马就会变成阶下囚。” “皇帝年纪大了,人老了就变得胆小了。我这个大哥呀,我最了解他。对于掌控不住的力量,他是容不下的。” “闺女,明日你入宫拜见皇后,然后就回去吧。京城不是久居之地。” 徐妙云抹着眼泪说道:“爹,这怎么行?你的身体……要不随我一起去关中吧?舍了这国公之位,女儿照顾您终老。” 徐达摇了摇头:“傻孩子,你心里一定以为,是你大哥拦住不让我出门,对吗?” 徐妙云点了点头,“在大哥心里,富贵超过了亲情。如果不是他,秦王早死了,我们也不用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 徐达叹息道:“你大哥的确短视了些,但这次却不是他。他原本要带我去找你们的,我给拦下了。” 为什么?? “人生不过区区百年,你爹我年近古稀,只知大限将至了。” “不,绝对不会的,夫君说过,您的身体如果没有意外,可以活到八十岁!” 徐达拉着女儿的手认真的说道:“这话是我跟你大哥说的。真实原因却不是这个。” “得知我称病在家,皇帝曾来看我。我本意借着此次机会,舍了官职,告老还乡,还能去看看你和蓉儿的。” “可皇帝却不允,他授意我居家养病。言外之意是不许我出京城,美其名曰:女儿女婿孝顺,一定会回来的。” “呵呵……我岂能不知他是何意?分明是想借此机会召你们回来,然后好拿捏你们一家三口。” “老夫一副残躯,岂能害了女儿一家?所以我强压你大哥,不让他书信告知你们。” “唉……没想到,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也好,原以为你我父女无缘再见。现在就当是最后一面吧。” 徐妙云趴在老爹病床前泣不成声。 徐达伸手拍打着女儿的后脑,此时仿佛又回到了徐妙云儿时光景。 等女儿哭过片刻,徐达郑重叮嘱道:“告诉药师,有仇不报非君子,好男儿就要快意恩仇!”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顾忌徐家。我徐家本就是讨饭出身,不出卑躬屈膝的软蛋!” 徐妙云哭诉道:“爹,您别说了。如果为了报仇,要搭上徐家老小,夫君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徐达忽然笑了,长叹一声,“是啊,药师脾气虽然古怪,但却是个重情义的。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为难他了。” “只你一人回来,大概也出乎皇帝的预料。但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你想平安走出京城,只有皇后能帮你。” 徐妙云连连摇头:“爹,女儿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哪能见一面就走?我不走,我要陪着您。” 你…… 徐达苦笑着点了点头,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样的倔强。 …… 徐妙云回来的消息虽然隐蔽,但却瞒不过京城的有心之人,几乎不到一天时间,整个京城的权贵都得到了消息。 秦王朱樉咬牙切齿,满眼的恨意,“这该死的贱婢,她还敢回来?好好好……五年前持剑追杀之仇,今次一定要报了!” “来人,备马,本王要去魏国公府探望魏国公!” 同一时间,太子东宫收到了秦王出门的消息,朱标微微皱眉。 但他公务繁忙无暇分身,于是派人递话给太子妃,让太子妃走一趟。 太子妃常氏吃了一惊,因为黄易夫妇的关系,秦王被关在京城五年不敢回关中,只能屈在宗正府安分守己,秦王此人心性狭隘,五年积累的仇恨,足以让他疯狂。 这个时间造访魏国公府,显然是去找麻烦的。 想明白这个,常氏不再耽搁,当即带上儿子朱雄英,乘坐马车朝魏国公府赶去。 皇宫里面,皇帝老朱也收到了消息,但他没有丝毫动作,甚至嘴角微弯,默许了儿子的行为。 徐达拒绝召回女儿女婿的行为,已然惹得老朱不满,但作为长辈,他不能明面上出手对付徐妙云,自己的儿子朱标也不会同意。 现在好了,老二朱樉出面就方便许多,如果徐妙云在京城出了事,隐藏在后方的黄易还能坐得住吗? 至于得罪徐家?老朱完全不担心,徐达老矣,就是一头病虎,毫无威胁。 至于徐家其他人?哼,想要功名富贵,就老实低头跪着,否则朕随时可以让你们徐家万劫不复! 暂时看来,徐家的徐辉祖很懂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徐达:老夫还没死呢 魏国公府。 管家来报,说秦王殿下来了,徐辉祖心头一惊,面色纠结起来。 他虽然愚忠,但却不傻。父亲称病三个月了,没见多少人过来探望,反倒是妹妹刚回来不到一天时间,秦王就登门拜访,显然是冲着妹妹来的。 倘若拒之门外不见,徐家失了礼数是小,秦王怕是不甘心退去。 可若是开门迎客,以妹妹那烈火性格,势必要跟秦王打起来。 “大公子,秦王是来探望老爷的,不如以老爷不便见客为由回了他?”管家劝说道。 这边门房来报,秦王朱樉在门口闹起来了。 徐辉祖只能硬着头皮出门迎客。 病房里,徐妙云伺候父亲刚刚睡下,院子里传来了秦王朱樉的声音,“徐叔,小侄朱樉来看您了……” 引路的徐辉祖眉头微皱,心中不满,哪有这样探望病人的? 果不其然,听到是朱樉,徐妙云瞬间被点燃怒火,取下墙上挂着的宝剑,飞奔出去,二话不说直取朱樉。 只见朱樉身后闪出二人,一人手持判官笔,一人手持铁爪,正面拦下了徐妙云。 “大胆歹人,竟敢刺杀秦王殿下?”二人呵斥道。 徐辉祖连忙上前拉住了徐妙云,“误会、全是误会,这是舍妹,不是歹人。” 死死抱住仇恨的徐妙云,徐辉祖小声说道:“冷静些,现在爹卧病在床,你不想害了徐家吧?” 徐妙云看了一眼那两个护卫,冷哼一声,“江湖豪杰竟也甘心沦为恶霸爪牙,可惜了这一身武艺。” 秦王朱樉哈哈大笑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妹夫逍遥侯乃是六扇门首尊,他可是有名的江湖豪侠。妙云妹妹,一见面就对为兄动刀剑?好在我们是自己人,说句误会就罢了,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整个徐家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徐妙云恨得咬牙切齿,对方明摆了是拿徐家做要挟,可偏偏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有机会一剑穿心弄死他的,就是皇帝都不能说什么。 可现在不行了,不是忌惮这两个废物护卫,而是秦王已然度过了获罪期限,现在他只是秦王。无故杀他,皇帝绝不容许。 “家父病重,不便见客,诸位请回吧。”徐妙云声音清冷的说道。 朱樉嘲讽道:“辉祖,你们徐家好奇怪,不是你这个大公子说了算,而是已经出嫁的徐家大小姐说了算?” 这个……徐辉祖虽然心中憋闷,但也不敢明面上得罪秦王。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徐达的声音:“是秦王殿下吗?老夫身体不适,无法给殿下见礼,殿下恕罪!” 听到徐达开口了,朱樉连忙换了一副脸色,小跑着进了病房,“徐叔,小侄特意来看望您的,听说您病了,父皇和母后都很担忧。小侄现在担任宗正卿,事务繁忙,来晚了您老勿怪。” 徐达看着眼前的朱樉,心中不仅感叹,当年的愣头青,五年的磨练已经成了一头笑面虎,越发不好对付了。 “呵呵,哪里的话?老夫跟你爹是光屁股长大的,当年一起出生入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也是我瞧着长大的,跟我亲侄儿无异。” “你有这片心意就够了。” “放心吧,不过是区区旧伤而已,老叔无碍,还死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徐达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一个小辈骑到我徐家头上拉屎。 秦王朱樉笑容一僵,紧接着陪笑道:“那是那是,徐叔可是我大明柱石,您老可千万不能倒下。” 二人言语夹枪带棒,连徐辉祖都听懂了,徐妙云直接转头出了病房。 现场只有两个护卫听不懂,二人只是疑惑,既然你们两家这么亲密,为什么要喊打喊杀呢? 片刻之后,秦王朱樉结束了表演,告退出来。 看着门口的徐妙云,朱樉嗤笑道:“妙云妹妹,妹夫和孩子怎么没回来?妹夫可是天下第一神医,岳父病倒了都不回来,是不是有失孝道?” 徐妙云冷哼道:“我家的事,无须外人置喙。” 朱樉不依不饶,“刚才徐叔说了,我们两家可不是外人。要不要我派人去把妹夫和孩子接回来?” 你…… 就在这时,太子妃带着儿子朱雄英走了进来。 “接人的事不老秦王费心了,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安排。” 几人转头看去,秦王面色沉了下来,显然对来人很是不爽。 可跟着皇长孙呢,他不敢对太子妃不敬,“大嫂也是来看望徐叔的吗?” 太子妃常氏摇头说道:“不敢打扰徐叔静养,只是听说妙云妹妹回来了,我特意带孩子过来看看。” “当年妙云夫妇救了雄英和小宝的命,虽然五年不见,但救命恩情却不能忘了。” 说着,常氏推了推儿子:“雄英,去给你妙云姑姑行礼。” 朱雄英听话的过去,先是给徐妙云磕头,然后起身朝着秦王行礼。 秦王脸色铁青,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走了外人,太子妃常氏上前拉住了徐妙云的手,“妹妹,有没有受欺负?” 徐妙云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看着常氏和朱雄英。 常氏叹息道:“傻妹妹,五年不见,跟姐姐生分了?徐叔的病怎么样?” 徐妙云带她进病房看过徐达,然后让侄儿徐钦带朱雄英去玩,她自己陪着太子妃常氏说起了贴心话。 常氏感慨道:“当年你们夫妇在京城的时候,太子天天脸上挂着笑容,没一天不开心的。我也能时常出宫跟你说说话。我们难得过几年快乐日子。” “谁成想出了这种事。你们五年在外漂泊不易,我们这五年也几乎没有再笑过,太子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 “没了你这个妹妹,我时常觉得皇宫就是一处笼子,让人想逃都逃不出去的高墙笼子。” 徐妙云红了眼眶,“常姐姐,如果有的选,谁愿意走到今天呢?” 常氏点了点头:“是啊!都是天意。谁能想到,开明的皇帝、慈爱的皇后,竟然有这样一个不成器儿子?” “妹夫的事,杀了秦王也不为过。但是杀了秦王,就会恶了皇帝。不杀秦王,妹夫和百姓不依。终究是难以两全的。” 徐妙云摆手道:“常姐姐,好不容易见一面,咱们不聊这些烦心事。” …… 回到府中的秦王朱樉越想越生气,太子妃的出面,意味着太子要保下徐妙云。 而且徐达没死,徐妙云只要躲在魏国公府,自己就不能如何。 想要报仇,仅仅是一个徐妙云是不够的,最终目标还得是黄易那个魂淡。 想到这里,朱樉决定查出黄易的藏身之处,然后放出流言,引黄易出面,再派人截杀他! 第一百六十章 葵花派第一高手 七侠镇,同福客栈。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样平静,无非就是客栈添了个女跑堂。 唯一的区别就是,老白似乎往隔壁跑得更勤了。 “小白,有心事不用瞒着,你天天往我这跑,显然是有事找我帮忙。否则送饭这种事,你不会跟秀才抢着干。”这天黄易戳穿了老白的心事。 白展堂有些紧张的说道:“先生,晚辈有一事相求。” 黄易笑了,“是跟佟掌柜的感情一事?这个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虽然年纪有差距,且对方寡居,但其实还是挺般配的。你是想让我给你保媒呢?还是想让我给你主婚?” 啥? 老白目瞪口呆,我这…… 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先生,我以为没人知道呢,原来您早看出来了?” 我看出来? 黄易哈哈大笑:“何止是我看出来的?连小贝和蓉儿都看出来了,只是你以为大家不知道而已。” 老白尴尬的挠头道:“好吧。其实我想求的不是这件事,是我的身份。” “可能您早看出来了,晚辈就是江湖上匪号盗圣的白玉汤。因为想金盆洗手才躲到这偏僻的七侠镇生活,可盗圣的身份是个污点,六扇门一直紧追不放。” “以前我孤身一人,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现在有了湘玉,我不想连累她。” “所以晚辈想求先生帮忙,能不能把我的案子销了?我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啥玩意儿? 为这事? 黄易傻眼了。 这次轮到他尴尬了,没想到人家说的是这个,刚才岂不是猜的太偏了? 老脸一红,黄易轻咳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放心吧,你身份的问题早就解决了。进了关中,就归关中六扇门管。这两年你表现不错,很安分守己,不会有人过来追杀你的。” 真的?? “不信?等回头小小郭出师的时候,我让她去京城六扇门总部,给你带一份赦免文书也行。” 老白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信。您的话比赦免文书好使!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跟湘玉大胆表明心迹了。” 说着飞奔回客栈,然后大声跟佟掌柜表白。 饶是佟掌柜已婚之身,也被这种真情表白闹了个大红脸。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着二人,等着掌柜点头贺喜的时候,同福客栈门口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我不同意!” 谁呀?这大喜的好事,你凭什么不同意?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老白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娘?您、您怎么来了?” 娘?老白他娘? 佟掌柜也被吓住了,话都说不利索,尴尬的上前欢迎,“原来是伯母,您快请进。刚才是展堂跟大家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老白却大声辩解道:“不,我是真的!” “展堂!” “湘玉!” 二人深情款款,我见犹怜! 白三娘上前一把拧住儿子的 耳朵,“小兔崽子,偷跑出去三年不着家,翅膀硬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老白坚持喊道:“娘,我跟湘玉是真心的,您就成全我们吧。” 白三娘不满道:“来之前我都查过了,她是守寡之身,你可是未婚小伙子。” 老白反驳道:“那有什么?儿子我以前还是人人喊打的盗圣呢,人家并未嫌弃,还收留了我。” 旁边的秀才看不下去了,出言帮忙,“伯母,难得有情人,您就成全了他们吧。” 大嘴也喊道:“是啊,他们两个多般配呀!” 白三娘瞪了一眼,“这是我儿子!” 说完,拎着老白回屋教训一顿。 见老娘这么固执,二人再不敢提相恋一事,只能背地里商量对策。 收拾完儿子,白三娘到隔壁拜访黄易,这是此行的正事。 “属下六扇门外门执事白三娘,拜见侯爷!” 此时医馆没病人,小蓉儿在后院读书练字,前厅只有黄易。 打量着来人,黄易皱眉道:“白三娘?白展堂是你儿子吧?此行是来寻亲的吗?” 白三娘摇头道:“不,属下奉命前来,是六扇门总部郭巨侠派我火速赶来的。” “何事?” “六扇门得知一个消息,秦王朱樉派人来行刺侯爷。请侯爷务必小心。六扇门如今的身份不好明面上出手,请侯爷见谅!” 黄易眼中冷光一闪,秦王朱樉?五年了,让你多活了五年,没想到你倒率先跳出来了。 “可知对方派的是什么人?” 白三娘看了一眼四周,小声说道:“是现任江湖第一高手公孙乌龙。此人跟属下一样,也是出身葵花派,但性情古怪,残忍嗜杀。还从海龟派偷学到一门护体神功,凭借高超的防御,杀害了江湖上数名顶尖高手。” 海龟派? 黄易笑了,“龟壳神功而已,当年本座南下游历,早就交过手了。不足为虑。” “三娘,你既然是从京城六扇门来的,可知京城消息?特别是魏国公府的?” 白三娘摇了摇头说道:“侯爷恕罪,我们虽然想去拜见夫人,但……六扇门现在隶属锦衣卫,我们不敢有自己的行动。” “郭巨侠让属下带话说:夫人无恙,在夫人回府的第一天,太子妃就领着皇孙登门了,请侯爷不用担心。” 黄易点了点头:“好,有心了!” 二人正说着呢,白展堂冲了进来,“娘,您怎么跑这里来了?万万不可惊扰了先生。” 白三娘笑着说道:“傻孩子,我能不知道轻重?” “啥?您知道先生的身份了?”老白惊讶道。 白三娘没好气道:“你以为老娘是初出茅庐的混混呢?现如今我是朝廷六扇门的人,于公于私都应该过来拜访侯爷的。” 什么??六扇门? “娘,您是钩子呀?” 白三娘一巴掌拍过去,“我还是条子呢?有对自己老娘说黑话的吗?” 说着,掏出自己的令牌给儿子看,老白小声念道:“白翠萍密使?六扇门?是真的!” “对了,临来之前,郭巨侠给你开好了赦免文书,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六扇门通缉的盗圣了。”白三娘又拿出一份文书。 老白感动不已,“娘,既然是这样,您能不能同意我和湘玉……” “不行!” 这边没聊几句呢,隔壁莫小贝惊慌失措的跑来,“不好了,白大哥你们快跑……客栈来了一个凶恶的老头,见面就杀人,小郭姐姐被他打死了,秀才哥哥也被打成了重伤,现在大嘴哥哥在拼命。” “我嫂子让我喊你们快逃!” 众人大惊,白三娘惊呼道:“来的这么快?” 黄易沉声说道:“三娘,你先去救下客栈的人。小贝,去后院叫你蓉儿妹妹出来。” “小白,过来推着我去客栈!” 白三娘提醒道:“侯爷,那可是公孙乌龙……” “先去救人!”黄易瞪了一眼。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是第一高手? 同福客栈,秀才吐血昏迷,小郭浑身是血的躺在佟掌柜怀里,生死不知。 李大嘴一把菜刀舞的水泼不进,勉强抵挡住公孙乌龙的两根手指。 “掌柜的快走,此人太厉害,我挡不住了……”大嘴以伤换伤,硬生生拼着挨上一击葵花点穴手,也要削断对方两根手指。 看着齐根而断的右手两根指头,公孙乌龙没有生气,反而满眼的震惊。 朝着被自己一拳打飞吐血的李大嘴问道:“小子,你这套刀法威力不凡,但按你的年纪来算,不该有这么强的功力才对,你师父是谁?” 李大嘴愤恨的说道:“老头儿,你休想知道任何消息!” 公孙乌龙笑了,“别误会,这么高明的刀法不该失传了,我只是想跟你师父学学而已。” 他却不知道,能削掉他两根手指,不是因为大嘴功力多高,全是那把玄铁菜刀的作用。否则凭功力硬拼,大嘴根本破不开对方的龟壳神功。 就在这时,白三娘闪身冲了进来,“师兄,何必以大欺小,为难一众小辈?” 佟掌柜惊呼道:“不要进来,快带展堂跑……” 公孙乌龙眉头微皱,“三娘?你怎么在这里?” 白三娘快步来到佟掌柜身边,挨个查看秀才和小郭的伤势,“还好还好,都没死。” 伸手拉起佟掌柜,“你先扶着大嘴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能应付的。” 公孙乌龙嘲讽道:“三娘,当着我的面救人,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这些年你的武功进步不小啊,敢跟我叫板了?” 白三娘拱手道:“师兄,看着小妹的份上,放过他们吧。他们都是我儿子的朋友。” 公孙乌龙冷哼一声:“放了他们也简单,我来此是打探消息的,只要他们告诉我黄易所在,我可以不杀他们。” “哦对了,拿菜刀那小子,你还得说出你师父是谁?” 黄易?谁呀?我们不认识! 佟掌柜硬气道:“别说我们不知道谁是黄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个杀人魔头。” 公孙乌龙抚须笑道:“老夫一生杀人无数,你们都说我是魔头,可我从不杀无用之人。我只是酷爱学习,找个能让我长进的名师,学会他的毕生所学,然后超越他,最后再杀了他!” 白三娘走过去想抓起李大嘴,却被公孙乌龙挡住。 “三娘,你我本是同门,我不想杀你!” 白三娘严肃道:“放了他们,我来告诉你人在哪里?” 佟掌柜大声喊道:“不能说!” 李大嘴小声问道:“掌柜的,你认识那个叫黄易的?” 佟掌柜瞪了一眼说道:“废话,整个镇子只有一家姓黄,你是猪脑子吗?” 啊? “他、他找的是师父?”李大嘴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公孙乌龙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一个小小的厨子,就有如此高明的武艺,原来是他的徒弟!”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人,看来这一趟没白来。” 是吗? 门口传来了黄易轻蔑的声音:“这一趟出门,将会是你的死期,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师父? “先生快跑,这老头凶恶的厉害!”佟掌柜连忙催促:“展堂,快带先生走,照顾好小贝!” 黄易摆手道:“不用担心。” 然后白展堂镇定的推着黄易走进客栈。 公孙乌龙打量着对方,摇头惋惜道:“可惜了,可惜是个残废,就算是胜了你,也胜之不武。” 胜我? 黄易不屑的嘲讽道:“就凭你的龟壳神功吗?” 公孙乌龙皱眉道:“你也知道龟壳神功?” 黄易哈哈大笑:“多年前我游历天下,偶然路过乌龟岛,跟他们的祖师龟仙人切磋过,还帮他改良了龟壳神功。不知道你学到的是哪个版本?” 什么??? 你…… 公孙乌龙有些怀疑人生了,“不可能,海龟派已经被我灭门了,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倒要试试你是真是假?” 说着,率先出手,朝着黄易进攻过来。 白展堂挺身而出,却不是公孙乌龙一合之敌,被打飞吐血。 佟掌柜舍命接住了他,二人一起成了滚地葫芦。 黄易却镇定异常,从怀里掏出一袋铜钱,使出一招漫天花雨,迫使公孙乌龙只能转攻为守。 “就凭你这一手暗器?”公孙乌龙心里有了底,从暗器的力度来看,对方功力精深,但也不过如此了。 黄易笑了,不慌不忙的拈出一枚铜钱,屈指微弹,铜钱如子弹般冲着公孙乌龙的小腿打去。 吓得公孙乌龙连忙跳开躲闪。 “原来你学的是残缺版,下盘不稳这个罩门还在。”黄易嘲笑道。 什么?? 你怎么知道龟壳神功的罩门? 不仅是公孙乌龙,连白三娘也惊呆了,没听说过龟壳神功有罩门呀。 黄易嗤笑道:“龟壳神功是仿照乌龟创造的气功,虽然类似金钟罩,但这类功夫都有罩门。” “乌龟防御无敌,但却不能翻面。所以下盘就是他的罩门,一旦把他打得四脚朝天,气机紊乱,他再也无法完全防御住自身。” 白三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江湖上盛传龟壳神功天下无敌,闹了半天是你自己派人吹出去的呀。 公孙乌龙已经被黄易吓住了,连忙大喊道:“你别得意,你夫人已经被秦王擒住,你敢杀我,秦王不会放过你的!” 黄易丝毫不惧,手上招式加快几分,不到十枚铜钱,公孙乌龙就中招倒地。 打断公孙乌龙的四肢,黄易吩咐道:“小白,三娘,把人提到后院,你亲自看护着,等会儿我要审问他。” “蓉儿,过来跟我一起救人!”招呼跟过来的蓉儿和小贝,黄易开始挨个救人。 这时邢捕头持刀冲了进来,“歹人在哪里?歹人在哪里?” 黄易瞪了一眼,“指着你保护大家?人早就死光了!收起刀吧,我开方子,你去隔壁抓药。” 邢捕头低眉顺眼的连连点头。 他就是太子派来盯梢的人,实则是暗中保护黄易一家的。 李大嘴震惊的说道:“师父,你、你太厉害了。这老头说自己是什么黑道第一高手的……” 一旁吐血的白展堂嘲讽道:“黑道第一高手算个屁呀!先生当年号称天下第一高手,黑白通吃的!” 什么??天下第一高手? 那我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徒弟?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太子病倒 京城,太子东宫,这天詹士府正四品少詹士夏元吉来报,收到一份秘密情报。 詹士府是专门辅佐太子的机构,设立正三品詹士一名,正四品少詹士一名,下面吏员若干,都是帮太子干活、或者出谋划策的。 五年来有夏元吉的帮忙,太子朱标省下很大力气,如果不是碍于夏元吉年纪太小,不适合做三品大员,朱标都想提他做正三品詹士。 现在虽然是少詹士,但詹士府没有正三品詹士,暂由正四品少詹士代掌,所以明面上夏元吉就是太子朱标的第一亲信。 “什么?老二这个魂淡,竟然派人去刺杀你师父?消息准确吗?”朱标大惊。 夏元吉点了点头:“应该不是假的,这件事派锦衣卫和六扇门一查就知道。微臣猜测,这份情报可能就是六扇门送的。” 朱标皱眉道:“六扇门?他们可以直接过来见我,为何要如此保密?莫非……”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肯定是在防备泄密,防谁呢? 六扇门是锦衣卫下属机构,明面上的拜见肯定绕不过锦衣卫,锦衣卫是皇帝直属,这么说……他们在防备皇帝? “元吉,这件事你怎么看?” 夏元吉看了朱标一眼,对方显然是让自己说真话。 夏元吉叹息道:“如果没有人撑腰,秦王连师父的位置都找不到。” 朱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朝着夏元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殿下,微臣想去国公府看望一下师娘。” 朱标点头同意了,人之常情,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这天下午,朱标跟皇帝大吵了一架,回来就病倒了。 魏国公府内,夏元吉恭敬的给徐妙云磕头行礼,关切的询问师父状况。 看着已然成材的学徒,徐妙云不由得感叹,朱家真是瞎了眼,为了一个不成器儿子,硬生生把我们逼走,否则的话,相公随便收几个徒弟,你们都用不完的。 “好孩子,难得你还惦记着我们。你师父很好,不用挂念,倒是你现在身份不同了,需要谨言慎行,朝堂不同家里。” 夏元吉红着眼眶说道:“若无师父师娘的栽培,弟子无以至今日。现而今京城不许谈论你们,可谁都知道你们是受害者。别人需要爱惜羽毛,弟子岂能忘恩负义?皇帝再大,也打不过天理人心。” 徐妙云呵斥道:“不可胡说。你跟在太子身边,要好好帮他,尽量多做事少说话。太子是个厚道人,不会亏待你的。” 夏元吉点了点头:“是,弟子明白,这些年太子对弟子很好。” “师娘,您应该回去了,再多留下去,是要出事的。”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徐妙云皱眉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太子让你来的?” 夏元吉摇了摇头:“是弟子自己的判断。我们收到消息,秦王派人在江湖上放出谣言,说您在京城出事了。以此想诱师父出山,然后派人截杀师父。” 什么?? “真是该死!”徐妙云愤怒大骂。 夏元吉小声说道:“师娘,事情没这么简单。您和师父的隐居之地,连我都不知道,若无人帮忙,秦王想使坏都没处用。这件事背后是皇帝,他想逼师父出山的。” 徐妙云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你推测的不错,皇帝确有此意。” “以皇帝的性格,或许他是在拿秦王试探我们,看我们到底有没有反意。” “唉……安定隐居不报仇,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善意了,没想到还会被人惦记。” 夏元吉劝道:“师娘,如果可以的话,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师父腿脚不便,万一……” 徐妙云点了点头,“放心吧,你师父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送走了夏元吉,徐妙云回去跟老爹说起了今日之事。 徐达眉头紧锁,良久之后惊呼一声:“不好!他已经动了杀心!这不是试探。” 徐妙云不解的问道:“爹,你是说刺杀是真的?不是为了逼回相公?” 徐达摇头道:“不,你不了解皇帝。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更别提药师这般大才,一旦投入敌国,对于大明来说将会是巨大隐患。” “皇帝老了,即便是太子跟药师相交莫逆,皇帝也信不过。” “以前把药师养在京城,就是眼皮子底下,倒要不怕出什么事。现在不同了,双方已然是仇敌,仇恨不解,早晚要生龌龊。” “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谁都懂,皇帝是那个懂了就去做的人。” 徐妙云慌了,“爹,那我们、我现在该怎么做?” 沉思片刻,徐达摇头道:“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好好留在府里,不要出门。趁着我还没死,皇帝不敢明着对你下手。全都要看药师自己的,他如果能活下来,甚至逼迫皇帝投鼠忌器,那大家就都可以活下来。” “如果他被刺杀,皇帝会毫不留情除掉我们所有人!” 懂了!只有我们强大到让皇帝忌惮,他才会放弃阴招,坐下来跟我们谈。 原本徐达猜测的没错,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也没想到太子突然病倒了,太医院的人全都不顶用,没一个能治的。 无奈之下,皇帝只能想起了黄易这位神医。 于是紧急叫停了刺杀行动。 可京城距离关中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消息传递,这十天半个月里,变故就太多了。 太子病危,请黄易过来医治?没那么容易。 无奈之下,皇帝只能妥协,答应送太子去登门求医。 徐妙云就在京城,求医自然是要找她答应的,皇帝没脸出面,事关太子,只能是太子妃常氏出面。 “妙云妹妹,实不相瞒,太子是因为跟皇帝大吵了一架,然后就病倒的。” 吵架?他们是父子,为什么吵架? “皇帝暗地里派人要动妹夫,太子去劝阻,然后二人就吵了起来,具体怎样没人知道。” 看着常氏悲戚的哭诉,徐妙云也是心软,点头说道:“太子大哥的事,我们责无旁贷。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回去跟皇帝说一声。” 常氏连连点头:“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们什么都答应。” “很简单,我爹的病也需要就医,我要带我爹一起去。” 常氏一听是这个,“嗨,这算什么条件?这是理所应当的,哪里还需要跟皇帝请示?” 徐妙云拉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你还是去请示一下吧,皇帝可以听得懂。” 这里面…… 常氏将信将疑,如实回去禀报。 马皇后一听,惊讶的看着皇帝,“怪不得天德病了也不去找药师,原来是你压着呢?” 皇帝脸色铁青,硬气道:“朕只是想让黄易回到京城,朕可以不杀他,但也要看紧了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阴差阳错 皇帝最终同意了徐达的跟随,毕竟儿子的性命要紧,能不能拿捏住黄易,只能再想办法了。 于是次日一早,包括徐达父女在内的太子仪仗,缓缓朝着西北而去。 原本应该兵贵神速的,毕竟救人如救火。但两个病人,如何受得了一路的颠簸?所以只能车马缓刑,既要保持速度,又要保证安全。 可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秦王朱樉派人刺杀的事,牵动了黄易复仇的怒火。 审问过落网的公孙乌龙,黄易得知后面还有大批量的刺杀,甚至无休无止那种。 这是一个小小秦王朱樉能推动的吗?难不成太子跟他一伙的? 能瞒着太子和马皇后等人,只能是一个原因——皇帝出手了! 想明白了:皇帝动了杀心! 继而黄易又想明白了许多,徐妙云在京城虽然是羊入虎穴,但暂时是安全的,只要徐达不死,她就安全。 倘若徐达没了,她如果去找皇后、太子,应该也会安全。 可自己的老婆,总不能一直被困京城吧? 想明白一切的黄易决定不再隐藏退让。 帝王心术,得不到便毁掉。 这种心术的人,指望他重感情?呵呵…… 黄易自嘲过后,决定亮出獠牙,让老朱看看自己五年蛰伏的成果。 真当我五年全都在养伤吗?五年时间,筑巢蛰伏,让你们再也不敢惹我。无论在什么时代,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实力!绝对不是所谓的规则。 如果世间真的有规则,那只有一个规则:弱肉强食! 一个月后,太子仪仗艰难的来到七侠镇,可惜同福客栈已经人去楼空,包括太子的眼线邢捕头都消失不见了。 太子妃常氏傻眼了,怔怔的看向了徐妙云,“妙云,你领错路了吧?” 徐妙云也觉得莫名其妙,于是狐疑的看向了护送的锦衣卫,“七侠镇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出门去京城的时候,相公并没有说要搬家。一定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妃脸色难看的说道:“秦王派人来刺杀妹夫,太子得到消息,去找皇帝劝阻,然后就病倒了。” “我想,应该是那些刺客惹怒了妹夫,所以……”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老朱家简直太丢脸了,你们前脚刚刺杀了人家,后脚就来求人瞧病?要不要脸? “妙云,妹夫不会是带着孩子入山隐居了吧?你看徐叔的身体,还有太子爷病重昏迷了……他们耽误不得呀。” 徐妙云叹息道:“我们并没有其他隐居之地。派人立刻去查,同时散布消息,就说太子、我、魏国公都在七侠镇。” “相公对京城的人心凉了,但听到我们这些人的消息,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常姐姐,就委屈你们暂时住几日了。” 常氏红着脸点头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是我们对不起你。” 太子等人住在同福客栈,徐达跟女儿住隔壁的医馆。 徐达气色也不好。 按说他这种情况,确实不宜妄动,如果死在家里,总归是个善终。如果客死他乡,反倒是不吉。 徐妙云悲戚道:“爹,我也没想到会出事,如果相公回不来,那您恐怕也……” 时日无多四个字,她终究没说出口。 徐达似乎已经看开了一切,洒脱的笑道:“傻孩子,哭什么,爹早晚是要死的。” “我这一生,做过朝不保夕的乞丐,当过背井离乡的流民。做过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也担任过统领百官的大丞相。” “世间的风风雨雨尝遍了,可以说死而无憾的。” “唯一的不舍就是你这个女儿。老父无能,连女儿都不能庇护,害得你们有冤不能伸,有家不能回。” 徐妙云哭着抱住了父亲,徐达拍打着女儿的头发,“傻孩子,哭什么?能在临死前,来女儿家里瞧瞧,也算老天对我不薄。” “临出门前我跟你大哥交代过,如果此行我有个好歹,他不许跟你为难。” “徐家,未来交给了他,我的遗愿就是:不求你这个哥哥能庇护妹妹,只需要你徐辉祖别落井下石!” “你大哥给我磕头发了血誓的。” 徐妙云泣不成声,“爹,何至于此?” 徐达叹息道:“你大哥此人,志大才疏,终归是不成器的,虎父犬子,莫过于此。原本我以为,有药师这个好女婿在,徐家未来可以无忧了。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说跟药师比了,就算你大哥能有常家老大一半的脑子,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徐妙云一直摇头:“爹,大哥自小就宠我,您何必跟他为难?” 徐达哈哈大笑,笑声有些凄凉,“知子莫若父。他确实是个好大哥。” “但现在不同了,你们都分别成家了,他也是有妻儿子女的人。如果让他做个选择,一定会选妻儿,不会选你这个妹妹。” 徐妙云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我也一样!您也一样,您这么护着我,不也是护着自己的女儿吗?皇帝跟您可是磕过头的兄弟。” 徐达叹息道:“是啊,人都是有私心的。” “也许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 “错就错在,他生错了儿子,如果所有皇子都能跟太子一样品行,或者跟燕王一样得力,哪里会有现如今这种尴尬局面?” “世间还真是充满了阴差阳错!” 七侠镇的事,第一时间传入关中,然后六扇门关中主事关玉楼紧急赶到。 众人这才得知真相:一个月前逍遥侯黄易派人把同福客栈众人、邢捕头全都送去长安城软禁。 说是看押,实则保护。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邢捕头,这是太子的人,关玉楼也不敢瞒着,于是派人送信去京城给太子。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京城太子已经出事了。 黄易带着女儿化妆潜行,去了京城。 以黄易的易容本领,哪怕是当着老朱的面,他也认不出自己。 两个人一路顺利南下,可惜正好跟太子仪仗错过。 众人抵达七侠镇的时候,黄易父女早就到了京城。 第一百六十四章 越来越有意思了 “爹爹,外公和伯伯去找你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去追他们?”十一二岁的蓉儿压低声音说道。 二人一路易容,现在是一对普通的寻医父女,谁也认不出他们。 自从当初黄易在京城提出太医免费义诊的方案,这么多年了,太子府一直在督办施行,各地慕名而来求医的络绎不绝。 也因此让太子的人气居高不下,且越发红火。甚至呼声再高点,老朱都想来个太子监国领政,自己变相放权了。 黄易摇了摇头,“不,来都来了,我们不能白跑一趟,仇还是要报的。” 蓉儿惊讶道:“爹,难道您真的要……” 弑君两字没说出口。 黄易却嗤笑道:“傻丫头,最傻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他。” “放在以往,我可以理解他包庇儿子的心情,所以我从未想过杀他。我要的只是老二一个人的命。” “可惜啊,他不该在这次你娘亲入京之后,对我们一家起了杀心。” “那就对不起了,以前我可以不仇恨你,现在不行,是你先亮刀的,那就是你死我活。” 蓉儿撇嘴道:“说了半天,你还是要动手。” 黄易敲了一个脑瓜崩,“你这孩子,越长大越毛躁,听爹说完行吗?” “唉……本来这些话不该教你的,可多长点心眼总是没错的。” “如果说报仇,一刀杀了最轻巧,但也是最愚蠢,最不解气的一种。” “有无数种办法能让他痛苦、悔恨百倍,这不比一刀杀了更解气吗?” 蓉儿打了个寒颤,“咦……爹,你也太狠了吧?人家最大的刑罚也不过是凌迟处死、五马分尸。你这是要在人心上动刀,要在内心里折磨人。” 黄易讪讪一笑:“报仇嘛,当然是怎么解气怎么来了,都你死我活了,还客气什么?咳咳,你知道就行了,这些招数是对待生死仇敌的。轻易不能用,咱们毕竟是医道世家。” 蓉儿眼神古怪的赔了撇嘴:“您还知道咱家是行医的?” 黄易尴尬的说道:“要不,你留下,爹自己去?” 小蓉儿当场炸毛,“那不行,上阵父子兵,报仇你不带我?那我现在就回家找娘亲。” 带带带,我怎么可能不带你?把你一个人留下,我可不放心。 黄易连忙哄起女儿。 小蓉儿担忧道:“爹,既然是护送着去七侠镇,那外公和太子伯伯的身体一定很严重。咱们不能在京城耽误太久了,否则他们两个……” 黄易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想了五年,每次推演的结果都是一拍两散,根本就没有两全其美。 之前夫人提出回京城的时候,黄易就做过一次选择,他选择了保全家庭,放弃徐达。 夫人徐妙云夹在中间很难做,但最终也只能做出艰难的选择,毕竟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赴险。 现在女儿再次问起,黄易内心依旧矛盾。 杀了朱樉,即便是太子跟秦王亲情再怎么淡薄,也不可能不记恨。自己跟太子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信任和友谊了。更何况,将来太子朱标上位之后,当了皇帝会不会变? 自己不可能赌一个人的道德品质。 换一个路子:难道不杀朱樉,让自己忍气吞声,不报仇了?凭什么?就凭我黄易有妻儿老小有软肋? 呵呵……你们朱家虽然坐了朝廷,但别忘了,你们一样是肉体凡胎,你们一样有妻儿老小!他们就不是你老朱的软肋吗? 无论正面还是反面,最终的结果都是要跟老朱家分道扬镳,那就没说的了,抛弃幻想,准备战斗。 所以黄易毅然决然带女儿来了京城。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也出事了,可无所谓了,既然决定跟朱家决裂,那我何必再期待朱标是个好皇帝呢?于我有什么好处? 想清楚这点,黄易心肠硬起来,带着女儿直奔秦王府邸。 父女两人的身手非同一般,飞檐走壁、隐匿行踪更是天下无双,所以潜入秦王府邸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黄易要杀了朱樉吗? 当然不是! 杀人是最低级的复仇,他只是来收点利息。 朱樉派人刺杀,还放出谣言说要为难徐妙云,这两笔仇黄易一直记着呢。 “你是说黄易反杀了公孙乌龙,然后逃离了七侠镇?”秦王书房内,传来朱樉的声音。 下属答道:“不错,无人知晓黄易的行踪。十大杀手搜遍了整个县府,毫无收获。王爷,是不是可以撤了刺杀令?现在太子仪仗过去了,继续下去不好吧?” 朱樉眼珠一转,“今日朝廷还在通传太子仪仗的踪迹,足见他们并没收到七侠镇的消息,还不知道黄易已经躲起来了。那我这位太子大哥岂不是扑了个空?” 想到这里,他心思活泛起来。 “不,不要撤回人手,改换一下目标。” 改换目标? “请王爷下令,杀手只认钱不认人,只要钱到位,让他们杀谁就杀谁。” “呵呵,既然黄易躲起来了,那就让他们扮作黄易的人马,在七侠镇刺杀了太子一行,抓走徐达和徐妙云。如此一来,黄易就成了朝廷死敌,我看还有谁会惦记着他?” 什么??? 下属听傻了,“王爷,您、您……属下没听清,请您再说一遍,要他们杀谁?” 秦王狠狠的瞪了一眼,“蠢货,听不懂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为了一个外人,能生生困我五年不出京城,还不许我在京城享乐?他也配当兄长?” 还有句话他没说:没了朱标这个嫡长子,我就有机会了。 嘶…… 不仅下属惊呆了,就连房顶偷听的黄易父女也惊呆了,秦王疯了吧?你敢刺杀自己的亲大哥? 黄易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抓起女儿偷偷撤离了现场。 回到客栈的父女二人对视一眼,表情十分古怪。 小蓉儿小声问道:“皇后奶奶怎么会生出这样恶毒的儿子?他真的是亲生吗?” 黄易打趣说:“谁知道呢?也许是他投错胎了呢?” “爹,您不是说要给他下跗骨针的吗?怎么忽然撤了?”蓉儿好奇问道。 黄易呵呵一笑,“你说如果他刺杀成功,然后皇帝知道自己儿子骨肉相残的话……” 蓉儿拉住了黄易的手:“爹爹,这太恶毒了。我不喜欢。” “太子伯伯对我很好,我不想他出事。” 这…… 黄易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神,突然有些惭愧:莫非这几年,我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怎么变得如此邪恶? 可我报仇不择手段,有什么错吗?老朱家自相残杀,又不是我背后推动的,管我什么事? “唉……你让爹想想清楚,现在秦王朱樉刚刚起意,倒是不用着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想怎样? 这天夜里,皇宫老朱书房的御案上多了一个纸条。 次日老朱带着马皇后,换上了普通衣服,在二虎和常茂两人隐蔽护卫下,来到了桃花医馆的后门。 亲手扶着马皇后下车,夫妇二人抬头看着五年没来的地方,一时间百感交集。 没等敲门呢,院门缓缓打开,是小蓉儿开的门,此时的她并没有任何易容。 你是…… “你是蓉儿?是蓉儿吗?”老朱惊讶过后,有些颤抖着伸出了手,似乎是下意识的要拉着对方。 蓉儿却侧身躲开了。 马皇后鼻头一酸,伸手拉住了蓉儿,“孩子,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蓉儿甜甜一笑,乖巧的拉住马皇后,“奶奶、爷爷,跟我来,爹爹在院里等着你们。” 一声奶奶,马皇后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俯身一把抱住了对方。 老朱也心酸道:“孩子,你还认爷爷奶奶吗?” 蓉儿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娘亲教过,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没关系。虽然我们搬家远了点,但爷爷奶奶对我很好,我一直记着呢。” 老朱连连点头:“好好好,你娘亲说的对。跟你没关系。走,带爷爷去见你爹。” 老朱再次伸出手,蓉儿却不为所动,只是搀扶着马皇后。 心下一叹,老朱知道,这孩子终究是对我有埋怨的。 马皇后劝解道:“重八,走吧,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都欠着药师一个道歉呢。” 老朱点了点头,“二虎,你留在这里。” 小院里,虽然荒废五年没人来,但却并不显荒凉,跟黄易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足见这些年一直有人精心打理着。 黄易就坐在院内的石桌旁边,身边放着一副拐杖,桌上是四杯热茶。 看到他的第一眼,马皇后最激动,紧上几步走了过去,虽然步履蹒跚,但她眼里只有黄易。 “药师,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黄易心中五味杂陈,出声说道:“蓉儿,扶好你奶奶。义母,您年纪大了,走慢些。” 马皇后抹了一把眼泪,热情的拉住黄易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检查,看着旁边的一副拐杖,愧疚的说道:“孩子,你受苦了!是我们对不起你。” 黄易伸手拉住对方,叹息道:“义母,坐吧。我身体不便,无法起身见礼了。” 马皇后哽咽着点头坐下,蓉儿站在父亲身后,三人都看向了放慢脚步的皇帝。 老朱脸色复杂,纠结片刻,缓缓走到了石桌前自己坐下。 闷气道:“你小子神通广大,竟然能在朕的书房安插眼线,如果不是知道二虎昨夜就在我身边,朕今早差点宰了他!” 黄易哈哈大笑道:“我一介江湖布衣,哪有您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句话就能定人的生死,哪怕是跟你出生入死多年的亲兵。” 老朱黑着脸说道:“小子,朕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朕也知道我们朱家对不起你。可虎毒不食子,你为何一定要逼朕杀儿子呢?换个办法,你可以随便提条件,哪怕封你为王都可以。” 黄易摆手嘲讽道:“手握大明的命脉,你就可以公器私用吗?拿着大明朝廷的爵位,办你个人的私事,难怪历朝历代,人们都喜欢当皇帝呢。” 老朱冷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我朱家的天下,朕可以随意分封,这是千古规矩!” 黄易大声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朱家一家一姓的!” “如果你跟前人一样,认为天下是你一家的,那你们朱家早晚也会跟前面的刘家、李家、赵家一样,王冠落地血流千里。” 你…… 马皇后劝解道:“好了,五年不见,一见面就吵?” “重八,你少说两句!在这院里的规矩,只有情义没有官职,你别耍皇帝威风。” 老朱别过头去,没有反驳。 “药师,你既然还愿意见我们,说明没把我们当仇人。我和重八知道,因为当年的事,我们对你愧疚万分。可朱樉是我们亲生儿子,哪个父母舍得杀自己儿子呢?” “要不这样,义母答应你,只要你肯放下仇恨,夺了他的王位,将他贬为庶民,让他到乡下当个富家翁,我们就当没这个儿子。如何?” “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当年标儿的命、雄英、小宝的命,还有我这条老命,如果不是在你这里住几个月,早就作古了。” “蓉儿喊我们爷爷奶奶,你叫我们义父义母,我和重八是真拿你当亲儿子对待的。” “可现在两个儿子直接结下了死仇,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们如何抉择?真的杀了你们某一方吗?” 黄易无动于衷。 马皇后踢了丈夫一脚,“重八,你说两句呀。” 老朱瓮声瓮气道:“行,听你岳母的,把那个混账贬为庶民!” “当年朕已经打断了他的双腿给你出气,如果他不是朕的儿子,朕早就杀了那个孽障。” 马皇后眼神哀求的看向了黄易,“药师,你岳父天德身体不好,义母我也自知时日无多,可在我们临死前,都盼着你和标儿能和好如初。如果不能看着你们放下仇恨回到从前,我们死都不能闭上眼。” 黄易强忍心酸,没有说话,反而解开了上衣,很快脱了个光膀子。 看着那满身的伤疤,马皇后惊呆了,“这……这……身上没有半点好地方,他、他……” 唉…… 她差点气晕过去,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生出朱樉这种心狠手辣的儿子? 老朱也瞄了一眼,但见惯杀场的他,自然是知道牢狱手段的,所以并没有几分触动。他只想谈条件。 黄易摇头道:“给你们看伤疤,不是想证明我有多少委屈。是想告诉你们,跟我这身伤比起来,秦王朱樉在关中为害百姓,那些无辜丧命的平民百姓才是真正的凄惨。”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的儿子朱樉。如果他不是王爷,不是皇子,岂能惹这么大的祸事?所以责任在你们二位。” 马皇后连连点头:“是,你说的没错,我们愿意承担罪责。” 黄易笑了,“义母,您误会了。谁敢对皇帝和皇后问罪?” 老朱不满道:“你现在不就正在问罪吗?” 黄易同样回以颜色,“我可以不在乎个人恩怨,但你如何给关中百姓交代?我要替他们问一声。” 沉默片刻,老朱淡淡的说道:“朝廷这五年都在给关中休养生息,你隐居关中,应该是知道的。” 黄易点了点头:“是,这五年关中百姓对朝廷很感激。无论这是不是太子的建议,但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当年,我义愤不过秦王家丁打杀百姓,于是出手孤身杀入秦王府。” “若是一般的贪官恶霸,我背地里灭了也就罢了。之所以正面出手,就是看在你们的面上,想擒下秦王,当众废了他给百姓出气,平息民怨。留条命送回京城改造。” “可惜啊,低估了你们对他的宠溺程度,竟然准许他调用长安卫。” 随着黄易的讲述,老朱夫妇的思绪也回到了五年前,二人都特别后悔。 倘若当年事情的发展,真的如黄易设想的这样,那何必有现在这档子事? 马皇后劝道:“孩子,往事不可追,我们会尽力去弥补你和关中百姓的,放下仇恨回来吧。” 黄易穿好衣服,凄然笑道:“义母,晚了,五年时间,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 黄易指着老朱说道:“您可以问问他。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恨过你,我可以理解你虎毒不食子,甚至五年来一直派人看着我。” “但你不该派人去关中杀我和蓉儿。” “如果没有这件事,义母今天说的和解条件,给她老人家一个面子,我也就答应了,毕竟蓉儿也在帮你们说话。” “别跟我说刺杀的事你不知道,是秦王私下里一意孤行?” 老朱脸色铁青,咬了咬牙,闷声道:“朕承认是我背后指使的,我不可能给朱家后人留下隐患。直说吧,你想怎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只要你别后悔 不想留下隐患? “那好,我们父女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随时动手。”黄易摊开双手,一副任你动手的意思。 马皇后连忙劝道:“药师,说什么胡话呢?他已经知道错了,否则今日不会同意过来见你的。” 黄易摇头道:“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吧?如果不是太子病倒,用到了我,他会认错吗?” 说到这里,黄易朝着房顶上喊道:“大茂哥,下来吧,趴在那里累不累?茶都给你沏好了,趁热喝。” 这个…… 老朱脸色一红,对着房顶说了句:“下来吧。” 只见伪装的跟房顶一色的常茂缓缓起身,有些尴尬的对黄易打招呼,“妹夫,好久不见。” 飞身下来,常茂眼神复杂,走向了石桌上的第四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从进门到现在,黄易跟老朱夫妇聊了这么久,二人谁都没有端起茶杯。 唯独常茂,无论是出于信任,还是为了帮皇帝试毒,这份做派很够意思。 黄易转头认真的看着皇帝:“既然留下我的命是为了救治太子,那我们就这件事谈一个条件。” “我黄易行医,从不持技凌人,但有一条除外,那就是对待仇敌!” 常茂劝道:“妹夫,太子可不是仇敌!” 黄易笑了,“当然,但现在我在跟皇帝谈条件,皇帝想杀我全家,他是仇敌。” “原本我应该以牙还牙,杀了你一家的。但无论是出于义母和太子的恩情,还是出于对天下百姓,我可以放弃刺杀你。但这份仇怨我记着呢。” “你是我的仇敌,想要我出手救你儿子,简单,答应我来一个条件即可。” 老朱黑着脸说道:“什么条件?” “一命换一命,当着关中百姓的面,杀了秦王朱樉即可。”黄易眼神有些狰狞的说道。 什么?? 常茂没说话,但马皇后却不淡定了,“药师,怎么可以……” 黄易摆手打断道:“他可以对我不仁不义痛下杀手,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义母,我敬重您的为人,但请您不要拉偏架。我和他之间的是非对错、恩怨情仇,您是最清楚的。” “不要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只不过是代掌大明天下,但大明天下不是你的个人私产!” “想用大明天下的爵位财物做交易?以权谋私在我这里行不通。” “人命只能人命来换。想让我救太子,拿秦王朱樉的命来!” 老朱脸色难看至极,御极二十多年,从未有人敢把我逼到如此份上,这小子怎么敢? 马皇后悲戚道:“药师,哪个父母对孩子下得去手?你要换命,把我的命拿去如何?” 黄易哈哈大笑道:“这只是个交易,既然谈不拢,作罢即可,您何必如此?” “杀朱樉是因为他该死!您如果一味的助纣为虐,岂能对得起天下百姓的爱戴?” 说到这里,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话不投机半句多,几位请回吧。今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大茂哥和蓉儿都是见证:我黄易不负朱家。” “皇帝今日如此决断,只希望他日莫要后悔即可。” 老朱脸色铁青,起身拂袖道:“走,我们回去。” “小子,给你一天时间逃命,是生是死看你的造化。” 马皇后起身差点晕倒,捂着脑门喝止道:“重八!你真的要一错再错吗?你如果敢对药师和蓉儿出手,我立时死在你面前!” 黄易猖狂大笑道:“不妨事,我活着,他睡不着。不必客气,放手追杀即可。” 老朱冷哼一声:“好小子,朕已经二十年没对手了。你放心,杀你是为大明安定,朕不会为难妙云和蓉儿的。” 黄易不屑道:“别粉饰自己了,什么大明安定?你只是为了维护朱家安全罢了。” “若不是为了大明安定,你以为这几年躲在皇宫不出来就行了?” “蓉儿,送客!” 全程黄蓉没说一句话,只是红着眼眶搀扶马皇后。 临到门口,上马车的时候,马皇后满是不舍,“蓉儿,唉……” 小蓉儿抹着眼泪说道:“您不用担心太子伯伯,爹爹说的是气话,我会求爹爹救人的。” 马皇后潸然泪下,一把将蓉儿拥入怀里,“好孩子,奶奶谢谢你。如果没有这些事该多好?” 蓉儿甜甜一笑,“奶奶,您保重好身体,等蓉儿长大了回来看您。” 马皇后连连点头,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老朱揉了揉蓉儿的头发,长叹一声,催动马车缓缓离去。 “这丫头跟他爹一样的鬼灵精,最后说这句话,明明是说给朕听的。” 马皇后有些心力憔悴的说道:“重八,二十多年了,你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怎么变得一点人情味都没了呢?难道你觉得世上所有人都是工于心计的势利眼?没一个真心的吗?” “连一个孩子的话你都要质疑?” “还是说你真的要派人围杀药师?这件事我不同意,刚才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敢对药师出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老朱皱眉道:“他对老二仇深似海,如果留着他,他去刺杀老二怎么办?” 马皇后不屑道:“凭他的本事,如果真想刺杀,何须等到今日?连你的御书房他都能送信进去,要老二的性命很难吗?” 老朱沉默了。 马皇后叹息道:“知道为什么他不亲自动手,反而逼着你当众杀了老二吗?他从始至终都没把私人恩怨当回事,他还在帮大明朝廷。” “可惜啊,可惜今后不会了,你不该派人刺杀他的。” “咱们跟他最后一点香火之情,今日算是燃尽了。” “重八,倘若因为你的一念之差,害得标儿出事,你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多疑?” 这…… 老朱脸色沉重,说到儿子朱标,他终于不再淡定,跟朱标比起来,朱樉简直就是个废物! 可黄易不治病,他又不能拿刀逼着,难不成真的要杀朱樉吗? 唉,这该死的魂淡,分明是故意给朕出难题的。 回到皇宫,心乱的老朱终究是仇恨占据了主导,为了防备黄易刺杀秦王朱樉,他把人派出去了,派朱樉去东边港口监督海运事宜。立刻动身,黄易这个残废是追不上的。 朱樉并不知道黄易来京的事,还以为父皇想开了,终于看到我的优点,对我委以重任呢。 与此同时,黄易父女已经重新易容,朝着七侠镇追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徐达谢幕 时间一天天过去,太子等人已经在七侠镇住了七天,却不见半点黄易的消息。 看着丈夫的身体一天天的衰弱,太子妃常氏心急如焚。 这天太子突然由昏迷中清醒过来,拉住太子妃的手说道:“夫人,妹夫可能出了什么变故。我这身体,怕是再也等不到他了。” 常氏紧张道:“不、不会的,我们这就启程回京,一定有办法的……” 太子脸色苍白的说道:“不,回京需要一个月,我没时间了。派人分别通知晋王、燕王过来,我有话给他们交代。” 说完,再次陷入昏迷。 常氏请来徐妙云给诊断,徐妙云摇头叹息:“依太子之言吧,如果二人来的及时,兄弟三人还能见上一面。” 常氏拽住了徐妙云的手,“妙云,真的无法找到妹夫吗?” 徐妙云自嘲道:“七侠镇里发生了什么,没人比京城更清楚了。找不到夫君和孩子,我比你们更担忧。” “常姐姐,你知道的,我已经没了娘家,只剩下夫君和孩子了。” 常氏抹着眼泪,心痛的说道:“皇家无恩,这是报应啊!” “行了,别哭了,快点派人去送信吧。”徐妙云告辞而去。 他们却不知道,一场灾难正逼近七侠镇。 刺杀黄易不过是毛毛雨,而且公孙乌龙这个前站被拿下,黄易做的很果断,立刻消失,让后续刺杀队伍失去了目标。 但现在是刺杀太子朱标,单单太子的护卫都上千呢,所以为了栽赃给黄易,秦王朱樉下了血本。 晋王朱棡、燕王朱棣收到消息,马不停蹄,朝着七侠镇飞奔而来。 这天晚上,徐妙云正在给父亲喂饭,老徐达看到女儿神色低落,出言安慰说道:“不用担心药师和孩子,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果能被朝廷轻易找到,并不是什么好事。” 徐妙云点了点头,带着哀愁说道:“爹,我是担心您的身体。” “常姐姐说,太子今天一整天都没醒来。” 徐达爽朗大笑道:“你爹我早就活够本啦,生死本是常事,跟那些战死的袍泽相比,我算有福的。” “倒是太子……唉!天妒英才,他是太累了。”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当年药师就说过,他不能太过劳心。为此皇帝还特意指派药师贴身看护太子。” “本以为二人是一场珠联璧合,没想到啊……造化弄人,这五年来没有药师在侧,朝廷又添了海运、军械等大事,太子肩上扛了半个大明,终究是累着了。” 徐妙云毫不客气的说道:“一饮一啄都是天意,朱家有负我们,早该有报应的。只是没想到会应在太子身上,真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徐达笑了,“我倒是越发相信药师是天下下凡的星君了。连皇帝得罪了他都要遭报应,呵呵,这样的人物不是神仙是什么?” “神仙自有神佑,放心吧。” 徐妙云点了点头:“不说了,吃饭吧。” 就在这时,外面喊杀声传来,“有刺客、刺客!” 什么?? 徐家父女全都看向了外面,徐妙云不解道:“这是太子驻地,谁敢到这里行刺?” 放下碗筷,起身拿起墙上挂着的宝剑,徐妙云走到门口,持剑而立,“爹,您躺好,女儿给您守门。” 徐达皱眉道:“不,去看护太子,刺客定然是冲太子来的。” 徐妙云拒绝了,“太子那里有上千护卫,用不上我们。” 徐达呵斥道:“这些天的散布消息,没有找到药师,反而引来了刺客。既然他们敢行刺太子,定然是有备而来,太子身边无大将,我徐家自诩忠良,岂能不管不顾?” 徐妙云却冷笑道:“爹,您是大将,我只是一个草民。” “现在跳出来刺杀太子的人,八成是谋个参与夺嫡的皇子,他们朱家的事,我们何必卖命掺和?” 你…… 徐达想呵斥女儿,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但转念一想,也情有可原,谁能真正放下仇恨? “爹,别多想了,女儿孤身一人,现在能护住您就不错了。” 不多时,隔壁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徐达坐不住了,翻身坐起,在女儿惊讶的目光中,过来一把夺过徐妙云手里的宝剑。 “太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子侄,你们可以坐视不理,我不能见死不救。” “闺女,随我杀敌,以全我和大哥结义之情!” 徐妙云慌了,“爹!您的身体……” 徐达哈哈大笑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为父是大明的大将军,当然应该死在战场上!” 说完,挣脱徐妙云的拉拽,大步而出,站在门口大喝一声:“大将军徐达在此,何方贼人敢来放肆?” 犹如一头下山的猛虎,徐达持剑杀入了敌阵。 同福客栈门口,太子的护卫血流成河,死死抵抗,徐达的到来,给众人打了一记强心针,士气大涨! 徐妙云眼含热泪,提着另一把宝剑,跳墙来到同福客栈后院。 不出徐达所料,刺客有备而来,前面拖住太子护卫,后院是精锐杀手袭击。 太子妃常氏死死守住病房的门口,徐妙云大喊道:“常姐姐,我来助你!” “何方贼人?敢来行刺太子?” 领头之人在房顶上哈哈大笑:“朱家灭了逍遥侯满门,我们是给逍遥侯报仇的!” 谁? 徐妙云快速杀到了常氏身前,转身呵斥道:“既然是替逍遥侯报仇,那你们可认识我是谁?” 杀手哪里认识? “太子出行自然要带几个宫女妃子的。” 常氏怒斥道:“混账,你们既然是逍遥侯的人,竟然连逍遥侯的夫人都不认识?分明就是冒名顶替。” 徐妙云问了一句,“太子没事吧?” “还在里面昏迷着。” “擒贼先擒王,常姐姐你守护好门口,我去杀敌!” 说完,徐妙云步法配合剑法,犹如一条白色蛟龙一样,在黑夜里大杀四方。 有刺客惊呼道:“老大,点子扎手!” 房顶之人赞叹道:“不愧是逍遥侯的夫人,这套剑法放在江湖上也是顶尖的武艺,逍遥侯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 徐妙云剑指头领,“承认了?说吧,是谁派你们来栽赃的?” 对方嗤笑道:“黄夫人,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并不知道雇主是谁。” “弟兄们,我拖住她,你们速战速决!” 眼看着常氏被数名高手围攻,院内侍卫也死伤殆尽,外面的侍卫又被拖住进不来,徐妙云心急如焚,却救援不及。 只听一声大喝,浑身是血的徐达破门而入,“贼人受死!” “爹,快去救太子,不要让贼人进去!” 徐妙云话音刚落,只见徐达直挺挺的在她面前倒下,仰面朝天。 跟来的护卫纷纷悲呼:“大将军!” “大将军是累死的,门外街道拥挤成一团,弟兄们实在杀不进来,大将军以一敌百舍命冲杀,这才打破敌人的压制。” 徐妙云呵斥道:“不必多言,速去救太子!” 只听常氏惊呼一声,腹部中刀,倒在门口,再也守不住了。 她虽然是武将世家,武艺高强,但全是战阵武技,面对这种江湖手段到底是不如敌人刁钻的。 看着敌人鱼贯而入去杀太子,徐妙云也慌了,拼着以伤换伤,后背硬挨一剑,也要朝着太子病房冲去。 这边护卫们纷纷挡住了刺客首领,一时间后院重新变得拥挤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神兵天降 “燕王朱棣在此,何方宵小?速速受死!” “大哥勿慌,三弟朱棡来也!” 七侠镇街道上冲进来两队奔腾甲士,为首之人正是燕王和晋王。 黑衣刺客见大势已去,无奈只能撤退。好在有三名刺客杀进了太子病房,应该已经得手了。 事实确如他的所料,三名刺客被徐妙云斩杀两人,还有一人临死前刺中太子一剑。 直接把昏迷的太子刺醒了。 徐妙云分别给太子和太子妃服下保命丹,自己身边确连个裹伤的都没有。 “怎么回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来刺杀太子?”朱棣大声喝问。 晋王朱棡愤怒道:“这还用说吗?这里是逍遥侯隐居之地,能杀入千人护卫的太子驻地,肯定是心怀怨恨的逍遥侯黄易。” 朱棣却皱眉道:“三哥,他不会伤害大哥的!” 朱棡却不满道:“那是以前,现在可说不定!老四,你别跟着大哥学的妇人之仁了。” 就在这时,徐妙云带伤走了出来,“我们夫妇如果要杀人报仇,何必等到今日?” 朱棣惊讶道:“妙云?你也在这里?” “太子过来找我夫君治病,我带着病重的父亲也过来治病。可惜七侠镇出事了,夫君并不在家。”徐妙云解释说道。 幸存的太子亲兵解释道:“王爷,关键时刻魏国公为了保护太子殿下,力战而死。平安公主殿下也身受数剑,我们相信逍遥侯绝对不是凶手。” “没错,太子殿下是过来求医的,说明殿下信得过侯爷。侯爷不会害殿下的。” …… 亲卫们的维护,让徐妙云脸色好了许多,晋王朱棡却极为尴尬。 “太子殿下如何了?” 徐妙云叹息道:“在病房里。贼人还是杀了进去,太子被刺了一剑,命在旦夕,我刚给他们夫妇用了保命丹。只能保三日之命,如果不能找到我夫君,怕是再无回天之力。” 什么??? 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二人大惊失色,连忙冲向了病房。 徐妙云却悲楚的来到了父亲的尸首旁边。 其他护卫纷纷过来帮忙,“大将军原本已经病的下不来床,关键时刻却能起身杀敌,力战而死,真乃当世大丈夫!” 徐妙云却趴在徐达身上泣不成声。 病房内,朱棣搂着苏醒的太子朱标,“大哥,我们来晚了!” 朱标咧嘴一笑:“三弟、四弟,不必悲伤,这都是天意。能在临死前见上你们一面,大哥知足了。” 老三朱棡着急道:“大哥,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派人刺杀你,我一定给你报仇!是那逍遥侯黄易吗?” 朱棣呵斥道:“三哥,你没看到吗?为了保护大哥,魏国公徐达力战而死,徐妙云浑身是血,凶手怎么可能是黄易?” 朱棡不满道:“万一是苦肉计呢?” 太子朱标差点被气死,“老三,别胡说了,妹夫不会对我下手的。我们朱家已然欠他良多,不可再加深仇恨了。” “老四,你刚刚说徐叔力战而死?” 朱棣点了点头:“没错,你的亲卫们说的。” 朱标悲戚道:“唉……又一条人命!四弟,告诉父皇母后,徐叔为了救我而死,我们一定要厚待徐家。” 朱棣连连点头。 这时太子妃常氏悠悠转醒,“殿下,你怎么样?我们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太子伸手拉住对方,“放心吧,妙云给你喂下了保命丹,我们死不了。” 常氏惊魂不定的说道:“吓死我了,十来个人围攻我,全是江湖手段,我倒下的时候,真以为今夜就完了。” 晋王朱棡追问道:“大嫂,您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常氏摇头:“不知道。但一定不是逍遥侯黄易。对方一开始假冒逍遥侯的名义过来行刺,但他们连逍遥侯夫人都不认得,后来索性不装了,说是被人花钱雇来的。” 朱棣皱眉道:“花钱雇来的?我去看看有没有活口,只要抓到了活口,就不愁抓不到幕后之人。” 太子朱标却伸手拉住了他,“四弟。别费劲了。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不是政见仇敌,就是自家兄弟。反正我这病难逃一死,何苦再造杀孽?” 什么?? “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朱棣和朱棡同时惊呼。 朱标却死活不说,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些年,黄易夫妇隐居七侠镇,皇帝答应过自己,盯梢看护的事交给太子府,言下之意就是整个关中都归太子来管。 秦王五年不入关中,太子府最了解关中的情况。为了保护妹夫黄易,太子朱标掌控了全部关中绿林,所以来此刺杀的,绝不是关中之人。 旁人想布局七侠镇,没个把月时间不行。 巧了,一个月前,正好有人布局围杀七侠镇的黄易,也只有这个人有如此大的手笔。 朱标的心彻底凉了,亲兄弟啊,手足相残! 有时候他都在怀疑,父母生下老二朱樉来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的是老天派人来毁我朱家的? 这天晚上,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轮流给太子守夜,整个七侠镇都被严格军管。 次日清晨,太子情形不好,似有回光返照之意。 叫来晋王和燕王,传授临终遗言。 “报,镇外有人自称是逍遥侯,求见太子殿下!” 谁? “妹夫回来了?快,快请!” 晋王朱棡对黄易成见很深,挡住不让,说昨夜刚被袭击过,今早他就到了,很可疑。 朱标却激动道:“老四你亲自去,一来你不会认错人,二来他信得过你。” 朱棣连连点头:“三哥,放下成见,此时此刻,唯有他一人可能救大哥的性命。” 嘶……是啊! 晋王朱棡闭嘴了。 镇口,看着拄着双拐,一身风尘仆仆的黄易和黄蓉,朱棣什么都没说,感慨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小蓉儿也这么大了。你们父女两个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太子大哥足足等了你们二十天。” 黄易嘲讽道:“当初七侠镇来人暗杀我和蓉儿,我反杀了刺客,然后带蓉儿隐藏踪迹走了一趟京城。没想到跟太子错过了。” “怎么样?太子的病如何了?” 朱棣叹息道:“昨夜有刺客袭击,大哥被刺了一剑,病中添伤,情况很不好。” 小蓉儿惊讶道:“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要不是路上被人层层盘查,我们肯定来得及过来报信的。” “报信?什么报信?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朱棣惊讶的朝蓉儿问道。 小蓉儿点了点头:“我和爹爹在京城秦王府偷听到的,秦王要暗杀太子。本来爹爹要带我过来救人的,可路上却不停的有人盘查堵截我们,否则半个月我们就能从长安回来。害得我们足足走了一个月。” 什么??? 看着朱棣目瞪口呆的样子,黄易摆手道:“走吧,真相如何你可以慢慢去查,带我去看病人吧。” “走,我带你们进去。对了,千万别跟大哥说实情,我怕他接受不了。”朱棣没有怀疑黄易的话,他知道对方不屑于说谎,且此言出自于蓉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回天乏术 同福客栈门口,徐妙云焦急等待,看到丈夫和孩子的第一时间,她就扑了上去。 “夫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跟蓉儿出事了。” 黄易给妻子擦了擦眼泪,“别担心,我们没事。听说岳父跟太子一起过来的,他的病如何了?” 这个…… 朱棣在一旁有些尴尬。 徐妙云悲戚道:“昨夜刺客突袭,爹回光返照,起身拼杀阻敌,力战而死。” 黄易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朱棣,朱棣叹息道:“徐叔忠义,我们一定不会忘了他的。” 黄易轻哼一声:“不用你们记得恩情,只要别昧了良心就行。” 说完,拄着拐杖朝着同福客栈走去。 病房里,太子朱标翘首以盼,看到拄拐的身影,着急的就要坐起来。 可惜牵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老天眷顾,让我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妹夫一面。” 黄易坐在床边,太子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由得流下泪来。 黄易伸手搭脉,眉头紧锁。 “唉……五损之脉,只在今日了。” 朱棣慌了,“什么意思?” 小蓉儿帮忙解释道:“常人之脉,一息三、四至,病危者一息一至名为损脉。若是四损之脉尚有三日可活,但五损的意思就是五息才有一至,危重程度只在今日了。” 晋王朱棡愤怒道:“不可能,你不是号称神医吗?肯定是故意见死不救的。” 朱标呵斥道:“胡说什么?我的身体我知道。老三、老四,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妹夫一家单独聊聊。” 朱棡不满的走了出去。 黄易却叫住了燕王朱棣,“燕王留下吧,否则万一你出事,我们一家说不清楚。” 太子朱标眼神暗淡,“我原以为你我联手,可以造就一段青史留名的佳话,没想到竟然隔阂至此。真是造化弄人。” 黄易也唏嘘道:“是啊,造化弄人。” “当年,黄河岸边相遇,妙云问我去京城可有什么要办之事,我跟她说:大明储君命里有一死劫,我想尝试看能不能帮他逆天改命。” “虽然我跟朱家非亲非故,但这个储君是难得的仁厚英明,如果他能即位,保不齐又是个汉文帝、宋仁宗。” 朱标也笑了,“是啊,记得一开始你我互相不知道身份,我找你瞧病,你跟我说过这个。当年只以为是一句戏言,现在看来,一切都应验了。” 黄易点了点头:“天命不可违!” “唉……可惜了,差一点就成功了。我如果一直不出京城,只给你做个贴身护卫,想必没这么多屁事。” “谁能想到,辉煌大业竟然败于一个小人之手?难道真的是天意?” 徐妙云不满道:“要我说,是业力才对。但凡皇帝不护着朱樉,太子也不会出事。” 旁边的燕王朱棣一言不发,脸色很难看。他倒不是冲黄易三人,而是在思考徐妙云的话,似乎确实是业力。 就像这次太子被刺杀一事,是二哥朱樉安排的,本来黄易已经在赶来救援了,谁能想到皇帝会派人一路围追堵截? 唉……父皇,如果您知道了前因后果,是您的杀人私心害了大哥性命,您会不会后悔? 这天,黄易哪儿也没去,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太子朱标,一直到黄昏日暮。 “妹夫,我没时间了,今日一别,再无相见。想厚颜求你一件事。” 黄易悲伤的点了点头:“是雄英的事吧?如果你们家老爷子同意,我可以答应照顾他。” 朱标挤出一丝笑容:“知己难求,此生足矣!” “等我死后,你们就换个地方躲起来吧。四弟,你亲自送他们离开这里。” 燕王朱棣红着眼眶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会按住三哥的。” 朱标摆了摆手:“妹夫,妙云,蓉儿,我单独给四弟交代两句。” 黄易点头带着老婆孩子出去了,“夫人,带我喝孩子去看看岳父的遗容。” 三人走后,朱标拉着朱棣的手说道:“告诉父皇,把雄英交给妹夫,将来孩子长大,或可两全其美。” 朱棣点了点头:“大哥,我们都明白您的苦心。有雄英在身边,父皇就不好再出手了。而且有这层关系在,也不怕他将来有什么反复之举。” 朱标苦笑道:“五年前,我曾带孩子到长安,当初就想如此,可惜那时妹夫四肢尽废,人在气头上给拒绝了。今日我舍了最后一丝颜面,只盼着大家不要再加深仇恨了。” 朱棣重重点头:“大哥,我都记下了。” 朱标认真的说道:“四弟,我留了一封密函给父皇,早就防着今日。” “若我有什么不测,请父皇立你为储君。” 什么??? “大哥,这不可以!绝对不行!”朱棣慌了。 朱标剧烈咳嗽,却死拽住朱棣不撒手。 “四弟,我没时间了,容我把话说完行吗?” 朱棣哽咽着点头,不再打断。 “二弟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他没资格!三弟虽然聪明,但脾气暴戾,也不是好人选。兄弟之中,唯有四弟你一人,文武全才,可担大任。” 朱棣只是摇头:“大哥,实在不行我辅佐雄英……” “混账!父皇健在,尚有诸多子嗣,岂有不立儿子,改立孙子的规矩?”朱标训斥道:“再说了,雄英身体不好,能不能成年都未可知。小宝就更不用说了,儿时的苦难,让他只是个中人之姿。” 朱标语重心长的说道:“四弟,推你上去,一者是才干,二者是你的另一个身份。” “你跟妹夫是连襟,且有师徒之谊,将来若是父皇终老,你把老二贬出去。借着妙云和妙清的关系,还有雄英在侧,或许你可以把妹夫再请回来。” “今日你也听到了,多年前他就看到了我有死劫,这不是凡人能有的本事。” “若有他在身侧辅佐,大明何愁大业不成?可惜父皇糊涂啊……” 朱棣沉默了。 朱家里面,除了皇帝和太子,他这个燕王是最清楚黄易才能的,说句经天纬地都不过分。 朱标小声说道:“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妹夫不能为我所用,若你上位,他也不至于跟我们为敌。” 朱棣含泪答应下来,没一会儿太子朱标就撒手而去。 一时间同福客栈哭声一片。 隔壁黄易一家跪在徐达的灵前,心有戚戚,并未过去。 徐妙云好生难过,原以为这趟借着太子求医,夫君正好能救了父亲性命,没想到阴差阳错,小小的七侠镇竟然害得两位全都殒命。 “不好了,太子妃殉情了!”有侍女惊呼,这下徐妙云坐不住了,飞奔过去查看。 第一百七十章 老朱吐血 一个月后,晋王和燕王扶灵回京。 太子、太子妃、魏国公徐达,三人全都死在了关中七侠镇,此事轰动整个京城。 皇帝吐血,皇后昏死过去,一时间整个皇宫乱作一团。 藩王非诏不得入京,晋王、燕王原本是没资格回来的,哪怕是给太子奔丧也不许。但有太子密诏在前,且皇帝病倒,眼下无人主事,也就没人计较这个了。 皇帝召见了燕王朱棣。 “老四,听你三哥说,在七侠镇的时候,你大哥遇到了刺杀,次日黄易父女就到了?” 朱棣点头说道:“不错,敌人冒充黄易的名头刺杀大哥,但却不认识妙云。魏国公徐达为了保护大哥,力战而死。父皇,您一定要查清是谁下的手。” 老朱冷哼道:“朕当然会查清一切。你确定不是黄易干的?要知道,他当年统领六扇门,跟江湖人联系最密切,而且一句话就能调动整个关中绿林。” 朱棣慌了,“父皇,您怎么会这么想?以我们对他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伤害大哥?而且徐达也是他的岳父,妙云身上也中了好几剑的。” “那他有没有见死不救呢?”儿子的死,让朱元璋越发记恨黄易了。 朱棣满是苦涩,“父皇,原本不想告诉您实情的,怕您承受不住打击,可眼看着误会越来越深,有违大哥遗愿。” 老朱呵斥道:“朕就知道你有事瞒着,快说!” 朱棣认真的说道:“在大哥遇刺的当夜,我和三哥及时赶到,杀退了刺客。三哥要去追击敌人,说是抓几个活口审问。被大哥拦住了,说是不想再造杀孽。” “我想,当时大哥就已经猜到了是谁。” “次日一早,黄易父女风尘仆仆赶到,是我亲自迎接的。” “从小蓉儿嘴里,我听到一个消息:小蓉儿说,她跟随黄易来京城的时候,父女两个曾秘密潜入秦王府,原本想教训一顿秦王的,碰巧听到秦王跟手下密议,说要派人刺杀太子,嫁祸给黄易。” 什么??? 老朱震怒,“你是说……这是老二干的?” 朱棣点了点头:“单凭小蓉儿的话,并不足以全信,但结合大哥的反应,我想八九不离十的。因为能调动那么多杀手围攻七侠镇,除了黄易,就是二哥,毕竟他早就准备了人手刺杀过黄易。” 嘶…… 皇帝傻眼了,“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在医馆的最后一面,黄易说了句:你不要后悔。原来他在这里等着我呢?混账,其心可诛!” 朱棣不明所以,接着小声说道:“父皇,黄易跟大哥感情深厚,不会见死不救的。尽管是瘸了一条腿,但还是紧赶慢赶。但是听小蓉儿讲述,说他们从京城回七侠镇的路上,不断有人盘查搜寻,似乎在故意捉拿阻拦,不让他们回去。” “儿臣以为,派锦衣卫查杀手是一路,另一路应该派人查是谁下令拦截的?下令之人,必然就是要害大哥之人。” 噗…… 老朱再次吐血。 朱棣慌忙喊着传太医。可他心里已经确定了,正是父皇亲自下令。 一个月后,太子夫妇下葬。魏国公徐达追封中山王。 秦王朱樉被召回,然后派去关中就藩,晋王朱棡也被送回属地,二人全都是无诏不得入京。 燕王朱棣不解,明明事实俱在,就是二哥刺杀的大哥,为什么父皇还放了他?重新让他回去就藩享福? 可他也不敢追问此事,这不是逼着父皇杀儿子吗? 于是他前往皇宫拜见母后,提出辞行回燕国。 临行前提起了太子的遗言,“父皇,大哥大嫂临终前都有叮嘱,想把雄英送去黄易身边照顾,此事还需您来拿主意。” 皇帝点了点头,“知道了,且让雄英守孝三年再说不迟。” 没有多说其他,燕王朱棣带着一队亲卫,北上回了属地。 后宫里,皇帝坐在皇后的病床前,叹息说道:“标儿早就留下一封遗书,提议让老四继位太子,你怎么看?” 马皇后生无可恋的说道:“我怎么看有用吗?我说不让你再追杀药师,你可曾听过一句?若非如此,标儿如何会死?” “标儿遗言让雄英跟着药师治病,你却拦着不放,显然还存心要杀药师。”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我一个将死之人的意思?” 老朱拉着夫人的手辩解道:“妹子,不是咱心狠,是他太危险了。不能为我所用,必然为我所杀,你不当皇帝是无法理解的。” 马皇后不屑道:“不能为你所用,难道不能为标儿所用吗?若论爱护这天下百姓,药师不比你少,否则他早就杀了老二了。” 老朱愤怒道:“对,你说的都对。可也正因如此,朕更不能容他。他爱的是天下,不是朱家。”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这天下是我朱家的天下,只能我朱家人来爱!任何人不得染指,否则就是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马皇后已经不想争辩了,她觉得丈夫是疯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与百姓共天下的朱重八了。 冷静下来的老朱,也害怕气坏了夫人,于是转移话题道:“妹子,咱们不提他了。说说老四。” “标儿的建议,朕心里是同意的。但上面还有老二老三,如果越过他们任命储君,乃是取祸之道,所以你要给咱出个主意。” …… 秦王朱樉重新回到长安就藩的事,很快在天下传开了。 一时间整个关中的确乱成一片,百姓们吓得瑟瑟发抖,皇帝昏聩了吗?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又把那个魔头送过来了? 秦王朱樉这边的理解,跟百姓恰恰相反,他仿佛看透了一切:父皇英明!我是秦王,当然要在秦王的地界上。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大哥故去,储君之位空悬,我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把我送过来就藩,要么是疏远,要么就是有比储君更重要的大事让我去办。 想到这里,朱樉坚定的认为,一定是后者:什么事比储君之位更重要? 那就是派我来关中灭了黄易,能一句话调动整个关中绿林的人,关中就是他的老巢,普天之下敢明目张胆对付黄易的人,唯有我这个秦王! 正好,大哥被人刺杀在七侠镇,我就拿这件事开刀。 于是秦王朱樉回封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整个关中通缉逍遥侯黄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降祥瑞 洪武十六年,因黄易跟秦王朱樉的矛盾,导致黄易归隐七侠镇。 现而今是洪武二十一年秋,太子病故,魏国公徐达病故。同年,马皇后病故。 皇帝朱元璋在这一年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整个皇宫里面,再无一人可以说话的。 跟历史上相比,马皇后多活了六年,但太子朱标早死了四年。 原本黄易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反了大明? 为了一己私很,重新让天下陷入战乱,显然有违自己的初衷。而且老朱带领汉人推翻了暴元,在民间呼声也是很高的,反明阻力很大。 但太子遇刺身亡,皇帝重新把秦王送到关中,这件事让黄易下定了决心。 去特么的家天下,你老朱心里只有朱家,拿整个大明当供养朱家的工具,即便史书上你功绩再大又如何?终究不过俗人一个! 至于说反明很艰难? 要真是在崇祯年间揭竿而起,反而显得无趣,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如果史书没记错,你老朱还有十年寿命,既然你要恩将仇报杀我全家,那我就彻底摧毁你自傲的一切,就要在你活着的时候把仇报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改天换地? 辅佐明君富国强兵算什么?还不是便宜了你们一帮吸血鬼? 要干就干一票大的,积极投身到街访全人类的伟大事业! 洪武二十二年的一整年,黄易彻底销声匿迹,秦王朱樉气急败坏,在关中好一通盘剥造作,关中百姓苦不堪言,怨气冲天。 洪武二十三年夏,凤鸣岐山,天降祥瑞。凤翔府岐山、郿县一带,多地惊现高产小麦,亩产八百到一千斤! 消息一出,整个关中都震惊了! 正常情况下,小麦亩产很低,五十斤是常态,一百斤是均量,一百五十斤就是高产了。 北方平原居多,且地理气候适合种麦子为主食。 南方山多地少,正好种植水稻,巧的是水稻一年两季甚至三季,所以亩产比小麦高许多,正好适合南方产粮的需求。 历史上北方因为干旱、洪涝、蝗灾等等,容易发生灾祸,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往往需要调集粮食去治灾。 甚至向北征战调集军粮,都是从南方调集,足见南方产粮的稳定性,比北方强不少。 可如果小麦的亩产能达到八百甚至一千斤,那就太了不起了,不用南方调粮,一家一户只要有五亩地,就能够保证顿顿吃上白面。 “黄易,肯定是黄易搞的鬼!什么凤鸣岐山、天降祥瑞?分明就是造谣生事,此人果然有不臣之心。” 长安城的秦王朱樉第一时间想到是黄易现身了,没想到他竟然躲在了岐山深处搅风搅雨,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于是朱樉亲率五千长安卫,突袭郿县,势必要在凤翔府抓到黄易。 凤翔府的知府、郿县的县令,听说秦王来了,还以为是朝廷派人过来记功的,纷纷赶去述职表功,说亩产八百确有其事,甚至还保留了一小片地方,故意等钦差到了再收割。 秦王朱樉勃然大怒,下令焚毁麦田,敢有散播谣言者,杀无赦! 消息一出,整个凤翔府骂声一片,朝廷昏庸无道,好不容易打出的粮食,天降祥瑞,你们却说我们造谣言,还要烧了我们的口粮?岂有此理? 于是凤翔府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打出交农反官的旗号,声称要把无道秦王赶出关中。 这一切都是黄易在背后策划。 小麦大丰收是因为他搞出了化肥,让人背地里给麦田追肥,所以等麦收季节就出现了祥瑞。 至于秦王朱樉过来平息谣言一事,他是真的没想到,这朱樉还真是最佳第六人。你如果说是来抓我黄易,那也就罢了,百姓们不会多事。 可你偏偏在百姓的兴头上泼冷水,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一场凤翔府百姓和长安卫之间的大规模械斗,在郿县展开,双方打的头破血流,数千百姓打死打伤,长安卫被打的溃不成军,秦王朱樉重伤逃窜。 长安城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旗号,秦王朱樉被拦在了城门口。 “混账,还不给本王开门?今日守将是谁?尔等找死吗?”秦王朱樉在下面歇斯底里的大喊。 城门缓缓打开,黄易坐着轮椅,被人推着走了出来。 “秦王朱樉?多年不见了,还认识我吗?” “黄易?该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到本王面前?来人,把此獠给我拿下!” 手下几百残兵还没动呢,长安城涌出两队铁甲骑士,将秦王一行人团团围住。 “大胆,尔等这是要反叛吗?” 城头守将大声喊道:“大明无道,关中百姓苦朱家久矣!而今天降祥瑞,凤鸣岐山,有明主出世。我等愿意追随逍遥侯,推翻暴政大明,还我关中百姓朗朗乾坤!” 什么???你们…… 朱樉彻底傻眼了,此事他声音都带着颤抖,心说完了,被黄易偷家了,这下死定了! 黄易嗤笑道:“想不到吧?大明如日中天,竟然还有人敢站出来反抗暴政?” “这都要怪你这个好秦王,这两年在关中作恶多端,让关中百姓对你恨之入骨,是你亲手断送了大明在关中的命脉。” 朱樉不忿道:“那又如何?乱臣贼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尔等种着大明的土地,吃着大明的粮食,竟然敢反叛大明朝廷?他日大明天兵一到,尔等全都要死。” “黄易,你一个四肢不全的残废,还想效仿人家自立为王吗?滑天下之大稽!” 黄易嗤笑道:“关中今后不需要王侯将相,今后关中之民,人人都能耕种上高产良种,人人都能吃饱饭,再也不用给你们这帮贪官污吏下跪。这些道理,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罢了,跟你说这么多作甚?” “你现在最怕的是我杀你报仇吧?呵呵,放心吧,今日我不杀你,给皇帝留个面子。” “也让你回去给皇帝报个信,今后关中跟大明决裂。” 你……你…… 黄易挥了挥手,关玉楼出手,把秦王朱樉擒住,然后用囚车把人送出函谷关。 自今日起,整个黄易带人占领了整个关中地区。 从关中到京城这一路上,秦王朱樉怎么也想不明白,销声匿迹两年的黄易,是怎么暗中拿下了关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朝野震惊 “混账!他黄易一个残废郎中?也敢占了朕的关中?” “还有你,你是朕钦点的秦王,戍卫长安的长安卫都归你调遣,你竟然让一个逃犯,在眼皮子底下窃取了关中?废物!” 老朱一顿输出,秦王朱樉大气不敢喘一下。 “父皇,儿臣这两年不停的派人搜寻黄易,可没想到他竟然躲在了岐山深处。” “还故弄玄虚,搞出个什么凤鸣岐山、天降祥瑞,凤翔府多地出现高产小麦,儿臣亲眼所见,亩产八百斤的小麦,甚至最高可达一千斤!” 多少??? 亩产一千斤的小麦?这不是开玩笑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祥瑞,又是什么? 满朝文武集体震惊了。 老朱也傻眼了,“等等,你再说一遍?” 秦王朱樉再次复述一遍。 高产的留言刚传遍关中,还没传到江南,所以朝廷并不知道。而被送出函谷关的秦王朱樉,他是快马加鞭疾奔京城的,所以他的消息比流言要快。 老朱脸色凝重道:“明白了,是那小子出手了,他用高产良种收买了整个关中的贵族、地主,促使他们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岂有此理,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地粮长、御史都是瞎子吗?” 大家沉默了,关中的事以前是太子詹士府在管,前年太子病故,秦王就藩,朝廷知道这位秦王不好相与,所以就没有动太子的安排。 可也正因如此,詹士府派的人都是亲近黄易的,谁都知道太子是秦王朱樉派人刺杀,皇帝对此竟然不闻不问,反而纵容秦王朱樉,这对太子是极大的不公。 现在逍遥侯挑头反抗大明和暴君,有人顶雷,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呢?无论成与不成,总归能把秦王这个祸害赶出关中。 大将军傅友德站出来说道:“陛下,叛贼可以用良种收买地主们,但整个关中到西北有戍卫驻军十万,难不成他们全都被收买了?” 群臣不语,皇帝眉头紧皱。 秦王朱樉站出来说道:“恐怕是真的,他们把本王五花大绑送出函谷关,函谷关守将跟长安一样,改旗易帜,显然是已经投敌了。” 这怎么可能?短短两年时间,他怎么渗透的? “这黄易收买人心可真有一套,两年收买朝廷十万大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悬了,朝廷如果对关中用兵,他手上可是有十万精锐用作防御的。” 这时蓝玉站出来朗声道:“十万怕什么?我大明坐拥百万精兵,何惧区区十万人马?陛下,末将请命,给我五万兵马,一定把叛贼黄易的人头给您带回来!” 傅友德、常茂等人纷纷侧目,心说蓝玉你今天出门喝了假酒吗?吹什么呢? 你当黄易是软柿子呢?五万兵马就敢说拿下他?别说五万,给你二十万,你都未必拿得下来。 黄易领兵反叛,最愤怒的人,除了秦王朱樉,那就是皇帝朱元璋了。 此时的老朱心知肚明,黄易反叛,是自己一手逼走的。 以对方的谋算才能,肯定都是谋定而后动,像蓝玉这种扬言五万破敌的,纯纯是为了抢功不知死活。 所以老朱没有理会他,反而强压怒火,摆手说道:“逍遥侯黄易,以往毕竟于我大明有功,且跟太子相交甚笃。对秦王的过错,兴许更多是出于私怨,可以理解。朕不愿再添仇恨,所以……” 秦王朱樉大声喊冤:“父皇,冤枉啊,那厮分明已经改旗易帜叛变了,绝对不是什么私人恩怨,请父皇明察!” 老朱脸色铁青,心说你是蠢猪吗?难道朕不清楚?用你提醒? “兵者国之大事,西北、中原都是我大明领土,所有百姓都是大明子民,妄动刀兵会折损无辜百姓,朕不忍也。” “不如派人前去核实劝解一二,若逍遥侯真的有高产麦种,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朕可以承诺,对他以前既往不咎,且进封逍遥王,以享富贵。” “诸位爱卿,谁愿意替朝廷走一趟?” 文官这边无人敢动,武将这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多人都看向了无敌大将常茂。 有人催促道:“蓝玉将军,您刚不是请命的吗?” 蓝玉鄙夷道:“打仗老子请命冲锋,议和劝降这种怂包软蛋的事,谁愿去谁去!” 这话声音不大,奈何蓝玉站位靠前呀,老朱听了个满儿,脸色都快能拧出水了。 常茂连忙拉住了他这位老舅,心说你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啊。 正当他要请命出来的时候,有人抢先一步,“陛下,微臣徐辉祖愿往!” 咦?魏国公徐辉祖? 皇帝笑了,“也好,你跟黄易是姻亲,由你走一趟是最好不过了。你告诉药师,朕在长安无时无刻不盼着他能回来为国出力,何必耍孩子脾气?” 徐辉祖跪下磕头:“陛下英明,微臣一定力劝他们回京认罪!” 就你?喝了假酒吧? 老朱心中不屑,但面上却不停的勉励。 随即宣布退朝。 众人有些不解,虽然派徐辉祖前去劝降,看似一切都很合理,实则却很是蹊跷。 换了平常,听到有人割据反叛的消息,皇帝早就暴跳如雷,当即点兵征讨了,为何偏偏这次选择了怀柔?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顾忌过往交情,不愿开战死伤无辜? 呵呵……这话谁信,谁就是傻子。 事后的御书房内,老朱派人叮嘱徐辉祖,谈判是明,背地里查探对方的兵力部署、良种情况。。 然后召来秦王朱樉,亲自抽了一顿鞭子,然后发配到海边监管贸易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废物竟然能活着回到京城?黄易竟然没杀他? 没错,派秦王朱樉就藩,是老朱算好的一步棋,黄易如果敢杀秦王朱樉报仇,正合了皇帝心意。 一来给大儿子朱标报仇了,二来就有了征讨黄易的借口,即便不能擒住黄易,至少让他们在大明无立足之地。 可没想到啊,秦王朱樉是烂泥扶不上墙,去了长安两年,没抓到黄易不说,还把关中祸害的乌烟瘴气,所有贵族和地主全都投靠了黄易,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毫无察觉?还有比你更废物的吗? 此时此刻,老朱甚至都有些后悔,还不如七年前直接当着黄易的面杀了朱樉,也不至于有现在这种僵局了。 长安城内,黄易手下第一心腹关玉楼也在纳闷,为何放跑秦王朱樉?他可是让关中百姓恨得牙痒痒呢。 黄易笑了:越是蠢货越要帮对方留着,把人送回去,才会捅更大的篓子! 还有半句没说,如果在关中杀了秦王朱樉,那关中百姓有了出气筒,就不会再过多仇恨大明朝廷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是谁的大哥? 长安城秦王府,现在牌匾摘了,改名关中联合公署。一切关中的军政要务,全都在这里讨论处理,俨然是关中地区的小朝廷。 此时此刻,黄易不禁感慨,秦王朱樉横征暴敛,大拆大建,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这座秦王府很大,足够办公了。 剥削百姓建成的王府,最后成了百姓的办公大楼,这才是真正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门口立了一块石碑,碑文写着: 我希望天下之法,为生民而立; 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 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遵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天下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礼义,守仁心; 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难时坚心智,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力,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力。 愿终有一日,世人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 黄易给这座衙门定下的第一条规矩,那就是接纳所有人,不能把百姓拒之门外。门前护卫要礼貌接待每一位来访的百姓,无论是办事的、找人的、伸冤的,只要检查过没有凶器,就要礼貌的放行。 其他官员很不理解,官民有别,这是衙门,岂能容许百姓肆意进出?成何体统? 黄易给出的解释:我关中的百姓,有权利监督我们这里的一切。我关中联合公署的一切公务,都是为了百姓过的更好,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言一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了,心说能行吗? 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成效,这一举动在百姓之中引起了轰动,一时间联合公署成了百姓的热门话题,甚至许多人出于好奇,纷纷过来当做参观一样,进来转转。 久而久之,这里不仅成了一座衙门,甚至百姓都当成一处景区了。 若不是这个机会,寻常老百姓哪里见过王府内部是什么样啊? 也正因如此,百姓们纷纷拥护新成立的关中公署,甚至拥护徐妙云这位新任大都督。 没错,关中地区名义上的领导是徐妙云,不是黄易。 这件事连徐妙云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现在都自立为王了,不用再装瘸子了吧?你逍遥侯黄神医的名头不小,为什么要让我一个无名女子站出来呢? 黄易笑着说道:“我如果上位,那我的后世子孙岂不又成了时代皇帝?那跟朱家有什么区别?” “夫人你来做这个大都督就不同了,其一不是自立为王,虽然我们军政一把抓,但只是担任一个职位,不带世袭罔替的。” “其二你是女子,如果将来你想做武则天那样的人物,当个女王啥的,我是没意见。好处就是,即便你做了女王,你的后代也不会世袭罔替。” 徐妙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一直在反对的家天下?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都自立为王成反贼了,竟然不想后代当皇帝?” 黄易得意的说道:“我就是要跟老朱家证明一下,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 徐妙云质疑道:“不世袭罔替,那传给谁呢?万一后继传人有人想搞家天下呢?” 黄易自信的说道:“只要百姓尝到了天下为公的甜头,就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家天下了。” “打个比方,关中地区新法令,百姓无须向任何人磕头,无论是官员还是权贵。” “如果这个规矩能持续三十年五十年,百姓的膝盖还会再跪下吗?” 这个…… 徐妙云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但膝盖不跪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朱皇帝去我家的时候,每次都不让我们跪他,可他还是皇帝。” 这个……黄易愣住了,还真是! 想了半天,黄易叹息道:“所以呀,要让天下人从内心里站起来,这就是我们一家未来要做的真正大事。” “干大事不容易,这第一步已经卖出去了,先让百姓吃饱饭,然后……” 徐妙云打断说:“吃饱饭?不是先赶走朱家的人,打出旗号吗?” 咳咳…… 黄易老脸一红:“那是老三步了,我说的是对内三步。打出旗号自立、顶住大明的平乱攻击、耗死他们,这是对外的三步。” “对内我们也要发展的,让百姓吃饱饭,他们才会接受我们;让百姓不再受欺负,他们才会拥护我们;让百姓参与大事,把国家大事当成自己的事,他们才会变成我们。” 徐妙云重重点头:“嗯!夫君,我都听你的。” 黄易尴尬的说道:“现在你是关中女王,应该我们都听你的。” 徐妙云捂嘴笑道:“你是我座下第一智囊,是我全权委托的大丞相,所以我听你的。” “得得得,别绕了,在家听我的,出门听你的。我负责背后给你上课,你负责明面上给他们派任务。”黄易打断了夫人的调侃。 两个月后,函谷关将军派人送来一队大明特使。 黄易跟徐妙云夫妇当着关中文武接见了徐辉祖。 徐辉祖脸色难看的抬头,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是自己妹妹坐在主位上? “乱臣贼子!陛下说了,不要因为一时误会铸下大错,只要尔等交出高产麦种,洗心革面,可以对你们既往不咎。还会封你为逍遥王,世袭罔替!否则的话,兵戎相见,再无商量的余地,到时候又要死伤多少无辜的百姓?”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黄易浑然不觉,转头看向了夫人。 徐妙云气得脸色潮红,一拍桌案,怒喝道:“住口!好一个霸道的朱皇帝,拿关中百姓的性命,来威胁我们交出高产良种?呸!他也配?” “他派儿子朱樉祸害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关中百姓?他把百姓当什么了?供养他儿子的奴隶吗?” “现在好了,百姓们好不容易有口饱饭吃,家里余粮还没存下,他就派人来逼迫索要良种?这样的人,也配当皇帝?” 没错,他不配!昏君! 众人纷纷站起来大骂。 徐妙云拍案而起,朝着徐辉祖怒喝道:“回去告诉朱元璋,就说良种是上天赐给我关中百姓的祥瑞,让他少惦记!有本事他也让中原百姓吃饱饭,没本事就滚下来。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供养他朱姓一家的奴仆!” 大都督说的好!在场众人纷纷叫好。 徐辉祖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徐妙云呵斥道:“住口!你敢如此大逆不道?你疯了吗?我可是你亲大哥,你何时变成这番模样了?” 徐妙云嘲讽道:“大哥?你是谁的大哥?公事当前没有私情!父母故去,你我再无瓜葛!” “今日当着关中文武的面接见你,就是让大家看看,我这个大都督执掌关中不存私念。” “如果你这个大明特使是来下战书的,那你可以走了,战书我们已经收到,想从关中百姓口子抢夺粮食,除非踩着本都督的尸体过去。” 众人纷纷高喊:“不错,我等势与大都督共存亡!” 黄易摆手都爱:“不,是我们关中公署,势与关中百姓共存亡!” 势与关中百姓共存亡! 徐辉祖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了关中,回头看了一眼壁垒森严的函谷关,他心情极为复杂,心说妙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几年时间竟然成了乱臣贼子? 黄易,肯定是黄易这个魂淡教唆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傻乎乎的徐辉祖 长安城内,徐妙云担忧的看着京城方向。 “今日过后,大哥怕是要恨死我这个妹妹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黄易拉着夫人的手劝道:“放心吧夫人,一时不理解没什么,早晚他会明白的。” “不跟他私下里见面,是不想落人口实,其实是在变相保护他。否则以老朱的性格,但凡他跟你说过一句悄悄话,就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回去绝对不好过。”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了他,明面上跟徐家断了一切往来,闹得越狠,徐家越安全。” 徐妙云点了点头:“好在还有妙清在顺天府,她是朱家儿媳妇,想来皇帝不会太为难徐家。” 黄易笑着摆手道:“你错了夫人,皇帝不会因为一个儿媳妇就信任谁的。徐家的安全靠我们,我们越强大,徐家就越安全。” 什么??? “这怎么解释?皇帝如果派兵来攻打,会不会拿徐家开刀?”徐妙云有些不理解。 黄易解释道:“拿徐家开刀?那是对一般人。对我们不行,皇帝狠忌惮我,也知道我的本事,所以在不能万无一失把握的时候,他是不会动徐家的。” “因为他知道,只要我不死,就会找他复仇。世上是徐家子弟多?还是朱家子弟多?” “他派兵十万二十万过来围剿关中,属于公事,但如果敢以公谋私,拿徐家当替罪羊,呵呵,除非他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死光。” 听着丈夫冷冽的语气,徐妙云攥紧了右手,但愿夫君能算准吧。 …… 如果说世上谁最了解皇帝,除了已故的马皇后,在世的可能只有两个人——汤和、黄易。哪怕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二虎都不行。 徐辉祖灰头土脸的回到了京城,负荆请罪来到皇宫大殿。 皇帝没有为难,而是当着百官的面召见了他。 “陛下,微臣有罪,未能劝降对方。” 老朱摆手说道:“朕是让你去招安,不是去劝降,说说详细情况。” 徐辉祖认真的说道:“陛下,君臣父子古之大义,岂能乱了章程?舍妹不懂事,犯下大错,您能允许她投降认错,已经是皇恩浩荡的,当然应该是招降,不是招安。” 嘿……这徐辉祖倒是拍的一手好马屁。 甚至有人直接站出来捧场:徐家果然满门忠良! 满门忠良?那徐妙云现在可是自立为王的关中大都督。 “这么说,你是用错了态度?没有跟他们讲明朕的意思?所以失败而回?”老朱有些不悦。 徐辉祖摇头道:“臣好言相劝,跟他们讲明了陛下的仁慈……” 随即他把会谈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听到是被当场轰了出来,不少武将纷纷站出来请战:“陛下,如此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他们太放肆了,末将请战,势必踏平关中,擒回敌首!” 老朱沉默片刻,似乎是做戏做足了,又似乎是觉得火候到了,于是点头应下,“既然如此,那就打吧。可惜了,因为两个小辈,又要死伤多少无辜儿郎的性命。” “行了,徐爱卿一路辛苦,你也尽力了,关中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且回去休息吧。” 徐辉祖甚至主动提出参军作战,皇帝都没有答应,表现得十分仁慈。 事后老朱找副使过来询问详细经过,得知徐辉祖没有半字隐瞒,老朱这才点了点头。可惜徐达这个儿子太废物,让他探听一下关中的布防,最后却一无所获,还不如锦衣卫埋的暗线呢。 于此同时,远在北方的燕王朱棣也听说了关中自立的事。 急得他当场就要带人奔赴长安劝降。 燕王妃徐妙清死命拽住,军师道衍和尚也力劝燕王装作不知道。 “太子大哥临终前特意叮嘱,让我一定维护好跟逍遥侯的关系,说他关系到大明未来百年国运。没想到这才两年时间,竟然发展到这般境地?” “当初母后不在了,父皇把二哥送回关中,我就劝过他,可惜最后还是出了问题。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父皇一定要把两个水火不容之人放在一起呢?” 听着朱棣的抱怨,道衍和尚叹息道:“燕王殿下,您还没明白吗?陛下虽然老了,但却从来都不糊涂,他为什么故意把两个人放在一起?不是秦王要对付逍遥侯,其实是陛下要对付逍遥侯,秦王只是一颗棋子。” 什么??? 为什么? 朱棣先是惊讶,随即苦笑起来,“看来大哥有猜对了,父皇疑心一起,就不会再信任了。哪怕有大哥的遗愿在前,他还是会一意孤行。在父皇心里,逍遥侯不是未来,而是心腹大患。” 可是…… 道衍和尚按住了他的手:“殿下,孰是孰非,现在已然有了公断。” “关中一夜之间改旗易帜,恰恰证明了逍遥侯的确心怀反意,陛下的猜测是正确的。” “所以你现在去劝和?无论是去长安,还是去京城劝陛下,都是在引火烧身。现在谁替逍遥侯说话,谁就是大明的敌人。” 燕王朱棣皱眉道:“不可能,逍遥侯这个人我们都见过,甚至可以说相当了解,他不可能心怀反意。” 道衍和尚苦笑道:“殿下,当年桃花医馆的黄神医,当年的逍遥侯,的确是心怀天下,仁心仁术,不会有半点私心。” “可现在事实俱在,我们不能再抱有幻想了。” “如果太子殿下尚在,我想,侯爷是不会反叛的。之前的五年隐居就是明证。” “可惜了,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为了今日,侯爷在关中做了许多布局手段,至少需要三年到五年,否则不会让整个关中都追随他。” 燕王妃追问道:“军师,姐夫和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纯粹是为了报仇吗?” 道衍和尚沉默了,燕王朱棣挥退了所有下人。 和尚这才开口,“当年,秦王打断侯爷的四肢,听说侯爷身上没有半点好地方,在秦王府地牢,秦王压根就没准备让侯爷活着出来。” “从这一天开始,二人就是生死大仇!” “侯爷这个人,看似谦谦君子,实则暗藏锋芒,如果报仇动手,绝不手软,哪怕是天子也绝不放过。” “但如果说因为一己私很久带动整个关中反叛,我是不信的。” 朱棣有些糊涂了,“和尚,说清楚点,你这么解释前后矛盾了。既然不是为报仇,那他们为何要反叛呢?” 道衍和尚认真的说道:“是为了自保!” 自保? 朱棣夫妇没明白。 和尚解释道:“如果单纯为了找秦王报仇,以侯爷的本事,秦王早就被刺杀了,甚至能够神不知鬼不觉,陛下查都查不到侯爷身上。” “所以绝对不是为了一己私恨。” “之所以要反叛,甚至调动整个关中势力来对抗,那是因为现在他的敌人不是秦王,而是皇帝对他们动了杀心。” “太子活着的时候,有太子夹在中间,双方都不会动手,可惜太子英年早逝,天不佑大明!” “想在皇帝手里活下来,寻常江湖势力根本做不到,只有两条路:投敌北元,或者自立为王!”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运筹帷幄姚广孝 听着和尚的解说,朱棣感叹道:“这不是二十年前的乱世,随便一个人扯个旗子就敢称王。现在是洪武二十三年,我大明一统天下,国富民强,兵威极盛,谁敢跳出来反叛?” “谁又能拉起一支强横到足以对付朝廷的队伍?简直是自寻死路!” 道衍和尚看着朱棣,认真的说道:“如大家所见到的,逍遥侯办到了。至于是用了三年?还是五年?甚至八年。这个我们不知道,但即便是用八年时间占领了关中,也足以自傲了。” “那不是一城一地一个山头,而是整个三秦之地!倘若再让他占领汉中和川蜀,那就是汉王刘邦的基业!” 嘶…… 朱棣同样满眼震惊,“直至今日,我才见识到大哥和母后的远见卓识,他们都看到了逍遥侯的通天能力,所以一直在劝和。” “不,包括父皇也早就看到了,否则不会一直追杀。” “这样的人物,其才通天彻地,不能为我所用,必将为我所杀,身为皇帝,父皇没做错。” “但大哥和母后也没错,逍遥侯起初是怀有一腔热血的,且对母后、大哥都有救命之恩,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主动来投,天作之合的好事。最后……” “唉……父皇糊涂啊,跟逍遥侯比起来,二哥算得了什么?更不用说二哥作恶多端,早该受罚!” “若换了是我,以父子亲情不会杀人,也会贬为庶民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旁边的燕王妃捂住了朱棣的嘴巴,“殿下慎言!” 朱棣叹息道:“军师,现在怎么办?从情感上,我跟逍遥侯虽然有恩怨纠葛,但都是私事,内心里我是极为敬佩的,不愿跟他兵戎相见。此事可有转机?” 道衍和尚沉思良久,摇头说道:“此局无解!” “逍遥侯对贫僧有半师之谊,从情感上我也不愿他出事。甚至当初还曾假想过,将来有朝一日看到逍遥侯领政大明,说不得能给大明带入一个空前的盛世。” “唉……造化弄人,谁也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竟然成了这样。” “天道忌满,难道真的是上天不许?” 上天不许? 朱棣跟徐妙清对视一眼,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按照设想的走向,逍遥侯辅佐太子朱标,北有燕王朱棣,南有西平侯沐英,大明谁是敌手?要不了二十年,就能打到世界的另一头去。 燕王妃徐妙清小声说道:“要不,我去一趟?我是燕王妃,由我去劝姐姐,陛下应该不会怀疑吧?” 道衍和尚摇头道:“不妥!此时我们这边很尴尬,不宜轻举妄动。” 朱棣皱眉道:“和尚,我跟逍遥侯是连襟,再说了,我堂堂燕王,领兵护卫北境,国内出了叛贼,岂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和尚叹息道:“唉,现在如果有一股北境来敌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摘出去了。” 摘出去? “和尚,我们岂能置身事外?”朱棣呵斥道。 道衍和尚劝解说道:“殿下,关中反叛,朝廷势必要动兵围剿。别人不了解,您还不知道逍遥侯的本事吗?蛰伏多年,谁都不知道他隐藏了多少底牌喝手段,岂是易于之辈?” “您躲还躲不及呢,怎么能主动凑上前?” “陛下如果让您去劝降呢?您劝的住吗?” “如果陛下派您去攻打,您觉得多少人能打下来?还是说,您希望跟逍遥侯掰掰手腕?” 这个…… 燕王朱棣想到了当初江南攻打倭寇的一战,以小见大,逍遥侯的手段鬼神莫测,自己带人少了是送死,带人多了……嗨,也未必打的下来。 “罢了,且观望几日再说。” …… 在道衍和尚的运作之下,北境出现敌情,有蒙元三万骑兵过来打秋风,燕王领兵出征草原。 这封战报送去京城,朝廷和老朱也就不说什么了。 有太子朱标和马皇后的保举,加上没有了朱允炆,老朱是中意燕王朱棣接位的。这次的事件,燕王朱棣的位置很尴尬,所以老朱本来也不想让他掺和,这次战报来的正好。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朱棣带兵出征一个月后,京城来人送信,是魏国公徐辉祖送给燕王妃的。 大致意思就是:我去劝不住你妙云姐姐,不如你跑一趟,别让她往火坑里跳。 燕王妃徐妙清一直都在担心,跟朱棣不同,徐妙云可是自己的亲姐姐,如果被朝廷围剿了,那岂不是要杀头? 所以这一个月来,燕王妃都很关注关中的消息。 直到这天哥哥徐辉祖来信,击破了徐妙云最后的心理防线,她找到军师道衍和尚,提出要走一趟关中。 道衍和尚苦劝不住,只能以燕王的名义给朝廷上表一封,然后派了一支千人队护送,从燕国南下走洛阳入长安。 老朱收到奏折,微微皱眉,心说徐辉祖去了都不行,你一介女流又能如何? 也罢,好歹也是亲姊妹,就让你们再见上一面吧,朝廷大军一到,整个关中都是赤地千里。 大战在即,函谷关竟然没有半点防守之意,百姓还是进进出出,似乎压根不知道朝廷要来攻打一样。 将门出身的徐妙清很奇怪,难道传言有假? “来人止步,函谷关只许百姓商旅进出,不许领兵过境!”守将派人拦住了徐妙清的车队。 徐妙清走出马车,朗声说道:“我是燕王妃,是关中大都督徐妙云的亲妹妹,烦请通报一声。” 听到是燕王妃,函谷关将军慌忙前来拜见,然后派心腹副将,一路护送去长安。 跟对待徐辉祖不同,徐妙云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自己的妹妹,姐妹二人三年不见,好好哭了一把。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姐夫蛰伏三年,怎么一出山就变成了关中大都督?难道你们真的打算自立为王?” “咱们徐家可是世代忠良,姐姐你不能糊涂啊!” 听着妹妹的劝解,徐妙云叹息道:“忠良?爹爹为朱家卖命一辈子,甚至最后拼死救了太子。可你看皇帝是如何对我们的?” “咱们徐家流的血够多了,最后却所托非人。这样的忠良?不当也罢!” “我和你姐夫没想过征服天下,只想有块地方安身立命罢了。” 徐妙清脸色一白,“还真让军师猜中了,你们闹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军师?哪位军师? “道衍大师姚广孝呀!” “嗨,原来是他。那就不奇怪了,夫君说了,他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领兵大将蓝玉 “姐姐,关中自立,你们能挡住朝廷百万大军的进攻吗?要不,跟朝廷认个错,我让燕王……” 徐妙云按住了妹妹的劝说:“不用担心,我们既然敢改旗易帜,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而且,以前我们手无寸铁的时候,皇帝都不打算放过我们一家三口,现在能煽动关中叛变,手下十万精兵,皇帝岂能容我们?” “咱们一家被那朱皇帝坑的还不够惨吗?” “其实并非是我们选择开战的,一直都是皇帝在赶尽杀绝,我们根本没得选!” 徐妙清沉默了,她身为燕王妃,久居北地燕国,许多事情是不清楚的。 “姐姐,十万对百万,根本没有胜算!要不,让蓉儿跟我走吧,以我的身份,应该能护住她的安全。” 嗯??? 提到孩子,徐妙云瞬间警惕起来,带着审视盯着妹妹。 “妙清,你不是来看我的,是帮朱家来做说客的?” 徐妙清连忙摆手:“不是,绝对不是,我此次出门过来,连燕王都不知道。原本我就担心你,想来,但燕王不让。后来北方元人进犯,燕王出去打仗了,大哥来了封书信,他让我来的。” “他让我劝你投降,不要败坏了徐家忠良的美名。” “可我不这么看,我只想你们平安。” 听着妹妹情真意切的解释,徐妙云松了口气,“也就是你我姐妹,换个人我都以为是来骗走蓉儿的。” 徐妙清一拍脑门,“是啊,大战在即,如果我带蓉儿回去,皇帝肯定会讨要的,到时候拿孩子威胁你们就范……” “姐姐,我来的路上,走到洛阳,听说朝廷派了……” 徐妙云伸手打断了妹妹,“不用跟我泄露机密。你只是来省亲的。” “再说了,打仗我们是不怕的,不就是蓝玉领兵十万吗?你姐夫已经带人去迎战了。” “别看大明号称有百万大军,但地域太广阔了,需要驻守的地方也多,所以能抽调的兵力极其有限,最多能调集三十万兵马。” “区区一个蓝玉,十万兵马就想攻入关中?痴人说梦!” 徐妙清傻眼了,心说你们关中总共不过十万兵马,所凭不过函谷关天险而已,但现在大明有了红衣大炮,函谷关已经不算什么了。 “行了,别担心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现在我是关中大都督,总领一切军政事务,没空一直陪你。你在长安住上三天,我让蓉儿陪你逛逛。” “玩几天就回去吧,倘若开战,你一个燕王妃留在关中,会落人口实。” …… 函谷关内,黄易亲提三万大军坐镇。 “报,侯爷,斥候探得,蓝玉领十万大军已经到了洛阳,预计五天能到函谷关外。” “十万兵马配置如何?” “神机营五千兵马,精锐骑兵三万,步兵七万。” 五千兵马的神机营?呵呵,这是把所有火器都运来的了吗? 黄易自嘲似的笑了,“当年我参与改进了火炮跟火药,现在竟然掉过头来打我,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幸亏我留了一手,凭你们的红衣大炮?再回去研究五十年吧。” …… 洛阳城下,蓝玉指挥大军短暂歇息,城中补给直接送过来,大军并不进驻洛阳扎营。 “兵贵神速,争取三天赶到函谷关下。来人,派个人去通知敌人一声,就说朝廷天兵已到,识相的现在开城投降,可免一死。” 身边副将不解道:“大将军,我们既然是去进攻的,为何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您都说了兵贵神速,却又提前告知,岂不是让他们有所防备?” 蓝玉不屑道:“你懂个求!这跟草原打仗不同,这是攻城战。” “你以为不告知他们就不知道我们来了吗?先送封书信过去,打压他们的士气,凭他一座城墙破败的函谷关,在我们红衣大炮面前就是纸糊的。” “到时候我们轰开城墙,压根不用厮杀,吓都能把他们吓投降了。” 书信送去了,可信使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让蓝玉暴跳如雷。 “逍遥侯亲自坐镇函谷关,并且让属下带话给大将军:函谷关外三十里,任何兵马不许靠近,违者杀无赦!” 什么?? “我呸!他的意思是,让老子带着十万大军停靠在函谷关三十里外?那老子还攻什么城?” “传令下去,一鼓作气,直扑函谷关城下,见到逍遥侯直接用红衣大炮轰,我倒要看看这个瘸子怎么躲开?” …… 函谷关下,黄易送别燕王妃徐妙清,“给燕王殿下带话过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跟他为敌。” 徐妙清点了点头:“唉,姐夫,你、你们……” 黄易笑了笑,“上车吧,一路小心!” 燕王妃走出一天路程,碰上了急行军的蓝玉。 蓝玉是个直肠子,虽然不喜欢徐家人,但对方毕竟是燕王妃,且京城有传言说下一任太子是燕王,所以蓝玉也不敢对徐妙清不敬。 当年太子在世的时候,蓝玉可以说如日中天,俨然朝廷下一任统帅的意思,因为他是太子妃的亲舅舅,所以谁也不敢对他不敬。现在不同了,在没找到新靠山之前,蓝玉只能想办法多立战功来保持荣耀。 “燕王妃请放心,我会拿下反贼夫妇送去京城发落,或许看在故去徐帅的面上,陛下会网开一面的。”蓝玉想卖给好给徐妙清。 徐妙清道了声谢,“军国大事,不可因私废公,大将军公事公办即可。此行未能劝回姐姐和姐夫,我自会去跟陛下请罪。” “王妃且慢,您从函谷关出来,敢问函谷关军备如何?”蓝玉追问了一句。 徐妙清摇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一路坐马车而行,哪里懂什么军备?大将军可以找我的护卫问一下。” “多谢!” 问明了护卫们的所见所闻,蓝玉更加放心了。 放走徐妙清,蓝玉憧憬着一天后就能擒住黄易,没想到半路被人截住了,来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晋王殿下?您怎么来了?据我所知,此次动兵攻打关中,陛下并没有点将让您出马呀?” 晋王朱棡看在函谷关方向冷哼一声:“黄易此贼当年对我大哥见死不救,本王特来报仇的。” “蓝大将军放心,本王只带了本部护卫,不会干预大军作战。只希望等将军擒住黄易的时候,把人交给我处理。” 这个……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好,有埋伏 函谷关外三十里,蓝玉领兵十万赶到,晋王朱棡被他安排在队伍正中。 对于晋王的要求,蓝玉不敢不答应,但也不能真的让人家一个王爷冲锋陷阵。 当年燕王朱棣随大将军徐达出征,徐达安排燕王冲锋陷阵,据说皇帝在京城背地里骂了徐达一个月,这件事徐达不知道,但京城官场都知道。 现在轮到蓝玉,他没有徐达的威望,名义上是带晋王一起出战,实则得先保护好了这位,然后才能甩开膀子指挥。 “大将军,此地距离函谷关三十里,两侧官道狭窄,不利于大军行进,乃是险要之地,容易被埋伏。” “且对方曾有言在先,万一他们在此处设伏……” 先锋大将止住大军行进,回来请示蓝玉。 蓝玉还没说话呢,晋王朱棡不满道:“怎么?敌人的疑兵之计都看不出来?我们是去攻城拔寨的。他们放着函谷关天险不守,会主动跑出来设伏?就不怕我们衔尾追杀,一路杀进函谷关?” 还别说,晋王朱棡虽然残暴,但却不是庸才,这几句的确是打过仗的。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他们的对手不是寻常将领,而是传奇的逍遥侯,谁也不知道这位侯爷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手段。 下属被训斥,蓝玉也觉得脸上无光,朝着先锋大将呵斥道:“听懂了吗?还不谢谢晋王殿下的指点?” “你身为先锋大将,应该是大军最勇猛的一把尖刀,岂能畏首畏尾未战先怯?” 对方连忙告罪,然后拨马回头,亲自率领先锋两万兵马,踏入函谷关外三十里地界。 此时此刻,两侧的山峰上,几架投石车蓄势待发。 “吕将军,既然侯爷让我们在次埋伏,为什么不用石头往下砸?偏偏在远处打这种轻飘飘的东西?”手下人不懂,朝着发号施令的将军追问。 这位吕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救了黄易的关中大侠吕轻侯,七侠镇客栈的吕秀才是他儿子,现跟在黄易身边做随军参谋。 “十万大军,靠咱们这几架投石车?别说是投石头了,就算是投霹雳火弹,又能打死多少?”吕将军笑着说。 “那这东西有什么用?” “侯爷说了,杀人诛心,这东西用好了,可退十万兵马。这里面是传单。” 传单?什么是传单?大家不懂。 吕将军笑了,“就是纸条书信,写给下面十万兵马的。侯爷说了,十万大军里面,几乎全都是平民百姓,我们关中没有皇帝,全都是百姓。” “同样是百姓,为什么要自相残杀?百姓何苦为了皇帝和权贵拼命流血?” “我们关中兵强马壮,但我们不杀无辜百姓,否则家里的妻儿老小怎么办?” “劝大家放下武器自己回家,我们只诛领兵的权贵。” 听完吕将军的解释,众人纷纷点头称赞:“侯爷说的有理,大家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为什么要打生打死?” 也有人提出质疑,“不对呀,那他们如果不听劝呢?非要跟我们厮杀呢?咱们这几个人可顶不住下面的十万大军呀。” 吕将军笑了,“瞧你们吓的。侯爷说了,此战绝不牺牲任何一个人。包括你、我、他,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完好无损的回去。” “咱们送完这些书信,丢了投石车就走,十万大军累死也追不上的。” “那如果他们追到函谷关呢?”下属追问。 “函谷关有侯爷亲自镇守,当然还有后续手段。” 闲聊一阵,看到时机差不多了,随着吕将军大手一挥,两侧几架投石车全都开动,巨大的硬纸团飞到空中,然后爆开,天女散花一样,无数纸片纷纷而下。 从地上看去,秋天竟然下雪了一样。 “不好,有埋伏!”蓝玉惊呼一声,第一时间指挥下属保护晋王。 晋王朱棡吓得脸色惨白,暗骂那个先锋乌鸦嘴,“快撤,先撤出峡谷!” 蓝玉脸都黑了,心说这是中军,前面五万兵马,后面五万兵马,还有神机营的火炮,怎么撤? “将军,有东西!这些纸片上面写的有东西。” 咦? 没有滚木礌石,也没有冷箭霹雳弹,这是什么埋伏? 众人捡起纸片,但大部分人看不懂,因为不识字呀,哪个识字的会来当大头兵? 可有识字的,比如军中文书、百户以上的人。 蓝玉也捡了一片传单,念完之后脸色更黑了,“该死,这是攻心计!来人,传令大军加速前往函谷关,不许捡地上的纸片!” 这场埋伏就像是闹剧一样,虚惊一场,但传单上面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就像是一根刺埋在了十万大军心中。 但也仅此而已,出来打仗的,朝廷调动是一回事,大家也是自愿从军的,因为从军可以免徭役,甚至立功还有奖赏,甚至加官进爵。所以这种等级的攻心计,压根不疼不痒。 蓝玉也不是庸才,既然是攻心计,那我就给下属画个饼,这帮大头兵最盼着吃饱饭,所以他给十万大军宣传的是:杀入关中,抢到高产的麦种,家家都能吃饱饭! 果然,此话一出,十万大军的士气不仅没有受损,反而高昂三分,一个个嗷嗷叫的朝函谷关冲去。 晋王朱棡竖起大拇指:“蓝大将军不愧是当世名将,逍遥侯黄易也不过如此。” 函谷关城头,黄易正拿着望远镜朝远处看,不多时吕轻侯等人安全回来,但带回的消息并不好。 “侯爷,敌人士气似乎并没低沉,反而越发高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蓝玉用了什么计策。” 黄易笑着说道:“蓝玉如果能这么容易被拿下,那他就不是蓝玉了。行了,你们安全回来就好,接下来就看我们的。” “来人,标定诸元,前方五里,绕过对方的先锋大军,等他们中军一到,只打他们的中军车队。” “对不起了,蓝玉将军,这辈子你怕是没机会施展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战死沙场,史书上名声不错。” “唉……大茂哥,可别怪我打死了你的老舅!” “来人,拿一门迫击炮来,本侯亲自操一门!” 没错,蛰伏多年,黄易不仅渗透了关中,最重要的是组建地下势力,且亲自搞了武器研发,迫击炮就是他的杀手锏。 别看大明的红衣大炮厉害,但在迫击炮面前?差着一个世纪呢。 黄易既然号称当代百科全书,五年时间手搓迫击炮,简直就是小儿科。 也就是受限于七侠镇的隐蔽行动,如果放开了让他搞科研,五年时间狙击枪都搞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降者不杀 明军先锋大将因为被晋王和主帅骂过一顿,此时心里正窝火呢,所以来到函谷关前的时候,直接带着先锋军冲了上来。 当然不是直接攻城,毕竟攻城需要器械,一般都是红衣大炮先轰,然后再强攻。 此时带兵冲上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骂战! 通过气势打压函谷关守军,如果能骂得对方出城迎战更好。 不等他们冲到近前呢,只听一声声轰鸣爆响,从后面中军传来,先锋军回头一看,卧槽!天降雷火吗?正好劈了中军? “不!大将军!” …… 函谷关城头欢呼一片,黄易笑着说道:“打得不错,前方五里,徐进弹幕,轰上十轮!” 十轮? 蓝玉:你还是人吗?头一轮就把晋王朱棡炸死了,我正指挥手下挖尸体呢,你再来十轮? 完了……马革裹尸是别想了,尸骨无存都说轻了,这特么是奔着灰飞烟灭去的。 一声声霹雳般的爆响,血肉横飞、烟火四起,整个中军队伍挤在一起,乱成一片,许多兵马将士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上掉下一批批麻雷子,然后自己被炸成碎片。 看到这一幕,先锋军不敢再回援中军了,可再让他们朝着函谷关前进?更不可能了,即便是函谷关近在眼前,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谁都知道对方是洪水猛兽,那平静的背后是张开的血盆大口。 前后关隘,后有霹雳雷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整个先锋军乱作一团,在狭窄的函谷关前,四散奔逃都不可能。 搞笑的是,最后有人索性直接瘫软在地上,不逃了,随便吧,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放下武器坐在地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中军被轰。 这么残忍的霹雳雷火,还打个屁呀?等死算了。 更有趣的是,一刻钟后,霹雳雷火停了,后军撤退跑出了好几里,中军被炸死了大几千,先锋前军坐地不动反而平安无事。 城头上黄易笑着说道:“好了,别浪费炮弹了,关将军、吕将军,你们各带一万人下去,降者不杀!” “这前军先锋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显然是死忠型的,既然对我们关中这么大仇恨,那就不用客气了,抓了回去劳动改造。” 劳动改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哪里需要苦力,就把他们送去做苦力,什么时候不再对皇帝喊万岁了,再把他们放回去。” 放回去? “侯爷,既然是战俘了,为什么要放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众人不解。 黄易摆手道:“都是穷苦百姓,他们的家小还在等着呢。大家不是真的仇人,都是炎黄血脉,何苦相互为难?难不成要把他们看成蒙元一样的俘虏奴隶?” 身边的人还是不理解,“侯爷,他们都打上门来了,怎么就不是仇人了?” 黄易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的仇人从来不是穷苦百姓,而是中原的皇帝和权贵,这世上谁不把百姓当人,谁就是我们的仇人!” 众人不明觉厉,但还是有些迷茫。 “我们这帮底层百姓互相打生打死做什么?让上面的皇帝、权贵当戏看吗?” “咱们关中的确能打一些,可打这些百姓有什么意思?要打就打上面那些人,欺软怕硬不是我们关中的风格,我们只打硬仗!” 关玉楼附和道:“不错,要打就打权贵,就像今天这一仗,只打中军将领当官的。” 众人纷纷叫好,可不是嘛,中军一灭,剩下的就是一盘散沙。 “好了,别啰嗦了,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论,先下去抓俘虏!” 函谷关门打开,两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冲出来,一直大喊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先锋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的兵器,无力吐槽:别喊了,早就放下了。 等你们半天了,是杀是刮给个痛快话。 城头上,给黄易推车的吕秀才小声问道:“老师,既然您说了不为难百姓,那干脆直接放了可好,为何还要抓了做俘虏呢?想必这次被吓破胆的他们,也不敢再聚起来给朝廷当兵了。” 黄易笑着说道:“这群俘虏做工只是表象,明年的今天,我需要他们做一件事。” 明年? 吕秀才恍然大悟,“哦……您是说,让他们在关中住一年,明年亲眼见证关中粮食的大丰收,然后把他们放回去……” 黄易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学生,你小子如果学会了兵法,会是个好军师。” “不像大嘴那个蠢货,只能做饭当护卫。” “走吧,推我下去,估计大嘴已经做好饭了。” …… 城下关玉楼等人快笑晕过去了,“红衣大炮,那是红衣大炮!他们连神机营都丢下了,哈哈哈……看来是彻底被吓破了胆。” “来人,把这些武器装备全都运回去,没了神机营,大明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再不能对我关中龇牙。” 神机营被灭,黄易也没想到,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因为在迫击炮面前,红衣大炮毫无用武之地。 别说收缴了五千人的神机营,即便是让他老朱把神机营扩大十倍,那沉重不堪的红衣大炮也是破铜烂铁,毫无用处。 …… 函谷关前明军大败,十万兵马折损三万,被擒两万余,战死大几千。 包括主将蓝玉、晋王朱棡在内,全都当场战死,十万明军进攻关中,一天不到就溃败而回。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扑通百姓议论的是:关中强横至此?十万大军都攻不破? 大明朝廷是难以置信,这绝对不可能,除非是老天相助,否则我十万精兵猛将,不可能一天都没撑住。 可蓝玉的尸首、晋王朱棡的尸首被关中兵马送到了洛阳,然后洛阳的守将火速派人护送去了京城。 铁证面前,朝廷齐齐哑火。 老朱看着儿子的尸首,当场吐血昏迷! 这怎么可能?晋王怎么去了?是谁让他随军的? 蓝玉:幸亏我战死了,否则这个锅我背不起,回来也要被皇帝砍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还打?谁去? 先锋两万被生擒,神机营一炮未放,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十万大军的粮草全丢,你们是去打仗的?还是去送装备的? 听完中层将领的描述,老朱开始怀疑人生了,到底黄易搞出了什么新式武器?霹雳雷火弹?该不会是你们为了推卸责任,故意夸大其词的吧? 杀了神机营一批将领,震慑住惶惶人心,所有败军不敢再言敌人强大,但也没人敢跟老朱说真话了。 但皇帝毕竟是从底层杀出来的,知道想要听真话,就要去找最下面的人。 于是他带着二虎,化妆成普通人,找到一些大头兵来打听,得出的结论一模一样,甚至这帮人说的比将军更夸张。 老朱傻眼了,此时也无心安排儿子的葬礼,把晋王的丧失全权交给二儿子秦王主持,老朱独自来到了儿子朱标的墓前。 “标儿,看到了吧,爹早就看出黄易此子生有反骨,之所以执意要杀他,就是担心今天。哪怕你依然活着,我也会下杀手,因为这样的人物,一旦不在身边,你未必能掌控的住。” 自言自语之中,老朱似乎听到了朱标的回应:如果您当初不包庇二弟,妹夫这一身本事都是我大明的。 老朱恼羞成怒道:“你不懂!他黄易的眼中只有天下,没有朱家!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朕的儿子杀了百姓不假,但堂堂王爷,岂能给普通百姓抵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朱标没有再回应了。 老朱声音虽大,但脸色涨红,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气势低了下来。 嘴里喃喃自语道:“你终究只是太子,没当过皇帝,理解不了的。” 蓦然之间,他似乎回忆起当年初见黄易的时候,曾经有人问过黄易:如果是皇帝在欺压百姓,你会站哪边? 当年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这个问题老朱曾经回答过,倘若后世子孙不再跟百姓站一起,那他就不配再当皇帝,早晚会被百姓推翻。 可说归说,真落到自己头上,老朱不觉得自己脱离了百姓,他还是觉得百姓的命抵不了自己儿子的命。 晋王葬礼有人负责,老朱回到奉天殿,重新召开朝会。 “关中是我大明的一部分,现在被贼寇举旗自立,这是我们整个大明的耻辱。此战虽有小挫,但我大明百万之众,拿不下关中区区十万兵马?简直可笑!” “永昌侯蓝玉,追封凉国公。战死兵将各有封赏。” “朕决定再起兵二十万,分南北两路围攻关中,谁去?” 文武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站出来,甚至连个劝谏的都没有。 老朱脸色黢黑,这特么是被吓破胆了吗? 废话……没见到敌人呢,我们就被炸死大几千,分明就是送死的仗,谁愿意去? 甚至许多人心里都在碎碎念:陛下,要不您御驾亲征吧。 老朱起身怒喝道:“兵部,下去议定个作战策略,三天之内汇报给朕。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文武群臣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兵部尚书如丧考妣的眼神,“诸位,大家都是国之栋梁,可有良策?” 众人一哄而散,纷纷口称公务繁忙。 兵部尚书最后看向了韩国公李善长,“相国,您看……” 李善长已经垂垂老矣,叹息说道:“老夫倒是可以去劝劝陛下,但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不合时宜。唉……派人给燕王殿下送份邸报。” 燕王? 兵部尚书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去亲自写信。 随在李善长身边的门生郑沂小声劝道:“您虽然是丞相,但如果劝陛下平息刀兵,怕是不合适。毕竟谁都知道您跟侯爷有交情。” 老李笑着摆手道:“老夫这般年纪了,已然时日无多,陛下不会因为一句话杀我的。” 这…… 郑沂拉着对方劝道:“如果您执意要去,一定要等几日。” 李善长欣慰的点了点头:“为师还没老糊涂呢。” “唉……可惜了,逍遥侯这般大才,闹成了这样。” “听说他在关中收了一个学生,你也算他半个学生,未来说不定跟对方有一比。” 郑沂红着脸说道:“怕是轮不到我,前面还有夏元吉呢。” 额…… 李善长微微一怔,可不是嘛,夏元吉可是逍遥侯第一个亲传弟子,真正的倾囊相授。只是太子死后,夏元吉申请外派,去了北方为官,现在已经做到知府了。 …… 其实不用兵部尚书写信,蓝玉十万大军战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天下,燕国当然也收到了。 燕王朱棣结束了北上剿匪,回到燕王府,看着锦衣卫送来的详细情报,震惊的目瞪口呆。 “三哥!不是说蓝玉领兵十万吗?三哥怎么会在军中?” “黄易,你是一点情面不留。我三哥跟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下得去手……” “还真让父皇说准了,你就是个狼子野心!” 旁边的燕王妃劝道:“殿下息怒,还未弄清实情,兴许是误会呢?我出函谷关的时候,姐夫亲口说的,他说不想跟你对上。” 什么误会? 朱棣当场暴怒:“我三哥被他当场打死,哪里还有什么误会?从此我朱家跟他有仇无恩!” “黄易,我们这就开始了!” 当天他就领着五百护卫,飞奔回京城。 燕王妃徐妙清苦劝不住,哪怕不是回去领兵打仗,燕王朱棣也该回去,因为晋王朱棡的葬礼他要参加。 “军师,这可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要让殿下跟姐夫对上?”徐妙清找到了道衍和尚姚广孝。 和尚把军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摇头说道:“仇恨越堆越高,已经不可能停下了。” “王妃,除非陛下立燕王为太子,然后把他按在京城。否则以燕王的性子,一定会亲自领兵出战的。” “而且……如果这军报上说的是真的,燕王会步蓝玉的后尘,天下没人是逍遥侯的对手。” 什么?? 姚广孝叹息道:“蓝玉也是当世名将,在逍遥侯的霹雳雷火弹面前,一个时辰都没撑住。燕王去了又能如何?送死而已!” 徐妙清慌了,“不,不行……军师,你快去追上他,一定要保护好他……” 姚广孝点了点头,收拾一下就骑马追了上去,保护燕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内心也很好奇,逍遥侯到底能不能战胜? 如果对方真的有这么高明的新式武器,为何龟缩关中不出?霹雳雷火弹这么厉害,打到京城,炸了皇宫都不是难事吧? 第一百八十章 西平侯沐英 燕王朱棣在奉天殿外跪着,“父皇,儿臣请命去给三哥报仇!” 殿内众文武笑了,特别是武将们,有燕王殿下带队,总算不用我们出头了。 可接下来皇帝的操作却看傻了所有人。 只见皇帝朝殿外大声呵斥道:“国事不涉私仇,如果你还记得你三哥,那就去给他守陵三个月!” 什么?? “父皇,大仇未报,谈何守陵?”朱棣大喊道。 老朱呵斥一通,然后派人直接把人架走。 原本晋王朱棡应该葬在晋地的,可偶然出了这件事,晋王成了为国战死的英雄,加上老朱爱子情深,于是下令把晋王朱棡葬在太子朱标一旁,兄弟二人也能做个伴。 奉天殿内,老朱扫了眼文武群臣,沉声说道:“收复关中乃是国事,不是为朕的儿子报仇!” “兵部报上来的第五次方案朕看了,兵部侍郎已经被朕处斩,你们可知道因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坊间传言是因为一次次策论无用,皇帝杀人立威呢,下一个就是兵部尚书。 皇帝冷声说道:“朕一生都在与北元鞑子拼杀,竟然有人敢建议朕联合鞑子一起,南北夹击关中?简直混账!” “关中虽然反叛,但也只是首恶裹挟百姓自立而已,那里的子民还是我大明子民,朕岂能联合外人杀戮自己的子民?” “兵部侍郎此计,诛九族不足以洗清他的罪孽。” 殿上文武纷纷响应:陛下英明! “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北方一路,切断北元跟关中的贸易,同时读过黄河杀入关中。南方一路依然从函谷关进攻。谁做统帅?” 老朱看了一眼,还是没人请命,于是他开始点将了,“傅友德,冯胜!” 两位老将对视一眼,满脸的无奈,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一个月内朕会安排好一切后勤。” “解救关中百姓于水火的重任,还得靠老将!谁去北方,谁去南方?你们可以自行商量。” 二人躬身应诺,“末将领命,必不辱使命!” 这边还没散朝呢,殿外来报:“陛下,西平侯沐英求见。” 谁?沐英? 朕并未传召,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很快,沐英一身甲胄大步走来,朝着老朱双膝跪地行礼:“陛下,臣听闻关中叛乱,特来请命前去平叛。” 看他胳膊上带着孝,老朱欣慰的点了点头,亲自起身下去搀扶:“英儿,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沐英重重点头道:“早前念着义母和太子的情分,臣不愿出面跟黄易计较,没想到那厮狼子野心,竟然敢杀戮皇子?唉……义母和太子终究是错看了他。” “陛下,把平定关中的任务交给我吧,我一定把那厮的人头给你提回来,以祭奠晋王在天之灵。” 老朱紧紧拉住沐英的手,感动的说道:“难得你有此心,好,那就由你为帅,二十万大军全都交给你统领,兵部所有将领任由你来挑选,朕亲自给你安排后勤。” 傅友德跟冯胜再次对视一眼,脸上说不出的尴尬。 刚才还惊喜于沐英的请命呢,原以为我们两个老家伙不用再去送死了,没想到皇帝是真不地道,这分明是逼着我们上阵呀。 再说了,我们两个出征,除了徐达大将军能做统帅,其他人谁敢在我们之上?西平侯沐英? 此情此景,二人之内压下一切不满,毕竟沐英是皇帝最亲近的干儿子。 武将堆里的常茂心中冷笑,皇帝好大的私心,刚才燕王请命的时候,你一同呵斥,大义凛然的让对方去守陵。 现在沐英这个干儿子来请命,你丝毫不带犹豫的。 呵呵……这样的皇帝,还真让人心寒。 沐英?大明朝年轻一辈里面,除了蓝玉之外就是他有统帅之才了。蓝玉都折戟沉沙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能拿下关中? 下了朝会,皇帝亲自设家宴款待沐英。 “英儿,朕知道你报仇心切,但蓝玉的错误你不能再犯,敌人研究出了新的武器,名叫什么霹雳雷火弹,可以在五里开外就投掷过来,落地炸开,人畜皆伤。威力极大。” “比我们大明神机营的红衣大炮厉害太多,朕已经派人去渗透打探。至于研究出类似的武器,我们暂时力所不及。” “所以只能靠情报了。” “从明天起,一个月内,你去兵部,仔细研究如何破他们的霹雳雷火弹,做足准备再去。正好我们的粮草供应还需要时间准备。” 沐英连连点头。 旁边的秦王朱樉积极响应,“英哥,我手上有关中详细的地图,另外还有些其他的暗子渠道。现在父皇让我代管海外贸易,钱粮方面你也不用担心。” 沐英点了点头,“好,咱们齐心协力给晋王报仇!” “对了,听说燕王也回来了,今日家宴怎么不见他?” 老朱黑着脸说道:“他接受不了老三出事,朕让他去给老三守陵了。” “英儿,不能让他掺和关中的事。其一,他跟那黄易相熟,甚至私下里交好。” 沐英连忙说道:“陛下,我相信燕王在大是大非前面,绝对不会因私废公。现在晋王被对方杀害,燕王肯定视黄易是死敌,怎么会通敌呢?您千万不能误会。” 老朱笑了,“朕当然相信。但你别忘了,太子之前叮嘱过老四,让他照顾黄易的。而且燕王妃跟徐妙云是亲姐妹,如果让老四出面杀了黄易夫妇,回家很难做的。” 沐英连连点头:“不错,正是此理!陛下放心,就交给我吧。” 一旁陪着吃饭的秦王朱樉留了个心眼儿,对呀,老四跟黄易是连襟儿,这是不是个机会? 于是宴席过后,秦王朱樉偷偷来到陵园,以叙旧的名义看望燕王朱棣。 朱棣愤怒的当场把人按倒在地,狠狠揍了一顿。 “都怪你个魂淡,如果不是你惹祸,怎么会有今天?大哥死了,母后没了,现在连三哥都无辜身死,全都你害的!” 听着朱棣疯魔似的骂声,秦王朱樉内心暗骂,好哇,早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没想到这么深,什么都怪到我头上。 “四弟,四弟……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我的错!但现在当务之急是给老三报仇啊,只要能给老三报仇,你把哥哥我杀了都成。” “今日之事,不恰恰证明了那黄易原本就狼子野心吗?” 秦王说的痛哭流涕,还真把老四朱棣唬住了,看样子二哥的悲伤不比我少。 唉……都是亲兄弟,大哥三哥已经没了,就剩我跟二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化整为零 经过一个月的探查,得到的消息令老朱犯愁。 锦衣卫探知,黄易在隐居期间就用江湖人士创建了一个名叫天门的组织,除了经商做买卖,这个组织一直在山里制造武器。 那个霹雳雷火弹就是天门研制的,对了,关中那边叫迫击炮。 至于迫击炮的具体情况,锦衣卫探查不到,在关中属于绝对机密。 仔细想想也是,就跟大明的神机营一样,除了用时,否则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示人的。 看时机差不多了,李善长过来劝谏:“陛下,眼看就要入冬,不宜再动刀兵,老臣请谏来年再战。正好也趁着冬季探查清楚对手。” “那霹雳雷火弹厉害,我大明虽有精兵百万,但大多需要驻守四方,能调用的只有三十万。” “上次蓝玉失败,我方士气大损,如果再次失败……” 老朱沉默了,经历了一个月的缓和,他已经冷静下来,当然也知道不宜轻动。 上次轻敌,折了蓝玉,这次领兵的可是义子沐英,万一…… 唉,沐英可是要留给下一代的领兵大将,岂能让后面无人可用? 此时此刻,李善长来的正是时候。 老朱就坡下驴,点头说道:“也罢,那就依了相国所言,与民休息,来年再战!” 李善长恭维道:“陛下圣明!” 老朱看了一眼,好奇的开口问道:“善长,你跟那黄易私交甚好,都是当世一等一的聪明人。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依你之见,那小子真这么厉害?” 李善长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这是在提醒呢。 可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陛下说笑了,老臣跟他可没有什么私交,说是私仇更贴切。您是知道的,这世上唯有一人打过老臣。” 老朱打了个哈哈,“是啊,那你就更了解他了。不是有那句话吗?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李善长看躲不过去,沉吟说道:“当年的黄易人畜无害,靠着六扇门搭上了江湖人士,一句话就能调动关中几千绿林。” “但那毕竟是一盘散沙,在朝廷兵马面前,跟山贼无异。” “现在不同了,他占据关中,有钱有粮有人,还有新式武器。已然是成了气候。” 老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拿不下他?” 李善长摇头道:“不,战胜之道在于扬长避短。他割据关中,只是稍有自保之力而已。在我大明面前,依然是螳臂当车。” “以老臣之见,跟他比拼武器装备、正面兵马,我大明并不占优势。” 老朱不屑道:“他关中十万兵马,我们三十万,如何不占优势?” 李善长叹息道:“陛下,虽然不愿长他人志气,但那霹雳雷火弹厉害,五里开外就能大片杀伤,这种武器的威力,足以当十万兵马。” “陛下您是沙场老将,就好比弓弩,敌人的弓长弩强,他们的箭矢可以射到我们,我们却打不到对方。” “即便是想用计谋,也要因地制宜。关中是守城战,除了硬攻,基本不会有施展计谋的机会。” “除非……除非渗透策反,从内部攻破。” 老朱眼前一亮,“你这老小子果然有破敌之计。” 李善长连忙摆手:“不不,以黄易的本事,他不会没有防备,而且这个办法需要时间,无法速胜。” 老朱点头道:“是啊,不能速胜的话,关中百姓就会忘了我大明。不过……这也无妨,成王败寇,只要能除掉黄易,久点也值。” 李善长劝道:“陛下圣明。” “老臣以为,我们不应该跟他硬拼。大明跟关中比,强在国力、人口、物产等等,与其开战,不如切断关中的物资供给,然后跟他们耗国力。” “关中地域有限,物产不丰,如果盐铁物资被断,不需要三年,必定生乱。” 老朱一拍大腿,“对呀!跟北元打仗不就是这样?切断他们的商路,逼着他们过来跟我们决战。” “等等……如果黄易不再龟缩关中,带兵出来的话,以他的本事,能不能打到京城来?” 想到那能打五里的迫击炮,老朱心里没了底。 李善长沉声说道:“陛下,如果能打出关中,他黄易早就出来了。之所以还未出关,肯定在积蓄实力,所以我们不能让他正常壮大。”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他有本事杀到京城,也比我们围攻的强。他兵马有限,如果能调出关中,他的霹雳雷火弹威力大减,我们就可以用计谋了。” 老朱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呵呵,姜还是老的辣。善长,有此妙计,为何不早说呢?” 李善长尴尬道:“老臣也是苦思多日才小有心得,再说了,如今我大明士气正盛,老臣岂能泄气?” 老朱笑着让人送走了这个老狐狸,然后召来沐英、傅友德、冯胜商议。 离开的李善长心中冷笑:跟黄易比起来,这位朱皇帝才是真的笑面虎。等着看吧,给黄易三年时间成长,天下无人可以再战胜他。你朱家无恩,早晚要败在他手上。 没错,如老朱所说,最了解黄易的正是李善长。他早已算明白了一切。 然后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与其让朱家这群无恩之辈坐江山,不如让黄易来。 当然了,如今李善长垂垂老矣,做不做选择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看不到那一天了。 今日给皇帝出这个计策,表面上是在帮皇帝,背地里是在帮关中。只希望将来黄易做皇帝的时候,能看透今日之计,给我李家留条生路。 奉天殿内,沐英等武将听完李善长的计策,表情不一。 傅友德、冯胜表示赞同,打仗不宜着急,况且已经败过一仗,更应该从长计议。再说了,我们二人已经老了,不想再去拼命了。 沐英却不同意,“陛下,虽然我们没有破解迫击炮的对策,但如果封了关中,他们的人出不来,我们的人也进不去。” “末将已然有了破敌之策,所以不能封锁。” 老朱惊喜道:“哦?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快快说来。” 沐英自信道:“那就是化整为零,直接潜入关中,等到大战之时,直接从内部攻破。” “他黄易很自大,关中大门敞开,扬言兵马不得靠近函谷关三十里,但百姓商旅却丝毫不管。” “那我们就全都扮成百姓,也不需要进入多少,三五万就够。将来我们在函谷关邀战,渗透进去的人,可以拿下长安城,逼着黄易回防,届时函谷关不攻自破。” 老朱笑了,“这个计策李善长也提过,但他说黄易不会没有防备。英儿,你觉得有把握吗?” 沐英大声说道:“既然今冬休战,正好安排人渗透进去,末将亲自安排,万无一失!” 老朱拍板道:“好!那就给你五万精兵,放手去做。” 第一百八十二章 照身帖和暂住证 长安城门口,一支商队被守城的拦下了,理由是商队只能走东门和西门。 这就让人费解了,长安城那么多城门,为什么只留给商队两个门? 守城的士兵笑了,一看就是头一次来长安,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西门是通向西域行商的,东门是用来盘查东面商队的。其他城门不得走商队。 盘查? 我们不过是一支运棉花的车队,还用盘查吗? “查验货物归城内的货站管,城门口查的是照身帖和暂住证,无证的商队不许在关中行商。” 啥玩意儿?照身帖我懂,暂住证是什么鬼? 守城士兵纳闷的看着对方:“像你们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商队,一般都是西域过来的,该走西门才是。在我们这南门还是头一次遇到,你们是中原的,走函谷关过来的吧?” 商队大掌柜讪讪一笑:“军爷您慧眼,我们是头一次过来行商。” 一旁的伍长皱眉道,“恐怕不止如此吧?行商的入长安,谁人不是先打听打听?你们这样直接跟守城士兵打听的,呵呵,一看就不是正经商队。” 什么?? 整个商队的人全都紧张起来。 那伍长却笑了,“不用紧张,哪怕你们是过来打探消息的锦衣卫,也不归我们守城人管。想进城,你们还是去东门办手续吧。” 这下论到商队的人纳闷了,既然你们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身份,为什么不动手呢? 将信将疑的大掌柜不敢耽搁,连忙带人转向东门,可身份被看穿的他们,哪里还敢再去东门?直接带人绕道撤退了。 万一这帮盘查的士兵上报入城,城中守军过来围堵呢? 令他们意外的是,一直到他们撤出了函谷关都没有追兵,这让他们更不理解了。 于是大掌柜命令商队自行回洛阳给大将军汇报,自己重新去往长安城,决定好好打探一下。 平民入城检查,跟商队入城检查是不一样的,平民查的是照身帖。 为了隐藏身份,沐英特意让朝廷给这五万兵马制作了关中的照身帖,个个都有据可查。因为关中的一切人口档案在京城都有备案。 可这位作为头一批探路的,也是倒霉,该踩的坑是一个都没躲过去。 “渭南的?你这照身帖……不是你的吧?”守城士兵仔细打量。 大掌柜用渭南口音陪笑道:“军爷说笑了,小人岂敢冒用他人的身份?” 士兵嗤笑道:“你这种照身帖,关中已经废弃了,现在都是新版照身帖。” 新版? “咳咳,敢问军爷,是哪种新版?在下这两年一直在中原求医,刚回关中,并不知情。” 士兵摆手道:“不用解释,哪怕你是中原过来的锦衣卫也无妨,没有新版照身帖是不让入城的。” “军爷您说笑了,小人是老实本分的百姓。不知怎么才能换新版的照身帖?” “回你的老家,让村正领着去县府办理。如果你真是渭南百姓,县府不会为难你,可如果你是锦衣卫的人?呵呵,小心被直接抓进大狱。” 大掌柜吓得一个哆嗦,道了声感谢,转身要走。 但心中疑惑未解,又添新疑惑,于是他咬牙转头问道:“军爷,小人有一事不明,听您的意思,你们只查照身帖,并不抓人?哪怕是中原的锦衣卫站在面前都不抓?” 其他几名盘查的士兵纷纷大笑起来:“别装了,早看出你就是锦衣卫的。” 你、你们…… “别紧张,我们不抓人。” “为什么?” “侯爷说了,关中的敌人是大明的权贵,锦衣卫虽然给朝廷办事,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百姓罢了,跟我们这些大头兵一样,都是拿钱卖命的穷人。何必互相为难?” “那你们不配我们进城行刺?” “没有照身帖你进不去。” 大掌柜皱眉道:“以朝廷的本事,做一批同样的照身帖不难吧?” 众士兵嘲讽道:“那就等你们做出来了再说。即便是做出来了,成功混入了城,入城也不许带武器,你们一群赤手空拳的,又能翻起多大浪头?” 这个…… “多谢!”大掌柜拱手道谢,然后悻悻离去。 领头的士兵好意提醒道:“喂,都有妻儿老小,别太卖命了。” 大掌柜心头一酸,摆了摆手,并未回头。 他有很多不理解,心说我为了功名富贵卖命,你们从军守城,不一样在卖命? 我为了大明朱家卖命,你们为了关中黄家卖命,好像没区别吧?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关中从军的条件简直太优厚了,跟大明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在关中从军的人,现在越发觉得是在守卫自己的家园,而不是当兵吃粮。 入冬以来,各地城池没少发生这种事,许多情报送到了长安城的联合公署。 黄易洒然一笑,“不用理会,我早知道他们会用渗透探查这一招,可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的百姓有多团结。” “一张防伪照身帖、介绍信,就能拦住九成的暗桩斥候。” “即便是他们想方设法渗透进城,迎接他们的是关中百姓的汪洋大海,呵呵……没个三五年,他们别想玩明白。” 照身帖和户籍制度是从秦朝就有的先例,但介绍信是黄易搞出来的。先用照身帖固定关中百姓,然后百姓出行办事都需要介绍信,这一条就能完全辨清敌我。 因为每个人出行总得有个目的吧?走亲访友、贸易往来、衙门办事等等,只要你从居住地出门,一定要拿着村镇县府某一级的介绍信才行。 相当于从源头就确定了层层盘查,如此一来城门口反而是最轻松最简单的盘查。 这一套就算是关中的人,很少能说明白的,更别提那些进来收集情报的锦衣卫了。 沐英一个武将出身,身边没有绝顶的智囊,想往关中安插五万探子?累死你。 这不,整整一个冬天,曾经扬言万无一失的沐英,现在成了霜打的茄子。 “该死的黄易,他才占领关中一年时间,怎么就把关中经营得铁板一块?三个月来,我们只安插进去百来人?还都是偏远山区?这有个屁用啊!” 泄气的沐英也知道打仗不是儿戏,自己三个月徒劳无功,更别提正面硬攻了。 于是他带兵返回京城,当面给皇帝请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物产不丰? “查清楚了,关中户籍制度仅仅用了三个月就推行完毕,黄易那厮将户籍与化肥捆绑在一起,所以百姓们都很踊跃。”负责锦衣卫的燕王朱棣结束了守陵,此时正在介绍情况。 “哦对了,化肥就是黄易的最新发明。我们原以为是高产良种,但关中已经传开了,良种还是原来的种子,只是黄易拿出了一种叫化肥的东西,撒在地里,可以大大增加亩产。” “在关中,这化肥是按照人头,免费发放给所有百姓的。那些没有田产不种地的百姓,可以把自己分到的化肥兜售给其他人,换成银钱,要么上缴人头税,要么留下度日。” “有了这层关系,就等于是朝廷给百姓发钱,所以百姓们都很踊跃。” 听完了朱棣的描述,老朱叹息道:“唉……想我大明立国二十多年了,各地依然有逃籍者,不愿入我大明户籍,都是为了躲避徭役赋税。” “没想到啊,关中自立短短几个月,就能让百姓趋之若鹜的拥护,莫非这黄易是财神爷转世?直接给百姓发钱,他哪里来这么多钱?” 秦王朱樉说道:“父皇,您莫不是忘了,那黄易极其擅长经商,想必蛰伏的几年,没少积攒家业。现在他盘踞关中,切断了朝廷跟西域的商道,相当于一家独霸西域贸易,这条路上的利润,比咱们海外贸易挣的更多呢。” 燕王朱棣补充道:“不止如此,对草原的羊毛贸易是他提出的,而且两大羊毛加工基地,一个燕国、一个长安,现在他占了一个,加上他那独一无二的手段,假以时日,北方草原的羊毛贸易也会被他独霸。” “唉……父皇,此人已经成势,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拿下他,否则给他三五年时间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当年强秦以关中为基业,以蜀中为粮仓,进而出关横扫六国。” “以黄易今日之强,不用蜀中粮仓,只要关中粮食积累三年,足以出关作乱。” 老朱一直保持沉默,此事他何尝不知?可有什么好办法呢?渗透之策也失败了,这不,沐英就在一旁,今日一句话说不出来。 “四弟,我五万兵马只渗透进去百人,你是怎么获得如此多消息的?”沐英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朱棣苦笑道:“是锦衣卫早年间在关中埋下的暗子,而且这些消息多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机密也没有多少。跟英哥你一样,我派去的新人也是一无所获。” “黄易此人的可怕不仅仅是在手段上,更在心计。仅仅用一个化肥,就能让关中百姓铁板一块,这种手段让人闻所未闻。” “你说那些穷苦百姓拥护也就罢了,怎么关中贵族、地主也全都支持他?” 沐英摇头,我如果能懂这个,就不会从洛阳丧气回来了。 他们好像忘了一件事,化肥的生产虽然惠及百姓,但最得利的还是地主呀,谁家田亩多,谁就更需要化肥。 谁更需要化肥,当然就更离不开黄易了。 沉默良久,老朱咬牙说道:“看来,只有一条路了。” 众人全都看向了他。 “依相国李善长之计,切断关中商路,禁止所有人跟关中来往通商。我大明物产丰富,他关中毕竟是弹丸之地,资源不齐。倘若失去了我们这边的货物供给,没了盐铁等重要物资,他就算想做大也不可能。” “只需围困他三五年,届时关中必乱。” “英儿,你镇守洛阳,专门负责看住函谷关。” “老四,你去北方,跟故元的人谈谈,让他们断了跟关中的羊毛生意,否则我们切断北方的物资供应。拿捏住盐铁茶叶,北元的人一样得听我们的。” “至于西域……唉!可惜了,关中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否则如果我们能切断他一切商路,那就万无一失了。” 朱棣小声说道:“父皇,未尝不是好事。兵法云,围三缺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困兽之斗。否则逼急了他,十万兵马带着迫击炮出关,对我们也是不小的威胁。” 老朱点了点头,“也罢,就如此定计。” 秦王朱樉问道:“父皇,英哥和老四都有任务,那儿臣呢?” 老朱感叹道:“你继续留在江南负责海外贸易的事,标儿没了,老三也没了,朕身边靠得住的人越来越少,你们这些孩子们要成长起来了。” 朱樉拍胸脯道:“父皇放心,由我亲自负责海外贸易,定然超过西域那条丝绸之路。” 老朱心说拉倒吧,别吹牛逼了。你是秦王,现在秦地被占领了,你没封地可去。我又不能把你留在身边,否则你会有多余想法,支你去江南负责贸易,只是面上好看罢了,只要你别给我惹祸就行。 沐英开口说道:“陛下,既然封锁关中是相国的提议,何不找他来仔细谋划一番呢?” 燕王抚掌说道:“对呀,李相公跟黄易可是有恩怨的,想必他有妙计。” 皇帝从善如流,派人去请李善长,可好巧不巧,李善长过年的时候摔了一跤,现在瘫痪在床,显然没几天活头了。 怀疑李善长的立场,为了验证真假,秦王朱樉甚至亲自过来探望,看到李善长是真的瘫痪在床口吃难言,朱家这群人才作罢。 老朱心想,难道老天都在帮黄易?朕刚想用李先生,他就出事了? 燕王朱棣回去找自己的智囊姚广孝,这和尚推演三天,得出了跟李善长同样的结论,关中已然成势,现在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只能跟他耗国力。 耗国力?你们确定? 大明封锁关中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不仅关中的商人咒骂成片,就连中原的商人也是怨声载道。可这是朝廷一号政令,几乎等同于军令,谁敢不听话而私通关中,等同于通敌。 这下可好,反而省心了,黄易笑得肚子疼。既然不想跟我们做买卖,那就甭联系了,省得我们还得分心防备你们的斥候暗桩。 欺负我关中物产不丰吗? 那是你们没有遇到我! 盐铁煤炭只中原有吗?听说过陕北的威名没?铁矿、盐矿、煤矿,陕北什么没有? 等着看吧,给我关中三五年时间,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工业时代! 第一百八十四章 漫天要价的北元 北方燕王府内,燕王朱棣抱怨的说:“跟故元打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有坐下来谈判的一天。” 军师姚广孝叹息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我们只有北元一个敌人的时候,那自然是对立关系。现在有了关中逍遥侯这个强敌,北元反而是癣疥之疾了。或许还能成为助力。” “可这件事不能明面上做,必须暗地里进行。” “陛下曾在朝堂是怒斥百官,并且诛兵部侍郎九族立威,明告天下不能私通北元。现在坐下来谈判,显然是食言了。” 朱棣点了点头:“是啊,关中太强大了,强到堂堂大明也开始忌惮了。” 一旁的燕王妃徐妙清小声说道:“其实我觉得现在也挺好,不用打生打死,大家相安无事……” 住口! 没等她说完呢,朱棣就喝止住,“你知不知道,三哥被他无情打死了?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仇敌,再没其他关系!我早晚要拿黄易的人头来祭奠三哥的在天之灵。” 徐妙清双目噙着眼泪,再不敢吭声。 “军国大事,女人不要掺和,去看孩子!” 骂走了夫人,朱棣似乎被勾起了怒火。 军师姚广孝连忙转移话题,“殿下,在京城的时候,有件事很是奇怪。” “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的,说。” “您还记得,当初陛下罚您守陵三个月吗?期间秦王殿下经常过去看您。” 朱棣皱眉道:“那又如何?虽然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我这个不成器的二哥,但终究是亲兄弟。大哥三哥都不在了,难得有个能说话的。二哥人品如何且不去评价,他对我是没得说。” 姚广孝沉默了,下面的话似乎不太好开口了。 朱棣不耐烦道:“和尚,要说就说完,别说一半在这里拱火。” 姚广孝叹息道:“假如,贫僧是说假如,当初陛下不曾采纳渗透计划,而是直接派西平侯沐英领兵二十万出征,殿下您是愿意乖乖守陵呢?还是愿意跟着去打仗?” 朱棣白了一眼,“废话,当然是亲手报仇!” “那守陵三个月的禁令呢?” “这还不简单?偷跑即可!真到了战场,父皇还能把我抓回来吗?”朱棣不解道:“和尚,你到底什么意思?” 姚广孝不答,而是接着追问:“那如果真的开战,您觉得胜负如何?” 这个…… 朱棣沉吟片刻,无奈点头承认:“打不过,关中并非一盘散沙,我们如果破不了他们的迫击炮,是攻不进去的。” 姚广孝再问:“您会不会战死?” 这个…… 很有可能! “如果您死了,对谁最有利?” 朱棣已经快被问烦了,随即他反应过来,有些不满道:“和尚,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二哥故意害我?” 姚广孝摇头道:“贫僧不敢确定,但如果秦王在陵前有鼓动你偷跑杀敌的话……”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朱棣脸色铁青,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和尚小声说道:“这两年一直有传言说,陛下有意立您为太子。可现在晋王也没了,秦王虽然不讨喜,可那也是陛下嫡子,有资格争一争的。人心难测,皇位的诱惑,哪个皇子不心动?”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陛下消气了,冷静下来叫停了开战,改为渗透计划,现在又改为封锁计划。” 朱棣瞪了一眼:“往后无凭无据不可随便猜忌。” 和尚笑了笑,认真的说道:“贫僧无意揣度任何人。只是想提醒殿下,您才是大明的未来,但现在您还不是太子,只有在燕国才是最安全的。” 朱棣摆了摆手,挥退了和尚,“行了,本王知道。下去吧,找几个人约见一下北元,搞一场秘密谈判。” …… 北元现如今之主为脱古思帖木儿,但此人胆小,害怕大明有诈,于是派长子天保奴、丞相失烈门前去谈判。 对于大明后院起火,关中自立的事,北元早就听说了,毕竟他们跟长安的羊毛生意可没断。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早就想分一杯羹的北元,此时见到燕王派人主动过来谈判,自然是欣喜不已的,瞌睡了送枕头,正是自己漫天要价的时机。 北元太子天保奴看燕国只是来一个和尚?表示很不满,换一个身份对等的过来谈判,即便不是大明太子,至少也得是皇子,否则免谈。 燕王朱棣气得差点带兵围杀了这群人。 可为了大事,朱棣也只能暂且忍下怒火,亲自赴会。 “本王很忙,没空陪你们闲聊。条件军师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吗?以后的羊毛只能卖给这边,禁止跟关中打交道,否则的话……” 不等他说完,北元太子天保奴就压不住怒火了,“怎么?燕王是找我们谈判呢?还是威逼我大元帮你们办事的?” “羊毛是我们自己产的,想卖给谁是我们自己的事,轮不着大明操心。” “如果你们想谈买卖,那就坐下来好好谈。如果你们想命令我们听大明的,呵呵,战场上说话吧。” “你一个区区皇子,就敢在本太子面前大放厥词?谁给你的勇气?” 你…… 放肆! 朱棣拍案而起,当场就要发飙,姚广孝死死抱住。这边北元丞相失烈门也劝解自家太子。 姚广孝开口喊道:“天保太子,北方草原半数物资供应都来自大明,你们跟我燕国交易,可以直接换取各种物资。如果是跟长安交易,只能换到银钱,若我们不再给你们供应生活物资,恐怕你们连盐都吃不上。” “这不是威胁,只是跟各位聊聊,换个直接点的交易方式。” 太子天保奴转头看向了自家丞相,失烈门沉吟道:“布匹、食盐、茶叶在关中也能买到,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关中? 姚广孝哈哈大笑:“关中现在已经被我大明封锁,禁止任何人行商出关。没了物资供应,关中自己都发愁盐和茶叶,哪还有多余的物资供应北方草原呢?” 元丞相微微皱眉,这倒是个新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的要坐下来好好谈了。 “关中逍遥侯既然能跟大明分庭抗礼,岂能没有对策?” “直说了吧,你们想让我们改换交易地点,也就是你们从关中抢了生意。但我大元不可能因为大明一句话,就让我们的百姓舍近求远。” 姚广孝问道:“丞相的意思是?” “今后食盐、茶叶、布匹按往常的半价供应草原,那我们可以答应改换交易地点,并且不再跟关中做买卖。” 什么???半价?你们吃大户来了?有这样漫天要价的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富贵不归乡? 恼怒的朱棣当场掀了桌子,既然不识抬举,那就不用谈了,等着被我们大明切断一切物资供应吧,到时候你们会来跪着求我。 一怒之下赶走了北元使臣,对方也没有丝毫不舍,反正这种谈判又没损失什么,关中那边还没任何消息呢,万一燕王是骗我们呢? 真等将来关中物资被掐断,再跟大明谈条件也不迟。生意嘛,我们卖不出去,你们也不占便宜吧?毕竟羊毛产业不是我们一家的。 预想中的关中物资紧缺并没有出现,反而整个关中民生产业发展的有声有色,特别是羊毛产业,现在整个关中的羊毛制品占了一半,许多百姓直接摆脱了棉花和丝绸,土地全都用来种粮食。 四方密探把关中的消息传回大明,京城的朱皇帝傻眼了,说你关中有盐矿也就罢了,毕竟是千年前就有的,怎么这么巧,正好让你们发现了铁矿和煤矿?你黄易是老天的亲儿子吗? 二虎小声说道:“陛下,据说关中的百姓不用田税,也不用参加徭役。” 什么??? 老朱豁然起身,跟二虎这个武将不同,他一下就看穿了黄易的阴谋。 “这怎么可能?不收赋税,官府如何开支?当官的没有薪俸呢个,如果管理百姓呢?” “好你个黄易,这一招显然是冲我大明来的,倘若关中百姓免除田税和徭役的事传开了,大明非乱不可。” 二虎皱眉道:“陛下,据暗桩回报说,关中百姓一切收入都归自己,不用缴税。但官府会设立粮库,跟百姓手中购买粮食,这样一来,百姓手中有了银钱,就可以购买其他生活用品。而官府也有了粮食,能用作战备或者给官员发薪俸。” 老朱想了一下,很快就笑了:“明白了,他们这是变着法子加税呢,故意不收你的田税,但却提高其他商品的价格,原本一口锅需要一斗粮食,现在经过这样一倒手,一口锅能卖到两斗粮食。” “唉……关中粮食产量翻倍,即便是物价上涨一倍,百姓手里的存粮也比以往更多,所以照样拥护黄易。这小子可真是个祸害。” 二虎欲言又止,一直等老朱猜测完了,他才弱弱的说道:“陛下,实际情况好像、好像不是这样。关中的物价不仅没涨,反而下降许多。” “不过路子跟您猜的一样,百姓家里都有很多存粮,据说一年打的粮食三年都吃不完,百姓顿顿都能吃上白面。” “暗桩还说,现在关中最畅销的商品不是别的,竟然是石磨、石碾,几乎供不应求。” 老朱双眼发呆,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那他们靠什么充盈国库?没有钱粮打底,战时靠什么?” 二虎沉吟道:“哦对了,据说长安有一句宣传口号,叫什么藏富于民!” “据说现在关中百姓不仅拥护黄易夫妇,而且十分仇恨我们大明,说什么大明就是在搜刮百姓,国库充盈了,百姓却越来越穷。” “还说什么大明年年打仗,虽然地盘越来越大,但百姓却照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年年都有饿死人,你地盘再大跟我们也没关系。” 这…… 老朱彻底明白了,“这是攻心计!好哇,原来如此。” “这般煽动百姓,倘若有一天我们重新攻入关中,那里的百姓不用征辟,会自发涌上来对抗我大明!” 二虎也明白过来,“这……这怎么办?如果这样的话,那关中岂不是人人都会从军?这可远不止十万。” 老朱脸都黑了,“是啊,原本想封锁关中,等着他越来越弱的,没想到竟然给了他一年时间做大了。” “二虎,召集六部尚书过来议事。” …… 大明已经看到了危机,关中也没闲着,又是一年大丰收,这次所有百姓都获得了实惠,关中联合衙署彻底站稳了脚跟,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关中产的生活用品比中原的还好,通过丝绸之路,远销西域,所获收益比大明的海外贸易丝毫不差。 “侯爷,近日我们抓获许多偷偷来关中做买卖的中原商人,这帮人没有组织,看着不像是大明的斥候,应该是想发大财的普通百姓。您看这些人是遣返呢?还是送去劳动改造一下?”关玉楼来报。 黄易微微皱眉,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想发大财的普通百姓?铤而走险,偷偷潜入关中做买卖?” 关玉楼点头道:“不错,他们说我们关中的货物质量好,价格便宜,是中原那边的一半,运一次货回去,稳赚不赔,哪怕从没做过买卖的人都能发财。”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这个头,现在翻山越岭潜入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闹事,就是纯粹的卖货运走。” “老吕甚至还打趣说,照这样下去,不消三五年,南边秦岭中会被他们再开辟出一条商道出来。” 黄易一拍大腿,“这不就是走嘶吗?还真是奇葩,整得我们关中跟东南三角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偷运的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不用限制,这帮人也不容易,都是为了生计而奔波,但凡在大明好过一点,何苦翻山越岭铤而走险?要知道这一路下来狼虫虎豹的不少,一个不好就会送命。” 关玉楼担忧道:“那万一混入斥候探子呢?来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六扇门压力很大,人手吃紧。” 黄易笑了,“只需要检查带没带兵刃,不需要核验身份了,没有兵刃,商人在长安只能在规定的区域活动,翻不起大浪来。” “要我说,这样的人越多越好,正好让他们把关中的情况带回去,也让大明百姓看一看,靠辛苦劳动是能够吃饱饭的,大明朝廷名义上是为国为民,实则是百姓的吸血虫,全都在搜刮百姓的血汗。” “他老朱开疆拓土名扬史册,下面百姓水深火热死伤无数,史书上可曾有记过一笔?” 关玉楼连连点头称赞:“不错,若不是侯爷您开解,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若说爱民如子,您才是真正的爱民。” 黄易笑骂道:“去去去,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拍马屁了,这都是大都督的功劳。” “咳咳,对,是大都督爱民如子!”关玉楼连忙改口。 黄易偶然想起一事,“对了,既然我们关中发展迅猛,是不是该把那群劳动改造的俘虏送回去了?富贵不还乡里,犹如锦衣夜行,这可是朱皇帝的名言。” 关玉楼傻眼了,“啊?不是把,侯爷,那两万人虽然是俘虏,但现在咱们的工地正缺人呢!要不再拖两年如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工业时代新纪元 黄易笑骂道:“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小家子气?两万多俘虏全都被你们培养成了石匠,再留下两年,无非就是开采几座山头罢了。” 关玉楼尴尬的说道:“我们关中粮食大丰收,家家存粮都吃不完,据说很多百姓都实现了顿顿白面。如此一来就得天天套上牲口磨面,石匠正紧缺呢。” 黄易摆了摆手:“不用,各地兴建的水磨坊已经竣工,这可比牛马拉磨强许多。” “而且我们的蒸汽机也有了突破,关中很快就能进入蒸汽时代,要不了两年,石磨就会被淘汰的。” “这两万俘虏放回去,是一道攻心计。” “大明如果拒收俘虏,那立时就会失去民心。倘若他们收下这些俘虏,将来俘虏回家之后,肯定会讲述关中的见闻,届时中原百姓就会羡慕我们关中,进而看清大明朝廷的真面目。” 关玉楼恍然大悟,“明白了,这就是一剂钻心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看他朱家皇帝如何应对?” “侯爷高明!” 黄易笑骂着把人赶出去,“快去办事,给他们发放路费和干粮,把人放出函谷关就不要管了。是死是活就看大明的了。” 明白! 来到采石场,关玉楼宣布了联合公署的告令。 两万多俘虏竟然有喜有忧,表情不一。 喜的是终于可以回去阖家团圆了,忧的是好日子到此结束了,回去又要继续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原本大家当兵就是为了赚点口粮,同时给家里剩下一口吃食。 本以为做了俘虏就要被累死在采石场,没想到在这里没有镣铐锁链,一天工作四个时辰,住的是大通铺,吃的是杂粮窝头,两天一顿白面,三天一顿肉,这伙食比家乡的地主都好,这哪里是俘虏呀?分明就是端上官家饭碗了。 “官爷,我们可不可以留下,不回去呀?” 不少人出言大喊,关玉楼好奇问道:“为什么?难不成你们没有妻儿老小?” 很多人纷纷低下了头,有胆大的喊道:“我们是俘虏,战死光荣,战败回去了,恐怕会被官府怪罪。” 此言一出,很多想回家的人也打起了退堂鼓,是啊,我们被俘一年多了,冒然回去,会不会被当成奸细? 关玉楼心中暗笑,那岂不是更好?看不到大明的残暴,你们怎能知道关中的好? 于是他硬声说道:“不行,政令如此,我们无法更改。尔等是中原百姓,虽然跟我们关中同宗同源,但毕竟户籍不在此地,而且妻儿老小都在中原,岂能抛家舍业留在这里?” “你们跟随残暴大明前来攻打关中,战败成为俘虏,扣押你们是为了赎罪。现在罪恶已经赎清,都是自由百姓,该当送你们回家。” 大部分人已经放弃了,可还是有人出言反驳:“大人,我是孤儿,没有妻儿老小,能不能留下,入籍关中?哪怕留在这里一直当石匠俘虏都行,至少这里天天有饱饭吃。” “如果我一个人回去,怕是没到家就饿死半路了。” 听到这个,关玉楼思考了一下,“你这种情况较为特殊,这样吧,没有家小独身一人的,可以登记留下暂住,等我们查清楚,情况属实的话,可以留下入籍关中。” “不过你们留下做工,以后就不是俘虏待遇了,而是我关中正常的百姓。” 啊? 不是俘虏? “那还能不能吃饱饭?” “吃饱饭?我们关中百姓肯定比俘虏待遇要好,不仅能吃饱饭,而且顿顿能吃白面,只要你双手勤劳,三年内置地娶媳妇都不是问题!” 真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光棍们轰动了,这简直不敢想象。 眼看着有人心思不纯,关玉楼摆手接着说道:“不过本官有言在先:倘若有人冒充独身,抛弃家小留下的,被我们查出之后,一律按照奸细处理,绝不容情!” 咳咳……不敢不敢。 函谷关外,浩浩荡荡的俘虏被送出关,众人排的整整齐齐,除了手里没拿武器,这阵仗,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跟大军出征也没差几分。 这番景象直接惊动了函谷关外三十里的大明岗哨,于是快马汇报,很快镇守洛阳的傅友德就收到了消息,还以为是关中出兵呢?傅友德立即点齐三万兵马出来阻击。 没想到到了一看,竟然是俘虏被放回来了。 这…… 傅友德不是蓝玉,也不是老朱,一看是当年的老兵,于是没有犹豫,验明身份就放行了,心说关中养不起人了吗?俘虏也要放掉? 可他却不知道,这一放,差点要了他的命。 半月之后,皇帝老朱勃然大怒,糊涂的傅友德,这是关中的攻心计懂不懂?这帮俘虏现在已经被黄易驯化,全都帮关中说话,你让他们一个个回家了,百姓们全都念着关中的好,我们大明人心浮动,谁来负责? 于是锦衣卫直接出动,把傅友德五花大绑,囚车押回了京城。 傅友德很不理解,都是我大明的袍泽,他们在关中九死一生做了俘虏,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回家,难不成我们要重新把人抓起来? 关中把他们当俘虏,我们大明也当俘虏?那往后还有谁会给我们大明卖命? 洛阳大都督傅友德,因为私自放老兵回家被捕!消息不胫而走,经过有心人的宣传,瞬间轰动了整个大明,百姓们呼声一片,纷纷大骂朝廷不公、皇帝昏聩。 黄易的攻心计初步奏效了,皇帝老朱的威望大打折扣,气得老朱很快卧床不起。这还只是刚开始。 关中平原,人山人海的围着一个巨大铁疙瘩,突突突的黑烟直冲天际,只见逍遥侯黄易亲自站在上面,双手扶着一个圆形转盘。 随着一声声的‘逛吃、逛吃’传来,这铁疙瘩竟然缓缓动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快,带动后面一排犁头,竟然深深的犁动了下面的土地。 “我的天,这铁疙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会犁地?莫非是侯爷制造出来的铁牛?” 从这天开始,关中正式进入蒸汽时代。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家门不幸 听说皇帝被气吐血,江南养尊处优的秦王朱樉飞马赶回探望。 说来也巧,这天户部尚书正在给皇帝诉苦,“陛下,今年海外贸易的摊子大了一倍,但收入却较去年还不如,只有去年的八成利润入库。” 病床上的老朱皱眉问道:“哪里出了问题?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们都能给做赔了?如果是内部的问题,让锦衣卫去查,绝不姑息!如果是海上的盗匪,让兵部派人去剿灭。” 户部尚书面色纠结,欲言又止。 老朱是什么人?看一眼就猜到了原因。 “是老二从中作梗?” 户部尚书点了点头:“秦王殿下负责监督海外贸易事宜,赚回来的钱财宝物,他先截留,然后再分成入库。” “入库的利润是去年的八成,现在国库充盈,臣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另外几成。” “听说……听说原本应该给其他股东的分红,今年被秦王殿下告知了亏损,所以并未分出去。” 什么?? 这个孽障! 老朱差点被气死过去,心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祸害?放在哪里都为祸一方,早知道小时候呛死在尿盆里算了。 “你从国库拨付一部分出来,先堵住那些股东的嘴,朕会亲自让秦王吐出一切,将来再填上国库。” “是,微臣告退!陛下您好生休息。” 好巧不巧的,户部尚书刚出门,正碰上秦王朱樉回来探望,二人撞了一个满怀。 户部尚书一副心虚的样子,抹了把冷汗,连声道歉着快步逃离。 秦王朱樉微微皱眉,心说这老小子平时可不怕我,今日这是?莫非他在给我穿小鞋? 没有多想,朱樉哭喊着冲进了老爹的卧室,声泪俱下,演的很是逼真。 老朱躺在床上剧烈咳嗽,“你回来的正好,咱正要找你!” 额…… “父皇恕罪,孩儿知错了,今后定然每日侍奉床前……” 老朱自嘲似的笑了,“是啊,你还是在朕眼前的好,把你放在哪里都是祸害。” “父皇,您……” “让你去关中做秦王,你鱼肉百姓,弄丢了关中!让你监督海外贸易,你中饱私囊,养肥自己。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祸害?” 什么??? 秦王朱樉心中暗骂,该死的户部尚书,果然是你在使坏!早晚必杀你。 “父皇,绝对没有,您别听他们诬陷……” 老朱已经放弃了,他觉得这个儿子没救了,“二虎,把他关进宗人府,没有朕的诏令,永远不许放他出来。另外,派人抄了他的一切府邸,所获资财直接入国库充公。” 什么??? “不要啊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开恩!” 任凭朱樉如何哭喊,老朱就是不理会,二虎见状,指挥下属把对方架着送去了宗人府,虽说不上刑具,但跟坐牢也没区别了。 秦王朱樉面如死灰,心说完了……全都完了,还以为大势已定,只等父皇一死,自己就能顺位继承家业,没想到啊……我就不该回来。 传言父皇早就有意传闻老四,现在看来是真的! 二虎查抄秦王产业,可得到的结果却让他疑惑不解,怎么可能?不是说秦王中饱私囊,海外贸易全都养肥了自己吗?怎么没抄出多少财货呢? 户部尚书也傻眼了,别这样啊,我可是拿脑袋去谏言的,查无实据? 不对,他是不是花出去了? 于是二虎又把秦王的心腹手下全都审问了一遍,这才弄清楚一切,可结果不是他跟户部尚书能担得起的,急忙汇报给老朱。 “你是说,他大把敛财的是为了收买人心?而且把九成家产都散出去了?”老朱也表示惊讶。 二虎弱弱的点头,“秦王的心腹是这么供述的,末将还未去核实,因为秦王送的都是朝中大臣名将,末将不敢擅专。” 老朱感叹道:“到底是朕的种,这份心机、这份气魄倒是不错。可越是这样,朕越不能把皇位传给你,否则你在黄易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二虎,此事就此按下,不要再查了。秦王……就关着吧,不要让他再出来惹事。” “对了,派人召燕王回来。” 感觉到自己身体日暮西山,老朱有了立储之意。 很快他就为自己今日的决定感到后悔了,因为秦王朱樉的收买起作用了,虽然被软禁,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关注一切。 知道老爹有废了自己,立储燕王的决定,秦王朱樉决心放手一搏。 次日,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的贴身护卫二虎投靠了逍遥侯黄易,竟然下毒弑君。 事情败露的二虎自尽身亡,皇帝也因惊吓过度陷入重度昏迷。 秦王朱樉被众大臣从江南请回来暂理朝政,似乎他被关入宗人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事实却是:秦王朱樉买通了宗人府、买通了宫里的人、买通了六部尚书里面的三个、一众老臣有半数都被他送了银子,除了太子一系,现在其他人几乎都拥护秦王朱樉。 而这些人却不知道,朱樉收买人心的银子,全都来自于海外贸易,而这些银子原本就是要作为分红,分给所有股东的。 现在却被朱樉拿着公款,做着私事。这等于是拿这他们自己的银子,收买了他们本人。 把老爹放倒之后,秦王朱樉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二虎,然后拿下户部尚书。 经过审问,朱樉明白了一切,于是他就笑了,既然老爹答应用国库的银子堵住大臣们的嘴,那我何不将计就计呢? 只是要换一个说法:海外贸易是盈利的,但为了筹备军费应对关中战事,所以皇帝命令户部尚书造假账册,把海外贸易的利润藏而不发,故意告诉大家说亏损。现在秦王暂掌朝政,决定押后对关中的战事,把该给大家的分红,照常发下去。 并且秦王在朝会声名:无论朝廷再怎么艰难,都不会从百姓嘴里抠银子。 一时间朝野上下对秦王朱樉拥护声一片,这才是真正的爱民如子! 朝廷但凡长眼的人都知道,京城最近的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谎言,偏偏几乎所有人都得了好处,所以没一个人站出来拆穿。 可谎言毕竟是谎言,经不起推敲的。北边的燕王朱棣收到消息,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二哥朱樉发动了宫变夺权! “该死,该死,该死!当年就应该让黄易杀了他的!” “这个畜生,他怎么敢?怎么敢?也不知道父皇如何了?” “不行,我要回京城救父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投罗网 燕王朱棣要回京救父,却被燕王府的人死死拦住,现在皇帝被害,京城由秦王朱樉一手遮天,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诸多亲王里面,只剩下您燕王一个可以对抗秦王,如果您出了事,那大明的基业就毁了,全都要交到弑父的秦王手里。 燕王朱棣虎目含泪道:“难道就这么看看?让我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害而无动于衷?那我同禽兽有何分别?” 军师姚广孝劝解道:“殿下,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必须公私兼顾,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不仅救不出陛下,反而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搭进去。” “您别忘了,关中还有一个大敌呢,如果大明江山交到了秦王手上,他能挡住关中多久?就跟交到逍遥侯手上没区别。” 朱棣冷静了下来,“该死的老二,早知道有今日,我就该一刀结果了他!” 姚广孝劝道:“殿下,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用,您不能露面,只能派精干之人潜入京城,伺机调查清楚一切,然后想办法营救陛下。” “若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您绝对不能离开燕国地盘。” “燕国身负防御北方和东北的重任,这里的十万大军就是您的保命符,否则一旦您脱离大军的保护,秦王可以随时派人刺杀。” 他?一个废物也敢? “他连陛下都敢下手,更何况您?” 朱棣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燕国有能人,京城秦王朱樉难道是傻子?弑父都做了,还差一个弟弟吗?你朱棣看我是仇寇,我看你也是心腹大患。 所以站稳脚跟之后,秦王朱樉马上发布一条诏令:陛下病重,召燕王一家回京,以尽人子孝道。 诏令八百里加急送到燕国,就说你朱棣尊不尊吧? 朱棣傻眼了,“这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军师,现在怎么办?” 姚广孝微微一笑,“简单,称病、北征,随便一条!他可以派人过来查看,但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 朱棣担忧道:“父皇年纪大了,不知道身体还能撑多久?要不就称病吧,我亲自带人潜入京城?” 姚广孝摇头道:“不妥!燕国距离京城太远,秦王已然掌控京城月余,等您赶到京城,又是一个月。如果陛下不醒,秦王早就站稳脚跟,您去了也无用。” “唉……殿下,我们可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什么打算? “正面开战!现如今您跟秦王相比,所长只在正面开战,只有从正面打败他,才能拿回大明的统治。” 燕王朱棣断然拒绝,“这不可能!” “你让我带兵攻入京城吗?” 姚广孝连忙摆手:“当然不是,而是拿到陛下的诏书,哪怕是一封矫诏呢?有了正义之名,我们燕国进可以去应天府征讨贼寇,退可以自立。” “秦王虽然掌控了朝局,但却并不意味着多少人真心拥护他,战场上他打不赢,空有京城也是徒劳。” 朱棣冷哼一声:“父皇陷入昏迷,如何能有诏书?秦王朱樉又不是董卓,矫诏何用?他一封圣旨,我们马上就会变成逆臣。” 是啊,姚广孝也知道无用,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陛下糊涂啊,当年太子出事,就该马上册立新任储君的,也不至于有今日之厄。” 叹息一声,姚广孝认真的朝朱棣问道:“殿下,贫僧问您一个问题,请殿下据实相告。” 问! “倘若陛下不在了,秦王即位,他借口要杀你,或者召您回京软禁,您会反抗吗?” 朱棣没有片刻犹豫,咬牙说道:“父皇被他所害,想让我对他俯首称臣?妄想!” 姚广孝笑了,他知道燕王素有王霸之志,能让他心服口服让位的人,世上只有故太子一个,其他人全都不行,更不用说秦王这个心术不正者。 “那您还顾忌什么?现在形势紧迫,一个不慎我们就会被踢下牌桌,再无反抗的机会。难道您还寄希望于陛下哪天能醒来吗?” 朱棣沉默片刻,然后重重点头,“你说的没错。和尚,依你之想,在燕国着手布局吧,军政要务都交给你。” “殿下,那您呢?” “本王亲自安排营救父皇之事。” 姚广孝愣住了,不是说好的做最坏的准备吗? 朱棣眼睛看向了应天府方向,语气深沉的说道:“未来两个月,没有燕王,只有儿子朱棣。燕王为了大明江山,无暇营救天子,但朱棣有责任去救自己的父亲。” 这…… 这意思还是要偷偷潜入京城呀? 可此时此刻,姚广孝知道自己劝不住,同时也心有感叹,燕王殿下有情有义,不愧是自己看中之人。 燕王称病,朝廷使者无奈回去复命。 但暗地里,朱棣收拾好一切,带上一百最强好手,偷偷出了燕王府,昼伏夜出,星夜朝京城而去。 燕王妃徐妙清苦劝不住,哪怕用孩子来威胁都是无用。 朱棣留下一句话:倘若我此行失败了,那肯定是我跟父皇全都遭了毒手,那你就带着孩子们去关中吧,黄易虽然跟我们有仇,但至少他算是良善,你们能有条生路。 要说这燕王朱棣算是皇室里面,数一数二的雄才大略,怎么会如此冲动呢?一百人就敢去闯京城的龙潭虎穴?凭什么? 当然是凭锦衣卫了,朱棣可是做了多年的锦衣卫首领,你秦王朱樉可以收买朝臣,结党营私铲除异己,利用皇子身份威压整个朝堂,甚至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你想真正完全掌控锦衣卫?呵呵,没有一年时间根本不可能。 现在二虎被你害死了,锦衣卫上下肯定是惊弓之鸟,根本不可能对你朱樉忠诚。 秦王朱樉听到信使汇报说燕王称病不出,勃然大怒,也知道这个弟弟不会乖乖就范,但如果就这么直接派兵清缴,又太突兀。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调动兵马。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驱虎吞狼之计,派个人去给燕王瞧病,这个人如果能够挑起燕王跟关中的矛盾就完美了。 还别说,京城真有这么一号,当年逍遥侯黄易收了两个徒弟,夏元吉入朝为官,闯下好大的名头。另一位继承了逍遥侯的医术,现在做到了太医院的副院正,他就是王不留! “四弟,你不幸病倒,我派太医院的高手给你瞧病,很合理吧?” “王不留,你是为朝廷铲除奸佞,亲手喂燕王服下汤药,不为难你吧?” 秦王朱樉算计的很好,他拿了王不留的家小做要挟,逼他北上去害燕王。 殊不知燕王朱棣此时已然潜入京城了,隐藏之地任谁都想不到,正是黄易当年的桃花医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师兄弟再相聚 从京城北上去燕国,中途必须要坐船过黄河。 王不留这位朝廷特使仪仗随从十几人,除了他自己,其他都是秦王朱樉派来的眼线,目的是看住王不留,防止他有什么变故,其次就是打探燕王府的虚实。 这天过黄河的时候,摆渡的大船没有了,但为了赶路,随行护卫朝附近渔村找来了几艘小船。 可能是船只太小了,所以每条船只能带一人过河,即便是这样,十几人的队伍也需要来回两趟才行。如果不是花了重金,这些打渔的小船,根本不会答应帮忙摆渡。 “师兄!” 船行到河中,一声熟悉的师兄,让原本呆滞的王不留直接掉进了河里。 所有人为之一惊,这可怎么整?钦差御医落水,如果就这么淹死了,岂不是坏了秦王的大计? 好在撑船之人营救及时,加上王不留也会些水性,不多时就把人捞上来了。 可这么一来,这条小船就跟其他船只拉开了很大距离。 放下船桨,假装上来关心落水之人,斗笠下,船夫露出了真面目。 “元吉?师弟?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开封府做府台吗?怎么……怎么化妆成渔夫了?” 夏元吉笑着说道:“不化妆成渔夫,怎么能有机会偷偷跟你会面?师兄莫非忘了?正因我是开封府尹,你们从此地过河,隶属我开封府地界,我才能安排周祥。” “京城的事我一直在关注,我不信二虎会谋害陛下,更不信师父会派人刺杀,一定是秦王使了手段。跟我说说详细情况。” 王不留叹息道:“师弟,大明此番风雨飘摇,师弟是外放实权官员,正好能自保。何苦再掺和进来?大家躲都躲不及呢。” 夏元吉苦笑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为了朝廷?” “秦王是师父的仇敌,那就是我们的仇敌。同时秦王此人庸碌无能,若是他上位,定然会带百姓走向万劫不复。”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我都要站出来阻止他。” 王不留劝道:“师弟,劝你别多管闲事了。这天下是他朱家的,与我们何干?争来争去,不还是人家兄弟自己的事?” “咱们师父够大公无私了吧?最后是什么下场?好好一个天下颂扬的神医,到头来成了大逆不道的反贼。” “太子殿下仁心仁德,同样落了个惨死异乡的下场。” “所以别管了,让他们打吧,咱们这些普通人,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从王不留的语气中,夏元吉听出了异样。 “师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虽然主修医道,并不掺和政事,但也是师父亲传,同样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的,绝不会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王不留摇头,不愿说。 夏元吉叹息道:“这样吧师兄,京城的事你不愿说,那我可以不问。只说你身上的私事如何?咱们可是亲师兄弟,可以相互依托性命的,难道你信不过我吗?” 王不留终于动容的点了点头:“师弟,秦王弑君篡位,皇帝中毒昏迷不醒,现在京城被秦王一手遮天,朝堂上一半的大臣都被秦王收买。剩下的人都是墙头草,或者是像太子嫡系那种中立的。” “现在的大明,说不定哪天就会一封诏令,传位给秦王了。” “秦王为了铲除燕王这个竞争者,抓了我一家老小做威胁,逼我北上给燕王下、下……毒。” 什么??? 他、他怎么敢? “连亲爹都下得去手,更别提亲弟弟了,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王不留嘲讽道。 夏元吉皱眉道:“不对呀,如果想用黑手害死燕王,随便派个人都可以,为何大张旗鼓派你代表朝廷去呢?他就不怕召来千夫所指?” 王不留凄惨的笑了,“是啊,为什么是我呢?” “难道是因为师父?他……他想通过你,嫁祸给师父?说是师父指使你害燕王?故技重施,就像冤枉二虎将军一样,冤枉你?”夏元吉很快猜出了一切。 王不留点了点头,佩服道:“师弟,到底是你得了师父的真传,全都被你猜中了。” “现在师兄我是笼中等死的鸟儿,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只希望那秦王有点道义,等我做完了就能放过我家人。” 夏元吉沉重的摇头:“不可能的。你谋害燕王的消息一传开,无论是你被人指使,还是你自愿的,你王家上下全都得死。秦王心狠手辣,可不会留下隐患。” 什么??? 唉……我就知道! 身为黄易的徒弟,虽然主修医术,但终归是见惯了上层手段的,又岂能不知人心险恶? 夏元吉咒骂道:“该死,如果让这样的人当道,老天爷还真是瞎了眼!当初陛下就该果断杀了他以谢天下,也不至于有今日之厄。” 知道家人没有生还的希望,王不留凄然惨笑,“这都是报应!师父说的没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朱家的。” “陛下因私废公,为了这么一个祸害儿子,害了师父远走他乡,害得太子英年早逝……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报应是什么?” 越说越愤恨的王不留怒斥道:“依我看,这天下与其让朱家这么胡作非为,还不如让师父来做皇帝。” 夏元吉苦笑道:“师父无心称霸,否则早就代表打进京城了。能挥手间灭了蓝玉十万大军,这世上谁会是对手?” “师兄,要不,我帮你脱身,然后去关中投师父吧?” 王不留摇头:“不,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能放弃。我会北上履行承诺,给家人争取一分活路。” 夏元吉惊讶道:“你难道真的要谋害燕王?” 王不留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交易,那我就要履约。” 可是…… 王不留倔强道:“师弟,别劝了。天下交给秦王朱樉这个昏君,大明必然走向末路,将来师父也能出山正本清源。算是我这个徒弟临死尽孝心了。” “倒是你,师兄弟一场,劝你自保为上,不要为了朱家天下呕心沥血。” “倘若你拼尽全力扶保燕王上位,将来燕王跟师父必有一战,忠孝难两全,你选哪个?” 这…… 夏元吉愣住了,他从新审视这位师兄,不由得感慨,都说师兄是个医痴,不懂朝政,没想到他看得比我更清楚,原来是大家小瞧了师兄。 第一百九十章 无敌大将 含泪送别师兄王不留,夏元吉让人收拾好河边的一切,避免被人看出破绽。 这天他站在黄河岸边,整整思考了一天时间。 “唉……风雨飘摇,稍有不慎就是山河破碎,虽然是上层的争斗,但苦的终究是百姓。” “师父,今日我才终于明白,当年你路过潼关,为何会重吟那首山坡羊?” “朱家残害师兄,所以师兄选择以性命回报师恩。” “弟子却不敢忘却太子的知遇之恩,但师兄说的有道理,弟子力微言轻,确实无法介入京城洪流。” “这天下无论谁做皇帝,都得有人治理百姓,弟子能想到的两全之法,只有这一个了。” “以有限的力量,照顾好治下的黎民百姓,既无愧肩上职责,也是在践行师父所传义理。” 说完,夏元吉朝着滚滚黄河磕了一个头,决然起身,返回开封府,从此再不过问朝廷大事。 …… 京城,燕王朱棣一行已经潜伏三天了,三天来不说一无所获吧,但也收获不大。 原以为凭借自己对锦衣卫的掌控,可以轻松打探到消息,甚至潜入皇宫大内,但现实情况却是不少人都被收买了,不仅没探听到情报,反而差点暴露行踪。 现在秦王朱樉已经知道燕王来了京城,只是不知道潜藏在何处? 但他也不敢声张,如果挑明了燕王入京,他反而不好动手。 于是兄弟两个就这么暗中较劲,秦王朱樉声称有了刺客,发动阖城大索。百官不明所以,只当又是在清除异己。 燕王朱棣等人藏的倒是隐蔽,可打草惊蛇,再想潜入皇宫就难办了。 情急之下,燕王朱棣想到了一个人——无敌大将常茂! 于是这天在会仙酒楼,常茂正跟人饮酒呢,有人不经意的递了张纸条。 当天晚上,常茂换上夜行衣,偷偷潜入了封闭多年的桃花医馆。 “大茂哥,是我!” “谁?燕王殿下?我还以为是……咳咳,你怎么回京了?这个时候,你万万不能回来的。这么说,最近的阖城大索,就是秦王在派人搜捕你?” 燕王朱棣无奈点头:“是啊,锦衣卫那边漏了风,估计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不安全了,所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常茂皱眉道:“那你请我过来是?让我助你出城?这个不难!” 朱棣摇头道:“不,我要入宫救父皇。” 什么??? 惊讶过后,常茂叹息道:“我就知道,能让你冒死回来,肯定是救陛下的。” 朱棣点头道:“不错,为今之计,天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常茂沉吟半晌,蹦出一个字:难! “殿下,不是常茂不知忠君,实在是此事难如登天。自从陛下出事以来,几乎朝中老臣人人都请命探望过,可无一例外,谁也没见过陛下真容。” “传言说陛下昏迷不醒,可真实情况却是: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 朱棣认真的说:“无论生死,我都要进去亲眼见上一面。大茂哥,我知道你有一项擅长伪装的绝技……” 常茂叹息道:“是啊,当年得益于此处,你我才能顺利杀出元兵包围,谁能想到今日会用到潜入皇宫大内?” “殿下,你我二人潜入皇宫倒是不难,可你想过没有?倘若陛下已薨,该当如何?” “倘若陛下真的昏迷不醒,你我又如何把人救出来?” “即便能救出皇宫,又如何带陛下出城呢?除非你能把陛下弄醒。” “但恕我直言,如果陛下真的中毒昏迷不醒,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可以救醒。今日来的如果是他……” 听到这里,朱棣沉默了,心中虽然郁闷,但也知道常茂说的都是实情。 叹息一声:“唉,原以为我带有一百好手,通过锦衣卫,可以顺利把父皇救出,力挽狂澜。没想到会在我最自信处漏了风,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常茂嗤笑道:“你不在京城,所以并不知道。秦王这两年靠着海外贸易的买卖,可真是财大气粗,满朝文武老臣,哪个不是泼天富贵,竟然被他硬生生收买了一半?” “区区一个锦衣卫,都是些卖命的苦哈哈,用在他们身上的钱,九牛一毛。” 朱棣的脸色更难看了。 感觉到气氛不对,常茂转移话题道:“要不,我们先潜入皇宫查看一下?先弄清楚陛下的生死,然后再从长计议?” 朱棣点了点头,“也好,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行即便是不能救出父皇,那也要为了大明江山,拼一把。” 常茂建议道:“你们躲在这里的确是个好办法,但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已然打草惊蛇,秦王早晚会想起这里,不如换个更安全的地方。” 哦?哪里更安全? “陵园!殿下不是给晋王守过三月陵园吗?” 朱棣眼前一亮,“没错,他绝对想不到我会跟大哥三哥住在一起。” “走,大茂哥,正好这两天你教教我如何伪装。” 常茂叹息道:“唉……想起当年学艺之时。燕王殿下,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朱棣皱眉道:“是有什么师门规矩吗?” 常茂摇头道:“没有。当初他无私传授,甚至同意我传练出一支专门伪装的精兵。” “什么?精兵?真有这样一直兵马?”朱棣慌了,如果有这样一支兵马,那可就大大的增进了胜算。 常茂苦笑道:“兵马有,但没有陛下手令,谁也调不动。所以你就别想了。” “我说的是私事。今日帮你救陛下,是我身为人臣的职责。但传你伪装之术却是私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朱棣拍胸脯道:“行,你尽管说。” 常茂认真的说道:“自太子走后,我一直保持中立,不愿参与皇子夺嫡之争。” “今日帮你,等于站队了。倘若将来你做了皇帝,不要用我常家的人去攻打关中。我不愿跟他对上。” 朱棣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也罢,大茂哥仗义,我岂能不成人之美?” “唉,如果不是三哥的仇恨,我也不愿跟他对上。可是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多谢殿下成全!” 第一百九十一章 转机出现 两天之后,常茂带来一个好消息——西平侯沐英到了。 谁?英哥到了? 朱棣满脸的惊喜,太好了,正愁缺帮手呢,英哥是父皇最器重的义子,地位在众兄弟之间,只在太子朱标之下。 就算是太子当年也要叫一声大哥的人。 常茂却觉得形势不容乐观,“殿下,现在不是以前了,陛下昏迷不醒,秦王一手遮天,即便是西平侯再怎么被陛下信任又如何?他也敌不过秦王。” 燕王朱棣仿佛被破了一盆冷水,很快冷静下来。 但随即却又摇头道:“不,我们不能单靠英哥力挽狂澜。但现在多一人信任总是好的。大茂哥,能帮我联系到他吗?我要当面见见他。” 常茂摇头:“恐怕不行!西平侯镇守边关,无诏入京已经是担着罪名的,他是大张旗鼓回来探望陛下的,所以一路无人敢拦。” “但这也导致了所有人都盯着他,你想单独约见?根本不可能。” 朱棣拉住了常茂的手:“大茂哥,想想办法。” 常茂思索片刻,咬牙说道:“等他入城之后,我想办法给他送份书信,约他出来一见。” 地点呢? “就选在皇后陵前。他是皇后最疼爱的义子,入京自然要来拜祭,无人能说不是。” “好,全都拜托大茂哥了。” …… 京城皇帝遇刺的事,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是秦王朱樉搞得诡计。 正如太医王不留所说,这是朱家关起门来自己的家事,现在但凡有点脑子的大臣都在躲,谁想掺和进去? 可沐英不同,他本是皇帝的亲外甥,自幼被舅舅和舅妈收养长大,曾经被收为义子改姓朱,后来大明立国以后,皇帝老朱怜悯这个亲外甥,准他改回本姓,甚至还把西南封给了他,沐家永世镇守西南。 历史上沐英和沐家也没有辜负老朱的期待,真的做到了世代镇守! 但历史上的沐英征战积劳,后又因为太子的死、马皇后的死,备受打击导致英年早逝。 这个世界却不同,因为黄易的关系,沐英身体状况很好,并没有病逝,正处在壮年。 听说皇帝出事,四十五岁的沐英带上几百骑兵护卫,昼夜不停,一路冲到京城。 秦王朱樉很闹心,对于手握重兵的沐英,他得罪不起。但对方气势汹汹过来,分明就是兴师问罪的,该怎么打发走呢? 拿钱收买肯定不行,如果有个人能半路截……等等,黄易连父皇都能刺杀,派人截杀个区区西平侯,还不跟玩似的? 想到这里,秦王朱樉微微一笑,锦衣卫、六扇门全都是好手,派他们去截杀西平侯沐英,再嫁祸给逍遥侯黄易,谁能说什么? 锦衣卫是皇帝和燕王的人,六扇门隶属于锦衣卫,曾经是黄易的人,正好这两大组织全都是炮灰,永远不可能对我朱樉忠诚,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去,死了也不心疼。 守在马皇后陵寝附近的燕王朱棣,收到了密报:锦衣卫被派到太平府的芜湖截杀一人。 去芜湖截杀?谁值得他朱樉大费周章? 不好!这厮竟然要半路截杀西平侯沐英? 想到这里,燕王朱棣坐不住了,点齐自己的一百好手,立刻出发,潜行出城直奔芜湖。 常茂还在焦急等待西平侯沐英呢,还不知道沐英会被截杀的事。不单是他,城内除了秦王朱樉这个主谋,其他人都没想到沐英会被截杀。 在大明截杀皇帝最喜欢的义子?谁有这个胆子? 再说了,沐英是朝廷有名的大将军,随行亲卫五百人,全都是战场精锐老兵,等闲杀手刺客山贼匪类,根本近不得身。 秦王朱樉是个狠人,直接派了一千精锐锦衣卫,六扇门在京城的高手全部出动,只管截杀,其他什么都不许问。 西平侯沐英一路从西南而来,走到洞庭地界换做乘船顺流直下,过了芜湖,再有一天就能到应天府。 江南水乡,这个年月河上桥梁紧缺,骑马飞奔反而不如乘船。 可越着急越出事,刚过了芜湖,路过一个名叫裕溪镇的时候,几条商船挡住了沐英的大船。 “这里是西平侯的战船,前面的商船速速让开!” 船头的士兵连喊了三遍,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大船靠上去,准备登船教训对方。 护卫将军皱眉道:“侯爷,寻常商船见到官船瑟瑟发抖,更何况我们这洞庭水师的战船?这三艘商船不对劲!” 西平侯沐英微微皱眉,随即不屑的说道:“在大明境内,难不成还有山贼敢截我沐英的道?传令下去,逼他们让路,否则的话,杀无赦!” 皇帝遇难,沐英可没有多少好心情,眼看着京城就在眼前,沐英难掩心中的杀意。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查明是秦王朱樉弑君,他拼着大逆不道也要清君侧! 跟燕王朱棣的顾虑不同,沐英并没太多顾虑,朱家皇子很多,杀了秦王还有燕王,即便是燕王不行,还有其他皇子,总之不能是一个弑君篡位的逆子! 都说亲舅如父子,皇帝有没有拿沐英当儿子不知道,但沐英是真的把皇帝夫妇当父母的。 就在战船靠近那三条商船,放下踏板登上对方的船只,想要寻找商队掌柜的时候,对面船上瞬间杀出一队队灰布武士,刀剑弓弩,武器齐全,杀气腾腾。 顺着战船的踏板,反而齐齐攻上了战船。 护卫队长惊呼道:“不好,是刺客埋伏!来人,护卫侯爷!” 沐英一脚把身边的护卫踹开,“慌什么?随本侯杀敌!” 看到对方手里拿明晃晃的制式武器,沐英已经猜到了一切,这不是江湖匪类,分明就是精锐伪装的刺杀。 此处距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能在这里埋伏一支上千的精兵?那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哼,我还未找你当面质问,你就已经自己跳出来了,好得很,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番血战,沐英身边的亲卫死伤惨重,埋伏的杀手却势头正旺,眼看着形势越发危机。 沐英喝问道:“尔等身手不俗,如果本侯没看错的话,是锦衣卫的人吧?” “本侯是西平侯沐英,此次入京是营救陛下的。锦衣卫是皇帝亲卫,难道你们真的投靠了贼寇?” 可对方只管厮杀,并不答话。 沐英暗暗叫苦。 就在这时,岸边马蹄声传来,“西平侯勿慌,援兵来也!”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双簧 燕王朱棣带人快马加鞭,终究是赶上了。 翻身下马,找到附近镇上的船只换上,然后划船登上了沐英的战船。 这一百黑衣武士是燕王亲卫,因为燕王曾掌管锦衣卫的缘故,所以他的亲卫选拔比锦衣卫更严格,这一百生力军一到,战场形势很快发生了逆转。 被前后夹击的锦衣卫看事不可为,无奈只能下令撤退。 沐英看着身边还剩下百十残兵护卫,额头冷汗都下来了,朝着黑衣援兵拱手问道:“本侯沐英,尔等是谁的下属?” 隐藏在黑衣亲卫里面的燕王朱棣走了出来,“英哥,是我!” 谁?你是……老四?你怎么在这里? 正当燕王朱棣要靠近的时候,却被沐英的亲卫挡住了,“侯爷,燕王曾执掌锦衣卫,我们不得不妨!” 沐英呵斥道:“混账,你是怀疑老四故意演戏要害我?还不退下,我信得过四弟!” 他心里有数,如果刚才的锦衣卫是燕王朱棣安排的,那根本不用再过多设计,刚才再打上一刻钟的功夫,自己就挡不住了,何必演戏呢? 兄弟二人洒泪相逢,就在这河中战船上,朱棣详细给沐英说了京城的内情。 “英哥,他敢截杀你,说明已经撕破了脸,你不能再自投罗网了。”朱棣劝道。 沐英感叹道:“还说我自投罗网?四弟,你还不是一样?否则你好好的在燕国躲着才安全,何必偷偷跑来京城?” “其实你我都是为了陛下,朝廷文武百官可以不在乎陛下的死活,但你我却不能坐视不理,哪怕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一定要救他!” “太子去了,晋王也没了,后面的弟弟们还年轻,只能靠咱俩了。” 朱棣握住沐英的手,鼻头一酸,重重点头:“嗯,英哥!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配合。” 说说看。 听完朱棣的讲述,沐英皱眉道:“你们这个计划倒是不错,但也只是能确认陛下的生死,并没有救人出城的方案。” 朱棣转头看了看四周,双手一摊,“英哥,您看看咱俩身边,有多少可用之人?现在整个京城都是老二掌控,半数文武都被收买,除非大军攻城,否则谁能从皇宫救人出来?” 沉默片刻,沐英眼神渐渐凶狠,“拼了,那就调一支兵马过来!既然确认了老二弑君,我们当然要清君侧!出了事我担着。” 调兵? “从哪里调兵?我在燕国有十万精兵,可那里需要防备草原。英哥你在西南也有十万精兵,但山高路远,等西南的兵到了,至少需要两三个月,京城早就做好准备了。” 燕王朱棣并不看好。 沐英微微一笑,“四弟,你怕是忘了一个人。京城的文武百官虽然被收买了,但还有不再京城的。” “陛下凤阳起兵,曾经最信任的几位生死兄弟,常遇春、徐达、汤和,现如今汤帅还在世,而且当世兵马不少都是汤帅的旧部。” “现如今汤帅归老凤阳,正在养老。但听到陛下出事,我不信他能无动于衷。” 燕王朱棣眼前一亮,抚掌称赞:“对呀!当初魏国公徐达为了保护太子,力战而死,这是父皇真正的生死之交。信国公汤和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沐英点了点头:“不错,我这就动身秘密转道凤阳,请老帅汤和出马。” “我们会点起五万兵马围住京城,去皇宫刺探的事就靠你了。将来出了任何问题,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燕王朱棣紧紧握住沐英的手臂,“不,打虎亲兄弟,既然是营救父皇,何怕外人非议?我们兄弟一起担着。” “行了,别啰嗦了,去吧,一切小心!”沐英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两人就此分别,时间紧迫,杀手失败而归,一天之后秦王朱樉就会知道行动失败。 而芜湖到凤阳快马需要一昼夜,期间换马不换人,沐英要跟京城抢时间。 行动失败,秦王朱樉杀了所有锦衣卫知情者,甩掉了自己截杀沐英的嫌疑。 同时也存了私心,锦衣卫一千人都拿不下沐英?是战力不行?还是泄了密?怎么这么巧,就有人过来营救?一百人就能杀穿几百锦衣卫?谁有这么大本事? 秦王朱樉很快想到了燕王朱棣,只能是他! 他能够埋钉子在锦衣卫,同时还有一支精锐兵马。 所以他对锦衣卫大开杀戒,一方面是断臂,另一方面是清除隐患。 “哼,老四,让你侥幸逃出去了,算你走运!” “不过……老四跟沐英搅到了一起,此二人都是带兵的好手,一南一北,如果他二人联合起来,很麻烦!” 想到这里,秦王朱樉召来兵部尚书傅友德,想提前准备,他觉得朱棣跟沐英会联合起来清君侧。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用诏令定他二人一个谋反不忠之罪?剥夺兵权,然后派兵剿灭。 可惜他没想到燕王朱棣很胆大,好不容易出了城,竟然还敢折返回来,甚至还要潜入皇宫大内。 或者说秦王朱樉是低估了燕王跟沐英的孝心。 傅友德这个兵部尚书是刚提拔的,因为之前他私自放关中俘虏归乡,惹怒了皇帝,被剥夺了官爵,差点被杀。 所以傅友德对皇帝的无情很失望,秦王朱樉背地里收买了他,这是一位擅打仗的老将,才能不在徐达、汤和之下。 这不,秦王朱樉一上位,就重新启用了傅友德。 会花钱,会用人,秦王朱樉虽然残暴,却并不是废物,否则也不会被老朱夸奖,至少在夺嫡的时候,秦王步步为营,做的连皇帝都欣赏。 只是老朱没想到,这个儿子比他更狠,连亲爹都不放过。 可惜马皇后不在了,否则也不至于有今日。 五天之后,五万重兵围困了京城,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领兵的竟然是西平侯沐英,还有信国公汤和,二人持皇帝矫诏,声称要为大明清君侧。 百姓这才知道,皇帝不是被逍遥侯收买了二虎暗害,原来是被亲生儿子秦王朱樉谋害。 反倒是文武百官一反常态的安静,仿佛根本不知道京城舆论一样。 与此同时,常茂和朱棣趁机潜入了皇宫大内,他们计划的很周密,没有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找,而是直接找上了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李恒! 二虎死了,这个李恒就是最了解皇帝情况的人。 外面重兵围困,不是攻陷京城,只是为了给燕王创造条件。 这是一出双簧,目的只有一个——营救皇帝!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凄惨的老朱 “燕、燕王殿下?”看着冷不丁出现在自己卧室的朱棣,鼻青脸肿的李恒吓得脸都白了。 朱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压低声音逼问道:“陛下在何处?是死是活?” 定了定神,李恒眼神示意,朱棣松开了右手。 李恒不禁流下泪来,“殿下,您终于来了。” “陛下他、他……” 朱棣的心都被提起来了,“陛下如何了?快说!” 李恒抹了一把眼泪,“陛下他还活着!” 呼…… 常茂一脚把人踹翻,“活着你在这里大喘气?陛下在何处?” 李恒慢慢爬起,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连忙解释:“你如果再不来,陛下就坚持不住了。” 什么意思? “传言说父皇中毒昏迷,莫非此事有假?”朱棣催促道。 李恒压低声音说道:“陛下的确中毒昏迷了,秦王原本是要杀人的,但他没找到传国玉玺,所以一直没下死手。但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王太医说如果不解毒,坚持不了三个月。” 朱棣恨声道:“这个畜生!” 常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占领京城将近两个月了,既然能下毒谋害陛下,为何只是传言昏迷?” “原来是找不到传国玉玺,矫诏立储得位不正。” “可既然陛下昏迷了,他岂不是永远找不到玉玺?” 没错,秦王朱樉也进退两难,千算万算,没算到玉玺不在皇帝手上。这是提前有防备吗? 现在如果救醒了皇帝,以老爷子的手段,保不齐就有翻盘的后手。可不救醒,万一几个月内找不到玉玺呢? 就连二虎和李恒都不知道玉玺所在,平时皇帝办公用的都是大明国印、皇帝私印,除了巨大的军国大事,寻常是不会用玉玺的。但立储是正经的大事,盖了传国玉玺才名正言顺。 常茂揪住李恒的衣领逼问道:“李恒,现在燕王殿下来了,把玉玺交给他带出去才能救陛下。” 朱棣伸手按住了常茂,示意他松开李恒。 “大茂哥,你看他鼻青脸肿一身伤,肯定是不知道玉玺所在的,否则哪里还会有命在?” “陛下在哪里?告诉我们。” 李恒看了一眼四周,感觉无人靠近,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表面上在坤宁宫养病,且层层防守,实则坤宁宫里是别人假扮的。真正的陛下被秦王关在九五飞龙殿的一处密室内,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有秦王两名心腹内侍轮流看守,二人武艺高强,胜过十名甲士。” 得到了确切情报,朱棣跟常茂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这倒是方便了我们行事。” 常茂朝着李恒抬起了手臂,想要打晕他,“李公公,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李恒摆了摆手,然后朝着朱棣跪倒,恭敬磕了三个头。 “燕王殿下,陛下和大明江山就靠您了。老奴失职,护卫陛下不利,早就该死,今日能看到您来营救陛下,已然再无遗憾。” “奴才李恒拜别了。” 在朱棣和常茂诧异的注视下,李恒服下了一枚丹药,登时暴毙。 常茂上前查看,感慨说道:“见血封喉,且贴身带着,看来是随时准备自尽。” 朱棣上前帮李恒合上眼睛点头说道:“是个忠仆!放心去吧,我一定会把父皇救出来。” 二人把李恒安置好,装扮成熟睡的模样,然后重新伪装潜行,来到了偏僻的九五飞龙殿。 经过足足一个时辰的仔细搜寻,终于让常茂发现了端倪。 “找到了,想不闹出动静,咱们只能杀人!” 朱棣点了点头,“一人一个!” 常茂伸手拦住了他,“杀人不难,但我们如何把陛下带出宫?” 朱棣面色纠结,迟迟不能下决定。 常茂催促道:“殿下,时间不多了,李恒已死,万一他那里暴露了,秦王肯定知道有问题。” 朱棣咬牙道:“先杀人,尝试看能不能问出玉玺在哪里?如果能拿到玉玺,父皇就有救。” 两名以一当十的高手?在无敌大将常茂手上没走过一个回合。 朱棣在一间昏暗的密室内见到了老爹。 此时的皇帝老朱哪还有半分九五之尊的威仪?骨瘦如柴,分明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老人。 朱棣鼻头一酸,扑到了老爹床前,“父皇,孩儿不孝,我来晚了……” “父皇,您睁眼看看,是我,我是老四朱棣呀!” 想喊也不敢大声,朱棣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无法睁眼起身,但老朱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呼唤,眼角竟然流下泪来,嘴巴一张一合,只能看到口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这一幕,朱棣再也无法忍受,伸手就要把老朱背起来。 “走,大茂哥,今天就算是杀穿皇宫,也要把父皇带出去!” 常茂暗暗叫苦,咱俩潜伏进来都是千辛万苦,更何况背着一个人?就算能绕过宫内的护卫盘查,可如何通过宫门呢? “燕王殿下,冷静!”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传来,“抓刺客!” 许多护卫纷纷大喊,常茂一拍大腿,不妙! 于是抱住老朱催促道:“陛下,今日无法带您离开了,请陛下恕罪!请您赐下传国玉玺,准燕王殿下起兵勤王。” 朱棣一脚把常茂踹开,“滚开,今天本王一定要带父皇离开!” 这一脚,直接连老朱都摔在了地上。 兴许是担忧儿子的性命,老朱身体莫名涌出一股力气,竟然一把抓住了朱棣的裤脚,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吼。 虽然听不出是什么,但看嘴型显然是一个字:走! 朱棣眼泪夺眶而出! 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传来,“快快快,围住九五飞龙殿,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过!” 常茂咬牙道:“不好,大殿被围,走不了了。” 朱棣抹了一把眼泪,硬气道:“也好,今日我要正面问问朱樉这个畜生!” 常茂一把将人抱住,“别天真了,等下外面乱箭齐发,您见不到秦王的。” “殿下,您现在不是一个人,您担负着大明国运,别忘了外面还有西平侯和信国公呢,你如果死了,他们也得完!” 朱棣终于冷静下来,低头看看张嘴的老爹,再看看一脸决绝的常茂。 长叹一声:“好吧,我们走。” 我们? 常茂苦笑道:“大殿被围,咱们的潜行术也无用。我装作是来救人的,引开敌人。你潜藏着大殿房梁上,等风头过了溜出去吧。” 什么??你…… 不等朱棣开口劝解,常茂已然拉下面巾,背起床上的老朱,手持长剑,大步走出门去。 “大明皇帝圣驾在此,何人敢放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心插聊 门外的火把照亮了夜空,数千宫中甲士,个个装备精良,全都对准了九五飞龙殿的大门。 常茂用床单把老朱捆在背上,双手各持一把宝剑,大有一夫当关之势。 秦王朱樉微微皱眉,他没想到偷偷入宫的竟然是常茂。 “大胆逆贼,竟敢潜入皇宫,试图劫走陛下?来人,速速给我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面对朱樉的先声夺人,常茂冷哼一声,怒斥道:“朱樉,你谋害陛下,栽赃给逍遥侯,这是大逆不道!” “天下谁人不知我常家世代忠良?今日看我拆穿你这罪魁祸首的毒计!” 秦王朱樉却抢过一把弓弩,大声喊道:“你常茂跟逍遥侯乃是刎颈之交,天下谁人不知?早先他派人毒害陛下,今次又派你来劫掠,当真是手段用尽!” “亏我朱家如此信任你常家和他逍遥侯,原来尽是一帮宵小!” “来人,给我就地正法!” 说着,抬手就射出了弩箭。 紧接着是秦王的一帮心腹,全都跟着出手了。 饶是常茂再怎么无敌,免得这密密麻麻的箭雨,他也无能为力。 只能在临死前尽力把皇帝挡住。 最终常茂犹如一尊跪倒的石像,仰头朝天,眼中尽是遗憾!不知是对太子朱标的,还是对逍遥侯黄易的。 身后的老朱感知到常茂被射杀,激动的无能怒吼,可惜只有一声沙哑的哀嚎。 不知是谁小声喊了句陛下,然后在场的甲士纷纷大喊陛下。 秦王朱樉心头一惊,莫非父皇醒了? 不好!药丸! 于是他第一个冲上前去,大声哭喊着父皇,做足了戏份。 可来到近前,看到父亲那满脸的鼻涕和口水,还有嘴里沙哑的哀嚎,朱樉松了口气。 赶忙起身佯怒道:“好你个常茂,竟敢趁着陛下中毒昏迷过来劫人,害得陛下病情加重,来人,立刻去把常家老少全都拿下,诛杀三族以示典型!” “太医?速传太医到坤宁宫!” 说完,上手解开老爹,亲自背起朝着坤宁宫狂奔。 在场的甲士看到这一幕,纷纷敬佩的竖起大拇指,秦王殿下真孝顺。 大殿房梁上的朱棣看着常茂的尸体,默默忍下泪水,“大茂哥,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等所有人都散去,朱樉派心腹到九五飞龙殿打扫战场,朱棣依然在隐藏着。 只听下面的人在讥笑讨论,“这常茂还真是够蠢的,这是皇家内务,也是你能插手的?现在可好,常家被夷三族,那皇长孙也在三族之内,王爷正愁不好下手呢。” 朱棣心头一惊:不好,该死的朱樉,这是要对雄英下手呀?你连大哥的孩子都不放过? 于是等所有人都散去,没了危险的他,隐身潜行去东宫寻找皇长孙朱雄英。 此时的朱雄英已经十几岁了,是个半大小子,但因为自幼身体孱弱,所以极少出东宫的门,除了跟爷爷请安。 前不久听说皇爷爷被人暗害,朱雄英带着弟弟关切的前去看望,但却被二叔朱樉拦住了,还说是逍遥侯派人做的。 朱雄英当场就反驳了,姑父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要害爷爷,也不用等到今天。 但二叔朱樉推脱了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此一时彼一时,逍遥侯割据自立,现在是要图谋我大明江山的。 就是这件事,朱雄英得罪了秦王朱樉,然后朱樉派人封了东宫,并且派了两个酸儒过去教学,美其名曰皇孙不懂事,要好好教教礼法。 弟弟朱允熥年纪小,自从父母死后,就一直跟哥哥朱雄英相依为命,往常在皇宫里面,兄弟两个可以随意玩耍,很受皇帝的宠爱,现在好了,东宫都出不去,吓得朱允熥天天做噩梦。 朱棣偷偷溜进了东宫,找到朱雄英的住处,令他惊讶的是,朱雄英竟然没睡觉?而是站在床前遥望坤宁宫方向。 关键是这小子没有点灯,就像是一个黑暗中独自思考的智者。 透过窗户看到那稚嫩的身影,朱棣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大哥朱标的影子。 从窗子翻越进卧室,朱棣一把捂住了朱雄英的嘴,“嘘,雄英,我是你四叔。我松开你别喊。” 朱雄英先是一惊,然后一喜,激动的点了点头。 “四叔,你怎么来了?皇爷爷出事了,二叔不让我和弟弟去看望,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朱雄英一股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朱棣心头一叹,“大人的事你不懂,现在收拾一下,去叫上小宝,我带你们一起出宫。有人要对你不利。” 他不想说出实情,不是怕孩子受不了打击,而是怕孩子藏不住事,这一路上再漏了馅。 没想到朱雄英竟然沉稳的问道:“四叔,是不是二叔害了皇爷爷,然后想篡位?” 嗯?谁跟你说的? 这次轮到朱棣震惊了。 朱雄英嘴角微弯,“四叔,我今年十四了,您还拿我当小孩子吗?” “那天我带弟弟去看望皇爷爷,二叔拦住我们,还说是姑父收买了二虎将军,暗害皇爷爷。”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二叔不是好人了。” “姑父虽然在关中自立为王,但却从未想过刺杀我们,否则不用等到现在。” “即便是又如何?干我们何事?他也不该拦着不让我们见皇爷爷,还软禁我和弟弟在宫中,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朱棣伸手揉了揉朱雄英的脑瓜,点头赞道:“不愧是大哥的种,心明眼亮!可惜了,你命不好,生在了皇家。” “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我就不瞒你了。你皇爷爷中毒昏迷,很难醒过来,现在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被你二叔一手遮天。” “我救不出你皇爷爷,刚才连你大舅都搭进去了。” “现在你二叔以常家谋反为由,要迁怒与你和小宝,我来带你们离开。” “你长大了,懂事了,一路上看护好弟弟,天马上就亮了,咱们想出宫很不容易。” 朱雄英却拒绝了,身子向后躲开,“四叔,我们不走,你带着我们也走不出去。小宝才十岁,胆子很小,他藏不住的。” 朱棣纠结道:“要不……” 朱雄英看出了一切,坚定的摇头:“不,我不能丢下弟弟。也不能连累了四叔。” 闻言朱棣鼻头一酸,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大哥照顾自己的时候。 “四叔,你放心吧,我们是皇孙,他最多就是把我们关起来,不会杀人的。” 朱棣叹息道:“你这孩子,自幼命途多舛,懂事的让人心疼。好,你且保护好自己和弟弟,四叔答应你,等我出去救召集兵马起兵勤王,一定把你们和皇爷爷一起安全救出去。” 朱雄英叫住了要走的朱棣,“四叔,这个你带上,勤王用得上。” 什么东西? 抬眼一看,朱棣惊呼道:“这难道是?” 朱雄英点了点头,“是玉玺,皇爷爷给的。” 什么?? “难道……你皇爷爷的意思是,想传给你?” 朱雄英摇头道:“当年爹娘不在的时候,皇爷爷偷偷给我的。说是无论将来谁做了皇帝,就拿出这个献给他,然后就能保一生无虞了。” “我听奶奶说过,爷爷最中意的就是四叔你,爹爹当年也最喜欢四叔。” “我想,他们肯定都同意我现在拿出来。正好四叔出去勤王用得上。” 朱棣感动的热泪盈眶,没有伸手去接玉玺,而是一把将朱雄英搂在了怀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明新炮 京城四门封闭,城头上士兵严阵以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西平侯沐英和信国公汤和会带兵攻打京城。 至于二人说的起兵勤王、秦王弑君,大家将信将疑,更多的人是不信,或者说无所谓,谁做皇帝都一样,我们都是给老朱家当差的。 你们这些大人物打架,为什么要捎带上我们呢? 外城西面是江东门,门外有河,河上有座江东桥,再向西五里是宽阔的扬子江,沐英和汤和的队伍就驻扎在江东桥西面,同时扬子江上大船上百,指挥部也在江面上。 “文英(沐英的表字),城中无人接应,他们能救出陛下吗?”信国公汤和担忧的看着远方。 沐英叹息道:“汤帅,除非陛下能够醒来,否则救人难如登天。此次四弟和常茂如果能拿到传国玉玺,哪怕是一封衣带诏,都是我们的胜利。” 汤和点了点头:“是啊,谁也没想到傅友德这个魂淡竟然投靠了秦王,咱们这五万兵马啃不下京城,必须更多的人手才行。” “秦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是可以发诏书调兵过来支援的。我们如果没有像样的信物,拖延不了几日。” 沐英看着黑压压的京城说道:“我相信四弟一定能成功的。” “汤帅,退路我已经安排好了,若事不可为,您可能要随我一起去西南养老了。” 汤和哈哈大笑道:“老夫一副残躯,此次若不能勤王救出陛下,死在此地就是,谈何养老?” 沐英笑了,“您是三军统帅,不会有失的。” “虽然京城有神机营的火器,但红衣大炮根本打不到江面上来。他傅友德如果敢出城决战,我会亲手拧下他的脑袋,反而简单了。” 计划虽好,可沐英不知道的是,由于早前在关中吃了大亏,函谷关前被黄易的迫击炮上了一课,所以老朱不惜加大力度投入研发火炮。 虽然做不出跟迫击炮一样的曲射炮,但却强势增加了红衣大炮的射程。 你关中迫击炮能打五里是吗?那我就把红衣大炮加粗、多填火药,能打十里,不跟你照面。 按照这个思路,还真的成功了,十里是极限距离,有效射程在一里到六里之间,即便如此,也大大增加了老朱开战的信心。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朱没想到的是,新炮投入的第一战竟然是对准自己的兵马。 傅友德也是个狠人,既然已经下注,那就别想着首鼠两端,只能跟在秦王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他命人推出了最新的红衣大炮,在江东门外排成一排。 看到这个情景,汤和沉声道:“速去传令,让各营散开,按照预定的方案在坑中躲避,红衣大炮的炮弹不会从天上掉下,所以不用害怕。” “文英,你留下看守战船,老夫亲自去前线督战。” 沐英慌了,“这怎么行?那是红衣大炮,怎能让汤帅您亲自过去?您是主帅!” 汤和按住了他,“你还年轻,应该留着有用之身战场拼杀,还是让老夫去吧,再说了今日来的多是老夫旧部,你去了不顶用。” “只有老夫这中军主帅亲自坐镇,将士们才不会害怕。” 跟北上作战不同,同北元作战的时候,红衣大炮专门应对元兵的敢死骑兵,所以都是战时正面拼杀。元兵的战马往往会被飞过来的炮弹砸中受惊。 但这种直射炮威力有限,分为铸铁弹丸和开花弹,目前开花弹还不够成熟,所以只要不是被弹丸直接砸中,根本不会受伤,躲在坑里就更安全了。 汤和不愧是老帅,早早让人挖了避弹坑。 如果城中守军趁机出来,那也不怕,两军交手以后,火炮就失去了威力,不可能对着自己人开炮吧? 但他算漏了一件事,傅友德此次瞄的不是那些士兵,而是江面上一排排的战船。 他当然不知道指挥部在船上,他只是为了断这群人的后路,战船轰碎了,你们这帮叛军就逃不掉。 开炮! 一声令下,数十门红衣大炮齐齐发射,肉眼可见的一排弹丸隔空飞来。 汤和惊呼一声,不好! 只见一条条战船中弹被毁,江面上乱作一团。 “不!文英!”汤和痛惜大喊,差点昏死过去。 恐怕就算是老朱也没想到,加强版红衣大炮第一次实战,竟然轰死了自己最疼爱的义子。 一艘艘战船被轰碎,反正傅友德是不心疼,虽然都是朝廷的,但现在属于叛军,轰碎了朝廷再造就是,可要是跑了叛贼,那就是自己失职了。 可地面上的兵马却傻眼了。 这一颗颗炮弹哪里是打在战船上?分明是打在弟兄们的心头啊! 傅友德站在城头哈哈大笑,眼看着敌方战船被毁,再无退路,傅友德大手一挥,“放下吊桥,杀过去!” 只见江东桥被缓缓放下,从城中冲出一支精锐骑兵,后面是明晃晃的刀盾精锐。 “降者不杀!” 汤和看着己方士气全无,对面骑兵杀气腾腾,还有远处城头得意的傅友德,心中无限悲凉。 “陛下,秦王已经成势,大明江山如果真的到了此人手里,将来必定万劫不复!” “陛下,您糊涂啊!” 说完,吐出一口老血,对身边副将说道:“都是大明百姓,你们降吧。” 说完,横剑自刎! 副将等人阻拦不及,只能传令弃械投降。 此战出奇的顺利,傅友德感叹还是火炮厉害,如此看来,当初蓝玉战败在函谷关,就是这番场景吧?逍遥侯黄易果然奇人,早早看到了火炮的威力,当真是一炮能当百万军。 走下城墙,在亲卫的保护下,傅友德前来查看俘虏,西平侯沐英他不在乎,但信国公汤他要看一眼,这么多年自己军功比汤和大,偏偏一直在他后面,还不是因为汤和跟皇帝关系亲近吗? 今天这一战就是明证!自己比汤和强。 但看到汤和自刎军前,傅友德却没有半分胜利者的欣喜,转而心生佩服:你本已归老,今日能为了兄弟之义重新出山,足见陛下的眼光,无愧信国公之名! 看完了汤和,听手下来报说沐英被炸死了,傅友德哈哈大笑起来,秦王的江山稳了。只剩下北方一个燕王,成不了气候! 可他不知道的是,燕王已经趁着他出城收俘虏的时候,悄然混出城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坐山观虎斗 关中工地忙得热火朝天,蒸汽时代的到来,直接导致关中铁矿和煤矿不够用了,这是古代,人力产能太有限了,铁矿、煤矿基本只能进行露天开采,根本不具备地下作业的可能。 于是乎就有人建议联合衙署,对外扩张,拿下山西跟河南,量他大明也不敢说什么。 黄易却不同意,关中百姓好不容易平静两年,闷头发展就是,慢点就慢点,可以走的更踏实,没事别折腾百姓。 对外扩张说的轻巧,但你们这帮人嘴唇一碰,就需要调动军队开战,敢情死的不是你们自己的孩子,所以不心疼对吗? 一通训斥,没人敢再提开战了,但关中终究是要发展呀。 最终黄易提出了修路计划,要想富先修路,先把关中各个地方的道路修好,现在不缺粮食了,如果能把物资调配做好,足够过好日子了。 这天身为大都督的徐妙云收到一封家书,从燕国送来的。 是燕王妃徐妙清的求救信,大意是燕王朱棣去京城营救皇帝,一去两个月未归,现在朝廷对各地下达了海捕文书,还把燕国定位反叛之地,正派大军北上征讨。 信中徐妙清求姐姐跟姐夫出兵营救燕国,即便是无法出兵,也一定想想办法找到燕王,保住燕王性命。 看着书信,徐妙云陷入了纠结,她不关心朱棣的生死,但她担心妹妹徐妙清。 如果燕国真的被朝廷发兵征讨,一旦破城被擒,燕王妃徐妙清绝对没有好下场。 于是她找到了忙碌的黄易。 黄易看过书信,轻蔑笑道:“秦王朱樉谋害皇帝的消息我收到了,包括他派人截杀沐英、燕王朱棣潜入京城救人。” “关中还有人劝我趁机出手,正是攻破大明的好时机,但被我拒绝了。” 徐妙云很是不解,“夫君是顾念情义?还是心疼百姓?” 黄易哈哈大笑道:“都不是!” “我跟百官说的是关中无意扩张,能把本地百姓照顾好就不错了。在关中做个县令,也比在大明做宰相要安稳。” “但事实却是时机未到。” 时机? 徐妙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当时京城内乱,我们如果出兵插手,朱樉跟朱棣兄弟一定会选择握手言和,共同对付我们。” “有道是兄弟阋墙,外御其辱。” “所以夫君你选择坐山观虎斗。” “但现在不同了,朱棣被通缉,朝廷会对燕国发兵,……等等,还不是最佳时间,夫君你是想等他们兄弟打生打死,分出胜负之后再出手?” 黄易拉住夫人的手夸赞道:“你我夫妇果然心有灵犀,还是你最懂我。” “知道当初在关中自立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杀秦王朱樉吗?” 徐妙云皱眉道:“当时大家猜测,是你不想跟朱家结下死仇,但其实不对,后晋王死在你手上,死仇已然结下了。所以接下来就没必要留手的。” 黄易笑着说道:“留下一个惹祸的废物给皇帝,你猜他头疼不?就像现在这样,大明内乱骤起,乱成了一锅粥,全都是秦王朱樉的功劳。” “当年,太子身陨,燕王朱棣已经查到确切证据,是秦王朱樉派人围杀行刺。” “可最后皇帝却置若罔闻,不仅没替大儿子朱标报仇,还压下了一切怀疑,把罪责推我头上,甚至还把秦王恢复一切地位,重新派来关中作威作福。” 徐妙云笑道:“是啊,皇帝当真是老糊涂了。正是因为秦王朱樉在关中惹得人神共愤,我们才有机会揭竿而起,否则恐怕现在还住山里躲着呢。” 黄易摆手道:“不,你错了,皇帝才不糊涂。” “他是故意的,秦王朱樉是他的棋子,不,应该说弃子!” “他明知朱樉重回关中,做不了什么好事,只会惹祸,可他还是派来了,甚至比以往更纵容。” “其目的就是让朱樉送死的。” “朱樉是皇帝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所以纵然有万般不是,皇帝都不能杀他。但贬为庶民又不足以解恨,所以老朱就选择了废物利用。” 废物利用? 徐妙云捂嘴笑了,还真是贴切。 “派他过来惹祸。秦王朱樉跟我可是死敌,所以会不遗余力的搜查追杀我。然后皇帝好借我的手杀朱樉,给太子报仇,同时也给皇室清扫垃圾。” “最后再以杀皇子的罪名,让大明再无我的容身之地。这就是皇帝的算计。” 徐妙云冷哼道:“好狠毒!夫君,幸亏是你,换个人早就被算计死了。” 黄易猖狂大笑道:“是啊,我看穿了他的阴谋,所以顶着百姓斥骂的压力,放秦王朱樉回去。这么有用的‘人才’,当然还是留给大明自己合适。” “对于我关中来说,一个能惹祸的大明皇子,能挡十万精兵!” “这朱樉果然不负我所望,竟然背地里吃空了海外贸易,还用钱收买了朝廷文武百官,甚至还敢下药害自己老爹。” “饶是皇帝老朱身经百战、人老成精,也没想到儿子这么狠辣。” “从这一点看,我以前倒是小瞧了这个朱樉。” “不过他也就这样了,典型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徐妙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样的形容,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黄易嘲讽道:“不用理会,让他们闹去吧,他们内斗时间越久,大明越是衰弱,百姓对他们就越失望,到时候才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现在百姓都还拥护大明朝廷,我们虽然有至强兵器,但也是无用的,没有百姓的支持,兵器就是废铁。” 徐妙云反驳道:“怎么会?我们出兵一路平推,可以直接炸到应天府皇宫去,到时候逼迫他们投降献城,百姓们还会说什么?” 黄易哈哈大笑道:“夫人,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单凭武器就能征服天下,那秦国就不会二世而亡了。” “按你所说,等我们拿下了京城,天下所有人都成了自己人。但收拢了他们的降兵降将之后呢?咱们的一切秘密是不是就要对他们公开,而且我们也不再对他们设防?” “届时如果他们背地里策划反叛呢?天下兵马都混在一起,你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吗?” “天下人心望大明,朱家子孙一呼百应,百万军中都是他们的拥护者,咱们转眼就成了阶下囚。” 徐妙云吸了口凉气,“照你这么推算,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黄易笑着点头,“没错,表面上看是去接收胜利战果的,实则是自投罗网。没有天下民心的支持,单靠关中百姓和官员,吃不下整个大明。” “继续坐山观虎斗吧,朱家兄弟打生打死,还得天下民不聊生,然后百姓就会羡慕关中的太平富庶。” “哈哈哈哈……他们不是在内斗,而是在帮我们收拢民心呢。” 徐妙云不得不佩服丈夫的运筹帷幄,但看着手中的书信,“夫君,打仗可以不提,但我担心妙清跟徐家,朱樉占据了京城,以他对我们的仇恨,肯定容不下徐家。” 第一百九十七章 徐家为难 京城一场大胜,沐英战死、汤和自刎,余下叛军尽数归降,原本左右摇摆的朝局立马分明起来,许多墙头草也都看清了大势,秦王崛起已成定局。 但唯有秦王朱樉这个当事人却坐立不安,因为全程没找到燕王朱棣。 之前确认过是燕王朱棣带人救下了西平侯沐英,现在沐英当场战死,如果燕王跟他在一起的话,那应该见到尸体才对。 现在燕王消失无踪,说明他不在战场上。 不在战场?那会在哪里?是继续潜伏京城营救陛下?还是回到燕国起兵? 看似朱棣跟沐英的计划失败了,实则是以巨大代价成功了,因为自始至终朱樉都没怀疑过皇宫之事,常茂跟老朱的表演很到位,成功掩盖了朱棣的身影。 牺牲了常茂、牺牲了沐英、汤和,虽然没有救出皇帝,但却成功拿到了玉玺,如此一来即便朱樉篡位也是得位不正。 而且有了玉玺,燕王朱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号令天下,起兵勤王。 担忧朱棣煽动天下,秦王朱樉决定先下手为强:传诏天下,各地府台以上文武官员入京朝会。同时宣布燕王朱棣大不孝的罪行,褫夺其王爵,海捕文书抓燕王回京受罚。 虽然没有玉玺,但还有个活生生的皇帝,一个不会说话的皇帝,比玉玺更好用。 从这天开始,朱樉一改前态,命令太医院的人全力救治皇帝,务必要让皇帝多活些日子。 他要让文武百官都看到皇帝,同时看到皇帝下诏立储秦王。 为了在各外地官员面前搏一个好形象,秦王朱樉放弃了针对皇孙的计划,甚至准许朱雄英跟朱允熥跟随在皇帝身边伺候。 还真应了那句话:当你做坏人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不择手段,一旦转正了,就开始学做好人,劝别人不要作恶。 没过多久,北方传出燕王持传国玉玺起兵勤王的消息,甚至还宣传说皇帝早有传位之意,所以早早赐下了玉玺,是秦王心生不满,谋权篡位。 消息一出,大明朝野议论纷纷,两边都有理,我们该信谁的? 百姓们只是当个谈资,只要别两头收税就行,谁做皇帝无所谓的。 官员们满是无奈,大家都清楚,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需要站队了,站错队很严重。 但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改朝换代的时机,如果站对了,可以省下多年的努力。 于是北方多地宣布支持燕王起兵,而江南以南则表示拥护朝廷,但西南是个例外,沐英的后人同样表示起兵勤王。 谁都看得出来,南北双方必有一场恶战。 夹在中间最难做的就是徐家了,徐辉祖头发都快挠掉了,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两个不省心的妹夫? 原本大妹夫自立反叛,我们徐家已经是刀尖上行走了,全靠二妹是燕王妃才得以保全。现在可好,转眼间二妹也成了反贼。 无论从哪方面论,如今监国的秦王都不会容下我徐家。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朝廷来人传召魏国公徐辉祖。 奉天殿上,秦王朱樉朗声说道:“燕王朱棣在北方自立为贼,朝廷决意起兵北上平叛,傅帅军中缺将,有人举荐将门虎子的魏国公,不知徐爱卿意下如何?” 徐辉祖叹息道:“殿下恕罪,臣之二妹乃是燕王妃,如今燕王不明天数,臣愿以姻亲之身份前去劝降,以解朝廷刀兵之患。” 朱樉哈哈大笑道:“徐爱卿何罪之有?莫说你跟燕王是姻亲了,那燕王朱棣还是我的亲弟弟呢,可不孝反叛乃是事实,纵然本王万分不忍,可还是不能因私废公。” “劝降就罢了,本王曾两次派人规劝,皆是无功而返。” “连我这个亲哥哥的话他都不听,更何况你这个大舅子?” “时至今日,唯有一战!” “当然了,念及爱卿之身份,却有可察之情,故此召你前来,征求爱卿本意。” “若是不远亲人之间兵戎相见,那本王会另择人选。” 徐辉祖朗声说道:“多谢殿下体谅!但徐家世代忠良,岂能因私废公?臣下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号子:关中特使求见秦王!来人已经在洪武门前候命。 一听是关中特使,殿上群臣全都紧张起来。 相比于燕王朱棣这个皇家子嗣,大家显然更忌惮关中的逍遥侯,毕竟逍遥侯可是连陛下都要退避三舍的狠人。 包括秦王朱樉也一样,黄易对他来说就是梦魇! 于是没有犹豫,朱樉连忙传令召见。徐辉祖只能走到一侧站定旁观。 很快一个精干的年轻人大步流星的来到奉天殿。 大明文武纷纷打量着对方,微微惊讶,此人好年轻啊。 秦王朱樉微微皱眉,“特使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对方微微一笑,拱手行礼,“本使姓吕,当年秦王离开关中的时候,在下只是一个区区长安令。” 吕? 秦王朱樉恍然大悟,“是你?你是逍遥侯身边伺候的那个弟子?” 吕秀才笑着点头,“王爷好眼力,正是在下。” 一听是逍遥侯的徒弟,在场文武无人敢再轻视对方,以逍遥侯的本事,教出来的徒弟没一个是庸手。 朱樉严肃的问道:“逍遥侯派你来有何事?” 吕秀才拿出了一份文书,很快小太监过来接过,吕秀才说道:“今次过来有三件事。” “其一,侯爷当年曾客居京城,多蒙皇帝皇后、太子的照顾,听说陛下生病了,侯爷甚是担忧,但关中事务繁忙,恩师无暇分身,特命我代为探望。” 徐辉祖怒斥道:“混账,陛下中毒分明就是你们关中谋害的,今日还有脸来说探望?厚颜无耻!” 吕秀才脱口而出的嘲讽道:“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我们不愿申辩,是顾忌双方的脸面。但好心探望是出于情义,若秦王殿下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求。” “咦?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听到逍遥侯没有拆穿自己,秦王朱樉很满意,于是也不再冷脸相待,毕竟此时四弟燕王才是自己的大敌。 “呵呵,父皇卧病在床,不便惊扰,侯爷有此心,本王代父皇感谢了。” “这位是我大明魏国公徐辉祖,特使既然是侯爷弟子,该当知道大家的关系。” 吕秀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 但心中却有些不满,你是我师娘的亲大哥,现在关中名义上在师娘的统治下,你怎么能这么帮着秦王给师娘泼脏水呢? 可再怎么看不惯,吕秀才还是没有失礼,微微行礼,接着朗声说道:“这第二件嘛,恰好跟魏国公有关。” “师娘久别思念,想见见娘家的亲眷,所以特命我前来迎接魏国公一家去关中探亲。” “为表示诚意,另有礼物送给朝廷,礼单也在拜帖上写明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纸文书惊四座 听到这里,众人很快明白了一切,原来是徐妙云担心徐家被为难,所以命人过来打招呼呢。 什么探望陛下?分明就是要保护徐家来的。 可是以你关中如今的声威和地位,会如此好言好语的跟我们商量?不太对劲吧? 如果换了是我,敢直接开战威胁你们放人的。 秦王朱樉好奇的打开拜帖去看,这一看才知道,自己猜的完全没错,黄易夫妇果然不是善茬,什么特么的礼单?分明就是威胁嘛! 只见上面写着:吾徐家老小顺利来关中,有化肥万斤送于朝廷!若有半点闪失,炮弹万斤送于大明皇宫,助力朝廷拆了重建。 看完之后朱樉脸色黢黑,这特么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呀! 刚刚还感叹黄易的懂事,刚升起一丝好感,转瞬间全都变成了仇恨。 偏偏恨也无法,关中这个强敌,老爹在的时候都束手无策,更别提现在了。 该死的魂淡,等我灭了北边的老四,一定派人用新造的红衣大炮去函谷关前试试火力。 犹豫了片刻,朱樉朗声说道:“这是你们徐家自己的家事,该由你们自己决定。徐爱卿,你觉得呢?” 内心里朱樉是不愿意让徐家走的,因为把徐家握在手里,即便是不用,也能稍微拿捏关中。 但现在关中如此强硬,他也是真的害怕黄易,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徐辉祖。 正常人肯定都会看清形势,现在肯定是投靠实力强大的关中自保呀,那边是自己的亲妹妹,这边是虎狼知道,卑躬屈膝就不说了,秦王上位必然容不下徐家的。 但徐辉祖偏偏与他人不同,此人对忠君爱国看得极重,对两个妹夫犯上作乱很是不齿,所以他站出来一通大义灭亲。 “殿下,自从舍妹跟黄易在关中自立之日,我徐家就跟他们恩断义绝,从此再不联系,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女儿。” “我徐家世受国恩,岂能背主求荣投靠叛逆?” “刚才已经答应了北上征讨燕国,请秦王放心,末将一定会擒回叛逆。” ……你今天喝假酒了吧?傅友德也不敢吹的这么大,那可是燕王朱棣,号称继蓝玉和沐英之后的未来统帅,你徐辉祖上过几次战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在场的吕秀才看得目瞪口呆,他是真的没想到,堂堂魏国公徐达之子,竟然能愚忠到如此地步? 可也不对呀,分明就是秦王朱樉谋害了皇帝,你这么替他卖命作甚?北边的燕王也是你妹夫,你何苦呢? 关中开口救你,正是不想让你受到威胁,现在你倒好,自己抢着去送人头? “魏国公,大明人才济济,不缺徐家一员战将。请你去关中探亲,也是两方友好交往,同样是国事。”吕秀才劝解说。 徐辉祖大手一挥:“不必说了,徐家是大明公爵,不会跟叛逆谈条件。” 得,你清高,你了不起! 但吕秀才毕竟是逍遥侯的徒弟,岂是浪得虚名的? 心说我拿不住你这头犟驴,还拿不住朱樉这头笑面虎吗? 于是他朝着秦王朱樉微微一笑,“秦王殿下,来时侯爷说了,早知内兄忠君不二,所以他不愿出行也可以理解。只能求秦王殿下开恩,莫要让徐家出现在战场上,以免伤了两边的和气。礼物我们会照常奉上,感谢朝廷的照顾。” 朱樉气得死死攥住那份拜帖,黑着脸点头答应下来,“那是,请回复侯爷,本王应下了。” 徐辉祖着急道:“殿下,徐家是大明的战将,岂能受他关中叛逆的指派?” 朱樉摆手道:“不用说了,本王早有打算,来人,送魏国公回府继续养病。” 意思很明显,什么特么的养病?人家根本没告病,这是要软禁呀。 吕秀才连忙道谢,在场的群臣很不理解,到底逍遥侯给了多大的好处,能让秦王这么给面子? “这第三件事,是在下的一件私事。听家师说,当年他在京城的时候,收过两名弟子,也就是在下的两位师兄,一位名叫王不留,另一位名叫夏元吉。” “如今两位师兄都效力于大明朝廷,虽然是各为其主,但师门情谊不能废,在下想去探望一下他们,请秦王行个方便。” 什么特么行个方便? 朱樉胸口发堵,这特么是黄易在说:我还有两个徒弟在京城,你别对他们动手,否则我的厚礼同样招呼你。 摆了摆手,“小事,本王这就派人带你去。不过王不留出使燕国未归,你只能去见到他的家人。夏元吉在开封府做官,同样只有家眷在京城。” 吕秀才连声感谢,“多谢殿下照拂,师兄们不在,去看看他们家中长辈也是礼数。” 随后他就被朱樉派锦衣卫领走探亲了。 大殿上众文武十分不解,“殿下,到底逍遥侯给了什么礼物,他凭什么干涉我大明的朝政?” “对,一个叛逆而已,他凭什么管我们大明的事?” …… 一个个七嘴八舌的,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一样,都在帮秦王朱樉鸣不平。 秦王朱樉心中暗骂,刚才你们干嘛去了? 不耐烦的把那份拜帖甩给了众臣,朱樉起身拂袖而去,“尔等自己看吧。” 众人翻看那份拜帖,看完之后个个目瞪口呆,这特么哪里是礼单?分明就是战书啊!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万斤化肥?这可是稀罕物,只在关中有,曾有朝廷商人花重金都采购不到的。” 额…… 大家全都回头眼神古怪的看着他,心说哪里来的沙雕?这个时候你竟然只看到化肥? 万斤化肥价值几何?哪怕是能让万亩良田大丰收,也不过是一批粮食而已,管什么用? 被呵斥回家闭门养病的徐辉祖觉得奇耻大辱,我堂堂大明魏国公,竟然被你一个反贼庇护?成何体统? 听说了今日之事,夫人过来劝他,京城传言是秦王害了陛下,燕王才是对的,还有常家也被定为叛逆,导致全家潜逃在外,我们何必掺和?大妹夫妇也是好意,你何必再如此较劲?难不成你还真的要大义灭亲? 听到这个,徐辉祖也反应过来,今日朝会上,关中特使跟秦王的对话,似乎就有着蹊跷。莫非陛下真的是…… 那我该如何选择?是跟常家一样?还是去投了燕国? 徐辉祖倒不是傻,是太爱惜羽毛了,生怕徐家的声誉在自己手上被污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燕国求援 燕王朱棣在北方进行了勤王宣誓,各路人马争相响应,一下凑出二十万大军。 原本这是大好事,但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一天的粮草就不是小数目,所以此战就需要速战速决,一旦拖延下去,朝廷不怕,但燕国拖不起。 因为天下产粮之地多在南方,北方虽然平原田亩占多,但灾荒不断,且没有高产良种,所产粮食交完赋税,仅够百姓日常活命而已。 所以天下每逢大战,多是从南方水运调粮。 现在就更不同了,因为高产良种的出现,江南以南地区的粮食就更多了,从后勤来讲,简直碾压北方。 但现在摆在朱棣面前的关键问题却不是粮食,而是北方草原的蠢蠢欲动,整个天下都在关注着大明的内乱,一旦燕国内部空虚,北方草原肯定不会放过南下的大好时机。 姚广孝出了一个主意:找关中帮忙,请逍遥侯出面压制北元。 朱棣皱眉道:“他会帮忙吗?而且关中那点兵力,能压制住北元?依本王之见,还是留下五万兵马驻防,本王带十五万足够勤王了。” 姚广孝劝道:“殿下,若是京城无将,别说十五万了,即便是五万,贫僧也并不担心。” “但现如今秦王有陛下在手,许多文武都投效了他,汤帅跟西平侯都折在京城之外,您不可大意。” 朱棣不忿道:“那是汤帅跟英哥小瞧了新式火炮,我燕国有自己新研制的火炮,威力不弱于京城的,加上我们优胜于他们的五万骑兵,本王想不到此战有什么悬念?” “当初是因为师出无名,如果早有玉玺在手,汤帅跟英哥、大茂哥也就不用牺牲了。” “军师,来不及多耽搁了,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西南不稳,老二万一派人先收了西南,咱们无法两面夹击,可就真的危险了。” “我给你留下五万兵马守城,不求你们能退敌,只要能顶住两月,城池不丢,就算你大功一件。” 姚广孝看拗不过,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可私下里还是给关中去了一封求援书信,甚至为了讨好黄易,他派去送信的是王不留。 没错,当初王不留被秦王朱樉派来燕王府谋害朱棣,没想到却扑了个空,甚至还被姚广孝识破了计谋,除了王不留,其他随行之人全被处死。 知道王不留是逍遥侯的徒弟,无论是看谁的面上,姚广孝都不可能杀王不留。这不,竟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 关中联合衙署,黄易看着长大成人独当一面的王不留,这是自己的首徒,虽然不是最出色的,但却是跟自己最久的。 师徒见面倍感亲切,两人都是五味杂陈。 王不留看着坐轮椅的师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恩师!您受苦了。” 磕了个响头,再起身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黄易也眼角湿润,连忙让身边的李大嘴把人搀扶起来。 “大嘴,这是你大师兄王不留,快把人扶起来。” “当初一个半大小子,多年不见竟然也长大了,听说你孩子都多大了,还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起来,擦擦眼泪,这是为师在关中收的徒弟李大嘴。” 二人相互见礼,黄易没有询问对方来意,反而招呼王不留,“不留,到了关中就是到家了。过来,推我去让你师娘见见。再给我说说这些年你的经历。” 王不留抹了一把眼泪,连忙上前,李大嘴主动说道:“师父,我推着您吧,大师兄刚回来,不熟悉衙署的路,让他陪您说话。” 王不留却坚持道:“师弟,多年不在师父身边侍奉,该我尽孝的。” 黄易笑着说道:“大嘴,路我会指的。今日高兴,你亲自去做顿家宴,迎接你师兄。” 李大嘴领命去做饭。 王不留很不解,“师父,师弟不是你的护卫吗?怎么让他做饭?” 黄易呵呵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眼力不错。看来你虽然从了医道,但武艺并未落下。” “大嘴是护卫不假,但最初收徒的时候,我是看中他厨艺天赋的。” “原本以为他这辈子,会在小地方做个厨子快活一生的,没想到竟然有一天我会自立关中。” “现在住的是秦王府,总不能让他给所有人做饭吧?所以就给我做个护卫,平时给自己人做家宴的时候他下厨。” 随即王不留推着师父缓缓而行,黄易带他参观了这座联合衙署。 早就听说关中各种故事传言,但亲眼所见才真的震撼,没想到师父如此的与众不同。历朝历代,从未有哪里的朝廷敢让百姓随便进出宫廷衙门的。 “师父,真应该让陛下亲自过来看看关中的景象。” “当年在医馆的时候,您曾跟太子殿下评价过,说皇宫就像一个巨大的棺材、牢笼。彼时大家都以为是玩笑。” “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世外桃源。” 黄易感叹道:“是啊,我也想让皇帝过来瞧瞧,现在看来,他不一定有这个眼福了。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派你另一个师弟过去探望了,还让他顺便探望一下你跟元吉,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关中。” “对了,你不是在京城做太医吗?怎么跑去给燕王听用了?” 什么??? 王不留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心中感动不已,分开多年,各为其主,师父竟然还挂念着自己。 “一言难尽。秦王朱樉谋害了陛下,还不让弟子去给陛下诊病。面都见不到。后来有一天突然传召,命我去燕国……” 听完徒弟的讲述,黄易怒道:“好阴毒的朱樉,这是要假借燕王之手杀你,然后让我跟朱棣开战呢?” 王不留点了点头:“不是,弟子也这么想。但不巧的是,燕王并不在家,我们也被道衍大师看穿目的。碍于师父的关系,道衍大师没有杀我,只杀了所有随行之人。后来就派我来送信了。” 送信?什么信? 王不留连忙拿出书信。 黄易安慰说道:“放心吧,我派人给朱樉送信了,他如果识相的话,就不会动你的家眷,如果他敢不给我面子,将来为师亲自替你报仇!” 第二百章 北元瞧不起我? 拆开书信一看,黄易笑了,“还是这个大和尚了解我。” “恩师,信中说什么?” “大和尚说,燕王要带兵南下勤王,如此一来燕国防御就空虚了。怕北方草原趁虚而入,请我帮忙呢。” 王不留抱怨道:“他们把恩师害成这样,还有脸求您帮忙?凭什么?大明朱家除了太子和皇后娘娘,其他人都是薄情寡义,我们凭什么帮他?” 黄易皱眉道:“不留,听你的语气,对朱家父子颇有微词,莫非你当时真的要去害燕王?” 王不留心头一紧,可看到师父的眼神,不敢欺瞒,于是坦然说道。 “不敢瞒着师父,当初北上出使的路上,路过开封府黄河岸边,师弟元吉担任开封府尹。他使了个暗度陈仓之计,想要救我。” “但被我拒绝了,弟子还劝元吉不要插手京城的事,管好治下的百姓即可。京城打生打死,也不过是朱家父子的内斗,跟我们什么关系?” “师父一心为国为民,却被害得四肢残废远走他乡,太子呕心沥血、马皇后仁慈厚道,可一个个好人都不长命。” “反而是作恶多端的秦王朱樉一飞冲天,原因是什么?皇帝是非不分的纵容,文武百官的冷眼旁观。” “既然朝廷如此昏暗,我们又何必帮他们坐稳江山呢?他们这样的人坐了江山,受苦的岂不是天下百姓?” “当初在黄河之上,师弟也曾这么问过我。” “我跟师弟说,在朱家的儿子里面,唯有燕王雄才大略,倘若帮他打败了秦王朱樉,大明就会再次强大。还不如趁此机会随了秦王的意思,害了燕王,剩下的全是草包。” “这大明江山在一个庸才手上,绝对不是恩师一合之敌。” 黄易皱眉道:“不留,你莫不是想要从龙之功?” 王不留吓得连忙跪倒,“恩师误会了,弟子从未如此想过。只是觉得朱家好人全死了,剩下的人只会让百姓遭罪。还不如请师父来掌管天下,如此才能真的造福百姓。” 黄易仔细打量片刻,点了点头,“起来吧,你原本是个大夫,就安心做个济世为民的好大夫,尽量不要掺和朝政。此次你被迫出面,也是受我牵连。” “弟子不敢,跟师父没关系,是秦王的毒计。” 黄易摆手道:“不过你能想到百姓之苦,说明我没教错人。” “既然你能想到百姓受苦,为何又不让我帮燕国呢?难道边境那里的百姓就不是百姓?” 王不留愣住了。 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可是……帮了燕国,就等于让燕王坐稳了位子,对于关中来说,未来是大患。” 黄易哈哈大笑道:“我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码是一码,对手当然选强的来,而且要赢的堂堂正正,心服口服。” “如果靠北元异族削弱大明来成就关中霸业,那即便将来我们拿到了天下,也会让老百姓瞧不起。” “天下百姓会说:又是一个争名夺利的家族罢了,跟前面的李家、赵家、朱家没有任何区别,同样不拿我们老百姓当人看。” 王不留羞愧道:“恩师胸怀天下,弟子惭愧。”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来到了大都督府。 门口小蓉儿早就在等着迎接了,一看到就跑了过去,“大师兄,真的是你吗?” “你是……你是小蓉儿?长这么大了?”王不留擦了擦眼睛,差点不敢认,“天呐,一转眼蓉儿就长这么大了。” 黄易笑着说道:“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若是在外面遇到,你肯定认不出。” 黄蓉打趣道:“我也认不出,几年不见,大师兄怎么老的这么快?” 黄易笑骂道:“胡说什么呢?你大师兄才二十多岁,他这是舟车劳顿累的。” 小蓉儿做了个鬼脸:“哎呀,我跟大师兄开玩笑呢。娘说了,师兄到了关中就是到家了,往后就住在家里。等将来把大师兄的家眷接过来,再好好在城里安个家。” 王不留感动不已,进门就给徐妙云磕头。 …… 一场家宴吃的宾主尽欢,然后黄易就安排人去找北元谈判。 本以为靠着关中这两年的威望,可以轻易拿捏北元,没想到元庭的人十分嚣张:生意归生意,战事归战事,我们从未用兵骚扰过关中,包括西域的丝绸之路,我们都没影响,这就是双方的邦交。至于我们北元要对其他地方用兵,就不劳你们关中操心了。 什么?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呀! 黄易听完使臣的转述,当场就发怒了。 “他草原不敢对我关中用兵,哪里是什么邦交?分明就是拿北边的黄河没办法。” “既然这帮草原蛮子如此不识时务,那就给他们点眼色瞧瞧。” 手下人献计,“侯爷,您的意思是要打过去?那要不要先切断他们所有的贸易?只要断了他们的盐铁茶叶、羊毛交易,即便是不打仗,北元蛮子也得焦头烂额。” 黄易自信的笑了,“不用那么麻烦,正如他们原话所说,一码是一码,生意归生意,战事归战事!” “我们并不想打下草原费力去治理,而且战争也并非要杀伤百姓,这是元庭贵族无礼,跟百姓何干?” “这样,派两万骑兵过河,一个火炮营,去给北元王庭轰几轮炮弹,教教他们礼貌说话。” 在场文武哄堂大笑。 这就是关中的氛围,也是关中的底气。 跟大明的红衣大炮不同,我们的迫击炮移动方便,可以随时派一支小队轰炸到任何一个犄角旮旯,别说你一个草原王庭了,就算是大明皇宫,在迫击炮面前也形同虚设。 你区区元朝的残兵败将,也敢如此无礼?谁给你的勇气? 与此同时,北元王庭早就准备好了兵马,而且朝燕国不停派斥候,只等燕王带兵一走,元兵立刻南下。 “报,关中出兵两万,陈兵黄河南岸,一副随时过河进攻的样子。”快马报到草原王庭。 “多少?两万?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过往草原商队都看到了,他们没有半点避讳。” “不避讳?这分明就是虚张声势嘛,区区两万兵马就像吓唬我们大元?那逍遥侯也不过如此,反贼就是反贼,没什么大出息。”元庭皇帝毫不在意,甚是轻蔑。 第二百零一章 秀才的妙计 听到国主脱古思帖木儿轻视关中,丞相失烈门劝解说道:“大汗,关中能一战灭了蓝玉十万精锐,足见其战力恐怖,绝不是泛泛之辈。” 太子天保奴却反驳道:“丞相,夸大其词了吧?那一战不过是借着地势狭窄,投机取巧罢了。蓝玉十万兵马也不过死了万余。” “我草原不同,地势开阔,人马四散飞奔,他关中的什么迫击炮再厉害,又能如何?” “区区两万人,我们只需要两万骑兵四面分散合围,保准杀得他们人仰马翻。” 北元国主听完大喜,“不错,我儿此言大涨士气!” “我大元十五万精锐,留下两万御敌,去十三万拿下燕国!” “关中毕竟只是一介反贼,成不了气候。燕国对我们来说才是大事,拿下了燕国,我们就有机会重回中原。” “朱重八这个泥腿子,生了两个好儿子,如今打死打生,自相残杀,正是天要亡他朱家。” 座下文武纷纷祝贺。 一听是只留下两万,丞相失烈门慌了,“大汗不可,两万对两万,太轻敌了,以老臣之见,还是留下五万兵马驻防的好。” 元主略有不喜,心说丞相怎么净泼冷水? 失烈门心知这个主子外强中干,于是连忙开口再劝:“大汗,这是我大元王庭,我们所有的亲族、财富都在此处,绝不可怠慢。万一有失,即便是我们拿下了燕国,又有何意义?” 一听这话,元主果然意动,最终答应了丞相的提议,然后派太子天保奴亲自领兵出征。 既是鼓舞士气,也是以防万一。 此次带队的是黄易的头号心腹关玉楼,两万兵马,除了五百炮兵,和两千辎重队,其余全是重甲护卫骑兵。 副将白展堂还有些担忧,“关帅,就咱们这两万兵马,能打得过北元吗?如果对方派出骑兵四面八方进攻,咱们的迫击炮可就没用了。” 没错,当初同福客栈一个小小的伙计,现如今也是关中有名的年轻将军。 关玉楼笑着夸赞道:“好小子,还是你脑子好使。一眼看出了咱们的弱点。” “这就是为什么斥候要派出百里的原因,只要在四周发现敌人踪迹,我们立时停下布防。” “看到咱们的两千辎重队了吗?那是咱们的新式武器,这次带你出门,就是让你涨涨见识,侯爷说了,说你白将军有名将之姿,好好培养一下,未来让你统领大军。” 白展堂激动的拍胸脯道:“多谢侯爷赏识!老白我从小是个盗贼出身,后来是遇到了侯爷才有条出头之路。” “这两年虽然当了将军,但也只是有几手三脚猫的武艺,真让我领兵打仗,我哪里会?” “为了不被下属瞧不起,也为了不给侯爷丢脸,我也看了几本兵书,还特意花重金聘请了一位关中大儒,专门给我读书讲解。” “哦对了,大儒跟我说,说我白家祖上可是有名的兵法大家,号称杀神的白起,就是关中人!” “据说老祖最强一战斩首三十万!” “我老白将来,不说超越老祖,至少也不能给老祖丢人。” 关玉楼哈哈大笑:“你小子,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三十万?你就是把草原元兵攒吧攒吧,拢到一块去,也凑不够三十万!” “而且侯爷说了,打仗是上层的事,普通士兵都是平头百姓,全都是被裹挟的无辜之人。所以能少伤亡就少点,只要把为首之人拿下,其他的就是一盘散沙。” “所以继承杀神称号,你是别想了。咱们这次主要是威慑,吓唬吓唬元庭皇帝,让他们收兵罢战,不要骚扰燕国。” “倘若元庭不识趣,那就不好意思了,咱们的迫击炮弹大老远驮过来的,总不能再扛回去吧?” 白展堂眼前一亮,“关帅,我听老先生将兵书,说大汉朝的时候有位冠军侯爷霍去病,以三千兵马偷袭了草原王庭,直接把敌人老窝给端了,斩首无数,战利品更是不计其数。” “要不……咱们也效仿一下?咱们造炮弹花费不菲,出来一趟人吃马嚼的,总不能做赔本买卖呀。” “我先声明啊,草原王庭肯定都住的大元贵族,不是平民,这不算无辜杀戮。” 关玉楼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盗圣,当了将军还是改不了贼不走空的习性?你是想拿炮弹换元庭金银珠宝?” 白展堂嘿嘿一笑:“不拿白不拿呀,反正大家是敌人。” 关玉楼小声说道:“本帅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此次出门声势造的很大,就看元庭上不上钩了。” “特娘的,上次谈判,元庭轻蔑侯爷,敢不遵侯爷提议,这分明是在打我们关中的脸。” “侯爷心善,不愿跟他们计较,可咱爷们不能忍,明面上不敢说,现在出来了,岂能不帮侯爷找回场子?” “你小子机灵,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只要他元庭对我大军敢有半点不敬,牙崩半个不字,马上开整!” “我非让大元皇帝跪着给侯爷道歉不可。” 白展堂竖起大拇指,“关帅,要不说大家都愿意跟你出来干呢,就是痛快!” “那咱们快点吧,这样的行军速度,磨磨蹭蹭的,半个月也到不了大元王庭吧?” 关玉楼故作高深的说道:“你小子不懂,这是战术!” “战术?又是为了吓唬元兵?没看出来呀!”白展堂挠头。 关玉楼轻哼一声,“不,这次是为了燕国。咱们出动两万兵马,是为了压制元兵,以解燕国之围。否则燕王朱棣带兵南下勤王,元兵必定南下袭击燕国,侵略百姓。” “咱们做了好事,总得让燕国百姓知道知道吧?总不能他燕王一封书信,就能调动关中两万兵马?咱们又不是他朱家的部下。” 白展堂连连点头,“没错,是这个理!那咱派人去燕国宣传宣传?” 关玉楼忍不住捧腹大笑,“刚夸你机灵呢,转眼就变蠢了。宣传哪有来真的快?” “咱们拖着行军速度,就是让元兵去打燕国。等他们交战了,百姓吓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咱们正好出手,逼他们撤兵回援。” “如此一来,燕国的百姓就都知道咱们关中救了他们,然后顺理成章的感激侯爷。” 白展堂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哦……我明白了,这就是兵书上说的围魏救赵!关帅,还是您技高一筹。” 关玉楼摆手道:“不是我,我哪有这么多心眼儿?侯爷让干啥我就干啥。这是临行前吕军师偷偷跟我说的。” 谁?秀才? 白展堂忍不住骂了起来,好你个魂淡,有好计策也不给兄弟我提点几句? 第二百零二章 马快还是炮快? 这一路上,深入千里,竟然没有遇到阻碍? 关玉楼心说,难道我声势造的不够大?元庭皇帝不知道?我可是直直朝着他的王庭去的呀。 其实不怪北元皇帝太菜,而是他们这支兵马素质太高,一路上对草原百姓秋毫无犯,哪怕是抢牛羊马匹粮食补给,也都照价给钱。 在草原百姓眼里,这哪里是抢?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而且是以平常物价翻倍成交,这样的好事?百年也赶不上一回吧? 半个月的时间,这支两万重甲的强兵,愣是被草原百姓传成了关中第一商队! 大家不仅抢着送牛羊粮食交易,甚至还有人热心的带路:军爷这边走! 可不是嘛,关中兵马晚上扎营的时候,偶尔会跟当地百姓进行交流,这一对账不要紧,双方都傻眼了。 关玉楼等人原以为我们是花了半价抢草原百姓,回去闹不好得挨侯爷的批。 可谁成想一打听才知道,草原百姓是真的水深火热,他们往常的物价被草原贵族压到了地板上,关中半价,对于草原也是翻倍了。足见草原贵族的贪婪和无情。 “呸!这元庭皇帝够狠的,原以为他们只是对我中原汉人恶毒,没想到对自己治下百姓也这么狠?这分明就是在吸草原百姓的血呀!” “不行,这个情况我马上写信告诉侯爷,草原百姓也是可怜人,咱们得管呀!” “即便是北元皇帝听话,现在我也想整他!” 关玉楼唰唰唰将见闻写好,同时附上自己的请战书,八百里加急送回关中。 又过了两天,眼看着还有三百里就到草原王庭了。 如果不是暗桩传信说大元皇帝还在,关玉楼都以为对方望风而逃了。 这天一支百人队的元兵拦住了去路,然后问及兵马来意。 关玉楼驱马上前,“不久前我关中跟尔等丞相失烈门洽谈过,我家侯爷说了,只要你们敢出兵进攻燕国,我关中必定不饶你。今次特来讨伐。” “不对呀,战书二十天前就送去了吧?难不成你们没收到?” 对方猖狂大笑,“讨伐?就你们区区两万兵马?也敢来说讨伐?” “我大元皇帝陛下说了,鉴于跟你关中友好贸易关系,不愿刀兵相向,尔等若是识时务,现在掉头回去,看着你们对草原秋毫无犯的面子上,可以不为难你们。” “否则的话,定要你们这两万人来得去不得!” 听到这话,白展堂等人唰唰唰就抽出了兵刃,这特么是拦路下战书的呀! 关玉楼摆手按下了众人,“我们两万人,欺负一支信使?太丢脸了。把兵刃收起来。” 然后对着元兵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只有战过一场了!回去告诉你们大元皇帝,洗好脖子等着!” 对方也傲气的不行,“好好好,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没得谈了。” 信使回去报给大元皇帝,皇帝大怒,派出五万大军一拥而上。 知道关中迫击炮的射程五里,所以战场不能摆在家门口,于是双方在距离元庭一百五十里处‘碰巧’相遇了。 看到关中兵马竟然在不紧不慢的扎营,丝毫没有防守的意思,元兵纷纷嘲讽:这关中兵马不通战法吗?骑兵对骑兵,应该列阵对冲的! 倘若是步兵对骑兵,那也应该安置拒马,最次也是巨盾长枪保护弓弩手应敌才是。 你们倒好,当着我们的面,不紧不慢的挖坑扎营?也太瞧不起人了。 于是大元丞相失烈门大手一挥,牛角号吹起,五万兵马分散进攻,从四面八方冲杀!切记要领:决不能扎堆! 不扎堆? 你们想的倒是美,那是战马,不是你们自己的两条腿,说不让扎堆就不扎堆? 关玉楼等人在的两万重骑兵成防御阵型,把五百炮手牢牢护住。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已经进了五里范围内,双方嘴角全都翘起。 失烈门笑了,他认为对面怕了,五里范围之内,还没有炮击,分明是对我们这种分散战术束手无策,可不是嘛,太散乱了,一枚炮弹如果只能炸伤一个骑兵,那五万兵马就需要五万枚,还打个屁呀! 关玉楼也在笑:再近点,五里方圆,足够你们分散进来三万人了,等你们全都进到预伏包围圈,我们也好包饺子呀。 眼睁睁看着敌人一动不动,自己的草原骑兵就差二百步了,这个距离眨眼就到,即便是现在开炮,也必然没有战马快。失烈门丝毫已经锁定了胜局。 但下一秒,巨大的轰鸣声从战场最前面传来,只见地面一声声爆炸,自己的骑兵没等人仰马翻呢,直接被炸飞出去。 轰隆声不绝于耳,说句天雷勾地火都不够形容,而且好巧不巧,这些地上的爆炸,正好也呈圆形,全都围在关中兵马四周。 里面人家的两万重骑兵丝毫未损,己方草原骑兵却被炸的人仰马翻。 即便失烈门不认得这东西,现在也知道中计了。 撤,快撤! 关玉楼笑了,看似是你们包围了我们,实则是我们包围了你们。你们已经全都处在我们迫击炮火力范围之内了。 “传令,四面炮击,截住敌人!我要让他们的轻骑兵全都变成步兵!” 步兵? 你太小瞧迫击炮的威力了,大明的红衣大炮跟这个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二踢脚。 元兵对付大明的红衣大炮是有经验的,只要不被铁弹丸直接命中,一般是不会受伤的。只要战场是做好战马受惊的防护就行。 可谁能想到关中迫击炮威力如此巨大?落地开花,从天到地,整个空中丝毫被洒满了铁片暴雨,打在身上轻则马蜂窝,重则四分五裂,人马不存! 地上埋伏的地雷让敌人受惊聚在一起,天上落下的炮弹大批收割着对方的性命,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屠杀! 等所有爆炸停止,关玉楼举起长剑下令追击的时候,前面几乎已经不见站着的兵马了。 五万元兵只逃走后方的万余,其他全都变成残肢断臂,躺了一地,包括死不瞑目的元丞相失烈门。 死之前,这位丞相嘴里还喃喃道:大元完了!这是什么兵器? “不用打扫战场,立刻带上东西,追击敌人,直插元庭!” “此番大败,元皇帝肯定要溃逃,一定要堵住他!” 白展堂请命:“关帅,末将请命,带三千轻骑兵先去截住敌人退路!” “准!” 第二百零三章 侯爷有令 这边关玉楼带人刚收拾好辎重,还没行军呢,关中信使到了。 看完书信关玉楼兴奋大喊:“侯爷有令:草原不许有权贵!让我们剿了草原王庭,还草原百姓自由!” “弟兄们,走,随我去王庭,抓了他们的皇帝和贵族游街!” 所有士兵全都欢呼起来,嗷嗷叫的急行军。 …… 逃跑的元兵狼狈四散,生怕聚在一起又被炮轰。 去时五万兵马,回来一万残兵?关中两万兵马一个未损,而且还紧追不舍,眼看就要打到王庭。 这样的战果,不仅大元皇帝没想到,留守王庭所有人都没想过会是这样。 没时间做战败总结了,还是赶紧跑吧! 跑?怎么跑? 除非现在立刻上马飞奔,舍弃一切东西。 但谁舍得?这是大元王庭,所有的财货宝贝都在这里,不带上宝贝的话,那还叫逃命吗?那不成了逃难? 手上无兵、无钱,要不了几天就被饿死了。 领三千轻骑的白展堂可不给你们时间收拾细软,元兵跑了一个来回,那群残兵回到王庭的时候,已经是筋疲力竭了,可关中三千轻骑却是生力军。 “分成三十个百人队,给我把元庭围住,不许放跑一只苍蝇!” “将军,咱们为什么不杀进去?反正他们倾巢而出,已经无力抵抗了。” “咱们三千人把功劳抢光吗?回去还不被其他弟兄恨死?围住就是首功。不要太贪,看到了吗?这么大的王庭,俘虏、宝贝堆成山,打完了仗有的忙。” 眼见王庭被围,北元皇帝心里凉了一半。 可也不能束手就擒吧? 王庭最后三千金刀护卫队,由大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亲自带队冲杀,势必要杀出一条生路。 白展堂笑了,这可不是我抢功,他们非要送死,我拦不住呀! 只见关中骑兵纷纷亮出身上的武器装备,一水的双管火铳,全都是改良版,这玩意儿可不是弓弩可比的。 虽然未必有强弓射程远,但百米开外射过来的弓箭,威力大大削减,根本射不穿关中兵马身上的纸甲。 想有杀伤力,你们必须靠近五十米以内用弓弩,但这个距离,弓弩跟火铳哪个威力大? 北元三千金刀护卫,锋矢阵气势如虹,没想到被对面一阵排枪给打残了,人畜皆伤,转眼间就被打退了回去。 完了…… 脱古思帖木儿一看,完了……大势已去!我大元二百年基业,竟然亡在我的手上。 等关玉楼带着炮兵过来的时候,看到蹲了一地的俘虏,忍不住指着白展堂笑骂道:“你小子,说好的过来断敌人后路,没想到是想学那冠军侯霍去病呀?” 白展堂连忙解释:“关帅,真不是故意的,我过来派人围住了他们,那厮竟然带着几千金刀骑兵想突围?” 关玉楼笑着摆手:“无妨,首功归你,算你替大家动手了。” 白展堂嘿嘿笑道:那是那是,没有关帅和众弟兄当后盾,末将哪能有机会立功? 关玉楼一挥手:“抓俘虏,打扫战场,然后派个俘虏去燕国送信。” 白展堂哈哈大笑:“听说是北元太子领兵去攻打燕国,等他回来看到家被偷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也就是他不在,否则连他一锅烩!” 关帅笑骂道:“别胡吹大气了,如果不是他们带十万兵马走了,单凭咱们这两万人,根本拿不下人家十五万兵马。哪怕是十五万只羊,咱们这两万人也抓不过来。” “对了,侯爷有令,草原今后不许有贵族,把这些俘虏全都抓去关中改造。” 改造? 白展堂嫌弃道:“这么费劲做什么?就地宰了多干脆?” “关帅,这一战不大过瘾啊,咱们奔袭一千多里,就这么轻飘飘回去了?要不,咱们再去别处逛逛,元庭的贵族被咱们一网打尽,可别处还有贵族呀!” “反正咱们还剩有炮弹,总不能再扛回去吧?” 关玉楼瞪了一眼,“怎么?才一场胜仗,你小子就翘尾巴了?咱们剩下的炮弹,那是回去路上的保障。” “而且这些俘虏作用大着呢,沿途可以让草原百姓看看,从今往后再无人欺负他们了。运回了关中,各处修渠修路可是好劳力。” …… 燕王朱棣带着军师姚广孝南下勤王,五万兵马留守后方,王妃徐妙清亲自登上城头督战。 十万草原兵马围攻,城外百姓遭了殃,纷纷咒骂北元鞑子,也有皱眉燕王朱棣和大明朝廷的,说他们只顾着自己打自己,草原鞑子都打到家门口了,也没人管我们死活。 看来这大明跟大元也没什么区别,全都不拿百姓当人! 北元太子天保奴攻打了三天,城头上的明军很顽强,元兵本来就不擅长攻城,也没有大明的红衣大炮,所以进展不大。 于是天保奴想了一个主意,兵分两路,留下五万佯攻,剩余五万兵马绕过燕京城,横扫整个燕国,看他们燕王府管不管? 城头上的燕王妃眉头紧皱,狡诈的鞑子! 可即便如此,也绝不能开城支援,五万兵马死守都吃紧,如果开城进攻,那是自寻死路,这是元兵的诡计! 与此同时,燕王朱棣已经领兵打到了凤阳府,最多半个月就能打到应天府城下。 监国的秦王朱樉气得暴跳如雷,傅友德也是当世名将,大明仅存的老帅,本王给了你十五万兵马,全新的神机营,你给我打了个节节败退? 其实傅友德也冤枉,燕王朱棣手上骑兵多,且同样有着精锐的神机营,自己根本不占便宜。 刚开始靠着地形优势,倒是打了几场周旋,可后来对方竟然用了诡计:到处宣传说秦王朱樉勾结北元鞑子,为了拿到传国玉玺谋朝篡位,竟然把燕国拱手让给了鞑子。 原本这种子虚乌有的消息大家都没在意,但北方战乱的消息传来,上到地方官员,下到平民百姓,全都信了,这分明就是秦王朱樉勾结北元鞑子里应外合,南北夹击燕王呢。 谁忠谁奸一目了然,大明洪武皇帝平生最痛恨鞑子。 舆论转向代表着乡野百姓支持的转向,原本是两不相帮的,现在可好,一边倒的全都支持燕王。 傅友德连连败仗,不是自己指挥失误,而是防不住乡野百姓各种泄密。 燕京城的战况传到了朱棣这边,燕王朱棣心里也担忧起来,军师姚广孝力劝:“殿下,北方不用担心,元兵成不了气候。现在咱们距离应天府一步之遥,贫僧派人去京城了,要不了多久傅友德就完了。” “只要没了领兵主帅,应天府可不攻自破!” 朱棣皱眉道:“和尚,你怎么就笃定元兵成不了气候?莫不是你瞒着本王留了什么后手?” 第二百零四章 老朱的托付 被朱棣逼问的没法子,姚广孝只能说出了求援之事。 听完之后,朱棣虽然不喜,但也知道这和尚没有私心,而且眼下这个局势,如果关中真能帮忙镇住北元,也算大功一件。 此时此刻,京城正发生一件大事,皇孙丢了!秦王朱樉阖城大索,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皇孙朱雄英和朱允熥。 时间回到一天前。 前线的节节败退,让秦王朱樉打起了歪主意,有人进谗言,说傅友德身经百战,现在跟燕王朱棣兵力相当,我们还占据朝廷大义,是为国讨贼,他竟然把仗打成这样?分明就是出工不出力。 甚至还有人直接提供证据,说傅友德私通燕王朱棣,且战且退,将来准备把应天府献出去。 一切的流言蜚语,都在动摇秦王朱樉对傅友德的信任,想让他临阵换帅,即便不杀傅友德,也要把人换下来。 可所有人都低估了秦王朱樉的能力,此人跟其他皇子比起来,的确平庸,但是人都有长处,而他的长处就是会用人。 能舍弃一切财产收买官员的皇子,能是傻子吗?彼时一无所有尚且满身魄力,更不用说现在坐拥整个大明南方。 现在秦王朱樉能依仗的只有傅友德,君臣二人约好了,秦王负责后勤补给,傅友德负责前线战事! 虽是通力合作,实则何尝不是一种相互制约呢? 他傅友德家小都在自己手上,除非他疯了,否则根本不可能投敌! 所以姚广孝失算了,他低估了秦王朱樉的信任和魄力。 不过皇孙失踪是一件意外。 起因是有人给秦王朱樉出了一条毒计,用皇孙朱雄英和朱允熥做要挟,逼迫燕王朱棣撤兵,双方可以约定划地而治,将大明一人一半。 话是这么说,实则是缓兵之计,朝廷有能人看出北方兵马不耐久战,一旦拖上三个月,燕王兵马必定不战自退。 况且现在燕京城还在遭受北方草原的袭击,燕王分身乏术,要么一鼓作气拿下京城,要么撤兵回援。 所以这个绑票的毒计,看似卑鄙,实则也是一个台阶。 秦王朱樉表示要考虑一下,毕竟这样下作的办法传出去有损自己的声誉,倘若能够私底下完成交易,那就没关系了。 谁成想这个消息竟然泄露出去了,王太医趁着照顾皇帝的机会,把消息传给了皇孙朱雄英。 这王太医就是王不留的父亲,因为前次关中来人出使京城,所以秦王朱樉答应了放过王不留、夏元吉的家人,所以王太医得以幸免于难,否则不说被灭门,至少也是肉票。 上次吕秀才以师弟的身份拜访,王太医感动不已,心知京城风雨飘摇,实在不是久居之地,可惜自己一家都被秦王朱樉盯上了,否则投靠逍遥侯未必不是一步好棋。 这王太医起初就是太子朱标的心腹,所以自然跟逍遥侯黄易亲近一些。 后来又因为儿子王不留的关系,双方关系更近。 太子朱标英年早逝,王太医也心灰意冷,奈何自己只是一个郎中,什么也改变不了,甚至除了治病,压根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 可不管如何遇冷,王家一直是心向太子一系的。逍遥侯虽然自立为王,但抛开公事,情感上两家是亲近的。 现在听说有人要对皇孙不利,王太医坐不住了,朱雄英两兄弟,这可是太子朱标仅剩的骨血,岂能被当成战争的牺牲品? 于是老王决定赌一把,以自己的绵薄之力,救下太子的骨血。哪怕搭上自己这条老命,哪怕搭上整个王家。 反正我们王家现在也是人质,说不定哪天秦王一翻脸,我们就问斩菜市口了。 朱雄英两兄弟现在以侍奉皇爷爷之名,昼夜陪在瘫痪皇帝身边,平常根本没人注意,所以老王传递消息很顺利。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只是一个太医,没本事救人出宫。 倘若二虎尚在,说不定有机会,可惜了,二虎最先死。 背地里,朱雄英拉着老朱的手哭诉道:“皇爷爷,您什么时候能醒来?我和弟弟要被二叔送去战场当人质了,他要拿我们威胁四叔。” “四叔是大明的希望,我不能拖他的后腿!我是朱家的孩子,一定不给皇爷爷和父王丢脸。” “您再不醒来,就见不到我和小宝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十五岁的朱雄英抱着老朱哭诉,大有准备英勇赴死的意思。 殊不知老朱人虽然睡着,但脑子却一直醒着,听到孙子的话,眼角不由自主流下泪来。 听说孙子宁死不屈,竟然要自尽帮燕王,老朱急了,激动的浑身颤抖。 皇孙朱雄英连忙拉住他的手,“皇爷爷、爷爷,您听见了对吗?别激动,我这就去叫御医……” 谁成想老朱竟然死死握住不撒手,朱雄英这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问道:“爷爷,您是说不能请御医?不让人知道?” 老朱平静了下来,此时他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能动了。 来不及惊喜,他连忙抓住孙子的手掌,用手指点在对方的手心。 朱雄英会意,这是要写字呀。 只见老朱艰难的写了几个字:去、找、黄、易! “什么?皇爷爷,您、您让我去找姑父?您是要请姑父过来给你解毒吗?” 老朱再次写道:不,你、们、逃、去,活下来! 朱雄英恍然大悟,“您是说,让我们出宫,然后逃出去找姑父?” “可是……不对呀,姑父现在跟大明敌对,我们如果能出宫,也应该去找四叔才是。” 老朱没有解释,只是摇晃手指。 他心里的清楚的,太子的儿子,将来无论是谁做了皇帝,都有可能容不下朱雄英两兄弟,反倒是黄易此人自幼跟朱雄英亲近,反而能让两兄弟有个善终。 当然了,他也是担忧,万一勤王之战,燕王朱棣战败了,那朱雄英两兄弟逃到燕国不还是没用? 但身体原因,他写这几个字已经满头大汗了,根本不可能细细解释。 朱雄英想了半天,突然惊喜道:“我明白了,现在四叔跟二叔在打仗,我们北上去燕国一定会被发现,反而去关中能躲过追杀。” 老朱:好吧,随你怎么想,只要听话就行。 “可是皇爷爷,我们根本出不了这座谨身殿,哪里也去不了,即便是出宫了,也无法出城。” 老朱又写了几个字,惊呆了朱雄英。 他写的是:床下有暗道,出宫去悦来客栈! 于是第二天,就出现了皇孙朱雄英、朱允熥失踪的消息。 自始至终秦王朱樉都没想到老爹清醒过,更没料到就在老爹床下竟然有一条逃生暗道! 第二百零五章 悦来客栈常家 那天晚上,逃出皇宫的朱雄英,带着十岁的弟弟朱允熥,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路上的行人,找到了一家偏僻的悦来客栈。 “两位小哥,你们住店吗?”值夜伙计很奇怪,这可是后半夜,怎么还会有人来投宿? 朱雄英点了点头,“我找你们掌柜。” 掌柜? “您认识我们掌柜?” “不认识,但有要事找他!”说着,朱雄英拿出一锭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伙计愣了一下,没有接银子,摇头陪笑道:“客人找掌柜是应该的,不用多花钱。二位请稍等。” 不多时客栈掌柜被从睡梦中叫醒,嘴里还碎碎念的抱怨:两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安排他们住下就是了,大半夜的折腾我作甚? 朱家兄弟期待的看着睡眼惺忪的掌柜,小家伙朱允熥手心里全是汗,紧张的躲在哥哥身后。 “就是你们两个找我?说吧,何事……等等……你是?”掌柜的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然后迅速上前,一把捂住了朱雄英的嘴巴。 “我的小祖宗,怎么是你们?” 朱雄英愣了一下,“你认识我们?” 身后的朱允熥担忧道:“哥,我害怕。” 掌柜连忙说道:“没错,我认得。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然后跟伙计吩咐一声,一手一个,拉住两个孩子小心去了后院自己卧室。 关上门,掌柜转身就跪下了,“常氏家奴陆九,拜见两位皇孙殿下。前些年奴才在常家见过二位,故此认得。” 常氏? 朱雄英惊讶道:“你是说,这家悦来客栈是常家的买卖?怎么从未听舅舅说起过?” 陆九点了点头:“悦来客栈是早些年由逍遥侯牵头,跟常家合办的买卖,经过十年发展,已经开遍了大明所有县以上城池,单单京城就有十几家。但幕后的底细却少有人知。” 逍遥侯? 难怪,难怪皇爷爷让我来这里。 朱雄英扶起掌柜,然后说明了来意,掌柜惊呼道:“去关中?怎么会这样?既然您二位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应该去北方投靠燕王殿下才是,为何是去关中呢?” 朱雄英没有提爷爷的吩咐,而是解释说道:“南北大战,我们如果向北走,必然会被发现。现在西行去关中,反而不会引人注意。放心吧,逍遥侯是我姑父,那里一样安全。” 想了一下,掌柜点了点头,“也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连夜动身。您二位出宫的消息,天亮就会泄密,明天就走不了了。” 又是地道? 朱雄英算是涨了见识,一晚上连续钻两次地道?你们都是怎么挖的? 宫里有地道连着城里,城里有地道连着城外?这也太离谱了,宫里的地道在皇爷爷床底下也就罢了,毕竟是皇帝。 可你们一个小小的客栈,连通城外开始隔着厚重的城墙呢,怎么挖的? 拂晓时分,掌柜已经带着朱家兄弟出城,并且亲自驾马车上路。 看着阳光的方向,朱雄英微微皱眉,心中不由得警惕起来,“陆掌柜,咱们现在是向西吗?” 陆九笑了,“公子您慧眼,如果只是您二位这么上路,可走不到关中。路遥千里,凶险磨难太多,莫说是孩子,即便是寻常成年人都难走到。” “我带您去寻几个护卫。” 护卫? “你驾车带我们去不行吗?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陆九安慰道:“小人在城里还有差事,如果擅自离开,会留下破绽。放心吧,带您去见一个人,您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伴随着夕阳,京城以南百里外的一出偏僻山谷,几户炊烟袅袅,赶了一天路的几人终于到了。 马车里,朱雄英叫醒熟睡的弟弟,到地方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雄英?小宝?” 很快,车帘被掀开,常家兄弟出现在马车外面。 朱雄英一看,惊喜道:“二舅三舅?怎么是你们?你们竟然没死?不是说你们都被砍头了吗?” 老三常森笑骂道:“傻孩子,哪有这么说话的?快下来!” 兄弟两人一人一个外甥,把朱家兄弟抱下马车。 老二常升叹息道:“当初大哥跟随燕王入宫救人的时候,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所以常家连夜撤离,这才幸免于难,可惜大哥战死当场,唉……” 朱雄英红着眼眶说道:“二舅,我长大了一定为大舅报仇!” 常升揉了揉他的脑门,摇头说道:“傻孩子,你大舅为国身死,为就君王乃是尽忠,不用报仇了。” “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兄弟两个,没想到……天可怜见。” 旁边的老三常森不忿道:“二哥,有仇为何不报?别说大哥的仇恨,听说太子当初就是因为朱樉的刺杀,所以才身死七侠镇!加上这一笔,雄英身上就是两笔血仇。” 常升呵斥住弟弟,“老三,住口!孩子还小,你胡说什么?” 朱雄英哽咽道:“二舅,我今年十四了,什么都知道的。” 常升叹息道:“好了,别提往事了。跟我说说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知道走悦来客栈逃命的?” 跟外人不好讲,但现在是自己仅有的至亲舅舅,朱雄英自然是信得过。 于是安置好弟弟,朱雄英单独说出了经历,包括皇帝有意识的秘密。 常氏兄弟震惊不已,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两条密道,直接入宫救出陛下? 秦王朱樉现在敢跟燕王叫板,全靠手里握着皇帝,倘若皇帝一丢,金陵城不攻自破。 “唉……如果早知道谨身殿内有条密道,兴许大哥就不用死了。” “不行,现在雄英跟小宝失踪了,城中肯定戒严,皇宫里面也会掘地三尺,那条密道已经没用了。我们不能冒险。”老三常森否定了二哥的提议。 朱雄英开口说道:“二舅三舅,皇爷爷让我们逃出来,找悦来客栈,还说让他们送我和弟弟去关中找姑父。” 什么??? 常氏兄弟齐齐惊掉了下巴,“陛下真是这么说的?你跟逍遥侯关系虽然亲近,但别忘了,现在他跟朱家可是敌对关系,为何不北上投靠燕王?” 第二百零六章 挠头的朱棣 朱雄英摇了摇头:“皇爷爷没说,我觉得是北上危险,西去关中反而不易被发现。” 常家兄弟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种猜测。 然后老三常森点头说道:“也罢,自从大哥出事以后,我们常家也无心朝政了,原打算就一直住在山谷隐居的,现在既然是皇帝的意思,那就去关中吧。” “一来保护两个外甥,二来去见识见识逍遥侯的大手笔!” 老二常升叹息一声,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早在常茂出事的时候,老三常森就建议西去投了关中,毕竟老朱家人办事太寒心了,逍遥侯更厚道些。 但骨子里的忠诚,还有两个外甥也让他们不能轻易离开,所以老二常升一直不同意。 现在没了后顾之忧,是皇帝的许诺,带着两个皇孙投靠关中,再稳妥不过了。 交代朱雄英先去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举家搬迁。 常氏兄弟挑灯商议,“老三,你脑子好使,陛下真的是不放心燕王吗?” 常森嗤笑道:“无论对于秦王,还是对于燕王来说,雄英和允熥这两个孩子,地位都很尴尬。” “倘若陛下没出事,堂堂正正下诏,立燕王朱棣为皇太子。那雄英两人顺势封王,倒是合情合理,凭着燕王和太子的关系,将来也必定不会薄待。” “可现在不同了,朝廷没有正统的太子,无论谁上位都名不正言不顺,那这两位皇长孙可就尴尬了,很容易被人利用。” “我想,陛下之所以选定关中逍遥侯,也是考虑到这个。” “不管雄英和小宝将来会不会封王,终究是要离开京城,到封地做个富贵闲人终老一生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投了关中,在逍遥侯的庇护下,同样能安稳一生。” “相比于在叔叔的猜忌下生活,或许逍遥侯哪里更安全一些。” 听完弟弟的分析,常升点头赞道:“还是你看得透彻。那我们就带着他们去关中,即便是将来关中有什么不妥,咱们做舅舅的也要护住两个孩子!” 常森自嘲道:“以逍遥侯的手段,如果真的要动他们,天下谁拦得住?” “说白了咱们什么都不用做,这种事是凭良心的,赌的就是逍遥侯比朱家皇子有良心。” “知子莫若父,陛下既然选定了关中,定然是看准了燕王也未必完全可靠。” 常升皱眉道:“不会吧,燕王朱棣可是太子最器重的弟弟,二人不是寻常兄弟关系。” 常森嗤笑问道:“将来若是做了皇帝呢?会不会变?” 这个…… “那逍遥侯呢?如果将来逍遥侯做了皇帝呢?他会不会变?”常升反问。 老三笑了,“也许,陛下从未想过朱家和大明会失败。” “再或者,就算如此,那现在投靠、跟将来投降,有区别吗?倘若逍遥侯得了天下,容不下朱家人,那这两个孩子逃到哪里都没用,早晚要受灾。” “依我看,咱们跟着去关中,最重要的是看住两个孩子,不要让他们生出野心来,否则即便是逍遥侯能容得下他们,关中文武百官也不会容忍。” 常升深以为然,竖起大拇指,“好,都听你的!” 经过一天的排查搜索,杀了一大批太监宫女,终于发现了谨身殿的密道。 秦王朱樉脸都黑了,心说老爹还留了这么一手?肯定是两个臭小子意外发现了密道,既然如此,他们一定还在城里躲着,毕竟发现丢人之后,第一时间就封城了。 于是朱樉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两个皇孙。 他依然没想过老爹清醒过,或许是老朱演技太好了。 阖城大索是海里捞针的,更别提这种级别的密道,除非有人告密,否则绝对搜不出来。 由于正是战时,前线吃紧,要不了多久燕王就能带兵攻到城下,秦王朱樉也来不及分心找人,只能压下火气,全力应对战事。 而常家人伪装成商队,七拐八绕的顺利走去了关中。 …… 前线燕王一方气势如虹,连战连捷,傅友德甚至已经有了退守长江的计划。 这时候燕王大军的后方出现了问题,一则消息给朱棣浇了盆冷水,元兵已经打到了黄河岸边,我们跟燕京城失去了联系。 什么意思?燕京城丢了?这怎么可能? “和尚,你不是跟本王保证过,燕京城万无一失的吗?本王还特意留了五万兵马,怎么这么快就丢了城池?”朱棣抓住姚广孝的衣领,暴怒质问。 姚广孝也懵了,不可能呀!五万兵马,城内粮草可吃一年,除非是中计出城,否则根本不存在被攻下的可能。 区区十万草原骑兵? 等等…… “殿下,会不会是诡计?他们并未攻下燕京城,而是绕过了城池南下,故意封锁黄河,切断我们的联系,乱我军心呢?” 朱棣皱眉道:“你是说,老二那魂淡真的勾结草原?” 姚广孝沉吟道:“说不好!但封锁黄河,强占冀州,对草原百利无一害。他们毕竟只是草原骑兵,即便是打到黄河岸边,也没可能继续南下了。” “倘若能够切断我们的后援补给,同时乱我军心,导致我们这支兵马大败的话……咱们想回师收回冀州,可就不容易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您该决断了。要么一鼓作气,要么果断撤兵回援。” 你不是号称算无遗策吗?连你也顶不准吗? 和尚抖动着眉毛,尴尬的说道:“除非我们派人去关中核实一下?倘若关中能够出兵,我们可以放心南下。” 朱棣瞪了一眼,“说了等于没说。我们再有五天就能把傅友德打过长江,根本没时间去核实消息。” “罢了,倘若燕京有失,现在回援也来不及。京城就在眼前,机会稍纵即逝,先打过去,争取七天平了京城,拿下老二,腾出手来本王带兵杀入王庭,扫平了漠北!” 姚广孝想说:您能别吹牛吗? “殿下,咱们粮草只够十天了,只有一次机会,您确定要强攻京城?” “若是京城战事有变,咱们想掉头回冀州可就不容易了。” 十天粮草? 朱棣也直挠头,怎么就这么寸呢? 第二百零七章 天不佑我 朱棣犯愁,对面的傅友德也不轻松,手里捏着死守长江、划江而治的奏折,迟迟不敢派人送回京城。 直到这天对面燕王的十几万大军,嗷嗷叫当着明军的面誓师。 看到己方士气再降一成,傅友德咬牙做出了决断,派人快马送信,然后准备撤退。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设个空城计,不要让对面识破追杀,等己方大军过了长江,焚毁一切船只即可。 秦王朱樉正为丢了皇孙犯愁呢,前线又传来这种消息,一时间他都怀疑天不佑我了。 思索再三,决定采纳傅友德的建议,此时此刻,能划江而治,拖住北方兵马南下,已然是不错的结局了。 倘若真让燕王长驱直入,攻破京城,不仅到手的南方江山要丢,而且自己这条命也药丸。 想明白一切的秦王朱樉,不再做梦一统北方,反而轻松不少。 下诏同意傅友德撤兵,然后他自己来到了老爹身边。 屏退所有下人,看着昏睡的老爹,朱樉叹息说道:“打小你就只喜欢大哥,好像我们所有人生来就是给大哥做陪衬一样。” “后来大哥对我们也不错,弟弟们都服他。”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黄易一个外人,把我囚禁在京城五年,这天下是我朱家的,凭什么要听一个外人摆布?” “既然老大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惯老大这种虚伪,他生病倒下不是我做的,但七侠镇的刺杀是我。若早知道他必死无疑,其实我也不必安排刺杀了。” 说到这里,朱樉有些狰狞和埋怨,“老头子,你不该一次又一次的偏心!” “老大死了,于情于理应该是我顺位继承才是,你偏偏选了老四?难道就这么瞧不上我?” “好,瞧不上我也就罢了,可你不该选老四,他跟老大一样,跟那该死的黄易穿一条裤子,如果让他上位,将来还有我的好日子吗?” “如果没有黄易这件事,如果我一直在长安做秦王,兴许我并不关心谁来做皇帝,这就是一个烂摊子。” “是你们一步步把我逼到今天的!” “我也想做个好儿子好弟弟的,是你们不拿我当家人的。” 朱樉猖狂笑道:“你没想到吧?原本你把我送去江南督办海外贸易,只是当个吉祥物用的。没想到我能够用你的钱,收买了你的心腹吧?” “这些年,你洪武大帝独断专行,动不动就杀人全家,你都不知道自己攒了多少仇恨?” “打下了江山,你当了皇帝,坐拥天下享有富贵!却不许人家买点田亩?攒点银子?你吃肉,却不许人家喝口汤?” “还记得马三刀吗?不止一次帮你挡刀的人,就因为三千两银子,你就杀了人家?” “天下百姓拍手称赞你洪武皇帝大公无私,可你这般冷血,不知寒了多少淮西旧部的心?没有他们的支持,你坐得稳江山吗?” 兴许是看到老爹一动不动,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没什么意思。 朱樉拍了拍老朱的手说道:“安心的躺着睡觉吧老头子,我已经决定跟老四划江而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要让你亲眼看看,到底我们两个谁更适合当皇帝!” 随后他找来了王太医。 “是你跟两个皇孙通风报信的吧?否则没有这么巧,敢有人跟本王建议,他们就跑了?” 王太医强忍惊惧,正色道:“不错!” 没有过多解释,也没有辱骂,但那一身正气,不禁让秦王朱樉高看一眼。 点了点头:“不错,朝廷尚且有你这等臣子,只做个御医可惜了。” “既然如此,本王交给你一个任务:用心看护陛下,他活你就能活,他死你们全家跟着陪葬!” 什么??? 王太医没想到会是这样?惊讶的抬头看向了秦王朱樉。 朱樉冷哼一声:“本王的话你听不懂?” 怔了一下,王太医开口道:“微臣医术有限,可否请人过来一同合诊?” “只许你一人随时见到陛下,但准你书信跟人交流医术。” 这…… 看着朱樉离去的背影,王太医傻眼了,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在暗示我? 如此看来,这位秦王殿下还存有一丝良知。 哪里是他有良知?分明是换了别人不放心。朱樉心里清楚,如果是忠于自己的御医,随时有可能动手脚害死老爹,然后顺理成章的推自己当皇帝,他们好有个从龙之功,加官进爵各有封赏。 但眼下划江而治,北方燕王有传国玉玺,自己只能用一个活生生的皇帝才能收服人心。 哪怕是演,也要演成一个忠孝秦王。 …… 三天之后,燕王朱棣踏破了傅友德留下的空城,一路追到长江岸边,隔空望到对岸一排排的红衣大炮,还有那江面上一艘艘燃烧的战船,朱棣捶胸顿足:老贼欺我! 完了……没有战船渡江,如何能打到京城? 从别处调拨船只,最快也要半个月,而且没有大船,尽是些小渔船也不行,对面的红衣大炮可不讲理。 “天不佑我!” 朱棣喟然长叹,然后大手一挥,撤兵! 都怨该死的北元从中作梗,这次本王一定要踏破王庭,拿北元皇帝的脑袋为下次勤王祭旗! …… 与此同时,正在冀州搜刮百姓的北元太子天保奴终于收到了王庭被屠的消息,得知家里人被一锅端,自己所有亲眷都成了俘虏,天保奴气得当场就吐了血! “天不佑我!” “撤兵!随我回援王庭,一定要在敌人回关中之前截住他们!” …… 于是当燕王朱棣回援冀州,来到黄河岸边的时候,得到开封府尹夏元吉的汇报,元兵在几天前就没出现过,派人过河打探才知道,他们紧急撤兵了! 朱棣皱眉道:“紧急撤兵?难道是攻破了燕京城?” 夏元吉摇头道:“不,传言是北方草原出事了,他们不得不撤兵回援。” 姚广孝惊喜道:“这么说,是逍遥侯出手了?元吉,有草原的消息吗?” 夏元吉摇头,“下官只是个开封府尹,草原的消息只能从北方商人口中得知。快不过大军斥候的。” 朱棣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回燕王府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百零八章 矛盾的黄易 根本不用到燕京城,沿途就听百姓们传开了。 冀州百姓此番遭难,都在骂燕王朱棣,也有骂秦王朱樉的,总之都在说大明朱家不务正业,没人拿百姓当人。 元兵退了之后,百姓们纷纷嘲笑燕王朱棣,说你带领十万兵马南下勤王,无功而返,还让元兵给偷了家。 看看人家关中的逍遥侯,两万兵马就能杀进北元老巢,还生擒北元皇帝,把北元所有王宫贵族一锅端呀,可大大涨了我们汉人的脸面。 还说这是北元太子天保奴领兵在外,躲过一劫,否则连带他的十万大军也要被逍遥侯一锅烩! 听到这个消息的燕王朱棣,当场就吐了血!是被马车拉回燕王府的。 军师姚广孝也傻眼了,哭笑不得! 心说我请逍遥侯出面震慑北元,没想到人家这么大手笔,差点把北元灭了?唉……这不是打燕王的脸吗? 派人北上草原打听具体战况,姚广孝越发惊叹:关中迫击炮的威慑力还在增进!他能消灭五万草原骑兵,那就能打进应天府。 看来逍遥侯不出关中,并非是惧怕了大明的封锁,而是人家根本不愿出来扩张领地。 北元太子更惨,领兵千里回援,终究是没赶上,在黄河岸边眼睁睁看着老爹被抓上渡船。 原本想一鼓作气冲杀过去的,可关中最后的炮弹全都轰了过去,让他损失了两万兵马,比在燕京城下死的都多。 这一通轰炸下来,直接把元兵的胆气炸没了,别说冲上去救人了,人家现在只要喊一句降者不杀,我们都得弃马投降。 …… 长安城,黄易看着朱雄英两兄弟,心情很是复杂。 常升主动上前行礼道:“侯爷,京城没了我们的活路,我们带着一家老小投奔您来了。” 黄易笑了:“二升哥,多年不见,怎么突然生分了?你可是一直叫我妹夫的,别的称呼我听不惯。” 常升怔了一下。 黄易安慰道:“放心吧,我还是当年那个妹夫。快起来吧,我这个样子,也没法过去搀你们。” 然后朝着朱家兄弟招手道:“雄英,小宝,过来,让姑父看看。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 话音一出,朱雄英直接掉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黄易面前,小宝跟着跪下了。 黄易示意大嘴把轮椅推过去。 然后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拉起来。 “姑父,你救救皇爷爷吧!”朱雄英忍不住哽咽的说道。 黄易叹息一声:“跟我说说陛下的情况吧。” 听完众人的讲述,黄易皱眉道:“你是说,陛下已经恢复意识,只是无法起身、无法开口?” 朱雄英连连点头:“没错,是皇爷爷告诉我宫中密道,也是他让我来关中找您的。” 黄易抬头看向了常家兄弟。 “竟然是这样?你们知道陛下的意思吗?” 常家兄弟点了点头,“陛下应该是在跟您托孤。” 托孤? “虽然现在秦王跟燕王打生打死,可怎么也轮不着我一个外人吧?” 常森叹息道:“妹夫,你是知道的,天家无亲情。无论将来谁做皇帝,这两个孩子都不会太好过。” “虽然你不是朱家人,但你可是他们的老师,太子生前的挚友,还请念在太子的情分上,收下他们。” 说着,常家兄弟再次跪下。 黄易点了点头:“好吧,有你们二位舅舅在侧,将来就算是朱家人找后账,我也有话可说。” 然后吩咐人带常家去安置,大方的送了他们两处宅院,同时把朱雄英两兄弟也交给他们照顾,然后设家宴款待了他们,算是接风了。 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把朱雄英视如己出的带在身边,因为黄易心里清楚,这孩子是要长大的,朱家的孩子,不会安分的。 晚上,徐妙云看到丈夫唉声叹气,好奇问道:“你是在担心雄英长大找麻烦?” 黄易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不至于怕了一个娃娃。”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我跟他爹相交莫逆,甚至把他当未来女婿看待。可现在不同了,这孩子大了,经历许多,心性有变,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像谁?” “把他养在身边,万一他居心不良呢?杀又不能杀,毕竟是太子的骨血。” “既然他们是来避难的,那我们就给予相应庇护就是,也让他们心中知道个距离,若是胆敢不知进退,有了非分之想,那就别怪我不念以往的情分。” 徐妙云皱眉道:“若是女儿真的喜欢雄英呢?” 黄易嗤笑反问:“若是朱雄英将来不择手段一心复仇呢?” 这…… 是啊,经历这么多,心中早就不再天真,倘若那孩子心中只有仇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里,徐妙云点头说道:“我会叮嘱蓉儿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蓉儿现在很忙,可不像小时候一样,整天贪玩了。” “我给她找个事做做,让她没空想这些,只要两个孩子不再接触,就不会有麻烦。” 黄易眼前一亮,“对呀,让他们分开,不再接触。尽凭着儿时那点玩伴记忆,成不了姻缘。” “要不,我带蓉儿出去走走?” 徐妙云好奇问道:“走走?你怎么突然想出门了?这关中许多大事,离开你不行的。” 黄易叹息道:“今天雄英求我救救皇帝,我想了一整天,很矛盾。” 徐妙云恍然大悟,“原来你唉声叹气是因为这个?” “相公,你别忘了,咱们早就跟他恩断义绝了。父亲为救太子而死,我们已经不欠他了。” “而且他竟然对你我赶尽杀绝,双方之间没有半点情分可言。” “我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把两个孙子托付过来?脸皮可真够厚的。若不是看在故去的皇后跟太子面上,不用你开口,我都不同意接收朱家人。” 黄易嗤笑道:“那如果将来我们打败了大明,你要杀了燕王府一家吗?” 你…… 徐妙云气得朝着黄易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哼,你最好给我一个过硬的理由,否则我绝对不同意你去救皇帝!”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皇帝死了对我们是最有利的。” “我们能袖手旁观,不派人刺杀就是仁至义尽了,还救他?凭什么?” 第二百零九章 出去走走 次日,黄易带着女儿易容上路了。 他没有坚持要救皇帝老朱,只是想带孩子出去走走,看看天下百姓。 至于救不救人,看心情吧。 之所以想救活皇帝,不是因为什么过往交情,而是无敌寂寞。 这次大明内乱,朱家老二和老四的争斗中,两人表现的不如人意,这样的对手,黄易很瞧不上。 还有就是他想让老朱亲眼看看天下的未来,让他后悔当年所做的一切!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朱皇帝的多疑和私心,既然如此,那我就重塑天下,狠狠的打你的脸,让你睁开眼看看,后悔自己当年是多么的短视? 打脸嘛,自然是打当事人的脸最爽! 就这么让你老朱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就该让你活着,看到儿子们手足相残,看到过往的袍泽对你离心离德,看到天下百姓对你朱家的厌弃,看到你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崩塌…… …… 出了函谷关,父女二人一路朝洛阳走去。 路上看到的不再是生机勃勃的繁荣安定,反而是一片寂寥破败,百姓们这两年被战乱波及,赋税提高,哪怕是种田都种不踏实了。 小蓉儿感叹说道:“爹爹,怎么短短三年时间,外面就变成这样了?这里的百姓好可怜。” 黄易笑着解释道:“这就是和平安定的好处。战时提高的赋税,全都压在百姓身上,让原本就不富裕的百姓,生活雪上加霜。” “最严重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战争会切断商路,一切资源没有了流通。” “就像这些百姓,他们地里产出无法兜售出去,那交赋税的时候就只能用粮食抵价,官府就会趁机压价,一正一反,百姓两头吃亏。” 小蓉儿不满道:“这也太坏了吧?官府打仗要征发徭役,抓壮丁去打仗,还要百姓出粮出钱,最后死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这太不公平了。” “不,简直就是太可恶了,天底下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爹爹,要不咱们把洛阳打下来吧,这样洛阳百姓就不用受苦了。” 黄易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笑着安慰道:“别那么生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懂,我懂,可别人未必会懂。” “就像我们关中一样,第一次跟大明开战,面对大明十万兵马,我承诺关中不死一人,却没人相信。” “而且大家都觉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就连那些上了战场守城的士兵也这样想。”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小蓉儿若有所思,“爹爹,你是说,如果人们集体认可了一种道理,或者叫规定,那么即便它是不合理的,也会变成合理的?” 黄易抚掌大笑,“没错!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一点就通。” 蓉儿恍然大悟,“所以您亲自督战,然后用三年时间,让关中百姓从上到下,一步步相信你说的话,然后才有关中的今天。”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更要拿下洛阳了,早点解救他们呀!” 黄易苦笑的指着两旁的村庄,“倘若他们不要我们拯救呢?” “怎么会?我们明明是好意,而且关中富庶,百姓安居乐业的事实摆在眼前,除非是傻子,否则谁不愿意?”小蓉儿不信。 黄易狡黠一笑,“要不,打个赌?输了就会失去这一路的点菜权。” “好,赌了!” 于是父女二人迈步走进了附近的村子,以路人的方式,跟村里打听近况。 田间地头,一名老者、三名中年、一头耕牛、一具犁耙。 黄易带着女儿走了上去,“老丈、几位兄台有礼,诸位这是在犁地种麦子吗?” 正在地头歇息的几人纷纷起身拱手,笑问客从何处来? 黄易也不避讳,指了指西边,“从关中过来做点小买卖。” 几人神色不一,但却不是警惕,反而纷纷透露出好奇,甚至有个胆大的中年汉子小声问道:“听说关中化肥是神物,掌柜的能弄来吗?” 黄易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那种东西虽然在关中人人有份,但却无一人敢带一粒出关,否则马上就被逐出关中。” 那人失望道:“唉,若我们也能用上那化肥,亩产千斤小麦,日子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这时小蓉儿接茬道:“关中并不禁止百姓迁入,你们可以移居过去呀,官府还给分地呢,而且鼓励大家开荒。” 众人纷纷苦笑,“哪有那么容易?这里是洛阳,我们都拖家带口,世代居住这里,亲朋故旧都在,除非活不下去了,否则谁愿意背井离乡?” “就是,小哥你不懂,关中不设卡我们都知道,但洛阳设卡,大明律,谁敢私逃,三族连坐的!除非是举世无亲,否则谁敢?” 黄易摆手按住了想要继续出主意的女儿。 “唉,其实吧,生活在哪里都一样的。大明也不错,这里是洛阳,自古以来的富庶之地。这些年洪武皇帝励精图治,要说这日子应该没那么难吧?” 听到这话,几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苦笑。 牵牛的中年汉子抱怨道:“原本还不错,特别是大明刚开国的那几年。家家都分到了土地,而且鼓励开荒,田亩赋税也低,动不动朝廷就免税一年,大家总算不用忍饥挨饿了。” “可这几年又不行了,年年打仗,越打越穷!我们老百姓算是遭了殃。” 小蓉儿好奇问道:“越打越穷?是因为老打败仗吗?” 那人笑着说道:“跟胜负没关系。只要打仗,官府就有理由提高赋税,我们就得多交粮食。你说交一次两次还行,年年多交,这谁受得了?” “我们洛阳虽然靠近黄河,但也是种麦子为主,既不种高产水稻,又没有关中的神物化肥,家家户户就这十几亩薄田,每年产出当口粮尚且不足,再交上去三成四成,分明就是要我们的命呢。” 小蓉儿趁机说道:“嗨,如果是这样,那你们还真不如我们关中。干脆让关中打过来,把你们洛阳也收下好了,我们关中百姓过得很好。” 什么??? 几人齐齐傻眼,黄易连忙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胡说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章 自古以来和天经地义 “咳咳,几位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莫怪莫怪!”黄易连忙道歉。 这时那名老者开口了。 “小娃娃,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天底下的朝廷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来做皇帝,受苦的永远都是我们种田的百姓。” 小蓉儿撇嘴,“才不信,我们关中……不说关中,你们没去过,说了也不信。” “刚才不是你们说的吗?说大明前几年挺好的呀。”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笑的是少年的幼稚。 只听那老人解释道:“三十年前,这洛阳是大元的统治,我们耕的是大元的土地,给大元交税。” “后来大明立国,打跑了蒙元,我们又变成了给大明朱家耕田,每年秋收之后给大明朝廷交税。” “你说说看,同样是交税,于我们这些种田人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吗?这世道压根就没变过。” 闻言,小蓉儿皱起眉头,开始动脑思考。 然后强自辩驳道:“可是不对呀,朝廷一直说什么蒙元无道,是大明让天下百姓吃上了饭,不再遭遇战火,不再流离失所。难道不能证明大明比蒙元好吗?” 有个汉子竖起大拇指,“哟,不愧是来往经商的,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你还知道蒙元?” 那老者抚须笑道:“孩子,蒙元之时大家吃不饱,不是因为朝廷赋税高。而是因为战乱、洪涝、蝗灾等各种灾祸。” “就像这老天爷下不下雨一样,蒙元不下雨,不会因为换个皇帝、换个朝廷就下雨。大明立国二十多年,同样是三年一小灾、十年一大灾。” “蒙元因为要平乱收税四成,大明现在也差不多,千年打关中加税,今年又说要打燕王,又加税,现在虽然是十税三,但加上其他苛捐杂税,实则也是十税四。” “你来说说,我们的生活拮据,跟皇帝是谁有关系吗?” 旁边的汉子点头道:“是啊,这么多年来,大明几乎是年年喊着北征蒙元,不是征发徭役,就是征收粮食。” “可我们就不明白了,蒙元已经被他们打跑了,逃进了草原深处,还打什么打?蒙元又没主动过来抢我们。” 又一人附和道:“没错,有时候大家都在讨论,说朝廷告示不过是幌子,假借打蒙元的事,实则是跟我们要粮食的。” 黄易父女对视一眼,蓉儿脸色微红,心说果然让爹爹说中了,百姓不是什么都不懂,恰恰相反,他们什么都懂。 于是蓉儿问出了心中的不解,“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大家还要支持大明呢?我还是觉得关中好。” 几人没把孩子话当回事。 可蓉儿接下来的话,让众人傻了眼,“如果将来关中打出函谷关,过来要拿下洛阳,你们会支持吗?” 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二人。 这时那老者笑了,“客人不单纯是行商的吧?” 黄易没有否认,笑了笑没说话。 老者看着蓉儿说道:“孩子,我们不喜欢打仗,一打仗就要加税加徭役。只要不打仗,谁来治理洛阳,都没什么区别。” 蓉儿追问道:“可是关中来治疗洛阳的话,是不需要交税的,我们关中百姓种地的粮食都是自己的。如果关中赢了,你们往后就不用受苦了。” 众人哄笑起来。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是真的呢?不信你们跟我去看看。” 老朱摆手,“孩子,看得出来你是真关心我们。老朽谢谢了。” “种地交粮,天经地义的规矩,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还小,不懂的。” 感觉到被人轻视,小蓉儿气得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自古以来就对吗?我偏不信!” “凭什么朝廷跟人打仗,要抓百姓当壮丁?还要发动徭役,让百姓前去运粮搬东西?还要加各种赋税。” “最后打赢了好像也没给大家分东西吧?” “打仗流血,百姓出钱出力甚至还得卖命,最后战功、封爵、好处全都是朝廷官府的,跟百姓没有半分关系。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呢!” “这样的狗屁规矩,哪怕是上千年都是如此,那也是欺负人!” 这个…… 众人被眼前的年轻人说的哑口无言。 小蓉儿越说越气,指着众人训斥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小不懂事,可你们好像还不如我。” “一个个白长这么大年纪了,明明是规矩错了,你们还不觉得,甚至还拍手叫好……什么自古如此?错了就是错了!” “错了不敢承认,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这样的规矩我才不要学!” 说完,拉着黄易,气哄哄的走了。 留下一众犁地的呆立当场。 良久之后,那老者长叹一声:“关中果然不同,一个年轻人都有这般见识,跟他比起来,老朽空活百岁。” 有人小声说道:“三叔,他们是关中的密探吧?咱们……” 老朱狠狠的瞪了一眼,训斥说道:“人家骂得一点没错,你就这点出息?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有人忍不住附和道:“倘若那孩子说的是真的,那关中或许真的跟大明不同。” …… 离去的路上,黄易一直没开口,就这么看着女儿生气。 直到小蓉儿主动开口询问,“爹爹,你早知道对不对?” 黄易笑了笑默认了。 “可这是为什么?我们明明是为了救他们,他们怎么这么冷漠?” 黄易叹息道:“两个字——无知!” “蓉儿,你能跟他们讲大道理,不是因为你懂得多,而是从小我这样教你的。” “他们不同。他们世代耕种,一个村未必有个识字的,没人跟他们讲道理,单靠自己反思,很少有人能想明白大道理。” “还有就是习惯了,他们给人当顺民百姓习惯了,早已忘了反抗。” 忘了反抗?被人剥削到吃不饱、快饿死了也不反抗?小蓉儿表示不理解,更不认同。 黄易嗤笑道:“是啊,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当年蒙元让百姓走投无路,才有人站起来反抗,后来大家都起来反抗,朱皇帝就是这么起家的。” “可你看看现在?才二十来年,朱重八做了皇帝以后呢?他也开始教百姓安居乐业、顺从朝廷,谁敢反抗就是诛九族。慢慢的,人们就又习惯了。” 小蓉儿皱眉问道:“爹爹,那要这么说,我们拿下洛阳也救不了他们?根本没机会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谁拿下了关中? 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黄易给她出了一道考题,然后带着闺女再次上路。 父女两个一路游山玩水,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山河大地上,看遍了世间的繁华和破败,宁静与纷乱,苦难与幸福,一切恍若当年。 “当年你娘跟我一起出去游历天下的时候,也就比你大两岁。没想到,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闺女都长大了。”黄易喝着黄酒,唏嘘感慨。 小蓉儿撅着小嘴不满的说道:“爹爹,没有你这样的,不就是输了赌局嘛,你赢了点菜权就这么欺负我?顿顿点豆芽,吃的我都快成豆芽了。”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吗?只要你能答上之前的考题,就可以拿回点菜权。” 小蓉儿不满的朝盘子里的豆芽撒气,吃一口瞪老爹一眼,吃一口瞪一眼。 黄易嗤笑道:“别再瞪了,再瞪眼珠子掉盘子里,你万一不小心当豆芽吃了呢?” 呕…… 一句话直接把小蓉儿整吐了,差点没气哭了。 一顿饭父女两个不欢而散,黄易算是捅了马蜂窝,足足哄了一路。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快别闹了,咱们接下来要乘船顺江而下,船上不同陆地,可不能再赌气了。” 闻言小蓉儿停住了,双手叉腰质问道:“好,那你告诉我答案是什么?到底是谁拿下了关中?” 黄易笑着说道:“其实你已经解开谜题了。这一路上,我给你顿顿吃豆芽,你足足忍了十天,终于在今天爆发了,开始用赌气不理我的方式反抗。” 想了想,小蓉儿若有所思,“爹爹,你是说,拿下关中的,是关中的百姓?可是……如果没有爹爹的带领,他们不可能敌得过朝廷吧?” 黄易笑了,“如果你爹爹我是孤家寡人,没有关中百姓的支持,脑袋早就搬家了,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关中犹如铁桶,牢不可破。” “当百姓的怒火积攒够了,就是他们反抗的时候,这时候只需要一个火星。” “这个火星可以是你爹我,也可以是随便一个人,区别就是,面对强盛的大明,你爹我能够带领关中百姓守住关中。换了其他人可能不灵,没多久就会被镇压。” “但无论成功与失败,百姓起来战斗和反抗,是因为暴政。” 小蓉儿连连点头:“这就是书上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明白了,不是您拿下了关中,而是大明朝廷弄丢了关中。是那个在长安作恶多端的秦王!” “照这么说,如果想要拿下洛阳,也得等洛阳的百姓忍受不了大明的暴政才行。” 黄易笑着点头,揉了揉女儿的脑瓜,“聪明,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 小家伙白了一眼,轻哼一声:“嘿嘿,爹爹,说好的,以后点菜权归我。” 看着女儿狡黠的笑容,黄易心里咯噔一下,“额……你不会要报复爹吧?” 蓉儿咯咯笑道:“怎么会呢?既然爹爹那么喜欢吃豆芽,我准备再吃十天,孝敬您。” 什么?? 黄易差点吐血,这是要互相伤害呀!你可真不愧是我女儿。 父女两个走洛阳南下,经过宛城、襄阳到荆州,在荆州府乘坐商船去京城。 商队掌柜姓宋是运蜀绣锦缎的,看搭船的父子气质不俗,于是路上热情的跟黄易攀谈。 “客官,听您二位的口音,是京城口音,这兵荒马乱的,怎么来到了荆州?” 黄易拱了拱手:“这不是带孩子出来游历嘛,说来也巧,正赶上天下大乱,于是就滞留在外面。现在好不容易战事停歇,所以紧着带孩子回家。” 游历? 宋掌柜纳闷道:“不是吧?天下战火四起,这哪里是游历的时候?您是出来避难的吧?” 咦? “宋掌柜何出此言?” “呵呵,自从陛下出事以来,京城人心浮动,不少有钱人都趁机躲了出来。别处我不知道,蜀中就来了许多外地人。” 黄易皱眉道:“竟有此事?都是京城人过去的吗?是达官显贵?还是土财主?” 宋掌柜摇了摇头:“不止是京城人,也有云南的,湖广的。倒不是达官显贵,基本都是些小财主。您想啊,达官显贵都是有爵位的,故土难舍,人家可不怕打仗。” 沉思片刻,黄易总觉得事有蹊跷。 于是接着追问道:“宋掌柜,依你看,是京城安全还是蜀中安全?” 宋掌柜想了一下:“当然是蜀中!之前燕王跟秦王大战一场,胜负未分,将来势必还有一场大战。” “蜀中闭塞,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所以相对太平。” 黄易笑道:“蜀中可是大粮仓,燕王跟秦王都要争夺的,未必会太平。” 宋掌柜摆手道:“燕王鞭长莫及,蜀中现在仍旧归朝廷管。想要拿下蜀中,要走关中经过汉中,现在关中在逍遥侯手上,除非是逍遥侯对蜀中动手。” “不过现在看来,逍遥侯似乎没有打地盘的意思。所以蜀中是安全的。” 黄易提醒道:“不对吧,之前燕王跟秦王大战,西南沐家似乎也出兵了,云南可紧挨着川蜀。” 宋掌柜毫不在意,“不不不,西平侯不在了,云南沐家能守住封地就不错了。” “之前朝廷只顾对付北面的燕王,顾不上平定西南。现在可不好说了,朝廷随时可以出兵拿下西南。” “沐家守住封地,尚且有燕王支持,倘若他们敢对川蜀动手,立马就变成反贼,天下共讨!可不是谁都有逍遥侯那么大的本事。” 黄易惊讶道:“这么说,朝廷出兵了?” 宋掌柜笑着摇头:“那倒没有。现在燕王跟秦王划江而治,朝廷经历过一场大败,兵力不足,不敢轻易朝西南用兵。要知道江北就是燕王的统治,随时可以过江攻打。” 划江而治? “那您这船货物,是运往江北呢?还是运往江南?” “当然是运往江南,否则哪里能让你们搭船呢?” 黄易好奇问道:“这么说,整个长江的航运,都归朝廷管?货物想去江北,只能走陆路?” “那倒不是,货船到铜陵渡口的时候,去江北的船就要北上卸货了,不是特别通行的船只,不许顺流而下。你们运气好,我这商船是给宫里进贡的绸缎。”宋掌柜满脸的自信。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下三分 应天府,城头上一门门红衣大炮,犹如一尊尊嗜人猛虎般,朝着江面虎视眈眈,过往行人商客全都行色匆匆,不敢驻足停留,否则很容易被判定为江北暗探。 进城之后,黄易没有着急投宿,而是带着女儿去拜祭了太子朱标和马皇后。 原本老朱掌权的时候,皇后跟太子陵墓都有人守墓,前来祭拜的也有百姓,但都要被仔细盘查。 可自秦王朱樉当政,就顾不上这些地方了,所有的兵力都用来打仗,现在划江而治,他又把兵力全都调去各地驻防,生怕被燕王朱棣派人渗透。 虽说明面上划江而治,双方也谈判约定好了,但其实兄弟俩谁都没闲着,都在想办法偷偷拿下对方的城池。 就比如燕王朱棣,上次他被一条长江阻拦,否则早就杀进城中了。 倘若能让他策反江南一座城池,那就可以在江北佯攻,然后从江南派人偷袭,来个背后捅刀子。 这也是秦王朱樉最担心的,所以他当政之后,大力发展锦衣卫,每个城池第一要务不是发展,而是甄别江北暗探,哪怕是异地亲戚都要仔细盘查,宁抓错不放过。 江南之地没了过往的繁华,反而越发的破败,朝廷的开支全靠海外贸易来支撑。 太子陵前,黄易提着一壶酒,坐在墓碑前,好似跟太子对面一样闲谈着。 “自从你走后,这京城我就没朋友了,也没什么让我值得留恋的人了。” “什么?你说我那个扶不起的大舅子?呵呵……他也就是姓徐,否则我真不想管。” 好似能听到太子对话一样,黄易边喝边笑,时不时还跟对面碰杯。 看得一旁的小蓉儿都觉得瘆得慌。 “对了,别觉得我过来救皇帝是冲你面子,绝对不是!我要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多么失败。” “我会把关中打造成当世最繁华、百姓最幸福的地方,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联手打造的未来大明。” “可惜啊,你那皇帝老爹目光短浅,因为一己之私毁了一切。” “所以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一切,让他后悔当初的一切。” 举杯对饮,黄易哈哈大笑。 “没错,杀人诛心!还是你懂我。” …… 吓得小蓉儿转身躲去了皇后陵墓前,想起儿时那位慈爱的奶奶,小蓉儿也不自觉的坐在墓碑前说起了话。 说起自己长大了,说起关中的变化,甚至还说到了皇孙朱雄英的事。 一股微风拂过,好似天人有灵般,在感谢这对父女。 拜祭完故友,黄易找了家悦来客栈投宿,每天无所事事,就是带着女儿逛街。 看着京城的巨大变化,小蓉儿表示不理解,“爹爹,你不是说,天下的变动,需要有百姓的支持吗?那秦王朱樉是怎么回事?京城百姓为什么会支持他呢?他不像是好人吧。” “而且听百姓们的议论,显然更怀念之前的皇帝。” 黄易笑着说道:“他这种不叫天下易主,顶多算是一场宫变,或者叫政变。天下还姓朱,所以百姓不参与意见。甚至跟文武百官也没没关系,这是朱家关起门来自己的事。” “大家都看错了这位秦王朱樉,包括我在内,也小瞧他了,以为他就是个扶不起的纨绔,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机,竟然能收买满朝文武,不愧是的朱重八的儿子。”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没一个省油的灯。” 小蓉儿不解道:“爹爹,花钱收买,也能买来朝廷实权吗?” 黄易哈哈大笑,“钱能通神,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如果有,那只有一个原因——钱不够!” 小蓉儿摇头不信,肯定有东西比钱更珍贵。 “爹爹,你可是说过的,钱买不来真心,买不来忠诚!” 黄易嘿嘿一笑,“可是钱能让人把忠诚卖掉。秦王朱樉不就是这样?” “也怪皇帝太小气,他占领了天下,朱家享乐,却不许手下的功臣跟着喝汤。” “当年一起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生死之交,后来你们朱家享受富贵,我的子孙却要越来越穷?这是什么道理?” “以前忠诚到能为你挡刀,可现在看到你如此不公,我就不想再挡刀了。” “你说什么是忠诚?或者说,忠诚是不是有个价格?” 想了一下,小蓉儿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黄易嗤笑道:“如果没有当年承诺大家的王侯将相,谁愿意跟他卖命?” “既然忠诚有价值,那就可能有一天被人买走,只要价码足够。” 小蓉儿不解道:“可是只有官员,没有百姓支持,这能行吗?” 转头朝着四周看了看,正好看到旁边一家花鸟鱼虫店,黄易指着那鸟笼子说道:“看到了吗?那就是天下。” “百姓就是笼中鸟,百官就是四周的笼子,皇帝、治政的秦王就是那提笼的人。” “当百姓以为自己离不开笼子的时候,是谁在提着笼子都无所谓。” “这天下呀,本来就分为三部分,王公贵族、朝廷文武、天下黎民。” “秦王朱樉掌控了满朝文武,用他们掌控天下百姓,这就是大明江山。” 小蓉儿长长的哦了一声,“这么说,咱们关中也一样?” 黄易笑着晃了晃手指,“所有人都以为一样,其实是不一样的,而且越来越不一样。” “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娘亲是大都督,手下有联合衙署的文武百官,他们管理着关中百姓。”小蓉儿反驳道。 黄易目光深邃的看向了远方,语气笃定道:“因为我要让他不一样。即便是现在一样,将来也会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黄易再次指着那鸟笼,“你说鸟儿没了笼子,会死吗?” 蓉儿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等等……爹爹,您不会是要废除朝廷吧?可是没了朝廷的治理,还不天下大乱吗?” 黄易没有解释,嗤笑一声:“拭目以待吧。” “你看那喂食的店主,鸟儿以为离开了他喂食,自己就会被饿死,可它们却忘了:喂你饭吃的,也是拿笼子关着你的。” “倘若没了笼子,鸟儿就活不了,那外面天上飞的是怎么活下来的?” 父女两个正讨论呢,突然街上传来一队快马讯报:不好了,西平侯府出兵闪击川蜀,扬言今后遵江北燕王号令! 黄易一拍大腿,果然如此,今后天下三分,江南竟然成了小朝廷。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入宫 奉天殿内,灯火通明,秦王朱樉一副励精图治的模样,深夜竟然还在批阅奏折。 殿外阴影处,黄易父女看着书房内的身影,有些纳闷,那是秦王朱樉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了? “看来环境真能改变人,一场南北大战,竟然让这个纨绔转了性子。早干嘛去了?你是老天派来专门坑我的吗?” 嗤笑过后,黄易忍不住吐槽。 旁边的蓉儿小声问道:“爹爹,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黄易笑着分析道:“时移世易。以前他只是个外放王爷,大明江山于他来说,是一座永远也吃不完的金山银山。” “现在不同了,轮到他自己掌权,虽然是半壁江山,但也是他自己的钱袋子,岂能不看紧了?” 小蓉儿眼珠一转,狡黠道:“爹爹,那如果咱们把他的钱袋子……” 黄易敲了一个栗子过去,“咱们虽然穿着夜行衣,但不是窃贼!偷摸打败他多没意思?要赢也是正面赢。” “在朱樉和朱棣之间,朱樉本就弱势,我再给他添堵,他岂不是败的更快?” “走吧,估计宫里下人都睡了,咱们也该去见正主了。” 小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秦王朱樉城里、宫里层层盘查,看起来密不透风,可您入宫好像自己家一样随便,他也太笨了。” 黄易训斥道:“别得意,宫中是有大内高手的。你功夫还不到家,所以跟紧了我。” 小蓉儿不服气的噘嘴道:“人家轻功已经练成了,只是打架还差点,可今晚上又不用打架。” …… 谨身殿周围四队护卫来回巡逻,门口还有站岗的。 自从出了皇孙丢失事件,谨身殿被层层加锁,外表看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这难不倒黄易父女,两人飞檐走壁,从一侧窗户潜入大殿,然后不走地上,只走房梁。 一路探寻,终于来到了老朱的卧室,这里有四名宫女换班看护,旁边的屋子就是王太医的住处。为了保证皇帝的健康,王太医干脆搬进宫里,住在皇帝旁边,就差贴身看护了。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迷迭烟,放倒了王太医在内的五人,黄易和小蓉儿飞身下来,走进了老朱的病房。 看着瘦得不成人形的老朱,黄易忍不住唏嘘,都是权力闹得,亲生父子也不行,免不了互相猜忌,甚至于下死手! 终究是虎毒不食子,可子毒却会弑父。 黄易坐在床边,伸手把脉,眉头紧皱,此时的他神功大成,比之当年更胜一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无论是医术还是内功,能让他皱眉的,肯定不是普通情况。 侧身让开,示意女儿动手把脉,“你来试试,我考考你的医术。” 小蓉儿傲娇的上前,丝毫不露怯,“爹爹的武功我只学到了五成,但医术可是我一直用心的,不说有爹爹十成本事,至少也有八分手段。不就是解毒嘛。” 片刻之后,小家伙的眉毛皱在一起,弱弱的半天不敢开口。 黄易打趣问道:“怎么样?搞清楚了吗?敢不敢下手?” 小蓉儿尴尬的说道:“不论死活的话,我可以试试。他年纪大了,我怕还没等解毒呢,他就扛不住死了。” 黄易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说的什么话,不论死活用你医?” 小蓉儿埋怨道:“爹爹,如果是刚中毒的时候,我有把握给他解毒,虽然费工夫,但也不难。” “但现在他的毒已经侵入脏腑,毒根深种,而且年老力衰,气血衰败,正气枯竭,根本无法医治。只能用药扶持正气,勉强吊命。” 黄易故意激将道:“这是寻常医者的看法,你可是爹爹我手把手教出来的,真没别的办法了?” 听到这个,小蓉儿再次显然了沉思,然后试探道:“除非用咱们家的独门绝技,尝试用真气逼毒,可我功力不够。” “等等,爹爹,你不会是想……不行,我不同意!” “真气逼毒损耗巨大,这里是大明皇宫,龙潭虎穴的敌营,稍有不慎就会是一场恶战。” “您何苦为了一个敌人耗费心神?虽然真气可以练回来,但那也需要您三年苦修!” 听到女儿这么关心自己,黄易心头一暖,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岂会那么鲁莽?” “有你在身边,我即便是不关心自己的性命,也必然不能让我闺女有危险。” “而且一次把他治好可不是好事,他就这么睡着挺好的,突然醒来,我怕把那朱樉吓死。” “这样吧,为父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然后你出手用金针渡劫,把他身体的毒逼到手三阴脉,再用放血法。这样至少能够解除他一半的毒,起码能吊命。” “今后只要调理得当,扶正祛邪,慢慢正气恢复,就可以用药物解毒了。” “依他的命数,应该还有六年寿命,天命不绝,所以有机会治好。” 犹豫半天,小蓉儿终于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前提是老爹不能损耗太大,否则立刻中止治疗,床上的老朱爱死不死! 黄易哑然失笑,只能点头。 就在这时,感知到殿外护卫行礼之声,父女二人同时心头一紧:该死,怎么大半夜的,还有人过来探望? 示意女儿翻身到房梁躲好,黄易连忙闪身给几个宫女解开迷迭烟。 既然还以为自己是打了个盹,于是连忙装作慌乱的整理衣服,打起精神。 此时已经是午夜,秦王朱樉批阅奏折腰酸背痛,心情郁闷的睡不着,不知怎么就走到这谨身殿了。 房梁上的黄易也纳闷,这货把老爹毒得瘫痪在床,差点命都没了,怎么还会过来探望?而且是大半夜的? 朱樉没有理会看护的宫女,似乎他的心情只在老爹身上,不,也不在老爹身上,而是自顾自的说起了近日。 “以往不知道当皇帝这么累,只以为当了皇帝,整个大明就是我说了算,可谁知道每天竟然有这么多事?批奏折批的我头晕眼花,每天一睁眼就是被人要钱,不是这出事了,就是那里受灾了,总之一个字,都是来要钱平事的。” “早知道当皇帝这么累,我干嘛惹这个麻烦?安生在长安当我的逍遥秦王不好吗?” 长安? 提起长安,朱樉就是一肚子气,“呸!都怪那该死的逍遥侯黄易,老子好端端在长安当王爷,关他什么事?偏偏要出来跟我过不去!真该死,当初就该直接让人弄死,也没这么多事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醒来 听到朱樉背地里骂老爹,房梁上的小蓉儿气得掏出银针,就要给他扎成马蜂窝,被黄易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黄易忍不住笑了,心说果然还得是事业锻炼人,好端端一个纨绔子弟,身上担子一压,转眼间就变劳模了。 “爹,你说那黄易是不是傻?我在长安做王爷十多年了,朝廷上下谁不清楚长安的事?从没人出来给我添堵,偏偏他哥愣头青,一人一剑就敢杀入秦王府。” “反了他,这天下是我朱家的天下,区区一个乡野郎中,不过是因为有几分用处,能给您和老大提提建议罢了,就敢这么对主子不敬?” “这样的东西,早晚是个背主之家奴。” “看,果不其然,现在好好的关中成了贼窝。唉……您和老大都看错人了。” 听到这里,黄易也想下去弄死这货,你们父子真是一个德性,从没把百姓当人,好像看谁都是主仆一样! 真当做了皇室就高人一等了?照样是肉眼凡胎,一刀就能宰一头的货色。 难怪圣人有言:国有大盗!你们就是大明的蛀虫、硕鼠,皇室压根就不该存在。 只听朱樉接着说道:“不过您放心,等我收拾了北边闹腾的老四,腾出手来一定平了那该死的黄易,拿回关中。” “您不是常说,在那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来,关中是在我手上丢的,本就该我拿回来!” …… 吹呢?你爹都拿不回来,凭你?你连北边的老四都对付不了。 跟老爹倾诉半天,朱樉似乎扫清了身上的疲惫和内心的压力,起身整理好衣服,走出了谨身殿。 黄易重新迷翻了侍女和御医,父女二人再次回到了老朱床前。 “我还以为这秦王朱樉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呢,原来是没人说话,过来跟老爹诉苦呢。”黄易嘲笑说。 “没人说话?”小蓉儿不解。 “可不是嘛,别看诺大一个皇宫他说了算,但这里面有几个心腹?满朝文武都是他收买的,大家都是利益交换,谁也不会跟他交心。” “放在以前,他做秦王的时候,倒是有亲兄弟可以聊聊天。但现在不行了,他下毒谋害亲爹,那帮亲兄弟谁敢跟他亲近?” “所以呀,不做皇帝还好,做了皇帝就成了孤家寡人。” 小蓉儿捂嘴笑道:“难怪,那怪皇帝都喜欢称孤道寡,他们可真可怜。” 黄易深以为然,没错,他们很可怜! “行了,别耽误时间,开始吧。天亮前咱们还得出去呢。这皇宫就是一座巨大的黑棺材,多呆一刻都觉得晦气。” 拿出一枚保命丹,给老朱服下,然后又给他褪去上衣,黄易盘坐床上,伸手按住了对方的心窝。 一股暖流顺着老朱的膻中穴,缓缓笼罩住他的心脏。 朝着女儿点了点头,小蓉儿双手一抹,十指间就多出八枚精致的金针。 刷刷刷,虽然是黑夜里,但在黄家父女眼中,跟白天无异,小蓉儿认穴极准,金针渡劫手法更是天下无双,很快老朱身上就被插了三十六枚金针。 双手拂动间,一枚枚金针剧烈震动,整体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韵律。 不多时,老朱竟然剧烈咳嗽起来。 黄易点头赞道:“不错,邪气已经被逼入手太阴肺经。可以放血了!” “只要邪气由阴转阳,代表着由里到外,病人就还有生机。” “从手太阴肺经放血祛毒,等于走个捷径,但也唯有如此,方能多保一分正气。” “否则指着他身体本能把毒素从手太阴转入手阳明大肠经,呵呵……基本不可能。” “他的宝贝儿子下手的时候,可没打算给他解毒。” 听着老爹的指点,小蓉儿狡黠一笑,依言放血祛毒,并且耐心的把毒血接在一块白布上面,方便等下带出销毁。 片刻过后,毒血由黑转红,敷上金疮药,收了金针,拍了拍手,小蓉儿长舒口气:“好了,爹爹,您可以收功了。” 此时黄易已经满头是汗,足见这番治病消耗不轻。 感受着老朱气息趋于平稳,黄易点了点头,“能做的我都做了,今后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命数了。” 给皇帝重新穿好衣服,黄易感叹道:“我知道你可以听见,雄英和小宝在我那里,安全你不用担心,看在太子面上,我也会照顾他们的。” “你命不该绝,好好活着,将来有朝一日能够醒来,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来关中瞧瞧。” “蓉儿,我们走吧。” 父女两个收拾好一切,迈步出门,这时床上传来老朱沙哑的声音:“是药师吗?” 你…… 黄易回头苦笑道:“我以为你会一直装睡下去。何苦呢?咱俩还有什么话可说吗?” 老朱艰难的睁开眼,转头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药师,蓉儿!” 小蓉儿撅着小嘴不想说话,“哼,如果不是爹爹坚持要救你,我才不来。” 老朱愧疚的点了点头,“是我对不住你们一家。” 黄易摆手打断了他,嘲讽道:“行了,做就做了,何必虚伪的再来道歉?也好,若不是你当初的无情,也不会有我今日的翻手痛击。” “今日救你是雄英求我,但别觉得我是好意,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亲眼看着你一手缔造的大明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 “真以为当了皇帝就唯我独尊了?论治理天下,你不比前人强,也不比后人有手段,顶多算个中人之姿。” 被贴脸开大,老朱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是啊,朕终归是吃了出身的亏。打天下和治天下不是一回事。” 出身? “呵呵,仅仅是出身吗?你眼里只有你的大明江山,却没有太大的容人之量。从人性上讲,你这个皇帝,跟蒙元的皇帝没有什么实质性区别。” 说到这里,黄易突然自嘲的笑了,“罢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指望着教你怎么做皇帝吗?教不会的,你也不会改变,改了就不是你了。” 老朱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还是你看得通透。朕的确多疑了些,当年的刘夫子,后来的你……唉!” 黄易懒得跟他拌嘴,拉起女儿就走,“现在你虽然醒了,但还无法下床,是否继续装睡我就不管了。今夜就当我们没来过。” “来日战场相逢,你我不必留手。” 看着二人转眼消失在面前,鬼魅般的本事,老朱满眼苦笑:朕的皇宫你们来去自如,还真是可笑! 不过你说的没错,改了就不是我朱重八了。如果让我重来一遍,我依旧会选择杀了你永绝后患!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蓉儿的报复 父女二人连夜出了京城,小蓉儿抱怨道:“爹爹,既然是敌人,何苦绕弯子?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添堵吗?” “要我说呀,直接挨个把他们父子收拾了,省得给咱们关中打天下添乱。” 黄易忍不住笑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总以为天下坏人都可以一刀了之。” “可国事不是私人仇杀,治国只能堂堂正正,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 “打天下也一样,只有堂堂正正打败他们,天下百姓才会认可改朝换代。” 小蓉儿皱眉道:“听不懂!杀了他们,然后打进京城,收降了那些官员,不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 “哈哈哈哈,幸亏你是个女娃娃,若你是个男孩子,怕是现在给你三千兵马,你就敢杀入京城了。”黄易大笑起来。 小蓉儿不满道:“女娃娃怎么了?娘亲是关中大都督,爹爹你不是说吗?将来如果打下来了大明,娘亲想做女王都可以。” “我想好了,将来娘亲不做,我来做女王。” 黄易嗤笑道:“好好好,你喜欢做就做,我不管。只怕将来你就不这么想了。” 真的? 小家伙立马来了兴致,“那咱们现在回去。” 回去? 回去做什么? “去杀了朱家那爷俩呀,他们是敌人,是本姑娘将来当女王的绊脚石,当然要先除掉他们。” 噗…… “我这哪里是生了个女儿?分明是生了个活土匪呀!我自诩当代东邪,却只学得三分邪气,倒是你这闺女,是真的邪门!” “杀人很简单,可大明朝文武百官多着呢,没了朱家自然有别的人出来接手。” “朱家如今就像百兽之王一样,倘若朱家倒了,立马天下大乱,重新退回元末乱世,天下烟尘四起,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小蓉儿不服气道:“那正好,咱们关中出兵,他们肯定望风而降。爹,您就是妇人之仁,打天下哪有不死人的?” 黄易摆手道:“天下的百姓,犹如地上的灰尘泥土,没人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这么认为。可正因如此,才需要人来告诉他们,生命诚可贵。” “你是我的女儿,无论你今生是成大事者,还是相夫教子的小女儿家,我都希望你能牢记天道贵生的道理,咱们黄家可是医道世家。” 父亲少有这么严肃教育自己的时候,所以小蓉儿没有再玩闹,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可是爹爹,不打仗死人,能拿到天下吗?太难了吧?” 黄易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自信和豪迈,“这就是我要说的其二了,打仗能平天下的例子你是知道的,未来我将会向你展示什么叫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相比于征服世间的人心,启蒙人心更难。” “让百姓忘记反抗很容易,可想让他们不畏强权、时刻挺直腰杆的活着却很难。” 小蓉儿迷糊的摇了摇头,感觉爹爹的志向很远大,大到自己听都听不懂。 黄易揉了揉女儿的脑瓜,“等你长大就能懂了,如果爹爹我做不到,将来你做了女王帮我继续做下去。” 小蓉儿重重点头。 “嘿嘿,幸亏我留了一手,要不然就这么走了,太亏了。” 什么?什么留了一手?黄易愣住了。 “你是说,昨夜治病的时候,你留手了?” 小蓉儿狡黠一笑:“爹爹你心善,以德报怨,那是你人好。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的欺负咱们。” “我把他的毒锁在了下肢,今后即便他脏腑的毒能够清除痊愈,他也再站不起来了。” “这叫一报还一报,当年他逼得爹爹坐了好几年轮椅,那就让他以后也坐轮椅。” 你……这…… “嘻嘻,爹爹,不用谢我,帮爹爹报仇,这是女儿应该做的。”说完,小蓉儿驱马先行,还给老爹比了个鬼脸。 黄易哑然,哭笑不得! 心说老朱啊老朱,你纵横一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女娃坑了吧? “喂,你跑这么快,是要给爹爹带路吗?知道咱们下一步要去哪儿吗?” “这还不简单,南方转遍了,接下来肯定是要去北方的!我们要从铜陵转道北上。” …… 谨身殿内,太医老王早上起来给皇帝把脉,发现脉象距昨天大有改观,似乎陛下身上的余毒清了大半?这、这是……天佑大明吗? “奇怪,脉象有力,气色也大为好转,按理说陛下应该醒来的,怎么还是这般?” “不行,我要去找秦王殿下,必须安排太医合参,我一个人的医术毕竟有限……” 碎碎念着,就要起身。 这时却被床上的老朱反手抓住了手腕。 什么??? 王太医惊呼一声,床上的老朱豁然睁开双眼,示意他住口! 外面两名侍女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事了吗王太医?” “哦哦……没有,无事,是陛下病情有变。” 安抚好侍女,王太医按耐住激动的内心,大口呼吸,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老朱示意他凑近些,然后在对方耳边小声说道:“一切照常,不要声张,不要暴露。朕现在还不能起身,等朕完全恢复之后自有安排。” 王太医连连点头,可不是嘛,陛下如果不能下床,现在告诉秦王,岂不是羊入虎口?闹不好又要被下毒。 原本老朱不打算利用这个太医做些什么的,毕竟能被安排在这里的,肯定是秦王的心腹。 但仔细看了看,竟然是王太医,老朱有了想法。 “你给皇孙报信,朕是知道的。现如今朕行动不便,无法重新拿回权力,只能靠你了。” 王太医跪地磕头,“臣肝脑涂地,愿为陛下效死!” 老朱点了点头,“起来吧,不需要你做什么,先想办法把朕的双腿治好。” Ps:小蓉儿:想站起来吗?下辈子吧! 王太医小声问道:“陛下,真是奇迹,一夜之间您的身体大好,毒也清的差不多了……” 老朱脸色一红,可不是奇迹嘛,黄家父女给我出了道难题,我如果一直昏迷也就罢了,现在醒着还要装睡,唉……有得痛苦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又见宋掌柜 南方河道纵横,且多数河道没有桥梁,需要乘船摆渡,所以从应天府到铜陵,骑马未必有坐船快。 巧了,黄易父女在码头又遇到了蜀中宋掌柜一行,还是搭他们的船。 “不对呀,宋掌柜,你们不是给朝廷送贡品蜀绣锦缎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返航呢?”黄易表示好奇。 宋掌柜满眼的酸楚,“别提了,这次算是赔了个底掉。” “我们这船只不过是打着贡品的名号,实则是运往江南,将来贴上大明贡品的标记,出海高价卖给海外蛮夷的。” “如果真的是贡品就好了,那我们在京城就能卸货收到尾款。就因为多走了京城到江南这段路,我们差点连船都折进去。” 怎么?难不成就这么短短两天的水路,还有劫船的匪类? “匪类?比匪类更厉害,是朝廷明抢!”宋掌柜愤慨的说。 朝廷? “你们不是打着贡品的旗号吗?应该有自己的路子,莫不是上面罩着你的人被撸了?” 宋掌柜苦涩的说:“比这个更严重。” “听说川蜀被西平侯府出兵打下来的消息吗?就是因为这个。” “你说巧不巧?他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我的船刚到地方,马上就要交割了,川蜀投北的消息传来,江南海外贸易衙门直接以通敌之名,把我们连人带船给扣下了。” “说是扣下,实际就是吞吃了,这跟谁说理去?我们本来就是川蜀人,刚出家门,家没了,能怪我们吗?” “通敌?那川蜀是我们的家乡,还不许我们回家了?那我们这群人岂不成了流民?” 小蓉儿好奇问道:“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宋掌柜叹息道:“幸亏我们上面有人,也是花光了所有银子,才把船赎回来,准我们架船回乡,往后这绸缎生意是没指望了。” “唉……这南北划江而治,可坑苦了我们这些扑通百姓。” 黄易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还有人,只要还有船,早晚都能东山再起的。” “不就是没了江南这条商道吗?蜀绣绸缎到哪里都是好东西,不愁找不到买家。” 宋掌柜朝着黄易拱了拱手,“谢您吉言。” “是啊,我们大老远的从蜀中过来做买卖,自然是因为这条路子能多挣些。” “说实话吧,自从秦王上位以来,这海外贸易是越来越不赚钱了,官府压价太低,我们大老远的运出来,只比本地销路涨了三成,除去路上的运输成本,基本不挣钱。” “所以这买卖呀……没什么油水。” 三成? 小蓉儿好奇问道:“三成应该不少了吧?其他行业的货物,纯利才三成吧?” 宋掌柜笑了,“小公子可能不清楚,这海外贸易不同大明内部的买卖,海外可是金山银山。大明随便一件东西,哪怕是个马扎,都能以十倍的利润卖给海外蛮夷。” “早先秦王没来的时候,也就是海外贸易刚兴起的时候,我们这些货物都是以平常贵一倍,甚至将近两倍的价格报的成本。” “以至于大家都抢着往海外贸易衙门挤,大明许多地方的百姓反而买不着本地产的东西。无形中也抬高了各种商品的物价。” “可现在不同了,原本能赚一倍两倍,现在只能赚三成?除去成本只多赚一成,都不够我们这番辛苦的。” 小蓉儿惊讶道:“差距这么大?海外的人都傻吗?贵十倍他们还要?” 黄易笑着说道:“物以稀为贵,不是海外人傻,而是大明的货物对他们来说——珍稀!而且海外也有国家、贵族,有钱人多的是。” 小蓉儿点了点头:“那现在怎么突然不赚钱了?是海外的傻贵族们开窍了吗?还是说运去的货物太多,慢慢的就不珍稀了。” 宋掌柜称赞道:“小公子不愧是家传经商,几句话就能看破商道秘密。” “但是根源却不是这个,海外地大物博,大明就算再往外经营百年,物品依旧是炽手可热的。” “不赚钱是因为江南海外贸易衙门故意压价,他们随意定收购价,把原本属于我们的两倍利润,一压再压,直至榨得一滴不剩。” “唉……口口声声喊着国不与民争利,实际呢?他们见不得我们赚钱,恨不得把每一文都收进国库。” 国库? 黄易嗤笑道:“我看未必是国库,弄不好是进了某个国贼自己腰包吧。” 宋掌柜连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眼神示意,意思是心里知道就行了,谁敢说出来? “对了黄兄,你们不是回京城老家吗?怎么这才半个月,又要出门?”宋掌柜岔开了话题。 黄易抱怨道:“是啊,这京城是没法呆了,你看看这四周,到处都是盘查的,人心惶惶,往日繁华的街道,现在根本没个热乎气息。” “别说做买卖了,就是在这里住着都觉得憋闷。” “实不相瞒,我准备带孩子去江北看看。” 哦…… 宋掌柜恍然大悟,“难怪你们要搭船去铜陵。” 黄易笑道:“要不,同去?你不正好要拓展新的路子?” 宋掌柜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黄兄,倘若你真的图安定,应该去关中才对。” “现在划江而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南江北早晚得有一战。江南到处都在查暗探,估计江北也差不多。” “还是逍遥侯有本事,占据关中逍遥自在,不问世事,别说划江而治的大明,就算当初皇帝尚在的大明,也不敢欺上门去。” “天下百姓都羡慕关中百姓的安稳日子呢。” 咦?这么说,你也羡慕? 黄易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宋兄,这么说,你也对关中有好感?” 宋掌柜微微一笑,“江南的买卖不能做了,我自然要找一个赚钱的买卖,听说关中的东西很紧俏,而且关中跟江北燕王交好。现在川蜀归了燕王,我准备走古蜀道北上去关中看看,再找一条路子。” 黄易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心思这么活泛,你不发财谁发财?” 第二百一十七章 美食盛宴 从铜陵转陆路北上,凤阳府、徐州、山东、河间、保定……一直到燕京城。 燕王朱棣跟秦王朱樉划江而治,燕王手握传国玉玺,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统,所以在拿下了川蜀之后,改燕京城为顺天府。 甚至手下文武进谏,要求重修燕王府,以皇宫的规格来修。但被燕王驳回了,心说这帮人净想着升官发财了,我们北方地盘虽大,但却比南方穷困,现有的钱粮养兵尚且紧缺呢,哪还有余钱修房子? 而且修皇宫做什么?我只是燕王,连太子都不是。划江而治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势必要南下一统的,你们现在就要求修皇宫,分明就是懈怠自满的表现。 此时此刻朱棣有些羡慕南方的二哥了,他可是坐拥朝廷所有人才,我这燕王府打仗的武将还行,文官缺的厉害。 想到这里,朱棣找来了军师姚广孝,“眼下短时间内,我们无力南下勤王,被草原鞑子这么一闹,北方更穷了。” “老二那边有高产水稻、有海外贸易,只差精兵强将了。若是拖延几年,我怕形势越发于我们不利。” 姚广孝叹息道:“殿下,天意如此,我们急也没用。他们毕竟坐拥朝廷,实力本就强大,我们能够划江而治已然是占便宜了。” “若想从实力方面力压南方,要么靠自身迅速发展,要么……只有一条路——找人帮忙。” 朱棣皱眉道:“你是说,联合关中?” 姚广孝点了点头:“没错,甚至不需要逍遥侯直接出手,只需要他支援武器破掉江南的红衣大炮就够了。” 朱棣冷哼一声:“本王岂能不知?且不说那黄易会不会答应,即便是他答应了,可我们也不能与虎谋皮。” “说第一条路吧,我们如何发展才能超越南方?” 沉吟片刻,姚广孝认真的说道:“南方有高产稻种,我们现在有了川蜀粮仓,只要能把川蜀的东西运出来,我们就不用发愁粮草。” “江南有海外贸易这座金山,我们虽然也有出海港口,但现在想发展海运,已然晚了,只有依靠北方的羊毛贸易,稍稍弥补一下差距。” “好在他们的海外贸易耗时耗力,数月才能跑一趟,我们的羊毛作坊却是日夜不停。” “可即便是这样,也仅仅能够追平南方而已,想超越他们……还得出奇谋。” 朱棣满意的点头:“军师这番分析,本王心中有了底气。不知奇谋何在?” 姚广孝摇头:“贫僧愚钝,尚且想到。” 朱棣叹息道:“我们虽然占领了北方,地大物博,但所耗精力也骤然增进,所有政务都压在了军师身上,难为你了。” “本王有意从北方广招人才,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姚广孝笑着说道:“王爷不说,贫僧也要请谏,再不招人,贫僧就要请辞了。” “那如何招募?开科取士?”朱棣连忙追问。 姚广孝摇了摇头,“来不及,而且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文官。只能用战时权宜之计,派人去民间搜寻、举荐。至于官府这边的能臣干吏,就需要殿下亲自去发掘了。” “不过贫僧倒是可以推荐一个人才。” 谁? “开封府的知府夏元吉!” 朱棣眼前一亮,“对呀,他可是黄易的弟子,朝廷早就看中的宰相之才。” “殿下敢放心用他?” “和尚,虽然我们跟黄易阵营不同,但不得不佩服他的人格。黄易门下有真才实学,而且气节、品行都没得说。倘若夏元吉有异心,他早就投靠关中了,何苦留在开封府做个小小的知府呢?” 想到这里,朱棣开心的笑了,“索性现在无事,本王亲自去一趟开封府。嗨……早知如此,当初撤军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他抓来。” 姚广孝劝道:“殿下,夏元吉的家小还在京城呢。” 朱棣哈哈大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各为其主罢了,别忘了,夏元吉是黄易的徒弟,老二不敢动他。” …… 顺天府大门口,小蓉儿赞叹道:“北方大地虽然穷困,但那是因为战乱的祸害,此地的百姓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和希望,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黄易笑道:“是啊,笑容跟钱财无关,南方人有钱,却犹如被圈住的笼中鸟。北方人穷困,却感觉日子有希望,双方的脸色当然不同。” “自你出生以来,还没来过这边吧?走,带你涨涨见识。” “这顺天府就是当初的元大都,此地曾被蒙元统治百年,所以留下了很多蒙元文化,最有特点的就是美食。” 美食?草原都是粗人还有美食?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别小看任何一个地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正你去草原,也能看到他们几百年赖以生存的饮食习惯,其中自有道理,时间久了就是饮食文化。” “而蒙元占天下百年,元大都住满了蒙元贵族,不打仗的时候,自然要研究吃喝享乐,于是就有了蒙、汉结合的饮食特色。” “像涮羊肉、全羊宴等等,都是草原传过来的。” 小蓉儿噘着嘴道:“全是肉,人家才不喜欢吃肉,容易长胖。” 半个时辰之后,一家大酒楼里,就数她嗓门大:老板,再来盘爆肚! 店小二过来劝道:“客官,本店推出了新菜,汴京烤鸭,您要不要来一只尝尝?” 小蓉儿不满道:“今天先把爆肚吃美了,明天再尝新菜。” 店小二苦笑着解释:“真对不住您,爆肚售罄了。您想啊,这一只羊身上就一个肚,其中数这肚仁最好,想凑够一盘上好的爆肚,至少需要三只羊。” “这顺天府一天总共才杀多少羊?分到各大酒楼,根本就凑不出多少盘来。” “所以请您见谅!” “来了我们酒楼,保证让您吃好,您尝尝我们的汴京烤鸭,保证让您满意。” 黄易按住了抱怨的女儿,好奇问道:“汴京烤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烤鸭源于唐代以前就有了,直到宋朝逐渐兴盛,其中以汴京最为出名。” “早些年我来这里的时候,此地还是以蒙元菜系为主,什么时候传过来的汴京烤鸭?” 小二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客官您可真有学问,一看就是真的吃主!实不相瞒,也是最近一个月才有的。” “这不,新上任的顺天府尹夏元吉夏大人,之前在开封府做府台,开封府就是宋朝时的汴京,夏大人酷爱这一美食,是他把汴京烤鸭带过来的。” 谁?夏元吉?他来做顺天府尹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眼熟的小胖子 “小二,来两只烤鸭,要最肥的!”一个孩童的喊声在门口传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嘿,真是奇了,这孩子好像才十来岁吧?竟然带着两个小孩出来逛酒楼? 店小二连忙迎了上去,“三位小爷又来了?快请快请,真对不住,二楼没座了,只能委屈您几位在一楼凑合一下。” 为首的小胖子大气道:“不妨事,我们是冲烤鸭来的,坐哪里都行。” 小蓉儿一直盯着那小胖子,忽然扯了扯老爹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爹爹,那小胖子好眼熟,该不会是……” 黄易笑着点头,“没错,就是你姨妈家大表弟。” 随后他抬手招呼道:“这里,不介意的话,过来跟我们拼桌吧,正好我们也要吃烤鸭,饭钱算我的。” 那小胖子看了一眼,然后小大人一样拱手道:“多谢先生美意,我们三兄弟带钱了,就不麻烦了。小二,就那边的空桌吧。” 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孩,一个好奇的看着黄易父女,一个有些胆怯的躲在大胖身后,但眼珠子也在不停的偷瞄。 三人坐定,大胖得意的介绍说:“二弟三弟,这汴京烤鸭我吃了三次,每次都回味无穷,可别说哥哥有好东西不带你们,是娘亲不让你们出来乱跑的。” “今天出来吃烤鸭的事,你们回去千万别露馅了,要不然下次我也出不来了。” 两个小正太连连点头。 黄易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身上每一块肉都不是白来的,这么小就贪吃,你不胖谁胖? 老二朱高煦八岁,不满的问道:“大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能光吃烤鸭吧?点几道其他的菜呀!” “小二,再上几道你们的招牌菜!” 大胖连忙拦住了,“别别别,二弟,咱们三个人,两只烤鸭足够吃了,我一只,你们两个分一只,能吃完就不错了。点多了浪费银子。” 老二不满道:“大哥你忒小气,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还怕花钱?这顿饭我掏钱!” 小蓉儿在一旁笑了起来,心说这个二表弟,小小年纪却有豪迈气概。 大胖连忙劝住:“得得得,二弟,我点,我点还不行吗?哥哥带你们出来吃饭,哪能你们掏钱?” “小二,再来一道你们这里的招牌爆肚!” 啊?就一道?老大,你也太抠门了吧? 大胖连忙解释:“多了咱们吃不了。二弟三弟,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家店的爆肚可有个来历呢,跟咱们家有关系。” 为了转移注意力,大胖讲起了故事。 小蓉儿忍不住笑了,这个大表弟心眼真多,明显在骗小孩呢。 “这爆肚是谁发明的,你们知道吗?” 两个小弟纷纷摇头,我们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学堂先生又不讲。 大胖嘿嘿一笑:“是咱们那位神秘的姨夫!” 谁?姨夫? 大胖连忙捂住两个弟弟的嘴,“可不能喊出来。” 两个弟弟显然对传说中的逍遥侯很感兴趣,特别是老二,很喜欢传奇故事,大明最传奇的就是关中逍遥侯。 “真的,大哥你没骗我?不是编的吧?” “当然不是,大哥怎么能骗你们?当初咱们外公领兵北征,在草原负重伤,十万兵马被围,姨夫孤身一人北上救援,不仅救回了外公的性命,而且还带着几万大军成功突围,最终反败为胜。” “后来外公留在燕京城养伤一年,这期间是姨夫亲自照顾的,这道菜也是姨夫发明的,后来传给了酒楼。” 两小家伙眼里露出崇拜的目光,这太厉害了,一个人就能改变战局? “听娘亲说,姨夫号称京城厨神,不仅医术高明,做菜更是天下一绝!当初经常去大姨家吃饭。” “唉……可惜了,咱们见不到人,是没这个口福了。”老二朱高煦失望的说。 大胖笑着安慰道:“吃不到他亲手做的菜,能在这里尝尝他发明的菜也不错。” 很快小二过来,“抱歉三位小爷,今日本店爆肚售罄了,要不您三位换几道别的?” 什么?没了? 无奈,小二只能再解释一遍。 大胖双手一摊,“二位弟弟,不是哥哥我小气哈,人家卖完了,咱们下次再吃吧,今天先吃烤鸭。” 旁边的小蓉儿惊讶道:“爹爹,闹了半天,这道菜是你……” 黄易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意思是小声点,别让三个小家伙听到露馅了。 小蓉儿不满的说:“好哇,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然瞒着我和娘亲?还说带我来吃燕京特色美食?闹了半天……” 黄易苦笑道:“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也听到了,做成一盘这道菜至少需要同时用几只羊,咱家可是勤俭过日子的,哪有机会吃这个?” “而且以咱们的身份,倘若吃惯了这道菜,岂不是带起了奢靡之风?” 小蓉儿不满的别过头去,“哼,总之你欠我一盘、不,两盘、三盘,我要你亲手做!” 得得得……小祖宗,明天我把这家酒楼包了给你做行吗? “烤鸭来了,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吃?” “哼,看在烤鸭的份上,暂时原谅你!” 你确定不是要我教你怎么吃? …… 燕王府内,三个孩子都找不到了,徐妙清气得直跺脚,原以为老大是个乖巧的,怎么会做出这种鲁莽的事?带着两个弟弟出去逛街? 这兵荒马乱的,外面那么危险,万一遇上图谋不轨之人…… 还真让她说中了,自从大胖朱高炽第一次贪吃烤鸭的时候,就有江南密探盯上了他。 因为当初大胖吃的满嘴流油,还扬言过几天再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又来了,同样的酒楼,同样的位置,这位燕王世子隔三差五连续来了三次。 嘿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十岁的燕王世子,就跟小鸡仔一样好抓,把他绑回去,那可是大功劳! 于是几名江南密探蹲点数日,没想到这次来了三兄弟……这哪里是功劳?如果把燕王的三个儿子一锅端,那还有什么划江而治?北方可以直接投降了! 没了继承人,谁还跟你燕王打天下? 第二百一十九章 燕王封城 酒楼里,三兄弟两只烤鸭,吃得满嘴流油,个个肚子圆鼓鼓的,特别是大胖,几乎是捧着肚子出了酒楼。 小蓉儿看着三个表弟,小声问道:“爹爹,咱们不跟上看看吗?” 黄易摇头道:“他们三个小子吃完饭回家,咱们跟着做什么?难不成要走个亲戚?去看看你二姨?” “先在这个酒楼住下吧,带你逛逛这燕京城,将来临走的时候,你一个人去趟燕王府。” 啊?您不去吗?是因为害怕见燕王? 黄易哑然,“我怕他?我是怕吓着他。” “你一个孩子,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而且会对你以礼相待。可我若露面,燕王会很难做。” “当初的情义,后来我用炮轰死他三哥的仇恨,呵呵……还是别为难他了。” 小蓉儿点了点头:“也是,这样的话,二姨才是最难做的。” 父女两个吃完了烤鸭,招呼小二要了两间客房,然后小蓉儿缠着黄易要去逛街,美其名曰饭后消消食。 “咦?这是谁也?烤鸭吃吐了吗?” 二人走到门口,看到地上有呕吐的痕迹,顺着痕迹看去,竟然消失在旁边的巷子里。 嘿……吐的还真直溜,等等……三条线?怎么最后变成三个人一起吐了? 黄易微微皱眉,迈步朝着巷子走了几步。 “爹爹,呕吐有什么可看的?臭烘烘的。”小蓉儿吐槽说。 黄易却没搭话,直觉告诉他不太对劲。 果然,巷子墙根竟然出现一个银制令牌,捡起来一看,燕王府? “这该不会是……”小蓉儿惊讶道。 “不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小只被人绑了票。”黄易沉声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这是燕京城,谁敢对燕王世子下手?” “划江而治,双方都看不顺眼,别人不敢,京城的人敢。就连草原的暗探都敢。”黄易指着地上的痕迹说道:“三人虽然捧着肚子出门,但他们只吃了烤鸭,而且我看过他们的脸色,不至于呕吐。” “以小胖子的性格,他可舍不得把刚吃的美食吐了。这分明就是有人把他们扛在肩上,三人吃的太饱,肚子被肩膀膈得吐了。” 小蓉儿着急道:“那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追上去救人呀。” 黄易笑着点头:“还好三人一路呕吐,倒是省了麻烦,我们可以顺着气味追踪过去。” 顺着气味? 黄易一巴掌拍过去,“看什么?你这什么眼神?把老爹我当搜救犬了吗?” “把这个令牌交给烤鸭店掌柜,告诉他燕王三个世子被绑,让燕王府速速封城!” 小蓉儿吐了吐舌头,飞奔过去送信,烤鸭店掌柜吓得腿软,颤颤巍巍的接过令牌,一抬头,送信的女孩呢? 店掌柜看着那银色令牌,还没等去报信呢,就被燕王府的人找来了。 “掌柜的,听说店里来了三个吃烤鸭的小孩子?咦?燕王府令牌?看来没错了,三位世子何在?”来人是燕王府侍卫统领胡彪。 店掌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军爷,三位小爷不久前吃完就走了。” 什么? “那这银箭令是哪来的?”胡彪揪住了掌柜的衣领。 店掌柜吓得面如土色,“不是,刚才有个女孩子,拿着令牌过来说三位世子被绑了,让我立马去报官。就在刚才,我正要去报官。” 什么???被绑了? “那个女孩在何处?她是什么人?她怎么知道三位世子被绑了?” 店掌柜摇头,“不知道,我接过令牌一抬头,人就没了。哦对了,她还让我告诉燕王,说赶紧封城!” 胡彪气得一脚把人踹翻在地,“废话,老子还不知道通知赶紧封城!来人,把这家酒楼给封了,所有人严加审问,不得放跑一个。” “其余人跟我来,通知四方城门,立刻封锁出城的全部路线。” 店掌柜都快哭了,这叫什么事吗?我就是个开酒楼的,关我什么事啊?挨打就算了,还要查封我的酒楼? 很快经过审问店里的食客和小二,得知那女孩是食客之一,是一对父女,刚开始要邀请三位世子拼座呢,吃饭的时候总是偷瞄三位世子。 得,实锤了!这父女二人就是绑票的人,早就瞄上了三位世子。 胡彪带着消息急报燕王府。 燕王妃徐妙清直接昏死过去,这怎么就出事了? 燕王朱棣下令封城,军师姚广孝统一指挥寻人,城防军、顺天府、江北刑部、大理寺全都出动,不放过任何线索。 与此同时,黄家父女一路顺着气味追到了城外土地庙。 这里是一帮叫花子的聚集地,看到来了衣着干净的生人,当即上前阻拦,“站住,这是我们丐帮的地盘,过路歇脚请到别处。” 丐帮? 黄易打量了一下,忍不住嘲讽起来,“这燕京城什么时候有了个丐帮?你们是不是丐帮的我不知道,但你们肯定不是真乞丐!” “还真是手段高明,伪装成拍花子的乞丐,这样就算暴露了也可以混淆视听。” 对方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过客。 庙里传来一声号令,“来者不善,给我拿下!” 黄易不屑的说道:“就凭你们?闺女,打架交给你,我进去救人!” 小蓉儿拍了拍手,拿出一对分水峨嵋刺,当即杀了进去,精妙的轻功、灵巧的步伐,凌厉的杀招,二十多乞丐围攻却不落下风,不停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黄易却绕过战场,闪身进到了土地庙,一盆香灰扑面而来,后面跟着一张大网,然后是几枚暗器梅花镖。 突如其来的偷袭,换做是旁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黄易让女儿在外面打架的原因,就是知道小蓉儿没经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外面打架人再多,那也是明处,小蓉儿现在是一流高手,刀兵暗器都能应付。 室内就不同了,这些暗箭稍有不慎就要中招。 长袖一挥,扫退了铺天盖地的香灰,然后整个人向后倾倒,仿若摔倒在地一样。 可就连偷袭的人也傻眼了,揉了揉眼睛,我看到了什么?来人轻功如此高绝?犹如一条贴地而飞的燕子,这一招不仅躲过了梅花镖,而且绕过了大网,转眼间就来到了自己面前。 转眼间,黄易抓着一个人的脖子走了出来,土地庙室内全是烟尘,什么也看不清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一群蠢货! “人质在哪里?不说就死!”黄易捏住对方的脖子,对方满脸通红,完全被窒息和死亡的恐惧包围着。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狂犬狗吠,然后就是马蹄和脚步声。 “快,围住这里,一个都不要放跑了。”胡彪的声音传来,他拿着令牌,牵着府中追踪细犬,一路追到这里。 黄易笑了,松开那人,“燕王府的援兵已经到了,你们再没逃跑的可能,还不交代吗?” 无奈,对方指了指土地庙的神像,“下面有密道。” 把他丢给小蓉儿,“闺女,看好了他,我去救人!” “爹,你小心点。” “放心吧。机关暗器难不倒老爹。” 黄易走到神像面前,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机关,然后顺着地下通道走了进去。 外面包围着的燕王府兵,侍卫统领胡彪牵着狗进来,一看到土地庙有人冲进了地道,顿时就慌了。 “给我全部拿下!”说着,自己牵着狗就要跟上。 小蓉儿大声喊道:“快来快来,我替你们抓住了贼人,现在交给你们了,我好去救人。” 你?替我们抓人?胡彪冷笑道:“小女娃,贼喊捉贼么?当着老子的面,还敢冒充好人?想金蝉脱壳吗?立刻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乞丐头眼珠一转,连忙大喊:“弟兄们,保护小姐,跟他们拼了!” 剩下的十几名乞丐纷纷反抗,燕王府的人毫不客气,当场放箭。 小蓉儿气得直跺脚,一脚把那乞丐头子踢飞,然后拿出武器格挡弩箭,同时脚下轻功全力施展,很快来到了胡彪身边。 峨眉刺顶在胡彪脖颈,“让他们停手!” “都说了是自己人、自己人,你这魂淡听不懂人话吗?” 混乱中,那乞丐头目竟然悄悄摸进了土地庙,然后引爆了土地爷神像。 原来神像腹部装满了火药,目的就是关键时刻炸毁通道,断尾求生。 什么??? “不……爹爹……你这个魂淡,我杀了你!”小蓉儿嘶吼着,眼睁睁看着整座土地庙成了废墟一片,别说通道了,就连院子都被碎石波及。 巨大的冲击波,把在场的许多人都炸翻在地。 关键时刻,如果不是拉着胡彪挡在身前,小蓉儿都要受伤。 胡彪嘴里吐着血,朝着外面剩余护卫大喊:“拿下这女娃,速速营救世子!” 乞丐们死光了,无一活口,通道被炸,老爹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自己被上百精锐甲兵围困,形势十分危急。 小蓉儿气得朝胡彪狠狠踢了一脚,“蠢货!带我去见燕王。” “见燕王?哈哈哈,好,我们会把你绑去的。” 绑我? 小蓉儿可不傻,绑着去?你们半路害我怎么办?当年老爹就是这么被坑的。 知道这帮人都是蠢猪,索性不再耽搁,使出轻功,杀出一跳路,飞身逃离此地。 这一手高明的武艺,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胡彪惊讶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武艺好像是六扇门秘传轻功?莫非……她来自京城六扇门?” 逃离的小蓉儿没有着急去燕王府认亲,倘若让燕王知道爹爹被埋,他会不会落井下石? 所以关键时刻她犹豫了。 至于说救人?那倒不着急,反正这帮人肯定会全力挖开通道,到时候爹爹是死是活自有结论。 想明白一切,小蓉儿索性就在不远处暗中监视。 现在隐藏在暗中更好,暴露身份反而会引来麻烦。 …… 黄易这边,原以为是个地下牢笼,自己下去解救了人质就是,没想到却是一条黑暗悠长的通道。 这帮人还真是处心积虑,也对,如果是真的乞丐拍花子,那会是个地牢。 但他们是江南密探,要地牢作甚?又不需要关押人质,他们挖地道肯定是狡兔三窟,用来逃生的。 唉…… 这三个小家伙,贪吃惹祸,这下有得受苦了。 仔细闻了闻,已经没了呕吐是酸臭味,应该是对方给三人换了衣服,使了手段。 作为高明的暗探,当然知道反侦察的道理,朝廷有专门追踪的细犬,燕王府自然也有,所以绑了人之后立刻出城,换衣服、洗浴抹香粉,屏蔽细犬的追踪,这是杀手暗探的基本素养。 令黄易没想到的是,这条暗道可真长,足足三四里,最终竟然通往了积水潭码头? 糟糕,这帮人好聪明,走陆路躲不过沿途的盘查和追踪,走水路虽然慢些,但却可以少许多麻烦。 北方航运不如南方,万一乘船南下,可就是鱼入大海,不好追了。 “不对,时间不对!从酒楼出来,一路到出城……他们没那么快走远,肯定还在码头。” 想到这里,黄易笑了,只要封锁了这个码头,不放任何一只船离开,那孩子们就送不走。 燕王府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得知劫匪轻功高绝,竟然能够突破百人封锁离开,朱棣知道事情棘手,必须速战速决,多耽误片刻,就少一分救人的可能。 于是他带着姚广孝来到破庙前堪查现场,燕王府的人疯狂开挖。 地方就这么大,人手铺不开,又没有什么机械,即便是再快,挖开之后也得一个时辰了。 “军师,想想办法?” 姚广孝沉思片刻,“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把人掳走到江南,那这里就不会是囚牢,八成是条通道。” 通道? 闻言燕王朱棣心中一喜,通道好,通道的话,孩子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哪怕全都到了江南也没事,总比被埋在这里强。 “可是现在线索全断了,现场那个武艺高强的女子也逃了,无从追捕,咱们怎么知道他们会把孩子运到哪里?”燕王追问道。 叹息一声,姚广孝随手在旁边的树上拈下六枚树叶,然后往地上一撒。 树叶落下,反、正、正、反、正、反,上兑下坎,泽水困卦。 乾兑属金,坎为水,金水相生,意思是他们会走水路! 老和尚眉毛一挑,“水路?码头!明白了,此地距离积水潭码头只有数里之遥,在码头!” 燕王惊喜道:“和尚,有几成把握?” “卦象不会有错,换了是我,也会选择水路,错不了,八成把握!”姚广孝自信道。 “好,留下一队人继续开挖,其他人跟本王来,去码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小蓉儿发威 小蓉儿担心父亲的安危,一直留在不远处观察开挖,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传出挖通的消息。 “密道,是密道,不是地牢!” “快快,顺着密道过去,看看另一头是哪儿?” …… 密道? 小蓉儿长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当场被埋就行,这么说爹爹没事。 燕王府的人下去一刻钟后,小蓉儿也溜进了密道。这座废墟土地庙无人在意,大家都奔着找人去的。 积水潭码头,黄易伪装成垂钓者,就这么看着一条条船只离港。 “大小船只,一共十条船离开,现在才追到这里封锁码头?早干嘛去了?”长叹一声,黄易除了钓鱼计数,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朱棣和姚广孝已经足够兵贵神速了,奈何敌人太狡猾,而且三个世子年纪太小,迷晕之后跟鸡仔无异,简直太好抓了。 “封锁整个码头,不要放跑任何一人,挨个审问码头所有人!”朱棣大声下令。 姚广孝快步跑来,“殿下,已经查清楚了,最近一个时辰内,共有十五条大小船只离开,咱们必须兵分两路,水路、岸上同时追击。” 朱棣走陆路,姚广孝带船队走水路,夏元吉被调过来挨个审问码头所有人。 站在码头观察一切的夏元吉,偶然一瞥,看到了远处一名垂钓者。 咦?这个身形…… “不对劲,燕王府封城,燕王殿下亲自下令封锁积水潭码头,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全都在躲避溃逃,怎么还有人敢这么镇定的垂钓?” “别说是平民百姓,即便是城中最有身份之人,此时也不敢挑衅燕王府。” 想到这里,夏元吉招呼一队护卫,迈步朝对方走去。 看着夏元吉发现了自己,黄易忍不住苦笑,没想到师徒再见,会是这般场景。不过也好,总好过撞上的是朱棣。 就在这时,远处岸上传来一阵骚动,“抓住她,她就是那女绑匪!” 什么?女绑匪现身了? 夏元吉心头一惊,连忙带人掉头回去,“不要乱,继续围困码头,不要让人趁乱逃走。” 原来是燕王府的护卫在出口布置了岗哨,小蓉儿冷不防,出来就被发现了。 “你们这群笨蛋,都说了我是自己人、自己人,你们一个个是聋子还是猪?” 护卫首领胡彪嘲讽道:“小丫头,我们跟燕王殿下核实过,他没有锦衣卫和六扇门的暗桩,特别是你这么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绝武艺的。” “束手就擒,我们可以把你交给燕王殿下发落,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来人,弓弩手准备!” 得,百余名弓弩手,全都对准了小蓉儿。 你们…… 小蓉儿气得真想直接丢暗器弄死这个领头的。 “魂淡,燕王怎么会选了你这个魂淡带兵?快被你蠢死了。” 骂了一句,小蓉儿不再废话,使出一招草上游龙,整个人贴着地面快速滑动,可看待了在场所有人。 “放箭、放箭、快……” 话音刚落,第一轮箭雨刚落地,胡彪就被小蓉儿一脚踹倒,然后用手扣住了他的脖子。 “全都放下弓弩,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弓弩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胡彪,但没人放下武器。 “给我瞄住了,她是劫走世子的贼人,我老胡不怕死,不能让贼人跑了!” 小蓉儿气得松开对方,然后对着头脸就是一通面目全非脚。 “停停停,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咦? “我刚还想夸你挺忠勇硬气的,原来全是口号呀?” 面目全非的胡彪都快哭了,心说这就是个小魔头啊,谁见过这么打人的? 就在这时,夏元吉带人赶到了,看到了这古怪的一幕,什么情况?一个少女把燕王府百余名弓弩手震慑住了? “姑娘,三千兵马在此围困,你今日走不脱的,放下武器投降吧。如此年轻,何必枉送了性命?”夏元吉开口劝道。 小蓉儿抬头一看,咦?这不是…… 下意识的松开了俘虏,然后笑眯眯的朝着夏元吉走了过去。 “大人小心!贼人退后!”身边的护卫纷纷挡在了夏元吉身前。 夏元吉总觉得这女孩面熟,这甜甜的笑容……你是? 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然后坦然的等对方走到面前。 只听小蓉儿嘿嘿笑道:“师兄,多年不见,认不出我了吧?” 师兄?你是…… “你是蓉儿?你真是蓉儿?” “嘿嘿!师兄,他们欺负我,你要帮我出头呀。” 咳咳…… 夏元吉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他们?你早亮出身份,别说欺负你了,他们全都得给你跪下磕头,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鼻青脸肿的胡彪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夏大人,您认识她?她不是劫匪?” 劫匪? 夏元吉指着小蓉儿说道:“知道她是谁吗?她的父亲是逍遥侯,她的母亲是现任关中大都督、平安公主徐妙云,她的外公是中山王徐达,她的大舅是现任魏国公徐辉祖,她的二姨是燕王妃。” “也就是说,三位燕王世子是她的亲表弟。” “胡统领,你说她是劫匪?” 什么??? 胡彪吓得直接瘫软在地,我的天!竟然、竟然是这位小祖宗? 难怪、难怪有这么一身无敌的武艺。 “误会,全是误会……姑奶奶恕罪,属下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小蓉儿气得踢了一脚,“起来吧笨蛋,我不和蠢人计较。如果你不是我小姨家护卫,你早就没命了。一直给你留手都看不出来?劫匪会跟你客气吗?” “咳咳,您说的对,是属下糊涂!属下是蠢猪!” 夏元吉笑着过来劝道:“行了蓉儿,正忙着救人呢,别胡闹了。走,跟我一起去审问码头的人。” “对了,你是一个人出来游历的吗?还有啊,你怎么撞上三位世子被绑的?” 小蓉儿没有道破老爹行踪,然后把酒楼吃烤鸭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自己报信、一路追踪过来的情况。 听完蓉儿的叙述,夏元吉陷入了沉思,“这么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把三位世子装船运走了?” “唉,这就麻烦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和尚失手 被小蓉儿这么一打断,黄易趁机脱身,隐藏了起来。 小蓉儿则陪着夏元吉一起,对码头上的人审问到深夜,可惜一无所获。 “审问不出消息,那只有一个可能,被装船送走了。”夏元吉长叹一声,“唉……蓉儿,我派人送你回城,去燕王府吧。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必在这里陪着。” “而且世子失踪,王妃肯定急坏了,此时此刻你如果能够过去安慰她,想必是最好的。” 虽然关心老爹的行踪,但仔细想想,整个通道都没有打斗的踪迹,以老爹的身手,出不了事。倘若他真的追上了三位表弟,那就更好了。 “好吧,如果不是撞上了这件事,我正说要去拜访二姨呢。” 燕王府内,燕王妃徐妙清正在垂泪呢,听说外甥女来了,而且还帮忙救人到深夜,感动不已。 夏元吉在码头翻看今日的案情记录,当他看到酒楼掌柜的供词,说报信女子跟一个中年男子一起吃烤鸭。 这是…… 夏元吉捂着胸脯砰砰跳,难道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出门了? 再联想到之前看到的垂钓身影,夏元吉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难怪看着眼熟,原来真的是师父? 可是……为什么小师妹不提呢? 明白了,师父不愿露面,否则不好跟燕王会面。 也好,有师父在背后,三位世子会安全许多。既然他老人家不愿现身,那就帮他瞒着吧。 次日一早,水陆两支兵马全都无功而返,燕王朱棣大发雷霆,扬言要砍了王府看门的。 军师姚广孝主动请罪。 可朱棣明白大家都尽力了,十几条出发的船只全都追上了,但却一无所获,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但也有可能是沿途就把人放下来了,所以线索这么一断,就等于大海捞针了。 姚广孝叹息道:“王爷,现如今失了贼人踪迹,我们也不可能继续封城下去,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贫僧请命,去京城一趟。” 朱棣皱眉道:“你是说?找老二要人?还是主动跟老二低头?” 姚广孝哈哈大笑起来,“都不是!” “到手的质子,秦王不可能还回来。” “主动低头更不可能。” “但三位世子一旦被擒,即便王爷您硬起心肠不低头,手下的文武将士也人心思变。大家跟着燕王是为了奔哥前途,现在世子被擒,将来南北开战,胜负难料。” 朱棣冷哼道:“和尚,有话直说,你要做什么?” 姚广孝眼神狠辣道:“一报还一报,我想办法也抓他几个孩子过来。” 嗯?? 夏元吉眼前一亮,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军师,了不起!此计虽然铤而走险,但却是火中取栗、绝地逢生的妙计!” “殿下,微臣以为,可以放手一搏!” “我们同时在南下的所有路径设卡拦截,尽力拖延他们南下运人的速度。如此就可以给军师争取到足够的行动时间。” 燕王朱棣沉吟片刻,咬牙说道:“好,和尚,那就全看你的了。” “一切小心!本王会把京城暗桩全交给你,助你行事。” “若、若事不可为,你要安全回来,大不了背水一战,跟他们拼了!” 回到燕王府,朱棣正愁不知怎么跟夫人交代呢,却听到了夫人闺房内有人说话。 “二姨,您就别担心了。三个表弟不会有事的,他们要的是人质,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倘若三个表弟有一个出事,我亲自去京城把那秦王朱樉的人头拿来抵命!”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咱们找不到,人质被他们抓到了京城。” “没关系,我回去让爹爹把迫击炮架在京城外面,他秦王朱樉敢不放人,我马上轰碎了他的皇宫。” 王妃徐妙清抱住小蓉儿哽咽道:“好孩子,二姨听你的,二姨不怕。” 朱棣推门进去一看,“这是……小蓉儿?是你吗蓉儿?你怎么来了?” 小蓉儿大方的过去行礼,笑着说道:“蓉儿见过二姨夫。” “我出来游历天下,昨天正巧来到燕京城,巧的是正好撞见三个表弟吃烤鸭,我就在他们的邻桌。” 什么?? “那后来呢?你看到他们被绑了吗?” 蓉儿摇头:“没有,他们吃完回家,我没在意,想着等回头拜访您和二姨的时候,自会再见,所以当时没有相认。唉……可惜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就该相认的。” “后来我出了酒楼,看到门口地上似乎有三道呕吐的痕迹,经过仔细查看,捡到了燕王府的令牌,这才知道表弟们被绑了。” “所以我就把令牌交给酒楼掌柜,让他们报官,我一路追踪,一直追到城外土地庙。” “原本已经拿下了那些贼人,可是你们府里的护卫,误会我是绑匪,所以……” 听到这个,朱棣气得破口大骂:“一群废物!全都该死。” 小蓉儿笑道:“他们的确蠢了点,不过也怪我没有表明身份。对了二姨夫,你们不是带兵去追了吗?怎么样?” 朱棣叹息道:“一无所获,敌人手段高明,找回来的希望渺茫。” 燕王妃有些接受不了,小蓉儿连忙扶住,“二姨、二姨夫,我这就去信给娘亲,让她出兵,敢不放了三个表弟,轰碎了京城皇宫!” 朱棣虽然有些意动,但那皇宫也是自己家的产业,这么做有点勾结外敌的嫌疑,所以他犹豫了。 “再等等看,万不得已再说开战。蓉儿,你爹娘怎么样?” “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最近你就住在府里好好陪你二姨,等事情解决,姨夫带你好好逛逛,无论是燕京城还是北地草原,让你好好看看这北国风光。” 小蓉儿连连点头:“嗯,我相信三位表弟一定会没事的。” 码头这边,看到燕王府的人撤了,黄易眉头紧皱,不应该呀,水陆并进几千人马围追堵截,十几条船而已,动作这么麻利? 秦王朱樉手下有高人呀!这活儿干的真利索。 唉……打脸了,怎么跟闺女交代?告诉她,老爹我出马,照样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跟丢了? 黄易暗暗叫苦。 不对!总感觉不对劲,这个年代交通工具不发达,且北方都是燕王的地盘,沿途设卡都能让他们脱层皮。再加上带着三个孩子,还要活口……哪里那么容易? 如此说来,沿途运输困难,会不会……放弃运输,就地藏起来? 没错! 黄易一拍大腿,灯下黑! 没错,这个年代除了交通不发达以外,也没有天眼。运人不方便,藏人还不方便吗?随便在地上挖个坑就行。 等风头过去了,一辆马车一条船,只需要让京城放出假消息,说燕王世子已经到手。 越想越可能,黄易重新把目光瞄向了积水潭码头。 第二百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足足用了三天时间,黄易走遍了整个码头每一寸土地。 为的就是用功力感知周围百米的动静,哪怕是地下十米的密室都逃不过黄易的探查。 可惜一无所获! “难不成是灯下黑?他们又把孩子运回燕京城了?有可能!总之不会装船运走,肯定是藏在某个地方。” “唉……码头是最合适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呢?” 黄易决定再蹲守几天看看,随着附近的巡察越来越松懈,敌人肯定会有所动静。 因为燕王世子被绑一事,进出码头的车马货物都会被严加盘查,所以敌人绝不会在白天行动,只能在晚上。 所以黄易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在码头最高一处房屋顶打坐,全心监视整个码头的异动。 终于在四天后的一个深夜,码头西北角有了动静。 黄易飞身疾奔过去,偷听到了一则消息:有个小崽子得了疟疾,必须马上请个大夫,否则再这么下去,万一死在这里,大家都得完蛋! 思虑再三,绑匪首领点头道:“把城中同春堂的薛老六绑来,他的医术精湛,但名气不大,不会引人注目。” 黄易本想直接打杀过去,却又担心打草惊蛇,万一敌人鱼死网破怎么办? 还是见到孩子再动手吧。 “哼,原来是青花商会?谁能想到,每年给燕王府送银子无数的青花商会,背地里竟然是江南朝廷的人?”黄易嘲讽的笑了,“等等……青花商会从十年前就有了,莫非是老朱专门给儿子朱棣开的小灶?用来供养他的燕王府?” “明白了,定然是如此,所以燕王府从不怀疑。但他们却忘了,青花商会背后隶属朝廷,现在皇帝、朝廷全都被秦王朱樉控制,这青花商会岂不是最好的暗探?” “麻烦了,经营十年的青花商会,说一句树大根深绝不为过,很难想象他们有多少家底和后手。” “看来还需要谨慎对待,否则没那么容易救人。” 想到这里,黄易决定去冒充同春堂的薛老六,将计就计,你们不是缺大夫吗?我就是大夫。 不再耽搁,他连夜潜入城中,找到了同春堂药铺,然后先一步抓了薛老六,审问过后,当着面一比一易容化妆,可看呆了这位资深老中医。 “高人,老朽只是个半吊子大夫,您抓我不为治病,反而要装扮成我的模样?还问明白我的生活习惯,这到底是为什么?” “该不会是瞧上了老朽藏起来的小妾吧?如果是这样,不用麻烦,您直接把人领走,老朽绝无二话。” 黄易脸都黑了,忍不住踢了一脚过去:“费什么话?没想到你这家伙人老心不老,五十多了,还纳小妾?” 薛老六老脸一红:“老朽虽然是个郎中,但也是只有读书,小有风雅,见笑见笑!” 风雅? 黄易笑骂道:“能把不要脸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读书人!” “实话告诉你,有人要绑你的票,被我得知了。所以为了避免你惨遭毒手,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提前绑了你!” 啥?? 薛老六脸色古怪,心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老朽一个郎中,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 “我钱都花在买小妾那里了,没钱交赎金的。” 黄易再也忍不了,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谁要勒索你?不跟你要钱。” 啊?那是要命? “好汉,高人,老朽贱命一条……” “住口!我是在救你!”黄易呵斥住对方,“听我吩咐,我把你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踏实住几天,等我打发了那群恶人,自会放你出来。” 啊?这不还是绑票吗? “好汉,能不能商量一下,把老朽放在小妾那里,老朽保证绝不出门坏您的好事。” 黄易都无语了,“老家伙,你怎么对小妾这么执着?” “咳咳……实不相瞒,老朽至今无子,娶个小妾也是为了好生养。”薛老六尴尬的说。 黄易捂住了眼睛,“你身体啥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把你跟小妾关在一起造人?那你还能活着出来吗?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好事就别想了,跟我走。” 随即黄易就抓住对方,一路来到了顺天府衙,飞檐走壁潜入其中。 寻准夏元吉所在,黄易拍晕薛老六,将人丢在门口,然后朝夏元吉房中打入一枚石子。 夏元吉被惊醒,掌灯捡起石子,发现外面包裹的纸条:三小线索已得,将此人单独绝密关押,好生相待,助我破案! 这字迹? “师父的字!” 夏元吉连忙开门追到门外,没看到黄易,只看到地上被打晕的薛老六。 “莫非这就是绑匪团伙的人?”夏元吉单手将人提起,悄悄把人安置在大牢最底层。 作为黄易最出色的徒弟,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智谋高绝的文官,实则他的武艺是最得师父真传的,只是从不显露。 黄易毫不耽搁,连夜回到同春堂药铺。 次日一早,有人来敲门,说重金请薛大夫出诊一趟,然后伪装好的黄易就坐上了马车,被人一路拉出了城。 果不其然,正式码头青花商会的人。 到了地方,对方直接打晕‘薛老六’,然后把人带下了地牢。 假装被打晕的黄易这才明白,不是自己判断错误,而是这帮人能耐太大,竟然直接把地牢建在了积水潭水底深处,而且层层铁门防护,跟特么关押任我行似的。 真不愧是在此处发展了十多年的组织,还好自己没有贸然行动,如果杀了这帮领头的,最后没找到地牢入口,三个小家伙岂不是要被饿死? 绑匪把人扔在最深处,转身就锁上了铁门,黄易欲哭无泪,不是……你们不是请我来瞧病的吗?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还等着你们叫醒我,然后趁着瞧病的工夫,把你们挨个擒住,顺利救人呢。 睁眼一看,完了,我跟三小只一样,成阶下囚了。而且还是我自投罗网,主动被抓进来的。 这帮魂淡脑子有坑吧?把我丢进来转身就走,然后一层层锁上了铁门,你们这是请大夫的态度吗? 这么流畅的手法,黄易都怀疑是不是暴露了,这是专门针对自己设计的一个圈套。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终于见到三小只 “老伯伯,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昏黄的油灯下,老二朱高煦的声音传来。 黄易不再装晕,直接坐了起来。 “我是个大夫,被他们抓来治病的,你们三个谁病了?”没有泄露身份,黄易直接开口询问病情。 朱高煦惊喜道:“真的?你真是大夫?快来快来,我大哥病两天了。” 黄易连忙上前查看,观察了一下三小只的状况,心说还真是够艰苦的,就这么把三个小孩丢在这里,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难道就不怕他们出事? 三个都是从小养尊处优,没人照顾,他们三个能行吗? 老大已经昏迷了,老三胆怯的躲在老二背后。 黄易好奇问道:“你们三个被关在这里,没人照顾吗?三个小娃娃,吃喝拉撒的,能行?” 老二朱高煦认真的点头:“我们都会自己穿衣服洗脸吃饭的,爹爹从小教大哥和我习武,弟弟刚开始识字。” 黄易笑了,“这么说,是你在照顾着哥哥弟弟了?好孩子,真了不起。” 伸手给朱高炽把脉,黄易微微皱眉,“这个病,似乎是内伤脾胃,外遇寒凉所致。也对,你们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着凉才怪呢。” 老二紧张道:“啊?严重吗?老伯伯,我大哥会不会死呀?” 黄易笑了,“你这么小就知道死?假如让你用自己的性命换你大哥,你愿意吗?” 老二摇头,“不愿意!我要活着给大哥报仇。” “你报仇?如果换你大哥活着,让他给你报仇不行吗?你觉得他不会给你报仇吗?” 老二再次摇头,“大哥会给我报仇,但大哥打架不行,我怕他打不过敌人,报不了仇。”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难得小小年纪就知道兄弟情深。放心吧,你大哥死不了。” 起身走到铁门旁边,黄易试了试,发现铁门铁锁很牢固,从内部无法打开。 只能放弃开门杀出去的想法,回过头来,“我先用银针给他退烧吧。” 取出银针,黄易给大胖退了烧,然后又用真气渡过去,给大胖提升正气、逼出邪气。 大胖朱高炽感觉一股热气顺着自己的后心命名钻入,在体内转了一圈,然后肚子也不疼了,身体说不出来的轻快暖和。 悠悠醒来,朱高炽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哥,这是坏蛋请来的大夫,他在救你。”老二朱高煦抢着说道。 朱高炽盯着黄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小胖子,警惕性不错,但若不是你贪吃,也不会有今日之厄。” “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警惕也无用,他们若是要害你们三小只,你们能躲开吗?” “所以,我是不是坏人不重要,你们听话些,照顾好自己才重要。” 听到这话,大胖竟然放松下来,“你不是坏人?” 朱高煦帮忙解释,“哥,老伯伯不是坏人,他也是被坏人抓进来的。我跟三弟看的清楚,他是被人丢进来的。” 黄易挨个揉了揉三人的后脑勺,“行了,安生待着吧,跟我在一起是安全的。小胖子,等下你还要继续装病配合我,我想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你能救我们出去?你知道我们是谁?” “燕王府三名世子被绑,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他们把我绑来给你们治病,看这样子,是没打算放我出去,只等救活了你,就会杀我灭口。所以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能合作,我想办法救你们。” 老二朱高煦有些不信,“老伯伯,你一个大夫,这么大年纪了,也是被人绑来的,跟我们一样是囚犯,你怎么救我们?别吹牛了,你能治好我大哥,我们就很感谢了。” 吹牛? 黄易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老二的鼻子,“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是吹牛?” 大胖却若有所思,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自称大夫的老伯伯不是一般人。 如果是燕京城内的寻常大夫,见到眼前的三位燕王世子,早就跪下磕头行礼了。而眼前之人不仅不怕,而且还敢捏世子的鼻子?仿佛丝毫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甚至他把我们三个当成自己家孩子一样。 还有就是,大胖隐约觉得捏鼻子的动作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虽然这个动作很平常,但自己父母可从来没捏过,只有小时候见过那些叔叔伯伯…… “索性出不去,陪我聊聊天如何?跟我讲讲你们身上的故事。” 黄易像个孩子王一样,就这么跟三个晚辈聊了起来。 一直到把三人都聊睡着了,外面天都黑了,铁门终于传来响动,是送饭的。 隔着铁门,绑匪喊话道:“薛老六,看到生病那个孩子了吗?治好他,我们就放了你。” 黄易模仿薛老六的声音喊道:“这位大爷,你们请我来瞧病就瞧病吧,干嘛把我关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再说了,这里面暗无天日,我什么都看不清,怎么瞧病?即便是能瞧,没有药材也治不好。” 外面的绑匪不耐烦道:“嘿,你特么哪来那么多废话?需要什么东西你说出来,我们给你准备,只有一点,一定要救活了,否则你跟着陪葬吧。” “你们讲理不讲理?” “讲理?再废话老子剁了你,燕京城大夫多的是,不差你一个薛老六。” “得得得,给我准备炭火盆、要上好的柴炭,另外给我准备两盏照明灯笼,笔墨纸砚,我开方子你们抓药。” 对方皱眉道:“笔墨纸砚灯笼都好说,要炭火盆作甚?这是地牢,烧炭火不怕中炭毒吗?” ‘薛老六’大声道:“这孩子时冷时热,病入膏肓,如果不尽快给他取暖,活不过三天!” 哇…… 老三朱高燧被吓哭了,老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弟弟说走了嘴。 黄易心里笑道,不错,配合的挺好,这一哭呀,就不信劫匪不上当。 果然,劫匪一听活不过三天,也顾不上刨根问底,连忙点头答应,要什么都答应,反正也不怕你薛老六耍花招,地牢里关着,三道铁门,根本不可能出问题。 第二百二十五章 爸爸去哪了? 很快三天时间过去了,除了送过来一个人质之外,逍遥侯再没半点消息。 这不禁让夏元吉感到疑惑,难不成师父遇到了什么困难?倘若真找到了三位世子的踪迹,应该大家合力出手才对。 如果是避讳燕王府,那也可以让徒弟这个顺天府尹帮忙吧。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夏元吉更多的是担心师父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天在燕王府,实在无聊的小蓉儿过来找夏元吉,旁敲侧击的询问案情进展,实则是想打探自己父亲的下落。 夏元吉看懂了师妹的心思,于是私下里跟蓉儿说师父来过。 小蓉儿惊喜的问道,“真的,爹爹真的来找过你?” 夏元吉点了点头,“师父送过来一个人质,给我留了张纸条,说是找到了三位世子的线索,他本人并没有露面。” “可这一连三天过去了,他却再没消息。” 小蓉儿疑惑不解,“不是说三位表弟被抓走送往京城了吗?这已经过去好多天了,燕王府命令沿途围追堵截。为什么爹爹现在才说找到线索?难不成三位表弟根本没有被送走?而是被关押在附近某个地方?” 闻言夏元吉也吃了一惊,一拍脑门大呼失策,“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对呀!师父是最先追上三位世子的,如果他们三人真的被绑走了,那师父现在绝不应该在燕京城附近,应该在南下的路上才是。” “既然他现在还守在这里,说明三位世子一直没有离开燕京城,就在附近被秘密关押着。” “师父不愿找我们帮忙,而是选择单独行动,应该是敌人十分棘手,生怕打草惊蛇。” “唉,可就这么干等着,难免让人担心。” 小蓉儿想了想问道,“师兄,爹爹送来的是什么人?你有没有审问一下?” 夏元吉愣住了,“没有,师父只说让我秘密关押,我还真忘了审问。” 小蓉儿忍不住笑了,“咱们去审一下这个人,可能就知道爹爹是什么计划了。” 夏元吉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师兄妹两人来到了大牢最底层,见到了真正的薛老六。 薛老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绑匪大爷,求求你们放了我好不好?老朽真的只是一个清贫郎中,身上没钱了。” 夏元吉忍不住呵斥道:“谁是绑匪?本官是顺天府尹夏元吉!” 什么? 薛老六直接被吓傻了,碎碎念道完了完了,官匪沆瀣一气,这下彻底出不去了。 夏元吉没心思跟他解释,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被抓的?送你来的那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敢有半句假话,本官大刑伺候。” 薛老六都快哭了,“是是是,小人不敢隐瞒。小人是城里同春堂药铺的郎中。那位大爷说有人要来绑架我,为了救我,他先把我绑架了。然后他还当着我的面扮成我的样子,问清楚我平日里的说话和习惯。再然后我就被他送到这里来了。” 听到这里,夏元吉两人彻底明白了,指定是三位世子有人生病了,劫匪要抓个郎中去看病,这件事被师父偷听到了,将计就计扮作郎中打入敌人内部。 小蓉儿撇了撇嘴抱怨道:“这么好玩的事情都不带我,哼!” 夏元吉却担忧道:“以师父的医术,三天时间,什么样的病人救不活?别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蓉儿却安慰说道,“放心吧,爹爹武功盖世,一定没事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或者难题,爹爹都解决不了,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有时候不是人多就有用的。否则也不至于燕王出动一万大军都找不回三位表弟了。” “师兄,你应该想想怎么帮爹爹隐藏踪迹,否则时间久了,燕王肯定会察觉到爹爹也来了。” 夏元吉叹息道:“我尽力吧,自古忠孝难两全,我也很难做。好在这次师父出马是为了营救三位世子,燕王应该不会恩将仇报吧?” “师妹还是你去燕王妃那边说说好话,最好是两边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免得拆穿了以后大家难堪。” 小蓉儿拍胸脯道:“放心,王府那边包给我了。对了师兄,要不要我帮你说说好话,给你升升官呀?” 夏元吉苦笑道:“别、千万别,师兄我这个顺天府尹都是再三推辞,最后无奈才接受的。其实我不想掺和朝廷的争斗,原本在开封府,当个开封知府挺好的,是燕王强行把我抓过来的。” “师妹你知道我的家小可都在京城呢,万一京城的秦王发怒,对我家人下手,我可怎么办呢?” 小蓉儿笑着安慰道:“安啦,师兄。你背后可不仅仅有燕王,还有我们关中呢。他秦王朱爽不给燕王面子,也要给我们关中面子。” “之前我们关中就派去特使,当面警告过朝廷,谁若是敢伤害你和王不留师兄的家人?我们关中的迫击炮,立刻就能轰炸到京城去。” “原本秦王要派我大舅北征的,这不,被我们吓得只能再改派其他人。” 夏元吉感动不已,如此自己就放心了,再无后顾之忧。 …… 燕王府这边燕王朱棣也在狐疑,小蓉儿才不到十五岁吧?黄易竟然放心她独自出门远行?至少也应该派一个护卫暗中保护才是。 很快,他也想起了当初酒楼掌柜的供词,说一少女跟个中年人一起就餐。 这少女就是小蓉儿,那这个中年人是谁? 小蓉儿只字不提,甚至还言语隐瞒,如果是寻常护卫,不用隐瞒。能让她代为隐瞒的,只能是身份特殊之人。 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八成就是逍遥侯黄易本人。 想到这里燕王朱棣略微感动,这么说逍遥侯也在帮我营救儿子?如果他要是出手,那孩子们定然可以无忧。 至于怀疑是不是逍遥侯绑架了自己儿子?朱棣压根没往这里想。 即便是事实俱在,证明是逍遥侯绑架了三位燕王世子,朱棣大概率也不会相信。 因为逍遥侯不是玩阴谋诡计的人。 再说了,有徐家这层关系,他绑架孩子干啥?一封走亲戚的书信,我就会把孩子乖乖送去,又何必用什么阴谋诡计?纯纯多余! 第二百二十六章 火药也是药 码头湖底监牢。 看着黄易在铁锅中炒着一堆黑色粉末,朱家三兄弟总感觉这个郎中不太正经。 老二朱高煦忍不住问道:“老伯伯,你是在给我们熬药吗?这黑乎乎的东西,你熬好了我们也不可能吃的。” 黄易笑了,“需要给你们吃的都是汤药,这个做好了不是给你们吃的,而是给门外的坏人吃的。” 三小只齐齐摇头,他们感觉老伯伯是在开玩笑。 朱高煦更是直接点破,“老伯伯,你又在吹牛。坏人怎么可能吃你熬的药呢?他们又没病。” 黄易打趣说道:“你们两个也没病,这两天不照样我熬什么你们喝什么吗?” 什么? “你、你这两天给我们喝的……” 老二和老三吓得脸都白了。 只有老大镇定的安慰道,“放心吧,老伯伯跟你们开玩笑呢,他如果要害我们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黄易点头称赞道,“不错,临危不乱,是个好苗子。可惜就是贪吃了些。” “放心吧,这两天给他们喝的都是补气血的药。在这暗无天日、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你们三个小子身体太弱了。不给你们吃点药补一补,时间久了很容易再次生病。” 闻言,老二朱高煦不服气道,“谁身体弱了?父王都说我的身体远超同龄人。” 黄易批评说道,“筋骨强壮力气大点,不代表身体就好。气血旺盛、百毒不侵、百病不生才是真正的强大。” 朱高煦反驳道,“又吹牛,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百毒不侵的人?” 老大朱高炽却微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不会是要给外面那群坏蛋下药吧?就凭这一锅黑面面?”朱高煦小声问道。 黄易笑着问道:“你们三个被困此地,可曾想过如何自救?” 三人同时摇头。 大胖朱高炽解释道,“我们三个年龄太小,没什么力气,根本打不过他们。你看人家根本没给我们用绳索,知道我们压根逃不掉。” 黄易训斥道:“蠢材!自救之道,难道是以己之短应敌之长吗?你们力气很弱,这谁都知道,但你们不还有脑子吗?动动脑筋想想办法。” 三人还是摇头,我们都是小孩子,什么都不会呀。 黄易看向了大胖,“你年龄最长,没学过什么本事吗?” 大胖红着脸说道,“我不太擅长习武,所以只学了识字和读书。” 黄易点了点头,“百无一用是书生,确实没什么用。” 然后他又看向了老二,朱高煦终于不再自信,有些扭捏的说道:“我武艺稍好,但也只能打过大哥,门外那些坏蛋我打不过。” 旁边的大胖撇了撇嘴,“二弟,其实每次打架我都在让着你。” 什么?这怎么可能? 朱高煦当场撸起袖子就要再来比过,以证明自己一身武艺是真才实学,不需要别人相让。 黄易叫停了他们,“行啦,行啦。菜鸡互啄而已,打赢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们能扭断门外铁锁逃出去?”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了老三,老三胆怯的往哥哥身后躲,黄易忍不住笑了,“你还小,能不被吓哭已经很了不起了。” “唉,三个好苗子,可惜了燕王不会教孩子。” 老二朱高煦嗤笑道,“老伯伯又吹牛。” 大胖朱高炽却好奇追问道,“那老伯伯你有什么好办法能逃出去吗?” 黄易指了指面前的铁锅,“我这不正在做吗?现在你们三个身体也好了,气色也好了。只等我把药粉炒好,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药粉?什么药粉?怎么出去? 三小只一头雾水。 别说他们了,就连外面的劫匪也感觉奇怪,这薛老六不就是个寻常的民间郎中吗?没听说还有这种怪脾气。 可真特么难伺候,今天要锅碗瓢盆,明天要什么硫磺硝石?还跟我要秤杆儿、秤砣,甚至连包药的牛皮纸都要,他是想把整个药铺搬进地牢吗? 绑匪首领还算谨慎,抓药的时候特意找人打听了细节,药铺的人说硫磺这味药属火能够驱寒,硝石这味药属寒能够降火。 而地牢里生病的小崽子身体忽冷忽热的,应该对症。 之所以条件这么古怪,大概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秘方被外人知晓吧。劫匪们这样猜测着,可他们却不知道火药也是药。 终于,在黄易将炒制好的黑火药包好扎紧并装上引线的时候,大胖朱高炽认了出来,惊呼道:“这是?这是火药?你怎么会制作火药?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易笑了,到底是燕王世子,见多识广。 “我是救你们的人。看到了吧?多学门手艺没坏处,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 “等下我会把铁门炸开,你们躲在我身后不要露头。然后跟我一起杀出去。” 定向爆破技术,整个大明只有黄易一人会。 只听砰的一声,铁门连门带锁被炸出了一个大洞,然后是第二道门、第三道门。 上面青花商会的人只感觉地下传来三声闷响,整个地面都是颤抖的,甚至积水潭码头上的水都莫名的荡起阵阵波纹。 “不好地牢出事了。” 等他们打开地牢入口冲入通道的时候,黄易领着三小只已经走到了通道一半,看到来人二话不说,一把铜钱撒过去,对方就被打成了刺猬。 被关了好几天的黄易很窝火,特么的,老子快十年没坐过牢了,一时不察竟被你们一群宵小算计了。 这算什么?逼着我刷了个任我行副本? 也就是条件不允许,否则老子手搓个钢铁侠出来给你们涨涨见识。 一路杀出通道,入口处已经被青花商会的护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各个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黄易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三小只,朝着老二朱高煦打趣道,“小子,瞧好了,今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艺。” “胖墩,你拉好两个弟弟的手,不要让他们掉队。” 说完,虎入羊群般朝着敌人杀了进去。三个孩子被他牢牢挡在身后。 拉着两个弟弟的朱高炽呆立当场,他、他叫我什么? 码头的异动,同时也惊动了在这里暗访盯梢的燕王府之人,还有夏元吉的手下,一时间好几匹快马飞奔入城。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偶像擦肩而过 “还是码头?快,去码头!”夏元吉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下属飞奔出城。 与此同时燕王府也得知了消息,巧的是小蓉儿、燕王妃正跟他在一起。 “姨夫,我代你走一趟吧?如果见到表弟们,我会把人带回来的。” 你?燕王朱棣愣住了,但很快就明白了蓉儿的意思。 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好吧,替我谢谢他。” 蓉儿带着一批护卫快马出城,燕王妃徐妙清终于看明白了。 “你们爷俩打什么哑谜?蓉儿这么小,怎么能带兵出去呢?” 燕王朱棣尴尬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姐夫一路在跟着蓉儿。” 什么?? “姐夫?既然姐夫来了,为何不登门呢?你们……” “唉……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家恩怨纠葛太深,如何见面?”朱棣叹息道:“不过这次倒是要多谢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直在暗中营救三个孩子。” 暗中营救? “不是说三个孩子都被送到江南了吗?军师还追了过去。”燕王妃很是不解。 朱棣苦笑道:“也许是我们误判了,姐夫和蓉儿是第一时间知道孩子们被绑的,所以他们指定没错。” “现在看来,定然是贼人来了招虚张声势,假意把孩子们送走,实则是在附近藏了起来,等风头过去再起运。” 燕王妃惊喜道:“这么说,孩子们就在附近?以姐夫的本事,定然能够把人救回来!夫君,咱们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朱棣摇头道:“他不会出面见我的。” 燕王妃不满的轻哼一声:“三个孩子差点命都没了,你还这么端着?父皇一错再错,太子大哥郁郁而终,都知道是朱家对不起姐夫。难道你也要跟他们一样?” 朱棣无言以对,转身离开了。 徐妙清却瞪了一眼,然后命人准备马车,你不敢去见姐夫,我去!他是我娘家的亲戚,跟你们朱家不相干。 码头青花商会里,黄易一人一剑厮杀了一路,所过之处血流成河,遍地尸首,但他的身上却干干净净,滴血不沾,潇洒至极。 回头看了一眼三个好奇宝宝,咧嘴一笑,“好嘛,不愧是老朱家的种,这种场面都不害怕?” 老二朱高煦忍不住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 “哟,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读书吗?竟然还知道这个?” “咳咳,我就会这一句。”老二羞红了脸。 很快,一行人就杀出了青花商会,面前再没站着的敌人。 在商会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黄易吩咐道:“行了,坐在这里等着吧,很快就有人来接你们了。” 大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黄易的手,眼中满是急切,“你、你别走!” “怎么?有事?” 老二朱高煦不解道:“大哥,你怎么了?老伯伯说了在这里休息,不会走的。” 大胖没理会弟弟,反而一直盯着黄易。 黄易笑着揉了揉大胖的脑瓜,“怎么?猜出来了?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才两岁吧?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大胖紧紧拽住黄易的衣服,红着眼眶哽咽着说道:“除了姨夫,没人叫过我胖墩。” 黄易捏了捏他的胖脸,“因为叫了你一句胖墩,你爹见面就要跟我打架。” “贪吃惹祸,以后别贪嘴了。” 大胖抱住黄易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身边的老二老三一脸迷糊,大哥这是咋了? 黄易俯身搂住了大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在你丹田留了一道真气,以后照着我给你疗伤的路线,每日行功一遍,慢慢就不胖了。” 然后起身对着三人说道:“行了,我还有事。会把你们表姐留下,让她陪你们玩几天。” “对了,你们两个,喜欢习武的话,将来让她教你们。” 说完,把大胖按在门口椅子上,闪身消失不见。 老二朱高煦好奇道:“这、这怎么就没了呢?大哥,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你把老伯伯哭走了?” 大胖抹了一把眼泪,“那不是什么老伯伯,那是咱们大姨夫。” 谁?大姨夫?哪个大姨夫? “还能有哪个大姨夫?关中天下无敌的那个!” 什么??? 就是我最崇拜的那个大姨夫? 看着四周空空如也,老二朱高煦扑通一下就坐地上了,然后放声大哭起来,听声音好像比谁都惨! 完了……跟偶像擦肩而过。 大哥,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认出来。 很快夏元吉、小蓉儿纷纷骑马赶到。 这位陌生的表姐他们不认得,但夏元吉他们是认识的。 “咦?师父呢?”夏元吉四下寻找却不见人,“三位世子,救你们的人呢?” 大胖抹着眼泪说道:“姨夫走了,我没拉住他。” 看到三小只有两个都在抹眼泪,特别是老二,哭的特伤心,小蓉儿笑着上前说道:“好啦好啦,男子汉大丈夫,别总哭鼻子?不就是被绑一次吗?” “来,叫声姐姐我听听乖不乖?” 老二不满道:“你谁呀?凭什么叫你姐姐?” 老大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然后试探着问道:“你是表姐吗?” 小蓉儿嘿嘿一笑,捏了捏大胖的鼻子,“聪明!是我,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听到是表姐,老二上前一把抱住,“表姐,大姨夫走之前说了,要你教我们习武。” 小蓉儿眼珠一转,“好呀,只要不怕吃苦,姐姐教你。” 三小只被放在马上带走了。 夏元吉带人收拾现场,这哪里是现场,分明就是杀戮场。 “没想到堂堂青花商会,竟然是江南的密探窝点。” “唉,师父,您怎么就不愿意见弟子一面呢?”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黄易在房顶上现身出来,“我怕咱们见面之后,你不好跟燕王交代。” 师父? 夏元吉惊喜的抬头看向高处,卸下伪装的黄易悠然自得的拿着一个酒葫芦,朝着他招了招手,“上来,喝两杯,算是替为师我践行了。” 什么??师父,您要走? “这次是带蓉儿出门游历的,燕京是最后一站。留她在这里玩一阵子,玩够了让燕王派人送回去就行。” “眼看就要过年了,关中事务繁多,我不能久离。” 第二百二十八章 秦王:你玩真的? 京城,报信的快马几乎跟姚广孝同时进城。 “什么?你们把老四的三个崽子抓了?”秦王朱樉表示很震惊。 兵部侍郎齐泰汇报道:“燕王府反应很快,他们来不及把人运过来,只能寻了个隐蔽之地暂时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送人到京城。” “不过此事要成,必须朝廷予以配合,过几天放出消息,就说燕王世子已经到了京城。” 秦王朱樉表示很满意,“好!做的好!拿住了三个小子,老四还怎么跟我斗?我们只管坐着等他过来投降便是。” “齐爱卿,此事全权交给你料理,务必半的漂亮些。” “哦对了,就在过年的时候宣布吧,让天下百姓跟着庆祝一下。另外,怎么说也是本王的三个好侄儿,放出消息,就说本王带在身边亲自照顾,以叙叔侄之情。” 齐泰会心一笑,“王爷您就请好吧。” …… 与此同时,姚广孝打听到了秦王朱樉几个儿子的下落。 令他犯愁的是,秦王长子朱尚炳竟然住在宫里,而且是太子东宫。显然,秦王谋篡之心昭然若揭。你虽然没有进位太子,可让你儿子住进了太子东宫,这什么意思? 抓不住秦王长子,交换条件也不够呀! 可自己来都来了,难不成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 想了一下,也罢,抓不着长子,那就多抓几个其他世子,你们不是绑了我们三个吗?我绑你们六个,看你秦王心不心疼?等等……秦王总共也就六个儿子。 除了秦王长子,其他儿子倒是好整,都在城里秦王府住着。 毕竟秦王朱樉被扣在京城好多年,在宗人府做了五年的宗人令。 藩王入京,一般不带家小,但秦王朱樉不同,他封地在秦,长安和关中都被逍遥侯黄易占了,他无家可归,只能带在家小住在京城。 现在好了,老爹卧床不起,自己统领国事,再无人敢说三道四了。 …… 相比于燕京城的繁华热闹,京城就显得冷清许多,哪怕是临近过年,街面上也不显繁荣。 这一年里,朝廷虽然扛住了北方的进攻,但百姓都知道是吃了败仗,所以从士气到名望,秦王朱樉都是弱势一方。 于是这天有人劝谏说今年的上元灯会要继续搞,题目就是庆祝朝廷平乱初胜,以此安抚民心。 由于拿了燕王朱棣的仨儿子,秦王朱樉胜利在望,所以欣然同意这项谏言。 姚广孝微微一笑,成了!上元灯会正好拿人。 从劝谏的御史,到灯会的小贩,姚广孝做了好几手准备,甚至接近秦王世子,把人骗过来的拖儿也安排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因为北方的层层封锁,青花商会出事的消息无法快速传到江南,只能凑着别人的商船过来,比之民间流言也快不了多少。 巧了,也是上元灯会这天,南方的消息传来。 可惜秦王朱樉在灯会酒宴上喝的酩酊大醉,跟群臣扬言,明年开春就让老四跪在这里磕头认错。 次日一早,宿醉醒来,秦王朱樉面前跪了一地的文武官员。 “怎么?出了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喜事?诸位大清早就过来庆祝?嘶……昨夜这酒水还真有劲,到现在还头疼。” 众臣大气都不敢出,兵部侍郎齐泰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出事了,燕王世子被人救走,青花商会暴露了。” 什么??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不是跟本王保证过,万无一失吗?” 齐泰低下了头,再不敢搭话。 叹息一声,朱樉摆了摆手,“罢了,不就是个青花商会嘛,算不得什么。既然奇谋不行,那就正面击败老四!” “怎么?本王心情好,刚过完年,不想杀人,诸位退下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老帅傅友德。 傅友德硬着头皮磕头请罪,“殿下,昨夜灯会出事了,二世子朱尚烈、三世子朱尚煜、四世子朱尚烐、五世子朱尚灴、六世子朱尚炌,全都失踪了。” “我们怀疑是被人绑票,派人查了半夜,可惜毫无线索。” 什么?? 朱樉惊呼一声,趴在床沿剧烈呕吐,差点把肠子吐出来。 “是老四,肯定是老四……这个魂淡,他这是报复!” “一群饭桶,五个大活人,怎么说丢就丢了?那你们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傅友德叹息道:“昨夜殿下宿醉不醒,我们擅自做主,已经封锁了一切水陆要道,并且派人分散追出百里,暂时还没消息传来。” “对了,老大呢?尚炳有事没事?”朱樉想起了大儿子。 “大世子没事,他过于担忧一种弟弟,执意要亲自监督搜捕,现在正主持京城大索呢。” 朱樉挣扎着起身,怒喝道:“把能撒出去的人,全都撒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孩子们找回来!另外,立刻把尚炳召回来。” 他还不算糊涂,知道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老大,如果这个儿子也栽了,那就彻底完了。 不是老四过来给自己磕头认错,反而要自己去北方给老四跪下了。 …… 这边绑了人的姚广孝也傻眼了,我辛苦布局谋划一个月,好不容易得手了,你告诉我说燕王世子被救走了? 那我还要这群人质做什么?拿来交换谁呢? “唉……可惜了,没抓到秦王大世子朱尚炳,否则现在就可以逼迫他投降了。” “现如今这五个人质,道路被完全封死,我也运不出去呀……只能找地方藏起来,等风头过、过去,等等!这么说?当初燕王世子也一样?同样没被运走?” 和尚一拍光亮的脑门,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初卜的那一卦,泽水困卦,我怎么忘了这个?困卦,除了是困象,自然也有被困一地之意。 唉……早知如此,我何必冒险南下走这一遭? “不好!现如今攻守相易,他们定然也会猜到我的招数,想藏好五个孩子,而且不能有失,难啊!” 姚广孝感觉五个孩子现在是烫手的山芋,但如果就这么放回去,那岂不是白折腾了?当然不行! 鸡肋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互通有无 关中自立这两年来,越发兴旺繁荣了,距离超越大明只差人口。 带着闺女走遍大明南北,考察一圈回来的黄易决定,启动天下通商计划,把关中的货物卖给大明,以达到互通有无的目的。 关中盛产粮食、羊毛制品、先进的手工业等等,但缺点是资源有限,比如盐铁、煤炭、瓷器、茶叶、丝绸等等。 这其中瓷器、茶叶、丝绸不算必需品,但却是商业的高端货品。 瓷器可以用其他容器代替,丝绸也可以用羊毛制品代替,茶叶日常也可以不喝,可盐铁煤炭的产量却卡了关中工业的脖子。 于是翻年过后,黄易派出特使依次奔赴江南、江北朝廷,洽谈通商业务。 燕王不在家,据说是带着孩子们北上草原打猎,观赏草原风光了。 负责接洽的是军师姚广孝。 没错,姚广孝回来了,烫手山芋没在手上留多久他就出手了,条件是朝廷分一半海外贸易的船只给北方。 尽管群臣竭力反对,但秦王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跟钱财相比,当然是自己的五个儿子更重要。 有了一半海外贸易,北方跟江南的经济差距将会大大缩减。 一连串的喜事让姚广孝信心十足,只感觉胜利在望,最多三五年的功夫就能收复江南一统整个大明。 没想到这才刚开春,关中跟着也送来了好消息,如果能够跟关中互通有无,那将会大大增强江北的实力,从而再次缩减和江南的差距。 所以姚广孝很重视此次洽谈,带着夏元吉一起接待了来人。 “在下姓吕,是现任关中大都督府长史,奉命前来负责此次洽谈。” 吕长史? “莫非你就是师父在关中新收的弟子,我的小师弟吕秀才?”夏元吉惊喜的问道。 这位大人是? 姚广孝在一旁帮忙介绍道:“这位是我江北顺天府尹夏元吉,师从逍遥侯,跟吕长史乃是同门。” 吕秀才惊喜的连忙拜见,“还想着先公后私,谈完了公事,再到师兄府上登门拜访的,没想到这就见到了。” 姚广孝笑着说道:“既然是同门自己人,那就方便了。咱们索性放松些如何?” 夏元吉连忙在一旁帮忙介绍道,“吕师弟,这位道衍大师乃是江北军师,大师跟恩师当年在京城私交甚好。” 于是三人把谈判变成了茶话会,夏元吉反倒不好开口了,成了中间人。 “关中有意行商天下,但如果只是散乱的任由民间商旅自由贸易,一来货物批量小,二来人员复杂难以约束。所以侯爷决定官方出面大批量采购经营,这是采购清单。” “另外这一份是我关中能向外出售的货品清单,请军师过目。如果愿意成交的话,可以用银钱点算,也可以物易物,价码另行细谈。” 姚广孝接过了两份清单,仔细查看,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然后他把采购清单递给了夏元吉。 夏元吉看完之后也表示为难,见到姚广孝不方便说话,于是他开口说道:“师弟你是知道的,大明朝廷,无论江南还是江北,盐铁贸易都是禁忌。” 在商言商,吕秀才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押了一口,然后淡定的说道:“师兄,正因为是禁忌,所以我们才以官方的形式跟朝廷来谈,而不是以民间私自偷运的方式大肆收集。” “再说了,嗯,如果没有大明朝廷向北方出售盐铁,草原人早就绝种了,你们能把盐铁卖给草原外族为何就不能卖给关中呢?” 这时军师姚广孝开口了:“盐铁卖给北方草原,他们无非就是打点兵器铁器之类的,对我大明构不成威胁。” “但谁都知道关中逍遥侯的本事,他拿到盐铁之后是会打造火炮的。” 吕秀才哈哈大笑道,“我关中自有铁矿,现有的铁矿石打造出来的火炮足够把大明齐齐犁一遍了。军师以为我们拿到铁矿之后只是为了打造武器吗?若是这样的话,不如我们签订一个协议,关中保证不以江北兜售给我们的铁矿打造武器,只做民用。” 民用?蒙谁呢? 民用哪里用得了这么大批量的盐铁? 看着眼前两人质疑的目光,吕秀才只感觉二人好没见识,但又不好当面嘲笑,于是叹息一声:“二位若是不信,若有闲暇,可以去关中亲自看上一眼,我们的钢铁大都用作民用。” “比如钢铁制作的织布机械、甚至将来要普及的犁地铁牛。” 铁牛犁地?我没听错吧? 吕秀才双手一摊,“这个没有亲眼见识过,我真的没法解释。你们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关中逍遥侯的信誉,你们总该相信吧?” 沉吟片刻,夏元吉也不想太落师弟的面子,于是使了一个缓兵之计。 “师弟,盐铁贸易事关重大,我们可能做不了主,需要等王爷回来才能决定。” 这时军师姚广孝咬牙道:“侯爷的人品我们信得过,我相信燕王也能信得过。但如果把盐铁卖给关中,会惹来朝廷非议,除非你们能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以物易物就能堵上江南朝廷的议论。” 吕秀才指了指另一张清单,“关中的货物都在那上面了,军师看中了什么尽管提。” 姚广孝摇头道,“这上面没有,能跟大明盐铁相提并论的物资,关中有两项,其一就是迫击炮。” 吕秀才断然回绝。 姚广孝也知道这不可能,于是他说了其二,“化肥,唯有化肥。化肥是可以令小麦增产的神物,最适合我北方耕种使用,有了化肥,我们就可以追平与南方的差距。” 夏元吉拍案叫绝,“对呀!南方有高产稻种,如果我们手上能有令小麦生产的化肥,那双方的粮食差距将不复存在。用盐铁换化肥,就等于用盐铁换粮食,这桩买卖很合理!” 思考再三,吕秀才表示很为难,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姚广孝加了一句,“只能用于民用的合约还是需要签的。” 可以! 其实这一切都在关中的计算之中,出门的时候大家早就知道,交易只是各取所需而已,除非我们用大炮攻城,逼迫他们强买强卖,但这就违背了和平的初衷。 江北朝廷缺的就是粮食,他们肯定会挑化肥。 第二百三十章 低价甩卖? 随后几天,双方就各种货品的交易价格进行了详细磋商。 姚广孝感觉关中很有诚意,每种货品都物美价廉,并没有仗着自己军事实力强大而强买强卖。 直到这天他隐隐发现了不对,“吕长史,关中的羊毛布匹为何如此廉价?我们顺天府也有羊毛工坊,我是知道一匹羊毛布成本的。” “你们这个价格简直就是成本价送给我们的,倘若你不是直接跟燕王府交易,我甚至都以为你们是要故意冲击市场,扰乱民间经营环境的。” 吕秀才打着哈哈说道,“嗨,羊毛布匹嘛!在我们那边烂大街的东西,相比于顺天府就这么几座羊毛工坊,关中长安周围可是上百座呢,日夜不停的加工,所产羊毛布匹几乎耗尽了半个草原的羊毛。” “可我们关中地小人少,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布匹,所以只能拿出来甩卖了,赚点是点吧,我们不指着这个发财。”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说的好像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你们关中才自立几年呀,搞得就像富的流油了,口气这么大? 好吧,你们要做赔本买卖,我们也管不着,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们。 姚广孝心中暗喜,就这个成本价收购过来,然后再加一倍的价格卖给民间,不需要两年北方的国库就能极大充盈,甚至赶超南方。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开什么羊毛作坊?直接把整个北方草原的羊毛全都送给关中,让他们帮忙织成布匹,然后我们再低价收购就是了。 “哦,对了,这个价格是人情价,我们将来给江南朝廷的价格绝对不会是这个价,所以还请军师代为保密。” 友好磋商了整整半个月,宾主尽欢,双方都以为自己赚翻了。 姚广孝兴奋的是,几乎是白给的羊毛布匹,利润快赶上半个海外贸易了,毕竟海外贸易周期长,一次行船需要几个月。 而跟关中的羊毛布匹交易,在洛阳就能达成,家门口就把钱赚了。 吕秀才兴奋的是,燕王府这帮老土竟然不知道煤炭的价值?只把这玩意儿当成普通取暖的柴火卖给了我们,他们如果知道关中用这些东西搞大炼钢,将来会不会气死? 离开了燕王府吕秀才一路南下,直奔京城应天府而去。 划江而治以后,江南江北百姓不能随意来往,搞笑的是,你如果拿着关中的牌子,就可以随意穿行在整个大明。这就是大炮的威慑。 秦王朱樉听说关中来人又是上次那家伙,气得牙根疼,这个丧门星,真想一刀剁碎了他,上次来就没好事,这次来肯定也没好事。 于是他称病不出,命令心腹黄子澄接见了对方。 听说对方是来做买卖的,黄子澄心里长舒了口气,只要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 可看到对方给了采购清单,黄子澄表示为难,“吕长史,您是知道的,我们江南不久前才给江北分了一半货船过去,海外贸易收入大打折扣,正是艰难的时刻。” “而你们关中现在要这些物资,无一不是海外贸易的紧俏货,我们卖给海外能赚回十倍的暴利,外销还不够呢,如何能分给关中?” 吕秀才哈哈大笑道,“黄大人,本官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强买强卖的,更不是来抢朝廷东西的,你们能卖给海外,为什么不能卖给我们关中呢?价码问题都好说,咱们可以慢慢谈。” 黄子澄好奇问道:“总不能关中也出十倍的高价吧?” 吕秀才嗤笑道,“我们关中又不是海外那群冤大头。” 那你们…… 不等黄子澄说话,吕秀才就摆手打断了他,“你们可以从海外赚回金山银山,但你们从海外搞不来粮食对吧?” 黄子澄苦笑点头,随即表示惊讶的问道:“怎么关中要拿粮食与我们交易?若是如此,那倒是可以商量。” “真想不到,这才几年时间?关中竟然富裕到有余粮外卖的程度。侯爷真乃神人。” 粮食? 吕秀才忍不住笑道:“黄大人您误会了,我说的可不是粮食,即便我们有余粮想卖给你们,恐怕江北也不会同意的。” 那您的意思是? 吕秀才缓缓解释道:“自从蜀中粮仓也归了江北以后,朝廷的粮食应该就吃紧了,但海外贸易又不能停下,所以江南的田亩多数用来种桑养蚕,与普通百姓来说,九成土地用来种植粮食,剩余一成要么养蚕,要么种棉花。” “倘若我们关中能解决南方百姓的穿衣问题,那是不是就可以节省出很多土地来种粮食呢?” “甚至于你们种桑养蚕的土地,也可以划拨一部分出来,海外贸易虽好,但却变不了粮食。” “当年的朝廷钱比粮珍贵,现在的朝廷粮比钱珍贵,我说的没错吧?” 黄子澄眉头紧皱,“不知关中如何帮我们解决穿衣问题?” 吕秀才递出了关中的物资供应清单,其中最大宗的交易还是羊毛布匹,而且报价跟江北的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加价,跟姚广孝说的所谓人情价,纯是忽悠他的。 关中要的是江南和江北势均力敌的对抗,倘若卖给江南的物价高,就等于是在帮燕王朱棣攻击江南,这种拉偏手的事并不符合关中利益。 于经商而言,一货二价影响信誉,得不偿失。 “这么便宜?这个价格只是普通棉布价格的三成,如果真的让羊毛布匹以这个价格卖给百姓,那天下就没人种棉花了。”黄子澄差点惊掉下巴。 吕秀才小声说道:“黄大人,这个价格是我们卖给朝廷的价格,至于你们卖给百姓是什么价钱,我们可管不着。” “不过可以给大人一个小建议,如果以普通棉布价格的五成卖出去,应该可以一箭双雕,朝廷既可以赚到一倍的利润,又可以让百姓省下土地改种粮食。” 黄子澄连连点头,对对对,当然要加价!买卖哪有不赚钱的? “等等,大明朝百姓这么多,你们关中能产出多少布匹?供货跟得上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草原王子 担心供货? 开什么玩笑?现在几乎整个草原的羊毛都被关中收走了,你就按一只羊一件衣服来算,给全大明的人每人一件,也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这个买卖如果做成了,那将是了不得的大生意! 合则双赢的买卖,朝廷没道理拒绝,于是爽快的签约,并且又关中负责打通江北的运输通道。 行商天下计划开启,洛阳成了最大的南北贸易集散地,所有进出关中的货物,都要在这里进行检查和分流,否则函谷关地形太狭窄,根本周转不开。 如果是老朱执掌天下,肯定不会答应跟关中做买卖,丢不起这个脸面。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关中叛贼的地位。 但现在是南北划江而治,两个皇子都想拉拢关中,所以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现象,洛阳成了大明第一个通商口岸。 这一切事务,朱棣都假装不知道,甚至包括南方的秦王朱樉也一样,兄弟二人很默契的选择了放权给下面。 实则是害怕被百姓嘲笑,毕竟是朱家子孙,竟然跟关中反贼合作?成何体统? 但现在真理在人家手中,大明打不过关中,能通商讲和不挺好吗?总比一直僵着强吧? 老爹跟人家关中对峙了一年,损兵折将,最后大明越打越穷,所以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谁也不敢掀桌子。 …… 北方草原,朱棣带着两万兵马草原围猎,实则是亲自给小蓉儿当护卫,美其名曰带她欣赏草原风光。 还别说,老爹带她走遍了大明南北,唯独没有带她北上草原,这次燕京之行,倒是补全了她的眼界。 燕王府三小只跟在蓉儿身边,就像三个小跟班一样乖巧,让干啥干啥,偏偏燕王朱棣还特别放心,甚至有意让小蓉儿多住些日子,哪怕住三年都行。 因为他看出来了,小蓉儿对这三个表弟是真喜爱,特别是喜欢习武的老二,蓉儿亲自教授武艺,正经的黄家绝学。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真正得了真传的反而是大胖,那是黄易亲自灌顶传的内功。 小蓉儿只是教老二老三一些拳脚招式罢了,真气运行是不教的。 大胖内功入门这件事,除了蓉儿看出来以外,别人谁都不知道,哪怕是亲爹朱棣他都没告诉。 草原方面,自从去年王庭被灭,北元所有贵族被关在一锅端,唯有大皇子天保奴带兵出征燕国而幸免于难。 然后天保奴为了追击营救老爹,在黄河岸边亲自体验了一把炮击,自此北元被吓得再不敢靠近关中。 因为逍遥侯有令,草原不准有贵族! 于是剩余残存实力只能向东迁徙,来到了燕国的北方,想跟东北方面的草原汇合,重建一个简陋的王庭。 最近听说燕王亲领两万骑兵深入草原打猎,新任北元皇帝天保奴感到惴惴不安,如果大明燕王也不许我们继续占领草原,那我们就没有容身之地了,不得已,恐怕只能向西迁徙,投靠西边的同族了。 当年蒙元一统天下,最远处甚至打到了欧洲地中海,后来成吉思汗亡故,他的后裔四分五裂,瓜分了不同地盘,西域以西就有好几个蒙元后裔占领的国家。 但跟东部草原大本营断绝往来多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想去投靠五服以外的远亲。 留下一部分兵马看守新王庭,天保奴亲自领兵三万过来查看情况。 说是查看,实则是威慑,甚至向驱赶燕王回去,这是我们的草原,你们在这里肆意放马是什么意思? 相比于关中的迫击炮,大明的红衣大炮就差劲多了,而且是草原的老对手,所以元兵并不惧怕,双方经常只看兵力多寡。 当初天保奴带兵杀穿了整个大明北方,所以他膨胀了,觉得燕王朱棣不过如此。 可他显然低估了燕王朱棣,这是一位真正的铁血将军。 “谁?北元新任皇帝天保奴?就是上次带兵突袭我们的那厮?”听到斥候将军的汇报,朱棣眼中寒光一闪。 斥候将军重重点头:“不错,就是他。但草原王庭被灭,现在他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他带着三万兵马过来,显然是想驱赶我们离开草原。” 朱棣冷声道:“带着三万兵马,照样还是丧家之犬!” “即便是他不来,本王早晚也要找他报仇,没想到他竟然敢找上门来?传令下去,报仇的时候到了,集合兵马,本王亲自领兵,势必擒住天保奴!拿他的人头给大明百姓谢罪!” 兵马集结,自然是没法闲庭信步狩猎了,朱棣留下一千精锐,看护一众小辈。 小蓉儿却兴致勃勃的找到了他,“姨夫,要打仗了吗?” “没错,草原皇帝领兵三万,想逼我们退出草原。上次就是他领兵杀入河北,让我们大明元气大伤。这次我正好报仇!”朱棣笑着介绍道。 小蓉儿大喜,“姨夫,我领兵冲阵如何?” 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开什么玩笑?你爹把你交给我手上,我带你出来玩的,岂能让你替我冲阵?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上战场?”朱棣连声拒绝。 小蓉儿噘着嘴不满道:“姨夫瞧不起女子?我娘可是关中大都督,十万兵马都要听他号令的!” 朱棣满是苦笑,心说不愧是徐家的后代,将门虎女! “孩子,这不是儿戏!再说了,让你一个小女孩领兵冲阵?笑话,显得我大明无男儿了吗?你家学渊源,应该知道临战士气的重要性,如果换你领兵,损了我方士气,影响了战局,你我如何跟将士们的家小交代?” 果然,这么一说,小蓉儿也觉得自己儿戏了。 俏脸微红,改口说道:“姨夫,那我给你当护卫如何?好不容易遇上一次骑兵冲阵,可是您说好的,来了草原我想怎么玩都可以!” “嗨,我的小姑奶奶,让你跟着我?那是咱俩谁保护谁呀?别胡闹了,你留下,好好保护三个弟弟,敌人三万人马,比我们多一万,万一他们分兵偷袭,你责任重大呀!” 说着,还让人给蓉儿找来一套合身的盔甲。 好说歹说,终于哄住了小蓉儿。 倘若蓉儿再坚持一会儿,朱棣都想直接撤兵算了,宁可不打,也不能让这丫头掺和战场。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将带头冲锋 明军两万敢主动开战? 他们疯了吗?这可不是以往,他们也不过是一支寻常骑兵罢了,没有红衣大炮在侧,你们敢跟我们正面厮杀? 北元皇帝天保奴忍不住大喜,“好,既然他们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如果此战能擒住燕王朱棣,那我们就可以直接挥师南下,再次占领大明北方。” 于是双方人马排开阵势,正面硬刚起来。 跟燕王朱棣不同,天保奴可不会亲自带兵冲阵,己方兵马强在骑射,跟大明的正面冲锋不同,我们最喜欢放风筝。 所以元兵不会给明军凿穿的机会,而是留下五千兵马护卫中军,然后兵分两路绕行散射,以高明的骑射压制明军。 反观大明一方,优势在弓弩和兵甲,弓弩射速快,但射程短,需要靠近了厮杀。 兵甲防御高,元兵的游击散射杀伤不大,所以一个骑兵身上插几只羽箭再寻常不过了,除非是战马被射中倒地,否则仍能保持战斗力。 朱棣经验老到,如何不知如何破敌?只见他领兵瞄准敌人中军大纛就过去了。 你们想放风筝?那我冲击你们的皇帝,看你们救不救? 天保奴眉头微皱,不想涉险,就只能暂避锋芒,五千兵马护卫着挪一挪。 于是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呀,这变成双方互拼战马耐力了,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特别是对草原来说,不能借助马力和游击散射战斗,就要跟明军硬拼,但人家身上的装备好,正面挨你一刀也不碍事,这怎么打? 这时身边的心腹指着远处一直未动的明军千人队开口了,“大汗,据说此次燕王朱棣是带家小北上围猎的,那里被护着的定然是他家小。我们何不派兵过去擒住他们?然后逼迫燕王朱棣就范呢?” 天保奴眼前一亮,拍案叫绝! “好!那就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传令下去,两翼大军堵住朱棣,其他人随我一同杀向他的家小!” 这货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自己不肯亲自厮杀,是因为怕死。 可现在五千人队长一千人?你却带头冲在最前面?专挑软柿子捏吗? 混战中的朱棣一看,糟糕,拖的时间太久,导致失去了战机,敌人这是冲孩子们去的。 “快,给我杀穿他们!”朱棣立刻下令,刀都快砍卷刃了。 可元兵也知道这是己方唯一翻盘的机会,所以不惜性命拼死拖住明军。 反观小蓉儿这一方,面对五千饿狼的嘶吼冲杀,这一千兵马并未选择退缩,因为逃是不可能逃掉的,草原马快。 那就只能正面硬刚了。 骑兵千户下令,分出一支百人队护卫众世子,其他人随我冲阵! 这时小蓉儿驱马走到了最前面,千户慌了,“大小姐,危险,您快回去,跟世子们待在一起。” 小蓉儿微微一笑,然后抽出了一把短枪。 这种短枪平日里是骑兵近距离投掷使用的,正面厮杀一遍都是长枪大戟,可小蓉儿个头不高,用这种短枪却很趁手。 举起短枪,当众来了一个横刀立马,小蓉儿大喝一声:“随我冲锋!杀穿敌人!” 什么??? 所有人全都看呆了。 虽然这一身盔甲手持长枪风姿绰约,妥妥一个威风女将的形象。 但战场冲阵可不是儿戏,能领兵冲锋的,无不是战场猛将,哪里见过弱女子冲阵的?这位大小姐好像今年刚刚十五岁吧? “来不及了,保护大小姐,杀!” 千户举起长刀大吼一声,然后领着手下九百人跟了上去。 不要啊! 朱棣在远处看到,急得差点在马上掉下来,一千人反冲锋人家五千人?这不是送死吗? 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尽量躲避拖延,等我们突出重围就赢了。 完了……无论小蓉儿有事没事,黄易都饶不了我!倘若小蓉儿有任何闪失,关中这头猛虎马上就会出来吃人。 对面的元兵也看懵了,你们一千人不逃命,还敢反冲锋我们? 简直可笑! 杀! 天保奴信心大增,元兵气势再涨一分。 没几分钟,双方就撞到了一起。 天保奴靠近了才看清楚,怎么、怎么是个女将?我的天?这么漂亮的女将?这我怎么下得去手? 呵呵,你下不去手?这太好了。 对不起,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蓉儿手持短枪,照着对方的咽喉就扎了过去,目的就是扎穿此人,然后好继续向前冲杀。 以她的武艺,绝对不可能扎偏,但坏就坏在她骑术水平一般,这种马上战斗还不习惯,所以略微有失准头。 天保奴吓得尿都出来了,关键时刻胯下宝马护主,竟然跃马抬头,用自己身体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但代价就是性命,小蓉儿虽然柔弱,但一身百人敌的功夫堪比猛将,这必杀的一击是用了全力的,区区一匹马就想挡下?开什么玩笑? 于是战马中招跌倒,天保奴跌落马下,吓得屁股尿流。 小蓉儿微微失望,唉……马术还得练呀。 但来不及耽搁,座下宝马还在飞奔呢,于是她一个镫里藏身,顺手抄起短枪。对着地上尿裤子的天保奴嘲讽一笑,随即朝前杀去。 那眼神好像在说:胆小鬼,没把你吓死吧? 按照她心目中的计划,应该是迅速杀穿敌人的五千兵马,然后果断绕回来继续保护,以达到拖延的目的。 因为杀穿敌人的同时,敌我双方也会互换位置,倘若敌人不管不顾,并不掉头,直奔后方的三小只,那可就遭了。 所以小蓉儿知道,绝不能恋战。 可当她拨马回头一看,好家伙,敌人并没有继续冲杀,反而全都围住了刚才落马之人,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什么大人物? 跟来的千户提醒道:“大小姐,刚才您打死的好像就是北元皇帝天保奴。” 什么??? 小蓉儿一拍脑门,“竟然是他?坏了坏了,刚才我只是杀了他的马,看他胆小懒得补刀。哎呀……天大的功劳白白溜走了。” “走,咱们再杀进去!” 别,千万别冲了,我的姑奶奶,你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就您刚才带头冲锋这一次,燕王殿下就会剥了我们这一千弟兄的皮,再来一次,不用燕王动手,我们就要以死谢罪!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见钟情? 北元一方也被吓得一身冷汗,一众护卫纷纷下马拉住了天保奴:大汗,千万别冲了,您如果出事,草原怎么办? 定了定神,天保奴重新骑上一匹战马,马鞭子指着远处的小蓉儿说道:“那个、那个明军大将……” 下属挺身而出,“大汗,末将这就带人去把他的人头拿下,给大汗报仇!” 啪! 天保奴一鞭子抽过去,“那是一名女子,去,给我问问她是什么人?一定不要伤了她,我大元不欺负弱女子。” 女子?大明没人了吗?让女子领兵出战? 等等,刚才那女将好生勇猛,不是一般战将。 “大汗,那是敌将,不是普通弱女子吧?” 天保奴瞪了一眼,呵斥道:“整军,传令休战!你去,上前问问对方是何人?” 休战? 现在我们跟燕王朱棣的兵马纠缠在一起,如何休战?倘若主动撤退,敌人若是衔尾追杀,我们定然会损失惨重。 天保奴沉声说道:“再纠缠下去,我们必定要败,不如跟燕王谈谈休战,谁也不想拼个两败俱伤。” 说着,领兵掉头,驱马朝朱棣而去。 其中一人骑马出列,飞奔朝着小蓉儿喊道:“我家大汗询问:来将何人?留下姓名!” 小蓉儿横刀立马,傲气大喊:“姑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关中大小姐黄蓉是也!” 关中大小姐?黄蓉?没听过呀! 这不是燕王的人吗?怎么来自关中?带着疑惑,此人回去给天保奴汇报。 北元吹起牛角号收兵,天保奴亲自领兵过来喊话休战。 朱棣担忧小蓉儿的安危,就坡下驴,让人鸣金收兵,双方互有损伤各回自己阵营。 “大明燕王殿下,草原乃我大元之地,你这么带人前来放马围猎?也不跟本王打个招呼?”天保奴驱马上前,喊话质问。 燕王朱棣狂放道:“笑话,本王十五岁的时候就常来草原牧马,给你一个黄口小儿打招呼?你也配?” “放肆!敢对我家大汗不敬?”一众北元将领愤怒大喊。 双方重回剑拔弩张。 天保奴挥手按下众人,然后朝着朱棣喊道:“好,燕王殿下喜欢,那就继续吧。本王这就回去带人过来,给燕王做护卫!” 说完大笑着转身带兵离去。 朱棣举着宝剑大喊道:“小子,回去洗干净脖子,当年你入侵燕国之仇,本王早晚来收!” 说完,同样拨马回头,领兵朝着孩子们疾奔。 不多时,明军阵型传出一阵阵万胜高呼,大家纷纷朝着小蓉儿竖起大拇指,了不起,不愧是侯爷的女儿,初次上战场就差点斩杀北元皇帝! 朱棣抹了一把虚汗,不敢多耽搁,命人打扫战场,准备结束这场围猎。 “你这孩子,净胡闹,到了还是冲了出来。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跟你爹娘交代?”朱棣拍了拍小蓉儿的脑门。 小蓉儿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姨夫,战场一点都不好玩。” 朱棣白了一眼,“哟,我还以为当了大英雄,你会更加喜欢战场呢?” 小蓉儿摇了摇头:“我跟着爹爹行走天下,也打杀过作恶多端的坏人,但也没有战场厮杀这样的,太惨了。就好像在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人命。” 朱棣点头感慨道:“是啊,战场上只有生死,没有人命。” “到底是徐家的后人,将门后代!” “跟姨夫我当年头一次上战场一样,没有半点立功的兴奋,反而很讨厌战场。” “可没办法,有国家就有纷争,保家卫国之战责无旁贷。” “这帮鞑子全是虎狼,如果我们不在边境厮杀胜利,他们就会冲进我们大明,烧杀抢掠祸害百姓。” 小蓉儿吐槽道:“如果早知道他们敢过来,那就该带上咱们的大炮,我也让爹娘送一批迫击炮过来,炸的他们找不着北。” 朱棣哈哈大笑:“你呀,跟你爹一样,心疼人命。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有时候也不能太依赖兵器,战场上瞬息万变,一旦火器大炮不灵,终究是需要铁血拼杀的。” 小蓉儿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如果是黄易在这里,一定会反驳朱棣,时代变了,当热武器兴起的时候,冷兵器早晚要退出历史舞台。 对面扬言回去调兵的天保奴,听下属汇报,说那女子竟然是关中大小姐,吓得差点跌落马下。 “大汗?关中大小姐?没听过这么一个爵位呀?定然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将。” “不知名?天底下除了逍遥侯黄易的女儿,还有谁敢自称关中大小姐?”天保奴白了一眼,“关中大小姐,地位等同大明公主一样尊贵!” 什么?? 逍遥侯的女儿?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想起了当初黄河边的一战,无数炮弹不停的从天上飞落……比下饺子都密集。 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还好,还好没把人打伤,否则逍遥侯远隔万里,也会过来追杀咱们。” 原本这种话,定然会被呵斥一顿,可没想到大家齐齐点头,竟然深以为然。 天保奴微微一笑,“怪不得呢,天底下也只有逍遥侯的女儿能打败本王。能让本王看上的女人,果然不凡。” “大汗?您是说……您瞧上了她?可是、可是关中跟咱们大元有仇呀!”下属提醒道。 天保奴皱眉道:“以本王的身份,配不上逍遥侯的女儿吗?” “关中袭击了我大元王庭,但全是活捉,并未结下死仇。倘若本王能娶了逍遥侯的女儿,双方和解,岂不是能救回父汗等人?” “我大元如果能跟关中修好,届时共抗大明,何愁未来不能大兴?”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大汗英明!” 大家都看明白了,这就是那什么一见钟情吧?可人家逍遥侯会同意吗? 感觉您如果跟大明提亲,想娶个大明公主,都比这个靠谱。 这帮人回到草原新王庭,没有征兵再战,反而是郑重的派出一队特使,从北方草原去往关中,带了厚礼准备提亲。 这件事自始至终朱棣都不知道,他现在正忙着带孩子们回去,然后想办法送走小蓉儿呢。 这次战场可把朱棣吓坏了,所以还是赶紧送走的好,出了事自己担不起责任。 即便是这样,也得想想怎么跟黄易解释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关中来信 可小蓉儿是客人,燕王府上下没有不喜欢的,朱棣怎么好直接开口送人? 只能跟夫人徐妙清解释清楚,让夫人出面。 夫人徐妙清不满道:“我外甥女好不容易过来瞧瞧我,怎么?多住两天咋了?这么碍眼?你别忘了,人家父女两个救了三个孩子,咱们还没报恩呢。” “不就是害怕危险吗?那你别带她出去就是了。” “今后让蓉儿跟在身边陪我,要么就是教三个孩子习武,这有什么危险?” “我话放这里,蓉儿虽然是我外甥女,但我当亲女儿的,在这燕王府里,就是我燕王府的大小姐,地位等同于燕王世子。” “这就是她的家,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除非她住腻了,否则谁也不许有半点意见。” 得得得……夫人您说了算。 燕王朱棣心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于是没几天,他就借口事务繁忙,带人巡查江北了。 至于蓉儿在燕王府闯祸不闯祸,我可不管,出了事也是你这个二姨担着。 …… 关中,联合衙署。 徐妙云看着下面躬身行礼的北元特使,心中好奇,我们才端了你们的老窝,双方分属仇敌,你们还带礼物出使?莫非是想赎回那群王庭俘虏? “特使所来何事?” “回禀大都督,微臣是前来替我家大汗提亲的。” 提亲?关中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头雾水。 这八竿子打不着吧? 你哪怕说是赎人都比这个合理。 “这话从何说起?” “好叫大都督知晓,不久前,燕王带着大小姐在草原围猎,恰巧与我大元皇帝相逢,大汗跟大小姐一见钟情,故此特命微臣前来提亲,双方永远交好。” 谁?燕王?大小姐? 徐妙云皱眉道:“本督没听错吧?你是说燕王府大小姐吗?燕王妃是我的亲妹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王府大小姐才两岁……” “大都督误会了,微臣说的是关中大小姐,也就是您和逍遥侯的女儿。” 什么?? 徐妙云直接站了起来。 涨红了脸想要骂人! 可她毕竟是女子,不好口出脏语。 旁边的关玉楼等人可毫不客气,“特么的,你这厮胡咧咧什么呢?” “区区北元鞑子也敢贪图我们大小姐?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大都督,鞑子无礼!末将请命,带兵平了北元余孽!” “对,先杀了这个报信的特使祭旗!” 北元特使差点被吓尿了,心说关中这都是一群虎狼吗? 你们讲不讲理?我是好心好意过来提亲下聘的,又不是过来下战书的,即便是下战书,可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徐妙云强压怒火,朝着那特使呵斥道:“我家女儿年芳十五,尚且年幼,暂时并无婚配的打算。”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特使请回吧。” “来人,送客!” 不用门外护卫出手,现场的文武纷纷上前,架起那特使一路抬着就丢了出去。 特使吓得屁股尿流,慌忙逃窜。 原计划还想结束了出使,顺便探望一下被俘虏的前任北元皇帝。 没想到关中是这种态度?礼物都不要了,哪还敢多耽搁? 但关中是什么地方?天下巨富之地,岂会看得上他们凑出来这些礼物?一件不剩,全都让人装船送回去了。 徐妙云退了朝,气冲冲回到大都督府,“他燕王朱棣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蓉儿在燕京玩几天,就被他给卖给了北元吗?” “气死我了,夫君,我要亲自领兵,找他朱棣问问清楚!” 黄易正在画图纸设计铁路呢,看到这一幕,一头雾水。 没见过夫人如此生气呀? 可听完徐妙云的讲述,黄易当即摔了画笔,“竟有此事?他朱棣是怎么照顾蓉儿的?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让他的三个小崽子被抓走算了!” “还有那什么北元皇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上次抓来的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的儿子吧?看他爹的模样,他能有多大出息?” “鞑子也敢觊觎我的宝贝女儿?还派人来下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最多三年,北元就会被灭,冢中枯骨,也敢痴心妄想?” 徐妙云瞪了一眼,没好气说道:“跟这些没关系!” “哪怕他北元强盛如初,哪怕他天保奴一表人才,我也不可能同意女儿嫁个鞑子!” 黄易老脸一红,连连点头:“对对对,把那信使轰走。不行的话,杀了脱古思帖木儿,给那什么天保奴带回去当个礼物。” ……听听,这是人话吗?人家好心好意过来提亲,你不同意也就罢了,还想杀了人家老爹,送个爹头当做回礼? 徐妙云忍不住笑了,“哪有你这样的?传出去咱们女儿将来还要不要嫁人了?往后谁还敢登门提亲?” “人已经轰出去了,但为了女儿的名声,没有过多羞辱。” “最令我生气的不是北元小儿,是那燕王朱棣。” 黄易拍着大腿说道:“没错,不能饶了他!夫人你消消气,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手书一封,一定让朱棣给个交代。” “你不宜出面,毕竟有妙清在中间呢,还是我来吧。” 于是一封杀气四溢的书信,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火速送到了燕王朱棣手中。 巧了,朱棣正好巡视到洛阳,看到了壮观的商贸中转市场。 “逍遥侯的书信,八百里加急?出什么事了吗?”朱棣好奇打开。 简简单单只有一句话:立刻出兵,扫平北元,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嗯??? 这、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你指挥我开战做什么?咱们刚谈定了商业往来,好不容易休战几个月,你黄易再狂,再嚣张,也不至于能指挥我大明燕王吧? 可仔细一想,觉得事有蹊跷,黄易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而且书信字里行间杀气四溢,肯定有我不知道是事情。 于是仔细跟信使询问,关中出什么事了吗?侯爷为何如此动怒? “燕王您不知道?北元皇帝天保奴派人,来关中提亲,声称看上了我们关中大小姐,大都督勃然大怒,当场轰走了北元特使。” 什么??? 卧槽! 天杀的北元小儿,当初就不该跟你休战!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们总有理由 回到燕京城,朱棣开始调兵,却被姚广孝拦住了。 “主不以怒兴师,大战一起,军械粮草都要巨大消耗,我们刚稳定住江北,还未来得及充盈府库,怎能妄动灭元之战?” “虽然北元只剩下残兵数万,但依托半个草原,他们完全可以调动十万百姓。” “所以灭元之战的难度,不次于南下勤王。” 朱棣把黄易的书信甩给了姚广孝,“你自己看吧,黄易这个魂淡,他是能说到做到的。” 姚广孝眉头微皱,总不能因为一句话,我们就真的任他摆布吧? “殿下,如果我们出兵,江南趁虚而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腹背受敌吧?” 朱棣双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这该死的北元小儿,当初在草原就不该放他回去。” 和尚笑了,“其实很简单,把大小姐送回去,让他劝住侯爷即可。” “这条不行,换一个。”朱棣没解释原因。 “那就跟侯爷解释说我们江北穷困,无力出兵灭元。如果实在要出兵,请关中支援一些物资,如果有武器装备就更好了。”姚广孝出了一个点子。 “总之一句话:我们总能找到理由推脱。只等侯爷消了这口气,也就没事了。” 朱棣唏嘘道:“和尚,你我跟黄易相识多年,你觉得他是傻子吗?这么好糊弄?” “这封书信看似是对北元的仇恨,实则是让我给个交代,你让我敷衍搪塞他?倘若他带着迫击炮来燕京,你能挡住?” 这个…… “王爷,为了江北的发展,总要试一试的。” “正好贸易的事,贫僧心有疑虑,想要往关中查勘一番。不如假借出使关中劝阻的机会,顺路探查?” 朱棣皱眉道:“贸易的事?有什么疑虑?此事对我江北百利而无一害。你是担心他们拿盐铁做其他的?” 和尚认真的说道:“抛开私交不论,关中跟大明分数敌我,他们岂会这么好心帮助我们做大?” “而且贸易往来是双向的,我们得利的同时,关中必然比我们先得利,否则谁会白出力呢?” “倘若关中得利比我们大,甚至大到远超想象,那咱们可就是在养虎为患了。” 听完此话,朱棣也吃了一惊。 自己只想着洛阳的繁华了,忽略了关中的富庶。 可不是嘛,关中现在尚且弱小,但军事实力就能威压整个大明,以至于让大家忽略了他的成长,假以时日,他们兵器、人口、粮草经济全都暴涨,那大明可就真的没机会收复失地了。 不,不仅仅是收复失地,说不定这头关中猛虎,敢出函谷关横扫天下! 想到这里,朱棣重重点头,“好,那你就走一趟,万事小心。” 姚广孝自信道:“侯爷不是嗜杀之人,小僧好歹也算侯爷故友。” 商议好了出使一事,朱棣回到了燕王府。 私下里跟燕王妃徐妙清说了此事,徐妙清也气得不轻,可转念一想,这件事还真得听姐夫的。 “殿下,你好糊涂啊,你以为姐夫让你出兵灭元是单纯的撒气吗?” “难道不是?” “事关小蓉儿的名节,关中不好亲自出面动手,所以请你以大明的名义,北上灭元,既解决了那个无礼的北元小儿,又掩盖了其他非议,分明就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为什么不接下呢?” 朱棣皱眉道:“军国大事,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其一,他关中不能指挥我江北;其二,若我出兵了,江南趁虚而入怎么办?其三,我江北刚刚安定,实力微弱,无力发动灭国之战,我不能拿着大明十数万将士的性命,去办一件私事!” 私事?这如何是私事? 可燕王朱棣并不给徐妙清机会解释,一句妇道人家就给搪塞过去了。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没几天,这件事就传到小蓉儿的耳朵里,十五岁的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女娃了。 “就那个战场上吓得尿了裤子的魂淡?他疯了吧?差点被我杀了,不想着报仇,反而派人去求亲?” 想到这里,小蓉儿愤怒的找到朱棣,“姨夫,给我两万兵马,我去杀了北元那个魂淡!” 额……你都知道了? “蓉儿,这件事你别管,我们几个大人会处理好的。” “反正你还小,不到嫁人的年纪,等过两年姨夫带人北上,灭了整个北元,这件事也就不是个事了。” 小蓉儿白了一眼,“您是舍不得借兵吧?” “那好,我这就回关中,带上我们关中的迫击炮,炸死那个魂淡!” 一旁的燕王妃一把拉住,“傻丫头,胡说什么呢?不要名节了?” “虽然我们跟北元分数敌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提亲、他喜欢你,那是他一厢情愿,我们拒绝就是了。” “可如果因为人家提个亲,你就出手去杀了人全家,将来传出去了,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你还怎么嫁人?” 小蓉儿皱眉道:“二姨,这跟我嫁人什么关系?分明就是那个尿裤子的魂淡,他也配看上我?” 徐妙清柔声劝道:“将来你长大了,没有张家来提亲,也会有李家来提亲。可人家一打听,好嘛,曾经有人因为提亲,惹来不满,然后被你领兵灭了全族。你想想看?还有谁敢登门求娶你?” 旁边的朱棣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出面。我们以你年纪尚幼给搪塞过去了,就是为了保住你的清誉。” “蓉儿你放心,姨夫可以给你立下军令状,将来一定提那厮的人头回来给你出气。” 徐妙清瞪了一眼,“你说清楚了,你剿灭北元,提北元皇帝的人头,是为了大明一统,要送也是送去京城给父皇,拿到蓉儿面前算怎么回事?让人误会吗?” 咳咳……对对对,蓉儿全程不知道这件事,我是代表大明灭元的。 朱棣老脸一红,连忙改口。 燕王府好不容易劝住了小蓉儿,关中这边,道衍和尚姚广孝却碰了一鼻子灰。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们秦王愿意借道北上 “和尚,你是燕王军师,这个时候竟然没跟着他北上出兵?看来燕王是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呀?”大都督府内,逍遥侯黄易颇为不满的说。 姚广孝连连摆手,“侯爷误会了,绝无此意。燕王殿下听说了此事,同样怒火中烧,悔不该让那北元小儿逃了。” 黄易眉毛一挑,“那你此行是何意?” “咳咳,请侯爷理解,我们江北刚刚安定,百废待兴,实在无力发动灭国之战。所以此事能否缓一缓?仇恨暂且记下,而是是我们没照顾好大小姐,将来我们一定会给侯爷和大小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听完姚广孝的解释,黄易拉了个长音,“哦……说了半天,不还是当说客避战,跟我哭穷来了?” “怎么?你们惹的祸,难不成要我关中提供粮草?” “好吧,我看出来了。燕王这是在推卸责任。” “行,那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家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和尚,回去给燕王带个话,让他洗好脖子等着,我先出兵扫平了燕京,然后再北上灭了北元。” 什么??? 这……这…… “侯爷息怒!我们绝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是太穷了。俗话说,破船还有三斤铁,北元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灭之也需要至少十万大军。” “可我们去年刚经历过大战,现如今元气未复,即便是含怒出兵,倘若不能全功,让那北元小儿跑了,岂不是有负侯爷重托?” “而且您也知道,划江而治,江南一直对我们江北虎视眈眈,一旦他们关键时刻抽冷子,在背后给我们捅一刀……” 黄易微微皱眉,这道也是,燕王朱棣的军事能力毋庸置疑,但那北元残部也不是庸手,即便打不过,逃还是有可能的。 沉思片刻,黄易点头说道:“江南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通知他们,在江北灭元期间,他们如果敢动手,我关中立刻出兵废了他!” “但北上灭元,我最多给你一年时间,否则的话……” 和尚继续恳求,“侯爷,可否……” 黄易摆手道:“和尚,做人不能得寸进尺,我给你面子,可以宽限一年。但江北如果强大了,他是会先收服江南,还是会先北上灭元?” “倘若他收服了江南,不再北上灭元,到那时,是不是就忘记今日欠我和蓉儿的?” 这个…… “燕王不是这样的人。” “你能给我保证?别忘了,我们两家虽然是亲戚,但也是敌对关系。他如果一统大明,绝对不会容忍我占据关中。”黄易挑明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对他客气?无论是谁,既然犯了错,就要站出来承担责任,别说一个半壁江山的燕王,就算是一统大明的朱皇帝也一样!” 我们…… “行了,故友重逢,你非要把话说尽吗?” “难得来一次关中,我派人带你四处参观一下,让你看看关中百姓的生活。” 说完,黄易让人叫来了吕秀才,让他领着和尚去参观。 这一趟,可是让姚广孝大开眼界。 “这、这么多作坊,全都是加工羊毛的?”站在山坡上,向地上那一片片冒烟的建筑看去,姚广孝惊掉了下巴。 “不对呀,羊毛作坊依赖水力,不是说只能建在水边吗?而且只有在丰水期的时候,水力足够,才能权利运转,这怎么……” 吕秀才笑着解说道:“军师,那是第一代羊毛加工作坊了,现在关中基本上已经淘汰掉老旧设备,更换为第二代,也就是蒸汽加工厂。” 蒸汽加工厂?这是何物? “看到下面那一个个冒烟的建筑了吗?每一个烟囱,就是一台蒸汽机。侯爷发明的蒸汽机,可以代替水力,甚至比水力更强劲,一台机器能带动更多的纺织机。” “所以现在我们的羊毛作坊也不能叫做饭了,改叫工厂了,就是巨大的作坊。” 姚广孝不关心改名的事,他很好奇,“吕长史,可否实地去瞧瞧那个什么蒸汽机?” “当然,之前在燕京城的时候,在下就邀请军师过来,嗨,您此行怎么没带我家夏师兄一起呢?你们真的早该过来看看。”吕秀才很大方。 很快二人领着护卫,骑马走进一家工厂。 看到那突突冒烟,时不时往里加煤的黑色铁疙瘩,姚广孝睁大了眼睛,可任凭怎么看,也无法通过外表看透其内部结构。 吕秀才笑着说道:“这就是蒸汽机,烧煤就能产生动力带动其他机械。” “在关中,蒸汽机不仅用于纺织,还用于耕地,我们已经制成了十几台巨型铁牛。” 铁牛? “对,铁牛!听说过铁牛犁地吧?” “就是外界传言铁牛犁地的铁牛?”姚广孝惊呼道:“曾经一度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真有此物?可否……” 吕秀才哈哈大笑,“这有何不可?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春耕时节过来,能看到十几头铁牛同时在关中平原敞开了犁地,那场面……四周围观的百姓都是人山人海的。” 靠人描述,似乎不太直观,没见过的人无法想象,直到姚广孝看到了那巨大的铁牛,脑海中设想着犁地的场面…… 这……这东西应该不止能犁地吧? 就在他兴致勃勃到处参观的时候,关中再次来了使臣,这次是江南朝廷特使。 原来,在洛阳的时候,北元求娶黄蓉的事就传开了。 听说此事的秦王朱樉笑了,老四啊老四,你干什么不好?竟敢留黄易的女儿住下?看看,这些惹麻烦了吧? 自己儿子还带不好呢,竟然敢帮别人带孩子? 朝廷一众文武推测出燕王不会出兵,因为燕王一出兵,我们就可以顺势北上收复失地了,最不济也要收回川蜀。 但我们要逼他出兵,所以秦王朱樉就派人来了,准确来是给燕王添堵的。 这天,黄易请来了姚广孝,同时当着他的面召见京城特使齐泰。 “侯爷,我家秦王说了,北元小儿无礼,竟敢觊觎我大明郡主?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朝廷有意出兵北伐,给郡主讨回公道。” “请侯爷帮忙联络一下燕王,准我们借道北上伐元!” 什么???你们…… 姚广孝真想当场骂人,你们那是借道伐元吗?怕不是想假途灭虢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烫手山芋 “等等,关中只有平安公主,何来的郡主?阁下怕是跑错了地方吧?”姚广孝打断了对方。 齐泰不满的看着和尚,“这位大师是?这是朝廷之事,跟佛门无关。” 黄易介绍道:“这位是江北燕王府的军师,道衍大师姚广孝,此次也是来关中出使,商谈抗击北元一事的。” 齐泰眉毛一挑,“原来你就是燕王殿下的智囊?” “大师,平安公主和逍遥侯爷的女儿,就是郡主!秦王殿下刚跟陛下请封的长安郡主!” “北元小儿欺辱郡主,就是欺辱大明。” “我大明立国之初,陛下就曾定下规矩:大明一朝,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难道江北和燕王殿下全都忘了吗?” 姚广孝老脸一红,心说就没有你们这么无耻的,分明就是落井下石。 早不请封,晚不请封,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捣乱,这是想逼着我们江北出兵呀。 可转念一想,此时骑虎难下,倒不如将计就计。 “哪敢?祖训在前,不敢或忘!” “贫僧此来,就是跟侯爷商议出兵一事。” 出兵? 齐泰心头一惊,难道江北已经跟关中达成交易了?如果逍遥侯出面帮助燕王,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于是齐泰连忙呵斥道:“哪有这般道理?郡主在你江北受了辱,你们不思立刻出兵帮郡主找回面子,反而跑来关中?这是想拖延时间?还是想推卸责任?” 黄易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二人开撕,心中差点笑出声来,这齐泰不错呀,你说的都是我的词儿! 和尚正色道:“我们已经跟侯爷商定,一年内必定灭掉北元。只怕你们江南趁机下黑手,所以特来跟侯爷说一声,请他主持公道。” 齐泰嘲讽道:“呸!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对外的国事,我们岂会在背后下绊子?那不是在帮北元鞑子?” “等等,你刚才说一年之内?也就是说,你们不是立刻出兵?” “好哇,果然巧舌如簧,这分明就是在搪塞侯爷!” “侯爷,请赶出这个没诚意的江北说客,给郡主出头之事,我江南包了!” 黄易笑着看向了姚广孝,“和尚,你觉得呢?” 我、这……我这…… 齐泰心中暗喜,就知道你们会耍花样,现在如何?被架在火上烤了吧?你们如果不出兵,就是得罪逍遥侯,如果出兵,无论胜负都会元气大伤。 可让齐泰没想到的是,江北还有第三条路可选。 只见姚广孝为难的说道:“侯爷,江北人马粮草无一不缺,仓促间的确无法迅速出兵。” “既然江南秦王有意借道出头,不如就听他们的,我江北愿意借道。” “有特使今日之言,也有侯爷在中间作保,我们相信他们只是去灭元,不会有其他举动。” “同样的,当着侯爷的面,贫僧也代表江北立下保证,保证江南出兵北上灭元的途中,我江北不会有半点阻拦和搅局,一定全力配合。” 什么?你…… 这下论到齐泰傻眼了。 心说这魂淡光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分明是你们犯的错,凭什么要我们出兵给你们擦屁股? 但这话他可不敢喊出来,毕竟他来时就说了,朝廷要强出头。 麻蛋……我们只是喊喊口号挤兑一下你们,你们特么跟玩真的? “怎么?莫不是你们江南压根就没想出兵,是故意哄骗侯爷?”看着齐泰陷入了犹豫,姚广孝可没放过机会。 齐泰额头见汗,连忙摆手,“此事起因是江北,你江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家秦王的意思是,倘若燕王不负责任,那我江南借道也要扫平北元!” 姚广孝抚掌大赞,“好呀,贫僧刚才已经答应借道给你们,就请发兵吧。” 齐泰咬牙道:“好!这可是在替你们擦屁股,你们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姚广孝耸了耸肩,“我们江北穷苦,只是想晚一年发兵,可并未求你们帮忙擦屁股。” 你…… 齐泰看向了黄易,“侯爷!” 黄易皱眉道:“我觉得齐大人说的有道理。和尚,你是来求情的,不是来跟我赖账的。我早就说过的,燕王如果想推脱,可以,本侯会亲自出马拿回应得的。” “现在既然你们谈妥了请江南出兵,总要给出补偿,否则是不是太便宜燕王了?” “你们是觉得秦王朱樉好欺负呢?还是觉得我黄易好欺负?” 姚广孝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摆手:“没有,绝无此意!” 随即他不满的看向了齐泰,“齐大人,答应借道给你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 一看逍遥侯在帮自己,而且逍遥侯对燕王很有怨气,齐泰立马大胆起来。 “借道?借道是你们应尽之义务!” “你们无力北征,替郡主讨回公道,请我们出兵,那征战花费、人吃马嚼的,粮草和军费是不是应该付一下?” “而且征战必有死伤,兵马折损的损失费、抚恤等等,当然也归你们出。” “暂时就按照十万大军半年的粮饷交付吧,将来随着战事进度,再仔细核算。” 什么??? 姚广孝气得破口大骂:“十万大军半年的开支?有这个钱,我们自己就出兵北征了,用你们?” 齐泰双手一摊,“那要不你们去?我们在后方给你们呐喊助威?祸是你们惹的,你们去才是应当应份的。” 你们…… 姚广孝冷哼一声:“没钱!此事是我江北跟侯爷的私事,与你们无关,不劳你们江南操心了。” 齐泰不满道:“岂有此理?这分明已经有辱我大明威望了,哪里是私事?” “好,拿不出钱粮也行,可以用其他抵债。我看就拿川蜀抵债吧。” 什么??? “你们好大的胃口?川蜀粮仓抵债?”姚广孝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 齐泰微微一笑,朝着黄易躬身行礼,“侯爷,您给评评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这哪里是来解决问题的?” “没有半点替郡主同仇敌忾的态度,分明就是帮着北元搪塞您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南北互拆 黄易看了看义愤的齐泰,又看了看淡定的姚广孝,起身不满道:“二位,你们俩搁我这蹴鞠呢?推来推去?” “侯爷,我……” 黄易摆手打断了二人的解释,“够了!” “我不管是江南还是江北,总之都是大明。如果朝廷真的想给我闺女出这口气,那就拿出行动来,别在这里假意争吵。” “本侯话放这里,一年之内北元不灭,本侯会亲自出手!” 说完,黄易拂袖而去。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姚广孝冷笑道:“齐大人,秦王派你来故意搅局的吧?想挤兑我们?” 齐泰得意的嘲讽道:“只是看不惯你们江北的做派,看着我大明郡主被欺负,你们还有脸过来扯皮?” 哼! 二人怒目而视,同时拂袖而去。 齐泰顺利回去交差了,可姚广孝却满脸苦涩,特么的齐泰,本来跟侯爷谈好了拖一年的,你倒好,这样一折腾,我哪还有脸继续参观。 唉……回去怎么跟燕王交代? 一年之内灭北元?苦也! 原本还能拖延一二,有了江南的搅局,燕王如果敢真的搪塞关中,逍遥侯肯定会说到做到,亲自提兵攻打燕王府。 没错,姚广孝看得很清楚,黄易如果要算账,也是先跟燕王朱棣算。 殊不知,长安大都督府内,黄易正绘声绘色的给夫人描述,江南江北互撕,简直太有趣了。 徐妙云担忧道:“夫君,倘若朱棣坚持不出兵,你真的要亲自出手?” 黄易叹息道:“当然不会。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谁愿意再次挑起战火?” “而且事关女儿清誉,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提亲,我们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带兵灭了人家,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再登门提亲?” “所以这件事只能朱棣来办。” “哼哼,倘若他给我和稀泥?没关系,早晚我会找他讨回来。” 徐妙云不解道:“那你何苦再逼他出兵呢?” 黄易看向了东北方向,“因为我们的目的是逐步削弱大明,无论是江南还是江北,都不能让他们太安逸了。总得给他们添点堵。” 徐妙云捂嘴嗤笑道:“你可真能算计人。连女儿的事都用上了。” 黄易耸了耸肩,“这可不是我故意设计的,是他犯了错,亲自把刀递给我的。” …… 燕王府,朱棣听完了姚广孝的汇报。 气得拍案大骂秦王朱樉,落井下石,不是个东西! “王爷,侯爷的脾气你我是知道的,无论如何,一年之内咱们都要给个交代。您看……” 经过一个多月的冷静,朱棣也知道轻易不能动兵,眼珠一转,他想到了江南。 “对了军师,他江南不是拍胸脯要借道北征吗?不如将计就计?” 姚广孝皱眉道:“您是说,答应他们?咱们虽然不怕他们假途灭虢的诡计,可他们的条件是要回川蜀,这可是巨大粮仓呀!” 朱棣微微一笑:“粮仓?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川蜀现在是沐家的地盘,我可以下令沐家搬出来,把洛阳给他们。” “暂时撤出川蜀,就让给老二又如何?” “真以为北征那么容易呢?” “咱们一分钱不用出,他们动用十万兵马,劳师远征,人吃马嚼的,再加上将来的战损,够他喝一壶的。” “虽然拿到了川蜀,可一战相当于三年白干。” “而且打下了草原,难不成他们还敢派人占领下来?想南北夹击我们?” 姚广孝摇头,这不可能,大明都是农耕百姓,极少擅长游牧的,草原是无法占领的。 朱棣得意笑道:“没错,正是此理。” “若他真的灭了北元,一来帮我们解决了后患,二来岂不是帮我们打下了草原?届时草原是我燕北的后花园呀。” “还有川蜀,只是暂时给他一年罢了。” “谁也没说不许我再次动手占回来吧?” “等他从草原损兵折将回来,还有力气防御我们吗?打不下应天府,难不成我还打不下一个川蜀?” 这个…… 姚广孝吸了口凉气,“这么一算,那江南是亏大了呀!” “朝廷人才济济,想必也能算到这一步,他们必然不会答应出兵。” 朱棣笑了,“容不得他们了,齐泰在黄易面前拍了胸牌的。只要我们放弃川蜀,这烫手山芋就丢给了他们。有黄易在背后威慑,他们不敢耍花样。” 姚广孝竖起大拇指,“王爷英明!” “哪里,军师辛苦,这都是军师苦心谈下来的。” 二人互捧一番。 朱棣问起了关中见闻,姚广孝感慨道:“王爷,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去了一趟关中才知道,这世界大概要变了。” 世界要变了?此话怎讲? “您见过铁牛犁地吗?” 铁牛?就是坊间传闻的铁牛?这不是子虚乌有的吗? “是我在关中亲眼所见,一头铁牛能够代替上百头耕牛,而且不吃草料,不需要人照顾。” 什么???这怎么可能? “铁牛也是牛,不吃草料吃什么?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吃煤炭。逍遥侯真是谪仙下凡,不知他是如何设计出来的机关,竟然靠烧煤炭就能驱动铁牛行走犁地。” “对了,我记得他们管那东西叫蒸汽机,带上犁耙可以犁地,带上纺织机就可以织布,力气比河边水车大太多了。” “还可以摆脱河水的限制,不分四季、不分黑白的出力。在长安北面,我看到了堪比半个燕京城的羊毛作坊,全都是那种蒸汽机做动力。” 朱棣惊讶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们的羊毛布匹产量巨大……” 姚广孝点了点头,“这下我相信他们不是拿钢铁做兵器了,单这种铁牛都不够用。” “不过……殿下,贫僧担心的是,这个铁牛既然能犁地,怕是不仅仅可以民用,万一出现在战场上,咱们的战马和将士们,都是血肉之躯,未必挡得住。” “所以我们应该提前谋划破解之法。” 朱棣苦涩道:“前一个迫击炮还未破掉,又来个铁牛?唉……父皇糊涂啊,就不该得罪黄易。” 于此同时,江南的秦王朱樉听完齐泰的汇报,得意大笑:“川蜀天府之国,乃是天下粮仓。老四肯定不舍得交出来的。” “齐爱卿做的很好,甚合吾意!现在咱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吧。” 没几天工夫,北方来人,惊呆了整个江南朝廷,狠狠打了秦王朱樉的脸。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过来呀 “你说什么?燕王答应把川蜀让出来,当做我们北上出兵的军费?”秦王朱樉惊呆了。 来使夏元吉点头说道:“确实如此,燕王还说感谢秦王殿下助拳,有道是打虎亲兄弟,将来您派人北征的时候,江北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朱樉转头看向了满朝文武,“诸位意下如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看向了齐泰,意思是你来说吧,主意是你出的。 齐泰也傻了,你们不能这样啊,关键时刻卖队友?我是奉命出使,当时也不过为了出言挤兑,提了个根本不可能的条件。 可谁能想到江北燕王不讲武德,他真敢答应? 前几天秦王还夸我办的好呢。 额头见汗的齐泰咬牙问道:“夏大人,川蜀可是西平侯沐家执掌的地方,燕王能做得了他们的主吗?别是故意搪塞拖延吧?我们如果出兵,是要先拿下川蜀充盈粮草的。” 说完,他不敢抬头看秦王朱樉,也不知道这个回答,秦王满不满意? 不管了,就算要杀头,也是下朝之后的。 夏元吉镇定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大明的天下,即便是划江而治,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明字。” “西平侯是大明的西平侯,虽然划江而治归了江北管辖,但他依旧要奉大明号令。” “秦王、诸位,请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燕王已经下令,让西平侯的人撤出川蜀,撤到洛阳居住,正好那里大兴贸易正需要人手。” “不单川蜀,连带西南也一并划给江南,您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接手。” 什么??? 秦王朱樉忍不住惊呼道:“四弟真这么大方?” 夏元吉不说话了,这话他没法接。 朱樉也知道一时失言,轻咳一声,“兹事体大,本王要考虑一二,过两天给四弟回复。来人,送特使夏大人去馆驿休息。” 夏元吉行礼道:“应该的。多谢秦王殿下。” “下官有件私事,下官的家眷都在京城,但现在下官供职于燕王府,天南地北分隔两地,已有两年不曾见面了。” “请秦王殿下开恩体恤,容许在下返回江北的时候,顺便接上家人团聚。” 黄子澄站出来反驳道:“夏大人,地方大员的家眷住京城,是皇恩浩荡,这可是规矩!” 夏元吉微微皱眉道:“下官当然不敢破坏规矩。但南北划江而治,下官把家眷安置在燕京城,一样是为了规矩!” 黄子澄呵斥道:“大胆,你在怀疑朝廷威胁你?” 秦王朱樉摆手道:“好了,区区小事,何须争吵?夏爱卿忠心为国,无论在江南还是江北,都声名远播,让你阖家团圆也是应有之理。本王准了。” “谢秦王殿下恩典!下官告退。” 送走了夏元吉,有人不忿的朝朱樉抱怨。 秦王朱樉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夏元吉背后不是老四,而是逍遥侯!” “他的家人养在京城,无事便罢,有事就是麻烦,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让他带走。” 众人恍然大悟,可不是嘛,这次关中大小姐的麻烦,就是如此。 燕王如果不收留逍遥侯的女儿,哪有这么多麻烦? “诸位,说说吧?人家把川蜀都送来了,我们出不出兵?” “殿下,您不会真的要出兵吧?关中逍遥侯可是说过的,倘若我们敢假途灭虢,关中断然不会坐视不理!”齐泰提醒说。 傅友德冷哼一声:“他关中偏安一隅,难道真的敢出兵过河不成?” 齐泰提醒道:“傅帅,如果说函谷关之战证明不了什么,那么关中北击元庭,一举扫灭北元王庭的事,可是传的千真万确。两万兵马一人未死伤,就拿下了五万兵马的元庭。” “这种战斗力,我相信他们完全有能力出函谷关攻城拔寨。” 傅友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黄子澄连忙做起了和事佬,“依我看,出兵不出兵另算,现在既然他们主动让出川蜀和西南,咱们先派人占到手再说。” “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众人纷纷附和,有理!先占了川蜀,把粮食财物运回来再说,否则如何充盈粮草府库? 傅友德坚持说道,“殿下,依老臣之见,战机难得,天赐良机假途灭虢,何乐而不为?错过了此次,再想北伐一统,不知何年何月了。” 齐泰朗声问道:“傅帅,我们当然想假途灭虢,但您能按住关中不插手吗?” 傅友德气得当场喝骂道:“混账!打仗是我傅友德一人的事吗?跟关中谈判是你们的事,否则要你们何用?” 朱樉摆手道:“好了,大家都是为国分忧,何必争吵?” “傅帅,倘若假途灭虢不成,我们能否真的北征灭元?有关中在册,想必老四不敢半途使绊子。” 什么??? “秦王,万万不可,劳师远征,于国何益?” “对呀,分明是他江北惹的祸,凭什么要我们出兵打仗?” 众臣纷纷出言劝阻。 朱樉冷哼一声:“诸位莫不是忘了?天下是大明的天下,大明跟北元乃是死敌,消灭北元建功立业,乃是大明的霸业!” 霸业? 别吹牛逼了,现在划江而治,还有个关中也在别人手中,大明就跟四分五裂似的,你先把内部一统了再说,扯什么霸业? “假如我们不出兵,占了川蜀,老四能同意?如果他跟关中联手呢?” 这个…… 众人陷入了沉思。 终于还是傅友德站出来了,“殿下,哪怕不要川蜀,也万万不能真的出兵北征。” “假如灭元失败,我们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即便是江北不在半路动手,将来也会出兵过江攻打京城,我们拿什么抵挡?” “退一步讲,即便灭元成功了,于我们有何益处?总不能原地建城驻守吧?草原建城也并非一朝一夕,而且中间夹着燕王,他可不会坐视不理。” “这等于是白白帮燕王打下一片后花园,得不偿失。” 不少人站出来附和,傅帅说的对。 朱樉皱眉道:“黄爱卿,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白占川蜀,又能不出兵北上呢?” 第二百四十章 北元拉胯 这天京城文武绞尽脑汁开会到深夜,最终研究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拖! 没错,就是拖延。 你们江北没粮草,我们江南就有了吗? 川蜀是抵押,可我们需要先把川蜀的粮草运出来,然后才能劳师远征。 这一来一回单运粮就需要至少三个月,进度慢一点,五个月也是常事。 至于说你们江北不满?随便吧,反正我们不着急,我们也没有拒绝出兵,还不让准备准备吗? 假如关中逍遥侯不满了,那更不用担心了,不能灭元给个交代,逍遥侯肯定是先找你燕王的麻烦。 怎么算都不亏呀! 于是夏元吉带着秦王的回复,接上家小,渡河北上。 南北双方的扯皮就此开始。 双方都担心关中搀合进来,可他们却不知道,黄易也只是动嘴吓唬吓唬,根本没想真动手,毕竟还要给闺女保全名节。 可大明的一连串动向,让北方草原的天保奴吓傻了。 “你说什么?关中大都督当场拒绝了?把你赶出来的?” “是啊,大都督说女儿尚且年幼,不准备谈婚论嫁,然后、然后我就被他们丢出来了。” 丢出来? 岂有此理?关中的人如此蛮横吗? 没过多久,从河北传来一个消息,说燕王正在整军备战,扬言要北上消灭北元。 天保奴惊呆了,为什么呀?我刚在草原放你一马,你还不依不饶上了? “据说、据说是因为您跟关中提亲一事,关中逍遥侯勃然大怒,认为是燕王没照顾好他女儿,要找燕王问责。” “燕王表示,这就发兵灭了我们大元,给逍遥侯一个交代。” 什么?? “岂有此理?本王不过是仰慕一名女子,派人去依礼提亲,你们不同意也就罢了,为何要来攻打?” 谁说不是呢?大明太无礼了! “来人,整军备战,区区燕王也想灭我大元?痴心妄想!上次胜负未分,这次一定让他尝尝厉害。” 天保奴心说,我打不过关中,难不成还会怕了你燕王? 当初我围困燕京城一个月,也不见你出头。 可等了两个月,只听说燕王在调兵,总是不见发兵进草原。 以至于北元文武都傻眼了,“燕王朱棣到底有多少兵马?两个月还没调完?” “两个月时间,百万兵马也集结到位了吧?” 多少?百万?那还打个屁呀!要不咱们投了吧? 直到南方信使归来,北元王庭的人才舒了口气,“不是燕王要出兵,而是江南大明朝廷扬言要出兵。” 江南大明? 这关他们什么事? “大汗,据说大明册封平安公主的女儿黄蓉为长安郡主,说你跟人家提亲,是在羞辱大明,所以他们要给长安郡主出头。” “这都什么破借口?我提亲是好意,怎么就是羞辱大明了?” 有人站出来解释道:“大汗,您可能不知道,大明朱皇帝立国之初,有过训诫。” “大明一朝,不称臣、不纳贡、不割地、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所以您提亲迎娶大明郡主,确实是犯了他们的忌讳。” 我这…… 天保奴头皮发麻,心说我也不知道她是郡主呀?再说了,关中不是自立为王了吗?关你们大明什么事?出兵也是关中出兵才对。 咳咳……算了吧,关中出兵更完蛋。 “这么说,现在的情况是?燕王朱棣、江南大明,两家都要北上攻打我们?” 额……可以这么说吧。 难怪,难怪他们调兵需要两个月。 这怎么整?倘若大明南北合力北上进攻草原,就我们这不足十万的兵力,肯定挡不住。 “大汗,要不……暂避锋芒?” 避?往哪里避? 说的好听了是暂避锋芒,其实就是逃跑嘛! “再等等看,我就不信了,大明都划江而治了,真的能重归于好?说不定他们合作不成,半途打起来呢!” 于是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南方又有消息传来,江南江北同时派特使入关中求见逍遥侯。 什么??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两家合作还不够?这次要拉上关中一起?三家合力进攻草原? “撤、撤、撤!连夜收拾东西。”天保奴当机立断,暂避锋芒! 往哪里撤?东面还是西面? “东面是苦寒之地,向西又要跟关中比邻,咱们向北绕道,去西面暂避。” 于是就在南北双方扯皮的时候,天保奴带着几万大军绕道北面,向西域之西遁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江南江北再次同时派人去关中,可不是求援的,而是互相泼脏水的。 “侯爷,我们江南答应出兵,我们川蜀也交付了,现在他们倒好,故意搪塞拖延,压根就没有出兵的意思!” “侯爷,我们刚把粮食运到位,正在集结兵马,一个月内保证能出兵北伐!” …… 黄易看了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当初我就说过了,你们都能代表大明,那你就就私下商量吧。我只看结果,一年之内如果不能灭元,本侯会亲自出手,不再劳烦二位大驾。” “行了回去吧,不用再找我解释了,我只看事实。” 又拖了一个月,江南实在没什么好借口了。 巧了,多年不见的海上倭寇犯边,这让京城文武眼前一亮,对呀,还可以借寇养兵呀! 于是又有了一个借口:海外倭寇来犯,我们必须先灭了倭寇,然后才能北上伐元。 这把燕王朱棣给气得差点吐血,跟我玩这套是吧? 如果不是担心关中出兵,就凭你占了川蜀一事,我已经挥兵过河了。 终于又过了两个月,眼看就再次入冬了,倭寇之患终于平息,此时北方传来消息,草原王庭大举搬迁,一个月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啥玩意儿?跑了? 燕王朱棣吐了血,天杀的天保奴,你特么的骨气呢? 江南秦王朱樉等人弹冠相庆,天佑大明啊! 可也有人表示,北元遁逃,解了我们一时的为难,但也给燕王带来了好处。 从此以后,草原就是他的后花园,再无后顾之忧,将来可以一心对付我们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英姿飒爽 燕王府,朱棣眉头紧锁,在纠结要不要收回川蜀。 计划是用川蜀来钓鱼的,现在鱼钩跑了,鱼儿当然是钓不到了,可我这鱼饵也搭进去了呀! 姚广孝认为不宜妄动,一旦开战,即便是拿回了川蜀,也是个两败俱伤,双方元气受损,我们想南下一统,可能又要拖延三年。 朱棣倒不是担心这个,他是担心关中会不会插手? 燕王妃徐妙清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关中的事我替你解决了,姐夫和姐姐不会插手你跟秦王的事。” “夫人,为何如此笃定?难道是蓉儿已经送到?关中来信了?”朱棣惊讶道。 徐妙清微微一笑:“没有,我让蓉儿带了一封信过去,还有一幅画。” 画?什么画? “能安抚姐姐和姐夫的画。” “原本是因为北元惹得祸,现在北元跑了,姐夫自然怪不到我们头上。川蜀是咱们给江南的粮草,现在他没出兵,再这么平白无故占着川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姐夫是个明理之人,他不会干涉咱们跟江南的事。” 真的? 不信你可以去封书信问问。 …… 关中,大都督府,宴开百席,庆祝大小姐游历归来。 草原一马当先,一枪挑了北元皇帝的战绩,早就传遍了整个关中。 这自然是江北的计策,为了打消黄易的怒火,姚广孝差点把光头挠出头发来,想尽了主意。 虽然黄易十分不满,你朱棣竟然让我女儿上战场? 但关中疯传虎父无犬女,还说大小姐是自花木兰之后,最强的巾帼女将! 见此情景,黄易也不好泼冷水,只能就坡下驴,闺女出名也是好事。 听说大小姐游历两年归来,关中百姓夹道欢迎,文武纷纷送礼庆贺。 负责护送小蓉儿的是顺天府尹夏元吉,正好让他到关中探望一下黄易夫妇,联络联络感情,顺便帮燕王说说好话。 这不,夏元吉一看宴开百席,心说这下成了。 就在小蓉儿万众瞩目的时候,他命人送上了一副巨大的画像,长安郡主黄蓉单骑擒王图! 画像成功再现了当初的场景,画中身穿铠甲的小蓉儿画的惟妙惟俏,英姿飒爽杀气四溢,敌将北元皇帝天保奴被掀翻马下,甚是狼狈。 此图一出,全场沸腾! 小蓉儿悄悄给母亲徐妙云说道:“嘿嘿,这是我亲手画的!” 啥玩意儿?你自己画自己? 徐妙云愣住了,心说不会吧,自己夸自己? “不怨我呀,他们画的我不像,画的北元皇帝就更不像了。只有我能过目不忘给画下来,也只有我记得当时的场景。” 徐妙云嗤笑道:“是你姨夫出的主意吧?” 小蓉儿摇了摇头,“不是姨夫,是二姨。” “娘亲,您和爹爹就别为难姨夫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徐妙云叹息道:“也是难为你二姨了。放心吧,你爹爹只是吓唬一下燕王罢了,不会真的去揍他。” 接风宴过后,次日,黄易特意安排了家宴招待夏元吉,一众师兄弟作陪。 说来也是巧了,这么多年,黄易收徒不少,可天南地北从未聚齐过,今日竟然齐聚一堂。 王不留现在供职于关中太医院,吕秀才、李大嘴,关中一文一武,只有夏元吉这个最出色的徒弟就职于大明。 “元吉,不用拘谨,这里就是你的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安心多住些日子,让他们几个带你在关中走走。” “燕王派你来,想必还有公务,改日你跟秀才商量吧,我跟你师娘现在基本上不参与关中的治理。” 夏元吉愣住了,还可以这样? “师父,其实也没什么公务,只是江南占了川蜀不还,燕王想出兵收回来,想问问此事关中会不会插手?” 黄易笑了,“这是他们朱家兄弟的内斗,我们不管的。” 吕秀才附和道:“夏师兄,您可能是没来过关中,不了解师父现在的格局。” “虽然我们关中偏安一隅,但自己发展已经够忙了,没空玩什么争霸天下的游戏。师父说了,五年时间,能把关中治理好就不错了,地盘太大管不过来。” 啥玩意儿?地盘大了管不过来? 这是什么道理?不都是地盘越大,实力越强吗? 夏元吉仿佛听到了一种新的治国理论。 黄易笑着说道:“行了,你们师兄弟边吃边聊,我跟你师娘吃好了。” 几人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夏元吉被其他几人拉住聊得火热,包括小蓉儿也参与了进来。 吕秀才微微一笑,“夏师兄,你在大明是一步步从县令做起来的,一直到现在的江北宰相。小弟请问,你为官这么多年,见过百姓一天三顿饭,顿顿白面的吗?” 李大嘴重重点头:“没错,而且是可着你那种吃,吃饱为止!” 啥玩意儿? 关中现在富裕到这种地步了? 夏元吉惊呆了,“别说大明的百姓了,就算是寻常的乡绅地主,也甭想一天三顿白面。能达到这种生活的,至少是个有爵位的贵族。” “难道关中……” 吕秀才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惭愧惭愧,经过数年努力,关中去年敢实现这个目标。” 目标? “没错,我们关中跟大明不同,关中实行目标制,也就是设定好一个施政目标,三五年内实现,这样就能一步步,稳扎稳打的变强。” “人人吃饱饭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人人都识字。”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夏元吉好奇问道:“既然这么富裕了,为什么不开疆拓土呢?只有钱财和粮草,没人口好像也不行啊。” 人口? 不等吕秀才开口,旁边的小蓉儿就反驳了,“夏师兄,大明人口多吧?是关中的十倍,有什么用?真打起来,别看他们百万大军,不够我们关中迫击炮炸的。” 额……这个…… 吕秀才摆了摆手,劝住了小蓉儿。 “夏师兄,增加人口大概就是为了增加兵员,说白了就是战斗实力。我们关中走的是强大兵器的路子,不是靠人命往里填。” 王不留等人点头附和道:“没错,打仗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爱好和平。”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谁是好人? 和平? 夏元吉有些尴尬,但是仔细想想,跟关中一对比,大明开疆拓土好像就是在打仗,增长人口也的确是为了兵员?没毛病呀! “可是、可是……”夏元吉,“如果没有人口支撑,朝廷如何强大呢?” “而且历朝历代,朝廷强大之后都是要开疆拓土的。” 关中几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约而同的说道:“历朝历代都一样,可我们为什么要学他们呢?” 这…… 小蓉儿更是口不留情,“而且他们全都亡了呀!” 吕秀才抛出了一个问题:“夏师兄,请问大明的强大,是因为地盘广袤、人口众多吗?” 夏元吉点头道:“当然,大明最初不过是一路反王,我们的皇帝身边也不过数十兵马,一步步壮大发展,攻城略地招兵买马,然后才有了今天。” 吕秀才追问道:“假如大明地盘的扩张,代表了自身的强大,那百姓的日子应该越来越好才是,可事实呢?时至今日,大明依然有吃不饱饭的百姓吧?” 这个…… 夏元吉想了一下,“大明立国二十多年,几乎是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所以……” 其他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反驳。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夏元吉赶紧自己说不下去了。 不用想都知道,师弟们肯定会追问:大明为什么执着一直灭元呢?北元不是都赶跑了吗?你们连年征战,是守土之战吗? 吕秀才笑着举杯,众人喝过之后,他缓缓开口问道:“夏师兄,小弟再问一个问题:假如,他日大明灭了北元,真正实现天下一统,再也不打仗了。” 李大嘴提醒道:“秀才,北元已经没了。不是说偷偷跑了吗?无影无踪。” 秀才连连点头:“咳咳,对,北元已经没了。那就假设大明南北一统,包括草原都是你们的。然后跟关中永世修好,不再有战争。” “届时,大明百姓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些?” 夏元吉脱口而出,“这是自然,不打仗了,自然就减轻了赋税,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之后,当然就是繁荣。” “那能否顿顿吃上饱饭呢?”秀才追问。 这个…… 夏元吉是做过县令的人,知道民生疾苦,长叹一声:“想赶上关中这样,顿顿白面,顿顿吃饱,绝不可能。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好像除了史书上记载的汉文帝时期,还没有其他君王做到过。” 秀才笑了,“师兄可曾想过为什么?我们关中只用了五年时间,就已经实现了。您可别说是因为关中人少。” “我们地盘还小呢,大明划分成州府,跟关中是一样的。为什么大明就不行?” 夏元吉皱眉道:“听说,关中不跟百姓收赋税?” 秀才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夏元吉摇头,“不成不成,如果大明朝廷放弃农税,是要天下大乱的,国库空虚,如何养活官员?没有官员,如何治理天下?”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王不留说话了,“元吉,关中官员不比大明的少,为什么这里就能养活呢?” 夏元吉连连摇头,“师父乃是执棋天下的大国手,谁有他这等手段?” 吕秀才叹息道:“夏师兄,想必你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敢说而已。” 小蓉儿不满道:“这是自己家里,大家都是同门,没一个外人,有什么不敢说的?” “夏师兄不说,我说,不就是大明养的闲人太多吗?百姓地里产出原本是够吃的,但交了赋税去养活一群大爷们,然后自己就不够吃了。” “这种事,之前我跟爹爹游历洛阳的时候亲眼见过。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更可气的是,许多百姓还觉得司空见惯,本来如此,天经地义,没觉得自己受苦。” 吕秀才举杯,“小师妹快言快语,果然巾帼英雄,敬你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庆贺。 夏元吉长叹一声,摇头不再开口了。 吕秀才感叹道:“夏师兄,今日只论师门学术,不涉公事。” “师父曾点评过大明朝廷,他说大明朝廷国库空不空,来源于百姓的税收,而他们拿了百姓交的赋税,却用于君王开疆拓土的私心,从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以地盘越大百姓越来越穷。”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明朝廷算不算一直搜刮?剥削?” “而我们关中跟大明最大的区别就在此处,关中联合衙署存在的意义,就是执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朝廷不赚钱,百姓交的钱养了官员,但官员都是帮百姓办事的,没有半个闲差。” “除了各地防灾的府库,关中不设立国库,也就没有什么空不空虚之说。” 夏元吉皱眉道:“如此这般,万一有战事呢?” 吕秀才哈哈大笑:“师兄,大明藏富于国,需要时常备战!我关中藏富于民,一旦开战,全民皆兵,何惧战事?” “而且我们走的是兵器优越的路子,不到迫不得已,不用拼人命。” 夏元吉点了点头,叹息道:“明白了,归根到底是这个。藏富于国、藏富于民,古来就有争论。没想到师父在关中实现了对比。” 吕秀才嗤笑道:“对比?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其实谁都知道藏富于民好,因为藏富于民,百姓就会把一切大事都当成自己的家事看待。” “可藏富于国,朝廷平时收税养活贵族官员盘剥百姓,战时还要征集百姓从军卖命?于情于理,谁会真心卖命?” “稍一对比,高下立判。” “可悲的是,尽管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偏偏历朝历代的皇帝都选了藏富于国。无他,私心作祟罢了!” 李大嘴不忿道:“师父说了,天下贵族从没把百姓的命当命,岂有此理?难不成我们普通百姓就是生来贱命吗?” “所以他在关中定下一条规矩,人人生而平等!谁也不准践踏百姓的性命和尊严。” 王不留连连点头:“元吉师弟,大明不停给关中泼脏水,说关中是叛贼、说师父罪大恶极的坏人。” “可到底谁是好人?百姓心中自有评判。” “你我从小跟着师父,更明白他的为人,要我说,你别回去给朱家卖命了,干脆留下,咱们师兄弟齐聚一堂多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是侯爷的徒弟 在场的同门全都劝自己留下,夏元吉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恩师故意这么安排的?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当初在燕京城营救燕王世子之时,师父还说让我好好干呢。 “诸位,不用说了。天下皆知我是逍遥侯的徒弟,恩师教我习文练武、教我忠孝仁义,却从未教我做背主之臣。” “即便大明不算明主,但他对我未曾不仁,我岂能率先对他无义?” “而且我夏元吉出道为官,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诸位同门师兄弟能让关中百姓吃饱,元吉深感敬佩,回去励精图治,争取让大明百姓吃饱,方能不负恩师教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不再多劝,纷纷举杯回敬。 为期半个月的游览,跟姚广孝一样,关中的巨变让夏元吉感到震撼!这才是师父真正的实力吗? 倘若看到今日之关中,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后悔? 如果这些年没发生这么多的变故,现在的关中会不会就是未来的大明? 回去的路上,夏元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不可能! 因为在关中,地方小,师父是牢牢掌控的,所以可以放手去做大事。但在大明不行,大明那么多府县州道,那么多勋贵王侯,想做大事太难了,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出来给你使绊子。 当年不过是去长安布置个羊毛作坊的小事,师父就被那愚蠢的秦王朱樉给害了,更别提想做更大的事了。 想到这里,坐在马车上的夏元吉不禁回头遥望关中,“当年七国争雄,秦国以一己之力最终气吞天下,假如师父有图霸之心,想必也不难吧?”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如果关中能够吞并天下,百姓就有福了。 再转头看看大明南北这哥俩儿?呵呵……现在还忙着争权夺利抢地盘呢,何其可笑? 燕京城内,姚广孝正在跟朱棣请示,是否让出羊毛加工市场? 由于关中羊毛布匹的廉价冲击,整个江北的百姓都喜欢关中的羊毛布,甚至关中直接有羊毛衣服,比如羊毛衫、羊毛大衣等等,款式新颖、质地优良,买了就能穿,特别方便。 反正大家买布匹以后还要找裁缝铺,量体裁衣虽好,但就那么几个款式,还不如这种成品呢。 如此一来,燕京城附近的羊毛加工作坊就成了鸡肋。 拼产量不是人家关中的百分之一,拼质量?算了吧,人家已经是第二代、第三代织布机了,我们这边的产出只能向北卖给草原,赚点外汇。 现在倒好,产品无法内销,草原也见风使舵,纷纷把羊毛卖给关中…… 进出通道都被挤兑,燕京的羊毛作坊几乎可以废弃了。 燕王朱棣皱眉道:“这好像是黄易的诡计呀?看似让我们占便宜,实则搞垮我们的作坊?断了我们一条财路。” 军师姚广孝沉吟道:“不,即便没有跟我们商谈过合作,他也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私下里玩关中经商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挡不住的。” “咱们的纺织机跟关中的蒸汽型对比,确实落后太多,产出的布匹也没法比。” “关中跟我们谈合作,先把布匹卖给我们,再由我们转卖给百姓,定价也是我们定的,明面上看是帮我们添了一条生财之源,否则当初我们也不会轻易答应公开通商。” “至于咱们的羊毛作坊停摆一事,只能说过时就会被淘汰,形势所迫吧。” “不过也不必惋惜,关中羊毛这条路挣得远比羊毛作坊多。” 朱棣轻哼一声:“他黄易会这么好心?” 姚广孝笑了,“当然不会。以上是咱们明面上得到的好处,可实际上交易路径的转变,导致咱们从此被关在拿捏,假如有一天,大明跟关中开战,关中会立刻切断羊毛布匹贸易。” 朱棣目光冷冽道:“好一条毒计!原来如此。军师,可有对策?实在不行,断了买卖也不能受制于人。” 姚广孝摇头道:“晚了。百姓已经习惯这种模式,而且羊毛布匹特别受欢迎,我们单方面切断贸易,也挡不住百姓私下里涌入关中去抢购的。” “而且现在北方草原的羊毛全都卖给了关中,咱们即便想保住燕京的作坊,也没意义了,没了货源、加之机器陈旧,不可能生产出足够的布料。” 朱棣愣住了,拳头攥的咯吱响,“该死的黄易,出手就是算计!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姚广孝苦笑道:“这是阳谋,无解!” “即便我们一开始识破此计,人家也可以绕开我们,大肆派出关中商人,出函谷关直接卖给百姓。咱们甚至都不敢阻拦,否则关中可以随时跟我们开战。” 朱棣恨声道:“一门迫击炮,压得大明百万兵马抬不起头,奇耻大辱!” “江南那边如何应对的?” 姚广孝笑了,“江南本就没有羊毛作坊,所以基本不为这个发愁。但廉价的羊毛布匹冲击了底层的丝绸市场,所以江南不少贵族都在想办法排挤羊毛制品。” “无奈之下,江南那边只能一次次提高羊毛布匹的售价。” “本来他们就因为成本价比我们高,所以售价超过北方三成,南方百姓都颇有微词,现在已经提高到是我们售价的一倍了,贵族们满意了,百姓却怨声载道。” “原本江南准备用羊毛布匹,省下种棉花、桑苗的田亩,改为种植粮食。” “现在不少百姓纷纷重新种上了棉花和桑树。” 朱棣眼前一亮,“贵咱们一倍?既然如此,那我们可否把布匹卖往江南呢?借此笼络百姓。” 姚广孝沉吟道:“可以是可以,但收效不会太快,毕竟江南不会坐视不理。” 朱棣摆手道:“管他呢,偷着卖,他又能怎样?说不定还以为是关中卖过去的呢。” “对了,咱们可不能放弃棉花的种植,否则将来天下都穿关中产的布匹,咱们可就真麻烦了。” 这个…… 姚广孝老脸一红:“殿下,除非官府发文督促,否则百姓种不种棉花,咱们还真管不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贸易战这就开始了 什么意思?朱棣似乎听到了言外之意。 姚广孝担忧道:“殿下有所不知,江北百姓更缺粮食,所以自从有了低价布匹,他们同样可以省下二亩薄田出来种粮食。” 朱棣愣住了,“意思是,江北的百姓现在就开始不种棉花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咱们的羊毛作坊倒了,百姓如果也不能生产布匹,难不成真的要全部交给关中?” “那也不用打了,凭此一项,关中就可屹立不倒!” 姚广孝叹息道:“殿下,其实有没有这个,都不影响关中的地位。” 什么意思? “只要关中迫击炮能无敌天下,咱们就势必要受制于人。” 朱棣皱眉道:“怎么?我如果封锁道路,不要他们的布匹,他还敢强买强卖不成?” 姚广孝很想说:要不您试试? 但他是军师,大家是一个阵营的,所以只能出言劝解:“殿下,早先皇帝陛下封锁关中,只是少部分投机客潜入关中行商,也无碍大明。” “可现在不行了,不单单是关中想卖货给大明,大明百姓也开始依赖关中的商品,一旦朝廷严令封锁关中,别说逍遥侯不答应,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我想……这才是逍遥侯真正厉害之处!” 朱棣神色震惊,“你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故意把货物价格压低,就是为了收买天下民心?” 姚广孝苦笑着点头。 惭愧,我也是刚想到此处。 朱棣惊呆了,喃喃道:“此人眼光之深远,当真匪夷所思!” “唉……若是父皇没有出事,说不定还可以斗上一斗,现在大明一分为二,给了人家各个击破的机会,如何斗?” “和尚,你说老二谋害父皇一事,背后有没有黄易的影子?” 姚广孝沉吟片刻,摇头道:“不会。” “逍遥侯跟秦王仇深似海,他不会跟仇敌联手。而且他若要谋害陛下,早就动手了,何须假手于人?” “再者,当年蓝玉大将军十万兵马折戟在函谷关,侯爷凭借迫击炮分明可以直接打到京城的,可他却没有。” “煌煌大道都不屑于走,何苦阴谋诡计?” 是啊,他分明是有出关攻城略地的实力的,为何甘愿蜷缩在关中不出来呢? “和尚,本王可不信他是个胸无大志之辈。” 姚广孝同样点头:“没错!倘若鲸吞天下都不是他的志向,那恐怕他的图谋,比整个大明更大。” 比整个大明更大?有这样大的东西吗? 此刻,朱棣想到了多年前在太子东宫见到的那副堪舆万国全图,难道他想…… 没过几天,江北朝廷发布政令,提高羊毛布匹零售价,提高到跟江南一样的价格。 一时间,江北百姓也怨声载道,凭什么啊?朝廷赚钱没够吗?就看不得我们买点物美价廉的好衣服? 在发政令和发钱之间,朱棣最终选择了发‘善心’。 因为他发现政令规定百姓每家每户必须种植一亩棉花,这个根本不好使,百姓会出工不出力的。 想逼迫他们主动积极的种植棉花,只有让他们摆脱对关中羊毛布匹的依赖,那就只有一条——提高价格! 让百姓们感觉到购买关中布匹不划算,还不如自己种棉花呢。 这样一来,就顺路破解了关中的阳谋。 至于说百姓的怨言?至于吗?当年没有羊毛布匹的时候,大家不也这么过来的吗?所以朱棣丝毫不担心。 可这也正是关中的高明之处,一开始就算到了他们会走这一步。 什么赚钱、拿捏都不是关中的目的,真正的目的就是败坏大明朝廷的声誉。 这也是为什么关中主动照着燕王府做买卖,而不是偷偷把布匹直接卖给百姓? 明明直接偷卖给百姓可以赚更多呀? 但钱财在关中只是一个数字罢了,反倒是卖给燕王府、卖给江南朝廷,少赚点,甚至成本价卖给他们。 表面上是让他们赚钱了,但这就是一杯解渴的剧毒,你喝不喝吧? 现在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是你大明朝廷高价卖给百姓的,可不是我们关中奸商。所以百姓都在骂燕王和秦王,都在骂大明。 贸易战从此开始,这也只是第一步罢了。 江南这边,提高了羊毛布匹的售价,导致原本想提升粮食产量的计划落空了,秦王朱樉正上火呢。 没想到手下的王公贵族们得寸进尺,竟然抱怨海外贸易收入减少,大家快揭不开锅了。 “岂有此理?本王刚帮他们稳住了丝绸的贸易,现在他们又开始逼本王增进海外贸易的分成?贪得无厌,全都该死!” 这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你拿人家的分成,收买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现在倒好,你执掌朝政,海外贸易就当成了个人私产?所以不愿再分给下属了吗? 心腹齐泰小声说道:“殿下,何不将计就计呢?海外贸易本来挺好的,但去年我们分给了北方一半船只,利润减少乃是常理。” “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拿回那一半船只呢?” 拿回来? 秦王朱樉眼前一亮,“对呀!这群骄兵悍将找我麻烦,我来个祸水东引,把他们的怒火引到江北,如此一来,他们肯定嗷嗷叫的找老四复仇。” “齐爱卿,你不愧是本王的第一智囊,总能想出妙计来。” “上次一条妙计,让我们江南白得了川蜀,现在如果能拿回另一半大船,又是大功一件,本王给你加官进爵!” “多谢王爷!”齐泰连忙行礼。 秦王朱樉在大殿上这么一卖惨,把海外贸易的损失全都推到了江北身上,倘若不是燕王讹诈走了我一半船只,大家怎么会赚不到钱? 现在本王决意,出兵海上,夺回拿下大船,谁愿领兵? 果然,手下这群骄兵悍将嗷嗷叫的请命! 于是乎大明战船转眼间就成了海盗,甚至还打的倭寇旗号,为的就是将来好跟江北扯皮。 江北这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因为你们的海外贸易,如果想赚大钱,只能走江南的地盘,再进行南下。 到了我们的地盘,抢不抢你,还不是看我心情? 第二百四十五章 声东击西 皇宫谨身殿,秦王朱樉难得来看看瘫痪的老爹。 “爹,海上大捷,我成功收回了整个海外贸易船队,老四先丢了川蜀,再丢了船队,元气大伤。” “要不了两年,我就能打下江北,一统大明!” “从小到大你们都说他有出息,看着吧,我会用事实证明,你们都看错了。” 床上的老朱差点没忍住睁开眼,心说完了,老四这么不争气? 这要是老二一统大明,我还能醒来吗? 这群御医真是废物!足足一年多了,连朕的双腿都治不好? 昏迷中卧床多年,跟醒着卧床多年真的是两码事,老朱深感日夜煎熬。 …… 北方燕王府,足足等了半年时间,出海的船队呢?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直到南方传来消息,说江南的海外贸易船队增进了许多船只,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自家的船队半年前就遭劫了,可恶的是江南朝廷瞒的死死的。 不得不说,秦王朱樉施行的封建策略着实有效,海面上打了一场歼灭战,竟然能瞒过燕王府的暗桩? 如果不是码头船只骤增,可能北方还以为船队在海外出事了呢。 “岂有此理!老二白占了我的川蜀,现在又打劫了我的船队!咱们江北刚恢复点元气,他这是要挤死我们呀?” “军师,不能坐以待毙。今日丢五城,明日丢十城,长此以往咱们江北的民心都不稳了。” 姚广孝眉头紧皱,“殿下,船队的事怕是回天乏术了。” “海外贸易,南方海域是必经之路,咱们一直都受制于人,江南可以随时决定抢与不抢。” “除非咱们换个路径,转头跟高丽、倭国做买卖,但这两个小邦都是穷国,没什么油水。” “唉……总而言之,当初拿秦王世子换来的半支船队,其实就是权宜之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掌控不了的船队,再搭上巨大的损失。” 朱棣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吃哑巴亏?忍了这次?” 姚广孝深知朱棣的脾气,听出了他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不,殿下,恰恰相反。” “我们应该借此机会,大张旗鼓的跟江南开战。” 嗯? “和尚,你发什么疯?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件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姚广孝朝着地图上一指,“声东击西,拿下川蜀!” 朱棣眼前一亮,“你是说,现在是出兵川蜀的好时机?” 姚广孝重重点头,“不错,之前我们跟江南对峙,双方都互有防备,咱们但凡有风吹草动,江南就会察觉,所以并不具备武力收复川蜀的条件。” “现在机会来了,借着船队事件,我们来一手瞒天过海、声东击西!陈重兵于长江北岸,做出跟京城火拼的姿态,实则让沐家从洛阳出兵,偷偷占领川蜀。” “当初沐家撤出的时候,留下的暗手可以启用了。” “秦王实力虽强,但却色厉内荏,我们陈兵江北,他势必会调集重兵回援京城,劳师远征防御川蜀?怕是顾不上了。” 朱棣大喜,“哈哈哈哈,和尚,真有你的!” “定了!收了夏粮,马上开战!” 平静了两年的划江而治,终于在第三年开启了新一轮大战。 关中这边坐山观虎斗,丝毫没有掺和的意思,直到这天,关中商队在洛阳被扣住了,声称南北大战期间,任何个人、商队,全都不准南下过江,否则一律视为通敌。 通敌? 关中商队这两年横行霸道惯了,走到哪里也没见人敢拦路,连个剪径山贼都没有,今日竟然在洛阳被扣住了? 我们这是双方谈好的贸易,人家江南朝廷送来了货物,这是我们答应给的布匹尾货,你江北扣住,岂不是让我们关中损失信誉? 你们南北大战我们不管,也没兴趣做什么通敌密探,但买卖要继续做。即便是以后没了江南,买卖做不了了,那也要把这一趟的尾货交付清楚。 可战事一起,整个大明都是临战状态,所有事情都要为作战让路。 所以洛阳这边的守军态度大转弯,丝毫不退让。 谁知道你们商队干不干净?万一有一个江南的暗桩,岂不是把我们江北的布局全都祸祸了? 行,你们有种! 商队可不是什么私人社团,这是人家关中联合衙署公办的,你拦住也就是了,竟敢扣了人和货? 很快,消息传回关中。 黄易叹息道:“他燕王朱棣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拿下川蜀,我本来没兴趣掺和,可你们却不该断我关中的财路,分明是没把我们关中放在眼里。” 关中一众文武纷纷请命,“我们关中多年不掺和打仗,外人兴许已经忘了咱们迫击炮的威力。” 黄易微微一笑:“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洛阳守军扣住了咱们的人和货对吧?拿下洛阳,让他们换个地方当守军。”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吕秀才附和道:“洛阳是天下最大的贸易集散地,咱们关中是天下最大的商会,还是咱们自己派兵驻守的好。” 黄易拍了拍手,“对了,派人通知燕王一声,就说我们只拿下洛阳解救商会,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免得他们以往本侯投靠了朱樉。”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侯爷可真有趣,这是给燕王留着面子呢。 他分明是担心燕王害怕关中,一旦关中出兵,燕王收回川蜀的计划就告破了,他们恐怕需要立刻撤兵回来防守,哪还有心思进攻川蜀? 吕秀才心想,即便师父提前通知燕王,但洛阳这边炮声一响,别说燕王了,整个天下都是惊弓之鸟。 燕王真的相信我们只打洛阳?他赌得起吗? 为了把戏演的更像一些,燕王朱棣亲临长江北岸,再次跟傅友德对峙,一个月来,双方只是隔空炮击,似乎都很克制,并没有强行渡江的计划。 傅友德隐隐察觉不太对,江北兴起十万大军南下,势必要夺回海上大船,怎么会一个月来不渡江呢? 要么就是想隐蔽渡江,要么就是另有图谋! 可兴兵十万,劳师动众的,到底图谋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狠辣姚广孝 “也不知道军师他们那边如何了,江南不缺人才,一个月不过江,眼看就要穿帮了。”朱棣担忧的看向了西边。 夏元吉此次担任随行军师。 由于草原势力的遁走,燕王再无后顾之忧,所以并未在北方留下多少兵马,只燕京城两万守军。 “从洛阳入川蜀,要么走关中绕道汉中,要么南下走宛城向西。军师他们此次走的是宛城一线,山路艰险难行,一个月时间,顺利的话应该刚刚入川。” 朱棣点头道:“只要能够拿下夔州府,就封住了川蜀的咽喉,凭军师和沐家的本事,川蜀几乎是囊中之物。” 可他们却不知道,江南朝廷在夔州不仅布置了重兵防守,而且上百门红衣大炮,可谓是把整个川蜀的防御之力全都放在了夔州。 姚广孝他们首战吃了大苦头。 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到了朱棣的江北行营,“报,关中突然发兵,猛攻洛阳,洛阳城破!” 什么??? 朱棣、夏元吉等人全都傻眼了,关中? 他们不是说不掺和的吗? “好你个黄易,道貌岸然,狼子野心!岂有此理……” 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你该死啊…… 夏元吉头都炸了,师父说过的,不喜欢争霸天下,现在这才多久?难道是骗我的? 于是他愤怒的抓住了报信之人,“说,关中为什么突袭洛阳?” 朱棣烦躁道:“还能有什么理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可真会挑时候!” 然后他指着报信之人,“说,关中出动多少兵马?现在到哪里了?” 对方瑟瑟发抖,“回禀燕王,关中出兵两万,迫击炮百门。拿下洛阳城之后,只是收编了洛阳治下诸县,并未再向别处出兵。” 什么??? 怎会如此? 夏元吉皱眉道:“你是说,关中只为拿下洛阳?等等……你既然是洛阳派来报信的,为何知道的如此详细?按说你应该在洛阳城破之日就出发了,后面的事不该知道。” 对方连连点头:“没错,但他们来的太快,我们来不及派人报信。” “后来城破之后,关中就把我们这些原本的洛阳守军驱逐出境了,说我们不配守卫洛阳。” “洛阳残存守军五千,正在开封驻扎,将军派末将前来报信。” 朱棣听出了不对,“残存五千?驻兵开封?这么说,关中并未赶尽杀绝,甚至不怕我们聚兵回救?” 夏元吉分析道:“殿下,以臣下的了解,侯爷不会无故出关,此次突袭洛阳定有原因。” 然后二人全都看向了报信之人。 对方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敢说。 朱棣吼道:“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爷,将军下令扣住了关中南下的商队,他们是给京城送布匹的。由于是战时,江面封锁,我们怕商队混入南方的暗桩斥候。” 什么??? 朱棣气得火冒三丈,一脚把对方踹翻在地。 “蠢货,一群蠢货!你们没事惹他们作甚?不知道关中是头打瞌睡的猛虎吗?” 夏元吉都快忍不住笑了,还真是……关中压根没想掺和的,没想到洛阳这帮蠢货,这是逼着关中出兵呀。 “来人,给我推出去斩了!” “燕王饶命、饶命啊……” 夏元吉站出来劝住,“殿下息怒,临阵杀人,不利军心。而且他们似乎没有做错,战时法令本就严苛,洛阳又肩负贸易分流大事。” “错只错在他们不该扣人,但他也不是主将,还是等将来查明原因再行处置如何?”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关中的目的,不知道他们是只占领洛阳,还是想扩大战果。万一此时他们挥军北上,那我们……” 什么??? 燕王慌了,不会,燕京城空虚……不,整个北方都空虚! “传令,鸣金收兵,留下五万驻防,其余兵马跟我回援!” 这次夏元吉没有再劝,一个月的拖延,川蜀战事的成败足够了,关中出兵了,燕王赌不起。 可他们刚撤兵回到开封地界,遇到了关中派来报信的人。 一问才知道,原来在多天前,逍遥侯就提前派人知会燕王,说自己要攻下洛阳。但人刚走到开封府就被当地设卡的扣住了。 战事期间,非江北军务急报,任何人不得南下干扰。关中虽然属于中立一方,但也要遵守江北的规矩。 气得燕王破口大骂,手下全是蠢货!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回撤了,继续再对峙一个月,给军师争取足够的时间。 关中出兵的消息,经过宛城同时传到了夔州府姚广孝这边,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西平侯沐英长子沐春,战功赫赫却英年早逝,三十六岁的时候死在了沐英前面。 次子沐晟继承了父亲遗志,带领沐家镇守西南,现在带领沐家军的也是他。 听说后方不稳,担心燕王朱棣的安危,沐晟建议立即撤兵支援。 姚广孝看着千疮百孔的夔州城,咬牙说道:“不撤!” “我们劳师远征,辛苦行进一个月,好不容易来到这夔州城下,眼看就要攻破这座川蜀大门,岂能半途而废?” 沐晟着急道:“军师,倘若燕王有失,咱们即便拿下了川蜀,又有何用?到时候别说整个川蜀了,恐怕整个大明都要落入秦王朱樉之手。” 朱樉? 姚广孝嗤笑道:“你恐怕看错了人。倘若关中真的对燕王动手,那他又岂会留着死敌朱樉呢?” 什么?? “军师,您是说……关中逍遥侯此次有意出兵鲸吞天下?” “那怎么就更应该即刻回援了!” 姚广孝沉声道:“如果他真的要动手,咱们回去也无用。” “其一,关中的迫击炮我们应付不来。其二,咱们出兵来到夔州府用了一个月,回去至少也需要一个月。” “关中能够一日打下洛阳,你觉得打下燕王府、甚至打下京城需要几天?” 这个…… 姚广孝拍了拍沐晟的肩膀:“现在我们能做的不是回援,倘若燕王殿下十万兵马都挡不住关中,咱们回去也回天乏术。” “与其回去陪葬,不如打下川蜀,兴许还能给大明留条退路。”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再驻防 燕王朱棣率军来到开封府,见到了那群洛阳守军,问明事情经过之后,朱棣下令斩了为首的将军。 随即带着夏元吉踏入洛阳境内,奇怪的是,关中分明占领了洛阳全境,为何没有在边境设防呢? 于是二人率领一千护卫长驱直入,直到洛阳城下。 “来者何人?洛阳城不许官兵入内!”城门口的守军拦住了他们。 夏元吉上前通报,“燕王朱棣来访,本官是顺天府尹夏元吉,烦请通报给侯爷一声。” 侯爷? “对不住,夏大人,侯爷在关中呢。现如今洛阳都督是关玉楼将军。” “那就请通报关将军,燕王殿下想跟他谈谈。” 不多时,关玉楼带着护卫飞马赶来。 朱棣脸色难看的问道:“怎么?逍遥侯连关中都没出?是你把洛阳拿下的?” 关玉楼陪笑道:“侯爷事务繁忙,末将忝为关中兵马将军,出兵维护商道是末将的职责。不知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朱棣冷哼一声:“跟你说不着,我要见黄易!” 这…… 关玉楼心中微微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殿下想见侯爷,您应该去长安的。” 朱棣奚落道:“怎么?洛阳不是他的治下?他这么有魄力,何不连本王的燕京城一并攻下呢?这样我们说话更方便。” 关玉楼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元吉,夏元吉也很为难,连忙劝阻燕王,“殿下,既然侯爷不在,我们跟关将军谈也一样的。要不您先回去,下官替您谈谈?” 朱棣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夏元吉连忙上前问道:“关将军,一切都是误会,燕王已经斩杀了那名不懂事的洛阳将军,贵军是不是……” 关玉楼皱眉道:“如何处理下属是你们的事,关某只是奉命行事。我得到的命令是:洛阳乃贸易重城,洛阳守军随意扣押关中商队,不配驻守洛阳,遵关中大都督号令,将原洛阳守军赶出洛阳,由我们关中兵马接管驻防。” “仅此而已!如果有什么异议,二位请派人跟大都督去谈,关某一介武夫,只是奉命行事。” “对了,攻打洛阳之前,侯爷担心影响长江战局,曾派了一批信使提前知会过燕王殿下,怎么?您这是……” 燕王朱棣气得想吐血。 夏元吉却长舒了口气,如此说来,关中兵马只是占领洛阳,并不向外扩张了。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答案,但当着燕王的面,也不好直接发问。 “哼,我们走!”朱棣拂袖而去。 关玉楼招手问道:“这就走了?进去坐坐吧,我刚派人到城外用迫击炮炸了一批肥鱼……” 朱棣脸色铁青,翻身上马,头也不回。 “派人知会军师,让他莫要乱了阵脚!另外,传令江北所有地方,无论官民,一律禁止和关中做买卖,违令者斩!” 什么??? 夏元吉劝道:“殿下,何必如此?跟关中做买卖,我们是赚钱的。倘若如此,就等于断了许多人的财路,后果难以预料!” 后果? “难道越发依赖关中,被关中牵着鼻子走的后果就轻松些吗?” “既然早晚要撕破脸,不如尽早摆脱关中的陷阱!” 正说着呢,旁边传来剧烈的轰炸声。 “王爷小心!”一众护卫纷纷围了上来。 仔细一看,朱棣无语了,还真是关玉楼的人在河里炸鱼?真特么败家,拿迫击炮炸鱼?足见关中火力的充足。 唉……一日破不了他们的迫击炮,我们就要多一日忍气吞声。 长安城,联合衙署,收到了关玉楼送来的汇报。 吕秀才等人哈哈大笑,燕王朱棣忍气吞声,恰恰证明了我们关中的强大,强大到让他们闭嘴。 “侯爷,洛阳只有守军两万,是不是太少了点?要不要考虑增兵驻防?燕王朱棣已经回来,万一他要收回洛阳的话……” 黄易却摆手笑道:“无需担忧,两万守军足以驻防洛阳城了,至于整个洛阳地区,我们只划定边界范围,不派一兵一卒。” 什么???这是为何? “谁如果敢进犯洛阳,哪怕我们在周边驻满了兵马,最终还是要靠死守洛阳的。” “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谁不长眼,但凡敢占我们洛阳一分土地,我们关中就有了出兵理由,定要他们十倍百倍偿还!” 嘶…… 高,实在是高! “既然如此,干脆让关将军带着两万守军也回来吧?”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你也太贪心了吧?这不是明摆着想攻占天下? “洛阳现在是天下最大的商贸集散地,关将军带领的两万兵马驻防是其次,主要是为了维持秩序,保证商队和货物的安全。” “这么大的物资批量,倘若被人一锅端了去,足够打一场大仗了。” 正说着呢,一封快马急报送到了长安。 吕秀才出门查看,不多时脸色难堪的回到了衙署朝会。 “大都督,侯爷,燕王宣布,江北停止一切对关中的贸易。” 什么??? 他没病吧?我们跟他江北做买卖,分明是让他们赚钱的路子,他这不是主动自断一臂吗? 黄易笑了,“看来,他们已经看穿了我们的目的,这是不想受制于人。燕王朱棣,果然有魄力!” “不过没关系,市场已经打开,不由得他了。没了江北,我们还有江南,只要他们不阻拦我们南下经商就行。” 已经升为长安将军的白展堂朗声道:“我倒盼着他们出面阻拦,这样我们就有出兵理由了。” 现场唯有秀才笑不出来,“侯爷,跟江北停止买卖,不仅他们难受,我们也要受损失的。咱们关中虽然有煤矿,但产量低下,这两年我们已经适应了贸易换煤,而且随着关中蒸汽机的推广,煤炭需求越来越大。” “燕王此举绝不是简单的断尾求生,分明是在故意报复。” 报复? 也就是说:我难受,你也别想好过? 黄易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冷哼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山西有煤,汝州有煤,这两地都挨着洛阳府。” “但山西道路难行,运输不易。这样吧,出兵拿下汝州。” 拿下汝州? “可是,这次要个什么理由呢?” “理由?不用理由,双方已经撕破脸,还要什么理由?惹恼了我,整个河南、整个山西全给拿了!”黄易嘲讽道,“对了,秀才,你随便找个理由吧。总讲究个师出有名的。” “展堂,你不一直嚷着要立功吗?这次你去吧,让关玉楼给你做后勤。” 白展堂大喜,“遵命,末将定不辱使命!” 第二百四十八章 逼着做买卖? 川蜀大捷,姚广孝把一切事务都交给沐家,毕竟川蜀和西南本来就在他们的掌控,现在收回川蜀是轻车熟路。 而他自己则顺流而下,从荆州转道火速北上,生怕燕王跟逍遥侯再出什么冲突。 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燕王殿下一时冲动,断了跟关中所有买卖,然后关中出兵攻打汝州,理由是燕王出尔反尔,关中拿下汝州作为赔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哪里是赔偿?分明就是冲着汝州煤去的。 燕王府内,朱棣正大发脾气呢,夏元吉、燕王妃等人谁都劝不住。 姚广孝回来的很及时。 “殿下,谢天谢地,家里没事就好。当时洛阳城破的消息传到我手上的时候,我们还没攻下夔门。沐将军提出立刻回援,是我坚持攻破川蜀,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我是真捏了把汗,消息传播太慢,万一燕京城出事,贫僧是真不知道未来该如何了。” 朱棣拍了拍和尚的肩膀,“和尚,还是你了解我!” “你做的对,倘若后方出事,你们即便回援也来不及,就应该一鼓作气攻下川蜀,否则咱们这次可就赔大了。” “他黄易欺人太甚,拿了我的洛阳还不算,这不,没过几天又夺了汝州!” “呸!伪君子!口口声声说什么无意争夺天下,现在怎么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趁着我们江北跟江南大战的时候,抽冷子拿下我们半个河南,呸!什么东西!” 和尚皱眉道:“王爷,逍遥侯不会无端出兵吧?他如果想吞并天下,那又岂会只占领洛阳和汝州?贫僧觉得,一定事出有因。” 朱棣叹息道:“都怪那愚蠢的洛阳守将,闲的没事扣了关中去江南的商队,黄易就以此为借口,直接出兵拿下了洛阳。” “那汝州呢?” “汝州更离谱,他们连装都不愿装了,说什么本王断了跟关中的贸易往来,这是单方面撕毁合约,关中拿下汝州当做补偿。”朱棣恨声道,“岂有此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怎么?本王不跟你做买卖也不行?他们分明就是土匪、强盗!其实就是冲着汝州煤矿去的。” 和尚追问道:“殿下,您为何要停了跟关中的贸易?就因为他们占了洛阳?可如此一来,就等于咱们直接跟关中撕破脸,况且双方贸易往来,对我们是有利的。” “咱们江北的贸易收入本来就少,现在靠着关中赚了两年,才有粮草拿下川蜀。” “今后如果连这个财路都断了,那岂不是……” 朱棣不满道:“怎么?死了张屠夫,本王就要吃那带毛的猪?” “和尚,你不是不知道,虽然指着关中赚了点钱,但咱们越发的依赖他们,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既然早晚都要跟关中撕破脸,不如早点摆脱他们的制约,江北想要真正强大,还需要靠自身。” 姚广孝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自强太难了,而且江北不止有关中一个似敌似友的对手,更有江南虎视眈眈呢。 “殿下,倘若断了跟关中的往来,咱们钱粮积攒就慢了。您别忘了,江南可没跟关中断联系,如果他们来往越发密切,江南就可以靠着关中发财。” “咱们自强至少需要三五年,而江南却会趁机发财三五年,这一进一退,就怕双方差距太大,江南对我们可不会手软!” 闻言,朱棣沉默了,他如何不知?可又能怎么样呢? 还真是武大郎吃砒霜,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 “唉……老二这个魂淡,原本大明可以一心一意对付关中这个大敌,他偏偏要搞成这样?现在可好,划江而治南北对立,倒是给了外人逐个击破的时机。” 听听这话,好像划江而治全怪老二一样,你这个老四就没责任?你如果投降归顺江南,大明不照样可以一统? 说到底你老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样的恋栈权力。 姚广孝小声问道:“要不,跟江南谈谈?我们双方联手抵制关中?有道是兄弟阋墙,外御其辱!” “江南江北打生打死,最后只会便宜了外人。当务之急应该先想办法挡住黄易这头猛虎,否则将来必成大患。” “即便他们不同意跟我们联手,只要能跟我们一同抵制关中贸易就行,这样他们也不会发展太快,咱们跟江南差距还能小点。” 朱棣静静的听完,自嘲似的笑了,“你觉得老二会同意吗?他又不是傻子。江北比邻关中,有道是远交近攻,他巴不得看着我跟关中不合,他好偷偷壮大呢。” “这就是关中黄易的高明之处,让你明知道是诡计,却找不到破解之法。” 和尚叹息道:“唉……好吧,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想想怎么安抚民众了。骤然断了关中的贸易往来,许多常用商品都断了货源,百姓势必要生事。” 朱棣摆手拦住了他:“和尚,此事我交给夏元吉去办了。” “你回来的正好,迫击炮和蒸汽机研究的如何了?一切外因都是次要的,说到底,只要咱们破解不了关中的迫击炮,就没有掀桌子的底气。” “就像之前老二抢了咱们的商船一样,抢于不抢,全看人家的心情。” “关中也是,他完全有能力出兵占领河南全境,甚至攻到燕京城下,这样看人脸色的日子可不好过呀和尚。” 姚广孝尴尬的点了点头,“蒸汽机贫僧倒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是根据茶壶烧水改造的。迫击炮的制造却需要派人打入他们的制造作坊。” “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放弃派人渗透关中,虽然接触到了他们在岐山的兵器作坊,但还未接触到核心机密。” “此事万万急不得,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朱棣沉声道:“和尚,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如你所说,要不了三五年,即便是关中不动手,江南也忍不住!” “和尚,天下能跟黄易下棋的人,唯你莫属,难道你就甘心眼看着失败吗?” 姚广孝沉思良久,突然有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想法,“殿下,贫僧有一计,不过要看您舍不舍得了。” “哦?只要能赢了黄易,为我大明消灭大患,哪怕搭上本王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是吗?倘若贫僧跟你要三位世子呢?” 什么?? 你是说…… “没错,想接触到关中的核心机密,靠我们派人一步步渗透太慢了,但世子们年幼,如果能以求学的名义去往关中,说不定就有机会接触到他们的核心机密。” “但想办成这件事,咱们就不能跟关中闹得太僵,势必要重新开启贸易往来。” 这个……朱棣纠结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质子入秦? 一个月后,函谷关来报,燕王妃带着三位燕王世子过来,声称要去长安探亲。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诧异,无论是关中文武,还是大明南北朝廷。 江北的人自然是盼着燕王跟关中逍遥侯有所缓和,因为跟关中合作,大家才能有钱赚,否则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江南秦王朱樉却不愿意,朱棣本就跟黄易是连襟,随时有联手对付江南的可能。前不久关中占了洛阳,朱棣一怒之下切断了跟关中的往来,要不了三年,江北必然没落。 谁成想这老四如此没出息?才切断两个月就扛不住了? 关中大都督徐妙云带着女儿亲自出迎,反倒是黄易没露面,给人一种逍遥侯记恨燕王的态度。 回到大都督府,黄易已经在厨房忙活半日了。 燕王妃徐妙清感动的差点落下泪来,“多少年没吃过姐夫做的饭菜了,当初舍命就了三个孩子出来,我们却连个答谢的机会都没有……” 徐妙云拍着妹妹的手劝道:“说这些作甚?都是一家人。” 三小只好奇的盯着厨房的黄易,黄易扬了扬手上的宽背菜刀,“还认识我吗?” 除了大胖,其他两个都是一脸茫然,“大姨夫不是个老伯伯吗?” 大胖提醒道:“什么老伯伯?那是为了骗过坏人,故意易容化妆的。这才是大姨夫的真容。” 好帅!比父王还帅! 小蓉儿捂着嘴笑道:“我爹爹当年可是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 黄易老脸一红,那是你娘跟你吹嘘说的,怎么能当真呢?这孩子! “行了,蓉儿,带你表弟们附近逛逛,中午回来吃饭。夫人,你陪着妙清喝茶,我这一会儿就得。” 打过招呼,黄易继续忙碌,他并不关心徐家姐妹的事,虽然知道徐妙清来者不善,但自有夫人来处理。 徐妙云问起了妹妹来意。 徐妙清直抹眼泪,“我是来替燕王道歉的,因为一个误会,他一时冲动,断了跟关中的往来。唉……咱们可是亲姐妹,岂能如此?这让我们以后怎么见面?” 徐妙云微微一笑,“妹妹,军国大事,岂是各家儿戏?哪里用得着你来道歉?” “再说了,双方公事争斗,不涉私交。” “你也看到了,即便是我们自立为王,跟大明打生打死,他朱家敢说不让你过来探亲?姐姐我亲自带兵打到他家门口去。” 徐妙清破涕为笑,“世间盛传,姐姐你这个关中大都督,几乎等于当代武则天呢!多少女子都以你为榜样。” 听到这个,徐妙云害羞道:“别胡说,是你姐夫谦虚,他不喜被人吹捧,没办法,我只能代劳。其实功劳都是他的。” 徐妙清点头感叹道:“姐夫无愧为天下第一奇男子!一身本事通天,偏偏还不贪恋权势,当真是那不染凡尘的谪仙人。” “原本太子在世的时候,大家多好?都说姐夫是天赐大明的福星。” “唉……事情发展到现在,估计皇帝肠子都悔青了。” 徐妙云冷哼一声:“他?帝王之心,岂能用常理猜度?他才不会后悔呢。” 徐妙清拉着姐姐的手说道:“当初皇后去世的时候你们不在,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皇后是带着遗憾走的。她遗憾的是,临死前没能见你们一家三口一面。” 提起马皇后,徐妙云的心肠终于软了下来。 眼眶微红,点了点头,“咱们娘亲去得早,马皇后待我如亲女儿一样,唉……不单是她,太子和常姐姐也一样,特别是常姐姐,恨不得手刃了秦王朱樉。” “奈何生在皇家,身不由己!造化弄人。” “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去京城拜祭他们的。” 去京城? “姐姐,你难道真的要打过去?”徐妙清惊讶的问道。 徐妙云笑了,“我哪知道?这些是你姐夫说了算的。但他现在一心扑在造福百姓身上,并不喜欢扩大地盘。” “就像这次洛阳和汝州一样,要不是闹出了误会,我们何至于如此?安安生生在关中不好吗?多了两块地盘,无险可守,还得耗费人力去看守维护……唉!” “妹妹,说句实话不怕你生气,这是他朱棣没在我面前,当初知道洛阳出事的时候,别说你姐夫了,就连我都想揍他。” 我这…… 徐妙清尴尬的看着姐姐,心说你们可真能瞎扯……分明就是你们趁机出兵的,怎么还赖我们?说的好像我们扰了你们的清净一样。 可这次自己是来道歉求人的,徐妙清只能陪笑再次道歉。 “姐姐,夫君已经知道错了,可他不好意思过来,所以就让我带三个孩子出面,跟你们道个歉。” “希望你跟姐夫不要记恨他的一时冲动,往后咱们两家继续往来,之前的不愉快都忘了如何?” 徐妙云不满道:“凭什么?哦,他说生气就生气,说忘了就忘了?合着这天下是他燕王说了算呗?” “妹妹,他朱棣虽然是你的夫婿,但你的胳膊肘也不能往外拐呀,我可是你亲姐姐,这关中我说了算的!你站哪边?” 徐妙清摇晃着姐姐的手臂哀求道:“我当然是站姐姐这边,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作为道歉,汝州也赔给你们了,姐姐你就原谅他吧?” 汝州? “你这死妮子,还敢提汝州?打汝州是迫不得已,为了安抚手下愤怒的百官。” “燕王单方面撕毁贸易合约,让我们关中蒙受巨大损失,关中文武恨不得出兵打到燕京城去。” “是我和你姐夫说尽了好话,力劝众人,说看在我们妹夫不懂事,给我们夫妇一个面子,大家这才愿意退一步,只拿一个小小的汝州,稍微贴一贴关中的脸面。” “否则今日就不是你带孩子们来关中看我了,而是我被迫领兵去燕京城看你们了。” 什么?这么严重吗? 徐妙清差点被唬住,可她又不傻,关中谁说了算?刚姐姐还说你自己说了算的,转眼间就推到手下文武身上。 唉……果然是姐妹不连心了。 “姐姐,多谢姐姐和姐夫的照拂。知道你们的不易,燕王特意让我带孩子们过来,还说为了表示两家永远交好,往后就把三个孩子留在关中了。” 什么?什么意思? 徐妙云愣了一下,随即嗔怪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打姐姐的脸吗?咱们是亲姐妹?何必玩质子入秦这一套?” “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在姐姐眼里,哪怕整个关中,都比不得你我的姐妹亲情!” “是他朱棣出的损主意对吗?好哇,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心眼儿,敢欺负我妹妹,看我不找他算账!” 徐妙云的演技可以拿奥斯卡了,这反应速度,就连黄易都要说服气。 吓得徐妙清连忙拉住,“姐姐,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第二百五十章 改为就学 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厨房黄易一直在听着呢。 但他却略微惊讶,“朱棣好大的魄力,为了安抚我们,竟然甘愿把三个嫡子送来做人质?这……等等,这不像是他的手段!” 很快,黄易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光头和尚的模样,难道是这家伙的诡计? 可他们君臣合力,到底在算计什么?是什么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一时间,黄易也没能想到。 徐妙云也没想到,所以她选择了拒绝,不管你们什么算计,我不咬勾就不会上当。 看姐姐生气了,徐妙清只能改口,说是孩子大了,江北缺人才,实在找不到好老师,而且燕京城内忧外患,很不安全。 姐夫逍遥侯是闻名天下的名师,所以就想送来给姐夫,请姐夫帮忙调教一下三个孩子。 再加上当年姐夫救了他们仨,所以三个孩子对这个大姨夫极其崇拜,嘴里整天念叨…… 换这个理由……徐妙云暗暗叫苦,我是孩子大姨,按理说应该帮三个外甥说话的,还真没法拒绝。 “唉……妹妹,关中事务繁忙,离了你姐夫,根本玩不转。你是知道的,他身体本就不好,如果再让他分神带孩子……恐怕!” “这些年来,为了给你姐夫休养身体,我们只有蓉儿一个丫头,都不敢多要个儿子。” “上次出门,也是为了给蓉儿暗中保护,否则我是绝对不舍得他冒险的。” 这…… 徐妙清心说药丸,姐姐不给机会呀。 就在这时,黄易过来上菜,顺势接过了话茬,“嗨,都是一家人,三个孩子我也很喜欢。既然二妹和妹夫瞧得起我这两下子,那就把孩子们留下吧。” “我身体不好,尽量少动手,多动嘴。动手的方面,让蓉儿代劳也行。” “二妹,把孩子们放在关中,你们就不担心他们的安全吗?我这里可未必有燕京城安全。” 徐妙清大喜,连忙起身感谢,“姐夫说的哪里话?您是天下第一人,世上最安全之地,就是您的身边,我们哪能不放心呢?” “说实话,交给你可比放在燕京城放心太多了。” “上次不就是吗?三个小子在眼皮子底下出事了,要不是姐夫你出手,现在我们恐怕早就成朱樉的阶下囚了。” 徐妙云虽然不理解丈夫为什么大包大揽这个麻烦,但也起身顺着说,“怕个什么?他秦王朱樉争地盘我们不管,但他如果敢动妹妹你和孩子们,看我答不答应?” 徐妙清感动的红了眼眶,“当初蓉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丫头跟姐姐你一个脾气,我真羡慕姐姐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女儿,送她回关中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徐妙云拉着妹妹的手安慰道:“说的什么傻话,蓉儿是我的宝贝女儿,你虽然是二姨,难道她就不是你女儿了?” “我可是听蓉儿说了,在燕王府,大家都叫她大小姐,地位比高炽他们几个都高呢。快被你们宠坏了。” 黄易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二妹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多住些日子,你们有的是机会叙旧,准备吃饭吧,我去招呼孩子们回来。” ……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不仅仅是蓉儿和三小只,还带了两个人:朱雄英和朱允熥。 这两兄弟自从来了关中,跟着舅舅常升一起生活,除了上学念书,平日里十分低调。 甚至除了逢年过节的拜会,基本不来大都督府,今日怎么会跟蓉儿他们撞上了? “姑父、姑姑,听说四婶带着三个弟弟来了,所以我带小宝过来拜见。”朱雄英十分礼貌的解释。 徐妙清惊讶的出来看,“这是……这是雄英?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一转眼十七岁了,翩翩少年郎,只不过身带三分病气。 弟兄二人连忙跪下行礼。 徐妙清心疼的将人拉起了,一边一个搂在怀里,“看见你们两个,不由得让人想起太子大哥和常姐姐。” “高炽、高煦、高燧,快过来拜见你们大哥。” 三小只凑到母亲身边喊道:“娘亲,刚才表姐给我们介绍的时候,我们拜见过的。大哥说皇爷爷其实已经醒了,还说让父王一定要救救皇爷爷。” 嗯?什么?这怎么可能? 徐妙清惊呆了,老爷子醒了?为什么天下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朱雄英解释都爱:“四婶,皇爷爷确实醒了,但身中剧毒动不了,话也说不利索。就是他强撑着指点我逃出了京城,让我趁乱来关中找姑父避难的。” 徐妙清看向了黄易。 黄易耸了耸肩,“我也无能为力,别说我进不去凶险的大明皇宫,即便是能进去,我为什么要救他呢?” “当年我四肢尽废,太子妃带着雄英是亲眼见过的,他既然做出了选择,那这一切都是应该承受的后果。” “我不杀入皇宫找他报仇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徐妙清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姐夫,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小蓉儿撇了撇嘴说道,“二姨,你道什么歉呀?你是我们自己人,道歉也应该是朱家人才对。” 说着,伸手指着三小只,“你们三个,我说的对不对?” 三小只哪敢反抗?只管连连点头,表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朱雄英平静的说道:“当年奶奶、父王和母妃都深感歉意,奈何改变不了任何事。” “爷爷送我出宫那一晚,兴许也是后悔的吧?可他的脾气就那样,即便错了也不愿承认。” 黄易摆手道:“嗨,今日是团圆家宴,说这些往事作甚?来来来,上桌上桌。蓉儿,你带着一群表弟,还有雄英、小宝,去孩子那桌。” 他则是跟徐家姐妹三人一张小桌。 饭后小蓉儿带着一帮小子去逛长安城,撒开了疯玩。 黄易则是派人盯紧了燕王府这群人,他猜测这帮人一定有所图谋,但却不知道图谋为何? 王不留猜测说:“师父,会不会是您多虑了?也许就是来求学的?他们可是燕王世子,如果经您的手调教,将来下一代定然碾压江南秦王的孩子。” 吕秀才却摇头道:“肯定不止如此,求学只是顺带的,肯定还有别的图谋。倘若是我,不会把三个孩子全送来,一定回挑个资质最好的送来。至少会留一个在身边,以防万一。” 做护卫的大嘴小声道:“会不会真的是做人质的?” 其他人全都看向了他,秀才叹气道:“大嘴,你以后千万别单独出门。” “为啥?” “你太单纯,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你骗走卖了。” “酸秀才,你是说我蠢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通通暴露给他 燕王妃在关中住了一个月,并且代表燕王重新签署了合作协议,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三个孩子名义上是学徒,说白了就是质子。 只不过关中是孩子们的大姨家,安全不用担心,但那又如何?人质就是人质。 如果没有这伙人质,燕王想重新跟关中建立起往来?做梦去吧,即便是黄易夫妇答应,手下人也不会答应。 得到这个消息,江南的秦王朱樉傻眼了,老四你可以呀,晃我一下子?搞什么鬼? 要不……我也送俩孩子过去?以表诚意? 可是不行啊,人家是以走亲戚的名义送,我以什么名义?总不能直白告诉说人质? 而且人家是连襟,我跟人是仇敌,一个不好,人家可是随时能撕票的。 …… 三个孩子留下了,但黄易却没有亲自教导,反而交给女儿,让她带着先走遍关中再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地踏勘体察风土人情,才能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对此三个孩子不敢有异议,因为被送来之前父王叮嘱过,说大姨夫教什么就学什么,不许喊苦喊累。 关中不大,但想要完全走一圈,在这个车马难行的年代,至少也得半年时光,可苦了带队的蓉儿。 老三朱高燧抱怨道:“大表姐,为什么上学不是跟雄英堂哥他们一样,去学堂念书呢?每天我们都要走几十里的路,屁股都要被颠碎了。” 蓉儿嘲笑道:“小三,你不识字吗?要不要表姐再教一遍?” 额…… “不用了不用了,我认字的,能给家里写书信呢。”看到蓉儿那戏谑的表情,朱高燧被吓了一个屁墩。 蓉儿冷哼道:“少废话,两条路:要么坐马车被颠破屁股,要么下来走路,然后被我打碎屁股。” 啥?下来徒步还要被打? 朱高燧连忙摆手,“大表姐,我觉得马车挺好的,我最喜欢坐马车了。” 为了给三弟解围,老大朱高炽虚心求教,“表姐,在燕京城的时候,我也到过种地的郊外,见过燕国的百姓。” “可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关中百姓这样富足热情。这是为什么?” 蓉儿笑着说道:“很简单,人穷自然就小气,富足了才能大方。我们关中的百姓家家有余粮,顿顿能吃饱,别说你们燕京的百姓了,寻常的地主豪绅也比不上。” “高炽,想知道为什么吗?” 大胖摇了摇头,“等我带你逛遍整个关中,你多跟这些百姓聊聊,然后再随便找个县,让你做一年县令,你就知道了。” 啥?做县令? “大表姐,我们是来求学的。” 蓉儿点了点头:“没错呀,这就是你的学业。爹爹把你们三个交给我,怎么教学我说了算。” “高炽你想学治国之道,读书是学不会的,需要多跟百姓接触,融入他们,然后从官职最低的县令做起,一步步做到宰相就知道了。” 老三朱高燧小声说道:“大表姐,官职最低的好像是村正。” 村正? 蓉儿恍然大悟,“有道理,高炽,要不我介绍你去当村正?关中有许多我熟悉的村子。就这么定了!” 朱高炽幽怨的看了弟弟一眼:老三,我谢谢你。 然后蓉儿又看向朱高煦,“高煦,你想学什么?” 老二朱高煦目标很明确,“大表姐,我只喜欢习武,不仅能武艺高强,还要能带兵打仗!” 蓉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志气!武艺我来交,兵法就需要爹爹了。” 然后三人全都看向了老三朱高燧。 朱高燧腼腆的低下了头,“大表姐,我还小呢,不着急!” 蓉儿嘿嘿一笑:“我不着急呀,只是提前问问你喜欢学什么?” 扭捏了半天,朱高燧小声说道:“我喜欢的东西,父王不让学,他逼着我跟二哥一样读书习武。” 哦?有这事? 蓉儿忍不住更好奇了。 只见朱高炽抢答道:“我知道,老三喜欢做工匠,父王说他奇技淫巧,一点不像个未来的王爷,所以不准他学。” 工匠?奇技淫巧? 有这事? 小蓉儿回忆起当初在燕王府的经历,可我不记得高燧有什么好玩意儿呀。 明白了,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可真够工于心计的,把真实目的放在最年幼的老三身上,不容易引人怀疑吗?真卑鄙! “嗨,没问题,在燕京城不许,在关中你可以毫无顾忌。等回去了让爹爹亲自教你,他可是天下有名的能工巧匠。” 夜幕时分,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一封飞鸽传书送去了长安。 收到女儿的书信,黄易笑了,“闹了半天,打的是迫击炮和蒸汽机的主意?” “好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朱棣你不错,南边的朱樉还没平灭,就惦记着拿下我?” 也不怕撑死? 行!喜欢我关中的高科技是吗?那就通通暴露给你们,看你们能不能玩得转! 四个人出发,半年后回来了三个,老大朱高炽被留在凤翔府某个村庄体验生活。 安置好了另外两人,小蓉儿忍不住跟老爹抱怨:“您可真行,您收徒弟交给我?关中跑了半年,人家都晒黑了!” 黄易心疼的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辛苦我的宝贝闺女了。黑了健康!” 啥? “不是,我是说早给你配制好了美白粉。” “哼,这还差不多!爹,您似乎是真心要教他们三个?为什么这么大方?将来他们长大了,可是我们的对手。” 黄易笑了,“准确来说,是你的对手。” 小蓉儿气得直跺脚,“您就不能换个人坑吗?专坑女儿?” 黄易打趣道:“我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 “得得得,趁着我娘还能生,您赶紧再要一个,哪怕我给你们带孩子都行!”小蓉儿是真的怕了。 黄易训斥道:“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蓉儿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爹,要不你纳个妾,我帮你跟娘去说。” 咦?这个嘛…… 嘿嘿,这女儿没白疼! 正说着呢,大都督徐妙云下朝回来,走到了院子外面。 黄易立马拍胸脯:“胡说什么呢?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你爹我此生只要你娘一个,别人看都不多看一眼。” 徐妙云正好踏入门槛,“哟,蓉儿回来了?你们父女两个在聊什么呢?” “嗨,闺女担心我给三个孩子教真的,将来成为她的心腹大患。”黄易转眼把矛盾甩了出去。 徐妙云嗤笑道:“傻孩子,他们三个学艺,少说三五年。三五年之后,别说燕王了,大明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 什么?你们……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学不会呀 次日。 “高煦,想学兵法得先认字,然后熟读兵书,最后才是理论结合实际。这是孙子兵法,你拿去背了,什么时候背熟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老二朱高煦一个头两个大,背书?太难了吧? “大姨夫,能换个方式吗?我、我……我不擅长背书,看到书就犯困。” 黄易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学海无涯,从无捷径!兵者国之大事,你想当那万人敌之将,就必须吃这个苦。” “至于犯困嘛……很简单,头悬梁锥刺股,自己挑一个。” 朱高煦吓得一个哆嗦,“不用了不用了,我保证能背下来。” 说完抱着书册行礼告退。 留下朱高燧胆怯的看向了黄易,“大、大姨夫,我学什么?” 黄易笑了,“听你蓉儿表姐说,你想当工匠?学奇技淫巧?” 朱高燧打了个哆嗦,他赶紧自己是不是暴露了?大姨夫那双眼睛好像能看穿人心一样。 “别害怕,我这里从不歧视。学问无贵贱,难得有人喜欢这一行。大多数找我学艺的人,要么习文练武,要么是找我学医的。你还是头一个学习工匠的。” “我很欣慰。我这一身手艺,终于有传人了。” “不过在传艺前,我要先考验一下你的资质。虽然工匠属于奇技淫巧,为世人所轻贱,但实打实是大学问,没有天资之人,想学也学不会。” “长安周边的蒸汽机你见过了吧?” 朱高燧连忙点头。 “那就是工匠技艺的巅峰,等你学会了,也可以造出蒸汽机。” 真的?朱高燧惊喜至极,心说成了,我要的就是这个,看来父王派的任务也不难嘛。 随即黄易拿出两本书册,“这是我特意编写的两本教材,你认真学习,看完这两本书,再做了后面的三道题,就算过关了。” 朱高燧连忙翻看,片刻之后,他满脸懵逼的问道:“姨夫,这、这里面的字我都认识,可带上图形就不行了,完全看不懂呀!” 啥玩意儿?看不懂? “不会吧?你不是说酷爱工匠吗?这都是简单的几何知识,只需要有点立体思维就够了,你该不会是……” “不是、不是!没有,我不是骗子,我是真的喜欢!”朱高燧挺不住了,吓得连忙解释。 黄易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无妨无妨,姨夫相信你。可事实摆在眼前,你没有立体思维,那就当不了工匠。” 朱高燧摇头表示不信,“工匠不就是用锯子锤子,锯锯木头,敲敲打打吗?”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压根不喜欢工匠。 黄易没有拆穿,从屋里拿出一套积木,连带一张图纸。 “照着图纸把这个东西拼出来。” 啊?这是什么? “蒸汽机的图纸,用这些木头块能拼出一个蒸汽机。” 真的假的? 一听是蒸汽机的图纸,朱高燧眼珠一转,立马上手尝试。 可看不懂图纸,注定拼不成的。 “大姨夫,我、我没玩过这个,拼不出。” 黄易笑了,“看你的眼神,是不信吗?觉得我骗你?” “行,我拼出来给你瞧瞧。” “锯木头、敲敲打打,那不是工匠,随便一个修理工都行。真正的大工匠,用手里一把锤子就能敲出蒸汽机。” 边讲边拼,没一会儿,一个仿真迷你蒸汽机就拼好了。 朱高燧一屁股坐地上了,这、这也太难了,我学不会呀! 黄易将人拉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孩子,喜欢工匠是好事,但没天赋也是事实。换个兴趣吧。” 朱高燧都快哭了,我换别的什么呀?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姨夫,我……” 黄易叹息道:“也罢,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先从算术学起吧,能把算术学好,还有可能当工匠。” 真的? 朱高燧再次燃起信心,心说算术我会呀!算盘都会用呢。 然后黄易派人把他送到了算术学堂。 嘿嘿,小子,盲目自信?大明算术,跟我们关中算术可不一样。 两个月后,一封秘密书信被送回燕王府。 是朱高燧写的,燕王朱棣还以为儿子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没想到拆开一看,差点没气死。 “这个废物!连个工匠都学不会?” 大概是朱高燧也担心老爹不信,所以附带了两夜自己抄录的图纸符号之类的,朱棣看了以后也一样,一个头两个大。 “军师,这是什么鬼画符?黄易真的是凭这些造出了蒸汽机?” 姚广孝看了许久,勉强认出图形的零部件,但那些符号同样不认得。 “唉……殿下,是贫僧错了。低估了这门学问。” 其实也不怪他,燕王就三个儿子,老二指定不行,老大他又不舍得,毕竟将来接位燕王是要主政的,学奇技淫巧纯属浪费生命。 偏偏老三又不争气,学不会这不是白搭吗? 朱棣递上了那封书信,“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高燧在信中说,雄英在关中学堂的学问很好,除了武艺之外,习文、算术、那什么工匠几何都是上乘。” 姚广孝惊喜道:“殿下,您是说太子的儿子?皇长孙?” 朱棣点了点头,“没想到啊,当初父皇只是一时之念,托孤关中,竟然成就了这番机缘。” “既然如此,那就让高燧私下里转达一下我们的意思,请雄英出手帮忙。” 姚广孝劝道:“殿下,这合适吗?” 朱棣眼神冷冽道:“什么合适吗?我是雄英亲叔,他当然是跟我更亲近!” 说这个话,他自己都不太自信。 “再说了,身为朱家子孙,他肩负责任,岂能忘了祖宗?” 姚广孝叹息道:“殿下,皇长孙是太子仅剩的骨血了。托庇关中是求一世安稳的,这一步……一旦踏出,可就再没回头路了。你真的要让他卷进来?” 这个…… 朱棣沉默了,想起故去的太子大哥,心中也是不忍。 可转念又想到大明的未来,还有被黄易压得喘不过气,他几乎完美继承了老朱的疑心病,甚至完全理解了父皇当年力排众议,定要诛杀黄易的心情。 攥了攥拳,朱棣咬牙道:“这是我们唯一打败黄易的机会,否则整个朱家都是人家嘴边的肉,即便能够苟活,也是寄人篱下,跪着求生。” “我亲自书信一封,你安排稳妥之人送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铁路动工 要想富,先修路!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世上第一条高速公路,要追溯到秦朝的秦直道,历经风霜可用两千年。正是因为有秦直道,才能给强大的秦军提供最快的物资供应,所以秦军才能无敌天下! 现在的关中也一样,想出关横扫天下,需要先修路。 蒸汽机技术已经完全成熟,黄易决定启动铁路计划,而且已经在矿场到炼钢厂试验成功了,接下来就是修通长安到洛阳的铁路。 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单纯战马跑起来,换马不换人,也要三天时间。 修路就更别提了,投入最大的人力物力,一天也修不了一公里,所以至少需要两年时间。 这期间还需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对于关中来说,这两年从上到下都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而且别的事情都不干,全都为这条路让行。 好在关中藏富于民,也没什么天灾人祸,除了官员的薪俸,基本上没什么额外开支,把钱全投入这里,大家都没意见。 反而制约修路进度的是人手不足。 关中人民安居乐业,大家都忙着照顾自己土地呢,能在家里吃饱饭,谁愿意背井离乡出去修路?这又不是对外开战。 无奈之下,黄易只能对外招工! 招工条件:白日劳作、夜晚休息,一日三餐,两菜一汤、顿顿白面馒头管饱,三天管一顿肉。管吃管住另外还有一天三十文的薪俸,一月一结算。 原本在关中只是普通的工人待遇,但放到大明却是炸了锅的肥差! 不提三十文的薪俸,单单是一日三餐顿顿管饱,即便是地主的家丁也没这待遇。 消息一出,不仅是河南境内的百姓,远到山西、河北、凤阳,甚至山东、江南的百姓都心动了。 天下三分,不打仗的时候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天灾人祸的时候,是没有流民的。现在倒好,因为关中一份招工声明,整个大明南北好像爆发了流民灾难一样,到处都是奔赴关中的落魄百姓。 这可不行,你关中真的是请人修路的吗?分明就是给我们裹乱的。 照你这么整,我们治下的百姓都被你们骗走了,我们这边的土地不就撂荒了吗? 于是不约而同的,江南江北两家紧急朝关中派去了特使,想要叫停这件事。 “难得呀,二位是商量好的吗?来意竟然一模一样。”吕秀才忍不住笑着说。 大家都是老熟人,江北来的是夏元吉,江南来的是齐泰。 “吕师弟,这玩笑开大了,关中这哪里是招工?分明是跟我们抢人呢。” 齐泰连连点头:“没错,你们这招工的告示再贴三个月,别说我们当地的无业游民,就算是富农都要过来了。” “吕长史,关中修路我们没意见,但你们修路,让我们的田亩撂荒,这绝对不行。” 吕秀才朝着夏元吉摆手道:“夏师兄,这是公事,咱们先公后私,还是称职务吧,否则容易让齐大人误会。” 然后又对齐泰说道:“齐大人,我们绝无此意,真的是正常的招工流程。” “至于为什么朝你们两家贴告示,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这样的条件,我们关中根本没人参与。” 啥玩意儿?为什么? 齐泰十分不解。 夏元吉却满脸苦涩,他是见识过关中富足的。 吕秀才耸了耸肩,“很简单,关中百姓不缺这点钱,看不上这种待遇。” 齐泰傻眼了,“关中、关中这么富裕吗?” 吕秀才善意道:“如果齐大人有闲暇,等公事办完,抽出几天时间,我派人带您转转关中,看看我们关中的风土人情。” 齐泰老脸一红,“先办公事,这次办不好,我也不用回去了。” 夏元吉点了点头:“我也一样。燕王有话带给大都督,我们不愿跟关中交恶,但你们这样整,几乎是在断我们的活路,恐怕双方不得不兵戎相见。” 齐泰附和道:“我们这边也差不多。” 吕秀才微微皱眉,身后的护卫李大嘴不满道:“哼,谁怕你们?” 吕秀才摆手拦住了大嘴。 “两位,和为贵,我们忙于修路,没空跟人打仗。” “你们的来意我们清楚了。虽然你们的百姓变成流民,涌入洛阳关中,是因为我们的招工告示,但根源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倘若你们能让百姓过上跟关中一样的生活,恐怕我们告示待遇再翻一倍,也不一定能招到人。” 可是…… 不等二人反驳,吕秀才摆手继续说道:“听我说完。” “当然了,出现这样的事情,同样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们也不想因为修路影响了大家的关系。” “但现在这个情况,告示已经张出去,百姓已经进入工地,大家热火朝天的修路呢,还有许多在路上,我们总不能再把人家赶回去吧?” “如果为了帮你们安民,让我关中修路停了摆,这又当如何?你们两家有为我关中想过吗?” “如果你们能想个两全其美之策,关中可以商量。” 这个…… 两全其美?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行,或者硬着头皮强迫人家驱逐百姓,更不可能,一来打不过关中,二来我们张不开嘴。 夏元吉硬着头皮说道:“吕长史,燕王殿下提了一个两全其美之策,那就是请关中把招工条件改一改,只管吃管住,不给工钱。” “如此一来,就没有那么多百姓抛家舍业过来修路了,关中也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而且根据我们的估算,即便是江北那些无业游民过来,也足够修路了。” 啥玩意儿?白使唤,不给钱?你们怎么想的? 吕秀才难以置信的看着夏元吉,“我没听错吧?夏师兄,这点子不是你出的吧?恩师可没教过这个。” “要知道那些可是你们的百姓,不是我们关中的。他们过来关中做工,吃得好、住的好、还能挣到钱,待遇不是越高越好吗?” “你们竟然主动要求给自己的百姓免除薪俸?让我们白使唤?” “实话实讲,我们关中的牛马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劳务派遣 这通询问,可比当面抽嘴巴都疼,夏元吉羞的满脸通红。 可他只是传话的。如果不是上支下派,谁愿意跑这趟脏活? 当初夏元吉也这样问过燕王,这样合适吗?百姓背井离乡有地方挣钱,这分明是好事呀! 可燕王朱棣却愤怒呵斥道:“你没看出来他黄易是在收买人心吗?要让他这样干下去,不用等他的路修完,那些百姓就变成关中百姓了。” “人口才是天下的基石!他关中这是在动摇我大明的根基,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元吉提醒说,这样的条件,恐怕人家关中不干。 燕王朱棣强硬的说:“告诉他们,倘若不干,本王不介意跟他开战,最不济也要封了一切去关中的道路。” 唉…… 回到谈判桌上,夏元吉拱了拱手:“燕王殿下的意思,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倘若不能稳住民心,燕王只能下令封锁道路了。” 吕秀才严肃的说道:“抱歉了夏大人,恐怕这个条件我们不能答应!” “朝令夕改,是让我们关中失信于人!而且管吃管住不给工钱,那出力百姓当牛马使唤?这是在败坏我关中的德行!” “传出去,让百姓背地里骂我们关中是吸血鬼吗?实话告诉你们,我关中不差钱!” “为了你们大明的江山,让关中得罪天下人?绝对不行!” 随即他也不看夏元吉的脸色,转头朝着齐泰说道,“齐大人,让若你的条件跟江北一样,那就不用说了,大不了直接开战,你们来十万、百万,我们关中都接着!” 这个…… 齐泰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既然是来谈判的,当然不想开战。” “我们的条件跟燕王略有不同。” 吕秀才敲了敲桌子,“说说看。” 齐泰认真的说道:“既然关中缺人修路,何必贴招工告示?跟我们打声招呼,由朝廷出面帮你们招募,岂不是更快、更有序?” “倘若你们担心我们召的工人不好管,出工不出力,那也好办,我们派人替你们监督管理,你们只需要付工钱即可。” “当然了,这个工钱是跟我们谈的,保证不会比现在的价格高,能帮关中剩下一笔。至于怎么给下面的工人开工钱、给他们食宿什么的,也不用关中操心,都由我们来处理。” “关中只需要派人随时查看工程进度即可。” 咦?这个模式…… 吕秀才沉吟道:“还别说,这个模式挺新颖的,你们江南可真是出人才。” 什么出人才呀?分明就是江南更贪财。 有人看到了这个工程花费巨大,关中招工条件优厚,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个工程接到手呢?白白让那些泥腿子百姓吃个肚圆还挣了大钱? 于是就有人跟秦王朱樉出了这么一个建议,甚至还有人提议,反正短期内我们也不打仗,不如直接派兵马过去当苦力,权当练兵了,这可是一笔巨款! 然后就有了齐泰这一趟。 “吕长史,我们计算过了,这样的方式,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危害。一来能替关中省钱,也不会耽误工程进度;二来还不伤关中声誉。” “同时还能保全我们江南的百姓。” 吕秀才皱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招募百姓,甚至派人过来管理百姓做工,将来百姓的食宿待遇,指定不如我们现在好吧?甚至很苛刻?” 齐泰老脸一红,“这也是无奈之举。真的按照关中现在的待遇招工,那全江南的百姓都会蜂拥而来,我们就控制不住了。”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您放心,苦一苦百姓,骂名我们来担!绝对不会波及到关中。” 吕秀才朝着二人竖起大拇指,“你们可真行,为了保全自身,甚至为了能大赚一笔,是真不拿百姓当人看呀。” “行了,你们的意思我懂了,但做主的是关中大都督,我要回去禀报。二位且暂住两日等消息。” “对了,提醒一句,夏大人,江北的那种模式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齐大人江南这种模式倒是可以考虑。” “江北如果没有其他方案,我看您可以回去了,就请燕王封了关中一切往来,下令禁止江北百姓出来做工即可。反正我们关中是不可能得罪人的。” 说完拂袖而去。 齐泰朝着夏元吉讥讽道:“夏大人,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想让关中平白无故的割肉?凭什么?” “不过是一条路而已,用不着你们江北,我们江南派人就修了!” 说完得意离去。 夏元吉脸色铁青,但他知道不能回去。可江南这种做法,同样要失去民心,难道他们就不为以后考虑考虑吗? 这就是夏元吉不懂朝廷的地方,在权贵阶级来看,百姓的潜力很大,只要有口饭吃,他们就能忍受很多很多。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你关中派人直接从我们大明地盘招工,这不合规矩!但如果你关中派人跟我大明朝廷洽谈,请我们代劳招工,那就和规矩了,我们属于帮忙性质。 然后我们派官员带队,率领十万百姓帮你们修了条路,工程完工之后,百姓还能小赚一笔,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双赢呢。 可你们却不该越过我们,坏了规矩。 江南朝廷当然知道这样干,会让百姓骂娘,但那又如何?百姓哪天不骂娘?骂两句过过嘴瘾而已,一群乌合之众,最后还不是得听朝廷的? 一群贱民,谁敢不听话,直接罚没家产、全员充做奴仆,让你们世代为奴。 吕秀才把谈判情况汇报给师父和师娘。 大都督徐妙云感到惊叹,“还真是不拿百姓当人,说什么爱民如子都是屁话,你听听他朱棣怎么说的?为了保住你朱家江山,把百姓当牛马,让我们白使唤?” “夫君,早知如此,我们早该反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帝王,配不上天下这么善良的百姓。” 黄易却被江南的想法惊呆了,这特么不就是传说中的外包?劳务派遣?江南出人才呀! 我们关中成外企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个月后 即便要答应江南的条件,关中也不可能马上答应,这是谈判的规矩,抻一抻更好谈,反正着急的不是关中。 这两天吕秀才派人过来带齐泰去游览长安,齐泰哪有心情?心说你们行行好吧?早点听了那份招工广告,否则每多一天,我们江南至少要损失一千百姓。 终于这天,三家重新回到谈判桌前。 吕秀才一副很辛苦的模样,“这几天我们关中联合衙署商议,准备采纳江南的提议。这是我们研究过后的报价清单,齐大人你看一下。” 齐泰接过清单仔细看去。 旁边的夏元吉尴尬的说道:“我给燕王送信了,暂时还没得到回复。不过……我觉得燕王应该也会同意这个方案,不知我们江北能否跟江南一样?” 不行! 这话不是吕秀才说的,而是旁边齐泰喊的。 夏元吉不满道:“齐大人,你们江南想独吃独占?别忘了,洛阳没有直达江南的路,如果我们派人设卡,你们根本无法北上。” 齐泰把那份清代甩给了夏元吉,“你自己瞧瞧这条件吧,你如果想答应,我没意见。” 嗯?什么意思? 夏元吉低头去看。 齐泰跟吕秀才抱怨道:“吕长史,没有您这样的。给那些贱民管吃管住、三天还管一顿肉,每天还有三十文钱,寻常的九品小吏也就如此了。” “怎么到我们江南朝廷,条件就低了这么多?不仅不给钱,而且粮草也要减少一半?这点粮草根本不够果腹!” “我们带人是帮你们修路的,你们不给工钱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我们倒贴粮草?这样的工程谁干?谁愿意干都行,反正我们不干!” 吕秀才转头看向了夏元吉,“夏师兄,刚刚你说……” 夏元吉连忙摆手:“不行!我的意思是,江北也愿意替关中招募工人,然后我们派人带领工人过来修路,关中付给我们食宿的粮草和工钱。” “但这清单上面的条件不行,太苛刻了。这不是过来给你们帮工,这分明就是倒贴人力物力给你们修路呢。” 齐泰连连点头,“没错!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吕秀才嗤笑一声,索性大喇喇的往太师椅后面一躺,懒洋洋的说道:“二位,在商言商!我们压压价,没问题吧?” “得亏这不是真做买卖,否则的话,你们早就被赶出关中了。您二位出去打听打听,西域丝绸之路上,谁敢跟我这么啰嗦,永远取消跟关中往来的资格。” “再说了,你们二位可真是有意思。” “嫌弃我们开条件过高的是你们,现在可好,我们当真把条件开低了,你们也不愿意!” 齐泰尴尬的说道:“吕长史,请关中压一下待遇,是为了我们双方的关系。但您这个条件,是真的拿百姓当牛马了……” 牛马? 吕秀才不满道:“齐大人!话要说清楚,我们拿百姓当人,一日三餐,外加三十文钱!可你们不许呀。” “现在我们听你们的建议,不拿百姓当人,你们又不同意了,怎么滴?当彪子还立牌坊?” “行,你回去吧,就当你没来过。如果不想做买卖,想打仗的话,我们关中奉陪到底!” 齐泰涨红了脸,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的夏元吉,意思是你倒是说句话呀?咱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 夏元吉耸了耸肩,“我做不了主,燕王还没回信。” 我这…… “不是,吕长史,谁也不敢真的不拿百姓当人。您误会了。” “我们秦王殿下的意思,是关中越过我们招工,一来不合适,二来也麻烦。” “不如直接跟我们对接,我们帮你们招工、管理、保证工程进度,能帮关中省下一部分成本,我们也能赚点辛苦钱,百姓们也能多个吃饭的地方。” “这样一箭三雕,皆大欢喜。” “这就是买卖,我们不想打仗。” “可谈买卖您这个条件太低了,我们承受不了,百姓也承受不了,最后耽误的还是关中的大事,得不偿失嘛!” 吕秀才强忍住不笑,心说还真是利字当头,当别人想挣钱的时候,他自己会劝自己。 冷哼一声,吕秀才脸色稍霁,“要这么说……那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齐泰慌了,“我的吕大人,时间不等人,要不就今日定好吧,我们真的耽误不起。” “这样,我提个条件如何?一日三餐不变,工钱降低为十文。但无论是粮草还是钱财,都要先拨付到我们手上,由我们下发给百姓。” 这个在齐泰来之前,江南就有过商议的,工钱三十文、最低二十文,将来以徭役的名义组织十万工人参与。按照每人每天二十文来算,十万人的工钱,一天就是二百万钱。 一千文是一两银子,二百万钱就是两千两,一天! 这条路如果修个两年时间,妥妥的巨款。 再加上粮草方面,一日三餐的粮草,扣下部分,改成一日两餐。顿顿白面改成杂粮混合面。 如此一来粮草也能省下一大笔,两年下来积攒的粮草,足够打一场大仗了。 不得不说,江南算计的很好,是真的没拿百姓当人,纯粹当发财工具,圈养的牛马。 但看到关中开出的条件,齐泰怕了,他害怕二十文关中也不会答应,所以直接把工钱降低为十文。 吕秀才眉头紧皱,“十文?不行,我这里最多能保证一日三餐,工钱就算了。” “我们可调查过,大明很多地方还吃不饱呢,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修路保证一日三餐能吃饱,不愁招不到人。” 齐泰劝道:“吕大人,侯爷仁心济世,天下谁人不知?百姓辛苦出门卖力气,总不能只为了有口吃的吧?好歹让他们赚几文钱,修路两年攒点钱,回去也能盖房子置地,改善一下生活不是?” 哦……现在又改为帮百姓说话了? 看拿捏的差不多了,吕秀才终于点头答应下来,“好吧,终归大家是为了合作来的。十文就十文吧。” “不过要等上三个月,我们现在停止招工,但已经招到工地的百姓,我们也不能赶人走吧?” “为了保证关中的声誉,我们划定三个月的工期,让他们干完这三个月就回去。下一阶段再招工,我们才可以跟大明朝廷合作。” 第二百五十六章 签字画押 三个月? 罢了,三个月就三个月,总算是谈下来了。 我们不同意也没用啊,总不能现在让关中赶走百姓,那样的话,百姓还不恨死了我们? “对了,这次修路是个大工程,不知具体需要多少工人?十万以内,我们江南就可以包圆了。”说着,看向了旁边的夏元吉。 夏元吉轻蔑的看了一眼,懒得搭理他。 吕秀才笑了,“具体需要多少人,等三个月后,我们根据工程进度,重新计算需要的人数,再派人同你们商议,现在说不好。” 齐泰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既然如此,要不咱们先把合约签了?” 现在? 吕秀才愣住了,“这么着急吗?咱们的合作三个月后才开始呢。” 齐泰催促道:“在下总要回去给秦王一个说法。而且买卖早点敲定,咱们的合作可以早点开始,省得再有什么其他变故。” 好吧,反正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也不怕你们捣鬼。 “齐大人,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将来我们开始合作,你们官府带领工人过来。倘若有百姓私自过来务工,我们可不做恶人。” 齐泰陪笑道:“那是那是,将来咱们合作一开始,您就交给我们全权负责,这些琐事都是我们的。” “夏大人,谈完了,一起走吗?” 夏元吉冷哼一声:“不了,君子不与小人同路,本官还要等燕王殿下的回信。” 齐泰嘲讽道:“君子、小人?江北如果真是君子,你就不该来这一趟。大家彼此彼此,何必粉饰自己?” 吕秀才劝解道:“行了,齐大人,我派人送您回去呀?夏师兄还要去看望家师,不能跟您同行。” 额……不敢不敢,不敢劳您大驾。 不用客气,待客之道我们是懂的。 吕秀才坚持派人相送,而且声势闹的很大,从关中到洛阳,人尽皆知。 送走了齐泰,吕秀才叹息道:“走吧夏师兄,师父在等你。” 夏元吉却没有动,反而认真的盯着吕秀才,“师弟,这一切都是关中做的局,对吗?阳谋,而且是无解的阳谋。” “故意用这种方式,败坏大明人心?三个月的工期,让百姓们先尝到甜头,纷纷称赞关中的仁善和富足。” “将来再由大明接手,过惯了好日子的百姓,骤然换成艰苦务工,定然要大骂朝廷无道。” 吕秀才耸了耸肩,“师兄,阳谋不假,但全凭自愿,我们没有强迫百姓过来务工,也没有强迫你们两家过来谈判,你们可以不来的,一切保持现状。可你们敢吗?” 夏元吉无言以对。 “说白了,就是恃强凌弱!无论是武力还是钱粮,关中想怎样就怎样,你们两家只要不敢开战,那就没得选。” “知道为什么不出兵横扫大明吗?” “师父曾许给小师妹一件事,那就是给她演示一下,不用打仗也能征服天下。” 原来如此! 夏元吉叹息道:“是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得选!” “一人敌国,气吞天下,到底是师父。” 吕秀才拍了拍夏元吉的肩膀,“夏师兄,想开点。于大明朝廷来说,很无力,很屈辱。但于天下百姓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自古就是国有道,百姓投之;国无道,百姓弃之。” “让百姓跟着大明吃糠咽菜、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年年战乱?生死都不由自己,敲骨吸髓的供养朝廷权贵?你看得下去吗?” “你也看到了,关中是真的把百姓当人的!” “大明,无论是燕王还是秦王,一个个把口号喊的震天响,可实际呢?谁真正把百姓当人了?” 夏元吉再次沉默了,是啊,如果燕王真的爱民如子,那就不会派自己过来谈判。说白了他还是为了维护朱家的朝廷。 “唉……该死的政治!回去我就辞官。” 辞官? 吕秀才笑了,“燕王不会同意的。” “我辞官归隐,不是投效关中,他也不允?这等朝廷,全都在玩弄肮脏的政治,就不该存续!”夏元吉抱怨道。 吕秀才嗤笑道:“恰恰相反。您如果是投效关中,他燕王朱棣不敢阻拦,否则师父一封信他就得亲自礼送你过来。” “反而是辞官归隐,朱棣不会同意的。” 我…… 夏元吉想骂人,但又能骂谁呢? 如果自己辞官改投关中,势必要背上一个叛臣小人的称号,一生的污点。 每次来关中,夏元吉见了师父都是欣喜,唯独这次心事重重。 于此同时,燕王府收到了夏元吉的书信,燕王朱棣跟姚广孝坐在一起商议。 “老二真无耻,他不仅想留住百姓,还想借助百姓捞一笔?他早晚要死在自己贪财上面。” “军师,我们不能学他,留住百姓是为了大明,可也不能拿百姓当工具,良心得有。” “您看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姚广孝手上的念珠颤了颤,叹息道:“殿下,无论我们学不学江南,恐怕都挽回不了人心了。” “为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关中一张告示,天下百姓蜂拥聚集,全是为利。但凡我们出面阻止百姓发财,那就是百姓的敌人,民心已失。这是关中的阳谋。” 朱棣眉头紧皱,“难不成我们坐视不理,等着百姓全都投靠关中?” 姚广孝微微一笑,“原本这等阳谋的确无解,但现在江南的做法,反而让我们有了机会。” 哦?说说看。 “我们无法跟关中正面硬刚,但却可以把矛盾转移到江南。他江南不是想官方组织修路吗?倘若要做成此事,那工地上必须全是官府组织的人,不会留下散工百姓。” 为什么?朱棣没太听明白。 和尚笑了,“您想啊,江南朝廷派人监工,肯定会克扣百姓的工钱、粮草。这帮人吃住都很差。” “倘若工地上有关中自己招募的散工,待遇是一日三餐、一天三十文,那江南组织的工人会同意吗?要不了几天就要爆发民变。” 朱棣点了点头,“没错,有道理。” 姚广孝自信的说道:“如果我们不参与,那么关中只能全部从江南招募工人。既然如此,干脆把整个工程都给他们算了,我们江北不参与。” 什么?为什么?那岂不是眼睁睁看着老二大赚一笔,他们会越来越强的。朱棣表示不理解。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们吃不下 姚广孝微微一笑,“王爷,哪怕江南能募集出二十万苦力,可关中养得起吗?” “哪怕关中养得起,他那修路的工地也装不下!” “您是知兵的,战场上想指挥十万兵马,需要多少将军、千总、百夫长?” “一场大工程跟打仗差不多,长安到洛阳中间路途遥远,山路复杂,人多了根本铺不开。” 朱棣一拍右手,“对呀!关中再有钱,又能招募多少工人?我们大明几千万人口,他能全部吃下吗?” “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担心,百姓去了洛阳,发现修路工地已经招满,自然会失望而回,这可不是我们不通情理。” “唉,早知如此,就不该派元吉过去了,咱们的担忧是多余的。” 姚广孝却摇头道:“不,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如果没有江南代工的事,我们无法确定。逍遥侯神通广大,行事天马行空,倘若他真的能敞开了收容百姓,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理。” “去多少人修路我们不管,但这些百姓将来一旦回来,将会宣传关中的富庶,届时民心思变,天下都盼着归顺关中统治,那才是真的杀人诛心!” 嘶…… 朱棣吸了口凉气,“军师,你说他是不是这么考虑的?要不然无缘无故的,举关中之力修那什么劳什子铁路作甚?” “其实就是为了将来让这帮人回来造谣生事,动摇大明国本。” 姚广孝沉吟道:“本来的确有这个可能,逍遥侯的阳谋深远,谁也不敢说能看破他的谋划。” “但现在江南这个方案一出,就没有这个隐患了。兴许关中真是为了修路。” 哦?此话怎讲? 姚广孝分析道:“倘若工地上不是散工,全是江南朝廷招募的工人,而且全都受江南的管辖约束,工人们就变成了苦力徭役,感受不到关中的富庶,回去了如何造谣?” “甚至江南的人还会故意虐待工人,然后把恶名推给关中,说是关中这帮奸商心狠手辣,故意苛责大家。” 朱棣笑了,“这种事老二完全做的出来,他是那种吃饱饭打厨子、赚了钱还要骂人蠢的货色。” “可如果真的让他派十万人参与,一单工程能赚不少钱吧?对我们不是什么好事。” “军师,为什么我们不能分一杯羹?” 姚广孝认真的说道:“殿下,如果我们跟江南一样,禁止百姓单独去务工,然后以徭役的方式,带百姓去卖苦力,百姓会骂我们的。为了钱财失去民心,得不偿失。” “倘若我们不参与,因为工地招满了,江北的百姓去不了,那我们就不会挨骂了,百姓只会怪自己命不好。” 朱棣皱眉道:“不是,你刚才不是说,万一黄易那个魂淡,他有办法无限收容百姓呢?” 和尚摇头:“不可能,他要把工程交给江南,而且停止零散招工,这就证明他的工地容量有限,不可能无限收容百姓。” 哦,有道理! “不对呀和尚,咱们怕被骂,江南就不怕被骂?” 姚广孝笑了笑,“也许他们会转移矛盾,克扣百姓的粮饷,让百姓骂逍遥侯。但逍遥侯可不是忍气吞声的善男信女,江南也未必敢。” “或许是秦王真的不害怕被百姓骂吧。” 朱棣点了点头,“没错,老二不怕,他当年在长安草菅人命,祸害的关中百姓怨气冲天,可他倒好,五千长安卫成了自家私兵,自己跟没事人一样。” “若非如此,关中也到不了黄易手中。” 姚广孝看着朱棣,若有深意的说道:“此情此景,是不是和当年很像?” 什么意思? “殿下,秦王要发动十万百姓的徭役,送去给关中卖苦力,只管饭不给钱。用百姓大捞一笔,为此不惜担负骂名。” “我们不学他,跟钱粮相比,民心更重要。” “届时工程完工,江南肯定忍不住对我江北出手,划江而治是时候分个胜负了。” “我们几乎不用出一兵一卒,稍微送个谣言过去,发动一下苦难百姓,揭穿秦王朱樉的恶行,这些在工地被虐待的百姓都饶不了他。” 朱棣沉默了。 姚广孝不解的看着他。 只见朱棣脸色难看的说道:“和尚,你既然看穿了这件事的始末,也看出了很像当年的长安。那有没有想过,黄易也是这么想的?照着当年的关中兵变再来一遍?” 姚广孝冷汗直流,艰难的说道:“应该、应该不会吧,关中并不跟江南接壤,他们想出兵,就必须先过我们这一关。” 朱棣冷哼一声,“但愿如此!给我严密盯住关中的一举一动。” “老二这个魂淡,见利忘义,早晚要被自己的贪心害死。” “没想到啊,有一天我竟然要出手暗中保护这个不忠不孝的魂淡!” 姚广孝追问道:“殿下,如何给夏元吉回信?” “就按你的意思,让他回来吧,工程的事我们不参与了。” …… 关中,收到燕王的书信,夏元吉似乎并不意外。 反倒是吕秀才略显诧异,“怎么?江北不是害怕我们造成流民损失吗?为何现在又不参与此事了?难道转眼间就不怕了?” “再说了,三个月后我们会跟江南合作,燕王能眼睁睁看着秦王独吞这么大一笔财富?” 夏元吉笑着说道:“以军师姚广孝的本事,他应该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既然关中已经发布告示,说停止招工了,那自然也就没了人口流失的风险。” “至于说让江南大赚一笔?我想,燕王朱棣还算有良心,他不愿跟秦王朱樉一样,拿百姓当挣钱工具。”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修路工程容纳有限,倘若江北也掺和进来,那就又成了南北争斗,届时会被关中来回的戏耍。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出利益,保全民心。 江南朝廷带队过来帮关中修路,两家原本是仇敌,一定不会这么安稳,且看关中下一步有什么算计。 虽然夏元吉看穿了燕王和姚广孝的谋划,但经此一事,他心灰意冷,已经无意给燕王效忠了,不说透所有,只是因为一个臣子的本分。而且相信以师父和师兄弟们的本事,肯定也能看穿一切。 自己还是想想回去怎么从燕王身边脱身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开始抢人 齐泰回到江南,十文的工钱,跟原计划的少了一半,自然少不了朝廷的问责。 可齐泰只用轻飘飘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价格是关中逍遥侯亲口定下的,根本不容我们反驳,定了价直接派人送我回来,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买卖我们不做都不行? 傅友德愤怒的说道:“岂有此理?给百姓一天三十文,为什么偏偏给我们一天十文?朝廷出了力,不仅不涨工钱,反倒强势压价?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黄子澄小声劝道:“傅帅,百姓零散去做工,虽然能挣三十文,但全都装百姓腰包了,我们总不能一道政令,要求百姓把工钱交上来吧?” “所以这三十文跟我们没有关系。” “现在虽然变成十文了,但这十文是直接过我们手的,我们完全可以不发给百姓,以发动徭役的方式,募集百姓前往无偿做工。如此一来,这十文就全归国库了。” 齐泰点头附和道:“没错,关中正是看懂了此理,故意压价的。他们不怕散财给百姓,但却要防着我们发财。” “傅帅,一天十文已经不少了。下官估算了一下,关中修这条路需要人工大约十万,如果我们全部拿下,十万人一天能给朝廷挣工钱一千两。” “倘若这条路修上两年时间……这笔钱足够我们北上出兵拿下江北了。” “这还不算粮草的收入。” 粮草还有收入? 秦王朱樉来了兴致,“齐爱卿,你仔细说说,难道除了工钱,还有其他进项?” 齐泰连忙解释:“关中答应,除了工钱减少到十文以外,粮草照常拨付,按照百姓一日三餐的标准给。” 什么?关中这么大方? 这下所有人都听出猫腻了。 “但我们给百姓的伙食肯定不能是一日三餐。大明还有许多地方百姓吃不饱,更别提一日三餐、顿顿白面了。” “倘若按这个待遇招工,肯定还有许多百姓蜂拥而去,所以我们就按照平常的徭役待遇就行,一日两餐,杂粮。” 这时有人站出来了,“齐大人,如果只管饭,不发工钱,百姓不去怎么办?我大明哪里有那么多流民?咱们总不能抓壮丁吧?” 黄子澄朗声道:“凡我大明百姓,每家每年都有三月徭役,政令一下,谁敢不从?” 三个月? “可关中若是修路两年呢?” 齐泰笑了,“简单,大明百姓无数,分批征辟即可,十万人做三个月,换另外十万人。如此一来,也能省了百姓骂朝廷,三个月的苦工,百姓忍忍就过去了。” 秦王朱樉抚掌称赞,“有理!我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百姓。齐爱卿这趟差事办的甚好,当赏。” “为国分忧,不敢居功!” …… 关中招工广告结束,发财梦破裂,无数人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已经在工地的人笑了,还得是报名早,虽然开山搬石头累点,但一日三餐吃的满嘴流油,这样的日子做梦都不敢想。 但好日子总是短暂的,洛阳发布公告,第一阶段只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工程结束,下次招工另行通知。 什么?天塌了,好日子只有三个月? 这谁受得了?好不容易吃饱饭,再让我们回到之前忍饥挨饿的时光?姥姥!绝对不行,下半辈子我情愿钉死在工地上。 无数工人纷纷涌到官府,吵着不走,誓与工地共存亡! 洛阳官方快马报给长安,这怎么整? 情况出乎长安的预料,吕秀才来找师父拿主意。 “师父,咱们已经跟江南签署了协议,倘若收留这些散工,而且待遇比江南还高,那咱们就违约了。” “但现在百姓群情高涨,我们强势赶走他们,似乎也不妥……” 黄易感叹道:“百姓挨饿太久,好不容易有个吃饱饭的路子,就像救命稻草一样,当然不愿放弃。” 吕秀才嘲讽道:“如果大明都是这样的百姓,那咱们还费什么劲?多修几条路,他们还有人吗?” 黄易笑了,“你小子,饭要一口口吃,眼下关中的财力有限,最多能养活二十万人。大明几千万人口呢。” “师父,那工地的百姓?” 沉吟片刻,黄易想了一个主意,“这样吧,工程我们不能违约。但真心愿意一直帮关中修路的百姓,可以答应他们,让他们入洛阳户籍,给他们分地落户。” “如此我们就不算违约。而且他们有了安身立命的土地,也就不会再留恋工地的待遇了。只需要勤劳耕种两年,凭自己的双手也能顿顿吃饱。” 吕秀才眼前一亮,“对呀,我们关中和洛阳人口不多,正好趁机收拢人口。” “而且这道政令还有个好处,那些原本在大明有田亩家园的,自然不会选择留下,但那些无业游民、无牵无挂的,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如此一来,无论是江南还是江北,他们都没话说,我们掳走的又不是他们耕地的百姓,流民在他们眼中是负担。” 负担? 黄易摇了摇头,“不,你不能按关中的情况去分析大明。如果你深入过大明的朝堂,你就会明白,适量的流民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工具。” 工具? “没错,正是因为天下有足够的流民,所以朝廷可以要挟其他人。” 吕秀才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正是此理! “师父,既然如此,那他们肯定还会派人来跟我们饶舌,弟子是不是去一趟洛阳?省得他们再来烦您和师娘?” 黄易哈哈大笑道:“秀才,不用事必躬亲,你现在是关中宰相,一身本事圆融不少,该学会培养人才了。” “这次的事,就不是个讲理的事。用不着你出面。” “展堂不是在洛阳吗?让他去!” 他? “师父,老白他是个武将!” “武将?让武将来做文臣的活计,岂不是更方便不讲理?我看谁敢跟展堂讲理?你信不信,展堂敢带着迫击炮去谈判。” 额……不信,他是虎,又不是彪! 好,赌十两银子! 赌就赌! 第二百五十九章 老白申请出战 听说了洛阳工人的闹腾,江南江北两家朝廷全都慌了,这才去了多久?不到三个月呢,这帮人就乐不思蜀了? 于是两家再次不约而同的发布政令公告:三月内不会原籍者,将在大明除籍,没收房屋田产,永不准再次落户。 此举一出,果然吓住许多人,一多半的人还是故土难离。 尽管不舍关中、洛阳的白面馒头,可自己祖辈都在故乡埋着,亲眷故旧都在故乡,如果不是真的没活路了,谁又舍得背井离乡呢?这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洛阳大都督关玉楼召集下属文武开会,老白愤怒大骂,“太卑鄙了!这是绝户计呀。” “人家不过是出来打工挣点辛苦钱,有的人甚至连工钱都可以不要,只要能吃顿饱饭。就是这样可怜的百姓,竟然会被朝廷狠心抛弃,一逼再逼,连家都回不去了。” “关帅,咱们联名上书,特娘的,直接开炮打到京城去!” 老白是盗匪出身,最是理解底层百姓的艰辛。 虽然在关中已经做到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但一身江湖气还是没洗干净,时不时爆出几句含娘量很高的口头语。 以往文官们都把白将军的粗活当个乐子看,但今天却没有,大家罕见的统一意见,全都站出来附议。 “不错,朝廷见不到百姓有口饱饭吃,这分明是故意拿捏百姓,想让百姓回去给他们为奴为婢的!关帅,下官附议,联名上书,请大都督和侯爷发兵,拯救百姓!” “对,联名上书,请大都督和侯爷发兵,拯救百姓!” …… 关玉楼眉头紧皱,这是个突发情况,自己并未收到关中的消息,所以不敢随便处置。 只能安抚众人,“诸位同僚,对于百姓的困难遭遇,本帅也深感愤怒和同情。平心而论,本帅也想率兵打过去。” 众人全都来了精神。 只见关玉楼话锋一转,“但还不到时候。我们关中经过五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的繁荣。但也只限于关中,刚刚拿下的洛阳和汝州都没治理好,全靠关中的钱粮支撑。我们哪有余力去解救大明千千万苦难百姓?” 所有人都沉默了。 关玉楼看向了老白,“展堂,汝州是你率兵打下来的,难道你不知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咱们的铁路工程刚刚启动,侯爷说了,未来两年所有钱粮都要供给铁路。哪还有余钱拿来打仗?” “你小子又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打个汝州就用掉三千枚炮弹,有这么多炮弹,炸开京城都够了。” “大明划江而治,江南江北加起来,多少个州府?让你带兵去打,需要多少炮弹?咱们关中攒了五年的炮弹够你造吗?” 老白尴尬的直挠头,“咳咳,关帅,末将这点糗事您就别提了,当初也是打的太过瘾,只顾着练准头了。下次再攻城轰炸,末将保证一百枚炮弹就能炸开四面城门,指哪打哪。” 关玉楼笑骂道:“快别吹了,为将者若不能做到谋算千里,只知道猛打猛冲,永远只是一个莽夫。要我说,就应该把你小子送到户部历练历练。” 户部? 管钱粮的文官忍不住打趣道:“下官以为可以,户部正缺白将军这样杀伐果断的大才。” 老白被臊的老脸一红,“去去去,别裹乱,老白我听到算盘声就心烦。” 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大家都清楚,白将军是侯爷的心腹,也是侯爷半个徒弟,当年在关中七侠镇的时候,白将军是客栈跑堂伙计,跟算账的秀才多有不合。 而那位算账的秀才现在是关中的宰相,二人每每相遇,白将军都要吃瘪。 关玉楼摆手按住众人,“诸位,本帅会把大家的想法上报大都督,至于联名上书之事,时机未到。大家先回去,等把洛阳和汝州治理好,咱们就算不上书开战,百姓也会纷纷来投。” 户部那人一拍大腿,“关帅说的对,朝廷一道政令,就能让百姓左右摇摆,甚至一大半的人果断舍了关中,当场回家。这也证明了咱们的不足,无法真心的吸引百姓来投。” 众人纷纷附和。 就在这时,关中快马来信,关玉楼拆开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直接丢给了老白,“展堂,刚还开玩笑让你去户部历练一下的,没想到啊,侯爷也是这么想的。这不,责令你担任关中谈议大臣,全权负责这次百姓入籍的谈判工作。” 谈判? 老白满脸迷茫,“不是,关帅,什么谈判工作?我一个武将,哪里会谈判呀?再说了,咱们洛阳能有什么谈判工作?谈判该去长安的。” 关玉楼指了指书信,“许多工人不远离开,表示愿意一直留下修路,但我们已经跟江南签订了用人合约,继续留下其他人修路,就是违约。” “可我们也不能无情赶走那些可怜的百姓,所以长安想了一个办法,让愿意留下的人洛阳或者汝州户籍。官府负责给他们落户、分地、置办房产,帮助他们安家立命。” “如此这帮人既有了活路,又不违背我们跟江南的合约。” 大家纷纷称赞妙计,此举能增进数万人口,我们关中正缺人呢。 “咱们此举,直指要害,明显是针对他们最近的政令来的。这样明目张胆的掳人,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展堂,朝廷特使这次就别让他们去长安了,直接留在洛阳,交给你应对。” 我?我怎么应对?我不会谈判,难道是全部抓起来炸死? 关玉楼瞪了一眼,“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小子敢胡来,败坏关中声誉,本帅饶不了你。侯爷没说要求,但本帅给你定个规矩,不能打不能骂,要以礼相待,还不能伤了双方的邦交,最后还要让他们无功而返。” 啊?这也太难了吧!关帅,您杀了我得了。 老白想哭,该死,这肯定是秀才出的损招!等回了长安,我饶不了他! 关帅散了朝会,大家哄笑着离开,坐等白将军的谈判艺术。 这是军令,老白无法拒绝,于是拿着书信,回去就升帐议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自己是大将军,手下可是一堆副将、司马、幕僚的。 第二百六十章 炮弹快受潮了 江南这次来的还是老熟人齐泰,这位秦王宠臣,几乎成了大明和关中的交流大使,每次都是他,而且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 如果换了别人出使,能不能完成任务且不说,闹不好会跟关中起矛盾,这是秦王朱樉决不允许的,所以还是辛苦齐泰多走几趟,反正他正年轻。 江北燕王派来的却不是夏元吉。 原本燕王朱棣同样把夏元吉当成交流大使培养的,可谁成想上次夏元吉回去之后,竟然跟自己提出了辞官的要求,这让燕王不能不猜疑,夏元吉背地里已经投靠了关中。 无论是不是投靠了关中,夏元吉既然无故提出辞官,说明他对北燕已经不够忠诚,那就不能继续信任了。 燕王没有答应他的辞官,但也没有过于冷落,而是继续让他专心做顺天府尹,让这么一个大才留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这两年燕王通过在江北选拔,也找到了几个可造之材,其中当属山东出身的铁铉最得朱棣青睐,另外还要一个叫杨士奇的年轻人,被军师姚广孝看中,留在身边做了文书,实则是半个徒弟。 这次派往关中出使的,就是跟夏元吉同龄的铁铉,现如今是燕王府长史,负责参知江北政事,其实就是燕王的心腹幕僚。 说来也巧,二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竟然同时抵达洛阳。 还没入城呢,就看到城南的河边正围着上千兵马,然后一声声炮响传来,河边的兵马连续高呼。 但这些声音传到南北使臣的耳中,却让人心颤,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有意开战? 要知道红衣大炮乃是国之重器,非大战不得轻动。 几匹快马飞奔而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二位使臣请留步!我家将军有请。” 哦? 铁铉性格直率,朗声说道:“本官是江北燕王派来去关中出使的,尔等为何拦我去路?” 请人的百户冷哼一声,“知道你们是出使的,找的就是你们!” 齐泰却知道,关中的人不能轻易招惹,而且逍遥侯的手下一般不会故意刁难人。 于是他陪笑问道:“敢问是哪位将军,寻本官何事?” 百户朗声说道:“关中名将白展堂白将军。” “白将军奉命担任关中谈议大臣,统领一切对外谈判示意,二位不用去长安了。洛阳就能谈,请!” 什么?武将当谈判大臣? 铁铉气得想骂娘,“岂有此理,关中让一个武将来谈判?分明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让开,本官要去长安找逍遥侯讨个说法。” 百户大手一挥,“拿了!到了关中地界,竟敢不遵关中的规矩?我家将军要见的人,你敢不给面子?” 然后他看向了齐泰。 齐泰连忙答应下来,“白展堂将军可是关中名将,下官早有耳闻。既然白将军担任谈议大臣,那反倒省事了,请尊驾带路。” 百户满意道:“还是朝廷的人懂礼数,请!” 白展堂一身白衣书生模样,周围全是些带甲副将、护卫,看起来很不和谐。 但做什么要像什么,谈议大臣是文官,文官哪有穿盔甲的道理? 这是手下一名司马出的主意,白展堂觉得有理,欣然采纳。 原本想让手下们也换上白袍,可手下们齐齐后退,一帮大老粗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将军,长安任命您当谈议大臣,没说让我们也当文官。身为武将,生不卸甲、死不倒架。 啥玩意儿?武将?你们是本将军的下属,我都当文官了,你们还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咱们是去谈判,不是去打仗。 就老白的口才,哪是一群臭皮匠的对手? 大家一致认为:谈判桌也是战场,甚至比打架还凶险! 只见老白正在操控手上的迫击炮,一炮炮对着河里轰去,身边的人不停叫好。 “将军,江南、江北的使臣带到了。” 老白摆了摆手,“等我把这一箱打完!” 啥?论箱子打迫击炮?你们关中这么富裕吗? 齐泰跟铁铉全都看傻了眼,但转念一想也对,白展堂是逍遥侯半个徒弟,有些宠爱也正常。 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观看迫击炮的使用,二人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老白放炮。 不多时,老白放完一箱子二十枚炮弹,招呼其他人,“来来来,换你们上,一人一箱,今天不放完不准回去!对了,让下面河里捞鱼的离远些,省得为了几条死鱼烂虾送了性命。” 啥玩意儿?一人放一箱? 齐泰、铁铉二人看着白展堂旁边,足足百多名副将和护卫呢,还有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弹药箱…… 我的天,关中太奢靡了,拿国之重器迫击炮炸鱼吃? 只见老白一身白衣白袍,头戴书生巾,手拿折扇,好一副英气儒生模样。 “久等了,二位!”老白拱手。 齐泰连忙见礼,“不敢不敢,能瞻仰白将军的神威,下官的荣幸。不知将军您这是?” 老白摆了摆手,“嗨,惭愧惭愧,太平许久,库房的炮弹堆得快受潮了,再不拿出来放掉,就浪费了,所以带小的们出来炸炸鱼,练练准头。” “没吓到二位吧?” 两人连忙摆手。 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 关中到底堆了多少炮弹?听你说的好像不是炮弹,跟说爆竹一样。 老白好奇问道:“对了,刚才我听说,你们俩谁不满我当谈判大臣,要去找侯爷告状来着?” 齐泰连忙摆手,“不是我。” 老白脸色一拉,看向了铁铉,“那就是你了?” 铁铉脸色一僵,然后硬气说道:“关中以武将来谈判,分明是轻视我等……” 老白摆手不愿细听,“行了,不想跟我谈那就请回吧,本将军很忙的。来人,送客!” “呸,好像我们关中求着跟你谈一样,是你主动过来的。” 你…… 铁铉气得涨红了脸,“无礼!我要见逍遥侯……” 老白嘲讽道:“就你?你配吗?侯爷事务繁忙,就算是朝廷的齐大人每次登门,也得提前两个月递上拜帖,看侯爷有没有时间。” “还愣着做什么?轰出去!哦对了,送出去,毕竟燕王跟侯爷是连襟,要给燕王一个面子。” 说完不再理会铁铉,转过头来,笑着对齐泰说道:“齐大人,咱们去旁边喝茶,边喝边聊如何?” “多谢白将军盛情,下官三生有幸!” 这时旁边的副将连忙过来劝道:“将军,谈判是大事,这里毕竟堆着炮弹,说不定有一个半个受潮的,万一炸了膛有危险,不如您领着特使入城谈?末将留下监督他们放炮即可。” 啥?有危险? 齐泰被吓得一个哆嗦。 老白却不满道:“混账!说的什么话?本将危险,你们就不危险吗?放炮哪有不危险的?本将岂能弃下属而去?就在这谈!” “这样吧,齐大人,环境有限,有什么公务,咱们谈快些如何?” 齐泰哪敢啰嗦半句?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老白临时加价 本来这次安排就是故意吓唬人的,这么多箱子,只有十只箱子是真货。一箱二十枚,总共二百枚。 将军临时变卦,让副将慌了神,不行啊,你们在这里谈判,我们这十箱炮弹放不了多久。 老白看出了对方的为难,拍着桌子喊道:“让小的们手下稳当点,瞄准了放!赶紧放完这一批,天黑之前争取再放一批!” 副将心领神会,连忙行礼,“得令,末将这就派人去搬运。” “快快快,接着放,瞄准了打!谁打不准,罚你们下河去捞鱼。” 不远处的铁铉感觉苦闷,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刚见面,说了两句话,然后就被轰走了? 我要是就这么狼狈回去,怎么敢燕王殿下交代?这可是我的头一次任务。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朝白展堂大喊:“白将军,本使有话要说!” 白展堂就当没听见,甚至还催促手下快点,闲杂人等赶紧轰走。 嘴里还碎碎念道:“真聒噪,坐井观天之辈,要不是脖子拽着,鼻孔都仰到天上去了。我最瞧不上这种人,不愿谈可以滚蛋,让燕王来也是跟我谈!” “齐大人,咱们别受闲杂人等的影响,开始吧?大老远过来,什么事啊?” 齐泰抹了一把冷汗,“是是,全听白将军的。” “此次下官是受秦王殿下之命,过来洽谈工人户籍问题的。白将军您是知道的,之前关中贴出告示,在大明广泛招工,过来的百姓做工三个月,然后就结束工期。” “可后来这帮人……” 不等他说完,白展堂就拍着桌子抱怨道:“嗨,是这件事呀!” “齐大人,不是我说你们,就没有你们这个做官的!这件事你们早该过来跟我们个交代。” 啊?啥、啥交代? 齐泰愣住了,他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白展堂不满道:“说好的三个月完工就回去的,现在可倒好,一个个赖着不走了?竟然吵着要加入我们关中户籍,简直离谱至极!”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你们是来打工下苦力的,不能因为给我们干了几天长工,就要跟家主一样上桌吃饭吧?” “唉……这件事搅的我们关中不胜其烦,甚至惊动了侯爷大驾。若非侯爷怒了,老白我何至于做这个什么谈判大使?这不是耽误我炸鱼吗?” “齐大人,你来说说,这是不是你们给我们添了麻烦?” 我、我这…… 齐泰脑子里不停转圈,可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你们扣住了百姓不让走,为什么是我们添了麻烦? “怎么?你不认可?那些不是大明朝廷的百姓?归不归你们管?”老白脸色一沉。 齐泰慌了,连忙点头答应:“认可,认可,抱歉,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但关中铁路招工的告示……” 听他要穷根究底,老白不满道:“怎么?怪我们不该从你们那里招人?” “这什么狗屁道理?不让招人,你拦住别让我们撒告示呀!早干嘛去了?” “再说了,我们好心好意出钱出粮,让你们的人干活拿钱,有了发财的路子,回去他们肯定把钱花在你们那边,这不是好事吗?” “听这语气,好像还怪我们了?” 齐泰不停摆手,“没有没有,误会,都是我们的错。” 老白冷哼一声,“我说,你们的人能不能讲点道理?三个月的合约,干完活赖着不走?咋滴?让我们关中白养活吗?凭什么?” 齐泰都快被说懵了,“白将军,是我们的不对。” “可您也知道,那些百姓不好管,我们也是真的尽力了。” 尽力? 什么尽力?你们做什么了? 老白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呼……总算有机会解释一二。 齐泰抓住机会,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们也想召回那些惹事百姓,不愿让他们在关中和洛阳给大家添麻烦。甚至朝廷直接下了严令,若是再不回来,销除户籍,没收田亩房屋,大明永不再纳。”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惹事百姓不听政令!” “唉……您说说看,朝廷真的是尽力了,我们总不能拿刀架脖子上,把人用囚车抓回去吧?” “咱们是朝廷,不是土匪山贼!” 老白暗暗犯愁,完了,到底是没经验,把握不好谈判节奏,竟然被这厮钻了空子,拿话堵我? 骂谁呢?怎么,你们大明朝廷不是山贼,难不成老白我是? “那不能!别说惹事百姓不听政令了,即便他们在洛阳给我们添了许多麻烦,我们也没跟他们动粗,一直好言相劝,并且提供食宿。不有那么句话吗?怎么说来着,叫、叫……” 一边迫击炮不停的放,齐泰敢让老白这话落地吗? 聊什么都得赶紧接着,“以德报怨?” “不对,不是这个……” “勤修德政?” “也不是……” “民贵君轻?” “换一个,很类似了。” “爱民如子?” 老白一拍大腿,“对,爱民如子!还是你们文官好学问,就是爱民如子,这是咱们这些为官的本分。” 齐泰手帕都湿透了,心说你再让我猜下去,快没词了。 不停附和:“那是那是!” “白将军,那现在的情况?该如何行事?” 嗯? 问谁呢? 老白皱眉道:“这该问你们呀,人是你们的人,而且你干嘛来了?你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吗?可有什么妙计?” 我这…… 齐泰愣住了,我是不是掉沟里了? “白将军,既然这帮惹事百姓是关中的麻烦,您刚才也说了,本就归我们管。不如这样,我们派人过来,挨个把他们领回去如何?全交给我们了,保证办的干净漂亮。” 老白摇了摇头,“不行,这不合适。刚您说了,爱民如子,岂能强迫?更不能派人来抓。他们又不是过来找我们伸冤诉苦的。” 齐泰劝道:“那是,即便他们是喊冤的,我们也不是地方酷吏。只是为了把人领回去,不给您和侯爷添麻烦。您放心,绝对不用强。” 不用强? 沉吟片刻,老白再次拒绝了,“还是不行,人数不老少,想把这些人领回去,至少得两万兵马。洛阳乃是军机重地,岂容他人兵马擅入?” 齐泰尴尬的说道:“要不,劳驾,您把人送出洛阳?” 老白呵斥道:“这不废话吗?侯爷爱民如子,谁敢用强?我如果能把人抓了送出洛阳,早就直接给你们送过江了,还用得着跟你废话?” 那您说怎么办?齐泰也无语了。 看情况差不多了,老白爽快的说道:“这样吧,既然这帮人死缠烂打要留下,干脆随了他们的心意。就让他们留下,不是喜欢下苦力吗?全都送到汝州开荒。” “可有一点,我们是帮你们养活的百姓,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你们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啥玩意儿?我们还得给你们关中掏钱? 第二百六十二章 跟武将讲理? 愣神片刻,齐泰反应过来,不对呀! 明明是你们掳走了我们的百姓,让他们留下来给打工生财,怎么成了是你们养活百姓了? 正要开口反驳,只见老白拍着桌子喊道:“炮声怎么停了?不要给老子节省弹药,敞开了打!仓库里数万炮弹都快生锈了,不行多架几门炮,来个万炮齐发。” 副将额头见汗,心说这怎么接茬? 于是只能拿鞭子抽打催促,“快快,别瞄了,准备好了就放,将军心情不好!” 轰轰轰,炮声比刚才密集许多。 一番惊吓,不仅打断了齐泰辩论思路,甚至把他刚组织好的语言全给吓回去了。 看到老白面带愠色,眼神溢出的火气,齐泰声音有些哆嗦道:“白将军,是我们的失误,但您也知道,连年战事、朝廷拮据……” 老白烦躁的摆手道:“怎么?跟我哭穷是吗?” “将军,不是哭穷,是真穷啊!”齐泰是真的要哭了,心说完犊子了,这趟差事指定要砸。 原计划过来要人的,现在人没要到,甚至还要赔款给关中……回去秦王还不杀了我? 老白不屑道:“齐大人,我关中会在乎你们有钱没钱吗?你们再有钱,能有我们有钱?” “你觉得侯爷贪财?还是说白某见钱眼开?” 这……当然不是。 “不知将军的意思?” 老白冷哼一声,傲慢道:“钱财我们瞧不上,关中更在乎声誉。” “虽然这些百姓留下来,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但民心难得,我们是在做好事,不能让百姓骂我们奴役百姓。” 齐泰连连点头,没错,该当如此。 “但你们倒好,一道政令,凡是留在关中或者洛阳的百姓,永远剔除大明户籍,没收田亩祖宅?这什么意思?” 啊?这个?没有别的意思,我们…… 不等齐泰解释,老白打断了他,“行了,别解释了。” “你们此举是针对百姓的吗?过来打工,死心塌地留下的百姓,他们有田亩和家宅吗?倘若在大明有活路,能出来卖命吗?” “所以你们这分明就是冲我们关中朝廷来的!拿大明户籍给我们泼脏水,说我们扣了你们的百姓?还是想污蔑我们诓骗了你们的百姓?” 齐泰涨红了脸,不停摆手,“没这个意思,绝无此意!” 老白拍着桌子说道:“我告诉你们,关中是在做好事,好心收留了大明困苦的百姓。这个朝廷认不认可?” “认可!绝对认可!”齐泰半秒不带犹豫。 老白抚掌赞道:“好!既然如此,为了避免百姓误会,也避免其他糊涂衙门造谣生事,你们不能剔除百姓的户籍,更不能没收他们的田宅祖产。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收留的是大明百姓,做好事做的名正言顺。” 说完这番话,他似笑非笑的盯着齐泰,“齐大人,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我……容我想想…… 片刻过后,齐泰恍然大悟,“懂了,白将军放心,下官懂了!” “朝廷多谢关中帮忙收留那些百姓,我们会立刻取消剔除户籍的政令,另外再发一则通告广传各地,感谢关中的无私帮助、济世胸怀!” “虽然朝廷拮据,拿不出钱粮酬谢,但下官会跟朝廷请命,给侯爷加官进爵、以示表彰!” 老白眼前一亮,嘿,这小子上道呀! 这事让你办的,比我预想的还要漂亮。早知道你这么懂事,我何必跟你费劲?白瞎这么多炮弹了。 想到这里,老白起身,伸出了右手,“好,齐大人爽快!” “来人,送齐大人入城,好生招待!” “齐大人,我这里还有些公务未完,您先入城休息,等晚上白某设宴,给大人摆一桌全鱼宴,新鲜的,白某我亲手炸的黄河大鲤鱼!” 齐泰连忙行礼,“不敢不敢,将军太客气了。那您先忙,下官先行告退。” 刚上马车,就听到后面老白的大喊:“来,给本将来一箱炮弹,今晚老子要请客!” 齐泰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就是个活阎王啊,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谈判大臣? 倘若往后还是跟你谈,这关中打死我也不再来了。 最憋屈的不是齐泰,而是真的被轰出去的江北使臣铁铉。此人也真的有一股狠劲,竟然以死相逼,要求再见白将军。 他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但也不是真傻子,就这么灰头土脸一句话没说的回去,自己从此别想在燕王面前抬起头。 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放下那些无谓的礼数,武将就武将吧,江南的齐泰都能谈,我铁铉差哪儿了? 对待铁铉这个愣头青,老白是没工夫跟他饶舌的。 “我不管你是谁,无论是谁的宠臣,还是谁的小舅子,哪怕你是皇亲国戚,在白某这里都不好使。” “刚才你对本将不敬,所以你在本将面前不受欢迎。” “你来的目的跟江南一样吧?是为了那些落户本地的百姓?” 铁铉点了点头。 老白嘲讽道:“好,既然如此,不用废话了。江南齐泰已经给出了态度,本将也不欺负你们江北,就跟江南一样即可。” 铁铉皱眉道:“江南是什么条件?” “很简单,撤销对那些百姓剔除户籍的政令,大明保留那些人的户籍和故土田产,并且发布声明通告天下,感谢关中无私收留他们。仅此而已!行了,送客。” 什么?这不可能! 我们明明是来要人的,他怎么敢? “你骗我!”铁铉指着老白,愤怒大喊。 老白不屑道:“本将没空跟你掰扯,是真是假你可以进城去问齐泰,也可以等两个月,看江南的消息。至于你江北要不要效仿?那是你们的事。” “来人,送客!哦对了,奉劝你一句,在洛阳吃喝玩乐本将不管,但如果你敢闹事,或者敢去关中搅闹侯爷清净,本将保证你不会活着回到燕王府。” 你…… 铁铉才不怕这个,他只是受不了对方嚣张的气焰。 在他这种新晋宠臣来说,燕王朱棣是王天下的存在,岂能被关中一伙叛贼这么轻视? 可现在是人家的地盘,铁铉再不满,最后还是被人轰走了。 谈判很顺利,白展堂正让手下帮忙写奏折呢,关玉楼却请他过去,新的麻烦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愿种地? “关帅,我真张罗写奏折呢,出什么事了吗?” 关玉楼笑骂道:“你小子,立了点功就沾沾自喜,看把你能的?拿迫击炮吓唬使臣,哪个魂淡给你出的馊主意?” 白展堂讪讪一笑,“馊主意吗?我觉得挺成功的,你看把齐泰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当时我说啥就是啥,他半句不敢跟我犟。” 关玉楼唏嘘道:“是,的确挺成功的,可这成功是拿三百炮弹换来的。” “让你去跟人谈判,目的就是靠嘴说服对方,你倒好,把谈判桌的事搞成了打仗,三百炮弹……你个败家玩意儿!” 白展堂尴尬的直挠头,心说要不这报功奏折不写了,被关帅说的我脸红。 只见关玉楼话锋一转,“行了,虽然败家,但谈判终归是办成了,我会跟侯爷据实上奏你的功劳。” “今日找你来,是关于安置那些落户的百姓。这帮人愿意落户,但却不愿去种地,只喜欢做工修路。你亲自去看看,查清楚根源,然后想个解决办法出来。” 啥?我去? 老白郁闷道:“关帅,安抚流民是文官的事吧?末将……” 文官?末将? “你小子现在不就是文官吗?你这身书生白衣、白袍披风,很像样嘛!” 我…… 老白被关玉楼不耐烦的轰走了,郁闷的出门办事,心说到底是谁出的主意,让我堂堂洛阳名将改行做文官?等回了关中,查清楚是哪个魂淡,我扒了他的皮! 召集一帮副将参谋,叮嘱大家都机灵点,多出出主意,然后老白带人来到了工地走访。 得到的答案让人哭笑不得。 “大人,大明朝廷也分地,甚至也鼓励垦荒。但我们实在不喜欢种地,而且也侍弄不好庄稼,要不然也不至于卖了几亩薄田成了流民。” “是啊大人,正是因为种地,让我越来越穷,别说娶媳妇生孩子,就差卖祖宅度日了。好不容易在洛阳找到条做工的活路,小人死也要死在工地上。” “大人,十亩田产耕种一年,还要交租、农税、苦守一年的辛苦,没有在这里打工一个月挣得多,谁喜欢种地那是傻子。” ……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把原因解释清楚了。 即便老白一再解释,关中、洛阳的政令不同,我们这里开荒有补贴,种地也不用交租、农税,关中的农民待遇不比修路差。 可没人相信,大家觉得这里吃得好、睡得香,每月现钱结算,衙门里的班头也不过如此。 见此情况,老白等人哭笑不得,敢情你们不觉得自己在打工?把修路当成在衙门当差了? 回到洛阳衙门,本想找关玉楼商量一下,可关玉楼避而不见,表示这件事交给你小子负责,别来烦我。 白展堂想骂人,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这个洛阳都督不干活,当甩手掌柜是吗? 好……谁没有下属一样?于是老白依葫芦画瓢,把麻烦丢给了军中一帮副将、参谋,自己去河边钓鱼了。 巧了,关玉楼也在钓鱼。 “关帅?你怎么……不是说您在衙门处理公务吗?好哇,当班时间出来钓鱼?” 关玉楼老脸一红,但很快反应过来,“等等,小白,你扛着鱼竿作甚?本帅不是交给你一项重任吗?” 咳咳…… “我已经交给下属去办了,末将特来陪关帅钓鱼。” “你小子……越发的圆滑了。” 二人心照不宣,真的并排钓鱼。 军中一帮狗头军师忙坏了,大家聚在沙盘前热情讨论,不能强迫这帮人,但留下他们修路又不合规矩,会被江南朝廷诟病。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另外找一个地方安置他们,并且还要让他们有工作、有钱赚。 这也太坑了吧?这么多人,不去开荒种地,怎么安置?总不能再修一条路吧? 等等……对呀!再修一条路,既不违约,又能人尽其用。 “记下来、记下来,这是其中一个方案。咱们集思广益,再多想几条,谁知道将军会采纳哪个呢?” 很快有人发现一个特点,“诸位,修路主要就是开山搬石头、挖路铺石子,这玩意儿大家不觉得眼熟吗?” 众人眼前一亮,“这不跟汝州(后世平顶山)开矿一样吗?” “妙极!这帮人不愿种地,会不会愿意去开矿采煤呢?反正都是挖坑搬石头!” “记下来、记下来!又一个方案。” 又有一人灵光一闪,“关中除了修路,还经常修水利沟渠之类的。咱们跟大明不同,大明修沟渠通水利,需要发动徭役,每年秋收之后强制百姓开始徭役。” “咱们关中不同,关中是官府出钱拨款,找专门的人手一直负责这些。不如问问他们缺不缺人?” “反正都是工地做工,只要不是种地,这帮人或许可以接受。” 众人纷纷点头,“有理!记下来、记下来!” 好嘛,一天时间,这帮军中将军竟然出了好几条主意,而且征求工人意见,大家欣然同意,只差报给关中联合衙署点头了。 吕秀才看着奏折,惊咦道:“老白这家伙开窍了吗?打发了南北使臣不算,竟然连百姓的安置问题都能解决?不会是他人代笔捉刀吧?” “不对呀,这的确是老白的字,奇丑无比!” “嗯……八成是他身边有什么高人谋士,否则凭他那脑子?” 想到这里,秀才觉得有必要报给逍遥侯知晓。 听着秀才的描述,黄易也略显惊讶,“他敢拿迫击炮吓唬使臣我猜到了,但解决百姓安置问题,好像不是咱们派给他的吧?” “好小子,倒是小瞧了他。再历练历练,可以独当一面了。” 秀才提醒道:“师父,会不会是他人出谋划策?老白身边有了门客咱们不知道?要不把他召回来问问?” 黄易笑了,“秀才,不要小瞧展堂,他虽然是武将,但人称盗圣,脑子肯定是机灵的。” “不过,召回来也好,公务繁忙,大家一年见不了一面,凑着机会让他回来聚聚。” 秀才躬身行礼,“好,那弟子这就去发公文。” “秀才,别忘了赌约,十两银子!” 咳咳……秀才红着脸掏出十两银子,落荒而逃。 嘴里碎碎念的骂着:老白这个魂淡,等你回来的,一定让你出出血。 第二百六十四章 秀才蔫坏 几天之后,白展堂快马赶回关中,秀才带领几名大臣出城十里相迎。 “老白,这里!你小子好样的,一个武将能把事情办的这么漂亮,侯爷都夸呢。” “秀才?你们这是……专程在等我吗?” 当然了,出城十里迎接,够排面吧? 突如其来的排场,老白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为了不让他起疑,秀才赶忙说道:“你在洛阳立下大功,功臣就该有功臣的礼仪。走,咱们进城,我已经派人安排好了酒宴给你接风。” 你安排?是不是要先去拜见大都督跟侯爷? 嗨,你一路风尘仆仆,现在去拜见不合适,休整一天,明日再去拜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步履匆匆呢? 好吧,老白成功被秀才拐带上了长安最大的酒楼——凌烟楼! 黄易亲自起的名字,寓意来此吃饭的人,有希望荣登凌烟阁。也是讨个彩头,平时文官武将最高规格的朋友宴会就是这里。 大家都知道,这家店是逍遥侯开的,厨子是逍遥侯一手带出来的,论手艺个个都是大师级,大明皇宫的御厨也赶不上。 “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关中工部侍郎武器武大人。” 武器?这名字应该去兵部吧? 老白差点笑出声来。 秀才瞪了一眼,“别胡寻思,武大人祖上是女帝,武器这个名字,取自道德经,大器免成之意。” 老白连忙拱手,失敬失敬! “这位是陕北知府孙茂孙大人,这位是庆阳知府何孚何大人,这位……” 一一介绍,众人分别见礼。 老白尴尬的说道:“虽然同朝为官,文武不同,若不是这次机会,还真认不得诸位同僚,失敬失敬。我敬大家一杯。” 只见工部侍郎武器站了出来,“白大人客气了,今日你才是主角,我们大家可都有求于你的。” 有求于我?不会吧,我是个武将……就算是文臣,可我一个卖嘴谈判的,能有什么让诸位求我的? 秀才摆手示意大家别急,“诸位,诸位,这是接风宴,又不是公事朝会,边吃边聊!” 对对对。 众人会意,等下要多敬白将军几杯,等喝好了才好开口求人嘛。 老白多机灵啊?他可不傻,当年跟秀才一起干酒楼的人,能看不懂这场面? 于是他拉住身边的秀才,跟对方咬耳朵问道:“秀才,你这魂淡攒的局吧?到底想干什么?吃饭约一群不认识的人?” 秀才同样跟他咬耳朵说道:“老白,别怪兄弟不仗义,实在是没辙了。” “你奏折报上来的几个方案,大家觉得都很有道理,都想管你要人,如此以来那两万工人就不够用了。” “给谁不给谁呢?哥们我现在是关中宰相,哪能随便得罪下属?所以只能请他们直接跟你谈。” 跟我谈?卧槽! 你小子坑我?你不敢得罪人,让我得罪? 再说了,那两万工人又不是我老白的私产…… 白展堂涨红了脸,却不敢大喊反抗,只能眼神抱怨。 秀才死死拉住他,“兄弟,帮帮忙,你是武将,平时不跟文臣打交道,所以不怕得罪人。再说了,现在是他们求你,这你怕什么?” “堂堂关中名将,能怕这帮文官?” 老白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就此一次,你小子肯定没憋好屁!” 然后他就被这帮人成功灌醉了,烂醉如泥。 秀才微微一笑,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招呼好兄弟。 送走这帮文官,秀才叫来酒楼掌柜,“这位爷结账,他喝醉了,就留在这里醒醒酒,你们千万别让他走。” 掌柜连连点头,吕相爷的话,谁敢不听? 次日,老白扯着嗓子冲到联合衙署大骂秀才魂淡。 下属汇报说吕相不在,应该是去大都督府汇报工作了。 然后老白一路追到逍遥侯黄易面前,“秀才,你个魂淡,说好的你安排接风宴,我替你挡了那么多文官的麻烦,你最后让我结账?知道昨天那顿饭多少银子吗?足足三十两!” 秀才苦着脸叫屈,“老白,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是那帮人有事求你,我只是帮忙组局的,怎么……最后他们没结账?让你开的钱?” “太不像话了!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找他们,没有这么办事的。” 老白一边揪住了秀才的袖子,“还想溜?你小子就是个蔫坏,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故意算计老子。” 秀才呵斥道:“老白,胡说什么呢?在师父面前,你称谁老子?” 咳咳…… 老白连忙道歉,“侯爷恕罪,末将真不是故意的,秀才这孙子太魂淡了。” “秀才,别以为我不知道,从让我当那鸟谈判大臣的时候,就是你出的损招……” 黄易笑着摆了摆手,“展堂,让你出面谈判是我的主意,这你真的误会秀才了。” 啊?为什么呀? “侯爷,秀才是您的亲传弟子,可老白我也是您半个徒弟,您不能这样偏袒他呀。若论孝心,他比不上我。”老白直接跪下叫屈。 黄易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圆滑的小子,起来,跟我装什么委屈?” “武将就不能谈判了吗?这是对你的历练!你不是谈的挺好吗?我跟秀才赌十两银子,赌你敢拿着迫击炮谈判,结果他输了,这不,十两银子我给大嘴了,今天中午家宴给你接风,就按十两银子的规格置办。” 原来是这样啊? 老白站了起来,“怪不得秀才这孙子酒楼算计我,原来是输了钱拿我撒气呢?” 秀才尴尬之际,看到老白的嘲讽,秀才白了一眼,“看什么看?师父神机妙算,输给他不丢人!” 老白嘿嘿一笑,“那是!要这么说的话,那就算了,不就是三十两银子嘛,我可不跟某人一样小气。” 别吹了,刚才谁进门的时候哭天抢地的? 示意二人坐下,黄易笑着打量白展堂,“这身行头谁给你选的?可真够烧包的,脸上茶点粉,快赶上西厂雨化田了。” 老白红着脸说道:“侯爷,我一个武将,哪里能做文官的活计?只能集思广益,让军中八品以上,识字的全都聚在一起给我出主意,想不出办法不准吃饭。” “最后赶鸭子上架,能谈成全是运气。关帅还埋怨我败家,三百炮弹能打下一座城池了。” 这也行? 黄易、秀才两人全都傻眼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铁铉失宠 回到燕王府的铁铉垂头丧气,第一次谈判就成了这个样子,他是真的没脸回来见人。 面对燕王朱棣的询问,铁铉只能硬着头皮据实回答。 “你没说错吧?关中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支持那些百姓落户关中,而且大明的户籍还不能取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怎么跟人谈的?你是去谈判的?还是去乞降的?” 铁铉羞愤欲死,“殿下,关中好像早有准备,故意派了一个叫白展堂的武将出面谈判,那人极度傲慢无礼……” 他把自身遭遇讲述一遍,燕王朱棣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他黄易怎么敢如此羞辱本王?” “他开出这种条件,你就答应了?” 铁铉摇头道:“臣下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是江南齐泰答应的这些条件。白展堂不容质疑的说:江北照着做就行了。然后臣下就被他赶了出来,而且是一路赶出洛阳境内。” 江南答应了?他们疯了吗?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都能答应? 呸!软骨头! “铁铉,你不会是被人蒙了吧?” 铁铉摇头表示不知。 姚广孝沉吟道:“应该不会,想必这其中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关中没必要用这种手段蒙骗,他们想要的结果,一直都是明着来。” 朱棣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铁铉。” “殿下,我……” “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本王有事会通知你。” 铁铉明白,自己失宠了,第一次出门就办砸了,唉……都怪关中那个叫白展堂的魂淡。 看着对方离开,姚广孝叹息道:“早知道还派夏元吉去好了。” 朱棣冷哼一声:“一个跟关中暗通款曲之人,什么时候把我们卖了都不知道。” “和尚,查清楚江南的情况,我要知道老二为什么答应做软骨头?” “遵命!” …… 江南,京城! 齐泰在朝堂上伏地哭诉,“太残暴了!他们把微臣按在黄河岸边,然后在我身旁一下下开炮,虽然是对着黄河炸鱼,但谁都能看出来,这分明就是在威胁!” “秦王,微臣失职,微臣有罪,不仅没办好这次差事,而且还没扛住他们的威胁……” 秦王朱樉怒拍桌案,“岂有此理,关中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了!无耻,无耻至极!” “说,他们都提了什么要求?” 齐泰哆哆嗦嗦的说道,“其一,要承认那些自愿入籍关中的百姓,其二,不得取消他们的大明户籍、不得收回他们的祖宅和祖业,其三,公开声名:是逍遥侯帮朝廷收拢这些穷苦百姓,逍遥侯胸怀济世,大功一件,朝廷要给予加官进爵。” 什么??? “太可恶了!前两条也就罢了,他黄易还想加官进爵?他已然是逍遥侯了,难道他想封王吗?让大明承认他关中王的正统身份?绝无可能!” 齐泰小声提醒说道:“殿下,他们能当着微臣的面,随便丢几百上千发炮弹在黄河里,足见关中之富裕。” 秦王朱樉瞪了一眼,“你什么意思?” 齐泰壮着胆子说道:“殿下,不过是一些流民而已,没必要因为他们而大动干戈。而且我们跟关中有合约,马上就要派人过去赚大钱了,更不能现在撕破脸。” “所以……微臣以为,不如大家以和为贵?” 后面这句话是场面话,给秦王朱樉一个台阶罢了,其实大家都清楚,齐泰话里的意思就是,人家炮弹充足,咱们不敢开战,得罪不起。 朱樉也听懂了,在没解决江北的老四之前,他当然不愿得罪黄易。 因为他一直担忧黄易跟老四联手。 “哼,他的前两个条件,本王可以答应,但加封一事不可能,朝廷不能承认他的正统。” 这时黄子澄出班建议道:“殿下,不能加封逍遥侯,何不封他的孩子呢?上次朝廷加封平安公主的女儿为长安郡主,不如趁此机会,加封为长安公主,也好顾全双方的脸面。” 朱樉扫视其他人,“诸位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 “哼,那就依黄爱卿所言吧,尔等代为拟旨,回头送人去务工的时候,一起送过去。” 说完朱樉起身拂袖而去。 心情十分郁闷的他,在这深宫内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倒是来看老爹看得越发勤快了。 其实是把‘植物人’老爹当成倾诉对象了。 可苦了装病的老朱。 儿子不来的时候,我可以自由的呼吸,甚至翻身活动都可以,只要支走丫鬟即可。 但每次儿子过来,一聊半个时辰,如果赶上想拉屎撒尿,可真是折磨! 老子七十多了,这把年纪,让我憋着不拉屎撒尿,跟上刑无异。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三个月后的约定之期。 江南朝廷提前知会洛阳,声称要带人过来务工,洛阳答应的很爽快,当场要了十万人。 于是没多久,江南浩浩荡荡过来十万壮劳力,由官府一千多人带队,浩浩荡荡一路北上西行。 路过江北管辖的地盘,无一人敢阻拦。 想当初洛阳守将只是拦了一支关中商队,洛阳就丢了。这次人家十万人的大工程,如果谁敢拦住?恐怕整个江北都要给关中。 燕王朱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北上草原打猎,装作看不见。 但治下百姓却满是好奇,心说这是做什么的?打仗吗?怎么不穿铠甲? 稍微一打听,这才知道,是江南朝廷组团带队,去关中、洛阳修路做工的。 有这事? 关中、洛阳修路可是天大的肥差!一天三顿饱饭,三天一顿肉,每天还有三十文的工钱,大家排着队都求不着的好工作。 可惜上次关中招工告示时间太短,没等行动呢,报名就结束了。 去的人干了三个月就回来了,一个个都在吹嘘工地上神仙般日子,比衙门当差还好。 不是说工程结束了吗?怎么再次招人我们不知道? 然后就有人给解释了,说第一段工程结束了,但关中和大明没谈拢,于是改变了招工策略。 换成大明朝廷帮忙招工,关中不再私自零散招工。 十万人的大工程,江南接的单!江北燕王害怕人口流失,所以给拒绝了。 消息一出,江北一片哗然,再经过有心人的引导、舆论的发酵,江北百姓骂声一片,全都在骂燕王朱棣不务正业,这么好的肥差,凭什么不帮江北百姓争取?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到底是谁在克扣? 给燕王造谣的,当然是江南朝廷的人。 看看,我们秦王殿下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帮百姓争取到这样好的发财机会,你们燕王整天只顾打猎享乐,丝毫不在乎百姓的生死。 这样的舆论导向,不仅能煽动江北百姓仇视燕王朱棣,而且还能把江南的十万劳动力捧起来。 原本大家都心生怨气,我们没想去关中打工的,朝廷硬要发动徭役,逼着我们背井离乡。说是三个月就回来,实则路上还要一个月,一来一回就要离家五个月。 没工钱不算,过去修路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万一客死他乡怎么办? 这十万人是带着怨气走的,没想到江北百姓争着去都没机会呢,跟他们一比,似乎也没那么遭。 如果是家门口正常的徭役,我们不仅要出人出力,而且还要自备干粮。去关中修路起码管饭,如此一来倒是给家里剩下一份粮食,听说关中工地的伙食可不错。 来到洛阳,十万人被分成了二十个工段,五千人一组,贯穿整个长安到洛阳之间的工地。 没了工钱,大家对工地的期待只剩下伙食了,没想到开工三天,伙食竟然是杂粮混合面,连个荤腥都看不见……这特么谁说的顿顿白面、三天一顿肉的?太魂淡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民间盛传关中逍遥侯仁心济世,最是心疼百姓,现在看来也是个黑心的。 没多久,整个工地都在骂关中的黑心,连卖苦力的口粮都要克扣。 工地上可不只有江南的监工,修路的技术人员可都是关中特训出来的,工地的情况很快就被反映到长安联合衙署了。 关中宰相吕秀才召开朝会,下面的群臣大骂江南黑心,你们把钱赚了,连粮草都要克扣,是真没拿工人当人呀。 秀才黑着脸说道:“他们拿不拿百姓当人,我们管不着,但他们把好处拿了,却让百姓骂我们关中,这不行!诸位,拿个注意吧,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打!直接打到京城去! 武将第一反应就是要打。 秀才瞪了一眼,“大都督说了,两年内全力修路,不能打。” 可武将也没放弃,“那就把朝堂监工的人杀了,把他们的十万工人扣住,换我们自己人监工。” 秀才摆手道:“你们净出馊主意。这帮人可不是自愿过来的,本来就是朝廷强迫来的,我们如果再扣住人家不让回去?” “原本人家只骂关中黑心,克扣粮饷。你扣住人不让回家,他们该民变暴乱了。” 好吧,玩脑子的事,确实不是我们擅长的,武将这帮人看向了文官这边。 工部的人嗤笑道:“这还不简单?咱们派人,接管了工人的伙食供给。干活监工还归朝廷管,让他们鞭打百姓挨骂去。伙食我们的人负责发放,一日三餐顿顿白面,我就不信了,吃着咱们的白面,他们还能骂娘?” “没错,吃饱饭骂厨子?没听说过!” 秀才再次摇头:“也不行!咱们跟江南有合约,粮食按时配给,但伙食供应归他们,我们并不干涉。” 什么?凭什么?那不是给他们机会泼脏水吗? 秀才笑着解释道:“一个人十文的工钱,朝廷能这么下本钱吗?带十万工人过来修路。他们更多是看上了克扣粮饷。” “咱们按每人一天三顿白面供应的粮食,朝廷那帮人拿到了粮食,转眼间就向南运去了京城。他们另外运来混合面、野菜杂粮过来给工人。” “这其中的差价,能让他们很赚一笔。” “据可靠情报,他们准备修路两年,攒下足够的粮草收服江北。” 听到这里,武将再次站出来了,“这不行吧?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朝廷壮大不是?” 秀才笑了,“他们内斗关我们什么事?就让他们打起来,打仗只会越打越穷。这也是我们的疲兵之计。” 这也行? “没错,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在不违背合约的情况下,还要扳回工人对我们关中的风评。” 这个…… 难了,条件太苛刻! 这帮人苦思冥想一天,终于有人想到了破解之法。 他们虽然管伙食,但粮食总要从关中或者洛阳运到工地吧?可不是从洛阳启运,直接就运去京城了。表面工夫总要做一做的。 那我们何不让工地的工人都亲眼见证呢?看着我们把一车车的大米白面运去了工地,至于你们吃的为什么是混合面?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工地厨子是你们朝廷的人。 计策很简单,却行之有效。 某一天,工地中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在空场围着吃饭,关中运粮队赶到,一车车的白面,排成长龙。 巧的是路不好走,有几辆大车的轮子坏了,车上的东西翻倒在地,白花花的面粉撒了一地,惊呆了所有工人。 大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杂粮黑饼,再看看那一车车的白面? “诸位,诸位兄弟,过来帮帮忙呀,这是给大家运的粮食,大家搭把手给送到库里。”关中运输队招呼正在吃饭的工人。 很多工人凑了上来,帮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询问情况。 “老哥,怎么突然改善伙食了?明天我们就能吃白面了吗?” “什么改善伙食?我们一直给你们运的是白面呀!侯爷说了,一日三餐,顿顿白面,要让大家吃饱了才好干活的。怎么……是不够吃吗?不能吧,据说上面按照每个人一顿五个馒头计算的。” 什么???真的假的? “嗨,军机大事岂能有假?不信你去查账目,双方都有账目明细,每半个月运粮一次,米面粮油样样不缺,甚至七天还有一顿肉呢。” 开玩笑呢?肉?来一个月了,连个荤腥都没见过! 得……两边一对账,工人们全都嘀咕起来。 巧的是,同一天,二十个工地全都这样,大家都看到了运输队的事故,还要那白花花的面粉。 没过几天,监工人员的秘密就被发现了,他们连夜把大米白面运走,调换成了混合面。 工人们不干了,凭什么啊?关中明明给我们送的是白面,你们凭什么克扣粮食?是不是中饱私囊了? 于是工地发生了暴动,一千监工管事,只一个晚上,被打死了五百! 剩下的也个个带伤,一部分逃入长安,大部分逃去了洛阳。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们本来就是挨打的 这帮监工逃到洛阳,直接找到洛阳都督关玉楼,要求洛阳出兵庇护,送我们回京城。 关玉楼皱了皱眉,然后让人去请白展堂过来。 意思是你们的事,属于邦交事宜,我这个洛阳都督之负责辖区内的稳定和发展,邦交归关中联合衙署的鸿胪寺管。 原本需要请长安派人过来,但巧的是我们洛阳有位谈议大臣,也可以代理邦交事宜。 这帮人暗暗叫苦,倘若洛阳都督不管,那我们就没活路了,恐怕要在洛阳城被工人们当街打死。 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那位谈议大臣。 不多时,一身白衣白袍的白展堂带着手下一千兵马赶到都督府。 二话不说,朝着监工们伸手一指,“给我打!” 不是,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打人?你们不能这样…… 关玉楼也很纳闷,我请你来是打发他们的,你不由分说就动手?搞什么鬼? 但这帮人是京城养的狗,他们的死活关玉楼才不在乎,索性转身进了后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千人锐卒殴打五百监工,简直就是殴打! 一直到五百人被打的无一人能再起身,全都瘫软在地。 白展堂缓缓走了上前,“谁是管事的?” 哀嚎声一片,连举手都困难,只能齐齐看向其中一个方向,白展堂走了过去。 “你是管事的?” “下官大明工部从五品员外郎陆千。” 白展堂点了点头:“本官乃是洛阳将军白展堂,兼任关中谈议大臣。知道为什么打你们吗?” “请、请将军明示!” 白展堂微微一笑:“因为你们本来就是挨打的。” 什么??? 陆千差点被气吐血,没这么欺负人的,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讲理打了人,还要踩两脚,让我们叫声好吗? 老白嘲讽道:“怎么?不服?” “好,那我跟你分析分析。” “朝廷让你领队,带十万工人过来做徭役,他们的饮食待遇都归你管,对吗?” 对方点了点头。 “我们关中给工人一日三餐白面,七天管一顿肉,每天还要十文的工钱。可曾有半分拖欠?” 陆千摇头,“可是……” 白展堂摆手道:“我知道,这些东西刚到手,你压根没拆封,直接连货带车,全转运去了京城,你一分便宜没捞到,对吗?” 陆千终于绷不住了,嘴里淌血,哭喊道:“是啊,将军,我等冤枉啊!” 一时间,五百监工全都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场面比窦娥死那天还冤。 停停停,别号丧了! 叫停众人,老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也都是苦力,没有捞半点油水,不是你们克扣的工人。但这件事总要有人背锅吧?” 这…… “难道你们想要工人吃着杂粮黑面饼,嘴里骂朝廷不是东西?” 没人说话。 “你看,你们也知道不能骂朝廷,要让百姓时刻记着朝廷的恩德,是朝廷给他们争取到了务工机会,让他们吃饱饭的。” 大家低下了头,似乎不再委屈。 但紧接着,老白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让工人们骂我们关中不是东西,说是我们关中克扣了百姓的粮饷,是我们让他们吃的黑面饼。” “怎么?我们关中比朝廷好欺负是吗?” “就凭这一件事,别说老子带人打你们一顿了,今天就是把你们全都用大炮轰碎在城门口,也是你们活该!” 看着杀气四溢的白展堂,陆千连忙解释:“将军息怒,误会,全是误会,真不是我们故意造谣的,是工人自己猜测的。” 老白冷哼一声,“是吗?可你们心里明镜一样,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清楚,替我们关中洗清冤屈呢?” 陆千尴尬的说道:“将军,您是知道的,我们端的是朝廷的饭碗,身不由己。” 老白嘲讽道:“还是的,你们端着的是朝廷的饭碗,跟我们关中没一文钱关系,我洛阳守军凭什么庇护你们?” “反倒是你们,因为自己屁股没擦干净,逃到城里来,让数万工人追杀至此,搅闹得洛阳人心惶惶,你自己说,杀了你们够不够赔?” 陆千连忙道歉,“下官知错,知错了!” “将军,我们也是为了活命,您知道的,我们是朝廷推出来的替罪羊,请将军指条活路。” 老白哈哈大笑,“这不什么都清楚吗?替罪羊就是替朝廷挨骂、替朝廷挨打,关键时刻替朝廷赴死,以平民愤的,从你们偷梁换柱那一刻起,哪还有活路了?” “所以……诸位,看开一点。” 噗……无数人齐齐吐血,这特么生死关头,谁能看得开? 看分析的差不多了,老白拍了拍手,起身说道:“让你们死在我手上,于理不合,朝廷也不会同意。” “刚刚给你们解释了,打你们呢,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群欠打的货,故意抹黑我们关中,这也是你们欠我的。”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不把你们打残,怎么活命呢?” 啥?活命?我们还有命吗? 老白点了点头:“当然,想活命一切听我的。” “来人,挨个把人抬上,装入囚车,出去游街!给关中恢复名誉!让百姓也泄泄愤。” 啥?游街,给百姓泄愤?那我们还有命吗?出去让那群工人见到了,还不生吞活剥了大家? 可现在大家全都被打的烂泥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狗一样被装进囚车。 也是难为老白了,五百多囚车?洛阳哪有那么多?所以只能临时用一批马车改一改,或者让他们挤挤,两人、三人坐一辆。 这天,整个洛阳为之轰动! 游街过后,老白出面安抚百姓,“诸位,我关中最恨欺负百姓的贪官污吏、地痞恶霸!” “呸!从百姓嘴里抠粮食出来中饱私囊?这种人猪狗不如!” “他们若是我关中的官员,今日就不是游街,而是当众千刀万剐!” “可惜了,他们是朝廷养的官员,不归关中管。我们也不能随意打杀,否则无法跟朝廷交代。” “打他们一顿,给诸位出口恶气。今晚连夜给京城送去,如何定罪处分,朝廷自有公断。” “诸位工友兄弟们,你们千里迢迢过来帮关中修路,关中上下很是感激,所以在朝廷没派新人过来之前,我们会派人暂时接管工地的伙食待遇,一日三餐、白面管饱、薪酬日结都不会短缺。” “请大家回去接着工作,否则这般滞留乡野,万一走丢了可是大事。” 原本大家想说让我们打死这帮魂淡,可听到老白后面的话,所有人都沸腾了,白面管饱日结薪酬?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开工呀! 安抚好了百姓,白展堂竟然真的派人用囚车把监工们送去了江南。 关玉楼终于出面,“你小子会那么好心?真的救下这帮黑心替罪羊?” 白展堂微微一笑,“我从关中临行前,秀才给我出的毒计,这帮人如果死在我们手上,或者死在工人手上,回去就是朝廷的功臣。” “但我把他们活着送回江南,嘿嘿,他们必死无疑,而且是三族都要倒霉。” 什么??? 仔细想了想,关玉楼嘀咕道:“秀才可是关中宰相,怎么净出毒计?他真是侯爷的亲传弟子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赔本赚吆喝 工地暴动的事,并没有传到江南朝廷,但白展堂要送囚犯过去,所以提前派人快马知会对方,前因后果都介绍了一遍。 并且声称是洛阳官府救下了监工们,并且平安护送到长江边上,请朝廷派人过来接手。 秦王朱樉心说,我刚过了一个月的舒坦日子,赚钱大业刚刚起个头,怎么又出事了?想安生赚点钱怎么就这么难? “不能听关中的一面之词,兴许是他们背地里使坏。齐爱卿,你走一趟,接手那些监工,问清楚是什么情况。” 原本听说是白展堂的人,齐泰是不想去的,好在只是长江岸边,不用去洛阳,且白展堂没有亲自过来,所以齐泰点头接下这趟苦差。 可没想到啊,说好的护送过来呢?你们竟然用囚车押送?就是这么护送的? 齐泰差点没气吐了血。 五百多监工一路送到这里,足足半个月的赶路急行,颠簸劳累,半数以上都只剩一口气了。 好吧,这番姿态,怎么带去见秦王? 于是齐泰只能把为首的工部五品员外郎陆千提了出来。 朝堂是论辩,朱樉敏锐察觉到不对,“陆千,洛阳修路一个月了,粮食也运过两批,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最近出事了?” 陆千愣住了,对呀!一开始工人们全都在骂关中黑心,所以前一个月大家相安无事。 随即他想起了白展堂的话,意思是关中早就知道工地的流言,既然如此,关中岂会置之不理?要知道逍遥侯是最看中声誉的。 “是他们、肯定是他们!是关中搞的鬼!”陆千拍着大腿,捶胸顿足,懊悔不已,为什么我没早点发现? “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有次运粮,关中运粮队故意赶在中午饭口过来,让扎堆吃饭的工人们亲眼看着运粮,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运粮队有几辆马车翻了,白面撒了一地……” “然后没过两天,工人们就知道了咱们偷运粮食的全部真相。” “现在想来,这就是他们的阴谋诡计!” 听完陆千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的确是关中的算计。 不少人站出来大骂,“关中太可恶了,早就约定好了让我们赚钱,现在他们又故意拆穿,这不是毁我们吗?岂有此理!” 秦王朱樉开口问道:“齐爱卿,你怎么看?关中为什么要这样?” 齐泰纠结着看向了陆千,“陆大人,你被他们送回来的时候,他们有说什么吗?” 陆千委屈道:“我们在工地被工人追打,被迫逃到洛阳寻求庇护。可那个叫白展堂的将军,不由分说带人把我们揍了一顿!” “边揍边骂,说你们不敢让工人骂朝廷黑心,就让工人骂我们关中?怎么,我们关中好惹吗?” “他们明显是为这个,故意煽动工人,报复朝廷的。” 秦王朱樉冷哼一声,如此说来,朝廷理亏,还没办法找后账了? “诸位爱卿,事已至此,该如何处置?” 有人站出来怒斥:“殿下,一群贱民也敢打杀朝廷命官,该出兵镇压!” 秦王朱樉挥手按住,“退下!民心已然摇摆,大骂朝廷克扣他们的工钱,再杀的血流成河,你是想让我大明千夫所指吗?” 就在这时,黄子澄站了出来。 他看向了陆千,“陆大人,刚才你说,工人们知道了咱们偷运粮食的全部真相?” 陆千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关中煽动,加上工人趁乱查到了我们的账目。” 黄子澄摆手打断了他,“不,本官觉得你说错了。不是咱们偷运粮食,而是你们!” 我们? 陆千愣住了,“黄大人,此言何意?” 黄子澄微微一笑,“就是这个意思。工地上发生的事,朝廷一概不知,是你们这帮监工中饱私囊,偷梁换柱克扣粮食。” 什么?? 不、不是的……黄大人,您不能…… “秦王,秦王殿下,我们是冤枉的……” 秦王朱樉阴沉着脸,冷声说道:“来人,把这帮黑心贪官推出去依律斩首示众,张榜邀请那些工人的家属前来观礼。” 依律? “殿下,若是依律,敢贪这么大数额,要连坐三族!” 不、冤枉啊…… 还真让毒秀才算准了。 这帮人如果在工地被当场打死,那你们就是替朝廷背锅的功臣,虽死犹荣,朝廷不会亏待你们的家眷。 可为了苟活,被送回朝廷,那没办法,为了安定民心,夷灭三族以示朝廷对贪官污吏的零容忍。 秦王朱樉也知道,这样杀替罪羊,虽然能安抚百姓,但却震慑了文武百官,从今往后谁还敢替朝廷背锅? 但这是关中的阳谋,你如果保住了替罪羊,十万百姓连带家眷,那就是数十万的民心不稳,往后还怎么调动另一批人前去修路? 所以为了挣大钱,只能先顾一头。 至于下次派谁当替罪羊?简单,五品以上的都在朝堂,那就派官阶低的去,八品九品就行,这帮人平时抢着替朝廷赴死,朝廷都嫌弃他们没资格呢。 反正百姓不管你几品,是个穿官衣的都能震慑他们。 半个月后,新一批监工、厨子就位了,接手了工地的监管和伙食供应,同时派齐泰再赴洛阳,准备谈谈粮食的运输问题。 为了顾忌双方的颜面,从洛阳启运,直接运往京城即可,工人们的口粮我们自己派人运输。 白展堂笑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你们把钱赚了,让手下人骂我们关中黑心? “齐大人,赚的黑心钱还怕挨骂?这就是你们朝廷?吸人家的血,还让人家叫好感恩?” 我们…… 白展堂打断了他,“行了,别跟我解释,你们怎么对百姓,我们管不着。但你们、还要你们的工人,但凡有一个人敢骂我们关中,别怪老子不客气!” 齐泰连连道歉,“是是是,再不会了。我们下了严令,禁止在务工的时候说话。” 不让说话?你们可真行…… “损招层出不穷!但运粮的事没商量,我们只负责运粮,把我们关中的义务尽完,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 “只要我们不缺你们一袋粮食,那你们就找不着我们的不是。” “至于粮食运到,你们给不给自己的百姓吃,那我们管不着。” “你们想偷梁换柱,从百姓口粮里面赚一笔,那是你们的本事,我们不掺和,装作看不见。” “换不走是你们没本事。想指挥我们关中工部做事?要不,齐大人改投关中,我推荐您去工部任职?” 这…… 齐泰涨红了脸,心说那怎么办?你们这次把我们揭了个底掉,我们还怎么偷梁换柱? 如果真的按关中标准,三餐白面管饱,一日十文工钱,朝廷岂不是白折腾了?我们岂不是赔本赚吆喝? 可他哪敢跟白展堂讲道理?生怕一个不好,对方再搬出迫击炮来炸鱼。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不仁我不义 齐泰没谈成,只能回去禀报,现在的情况是:工人们已经吃惯了白面馒头,甚至关中代管的时候七天一顿肉,工资十文日结。 这怎么整?一下把我们的底裤全扒光了,还让我们怎么忽悠工人免费卖苦力? 我们的人接手以后,再去更换伙食待遇,你试试看?工人敢生吞了监工们。 现在就算关中把粮草停了,工人们也觉得是我们在使坏! 秦王朱樉咬牙切齿,“好你个黄易,本王一再忍让,甚至不惜折节下交,给你女儿请封公主,你倒好?连个辛苦钱都不让朝廷赚。” 谁说不是呢?朝廷带人过来给你们修路,你们付给朝廷工钱,这很合理嘛。 明明是合作共赢的大好事,为什么你非要多吃多占,把我们整得一毛没有呢?既然如此,还怎么合作? “三个月工期一到,立刻召回工人,再不跟关中合作!”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殿下,如果我们退出,那就是把机会让给了江北,万一……” 秦王朱樉嘲讽道:“江北?想必他们早就看到了今日,所以才故意不跟我们竞争。这样赔本卖吆喝的买卖,谁爱要谁要去,我们江南是傻子吗?” 齐泰担忧道:“殿下,我们跟关中是有合约的,签了两年的用工盟约,如果我们毁约,他们拿着盟约追责,我们该当如何?” 追责? 朱樉不屑道:“他洛阳跟我们江南隔着上千里远,中间地盘是江北的,就算要打仗,他们也需要先打下江北才行。而且没了工人,他们最着急的是修路问题,肯定不希望打仗。” 齐泰再次追问:“殿下,那如果他们不打仗,还像一开始那样,广贴告示,零散招工呢?” 这个…… 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一开始那样零散招工,简直就是当面抢人呢,我们毫无办法。 正因如此,才派了齐泰去谈判,换成我们带人过来务工,这样就避免了人口流失。 朱樉攥紧拳头,丧气道:“真该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难不成要被逼着给他关中白修路?” 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也不算白干,那些工人赚了钱,终归是要回来,最后花在江南的。” 呸!工钱才多少?蝇头小利罢了! 一人一天十文钱,十万人一天才一百两银子,一百天换一批人,也就是每一批人只能赚一万两,两年修路总共换七批人,七万两? 七万两对于大明朝廷来说,浪花都不算。 我们之所以答应跟关中合作,就是看中了那白得的粮草!因为粮草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眼看僵持不下,黄子澄站出来劝道:“殿下,赚点是点。即便没有发财大计,为了保住人口不外流,我们也要坚持合作下去。” “哼,也只能如此了!退朝。” 郁闷的下朝,朱樉再次找植物人老爹倾诉,老朱心中大骂儿子蠢货,被黄易耍的团团转。 “殿下,黄子澄大人求见。” 刚下朝,有事朝会不说,现在来做什么? 秦王朱樉黑着脸就在老爹身边接见了黄子澄。 黄子澄眼神阴鸷的小声说道:“殿下,微臣有一计可破僵局。” “嗯?那你朝会为何不说?” 黄子澄认真道:“事关机密,绝对不可泄露。” 朱樉挥手屏退左右,“说吧。” 黄子澄分析说道:“之前听齐大人说过,洛阳存放数万炮弹,即将受潮,想必洛阳城的军备力量很强大。” “嗯,洛阳无险可守,自然需要强大的军备。”朱樉没明白什么意思。 黄子澄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拿下洛阳?一举收获迫击炮,还要数万炮弹呢?据说关中打汝州的时候,只用了几百枚。倘若我们手上有数万炮弹,长驱直入,一举拿下关中又有何难?” 什么??? 秦王朱樉惊呆了,他实在没想,黄子澄一个区区文官,竟然敢想出如此凶险的计谋。 朱樉沉声问道:“你是说跟关中开战?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以关中的军备实力,随时可以挥兵过河,一路炸开城门,甚至拿下京城都不在话下。在关中迫击炮面前,我们的人数毫无作用。” “跟关中开战?一旦失败,大明将万劫不复!” 黄子澄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微臣知道。可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抓住时机,放手一搏。否则关中日渐强大,早晚会对我大明下手。” 此计听得床上的老朱暗暗赞赏,该当如此!看来老二身边是有能人的。 朱樉追问道:“敢过来献计,这么说,你有把握破解对方的迫击炮?” 黄子澄微微一笑,“殿下可记得,不久前那监工陆千汇报的,工人们暴乱,追杀监工,甚至一路追到了洛阳城中。”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故技重施?十万工人呢,洛阳城才两万守军,不需要十万全部进城,只要能有两万,不,一万锐卒混进去,近身搏杀,跟洛阳守军混在一起,他们的迫击炮就失去了用处。” “只要趁乱打开洛阳城,十万工人转眼间就是十万劲卒,拿下洛阳,占领他们的军火库。” “手上有了迫击炮,这十万人可以马不停蹄直奔函谷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双方都有迫击炮的情况下,我们十万兵马,打下长安城指日可待!” 床上的老朱心情激动,强力压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他差点想起身给黄子澄拍手叫好了。 不得不说,秦王朱樉也被他说的心动了。 “万一失败呢?” 黄子澄坚定而自信道:“殿下,也许一战攻不下长安,但突袭洛阳肯定不会失败!只要我们有了迫击炮,外带数万炮弹,即便拿不下关中,我们也有了叫板的实力。” “进而可以根据他们的迫击炮,改进我们的红衣大炮,甚至造出属于我们的迫击炮。” “只要我们在军备上超过,哪怕是追平了关中,那关中指日可平!” 秦王朱樉一拍床榻,“好!此计甚是可行!那就依爱卿所言,此事作为朝廷第一机密,本王全力配合你施行。” 黄子澄说道:“现在还不行,需要等下一批工人过去换班,我们把下一批工人换成军中遴选出来的士卒,随时可以参战。然后依样画葫芦,重新安排一场工人暴动……如此这般……” 二人的密谋被床上的老朱听的真切,他也很期待这次的成功。 看着黄子澄行礼告退,秦王朱樉回头对老爹说道:“爹,您都听到了吧?孩儿已经找到平灭关中的办法,只等灭了黄易,然后随时可以北上一统大明。” 老朱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没想到儿子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看来是自言自语。 第二百七十章 一分别想带回家 第一批人最后一个月的工期里,竟然再没出半点幺蛾子,这反倒让关中这边感到意外了,难不成江南朝廷洗心革面幡然醒悟了?开始真正疼爱百姓了? 拉倒吧,宁愿相信猪会上树,也别相信上面的人会长好心眼子。 但这都不重要,无论你们玩不玩阴谋诡计,我们都不怕你们。听过一力降十会吗?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的算计都是花里胡哨。 长安一纸诏令发给了洛阳,要求洛阳在城外建个自由交易的坊市,专门接待路过返乡的打工人。 这是做什么?很多人没明白,心说都是一群穷苦的修路工人,给他们建什么坊市?再说了人家都要回家了。 白展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又是秀才的毒计,洛阳挣钱洛阳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啥意思? “诸位,你们想啊,这帮工人最近两个月来,工资都是日结的,一天十文钱,六十天来就是六百文,听着虽然不多,但十万人呢,加起来可不少呢。” “这笔钱如果让他们成功带回江南,肯定是花在江南那边,如此以来钱就被江南赚了去。” “反正他们拿这笔钱也是回去购买商品,何不让他们在洛阳买我们的商品呢?咱们的商品物美价廉,在江南许多达官贵人都争抢呢。” 原来如此,确实是高明的计策! 既为洛阳留下了财富,又能繁荣商业,此计甚妙! 跟坊市同时开起来的,可不仅仅是商业街、美食街之类的,还有休闲娱乐场所,这个年代的娱乐项目相对匮乏,而且一群工地大老粗也玩不了什么高雅的项目。 有道是从军三年老母猪赛貂蝉,所以这种娱乐场所才是最吸金的,江南有秦淮八艳,我们仿照一下,搞个黄河十八艳?一百零八艳?他们百两过夜,我们亲民一些——百文就行。按照一文钱顶后世四块的购买力,这个价格差不多算是行价了。 当然还有开赌的场所等等……总之一个字,当人有钱了就要消费一下,洛阳要做的就是让大家心甘情愿的消费。 (PS:别说是这种工地附近了,就算是规划拆迁也一样,很多时候上面刚规划,还没开始动工呢,村子四周的各种场所已经暗地里开起来了,就瞄着大家的口袋。谁一下暴富了不消费?不享受? 大家普遍认为房子一拆,从此脱贫,阶层跃迁?其实不然,控制不住自己膨胀的欲望,是留不住钱财的,所以该是穷人还是穷人,一笔暴富的钱财救不了人。有句话说的好,认知以外挣的钱,终究会凭实力给亏掉。) 书归正传,这一幕江南朝廷的人当然不愿意,他们会强迫工人们不准掉队,不准停留。 于是迫击炮炸鱼节目重新安排上了,别说让你们留下消费了,就算是把你们全都扣在洛阳当奴隶,谁敢说个不字? 计策是毒了些,就跟旅游团差不多,但成果是显著的。 用秀才的话说,双方分数敌我,现在那些百姓是大明的百姓,他们回去了是帮大明朝廷的,所以我们没必要太客气。 见此情形,秦王朱樉暗暗吸了口凉气,就知道关中诡计多端,原本还有人劝我赚点小钱忍气吞声算了。 你看看,人家压根就没打算让我们赚一文钱。 关中现在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江北燕王关注着一切,此刻正在放声嘲笑:老二怎么可能是黄易的对手?还想通过修路大赚一笔?现在好了,被人家当苦力一样耍了三个月,半分便宜没占到,而且这个卖身契一签就是两年……以关中的脾气,你不跟他做买卖都不行,否则上次我汝州是怎么丢的? 他原来肯定计划用两年时间超过我们江北,甚至两年以后跟我开战,现在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劳民伤财的,他拿什么跟我斗? 吃了个哑巴亏,江南这边提出毁约,这是黄子澄的疑兵之计。 就是要打消关中的戒备。 因为赔本赚吆喝,换了谁也不愿继续履约,江南紧接着就派人过去,不合常理,明显有鬼。 仿佛是按照黄子澄写好的剧本一样走势,江南这边一毁约,洛阳就出兵威胁了,毁约可以,要么赔钱、要么割地,敢毁我们关中的约?你试试? 无奈之下,迫于迫击炮的淫威,朝廷从各地七拼八凑的,耽误一个月,终于凑出一支新的的苦力出来。 关中却不知道,这是朝廷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才从各地秘密遴选出来的忠诚可靠之士。 此次诡计用兵,士卒精锐还在其次,首重忠诚! 所以掺杂了许多百战老兵,甚至花白头发的人,这些人虽然老迈,但战场经验丰富,近身搏杀可不是洛阳那些只会开炮的守军可比的。 而且这帮人看起来就是老弱病残,更能体现朝廷的消极怠工,转移关中的注意力。 对,注意力! 想到这个,齐泰又献上一条计策,我们是不是该制造点别的麻烦,转移天下的注意力?省得大家都盯着修路。 至于是什么呢? 关中我们惹不起,干脆就搞江北,给江北造谣泼脏水,跟江北来一场隔空骂战,以此来吸引关中的注意力。骂战的由头也很简单——惠民修路被我们江南抢到了,江北从不为民做主。 不得不说,齐泰的眼光不错,这个谣言选的很准、很及时。 两次派人去洛阳修路,而且工人们回来的路上全都热情洋溢,容光焕发,显然是在修路过程中吃到肉了。 这谁不羡慕?我们江北也是穷苦地区,如果修路能吃饱饭…… 于是燕王躺着也中枪,竟然再次被骂不作为。 甚至挨着长江的地区,小规模爆发了民变,要求投靠归江南管辖,这样大家就能尝到去修路的甜头了。 燕王府内,朱棣歇斯底里的大骂:“他老二是什么意思?我不跟他抢肉吃也就罢了,他竟然还造谣污蔑我?真当我朱棣是泥捏的吗?” 军师姚广孝眉头紧皱,沉思良久,“为什么他早不造谣,晚不造谣,偏偏现在重启谣言?莫非……” “不好,殿下,情况不对,恐怕江南那边要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 第二百七十一章 江北猜到了 当然不可能是朝关中动手,远交近攻的道理谁都懂,再说了,江南的秦王听到逍遥侯的名号,犹如耗子见了猫一样,他怎么敢对关中有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目标了——江北! 他们要趁机攻打江北! 听完姚广孝的分析,燕王朱棣觉得不可思议,他疯了吧?这才太平多久?他凭什么向北出兵?若不是靠着长江天险,当年我就能扫平了京城,也不至于划江而治。 现在倒好,让你休养两年,老二你就黑了心,敢跟我呲牙了? 难不成,跟关中做了笔赔钱买卖,让你被猪油蒙了心? “等等,军师,你说会不会是江南跟关中联手了?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真危险。” 跟南边的秦王朱樉一样,朱棣不害怕自己的亲兄弟,反而最忌惮关中的黄易。 姚广孝沉吟道:“不应该,如果要吃下江北,关中现在有了洛阳当跳板,根本不用和谁联手,直接从洛阳出兵,步步蚕食就够了。” “而且逍遥侯很在乎声望,他跟秦王那是死敌,绝不可能联手。” 朱棣点了点头:“那倒是,别人不清楚,我是深有体会的,黄易此人深居简出,表面上是君子如玉,实则内心极为高傲,这天下能让他瞧上眼的人并不多。其中绝对不包括老二这个魂淡。” “既然双方没有联手,那老二凭什么敢对我们用兵呢?他就不怕两败俱伤?” 姚广孝沉思片刻,眼前一亮,“我猜是靠舆论。” 舆论? “对,最近半年来,因为关中修路问题,百姓对大明颇有微词。特别是江南揽下了修路工程,江北的百姓嫉妒眼红。再加上江南的故意煽动,百姓们不明所以,被有心之人利用,骂咱们江北朝廷尸位素餐……” “如此一来,倘若江南兴兵北上,各地百姓就不会像上次一样再支持我们了。” 朱棣不禁心头一惊,背后发寒。 “是啊,当初之所以能够一路南下打得傅友德溃不成军,皆因各地百姓暗中支持,如果百姓们转投了江南,那我们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再次开战,硬碰硬拼战场实力,怕是谁也讨不到便宜。” 姚广孝安慰说道:“殿下不用担心,我觉得他们并不是想一次就拿下我们。而是想逐步蚕食。” 他们蚕食?如何蚕食? 姚广孝走到地图前,伸手指向了洛阳,“江南派出十万工人到洛阳修路,无论是北上出发,还是南下回乡,都要途径河南、安徽一代。” “倘若这十万人不是民,而是兵呢?他们会不会假途灭虢?借此机会打通江南到洛阳的通道?” 什么???竟有此事? “殿下莫要忘了,据下面的人汇报说,前一批工人返回江南,途径长江岸边,好一通炫耀,引得长江北岸许多百姓咒骂声一片,甚至还爆发了小部分的民乱,吵着要改投江南。” “再结合那十万兵马返回的时候……” 朱棣一拍桌案,“该死,十有八九是这样了。否则他们不会大肆造谣,这个举动明显是为后手准备的。” “军师,绝对不能让他成功。你看,江南如果直接跟洛阳连通,那我们江北朝廷跟西南的联系就断了,届时川蜀、云贵、荆襄等等,可全是江南嘴边的肉。” 姚广孝长叹一声,“是啊,江南来势汹汹,我们必须在三个月内、不,在两个月内作出及时应对,若是不能破局,恐怕黄河以南都要归他了。” 什么?黄河以南?这么严重? “呵呵,因为他们造谣的区域就是黄河以南,这不明摆着吗?先用舆论唬住百姓,然后出兵北上顺利拿下。既然能连通洛阳,那洛阳以东、黄河以南,开封府、徐州等地,无天险可守,同样是他们嘴边的肉。” 朱棣怒骂道:“他胃口不小!也不怕撑着。” “本王这就起兵南下,由我亲自镇守长江北岸,他想假途灭虢,我直接吃掉他那十万人,顺便断了他跟关中的眉来眼去。” 这个…… 姚广孝劝道:“殿下三思!此事险就险在牵扯关中。我们需要出兵防着江南,同时还要注意分寸不能惹着关中。” “洛阳事件、汝州事件,足以证明关中是一头择人而噬的下山虎,他们想步步蚕食我们大明,但逍遥侯很虚伪,他出兵需要名正言顺,我们一定不能给他们把柄。” 名正言顺? “不错,天下一统归大明二十年,百姓民心归附,再想动摇大明根基,几乎不可能。” “这些年,贫僧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逍遥侯手握迫击炮、坐拥十万大军却一直龟缩不出,难道他不想争霸天下?” “直到洛阳和汝州事件,贫僧大概猜到了。他要的不仅仅是地盘,还要民心。” 民心? 朱棣心中一顿气恼,“该死,早该看出他狼子野心的!可惜一直有老二在南边裹乱,否则大明拧在一起,何至于让他黄易有机可乘?” 沉默片刻,朱棣叹息道:“罢了,先顾眼前吧。和尚,可能做到两全?” 姚广孝认真的说道:“可以,您只去长江北岸镇压即可,千万不能掐断他们的通商路线,更不能动那十万劳工。至少,在他们动手之前,我们不能先动手。” 什么特么的劳工,八成是江南兵马伪装的。 “其实只要猜到了他们的意图,您领兵十万南下,他们也就没了机会,届时肯定会知难而退,放弃假途灭虢的行动。” 朱棣拍板决断:“好,明日发令聚兵,本王不日领兵南下,坐镇凤阳府!和尚,你留守燕京城。” “对了,再有去关中出使事宜,让你那个学生杨士奇去吧,别出什么岔子就好。” …… 燕王聚兵,准备南下?他要干什么? 一方动,八方起风云,关中和江南的人全都密切关注。 江南十万兵马伪装成了工人,是在暗处。可江北燕王的兵马可是明处,他是明着动兵的,难不成他要南下一统大明?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兄弟都是猪队友 关中的人纷纷嘲笑,燕王这是恼羞成怒了?顶不住江南的造谣,怒而兴师,要亲自去抽秦王大嘴巴子吗? 可他们却不知道,危险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若不是燕王判断失误,乱入进来,闹不好洛阳工地已经动手了。 眼看偷袭大计就要启动,胜利就在眼前,燕王朱棣领十万兵马南下,来势汹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秦王朱樉差点砸了奉天殿! 老四你疯了吗?故意的吧,关键时刻出来坏我好事? 我就知道你们这俩连襟肯定有一腿,呸!背祖忘宗的东西…… “殿下,洛阳的计划还继续吗?燕王兴兵十万,明显是要强攻江南,我们刚遴选出十万死忠精锐,现在全都在洛阳,若不及时召回,一旦江南失守……” 秦王朱樉烦躁的喊道:“撤回、撤回!老四跟关中串通一气,既然他跟关中穿一条裤子,那关中肯定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那十万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 嘶……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倘若两家没有串通一气,为什么老四偏偏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这个节骨眼出来裹乱?” 手下的人皱眉道:“殿下,倘若我们的秘密泄露,那动手的应该是关中或者洛阳,不该是江北燕王吧?” 朱樉冷哼一声:“关中当然会动手,但关中最缺的是人,他们会负责处理我们的十万工人。” “而老四则趁我们精锐尽出之时,带兵南下一统大明,这显然是两家商量好的。” 似乎……有道理! “殿下,若果真如此,那咱们的十万兵马可真的危险了,想撤都撤不回来吧?”傅友德担忧道。 黄子澄捶胸顿足,心说自己苦思冥想搞出这条火中取栗的毒计,没想到竟然被识破了,天不佑大明! “等等……殿下,或许我们还有机会。”齐泰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朱樉慌忙追问,“快说!” 齐泰分析说道:“殿下,我们的人派去是劳工苦力,只要不动手,那就一直是劳工,关中跟我们有合约,不仅不能伤害我们的劳工,而且要全力保护他们,甚至在江北出兵截杀的时候,关中要出面护送。” “从来都讲究师出有名,他们总不能凭空诬陷,说我们派了十万兵马过去图谋不轨吧?” 在场之人都看向了他,意思是你自己听听,这什么话嘛,关中又不是傻子,你派十万百姓当苦力,这肯定不担心。但你派十万老兵过来当苦力?什么意思? 齐泰朗声反驳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谁也没规定说不准老兵过去修路吧?只要是我们江南的百姓,他们就挑不出毛病。” “既然没毛病,那他们就不能对工人动手,否则就是毁约。落下个屠戮百姓的恶名,为天下所不容。” 朱樉眼前一亮,拍着大腿夸赞道:“妙啊!齐爱卿所言极是。这样,事不宜迟,你速去洛阳,一定要叫停偷袭计划,并且跟洛阳方面商量,看能不能让这批人提前完工回来。” 提前回来? 废话,他们在洛阳只能扮演苦力,但却实打实的是我们的精锐老兵,让这群只会战场杀人的老兵真的当苦力?岂不是大材小用? 而且燕王领兵南下,军中没有中坚力量能行?万一被他突破长江封锁,渡江杀到了京城,那就完了。 饶是齐泰忌讳洛阳这个地方,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快马加鞭,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昼夜兼程,终于躲过了燕王朱棣的大军,成功赶到洛阳,叫停了偷袭计划。 安排傅友德聚兵备战,心情烦躁的朱樉再次来到了谨身殿。 赶走了丫鬟侍女,他坐在老爹的床边,开口就骂,“老四这个魂淡,他投靠黄易了。爹,这回您真的看走眼了。” 呸!瞎说!老子半个字都不信。老朱不为所动。 朱樉抱怨道:“我们的人潜伏在洛阳一个月了,丝毫没露出破绽,眼看再过几天就可以动手了,这时候老四这个魂淡竟然领兵十万南下,冲我来了。” “老爹您说说看,他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 “显然是帮关中解围的,说他没有跟关中暗通款曲,我不信!” 竟有此事? 老朱心头一惊,暗骂老四糊涂,这时候裹什么乱? “我们关中精锐尽出,眼下实力空虚,一旦老四渡江成功,拿下了京城……唉!儿臣我就真的成了误国误民的千古罪人,再也洗不清了。” “可罪人不罪人的没关系,孩儿终归是朱家人。江山归了老四也没什么。” “可您是知道的,关中黄易乃是心腹大患,想打败他难如登天。老四跟他暗通款曲,无异于与虎谋皮。” “此次定计洛阳乃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也许上天只给了我们这一次机会,唉……天不佑大明。” “老四灭了我,将来他会被黄易所灭,那咱们朱家的天下,就成了二世而亡的大秦一样,为后世所耻笑。” 说到这里,秦王朱樉不禁流下泪来。 老朱胸口起伏,也被气得不轻,差点做起来说我帮你拦下老四这个魂淡。 可他思前想后,也知道事已至此,计谋告破,良机已失了。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燕王朱棣领兵十万进驻安徽凤阳府,并没有陈兵江岸进攻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朝廷摸不着头脑。 洛阳这边,齐泰可不管那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扣上兵马的帽子,我们就是壮劳力,只是昔年从过军罢了。 到工地安排好一起,齐泰来到洛阳都督府,点名求见谈议大臣白展堂将军。 白展堂十分不解,“齐大人,我没听错吧?你要把这批劳工提前带回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刚刚工作了一个半月,这是为什么?” 这个…… “白将军,燕王领兵南下进攻的消息您听说了吧?”齐泰一脸的难为情。 白展堂更纳闷了,“啊,这谁不知道?早就传疯了。可你带这十万劳工苦力回去有什么用?回去给燕王送死吗?” 齐泰都快哭了:“白将军,大家都是敞亮人,事不可明言,您就别为难下官了,现在江南正等着十万兵马回去救命呢。还请白将军报知侯爷,请侯爷给江南一条生路。” 啥玩意儿?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第二百七十三章 美丽的误会 老白嘲讽道:“什么十万兵马?那不是十万修路的苦力吗?你让他们拿着铁锹、镐头……” “等等,你是说?这次过来修路的十万苦力,他们不是苦力?而是战场精锐?” 话说一半,老白忽然想到了。然后满脸震惊的盯着齐泰。 齐泰也愣住了,怎么?难不成您不知道? 别开玩笑了,分明是故意逗我呢,燕王都知道了,关中不可能不知道。 倘若关中不知道这件事,那我这一趟干嘛来了? 白展堂看着齐泰的双眼,带着审视和戏谑,“江南派十万精兵过来,挖空心思玩这么一手瞒天过海,总不能是真心为修路赚钱的吧?” “既然不是修路,那你们这十万精兵的目标……呵呵,齐大人,你们藏的很深嘛。” 齐泰尴尬的不停擦汗,简直太折磨人了,当着人家的面说瞎话,而且还要死扛着不承认…… “白将军误会了,真的只是修路,没别的意思。若不是燕王出兵,我们也不敢违约,想要提前撤回江南。” “齐大人,用十万精锐修路?是江南疯了?还是觉得我们关中是傻子?” “不,怎么会呢?修路需要壮劳力,这两年没战事,朝廷养兵耗费钱粮,不如送过来修路,就当练兵了,还能省下一大笔。” 白展堂上下打量着对方,嗤笑道:“你们就没憋好屁!安安生生留下修路赚钱不好吗?非要贪心惹事,图什么呢。” “想提前带兵回去?这件事本不归我管,但我可以替你上奏长安,请大都督定夺。” “但是,工程一半就违约,你们准备付出点什么代价赔偿呢?空口白牙的,总不能你一句话随时就能撤回去吧?” 这个…… 齐泰犯了难,当时秦王只是让我过来稳住局势,停了偷袭洛阳的计划,尽量谈判带回兵马,可没许我可以答应条件呀。 “要不,白将军您开个条件?” 齐泰心想,条件如果是我开口提的,那回去不好交差,甚至属于出卖大明。但如果是对方开的条件,那就属于买卖了,人家狮子大开口,否则不放我们的人。 跟十万救命的兵马比起来,江南付出点条件,似乎很公平。 老白心想,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呢,看我不狠狠的宰你一顿。 你们过来是修路的,跟我们抖什么机灵?想假途灭虢打燕王我们可以不干涉,但你们不能把我们关中牵扯进来。 十万兵马伪装成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关中在帮你们江南办事呢,这不是坏我们的名声吗? 现在燕王十万兵马南下,大军压境,直逼京城,你们急等着这十万大军救命,那我现在提什么条件你都得答应,否则我绝不放人,你就等着京城被灭吧。 “唉……让我开条件?” “我们关中不缺钱,粮食更不缺,你们江南似乎还真没什么我们看得上的。” 齐泰也怕对方狮子大开口,连忙说道:“要不,给侯爷和大都督加封?” 老白摆手道:“我们家大都督和侯爷不喜欢虚名,军国大事,来实际的。” 实际的?跟关中比起来,我们江南就是破落户,能有什么实际的? 老白不耐烦道:“这样,给你三天时间,你仔细想想,江南能拿出什么诚意。我也回去写奏折上报长安,请大都督定夺如何?” 这、这……三天时间,是不是…… “别催,你也知道,即便是咱俩谈好了,最后还是要报长安批复。你们就算再着急,也不差这三天吧?” 也是,于是两人各自回去。 齐泰不敢开口,三天时间只是等消息,同时密切关注燕王的动向。 老白却兴奋的冲进了洛阳都督府,“关帅,关帅!大喜事啊,终于知道燕王为什么动了,原来都是江南在搞鬼。” 听完老白的分析,关玉楼也笑了,“还别说,这个假途灭虢之计确实不错,倘若燕王不能提前探知,一旦动手,黄河以南必丢。” 关玉楼也没多想,跟白展堂一样,都认为江南十万兵马是假途灭虢,冲江北燕王去的。 老白得意道:“那咱们不管,他们朱家兄弟狗咬狗,是他们的事。现在该咱们狠宰肥羊了,您说提个什么条件好呢?” 关玉楼皱眉道:“钱粮货物肯定不行,虚名也不要。生死关头,应该让他割块肉下来,割地!” “也不行,咱们关中跟江南不搭边,总不能要块飞地吧?” “算了算了,太累脑子,还是上报长安,请长安定夺吧。这种事咱们说了也不算。” “别看你小子现在是什么谈议大臣,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胡乱决断。” 明白! 长安联合衙署,秀才接到了洛阳过来的急报。 召集手下文武一起讨论,大家跟老白的看法一样,全都认为江南想假途灭虢,所以决不能轻饶了江南朝廷。 给我们打工就好好打工,借着打工的幌子,派兵过来准备打仗?合着我们关中修路工程是给你们提供粮草的? 你们打生打死是小事,耽误了我们的工期是大事。 但落实到具体条件上,大家同样纠结,要点什么呢? 有人提议让朝廷割地赔款,上次打下汝州,不就是这个由头吗?江北违约,我们拿下汝州当做赔偿。 这次论到江南违约,当然也得赔一块地。 “这不合适吧?大明有祖训,不和亲,不赔款,不纳贡,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割地的条件他们不可能答应吧?” 秀才眼珠一转,“嗨,这怎么能叫割地呢?咱们关中名义上还是大明治下,大都督也是大明的公主殿下,我们只是请朝廷把一块地方交给我们治理罢了。” 咦?对呀!反正大明要的是面子,我们给他面子不就得了。大家纷纷称赞吕相高明。 “不过……咱们跟江南不接壤,要一块飞地好像没什么用啊。” 武将站出来了,“那就出兵打,打到跟他们接壤。” 去去去,现在朱家两兄弟开战,天下已经够乱了,咱们再掺和进去,遭殃的都是无辜百姓。 但这句话也提醒了秀才,“诸位,你们觉得川蜀如何?” 啥?川蜀?川蜀当然好了。 川蜀紧邻我们关中,如果能拿下川蜀,那我们就有了一个巨大的粮仓,甚至人口都不缺了。这是当年横扫天下的汉王基业呀! 但是……川蜀现在归江北燕王管辖,我们跟江南要不到吧?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不用打 “皇帝在京城呢,秦王朱樉虽然不是太子,但却代理国事,只要他代皇帝答应把川蜀划归关中管辖,怎么拿到川蜀那是我们的事。” 听完吕秀才的妙计,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妙呀! “没错,无论是燕王还是秦王,现在都代表大明,只要他们有一方敢点头答应,那就代表大明答应了。” “我们去拿下川蜀,将来江北燕王过来理论,那就让他去江南找秦王去。诏书在手,我们占的合理合法。” 吕秀才得意的说道:“传令洛阳,就以这个空头条件作数吧。放了他们的十万兵马回去救援。” “燕王十万兵马在长江北岸,这十万兵马能不能平安回去还是未知数,最好双方打个两败俱伤才好。” …… 京城的人发现燕王陈兵凤阳府,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图,但肯定来者不善,还是早点把兵马调回来的安全。于是一再派兵催促齐泰好好谈判。 甚至还给齐泰下令,一旦燕王动手,齐泰可以放弃谈判,直接带兵退出工地,领兵从背后给燕王来个里应外合。 有了这个诏令,齐泰心里有了底,心说只要能保住十万兵马,无论关中开多大的口,自己都敢点头答应。 三天后,拿到关中文书的白展堂重新会见了齐泰。 “齐大人,长安回信了,知道军情紧急,所以不让您为难,这是条件,签下你们就可以走。” 真的? 齐泰欣喜的接过文书一看,“这是……白将军,是不是搞错了?这算什么条件?” “没有搞错,就是这个条件。” 齐泰摇了摇头:“恕在下糊涂,没看明白什么意思。川蜀现在江北手上,我们就算想给,也给不出呀。” 白展堂哈哈大笑:“是啊,我当然知道。” “京城倒是在你们手上,你们愿意给吗?” 这……咳咳,白将军说笑了。 白展堂嗤笑道:“本将没跟你开玩笑。如果答应这个条件,你们就在这里签字。” “这是给你们台阶下呢,让你们借花献佛。你们只管签字答应,至于我们能不能拿到川蜀,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什么???真的要拿川蜀? 齐泰纳闷道:“白将军,关中如果要川蜀,可以直接出兵,随手可下,为何要绕江南朝廷这……” 话没说完,他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京城朝廷承认,就可以名正言顺了?这样既能拿下川蜀,还可以收服民心。高明,实在高明!下官佩服。” 白展堂瞪了一眼:“别瞎猜,管好你们江南自己的事就好,关中的事少过问。” 明白! 签完了合约,齐泰兴高采烈的回工地聚兵,可当他跟里面埋伏的将军商议行军回援的时候,犯难了。 现在燕王并未对江南动手,我们这十万人出了洛阳,可就要跟江北的兵马对上,我们一没武器、二没后勤,拿什么跟人家打?这不是去送死吗? 想到这里,将军建议:“齐大人,要不您跟洛阳商量一下,让他们派兵护送?” 齐泰直嘬牙花子,“洛阳这帮人可是无利不起早的,请他们护送?恐怕又要被敲一笔。” “再说了,他们跟燕王背后联系紧密,万一他们假意护送,半途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在场的将军们七嘴八舌道:“不应该呀!他们敢拿出合约讨要川蜀,显然是要霸占川蜀。既然霸占川蜀,那势必要跟燕王翻脸,他们怎么可能有交情?” “对呀!如果关中真想对我们不利,何必多此一举,以他们的火力,咱们连洛阳都走不出。” 齐泰一想也是,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他再次找到了白展堂,“白将军,您也知道,我们这十万人的身份不同,就这么南下,恐怕是走不到长江岸边的。所以能不能劳烦你们一路护送?” 护送? “齐大人,没你们这样的吧?你们两家打仗,让我们出兵马护送,那遭遇了江北的兵马炮火,我们洛阳的兵马还不还击?你这不是让我们护送,这是要把我们坑进来呀!”老白直拍桌子。 齐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没这个意思。” “我们身份虽然暴露了,但名义上还是工人。咱们最初的合约中,写明白了,我们带十万工人过来修路,关中负责我们沿途的安全。这是早就说好的,否则我们这十万手无寸铁之兵,跟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现在南下岂不是送死吗?” “白将军,您就帮帮忙,我们没想跟燕王起冲突,我们就想把这批人带回家。” “有了这批人,江南就能守住,燕王也可以放弃南下,双方还能继续像以往那样和平相处,我们还能继续给你们修路,岂不是皆大欢喜?” 乍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白展堂却不敢擅自决定,于是又让他等了三天,再次请示长安。 长安这边也很纳闷,燕王朱棣气势汹汹领兵南下,怎么?不是冲着京城空虚,横扫江南吗?为什么陈兵凤阳不动了? 难道他是想埋伏这十万修路的人? 这不行,倘若让他埋伏成功,那就扫了我们关中的脸面,往后谁还敢给我们打工? 想明白利害关系,长安立刻传令洛阳,同意出兵护送工人,并且派人提前知会燕王,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次白展堂亲自出马,领兵两万护卫。 燕王朱棣收到了关中的书信,冷哼一声,“他关中好大的面子,硬要保下江南的十万人!哼,再忍你一次,等我的新式火炮造出来,定然不放过你黄易。” 下属担忧道:“殿下,关中护送江南的人?万一两方狼狈为奸,假意路过,突然对我们出手呢?不可不防啊!” 燕王朱棣不屑道:“逍遥侯的口碑还是不错的。而且关中如果要对江北用兵,不必拉上江南做幌子,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出兵北上渡过黄河,然后进攻河北。” “应该是江南见我们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所以放弃了偷袭。” “这样也好,本王还未准备妥帖,再打起来,难免又是个损兵折将两败俱伤。”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冷汗直流 关中大都督府,吕秀才过来汇报情况,主要就是出兵吃下川蜀的计划。 黄易静静听完,点了点头:“不错,我还以为你会趁机拿下山西,没想到竟然是川蜀。不错,眼光很独到。相比于四面透风的山西,川蜀更好把守。” 秀才得意的说道:“师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朱家兄弟对打一次,我们就能获利一次,多来几次,是不是就能兵不血刃拿下大明了。” “这次是老白眼光毒辣,发现了他们精兵伪装工人的情况,否则我们都以为是燕王率先动的手。” 黄易抬手打断了他,“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怎么是秀才发现的?你们把人分流到工地的时候,没有发现吗?” 这个…… 秀才尴尬的说道:“确实是我们疏忽了。负责修路的都是关中工部的人,因为有江南的人监工,所以我们并没有派兵马监督。” “工部那些都是文官出身,只懂技术,看不出身份。最多能看出是不是壮劳力。” 黄易豁然起身,来回踱步,脑海中不停推演。 “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秀才担忧道。 黄易再次追问:“长江边上的战事有什么消息?燕王南下之后,有没有强攻京城?” 秀才摇头,“没有,燕王领兵十万,只是进驻凤阳驻守,并未发动任何攻击。但京城那边吓坏了,连忙调集了重兵防守。”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朱棣兴师动众,真的只是为了那十万潜伏的兵马而来? 可他们最后也没动手呀? 秀才小声解释道:“师父,咱们洛阳出兵护卫着,燕王当然不敢动手。” 黄易沉默了,表面上看这样似乎完全解释的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秀才,你说有没有可能……江南的十万兵马不是冲燕王来的?” 秀才愣住了,“师父,不会吧?这摆明了是假途灭虢之计,只不过被燕王识破罢了。” 黄易反问道:“十万精兵一路伪装潜伏入洛阳,我们都没发现,为什么是燕王发现了?” 这个……应该是沿途江北的守军? 我们洛阳没边防守军? 秀才嘀咕道:“可是……如果他不是冲燕王去的,那他冲谁?总不能是我们吧?” “我不信,他秦王朱樉疯了吗?敢招惹我们关中?估计传出去没人相信。” “师父,您深居简出,少见江南的人,现在江南的臣子到咱们关中,跟我们说话都是弓着身子弯着腰的。” “我估计是上次老白拿炮给吓到了。” 黄易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即猛拍大腿,这就对上了。 然后他抓住秀才的双臂,紧张的追问道:“秀才,假如我们要假途灭虢,把大军伪装成百姓,难道能赤手空拳吗?武器装备呢?” “粮草可以通过劫掠百姓,但武器呢?没武器怎么打仗?迎面送死?” 这个…… 秀才怔住了,吭哧半天答不上来。 黄易紧接着再次追问:“还有一点。十万大军的目标呢?如果是打江北燕王,那他准备打到哪里?” 秀才连忙答道:“哦,这个我们的兵部推算过,说江南应该是准备拿下洛阳到京城一线,如此就可以切断江北和川蜀、西南的联系,进而拿下川蜀和西南。” 黄易嗤笑道:“这个目标倒是不错,如果是真的假途灭虢,我想,他们既然能拿下洛阳到京城一线,为何不能出兵向北、向东呢?徐州、山东都无险可守,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占领整个黄河南岸。” 秀才恍然大悟,“对了,就是这样。师父,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江南曾派人在黄河以南散布谣言,说燕王当政不作为,眼睁睁看着百姓挨饿也不管,有关中修路工程都不接。” “如此看来,他们就是要对黄河难安动手的。” “之前能够划江而治,燕王领兵一路将傅友德赶到长安岸边,就是因为百姓们全都支持燕王。” “所以我想,江南如果要对燕王动手,肯定要先坏他的名声,让百姓两不相帮。” 黄易点头道:“没错没错,常理分析,全都说得通。但你不要忘了,他们伪装成工人假途灭虢,这是把我们关中也牵扯进来了,就不怕我们关中问责?” 这…… “你刚刚说过,江南的人见了我们,吓得头都不敢抬。那他怎么敢披着我们的外衣,越界开战呢?不怕我们跟燕王联手?” 这……这……会不会他们在猜测,我们会两不相帮? 黄易训斥道:“你可是身肩关中、洛阳千万百姓生计的宰相,国之大事岂能靠猜测?谋定而后动,生死大事从来不是凭运气的赌注。” “现在武器之谜解释不通,这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如果我是朝廷,十万人埋伏进来,只打江北一块地盘有什么用?天赐良机,我要是有十万人,为什么不打下洛阳?甚至领兵直接打下长安?如此以来,武器、粮草都解决了。” “如果能成功,那江北燕王还是问题吗?” 什么??? 秀才被惊的目瞪口呆,“师、师父……这、这太、太疯狂了吧?” “再说了,天下除了您,谁有这样的威武霸气?秦王朱樉不过是个废物!” 废物? 黄易冷哼一声:“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对手,老朱家的种,没一个善茬。当年的废物,现在也领朝政几年了,帝王之心也有了,能跟江北燕王对峙不落下风,你觉得他真的是废物?” “而且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我们面对的,可未必是朱樉。” 不是朱樉?那能是谁?总不会是老朱吧?他不是中毒瘫痪了吗? 黄易没有解释,天下知道老朱醒来的人不足一掌之数。 “师父,十万手无寸铁的劳工,就算曾经是军中精锐,他们如何攻入洛阳?更别提长安了。”秀才还是不敢相信。 黄易白了一眼,“他们如果真的是大军,那反而没机会,我们沿途的关卡、门口的守卫都能挡住。可恰恰他们是修路的苦力,这些人如果想混入城中,不用太多,千儿八百的,你会在意吗?” 秀才冷汗直流,脸都白了:“长安到洛阳的铁路,我们分成了二十个工段,函谷关的大门对劳工门敞开着,函谷关也有迫击炮存货,如果您猜测成真,那……我的天!” 第二百七十六章 老白背锅 黄易拍了拍秀才的肩膀,“后怕吧?正是因为你们所有人都没想过,江南敢跟我们伸爪子,所以才有了今日之劫难。” “江南也恰恰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兵行险着。” “真想不到,是朝廷哪位大才的设计?” “若不是燕王的意外闯入,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成了刀下鬼!” “关中平静多年,傲气滋生,所有人都以为有了迫击炮就能天下无敌、高枕无忧。” “但如果敌人贴上来,跟我们的兵马混在一起近战拼杀,迫击炮将毫无用处。” “我们关中的兵马只能打顺风仗,近战绝对不是大明百战老兵的对手。” 秀才擦了擦冷汗,忍不住吐槽道:“该死!都怨老白这个魂淡,是他奏折里猜测敌人要假途灭虢,我们就顺着这条路推演下去,发现一切都合理。” “没想到却是天差地别。早知如此,我们绝不会放那十万伪军离开,应该把他们全都扣下当奴隶,永远给我们修路。” 黄易笑了,“展堂打仗还可以,但战略眼光还有待提高,你让他俯瞰全局?有点为难他了。” “你们的问题更大,关中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想到这一层?莫非是我关中人才不如京城?” 秀才惭愧的低下了头,“师父教训的是,不是我们关中缺人才,是大家安逸太久,太傲慢了。” 黄易点头道:“知道就好。去吧,调查清楚燕王为什么出兵?” 什么??? “师父,咱们不是应该找江南的麻烦吗?依我之见,应该抓了那江南使臣齐泰,严刑拷打逼问出真相,然后绝不能放过对方。” 黄易摆手道:“良机已失,对方抵死不认的。只要他们没动手,你们不能说他们图谋不轨,只能承认他们是苦工。至于他们在江南是做什么的,不影响修路。” “而且……此次江南偷袭不成,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此事?” “万一他们将来依样画葫芦呢?” 秀才抚掌赞道:“对呀!我们佯装不知,可以麻痹敌人。如果他们敢再来一遍,我们就可以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黄易笑道:“去吧,此次能收下川蜀,已经是大赚了。” 咳咳…… “师父,只是跟京城签了个空头合约,川蜀还在燕王手中呢。咱们需要派兵去打才行。” 打?打什么打? 黄易笑骂道:“你觉得是派兵劳师远征,深入川蜀开战轻松?还是带着迫击炮去燕王家门口谈判轻松?” “有朝廷文书在手,川蜀已然是我们的,谁敢不承认?” “派人直接去找燕王讨要,除非他甘愿叛出大明,否则他不认也得认。” 秀才眼睛一亮,“妙极!师父,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兵不血刃入住川蜀了。要不,这次去燕王府谈判,派老白去?” 黄易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小子,这是公报私仇吧?” 秀才老脸一红,“哪有,一片公心。这是给老白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黄易点了点头,“也好,杀杀他的傲慢之心。” 秀才告辞离去,嘴里碎碎念道:“以后大事还是请师父决断吧,省了一次,差点把关中折进去。” 黄易好像听到了一样:“不经历风雨,终究无法长大。没事别来烦我,你是宰相,自己拿主意就好。” “咳咳,弟子遵命!” …… 半月之后,老白应诏赶回长安。 这次秀才没有给他摆龙门阵,而是私下里接见了他。 “我说秀才,你小子故意的吧?我刚把江南那群怂货送回去,回到洛阳屁股都没坐稳呢,你到底什么急事?老子现在是坐镇汝州的将军,无事不得擅离的。” 听着老白的一通抱怨,秀才黑着脸说道:“我倒是盼着你没把那群怂货送回去。” 什么意思? “秀才,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我们是根据长安的命令行事!燕王倒是给面子,现在双方罢兵修好,大家都太平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明白了,你叫我回来,是不是因为川蜀的事?嘿嘿,够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川蜀虽然不是我提出的,但敲京城一笔是我提出的,所以出兵收下川蜀,当然应该我出马。” 秀才嘲讽道:“你还挺自豪?” “那是,当仁不让。” “如果我告诉你,因为你的瞎猜,导致我们所有人产生了误判,放跑了真正的敌人,你还敢自豪邀功吗?” 什么意思?什么敌人?哪儿有敌人? 秀才冷哼一声,“就是你嘴里的那些江南怂货。” 老白不解道:“秀才,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阴阳怪气的,直说!” 秀才沉声道:“老白,你想过没有,倘若工地的十万伪军,他们不是为了假途灭虢,而是偷袭洛阳呢?” 什么??? 老白愣住了,随即哄笑摆手,“不可能,他们虽然是精兵伪装,但手无寸铁,拿什么打洛阳?不等他们靠近,老子的迫击炮就能把他们轰成渣。” 是吗? “上次工地暴乱,监工们逃入洛阳城避难,跟进去的工人不少吧?” 这…… 不等老白反驳,秀才接着问道:“如果这帮人混入城内,跟洛阳守军近身扭打在一起,谁胜谁负?你的迫击炮还有用吗?” 我这…… 老白感觉嘴里有些发干:“秀才,你、你没开玩笑?” “师父算无遗策,你说呢?” 可是、可是……明明他们假途灭虢更合理呀。 秀才嘲讽道:“假途灭虢?一没装备,二没粮草,他们怎么打仗?” 老白愣住了,“你是说……” 秀才点了点头,“是啊,他们要先抢了洛阳的武器装备,还有粮草,然后无论是打燕王,还是打关中,都看心情了。” “远程火力,大家都是迫击炮,拼近战人家是十万精锐老兵,你能打赢吗?” 老白神色一垮,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别说了,真是这样的话,我跟关帅肯定第一时间战死在洛阳了。” 战死?被咱自家的迫击炮炸死才对。 “特娘的,秀才,江南太阴了,奇耻大辱啊!这个仇一定要报!你出军令,我领兵渡江,非炸了朱家的皇宫不可。”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关系复杂 秀才按住了激动的老白。 “起初我跟你一样激动,也想杀入京城报仇。但事已至此,若怒而兴师,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我们关中多年的辛苦也将付诸东流。” “这事不怪敌人狡诈,怪我们太狂妄自大了。” 听到这个,老白直抽自己嘴巴子,“怪我,小瞧了他们,早知道这样,少打几炮好了。” 秀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长个记性,从来没有无敌的武器,世上最厉害的永远是人心。” 老白点了点头。 “可这仇得报呀?要不,等下次那个齐泰再来,我弄死他?再不济也要毒打一顿出出气。” 秀才无语道:“老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能不能有点出息?对付一个区区使臣有什么用?” “师父的意思,让我们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你说江南会不会忍不住再来一次?” 老白挠了挠头:“不会吧。这次已经露馅了,咱们肯定有了防备,他们再派兵马冒充工人,肯定被我们一眼识破。” 秀才微微一笑:“是啊,所以这就要考验你的演技了。想想办法,骗过他们。” “让江南知道,我们一直坚信他们是要假途灭虢,是冲着燕王去的。” 老白恍然大悟,“哦……明白了,一切如常,让他们知道:我们一直相信他们不敢对关中出手。” “不过下次他们再派工人过来,我们还是要象征性的检查一下。” “放心吧,交给我了。” 秀才却摆手道:“这只是件小事。叫你来是大事,川蜀是你要来的,还要你出马。” 老白惊喜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秀才你够意思!给我五万精兵,三个月打下川蜀!” 三个月?五万精兵? 秀才白了一眼,“我虽然是关中宰相,但关中不是我的一言堂,如果有战事,武将们全都嗷嗷叫的往前冲,轮得到你?” “那你……”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战!你不是关中的谈议大臣吗?拿着江南朝廷签下的任命合约,去江北燕王府走一趟,把川蜀要回来。” 什么??? 老白不解道:“秀才,你没搞错吧?合约是江南签的,要也是去找江南要,我去燕王府?” 秀才哈哈大笑道:“别忘了,京城在江南,皇帝也在江南,合约上签的是皇帝的名字,哪怕是秦王朱樉代签。” “他燕王朱棣虽然有传国玉玺,但却是矫诏占领了川蜀。如果他敢不认朝廷的合约,那就是自绝于大明,关中将跟江南联手,拿下江北。” “老白,你自诩关中大将,你觉得五万兵马打下川蜀容易?还是杀入燕京城容易?” 老白拍胸脯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杀入燕王府简单。洛阳到燕京城,一路轰炸,要不了一个月。” 秀才都无语了,“你怎么就知道炸?先礼后兵懂不懂?去谈,谈成了功劳有你一半。” 啊?才一半? “你还想要多少?没有关中的威名,凭你一个盗圣能吓住燕王?别忘了,这是让你将功补过,不是去争功的。你要是不去,有的是人抢着去。” 咳咳……去,当然得我去,我是谈议大臣,舍我其谁?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于是很快白展堂就带队出使了江北燕王府。 在燕王的眼中,关中能够答应江南假途灭虢,甚至还出兵护送江南士兵回去,这分明就是老二跟黄易同流合污了。 可是在京城的眼中,是燕王朱棣出手破坏了此次偷袭关中的计划,是这俩连襟穿一条裤子,燕王朱棣不配为朱家子孙。 而在黄易眼中,朱家兄弟没什么区别。 所以这三家的关系现在很复杂,简直比三角债还难解释。 看着手中的拜帖,燕王朱棣皱眉道:“白展堂?哪个白展堂?” 军师姚广孝提醒道:“此人是关中名将,据说是逍遥侯隐居七侠镇之时,一名客栈伙计。出身绿林,江湖上人称盗圣,后来收手躲在七侠镇。” “蒙逍遥侯慧眼识才,传授了几招本事,算是他半个弟子。后来关中自立,此人从军,一路晋升,如今在关中赫赫有名。” “对了,汝州就是他打的。不过从去年开始,他被任命为关中谈议大臣,坐镇洛阳。” “上次户籍之事谈判,把铁铉轰走的就是他。” (铁铉:军师,我谢谢您老人家,能不能别提这茬了?再提两次,我怕是就要被降职当县令了。) 朱棣脸色难看道:“一个偷儿都能培养成将军,黄易啊黄易……” 姚广孝没敢接茬。 沉默片刻,朱棣不解道:“以往都是我们朝关中派特使去谈判,除了那次贸易合作,关中极少派人过来,此次是为何事?” 姚广孝摇头:“不知,拜帖上没说,最近关中也没出什么大事。”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关中一向无利不起早,甚至还会暗地里给我们挖坑。” “比如联合贸易,我们本以为赚大了,没想到却被他们以贸易套牢,如今不仅我们江北,整个大明的工业几乎都停转了,全是关中生产。” 朱棣冷哼一声:“懂了,把人叫进来吧,不管什么事,本王一律不接。” 呵呵……你有点想多了,主动权从来不在弱者手里。 “关中谈议大臣,末将白展堂,奉关中大都督之命,特来拜见燕王殿下!” 燕王朱棣仔细打量,点了点头:“闻名不如见面,前次就是你护送江南的人回去,派人给本王送的信?” 白展堂尴尬道:“末将也是跑腿办事,没能抽身去凤阳拜见,殿下勿怪。” 朱棣笑了笑,“你既然是妙云派来的人,那就不是外人,坐下说吧。” 白展堂掏出那份任命书,“多谢殿下,末将不敢失礼。此次过来是为这份诏命,您请过目。” 姚广孝过去接过,简单翻看,然后递给了燕王朱棣。 朱棣看完,马上就翻了脸,直接把诏书甩在地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川蜀是我江北地盘,你拿着江南签的东西,来找本王作甚?难不成想要本王奉诏,把川蜀让给你们?” 第二百七十八章 要不换个地方? 姚广孝走过去捡起了那份诏令,仔细翻看。 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原委,难怪白展堂不敢坐下,这种事八成是要被轰出去的。 面对燕王朱棣的呵斥,白展堂硬着头皮说道:“燕王殿下,这可是朝廷的诏令!大明即便是划江而治,分成了江南江北,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尚在呢,您敢不遵朝廷诏令?” 放肆! 朱棣拍案而起,就要叫人斩杀白展堂。 军师姚广孝连忙上前拉住,“殿下息怒!” 然后他朝着白展堂反驳道:“白将军,朝廷诏令该加盖玉玺才对,无玉玺就是矫诏。” 白展堂指了指那份诏令,“军师,您看清楚,不过是一份地方官的任命,陛下也不是每次都用传国玉玺,陛下的私印不行吗?代表不了陛下?” 姚广孝正色道:“天下谁人不知陛下中毒昏迷多年,这是秦王伪造,想要挑起你我两家的不和,千万别中了离间计。” 离间计? 白展堂呵呵一笑:“军师说笑了。从来没有你我两家,我关中不曾自立为王,一直自认朝廷臣子。江北虽然划归燕王殿下治理,但燕王也不曾自立。” “朝廷现在是秦王代掌朝政,天下从来一家,只是分管地方罢了。” “现场朝廷诏令,要把川蜀交给我们关中来治理,怎么……难不成川蜀是燕王殿下的私产?割舍不下?” “还是说燕王殿下不承认自己是大明臣子,已然自立了?” 你…… “混账!就连你的老师逍遥侯都不敢这么跟本王说话,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老白心头一惊,暗骂秀才坑爹,看似是功劳,实则是得罪人的苦差事。万一燕王真把我砍了,那我岂不是白死? 这时姚广孝再次出面劝住。 “白将军,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无论你们跟江南达成了什么交易,川蜀是我们的地盘,绝不可能拱手让人。” “我们燕王殿下是陛下亲生第四子,又有陛下亲自传下的传国玉玺在手,谁敢质疑江北的地位?” “至于川蜀嘛,谁许给你们的,你们朝谁要去。” “莫要在此胡搅蛮缠,伤了两家的和气。” 说着,和尚把诏书还给了白展堂。 白展堂淡定一笑,“其实川蜀也不是非要不可,末将只是个跑腿传话的。” “我家侯爷说了,如果燕王殿下实在舍不得川蜀这膏腴之地,那我们也不好夺人所爱。” “换成河北也行,或者山东也行,总之既然是朝廷许下的承诺,我们关中自然是要奉诏代管一片土地的。” 什么??? 朱棣气得涨红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不敢!末将只是传个话罢了。言尽于此,请殿下考虑一二,我们三个月后进行交割。” 说完,老白行礼,潇洒告退。 气得朱棣差点没吐了血。 欺人太甚!太甚! “该死的老二,他怎么可以屈膝奉敌呢?这不是把大明疆域割让给贼人吗?” 姚广孝长叹一声:“殿下,您还没看明白吗?这分明是关中的诡计。” “看似关中人畜无害、与世无争。实则是韬光养晦,暗藏祸心。” “他们不是自囚一域,而是没有看上的地方,一旦看上了某处,就会亮出爪牙取来。” “贸易天下的时候,他们以保护商旅之名拿下了洛阳。” “后来因为缺煤,以我们违约之名拿下了汝州。” “现在好了,不知因为什么,他们看上了川蜀。至于这份诏令,不过是个出手的借口罢了。” “江南朝廷也不过是个被迫签字的工具,当然了,秦王或许喜闻乐见,巴不得我们因此跟关中结下梁子开战,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总之现在关中有了出手的借口,我们……” 停顿片刻,姚广孝丝毫不太敢明说。 朱棣也清楚,只要我们一天惧怕关中的武器威慑,那就要一天受制于人。 在关中眼里,我们大明就是个肉头地主,随时想宰一顿就宰一顿,之所以不宰,是因为人家暂时不饿。 “哼,通知沐家,撤出川蜀。” “军师,我们的迫击炮研制,要加快速度了。” 姚广孝苦笑道:“没有实物做对比,只凭借图纸和原理,我们的工匠水平还是差了点。如果能弄到一门炮,或者请皇长孙亲自过来……” 朱棣皱了皱眉,“雄英留在关中有大用。还是多用些手段,想办法搞到一门炮。” 和尚行礼:“遵命!对了,沐家撤出川蜀不用太急,三个月后动身就行,这样可以多拖一下时间,同时也试探一下关中的真实意图和底线。” …… 回到洛阳,老白立刻给长安写信,大骂秀才不仗义,这次出使九死一生,你是不是故意坑我? 秀才却毫不理会,回信只有一句话:江南的下一批工人马上到了,你可是拍过胸脯,说自己演技上佳的。 老白都快哭了,心说我就是属驴的,连口气都不让老子喘一口? 找到洛阳都督关玉楼一问才知道,此次带队过来的又是齐泰。 “好好好,老朋友了,正愁见不到他呢。” 关玉楼训斥道:“小白,你可不要胡来,现在这件事只有我们少数的人知道,其他所有人都坚信上次江南就是冲燕王去的。” “演戏就好好演,万一为了泄愤演砸了,看你怎么跟侯爷交代?” 明白! 于是白展堂领着一千兵马过去接收劳工,这次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货真价实的百姓。 “齐大人,这批工人的质量不行啊,怎么全是些老弱病残?没有上次那批精干!我可跟你说,如果因为你们应付差事,耽搁了我们的修路工程,那咱们就不太好见面了。” 齐泰连忙陪笑道:“白将军,您就别臊我了,搞一次精兵就是我们的不对了,哪敢再用士卒当苦力?” 老白微微一笑,拉着齐泰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想想办法再搞一次,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你们。” 啥?啥配合? 齐泰有些不明白。 “实不相瞒,我跟燕王有过节。” 过节?什么过节? “就是川蜀嘛,我拿着诏令去找燕王索要川蜀,差点没被他当场杀了。” “老白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所以下次你们再假途灭虢搞江北的时候,我一定帮帮场子!” 这…… 齐泰愣住了,脑海急转! 第二百七十九章 白将军太客气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误会了,以为上次我们藏兵于民是冲着江北去的? 不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等等……记得当时我来求他提前完工的时候,他好像表现的很震惊。 该不会……他压根没认出士卒装扮百姓吧? 想到这里,齐泰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倘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上次我们放弃偷袭、退兵固守的计划,简直就是巨大的昏招。 难怪当初燕王只是陈兵凤阳府,而没有趁虚而入,原来燕王也觉得我们要对付江北…… 一切都解释通了。 老白把手在齐泰眼前晃了晃,“齐大人,发什么愣啊?是不是信不过我老白?” “走走走,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说着,拉起齐泰就走。 “白将军,下官还要带队去工地呢。” “那些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咱们不用看着。” 洛阳城最大的花月酒楼,今天被老白包场,盛情款待江南特使齐泰。 老白甚至自掏腰包拿出了最好的美酒,招呼手下能说会道的心腹,美美的灌醉齐泰。 最后吩咐酒楼老板,本将军包场半个月,齐大人要什么你给安排什么,一定要好好招待。 半个月后,齐泰脸色苍白、捂着腰出了酒楼,被老白派人用马车护送回江南。 又经过一个月的行程,齐泰回到京城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恢复了精神,然后他火速入宫求见秦王。 “你说什么?他们根本没有跟燕王合谋?甚至没有认出我们的真实目的?此言当真?你如何确定?” 齐泰老脸一红,心说我刚开始不敢确定,但白将军实在太客气了,不由得我不信。 听完齐泰的解释,秦王朱樉也泛起了嘀咕,听起来很合理。 “来人,速召黄子澄入宫。” 两大智囊合谋分析,结合燕王按兵不动的现象来看,齐泰猜对的可能性有九成。 “不,是十成!” 黄子澄沉声说道:“燕王按兵不动,只能证明燕王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他认为我们的十万大军要对江北动手,所以他全是防守姿态,并未把握机会进攻。” “但最后洛阳竟然派兵护送我们的十万精锐回来,这才是明证!” 朱樉点了点头:“详细说说。” 黄子澄分析道:“倘若关中知道我们的真实意图,还会放过我们的十万大军吗?肯定恨不得全部坑杀。” “但我们并未动手,他们没有证据,所以不敢撕毁合约无故杀人。只能放他们的人离开。” 然后呢? 黄子澄眼神阴鸷的说道:“如果是我,明知是敌人,在不能正面坑杀的情况下,会选择借刀杀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十万人安排返回江南。” “所以如果他们真的识破咱们的真实意图,就不会派兵护送,甚至通知燕王不要动手。” “而是假借护送之名,联系燕王半路动手,合谋坑杀这十万精锐。” 齐泰抚掌大赞,“没错,正是如此!” 秦王朱樉也满意的点头,“本王得二位爱卿,犹如大明得卧龙凤雏!” “该死的老四!如果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叫停偷袭计划,说不定现在早就拿下长安了。” “可惜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或许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 “这次藏兵被识破,往后关中和洛阳肯定会多加防备,再想找机会偷袭,难如登天。” 齐泰小声说道:“殿下,洛阳白展堂将军说的合作之事……” 黄子澄提醒道:“老齐,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即便是这个姓白的真恨燕王,我不信逍遥侯也这个意思。他白展堂只是一个区区将军,没有军令他敢擅自动兵?” “如果关中真的要报复江北,用不着跟我们合作。所以小心这里面有诈。” 秦王朱樉却摆手说道:“可以接触一二。即便只是白展堂一人有意报复,我们也可以在此人身上做文章。比如……从他身上打探一下洛阳的军备,或者能不能弄到几门迫击炮?” “上次齐爱卿不是说了吗?他们几万枚炮弹都快受潮了。” 世上最怕的就是贪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你从对方身上看到有利可图的时候,往往会刻意忽视对方身上的危险。 此时此刻的朱樉就是如此。 三月之期已到,白展堂没有再次出使燕京,而是直接搬出百门迫击炮,对着黄河北岸轰炸了半日。 一句话都没说,百姓们摸不着头脑,但没几天燕王就派人来移交川蜀。 至此,江南朝廷彻底看清楚了,燕王压根跟关中没交情。 …… 燕王府,沐家之主沐晟灰头土脸的把家搬到燕京,紧接着马不停蹄赶来拜见燕王。 “四叔,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再次打下了川蜀,何故拱手让出?那之前的弟兄们岂不是白死了?” 燕王朱棣叹息道:“晟儿,老二很有可能已经和关中联手,江北无力同时应对。关中逼迫我们交出川蜀,否则的话就武力攻打。” “正是因为之前咱们死人太多,元气大伤,所以此次才以退为进,暂时保全自身。” 沐晟抱怨道:“岂有此理?前一次丢了洛阳和汝州,这次又占了川蜀。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长此以往,我大明江山岂不是要全被关中贼吞下?” “四叔,若果真如此,倒不如我们跟江南放下恩怨,联手抗敌。”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按到椅子上坐下。 “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 “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关中不是一般反贼,他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随时可以下山。” 朱棣沉默了,如果不是得了迫击炮研究的进展,他的确无力抗衡关中,说不得真的要秘密联系老二。 但现在不一样了,江北的迫击炮制造突飞猛进,一旦成功,无论是关中还是江南,都要跪下俯首称臣,实无必要现在改换策略。 “唉……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晟儿,你先委屈一二,最多一年时间,不会太久的。” 沐晟不理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燕王的。 想当年自己父亲沐英是头一个公开站出来勤王的,但也是第一个战死的。 沐家本可以袖手旁观,安稳的在西南称王,但为了公理和情义,毅然决然抛家舍业,万里奔袭过来支援燕王。 没想到勤王之路如此艰难,形势越发不利,沐家竟然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第二百八十章 再生一计 长安城,秀才再次召回白展堂。 “老白,你行不行啊?上次你打着公事的名义,开出了一份三千两的招待费,事情办成了还好说,如果最后办砸了,这个钱你是要给个解释的。” 白展堂苦着脸说道:“秀才,没这样的吧?我又不是拿着银子装自己腰包了,就是请对手吃喝玩乐,麻痹他的。” 秀才摆手打断了他,“这话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信得过你,你的确不会贪财。但联合衙署的人是需要理由的,公事花出去的每一文钱都需要见到结果,否则就是铺张浪费。” “你可别忘了,你酷爱放炮,不是一次两次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如果不是结果不错,你这个将军早就被撸了。” 老白抱怨道:“要不换个人吧,这谈议大臣谁爱当谁当,我不干了。” “特娘的,立了功不见多大奖赏,赔了钱却要算到我私人头上,这是什么破规矩?” 秀才安慰道:“你也理解一下,如果不给办事的人一些督促,就会有人放肆挥霍,不把公家的钱当回事,这样危害更大?” “再说了,他们只是要你给个解释,只要你持身端正,即便是最后没办成,或者办砸了,也不会追究你私人责任,最多只是下次换人罢了。” 看秀才打起了感情牌,老白也不再懊恼。 拉着秀才恳求道:“秀才,你知道的,玩脑子我不擅长,花钱收买齐泰这种小事,短时间内看不出结果的。” “你脑子好使,帮忙再出个妙计,咱们关中轻易不打仗,兵部的武将都闲疯了。” “我这边好不容易混个谈议大臣,好歹能赚点功劳,我可不想丢掉。” 秀才白了一眼,“就知道你小子是在贪功。” 老白反驳道:“不是贪功,主要是就这么被撸了,太丢脸。现在谁不知道我老白是谈判高手?洛阳百姓都夸我能文能武呢。” 啥玩意儿?百姓都夸? 秀才都快无语了,“那你真的能文能武吗?百姓们没看到你写的奏折,那笔字也就我能认出来。” 咳咳…… 老白涨红了脸。 秀才笑着说道:“叫你回来一是给你提个醒,不要得意忘形。二是给你出主意的,凭你的脑子,想完美的骗过江南,绝不可能。” 你…… 嘴巴张了张,老白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秀才开口问道:“你们现在是如何防备工地上工人的?” 老白解释说:“是关帅下令,派心腹老兵,远处暗中观察,三班倒轮换,不让对方发现端倪。” 秀才嗤笑道:“这是最笨的办法!” “回去告诉关帅,每个工地附近开个采买村子,要包含吃喝玩乐购物等等项目。” “他们十万人做工三个月,总得吃喝花钱吧?就算工人穷苦,但监工们能受得了苦熬三个月?” 老白恍然大悟,“哦……明白了,这就跟当初那个洛阳城外商业街一样,洛阳挣钱洛阳花,一文别想带回家。” “这次咱们每个公断都设置一个地方,他们但凡去花钱享乐,咱们就能获得情报,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搞清楚他们的身份。” “秀才,还是你小子坏呀,这种点子都能想出来。” 秀才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仰头看向门外,“唉……造孽啊,来下苦力的都是些穷苦百姓,若不是为了关中大计,若不是为了给你小子支招,我何至于如此不择手段?” “好歹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秀才,愧对圣人祖师爷。” 老白推了他一下,“行了,别装了,走走走,我请你喝酒!” …… 大都督府,结束了地方历练的燕王世子朱高炽回来了,这一趟关中之行,虽然不是跟在黄易身边耳提面命,但各种收获实比拜师学艺更大。 从小到大,他都住在王府,接触的是父王和文武大臣,看问题从来都是从上往下看。即便是在城里接触过百姓,也只是只言片语做买卖罢了。 可此次却不同,关中游学一年时间,从村长助理到县令助理,再到知府助理,一级一级,朱高炽看到了不同的景色,见识到了百姓视角,懂得了四个字:黎民百姓! 甚至无师自通的领悟到关中朝野的运行规则,进而不由得对那位大姨夫心生敬佩。 面对大姨徐妙云的考校询问,朱高炽对答如流,甚至还能针砭时弊的提出一些个人见解,这让徐妙云连连点头,好孩子,未来一定是个治国能手,宰相之才。 若是能当皇帝,一定是位合格的仁君。 “大姨,姨夫,来关中求学一年了,高炽一直在外面奔波,甚至没来得及给父母写书信。想跟二位告个假,回去看看父母。” 徐妙云慈爱的点头道:“傻孩子,说什么告假,大姨这里不是学堂,是你第二个家。” “你随时可以过来,也随时可以回去,关中随时欢迎你。” 朱高炽感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黄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当年的小胖墩终于长大了,这一年的表现我跟你大姨都看到了,是个男子汉。” “回去以后你父王肯定要考校你的学问,可别实心眼什么都说。” 旁边的老二朱高煦不解道:“姨夫,为什么?瞒着父王不好吧?” 老三朱高燧小声说道:“可能是怕父王偷学。” 黄易哈哈大笑道:“偏你们两个小子心眼儿多。” “你们两个学的东西倒是无妨,但你们大哥学的是治国之术。但治国也有地域之分,大明跟关中制度不同,管理模式就应该有所权变。” “这里面没有谁对谁错,只有利益分配的角度不同。” “你们都看到关中富裕,就觉得关中是对的,但如果在大明照搬关中这一套,将会寸步难行。” “甚至这里的规矩和做法,在大明看来就是歪理邪说,不被认同、不被理解,甚至不被接纳。” “少说话就少挨骂,懂了吗?” 朱高炽能听懂,可另外两个小子就未必了。 “大姨,姨夫,雄英大哥能跟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吗?”老三朱高燧咬着手指问道。 黄易笑着说道:“雄英刚从书院毕业,正准备给他派个官职用场呢,他跟你们可不一样,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朱高燧有些失望,旁边的朱高炽开口劝道:“姨夫,不如就让雄英大哥跟我们回去一趟吧,多年不见了,估计父王一定很想他。” “而且……听说雄英大哥因为余毒难除,身体一直不好,也许这一面就是唯一的一面了。” 徐妙云最见不得这个,点头答应下来,“好吧,那你们一路要照顾好他。我派你们王不留师兄护送你们回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去不回 送走了朱家这群孩子,徐妙云觉得奇怪,怎么丈夫如此轻易的就放朱雄英走呢? “雄英这孩子可是书院成绩最好的一个,他学的那些本事,足以帮燕王壮大实力了,你就不担心?” 黄易笑了,“担心什么?” 徐妙云白了一眼,“哼,明知故问!如果雄英愿意,他完全可以凭借学识,帮燕王改进红衣大炮,甚至造出迫击炮都不是难事。” 黄易忍不住嗤笑都爱:“不是如果,而是他已经出手在帮忙了。” 什么??? “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徐妙云表示震惊。 无论是看在故去的太子,还是太子妃常氏的面上,徐妙云都是心疼朱雄英的,起初当女婿看待,后来跟朱家闹翻之后,不能结亲,那也是当义子看待的。 从情感上讲,她不愿朱雄英牵扯朝堂争斗,能在书院做学问,平安一生,那自己就能对得起故去的太子夫妇了。 没想到,竟然还是牵扯进来了。 黄易解释道:“你政务繁忙,这暗地里的事情更为复杂凶险,所以我就没让你插手。” “你以为燕王是因为怕了我们,才派三个儿子过来做人质的吗?他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或者叫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派来三个小子过来偷师学艺的,目的就是冲着军火来的。” 徐妙云不信,“高炽出去学的是政务,高煦是个武痴,高燧还小,在书院混日子,完全跟军火不搭边。” 黄易轻哼一声,“想不到吧?就是年纪最小的高燧。可惜了,他没有算学和化工天赋,所以根本学不会。”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们又盯上了书院成绩拔尖的雄英。” 徐妙云皱眉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他朱棣想干什么?难道忘了太子的情分?非要把一个孩子拖下水?” “哼,难怪当初皇帝出事,宁愿让两个皇孙投靠关中避难,都不提北上投靠燕王。知子莫若父,最是无情帝王家,燕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易叹息道:“我原本以为雄英会拒绝的,毕竟那孩子自幼体弱,并不喜欢争斗。来关中多年,已经习惯了平淡的日子。” “可我没想到的是……血脉之力是强大的。朱家的子孙,注定不会安分。” “雄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合作。” 唉…… 一声长叹,情绪复杂,黄易从未盘问过朱雄英,甚至连试探都没有,纯粹是为这个选择感到惋惜。 徐妙云愤怒道:“不行,这是一条不归路,我绝不能让他去,否则对不起死去的太子和常姐姐。我这就派人把他们追回来。” 黄易伸手拉住了她。 “没用的。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别人劝不动的。” “当年的雄英是个乖巧的孩子,但你想过没有?父母早亡,凶手是他至亲二叔。他跟小宝两人在深宫内苑经历过什么,见识过什么。” “所以哪怕他性情大变,一心只想复仇,我都不意外。” “现在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选择,这是他选定的路,我们无法干涉。” “即便是咱们强行扣住他的人,也扣不住他的心。” “唉……他终归是朱家子孙。” 徐妙云略微诧异,“夫君,你是因为他姓朱,所以要防着他?甚至对他有偏见?” 黄易摆了摆手,“不,我不在乎他怎么选,连他爷爷我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个小娃娃?” “我只是感慨,或许是他觉醒了朱家血脉,想要承担起那份皇家的责任吧。” 徐妙云内疚道:“可我们如何跟太子和常姐姐交代?” 黄易自嘲道:“尽人事,听天命!给别人带孩子是最难的,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台任人摆布的机器。” “在雄英眼中,如果我处处指点,处处要求,跟软禁关中有什么不同?” “孩子大了,选好了自己要走什么路,尊重他的选择就好。” 徐妙云反驳道:“可……若这条路是死路一条呢?” 黄易语气沉重的说道:“他长大了,有胆量选择,就有责任承担后果。别说太子夫妇不在世,即便是在世,也干预不了。” 徐妙云不满道:“不行,我一定要管。他朱棣能把孩子当工具,我们不能,我这就给朱棣发书信,但凡雄英在他身边有个万一,我亲自领兵去拿他的人头。” 你? 黄易忍不住笑了,“算了吧夫人,朱棣是你亲妹夫,一边是义子,一边是妹夫,你两边都得罪不起。” “这是人朱家自己的事,朱棣是雄英的亲四叔。现在雄英做出了选择,不愿跟你这个姑姑,也不愿跟我这个老师,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想,南北战争要不了雄英的命。只不过,将来大明跟关中起战事,或许雄英会对上我们。” “一边是关中百姓,你怎么选?” 我…… 徐妙云轻哼一声:“打败他,不杀他!给太子留条血脉。” 黄易摇了摇头,“没用的,雄英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 “其实答应让他去燕京城,我也有私心,担心蓉儿因为心软,过多跟他接触。现在他选择了事业,等于放弃了儿女情长,对大家都是好事。” 徐妙云试探问道:“夫君,雄英身上的毒,你真的没办法吗?” 黄易苦笑道:“要救他,我需要舍了一身功力,从此就真的成废人了,你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 徐妙云没有丝毫犹豫。 “是啊,若太子尚在,中间没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雄英身体早就好了,也不至于有今日之厄。” “即便是真的需要牺牲巨大,如果我们跟太子关系依旧,中间没有仇恨,说不得我愿意牺牲一下。” “可现在嘛……绝无可能!” 想起当初朱皇帝的绝情,徐妙云也忍不住恨声道:“大人作孽,报应在孩子身上,上天何其不公?” 黄易忍不住笑了,“老朱贵为皇帝,最后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还被儿子被刺,瘫痪在床数年,这不就是现世报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如虎添翼 听说朱雄英来了燕京城,燕王朱棣率领手下文武出城十里相迎。 一方面是表示对侄儿的重视,二来是告诉天下人,皇长孙在我江北,这是不是很能说明问题? 面对江北众臣的吹捧和奉承,朱雄英很不习惯,兴许是受到老师黄易的影响,他是个喜欢清净的性子,讨厌这种虚与委蛇。 “四叔,接风宴就不用了,我跟小宝过来是看望您和四婶的,何必兴师动众?” 燕王朱棣拉住他的手亲切的说:“你是我大明皇长孙,这里全都是大明的臣子,岂能没有礼数?” “雄英,到了四叔这里就别走了,留下来,我们联起兵勤王,救出你皇爷爷。” “你可是逍遥侯的亲传弟子,一身本事,有你在四叔身边,我们江北如虎添翼,很快就能一统大明。” 言语全是好话,句句推心置腹。 但听在朱雄英耳中却一句比一句心酸,四叔见面不问我身体如何,只谈国家大事,唉…… 还不如在长安初见四婶之时呢。 当初他偷入皇宫,我给他玉玺的时候,他还知道关心我跟弟弟的安危,这才几年时间?划江而治,执掌半壁江山,就能把人变成这样吗? 想到这里,朱雄英不禁看向了身边的弟弟朱允熥。 唉……这个傻弟弟,你留在长安多好,干嘛非要跟我过来蹚浑水呢? “四叔,小宝不喜见生人,还是让大家散了,回家说吧。” 燕王朱棣招呼自己的三个儿子,“你们三个过来,先带着二堂哥回府,我带你们雄英大哥去参加接风宴。” …… 次日,朱棣甚至来不及考校三个儿子的学业,一大早就带朱雄英去了秘密火炮司。 “雄英,这是我北燕最高机密的地方,按照你给的图纸,我们的人仿造出了迫击炮弹的外型,但无论如何都打不出去,你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朱雄英没有推辞,但还是提前解释道:“四叔,我虽然在书院学了不少东西,但从未参与过迫击炮的制造,对这东西也只是知晓个大概,甚至都没见过实物,所以不敢保证一定可以造出来。”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除了关中的人,你是我大明最懂迫击炮的了。你是我朱家子孙,大明江山是朱家的,为了大明,你必须造出这个大杀器。” “想必这些年你也看到了,黄易嘴上说着喜欢隐居避世,不争名夺利。事实却是野心极大,先占了关中自立,又夺了洛阳汝州,刚刚又吞并了川蜀。” “我堂堂大明,百万兵马,为何默不作声?” “全都拜迫击炮所赐,一门炮竟然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岂有此理?” “虽然我跟老二划江而治,甚至我们还竖起勤王大旗,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到底我们也是亲兄弟,有道是兄弟阋墙外御其辱,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是关中黄易。” “这个道理,我想你肯定是懂的。” 朱雄英没有说话,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 来到火炮司的秘密研究基地,看到了一群衣服古怪的工匠,经过朱棣介绍,这些人是大明死忠,而且不研究出迫击炮,永远不许踏出这处基地。 他说的很含蓄,其实朱雄英心里明白,即便是研究成功,这帮人也无法出去,甚至功成之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叹息一声,朱雄英开口说道:“四叔,从今日开始,我跟他们同吃同睡,在这里住下了。” 这怎么行? 朱棣慌忙拦住,实则心里暗暗赞赏,不愧是朱家子孙。 朱雄英坚持道:“四叔,雄英手无缚鸡之力,不通武艺,也不会理政,只是学了一身奇技淫巧。” “能以微薄之力壮我大明,死而无憾了,请四叔成全!” “小宝就拜托您照看了。” 朱棣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孩子,苦了你了。尽力即可,若事不可为,就是天不助我大明,不必强求。” 说完,神色复杂的转身离开。 回到燕王府,姚广孝正在考校三位世子的学问,这趟关中之行,虽然有北燕密探时刻关注,但具体三人长进多少,大家都很好奇。 特别是燕王妃,她跟燕王朱棣不同,朱棣更关心侄儿朱雄英能不能帮自己研究出火炮,而燕王妃徐妙清显然更关心自家儿子。 姐夫黄易那是天下第一名师,三个儿子跟着学了一年,也是神侯高徒了,将来必成大器。 所以一大早,她就叫起三个儿子,然后请来军师姚广孝考校学问。 老二朱高煦武艺精进,拍胸脯说自己现在能打十个老兵,从军能当百夫长。 老三朱高燧吓得无处躲,因为在长安书院他的成绩就垫底,那些算术和理工科的东西,天书一样,实在是学不会。自己去关中纯粹的父王下的任务。 唯有老大朱高炽,面对姚广孝的提问,对答如流,甚至还有自己清晰的观点,一点都不像个十几岁少年的思维。 姚广孝赞叹道:“了不起,大公子的学问,足以担任一地知县了。稍微历练两年,知府不在话下。逍遥侯教学果然有一套。” 朱高煦提醒道:“大师,你看错了吧?我大哥根本就没在长安就学,姨夫没教过一天。” 姚广孝呵呵笑道:“我的当然知道。这就是侯爷的高明之处,抛开世俗耳提面命的传授方式,重启春秋战国游学的模式,注重学生实际考察和领悟。” 朱高炽重重点头,“没错,蓉儿姐姐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想学会理政,就要懂得民生疾苦。不能跟百姓同吃同睡,谁敢妄言爱民如子?” 听到这话,朱棣黑着脸走了进来。 燕王妃徐妙清欣喜的给他介绍,“殿下,你回来了,军师正在考校三个孩子的学问,这一趟他们可是大有长进……” 朱棣板着脸,没有点朱高炽的名字,反而指着朱高煦说道:“高煦跟我过来,我考校一下你的武艺。” 见此情况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唯有朱高炽看懂了,果真让大姨夫猜中了,父王不喜欢我在关中学的这些东西。 燕王府内演武场,朱高煦确实武艺大进,跟朱棣打的有来有回。 可一番比试,原以为能换来父王的夸赞,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个问题:“你只学了招式?他没教你内功吗?” 内功?什么是内功? 看到儿子一脸茫然,朱棣眼神阴冷的叹息道:“蠢货,黄易之所以是天下第一,靠的是那身鬼神莫测的独门内功。你只学了人家的皮毛,就以为得了真传?” “殊不知人家防着你呢,根本没传你真本事。” 什么??这怎么可能?蓉儿表姐说过的,倾囊相授了。 父子二人却不知道,独门内功黄易并没有藏私,而是传给了不会武艺的老大朱高炽。 第二百八十三章 父子问对 让老二回去,又把老大朱高炽单独叫到书房,朱棣示意儿子坐下说话。 但父子二人谁也没先开口,就这么硬是沉默了一刻钟。 最终朱棣忍不住轻哼一声,“在你心里,一直觉得黄易是对的,为父是错的,对吗?” 朱高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举了一个例子,“孩儿不敢。” “孩儿在关中游学一年,不久前又从关中一路马车走了一个月回来。路上有些许见闻。” “关中百姓从下至上,普遍脸上神色欢喜祥和,嘴里念着关中大都督的好。” “但出了洛阳,到了我们大明地界,沿途百姓却身形精瘦、面有菜色,神色阴郁晦暗,嘴里咒骂着朝廷无道。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与其在家等着饿死,不如去投了关中。” 朱棣怒拍桌案,刚想训斥,但想着是考校学问,还是强压怒火。 “哼,他让关中和洛阳的百姓吃了个肚圆,百姓们当然会吹捧他,收买人心罢了!” 朱高炽不解道:“可是父王,朝廷的本意不就是要让天下百姓吃饱饭吗?从小您就教我民贵君轻社稷次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够了! 朱棣叹息道:“知道你爷爷当年为什么要杀他吗?” 朱高炽点了点头:“是因为二伯的事,朱家跟他成了死仇。” 错! 朱棣嘲讽道:“各家私仇算什么?能得一治国大才,舍弃一个皇子也不算什么。” “你爷爷说过,他黄易爱天下,却唯独不爱朱家。看似没有野心,实则野心极大!整个大明未必在他眼里。” 朱高炽愣住了,小声问道:“父王,我们朱家是皇室,我们也爱天下,这好像不冲突吧?” 不冲突? 朱棣自嘲似的笑了笑,“是啊,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不冲突。所以才有了你大伯父和他互为挚友。” “但事实证明,这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朱高炽不懂。 朱棣当然知道他不懂,于是他反问儿子一句:“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朱高炽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大明的天下,大明是朱家的天下。” 朱棣呵呵一笑:“是啊,朱家的天下!” “可你知道黄易说什么?他说是天下人的天下。” 这…… 朱高炽帮忙解释道:“父王,这也不错呀,圣贤书早就说过,天下为公,当然是天下人的天下!” 不、你不懂! 朱棣眼神深邃的看向了长安方向,“他的意思是,不包括我们朱家。” 什么??? 这怎么会? 见朱高炽不信,朱棣嗤笑道:“从来没人敢点破天下是一家一姓的,但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这天下有主。唯独他黄易没有,他不敬畏皇权,就是野心。” “打着天下为公的名号,做着收买人心、割据自立的勾当,他跟我们朱家又有什么不同?” “你游历关中一年,只看到了百姓富足、歌功颂德这些表象吗?” 朱高炽不解,“父王,您的意思是?” “哼!难道你没仔细观察过?关中治下的百姓,全都没了对皇权的敬畏,一个个全成了自大狂妄的雕民!”朱棣虽然没去过长安,但他却真的洞悉时局,一句话点明了要害。 朱高炽却帮忙解释道:“这跟百姓没关系。这是关中的治政理念:人人平等!” 愚蠢! 朱棣呵斥道:“什么理念?不过是披着一层好看的羊皮罢了,本质上还是骗人追随他。” “跟我们朱家没什么两样,当年你爷爷起兵的时候,打的旗号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这…… 朱高炽觉得父王是在狡辩,但他却不敢说。 似乎是看到了儿子眼中的质疑,朱棣起身缓缓踱步,“他如何收买人心不重要,但他万万不该让百姓失了敬畏。” 这是为何?朱高炽更疑惑了。 “如果仅仅是朝廷和反贼之间的争斗,对于百姓来说,无所谓谁来治理,无论是谁当皇帝,百姓都是交税。” “可现在的关中不同,关中百姓是不交税的,而且多年来,已经尝到了甜头,心中对皇权的敬畏、朝廷的恩德忘得一干二净。” “将来我们拿下关中,一统天下之后,即便是没了黄易及其余党,但关中百姓全都是他的余党。百姓们再也不会答应交税了,甚至还会站出来继续反抗朝廷。” “而且不再感恩朝廷护卫了他们的安危,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皇恩浩荡。” “这就如同一块耕种了数千年的良田,因为黄易几年的搅和,变成了无法耕种的乱石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朱高炽静静的听完,虽然他知道,按照父亲的逻辑去分析,的确说得通。 但他还是忍不住反驳道:“父王,万一关中是对的呢?否则他们怎么会比大明百姓过得好?” 啪! 朱棣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记住,你是朱家子孙,如果不是姓朱,你、我……我们所有人,什么都不是!” “天下百姓可以过得好,但前提是我们要先过得好,这就叫皇权!” 一瞬间,朱高炽双眼涌出了泪水,却死死噙住。 心中的委屈、不服、倔强,让他失去了理智,大声反驳道:“如果我不是皇室,反而可以不用活得小心翼翼!” 朱棣怒吼道:“混账!” “朱家让你蒙羞了吗?你以为是朱家限制了你?” “错!恰恰是朱家抬举了你,如果不是姓朱,天下谁认识你?” “如果你是平民的孩子,别说站在这里跟本王谈论天下,你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连衣食无忧都做不到,整天挣扎在温饱线上,吃了上顿没下顿,指不定哪天就被饿死了。” “别以为你学了几天歪理邪说,就有资格跟你老子我龇牙,真以为自己见过世面?” “你爷爷、我,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这群小子,如果不是为了子孙后代永享富贵,我们何必跟人勾心斗角去玩命?我们不知道耕读传家的太平?” 朱高炽不服气道:“父王,如果我们的富贵是建立在欺压、剥削他人身上的话,那我宁愿不要这份富贵。” “爷爷当年是讨饭出身,我不信他起兵的目的就是为了做人上人,肯定只是为了活命。” “如果我们朱家坐了天下也仗势欺人、恃强凌弱,那跟故元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资格斥责故元无道?自诩朱家救了天下万民?”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朱家出了个圣人 因为狂妄无知,惹怒了父亲,燕王世子朱高炽被关了禁闭,责令书房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出屋门。 燕王府内所有人,任何人不得为世子说情。 别人不行,燕王妃徐妙清可忍不了,儿子刚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哼,送他们三个去长安就学,是我此生最错误一个决定!” 同样拒绝了夫人的劝解,朱棣郁闷了整整三天。 直到这天军师姚广孝出面劝解,他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完朱棣的讲述,姚广孝忍不住惊叹道:“殿下,何必忧心?这分明是天大的好事!朱家出了位圣人呀!” 朱棣不满道:“和尚,你少在这里和稀泥。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哼,去了一趟关中,才一年时间,就被黄易哄成了傻子,岂有此理?” 姚广孝却耐心的劝道:“殿下,贫僧不敢苟同。” “大世子的言论虽然有忤逆之嫌,但持心端正,忧国忧民,乃是一等一的贤良仁善。” “只不过他尚且年幼,不知形势需要权变。所以语出无状,直言不讳。” “但您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倘若将来他继承了皇位,当了皇帝,那他这番爱国爱民的胸怀和善意,岂不正是仁君的典范?” 嗯? 朱棣想了想,好像的确有道理。 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和尚,你确定没看走眼?就他这样的,万一将来做了皇帝,不会把祖宗基业拱手送出去吧?” 和尚微微一笑,“等他有了子女,就能理解您所作的一切了。” 朱棣眼前一亮,“好你个奸猾的和尚,心眼真多。去,告诉王妃,高炽到了适婚年龄,给他选个良配,择日成婚。” “对了,然后你找机会跟高炽聊聊,敢跟老子我龇牙,这还得了?” …… 身份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道衍和尚就很欣赏朱高炽,所以喜欢跟对方聊天。 但见识过父亲的自私以后,朱高炽连带着也讨厌这位智囊了,在他看来,和尚是个黑心和尚,压根没有佛家人的慈悲之心,净干些算计人的脏事。 感受到前后态度的转变,和尚苦笑道:“世子想必是认定了燕王我们都是争权夺利的恶人,没有丝毫爱民之心?” 哼! 朱高炽不屑于开口。 和尚接着说道:“燕王姓朱,是大明皇帝的儿子,黄易夫妇关中自立,威胁大明朝廷,双方立场不同。” “为了对抗关中这个强敌,用些手段也是无奈之举,否则根本挡不住对方。” “世子,总不能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看着关中壮大,然后我们就跪地投降吧?” “您可别忘了,且不提秦王跟黄易的死仇,就说皇帝曾多次追杀他们一家三口,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倘若黄易夫妇得了天下,朱家子孙不可能有活路,斩草除根的道理谁都懂。” 朱高炽嘲讽道:“那是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妖僧,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姨夫如果心狠手辣想要灭门报仇,何须等到坐拥天下?我们这些人早就被他杀了。” 这…… “哼,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白了就是大家都不愿放弃富贵和权势罢了。” 姚广孝尴尬的笑了笑,似乎也没错。 “既然世子已经看透了这权势之争,那就应该尊重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你生来就是朱家子孙,燕王嫡长子,你其实也没得选。” “虽然燕王妃跟逍遥侯夫人是亲姐妹,大家私下里以亲戚走动,但倘若真的撕破脸开战,谁都不想做失败一方吧?” “如果关中胜了,即便是逍遥侯夫妇答应放过朱家一马,他们的手下也会暗地里斩尽杀绝,世子觉得呢?” 这…… 仅仅两个问题,朱高炽就被问的哑口无言。 最终长叹一声,表示默认。 和尚接着说道:“世子以为燕王是错的?无非因为大明百姓穷苦,关中百姓富庶罢了。” “可世子兴许不知道,大明立国二十多年来,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好的,每年饿死的人越来越少,虽然吃穿仍然差些,但渐渐能果腹活命了。” “这都是朝廷的功劳,陛下一直重视农桑。否则也不会因为改良稻种就给黄易封了逍遥侯。” 不等朱高炽反驳,道衍和尚摆了摆手,继续讲述:“陛下起于微末,没人比他更了解普通百姓的苦难,所以若论历代君王之爱民,千年以来,怕是无人能超过陛下。” “但陛下也是血肉之躯的人,他除了是大明皇帝,他也是朱家的一家之主,儿孙满堂。” “人都有私心,在外爱护百姓,回家当然想自己儿孙过得好些,这是人之常情。” “世子不能以此常情,批评陛下持身不正,换了谁都一样的。” 朱高炽点头默认。 和尚接着说道:“其实关中的富庶,并不是因为逍遥侯的节俭。试想一下,虽然他是一家三口,的确没什么耗费。但即便是他一家三十口、三百口、哪怕加上下人三千口,又何妨呢?” “整个关中千万百姓,一人献上一口,足以养活这三千人了。” “所以逍遥侯的节俭,只能衬托朱家皇室的铺张,但于国来说,影响不了什么,无伤大雅。” 朱高炽冷哼一声,“狡辩!天下人人都效仿铺张浪费呢?你还觉得没什么?” 和尚抚掌赞道:“不错不错,皇室当为表率,是贫僧错了。” “世子,其实关中的富庶是因为工艺技术,是他们掌握了亩产千斤的高产技术。这才是逍遥侯最神奇的地方,天下无人能及。” “倘若让大明也拥有如此高明的技术,那大明的百姓也一样富庶。” 你什么意思? 和尚笑着解释道:“贫僧并不是怪逍遥侯小气,没把化肥制作方法分享给大明,让天下人都吃饱饭。” “贫僧的意思是:倘若大明朝廷拥有跟关中一样的高明技术,却没能造福百姓,让百姓过上跟关中一样的日子,那才是大明朝廷的失败。” “但现在不是,我们只是差在技术上,没有差在对百姓的仁慈上。” 朱高炽嘲讽道:“关中不征税,你们一再加税,百姓苦不堪言,背地里骂朝廷是吸血鬼,就知道剥削百姓,这就是你们的仁慈?” “明明是盘剥百姓的国之蛀虫,还想让人家对你们感恩戴德,呸!真无耻!”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未来是你的 面对朱高炽的无情嘲讽,道衍和尚却神情淡定,似乎早有预料。 “世子,既然是为争权夺利,当然要不择手段!” “大明朝廷势弱,但强在地域广袤、人口众多,想要战胜富庶的关中,只有把力量集中到朝廷。” “加重百姓赋税,充盈国库以整军备战,这也是无奈之举。” “天下每逢乱世皆是如此。等战事平息,朝廷休养生息、与民更始,自然能恢复和平繁荣。” “若是没有逍遥侯在关中自立,天下断然不会如今天这样四分五裂,战乱频发。” 朱高炽心情复杂,道理他何尝不明白? 前天父亲朱棣的话,他也在反思,这是国与家之间的矛盾,谁做了皇帝以后,能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 关中一年行走,他亲眼见过权力的可怕。 一名普通出身的关中读书人,一步步被提拔当县令,这个官职在他这个燕王世子眼中,跟芝麻一样小。 但在对方眼里却成了土皇帝,明明是靠帮百姓办事升的县令,但真正当了县令之后,很快就私欲膨胀,肆无忌惮的敛财,不择手段的欺上瞒下…… 最后拿下这个县令,审判的时候朱高炽在场,对方的话让他感触良多:刚开始做官的时候的确是一腔热血,哪怕是县里最微末的一名书吏,也从未因为自己职小位卑而怠惰,因为这些年读书,学的就是为国为民。 但是后来做了知县,这么大地盘都给我管,我一个人说了算,兴许是不太适应吧,或者是身份的转变,就开始有人不断的阿谀奉承,甚至送钱送物品、乃至连美人都主动投怀送抱。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是知县,而是皇帝。 我承认是自己定力不够,逐渐迷失在这种新生活里,满眼看见的都是享受,再也看不到治下百姓,甚至忘了自己的职责。 但酒色财气也不过是我个人的私欲,无论再喜欢也会有倦怠的时候。所以后来的敛财就不是为了个人私欲,而是想让我的儿子将来也当知县,没错,就是知县,不要太大的官,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我觉得天底下只有知县最好。 ……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对方当了个县令就忘乎所以,更别提自己爷爷当了皇帝。 如果这样一对比,似乎自己的爷爷算不错了,至少不是昏君。 回忆良久,朱高炽开口问了一句,“可有两全之法?” 姚广孝略微惊讶,他原本以为世子还会继续反驳,没想到对方如此平静,似乎早就明白一样。 长叹一声:“没有!不是所有问题都能两全的。关中之所以能两全,实则是靠逍遥侯那惊人的手段,他制造的迫击炮无人能及,所以可以代替百万大军护卫疆土。” “他制造的化肥,能够让土地逆天改命,种出高产粮食,以此养活了整个关中百姓。” “除非我们能有一个逍遥侯般的天才,或者有他这种手段。否则只能尊重当下的事实。” “就好比打仗一样,我们大明擅长用火炮,而且火炮一再改进,越发强横,北元只有骑兵,所以只能用人命和战术来拼。” 朱高炽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姚广孝的眼睛问道:“老和尚,倘若将来大明灭了关中,一统天下之后,百姓依然过得困苦,是不是证明你今天在骗我?” 和尚哈哈大笑,然后毫不客气的反盯着朱高炽,认真的说道:“世子,未来大明是你的天下!” “燕王负责一统,如何治理是你的事。” 沉默片刻,朱高炽拱手行礼。 老和尚笑着还礼告退。 三个月后,燕王世子朱高炽大婚,娶的是指挥使张麒之女,关中、江南均派人前来祝贺。 次月,朱高炽就被派去河北清河担任县令。 明面上看,是燕王对儿子的考验和磨练,实则是保护,也是疏远。自己干的是脏活累活,名声不会太好,所以不能玷污了儿子的名声。 让他下去担任一地县令,在治下获得百姓的赞誉,如此就有了人望。而且清河自古出宰相,人才遍地,也方便他就地取材培养班底。 …… 就在北燕全力研发大明版迫击炮的时候,江南却在计划下一次投降洛阳。 而关中这边也没闲着,修路大计稳步行进到一半,一旦修通长安到洛阳这条铁路,可以直接改写大明的经济史。 无数的物资通过洛阳散到天下,天下的物资可以通过洛阳装车运到长安,一趟车皮抵得上长安一天的人力马车运输量。 可能是没见过火车,想象不到它的威力,所以大明朱家两兄弟只知道防备迫击炮了。 他们却不知道,黄易压根没想跟他们明着打仗,铁路和蒸汽机才是大杀器。 这天长安联合衙署举行朝会,大都督徐妙云发布政令:启动汇通天下业务。 近几年来,关中的货物走遍天下,甚至好几个行业都做到了垄断市场,比如布匹买卖。关中不仅占据了整个草原的羊毛市场,而且还大量从西域购进棉花。 无论是羊毛布、棉布,甚至未来的川蜀丝绸,只要是天下人需要的,关中都能批量生产。 大明依旧是手工作坊,跟关中的大型机械相比?不仅效率低,而且布匹的质地也不行,大型机械的拉伸力强,制造出的布匹更瓷实,深受百姓的喜爱。 虽然关中的化肥没有普及到天下,没能帮天下百姓都吃饱饭,但关中的布匹却提前一步实现了人人都有衣服穿,因此冬季冻死的人越来越少。 除了布匹,其他能够机械化的生活用品日渐增多,特别是上流贵族用的奢侈品,其目的只有一个——捞金! 大明最富裕的阶层就是贵族功勋,这帮人全都是大地主,随便一个封爵就能衣食无忧。 人在不愁吃穿之后,自然想的是如何享受、培养个爱好什么的,比如飞鹰走犬、玩鸟斗蛐蛐之类的,都是有钱有闲的贵族游戏,慢慢就演变成一种文化了。 关中生产这些周边物品,甚至派人教有钱人怎么玩,如此就能赚他们的钱。 很少有人能挡住贪玩的诱惑,但这里就有另外一个问题,钱是会花完的,更多的人一边贪玩,一边又贪财,最好是有源源不断的赚钱路子,支持自己的玩物丧志。 所以这个时候汇通天下+投资理财行业应运而生。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见阳谋 “在我大明开设钱庄?而且是官方钱庄?他们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秦王朱樉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礼部尚书同样警惕,“殿下,万万不能答应。关中此举,摆明了是想收拢天下之财,入他关中之库。这是阳谋,我们不能不防。” 不少人跟着附议,“不错,银子还是放在自家安全,凭什么放他关中的钱庄?” “试想一下,如果大家都把银子存他的钱庄银库,万一双方开战,我们想把银子取出来,他们还会答应吗?” “没错,银子应该归大明国库,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 七嘴八舌的,很快朝堂吵闹成一片。 朱樉烦不胜烦,转头看向了卧龙凤雏两大心腹,黄子澄和齐泰。 黄子澄却转头看向了兵部尚书傅友德,傅友德不解道:“黄大人,你看本帅作甚?” 黄子澄尴尬的解释道:“我在想,我们能不能打过关中?” 傅友德想骂人,气得吹起了胡须,“我们打不到关中,但凭借长江天险,防住他们轻而易举!” 黄子澄抚掌赞道:“那就没问题了。” “殿下,微臣以为,准他们开钱庄也没什么,银子无论是放在关中钱庄,还是放在大明国库,或者是诸位自己家里。只要是在我大明治下,不让他们运走,难不成他还能飞了不成?” 咦? 朱樉感觉这个主意让人耳目一新,还真没这么考虑过。 随即他抛出了一个问题,“黄爱卿,他们运不走,只能说明开钱庄未必能对大明造成危害。但如果想让我们答应一件事,必然需要对我们有利才行,否则本王为什么要答应呢?” “他们关中开钱庄有利可图,我们大明还要给他开方便之门,最终我们能得到什么?” 黄子澄顿了顿,分析说:“殿下,其实目前的局势,不开办钱庄才会导致银子流入关中。” 嗯?这是什么道理? 在场大多数人不懂。 黄子澄看向了户部尚书郑沂,这位是李善长的高徒,而且跟逍遥侯黄易也有半师之缘,是一名真正的大才。 因为身份原因,知道自己不会被完全信任,所以平时比较低调,只做分内的事,从不轻易发言。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再想躲着,根本不可能。 郑沂出班朗声说道:“当下朝廷跟关中做着大宗买卖,每每从关中进购畅销货物,然后再二次定价销售给百姓,所得银钱利润入国库,成本归关中,并进行二次进货。” “也就是说,关中用产出的货物,不停的换走我们的金银。” 朱樉皱眉道:“既然如此,当对我们大明有害才对,为何不见你上报提醒?” 郑沂却摇头道:“不,殿下,商业繁荣重在流通,而不在积累金银。试想一下,如果堆座金山出来,却买不到货物,那这座金山只能看不能吃,做不了粮草布帛,不能充饥御寒,岂不是毫无用处?” “所以跟关中的大宗贸易,关中赚了成本价,我们赚了两成利润,增进了市场繁荣,百姓获得了御寒衣物等日常用具,如此解决了百姓的生计问题,维护了大明的繁荣和稳定。这是一举三得的买卖。” “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好。” “至于说金银流入关中,也不全对。关中虽然能对我们出口货品,但关中地域不广,物产不丰,各种原材料不足,所以他们拿了金银,最终需要跟我们购买矿石、盐铁等原材料的。” “如此双方都是互相买卖,金银就成了流通之物,并不会向某一方持续流入堆积。” 秦王朱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这经商也是一门学问。” “既然如此,那准关中开设钱庄,对我们有何好处呢?黄爱卿,你仔细说说。” 黄子澄心说,郑沂这厮真狡猾,话到嘴边了,却非要惜字如金?不想在秦王面前露脸吗? “如郑大人所说,因为我们现如今跟关中的贸易模式,实则金银只是一种流转的货币罢了,从我们手上交到关中手上,再从关中交回来,就如同左手倒右手。”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不固定倒腾金银?随便换做其他物品也可以?无非就是金银便携、价值最高。” “但大宗交易,金银货币往往都是成箱子装运,一车车来回的拉送,还要防着半路劫匪山贼,其实并不便携。” “此时就需要钱庄了,民间早在宋朝时期就出现了交子银票,但至今多是民间私营,并未有人做到汇通天下。” “因为汇通天下需要实力,谁也保不准自己的钱庄能永远开下去。” 朱樉皱眉道:“那你如何相信关中的钱庄可以?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无人可撼动?” 黄子澄摇头道:“不。其实无所谓他们开多久,正如微臣一开始所说,只要银子一直在我大明的土地上,他们运不走,那还怕什么?” “他们卖给我们各种货物,我们卖给他们各种矿产原材料,双方各自把价格算出来,互相对抵即可,最多用银票计数当做信物罢了。既便携,又安全快捷。” “至于有一天他们的钱庄开倒了,或者想使阴谋诡计带走银子?呵呵……那得问朝廷百万大军同不同意。” 朱樉缓缓点头,听起来的确有一定道理。 只见齐泰站出来补充道:“殿下,其实让他们把钱庄开过来,还有另一个好处。” “哦?齐爱卿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微臣一点愚见。那就是钱庄是关中的产业,将来会存放大量金银。如此就能形成一种制约,只要他们敢跟我大明有什么摩擦,我们完全可以对他们的钱庄动手。” 朱樉眼前一亮,“对呀,如果将来跟他们开战,那我们完全可以一口吞掉他们的钱庄,而且我们跟关中早晚有一战。既然他们硬要送肥肉给我,那何必客气?” 众臣全都赞颂秦王高明,唯独户部尚书郑沂并不看好,逍遥侯是那么容易拿捏的吗?他老人家算无遗策,能主动给你递刀过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北燕不许 北燕这边,燕王朱棣同样收到了关中来函,但他却当场给否决了,这让治下文武赶到十分不解,难不成燕王懂钱庄?一眼能看穿关中的目的? 燕王朱棣却微微一笑,“本王不懂钱庄,但我懂关中!” “每次关中主动找合作,不是在背后埋着阳谋算计?每次表面上看着我们有便宜可占,最后却都踩了坑。” “我们不能吃亏不长记性,不管他如何算计,我们一律拒绝,不接招,纵然他有千般算计,也得落空。” 手下文武纷纷称赞燕王高明,就该如此。 想当初双方贸易往来,表面上看着我们关了羊毛织布作坊,随便倒手就能稳赚不赔,最后可好,北燕只能依靠关中出口布匹御寒,这绝对不是好事。 “对了,派人密切关注钱庄的动向,本王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 长安这边,分别收到了江南、江北的回信,秀才略微诧异,燕王学精明了,竟然没上套? 唉……肯定是朱家那群小子给捣的乱,我早就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该让敌人的孩子过来偷师。 不过北燕毕竟穷困,所以有他没他一个样,只要拿捏住江南就行。 秀才看着公文忍不住笑了,准我们开钱庄,但不准我们私自把银子运走?没问题,金银不过是一堆粪土罢了,运来运去的反而耽误工夫。 如果你们敢私吞我们关中的钱庄银库,那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一批受潮的炮弹,一并送给你们。 于是没多久,一家名为长安钱庄的铺子开在了京城,并且很快在江南各大城池开设分号,连接着洛阳、长安、蜀中、汉中等大城市,真正做到了汇通天下。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钱庄不过是个票号存取的地方,只有那些商人需要,所以关注的人并不多,有钱的贵族觉得:钱还是放在自己家里最安全。 直到这天,钱庄搞活动,推出了一款名为激金的业务。 什么是激金?顾名思义,激发金银增值的业务。 分为五年期、十年期两款,存入一千两银子,五年期每个月能返还盈利五两银子,五年期满返还本金。 如果是十年期激金,每个月返还十两银子,十年后返还本金。 但是这项业务有一个前提:一千两起存!低于一千两不受理。 消息一出,城里有钱的达官贵人纷纷响应,这才是真正的躺着就能赚钱,银子放家里只能躺着吃灰,存钱庄一年能赚六十两,五年就是三百两,何乐而不为? 刚开始还有人怀疑长安钱庄的信誉,万一不兑现怎么办?所以去的都是些商人,因为民间更相信逍遥侯的信誉。 直到一个月后,那些商人真的排队领到了真金白银,一下引爆了整个江南市场,钱庄业务火爆,全是存钱的。 看着大臣们都参与了钱庄业务,秦王朱樉慢慢担忧起来,这会不会有诈?于是他召来了黄子澄和齐泰。 “黄爱卿,一千两银子存五年,能净赚三百两?这是什么买卖?他关中即便是再富裕,也不能向外面撒钱吧?你说这会不会有诈?” 这时齐泰抢答道:“殿下,不会。我在钱庄听说过,这是真正高明的经商之道。” 经商之道? “你仔细说说看?传闻逍遥侯是天下最高明的商贾,他能轻易把本事传出去?” 齐泰开始解释:“那倒不是。比如一千两银子存到钱庄,每月返还五两给户主,钱庄还有九百九十五两银子,一年下来,钱庄还有九百四十两。” “但这一年之中,钱庄可不会让这些银子放着吃灰,而是拿这笔银子出去做买卖。” 做买卖? “他开钱庄不就是买卖吗?还做什么买卖?”朱樉追问道。 齐泰笑着说道:“开钱庄是为了把钱拢起来,一千两才多少?在京城开间铺面都吃紧。钱庄就是把许多个一千两、一万两拢到一起,至少几十万两银子,然后做大买卖。” “殿下您是知道的,越大的买卖,挣的就越多。就比如盐铁、布匹、粮食等等。当然了,盐铁是朝廷严控,不许百姓私营。但关中没有这个限制,所以他们可以做的买卖就更多了。” “比如从咱们大明购进丝绸、瓷器、茶叶,运往西域销售,这些都是大买卖。是买卖就没有不需要钱的。” “他们拿着咱们的一千两银子,用了五年时间,五年里人家能赚一番,返还给我们三百两,他们净赚七百两。” “殿下您看,这样的买卖,哪里是撒钱?分明就是拿咱们的银子赚钱。” 朱樉皱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用他?我们自己做买卖不行吗?凭什么让他赚大头?” 这…… 齐泰看向了黄子澄,意思是别让我自己说呀。 黄子澄跟齐泰一样,也是听钱庄的业务员介绍的。 “殿下,不是谁都逍遥侯一样精通商贾之道的。咱们这帮人要说战场拼杀可以,舞文弄墨也行,吃喝玩乐更不在话下了。但如果让我们去经商赚钱……怕是除了户部的人,其他人没一个能赚钱的。” “一千两银子用五年时间,别说赚一番了,恐怕要不了一年,就赔个底掉。” “所以钱庄的存在,就是让我们这些有钱的、但不会做买卖的人,有个新的生财之道。” 齐泰附和道:“没错。说白了就是关中出经商技术,我们出钱,大家一起合作赚钱。” 朱樉倒是听懂了,而且听起来也没毛病,是个发财之路,可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们两个也投了?” 二人对视一眼,尴尬的点头:“对不起殿下,看大家都投了,我们也没忍住,分别买了点,想试试看。” “您是知道的,朝廷禁止官员经商,所以……” 朱樉沉吟道:“万一有诈呢?毕竟做买卖有可能血本无归。”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殿下,您怎么忘了?这个咱们在朝会上讨论过,不怕他捣鬼。” “朝廷禁止他们把银子运出去,如此一来,即便是将来他们毁约不把钱还我们,我们也可以封了他们的钱庄,抄了他们的库房,拿回咱们的本金,怎么算都不赔钱的。” 原来如此…… “好,既然如此,帮本王也投十万两的,他黄易的钱,不赚白不赚!”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养鱼杀猪 “发了,发达了!仅仅京城一地,钱庄就拢了二百万两银子!抵得上江南朝廷半年的税收了。”秀才兴高采烈的去跟黄易汇报。 黄易笑了,这也就是洪武一朝,达官显贵都是些大老粗,没什么文化,更别提见识了。 如果换做嘉靖一朝,从上到下全是人精,这种小伎俩是玩不成的。 “师父,如果这时候咱们把银子全都运走,那江南朝廷就被掏空了,随便挑起一场战争,他们都得倒。” 黄易嗤笑道:“扳倒大明从来不是咱们的终极目的,咱们的目的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攻打虽然能快速占领城池、夺得天下,但摊子铺的太大,治理跟不上,早晚要埋下祸患。” “钱庄业务之所以定在一千两,就是为了不让普通百姓参与进来,我们可以坑上面的无良贵族,但不能坑下面的百姓。” “因为贵族没了钱可以再赚,他们还有封地不愁吃穿,百姓不行,那是他们的吃穿生计!如果断了百姓的生计,是要死人的,百姓是会拼命的。” 秀才连忙道歉,“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黄易点了点头,“银子放在大明,跟运回来没什么区别,我们的目的是让这些银子停止流通。如此市场将不再繁荣,一旦进入了萧条,这帮达官贵族就会想办法捞钱。” “而本金存在钱庄,五年内取不出,每月只能花点小钱,对于平时大手大脚惯了的他们,岂能甘心?” 秀才抚掌赞道:“没错,一旦他们不甘心,那就会想尽办法捞钱。可都是一群老粗,只会一条路——剥削百姓!” 黄易感慨道:“是啊,这招着实阴损。可如果百姓看不到贵族的无道,是不知道站起来反抗的。” 秀才安慰道:“师父,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争夺天下终归是要死人的,您这样的手段已经够仁慈了,百姓愚昧,加之朝廷一味的宣扬感恩戴德,这种牢笼上千年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打破的。” 黄易嘲讽道:“唉……猪永远也不会知道,养猪的跟杀猪的是同一帮人。” “秀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压着关中,不让武力拿下大明吗?” 秀才笑了,“您刚不是说了吗?死人太多,而且拿下太快不好治理。” 黄易摇了摇头,“不,这只是表面。” “真正的原因是:一旦没了外敌,我们手下这帮人是会变质的。” 什么??您是说……秀才反应很快。 黄易叹气道:“如果天下一统,你这个丞相手握大权,想不想让子孙后代万世富贵?会不会利用你的丞相身份,帮子孙多吃多占呢?” 这个…… “如此以来,你是不是就从关中的丞相,变成了大明的权贵?” “表面上看,是关中武力收服了大明,实则却是关中自我变成了大明。” “就如同大明推翻了北元,现在却变得跟北元一样,成为了另一个北元。” 嘶…… 细思极恐! 秀才眉头紧锁,“师父,这似乎是个死结,有解吗?难道缓缓图之就是解决之道?” 黄易摇了摇头:“不,时间只是其次,根源还是文化和思想,有足够的时间才能认真教育百姓,一代两代、世世代代,让他们时刻不忘自由和反抗,把跪拜皇权的奴性根源从脑子里拔除,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可惜这条路太难走,未必能成功。” “想让百姓明白自己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牛马猪羊,太难了!” 秀才看着悲天悯人的黄易,忍不住敬佩道:“难怪,难怪您在关中立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黄易看向了秀才,“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但却不是帮孩子积攒财富和权势,而是帮他们营造一个和平安定自由的世界。” “财富、权势终究有落幕的一天,你能保证富贵三代五代十代,能保证世世代代都是强者吗?一旦有一代是弱者,那就没了活路。” “所以我们真正应该做的,是改变这个世界,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即便是弱者,也可以挺起胸膛认真的活。” 秀才躬身行礼,“弟子谨记恩师教诲,并将一生奉行!” “去吧,尽人事、听天命!从你我师徒开始,如果能薪火相传,让后人挺起胸膛顶天立地,再不躬身事权贵,哪怕我们自此不再扩张,仅仅蜗居关中也值了。”黄易挥了挥手。 然后秀才把今日这番对话记录下来,并且传到了长安书院,乃至治下所有书院。 …… 这天,徐妙云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书信,是大哥徐辉祖发来的。 准确来说是大嫂瞒着家里,以徐辉祖的名义发的书信。 “夫君,大嫂来信问我钱庄靠不靠谱?把银子存进去,真的能赚那么多?她想把家里的银子全都存长安钱庄,但大哥不同意。” 黄易笑了,“夫人,你虽然是大都督,但却只关心内政民生,这些对外的脏事从不细问。” “钱庄是为了养鱼杀猪,但这话不能跟大嫂说,你就回信她是好事,让她把钱全部存进去即可。” 养鱼杀猪? 徐妙云皱眉道:“钱庄我知道,不是存银子,用银票的地方吗?存的久了给些利息,比让银子在家里吃灰强。跟养鱼和杀猪什么关系?” 黄易尴尬的解释道:“咱们的钱庄不太一样,不接受小额订单。只接受一千两以上的大额长期存款,少则五年,长则十年。而且利息远高于普通的民间钱庄。一千两银子存五年,能有三百两的收入。如果存十年,就能翻一翻。” 什么???这么高? “难怪连大嫂都忍不住心动呢。可这还是跟养鱼和杀猪没关系吧?” 黄易忍不住笑了,“普通钱庄利息低,是因为他们拿着客户存的银子挣不了大钱,也不敢大肆挪用。” “咱们的不一样,咱们的钱庄来者不拒,订单越大越好。” 啥? “哦……我明白了,关中擅长经商,所以咱们可以拿他们的银子赚大钱。”徐妙云如是想道。 黄易却摇了摇头,“不,我们并不拿银子去做买卖。” 不做买卖?那怎么给存银客户发利息? 很简单,用他们的本金支付呀! 什么???这怎么可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拆东墙补西墙 徐妙云惊呆了,“你拿他们存入的本金,每月支付他们的红利,那等五年、十年后,存款合约到期,人家来取走本金的时候,你拿什么给他们?” 黄易耸了耸肩,“我压根就没打算兑现给他们。”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黄易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夫人,关中跟大明是什么关系?” 这个…… 那还用说吗?敌对关系。 “这不就得了?我派人去骗敌国的钱,到期之后还用还吗?是不是骗的越多越好?而且毫无心理负担。” 我这…… 徐妙云傻眼了,好像、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京城就无人看穿吗?” 黄易笑着分析道:“当然有人看穿,但这是阳谋,除非他们跟燕王朱棣一样,闭着眼睛拒绝,否则根本低挡不住诱惑。” “因为表面上看,我的确是每月都在兑现红利,如此一来,所有储户都会认为我拿着他们的银子,背地里赚了大钱。只要不暴雷,我就能一直每月兑现,谁能给出证据说我在骗人?” “再说了,鱼塘里利益熏心的鱼儿们,早就被赚钱冲昏了头脑,自己会骗自己,谁会相信所谓的真相呢?” 鱼塘?鱼儿?徐妙云听得云里雾里。 黄易解释说道:“我们开个钱庄就是鱼塘,宣传拉人来办存款业务就是养鱼。” “夫人,假如你存了一千两银子,每月按时分红给你,你看到每月的收益,会不会心动?觉得一千两才赚五两十两?是不是有点少?我如果多存点呢?” “存一万两,一个月就有五十两、或者一百两的收益。” 徐妙云皱眉道:“一万两?普通家庭可没这么多银子。” 黄易笑了,“我压根没打算做普通家庭的买卖,我这里来的都是达官显贵,王侯将相,他们哪个没有封地食邑?一年不说俸禄,单单私产田亩的产出少说都得万两起步。” “夫人,你当年执掌魏国公府的财政大权,魏国公府有多少土地田亩、库房有多少存银?” 徐妙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当我存了一千两银子看到回报后,就会想存一万两银子,甚至几万两,乃至几十万两。” “这就跟养猪一样,从小猪慢慢养大,直至最后养肥了过年宰杀!” “所以这个叫杀猪!” 黄易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关中大都督,一点就透!” 徐妙云给了一个白眼,伸出手指推了一下,“你怎么能这么坏?” 坏?可是往我钱庄存款的人,都说我是善财童子大好人呢。 等等! “如果将来银子都发出去了,无法兑现怎么办?” “那就拉拢新人入行,用新存入的银子,给旧用户发红利,这叫拆东墙补西墙。” “如果没有那么多富有的新人呢?” “实在不行就找个由头开战,一旦开战,双方互为敌国,我们可以没收一切敌人的资产。兑现?让他们找阎王爷兑现去吧,过年我烧给他们。当然了,徐家的我会如数兑现。” “可是钱庄开设在江南,你怎么没收?他们会直接查封钱庄,抢了银库吧?” “对呀,那就把钱庄给他们,我们安心开炮打仗。反正钱庄里的钱全都当作红利发出去了,空空的银库,爱查封就查封呗。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倒打一耙,说银库的银子全让朱家查封之时偷运走了,是朱家不兑现……” 这也行?你怎么这么多鬼主意? 黄易:你不是说喜欢我坏吗? …… 北燕这边也收到了关于长安钱庄的情报,朱棣跟姚广孝跟秦王朱樉的看法一样,肯定有诈。但具体怎么诈,他们猜不到,毕竟现在每个月钱庄都在照常兑付。 其实不止每个月,按照这个方式进行下去,除非关中提前动手,或者转移钱庄的库银,否则五年之内不可能暴雷。 一件事情如果是个短期的骗局,或许很容易被人看穿。 但如果一场骗局持续了五年都在正常发展,那谁敢说自己一开始就能看穿呢?假作真时真亦假,怕是到那时,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个骗局。 大明的权贵多数在南方,所以北燕拒绝长安钱庄,对长安钱庄影响并不大,但燕王的民望却再次下降。 以前修路事件,是底层吃不饱的百姓骂他,现在好了,换成有钱的商贾、地主骂他,收钱的时候一次都没忘了我们,赚钱的事却拒之门外,要这样的朝廷有什么用?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商人逐利,若论挣钱,谁也没有他们嗅觉敏锐。 很快,江北燕王的地盘就发展出一种新兴行业——激金代理人。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帮你把银子存入洛阳、或者江南的长安钱庄,然后你每月可以拿到对应的分红,只需要给代理人抽取一定的佣金做跑腿费即可。 这些代理人要么是跟洛阳、江南有买卖的商队,要么是有关中背景的商队或者个人,银子也是偷偷流入外地的,否则被燕王发现金银外流,那是大罪! 不久之后,这个情况就被传入了长安。 秀才眉头微皱,按理说这是件好事,江北的银子流入洛阳,最着急的肯定是燕王,而且堵不如疏,他肯定堵不住百姓的发财梦,如果不敢武力镇压,那就之内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走,江北会变得越来越穷。 而且江南的秦王肯定也喜闻乐见,因为在秦王朱樉眼中,长安钱庄的银子,早晚都是朝廷的,只是暂时存放罢了,一旦开战,那就是国库的军费。 现在江北的有钱人都往江南存钱,那江北的银子就会越来越少,将来我还用出兵攻打江北吗? 再想派个斥候、埋个钉子啥的,还费劲吗? 仔细思考过后,吕秀才却觉得钱财存到洛阳,和存到江南是有分别的,因为洛阳的长安钱庄是正经买卖,是不坑人的正牌钱庄,那是真的会拿着股民的钱去做投资的。 洛阳大户少,所以钱庄业务本就不多。 但如果江北的有钱人都把钱存到洛阳,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们赚钱的速度未必赶得上发钱的速度。 即便是将来开战之后可以不兑现,但那会大大损失洛阳、以至关中的信誉,这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秀才决定请教师父黄易,是不是该想办法制止这种行为? 第二百九十章 祸水东引 听完秀才的担忧,黄易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前世,有钱人都把资金转移出去,觉得外面更安全,有去敌对国的,有去中立国的。 可世上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即便是敌对国也有可能因为利益勾结在一起,转换攻守同盟。即便是中立国,也不能保证自己世代中立。 沉吟片刻,黄易开口说道:“秀才,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我想,燕王比我们更着急,他可能会放开限制,选择答应开设钱庄,以此止住金银外流。” 秀才拍手说道:“那就太好了,省得还得运来运去的麻烦。” 不,我们不能答应! 黄易却摆手拒绝了,“当初我们主动提出构建长安钱庄的时候,你们不同意,现在看到我们在各地赚了银子,你们再来同意?想什么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凭什么燕王可以有第二次发财的机会?” 秀才愣住了,弱弱的问道:“师父,您这样做,是逼着燕王武力镇压吗?” 黄易笑了,“那不关我们的事。反正我们很忙,没空再去开分店了。” 秀才追问道:“那江北的人依旧来存钱呢?” 黄易指了指江南方向:“把长安钱庄在洛阳和江南的利率调整一下,江南的高,洛阳的低,来一招祸水东引,让他们把银子都存取江南。” 秀才恍然大悟,“妙啊!这样一来,银子还在我们长安钱庄,但将来一旦出事,是江南的秦王扣住了银子,甚至于私吞了金银,跟我们没半点关系。” 黄易嘿嘿一笑,“洛阳可以提供帮忙转存业务,背地里吞了江北储户的银子,最后推给江南即可。出了事让他们兄弟狗咬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这也太坏了吧……秀才惊呆了。 没过多久,燕王使臣杨士奇来到了洛阳,谈议大臣白展堂将军接见了他。 有了上次铁铉的教训,杨士奇很低调,而且对白展堂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得罪。 “白将军,下官奉燕王之命,前来洽谈长安钱庄开办业务的。上次关中致函燕王,当时我们燕王殿下正在考虑,如今已然考虑好了,准备答应……” 白展堂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这个小年轻,怎么张嘴就胡说呢?什么叫正在考虑?” “当初送信虽然不是本将亲去,但也是派了我的心腹干将,我们的人亲眼所见,燕王当场撕碎了书函,拒绝合作的。” 咳咳…… 杨士奇连忙道歉,“对不住,在下官小位卑,是刚被提拔上来的,当时并不在场,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听人跟我这么说的。” “不过那些不重要了,现如今燕王殿下已经决断,同意跟关中合作开办长安钱庄。您看……” 白展堂毫不客气,“文书呢?拿来我看看。” 杨士奇恭敬递过来,白展堂当场撕了个粉碎! “行了,现在咱们两清了。” 什么?? 我这…… 杨士奇满脸懵逼,心说你是谈判呢?还是报仇呢? “白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的合作……” 白展堂微微一笑,“合作?合作跟文书没关系。本将会派人上报长安,你且在馆驿住几天等着,看上面决断。” 哦,这样啊,那感情好。 杨士奇觉得,这位白将军果然特立独行,而且有点睚眦必报,燕王撕了他一封文书,他也要当着我的面撕回了?关中的人都这么霸道吗? 几天之后,长安回信了,白展堂再次约见杨士奇。 “对不起,我们长安钱庄现在太忙了,没空进行扩大业务。而且燕王当初的态度,让我们很不放心钱庄开过去的安全,因为上面决定拒绝合作。” 什么??拒绝合作? 这……不会吧? 白展堂眉毛一挑:“怎么?杨大人听不明白?意思就是过期不候,当初我们主动找着你们合作,有钱大家赚,你们几乎是把我们打出门的。” “现在看着我们跟江南合作赚钱了,又求着我们合作?哪有如此便宜的事?回去告诉燕王殿下,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不住能怪谁?” 杨士奇慌了,“白将军,能不能……” “来人,送客!” 白展堂觉得,当初燕王喊打喊杀的恶气终于出了,痛快! 杨士奇很想据理力争,甚至去长安当面求见逍遥侯解释一下,但白展堂的兵可不客气,再不走?等着我们礼送吗?当初铁铉就是我们礼送出洛阳的。 得……那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杨士奇灰头土脸的回去了,燕王朱棣气得火冒三丈。 “该死,黄易绝对是故意的,他联手老二故意吸走我们江北的金银,他们两个绝对联手了……” “军师,想想办法?” 姚广孝暗暗叫苦,“殿下,现在的情况,主动权根本不在我们手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一条发财之路,而且参与的都是些权贵王侯,我们按不住的。除非出兵镇压,但那样一来,势必会激起朝野的反弹,一个不好,咱们北燕就会散架……” 后半句他没说,北燕散架以后,各地要么转投洛阳,要么转投江南,我们就只剩下燕京一座孤城了,还不如投降算了。 燕王朱棣也知道轻易不敢武力镇压。 “军师,能不能我们效仿关中,也开一家官方的钱庄?” 姚广孝愣了一下,随即脑海里不断推演起来,良久过后却摇头道:“不成!” 为什么? “不是我们的信誉不够,而是我们经商的路子太少。关中、洛阳坐拥天下八成商贸产业,他们能够拿一千两银子,一年赚三成、五成、甚至一翻,可我们不行。” “我们江北治下商业并不繁荣,更多是靠农税填充国库。” “有钱人把银子存到我们的钱庄,我们如果给的分红太少,人家并不会存过来。至少要跟长安钱庄分红一样才行。” “但如果不能赚到超过分红的钱财,我们如何给客户分红?总不能我们自己往里搭银子吧?” 岂有此理?难道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的银子流走? 朱棣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家商铺而犯愁。 第二百九十一章 空手套白狼 长安钱庄京城总部生意火爆,每天都是排着队去存钱的。秦王朱樉都看呆了,我大明有这么多有钱人吗? 后人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不止江南,连江北的有钱人都偷偷过来存银子。 大好事呀,江北的银子净流入我们江南,老四岂不是越来越穷? 将来抽个机会,找茬把钱庄查封抄家了,那银子不全都是我的? 于是秦王朱樉大手一挥,“放开关隘限制,对于那些过了存款的江北大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兵马密探,真心过了存款的,一律放行,并且事后要礼送出去,不得有任何人半路劫财。” 这几乎等同于贴告示帮助长安钱庄了,明摆着要挤兑江北燕王。 燕王这边差点被气吐血,“老二,你给我等着,三个月后,我的迫击炮一定炸你头上!” 军师姚广孝苦思多日,终于想到一个对策。 “殿下,不能武力全员镇压,那就只能舍弃一部分了。” 燕王皱眉道:“怎么个舍弃法?” 只听姚广孝分析说道:“根据长安钱庄的规定,最低存银为一千两。而天下能拿出一千两银子的,要么是商人,要么是士绅、官员、勋贵、王侯。” “其中商人、士绅这些下层小民,我们无法约束,但他们才有多少银子?而且商人还需要活钱经营,所以倒是不怕他们的银子外流。” “剩下的那些人,官员、勋贵、王侯,可都是吃朝廷官饭的,他们岂敢不停殿下您的号令?” 朱棣眼前一亮,“你是说,让本王下令,禁止他们南下存银?” 姚广孝重重点头:“不错!而且是严令,要么辞官隐退,剥夺一切封地、食邑、归老待遇,这样的人可以准他们把银子存到外出。” “否则的话,一律不许。发现一个,立即严办,罢官夺爵、全家下狱。” “我们不能让他们端着江北的饭碗,却三心二意,抬眼望着其他人的美食。” “特别是在职官吏,如果任由他们把银子存到江南或者关中,那就等于个人有了把柄在敌人手里,人家可以随时反制,策反他们当暗桩。” 嘶…… 朱棣吸了口凉气,“没错没错,本王只顾着担忧金银外流了,忘了这件事,这才是真正要命的大事。” “军师,此计甚好,你来着手发令,本王亲自督办执行,要想杀住这股歪风邪气,必须找几个不长眼的,来一场杀鸡儆猴!” …… 长安城里,秀才拿着钱庄的报账单津津有味的翻看着,嘴里嘀咕道:“还是江南富裕……” 黄易笑着说道:“江北这边,如果不是燕王下了严令,禁止官员投资,大概能有江南一半富裕吧,毕竟凤阳在江北治下。” 秀才把报账单递了过去,“师父,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按部就班等着吧?真要等五年后被动暴雷?” 黄易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暴雷不暴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现在银子都入了我们长安钱庄的库,下一步当然是暗地里转移资金了。” “银票从来都是一张废纸,只有兑现之后才有用。到什么时候,还是真金白银最有用。” 什么??转移资金? “师父,不是说不转移的吗?就这么放在库里,神不知鬼不觉,最后还能栽赃给秦王朱樉吗?”秀才惊讶的问道。 黄易嘿嘿一笑,“那是以前。现在江北也参与进来了,多好的转移机会?我们正好有了往出转移的理由。就在江南的眼皮子底下运,以给江北发红利的名义运输,量他江南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秀才挠头道:“分红转运?问题是江北存银太少了,跟江南存银比起来,不值一提,我们一次也运不了多少银子。一旦运多了,怕会惹来江南朝廷的警觉。” 警觉? 黄易拿出一张银票,“你看这张银票。” 秀才接过来仔细查看,“咦?二十万两,存期十年?师父,谁这么大手笔?二十万两银子,十年存期,一个月红利就是两千两。” “该不会是您存的吧?我不信!您和师娘虽然是关中首脑,但一向以朴素廉洁闻名,别说二十万两,两万两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所以这张银票一定不是您的。八成是哪个贪官背地里打点上来的。” 黄易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咱们长安钱庄的银票,是不是只认银票不认人?” 秀才点头道:“不错,为了保护存款人的隐私,我们只认银票不认人,无论是谁拿着银票过来兑现,我们都会兑给他。” “同样的,分红的时候也一样,见票付红利,不认人的。” “也正因如此,大明江南和江北,无论是官员还是富商,谁存了多少银子,除了他们自己知道以外,包括我们钱庄都不知道。” “除了我们的内线,其他人是不留底单的,所以即便是将来朝廷抄没了钱庄,他们也查不到官员的存款凭证。” 黄易笑着问道:“拿着我这张银票去兑银子,能兑来吗?” 秀才重新仔细查看,“嗯,银票纸张、印玺、墨迹、做工等等,一切防伪都是真的,所以此银票是真据无疑,拿着这张银票去兑银子,能取出未曾领取的红利,或者能够兑出二十万两本金。” 黄易双手一拍,“成了,照这个法子多制造一些,拿去京城套红利,然后以给江北发红利之名运走。朝廷追查下来,我们的一切程序都合规,只要二十万本金不动,他们不会在乎每月流失的两千两银子的。” 什么??? 听到这里,秀才看看手上的银票,再看看师父,再转头看向了江南。 “师父,该不会……这银票是假的吧?” 黄易白了一眼:“瞎说什么呢?刚才你亲自检查过,货真价实!银票防伪是你参与一起设计的,岂能有假?” 那这二十万两银子的本金…… 本金?什么本金? 黄易得意的笑了,“这就是钱庄的威力!大家都相信这张银票是真的,我们就可以多印些这种银票来套现,存不存本金我们说了算。难不成江南朝廷要查我们的账?” 我的天,这是空手套白狼呀!这一招也太脏了吧?秀才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有钱人真多 看到徒弟那种质疑的眼神,黄易忍不住拍了一巴掌上去,“你这是什么眼神?在怀疑你师父我的水平吗?” 咳咳…… “弟子不敢,师父算无遗策,水平自然是没得说。只是这人品……” “咳咳……您的人品自然是在水平之上的。我相信您这种手段只会用在敌人身上,弟子替关中百姓感谢恩师不杀之恩。” 黄易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嘛,酸秀才有一天也会拍马屁了。 “行了,教你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到什么时候,都是实实在在的金银重要。如果不是我们银票的防伪高明,这一招就会被别人反过来用在我们身上,血本无归的人就变成了我们钱庄。” “于国而言,倒是不怕这些,只要真金白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即可,那就翻不了天。比如当下江南的秦王朱樉就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上,大肆刊印银票,绝对是有害的。” “就比如现在,这件事只有你我师徒两人知道,如果我们治下不是关中,而是一统之后的全天下呢?为了把库里的金银,装进我们自己的腰包,我们两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大肆刊印这种银票?” “会导致什么后果?” 秀才沉吟道:“如果在不兑现,只领取红利的情况下,无非就是套点库房的金银罢了,影响不算大。但多了不行,本来库房里的存银够分红五年的,因为我们的大肆套取,导致金银加速流失,两年就被掏空了,那这个拆东墙补西墙的骗局就要提前暴雷。” “如果我们不要分红,而是直接拿着银票去出兑,想一次套出二十万两银子的本金出来,那就厉害了。” “我们可以通过这张空的银票,直接掏空钱庄,导致钱庄无法给其他存户兑现,然后钱庄倒闭,其他存户血本无……” “卧……槽!师父,您是说,通过钱庄这层黑幕,我们仅仅多印几张银票,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其他人手里的银子,转到我们自己兜里了?” 这还得了?? 黄易叹息道:“事实就是如此,所以银票是把双刃剑。现在我们对付敌国可以不择手段,将来一统天下,这一招万不能对自己使用,这属于饮鸩止渴,迟早要自食恶果。” 秀才重重点头:“师父,弟子记下了。倘若将来有些个黑心之辈掌权,为了养肥自己,就有可能虚印银票,冒领金银惹出祸端,他们则可以趁乱搅动风雨。” “照这么说,等将来一统了,朝廷要对天下钱庄做监管,要让钱庄的金银,和入账的票据核对准确,不许有一文一两的虚假。” “咱现在能够假借银票搅乱,纯粹是因为江南无法监管咱们长安钱庄的银库。” 黄易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但事实却没有那么简单,就比如将来你派去监管的人,跟钱庄的人沆瀣一气呢?或者两方人马都是你的下属,你让左手监督右手呢?最后岂不还是正邪一念之间?” 啊?那怎么办? “将来会想到解决办法的,现在你先去应付大明那两兄弟!” 秀才笑着行礼告退,说什么应付,分明就是让我去坑那两兄弟嘛。 这个我在行呀,先弄五张银票吧,一共一百万两,多了容易起疑。然后以江北隐藏大户的身份去江南取红利,套走江南的真金白银。 同时让江北燕王以为,自己治下有几个不知名权贵,暗地里已经私通了江南…… 啧啧啧…… 果不其然,一万两的分红就在京城长安钱庄领走的,没人怀疑银票的真实性,反而是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谁这么有钱?一百万两? 经过长安钱庄的小道消息透露,这是江北的匿名储户,而是是好几家联手来办,目的就是避免泄露身份,惹来麻烦。 江南朝堂的秦王朱樉哈哈大笑:“老四啊老四,堵不如疏的道理都不懂?你严令官员权贵外地存银,否则罢官夺爵,杀人流放。一时间搞得江北官场风声鹤唳。可你此举犹如火上浇油,让大家更怕你了,离心离德就在朝夕。” “一百万两银子,就这么流入我江南的领地……那这些银子背后的主人,距离归顺还会远吗?” 于是朱樉下令,盯紧了这些来取红利之人,一定要查到他们背后的身份,这可是绝佳的策反机会,肯定都是大鱼。 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的燕王朱棣也傻眼了,该死!一百万两银子……这能打三次大仗了,到底是谁在拆本王的台? 五个,至少五个了不得的公侯,其他人没这么大的财力。 不行,太危险了,查,一定要查出是谁私通江南…… 经过足足一个月的跟踪查办,消息在凤阳石沉大海,双方都明白了,是凤阳的淮西勋贵,八成是那群开过公侯其中的几位。 唉…… 几家欢喜几家愁,燕王朱棣这几年仗打得不行,民心不支持,老将军们也渐渐失望,大家发现燕王朱棣似乎不是当年那个热血青年了。 这都划江而治好几年了,一直喊着勤王勤王,怎么最后变成了勤而不王?难道你忘了陛下还瘫痪在床吗? 所以这次祸水东引向凤阳府,燕王朱棣压根就没有怀疑,甚至跟他的猜测完全一样。 秦王朱樉也这么想,太好了,那群老叔们以前总支持老四,觉得我老二是坏人,现在好了,大家渐渐开始倒戈……老四,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有了这一百万两,未来肯定还有有更多的银子流入江南,只等哪天找个机会,寻个由头跟关中翻脸,我马上就可以霸占了长安钱庄,把里面所有银子全都充入国库。 几百万、乃至上千万两银子,别说是用来开疆拓土去打仗了,就算是想把关中买下来,闹不好黄易都敢直接同意。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能打过关中。 看来,针对偷袭洛阳的计划,还要继续实施,一定要拿到他们的迫击炮,否则我这上千万两银子拿不踏实呀! 第二百九十三章 快要动手了 洛阳都督府,白展堂神神秘秘的过来找关玉楼。 “小白,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不会是你惹祸了吧?我跟你说啊,没出人命的事,我可以帮你,出了人命的事我罩不住。” 白展堂老脸一红:“关帅,您想哪里去了?老白我在洛阳并不欺男霸女,怎么会惹事呢?” 关玉楼白了一眼,“是啊,你从不祸害百姓,你经常祸害黄河的大鲤鱼,我是担心你用炮弹炸鱼,打偏了伤者打渔的百姓。” 白展堂尴尬的要死,“快别提炸鱼了,最近手下那帮小子迷上了钓鱼,非要拉我学学钓鱼,可我钓了三天,愣是一根鱼毛都没钓到,还得是炸鱼过瘾!” 关玉楼恍然大悟,“哦……这么说,你今天找我,是想私下里搞点炮弹?要不,我给你批十发?” 咳咳…… “不敢不敢,迫击炮和炮弹是公家的,老白我再贪玩,也知道公私分明的道理。” 说到这里,白展堂拉住关玉楼,压低声音说道:“关帅,我发现个秘密。” 关玉楼无语了,“这是本帅的书房,百步之内不许有人,你这个腔调是怕我听见吗?” 白展堂却没有笑,继续小声说道:“关帅,他们快要动手了。” 嗯?谁?谁要动手了? 关玉楼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他惊讶的看着白展堂的眼睛。 老白默认一样的点了点头。 关玉楼呼吸略显急促,压了压心中的激动,拉住老白坐下,“仔细说说,你怎么判断的?” 白展堂整理了一下思路,“关帅,上次放跑了江南十万精锐,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所以这几次江南送工人入境的时候,我都暗中盯着。” “昨天是最新一批十万人,我粗略估计,里面掺了三万沙子。” 多少?三万? 关帅皱眉道:“你确定没看错?三万人够干什么的?我洛阳守军、汝州守军加起来五万呢,互为犄角之势,即便是放弃火炮,近距离拼杀也不惧他们。” 白展堂点头道:“绝对不会看错,而且随便派人调查一下就能证实。” “关帅,不能大意。这是最后一个工期了,咱们的铁路马上就修好通车,他们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为什么是三万人,想必肯定有其他后手。” 关玉楼沉吟道:“没错,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如何进攻,我们并不知道。所以不得不防。” “这样,我发个公文,找个由头派你去长安一趟,你去跟吕相和侯爷汇报清楚。我在这里盯着,看上面怎么决断。” 白展堂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让我回长安说服师父跟秀才,直接拿了他们的三万人。反正现在有了川蜀,不缺人口和劳力,我们自己也能把路修完。” 关玉楼拿起茶壶,给老白添上茶水,“快别胡说了,上次就是你的瞎推断,误导了大家的决策。” “咳咳……我来我来,怎么能让关帅您给下属倒茶呢?” …… 几天之后,长安召开火车头试通车大会,关中治下所有知县以上主官都要参加,洛阳都督关玉楼派了白展堂代为过去。 江南、江北的密探全都在关注这个火车的试车,想知道这条铁路的含金量。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个试通车竟然只是为了给老白回长安制造一个机会。 大都督府内,逍遥侯家宴,所有弟子都来参加,包括白展堂这半个徒弟。 饭后其他人留下收拾东西打牌,逍遥侯黄易单独叫来秀才和老白到书房密谈。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老关如此保密?”黄易开口发问。 秀才也满是疑惑。 白展堂沉声道:“侯爷,他们要动手了。新来的十万工人里,有三万沙子,我和关帅亲自秘密勘验了三次,至少三成是老兵。” 闻言,黄易和秀才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凝重之色。 老白十分不解,“怎么?不就是三万老兵吗?您一声令下,末将亲自去捉了,保证一个都跑不掉。” “咱们已经占领川蜀,不缺人力,修路我们自己都能来,所以完全不用怕他们。” 黄易摆了摆手,“不是因为这个。” “我原以为钱庄开到第三年的时候,朝野情绪都酝酿差不多了,我们可以主动挑起事端。没想到他们如此沉不住气,才一年时间就要动手了?” 秀才分析说:“可能是朱樉看上了钱庄里的银子,一年下来,整个大明的银子都在流入钱庄,这可比大明国库两倍甚至更多,谁能不心动?” 老白挠头道:“秀才,你是说,江南兴兵是为了抢钱?嗨……我还以为是因为修路工期快结束了,他们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嗯? 黄易跟秀才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啊老白,有长进嘛。是我把问题想复杂了,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原因。”秀才难得夸赞老白一次。 黄易打着圆场:“秦王贪财也是一部分原因,每天看着海量的银子入我们钱庄银库,秦王朱樉早就把钱庄看成嘴边的肥羊了。” 老白担忧道:“侯爷,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把钱庄的银子转移出来?一旦开战,他们对洛阳动手的同时,肯定也会对钱庄动手的。” 秀才微微一笑,“不用担心,这样更好,是他自己找着顶缸的,不怪我们。” “老白,你回去告诉关帅,明松暗紧。咱们不能先动手,因为要顾及个脸面,就等着江南的人动手,我们来个反杀。” “唉……无论如何,此次难免是要死人的。” 黄易想了想,“等等,想个办法,把燕王朱棣拖下水。然后挑起他们两家的争斗,如此一来我们就能轻松许多。” 秀才眼前一亮,“恩师,您是说,浑水摸鱼?” “没错!不把水搅浑,我们怎么能脱身?许多阴招事后就容易被人拆穿。但如果他们两家打起来……” 师徒三人密议到深夜,几天之后,老白回到了洛阳。 又过了几天,燕王朱棣收到密报,江南想要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假途灭虢。 于是这次燕王没有大张旗鼓屯兵凤阳,而是暗中调兵开封,就等着江南动手,这次一举消灭他们的精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吓老子一跳 什么情况?老四又动了?我们到底是怎么走漏的消息?为什么每次他都要出来给我捣乱? 就不能等我拿到迫击炮,灭了关中之后,我们两个再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吗? 秦王朱樉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听听……这是人话吗?等你拿到迫击炮,灭了关中,还用跟燕王干仗吗?那不是把刀架人脖子上,逼他投降吗? 郁闷的朱樉再次来到谨身殿,对着老爹一通抱怨。 “我真怀疑你生老四下来,就是专门克我的。这次我们计划了足足两个月,精挑细选出三万精锐,小心翼翼的混入百姓,送去工地,保证关中察觉不到。” “眼看就要成功动手,不知怎么,老四竟然又跳出来了……要知道关中铁路再有两个月就修完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虽然我不知道关中什么时候会对大明动手,我也不知道他们修那条路的目的,但我有个直觉,路修成之日,关中肯定有大动作。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都说打虎亲兄弟,我跟老四是亲兄弟吗?” “说什么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呸!全是屁话……” 正说着呢,床上的老朱坐起来了。 卧槽!爹,你、你……你活过来了? 秦王朱樉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然后结结巴巴的指着老朱,随即狂扇自己的脸。 “咦?不疼?嗨,原来是一场梦,吓老子一跳,我真以为老头子你又活了呢。” “其实吧,以前刚把你放倒的时候,我是天天盼着你死,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即位了,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连自封太子都不敢。” “可这几年理政,我感觉做皇帝也没什么好,还是当年在长安做秦王时候舒坦。” “当了皇帝,哪怕我不想当个明君,手下那帮人都在催着我处理各种事情,外面还有关中、老四捣乱,我稍一懈怠,江南就有被吞并的危险,害得我连个昏君都当不成。” “别说昏君了,就是想抽空去城里寻个乐子都没机会。” …… 朱樉真以为自己在做梦,索性更大胆的诉说着自己的艰辛。 老朱原本想呵斥,但听着儿子的讲述,索性耐心听了起来,这些话除非是梦里,平时绝对听不到的。 “唉……现在我这个秦王做的越来越好,不少老臣都提议让我继位太子,可我反而不想要了,太累了!” “有时候想想,如果时间能回到当年,我一定不会暴打黄易,他做他的贤臣,我当我的秦王。最后无论是大哥当皇帝,还是四弟当皇帝,都不耽误我享乐……” “可惜了,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感觉自己一直在被推着走,除了给您下药复仇的时候,其他时候真不是多么心甘情愿。” 我这…… 老朱嘴快气歪了,我特么谢谢你这个逆子,合着对我下药是纯自愿?你就这么恨我这个老子? “当初我在江南搞钱,搞多少都是自己腰包的。现在可好,每天一睁眼都是别人找我要钱,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受灾,海外贸易的钱我一分也不敢挪用了,就这都未必够救灾的。” “偏偏手下那群所谓的股东,就跟讨债鬼一样,死缠烂打,一文都不能拖欠。”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能拿他们的银子收买他们本人。现在我做了摄政王爷,反而不敢得罪他们了,因为你不确定哪个魂淡一不开心就投敌了。” “老爹,可惜这是梦里,你要是真的醒了该多好?” “如果你真的醒了,那咱爷俩的恩怨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你当你的皇帝,我当我的混世秦王?让老四当太子,你们把关中黄易灭了,将来把长安还给我就好。” 可以! 老朱阴沉着脸答应下来。 朱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唉……梦里果然什么都有。” “行了老爹,你接着睡吧,我该醒了,得想办法整整老四,总这么添乱……” 站住! 老朱黑着脸呵斥道。 朱樉皱眉道,“别闹了,在我的梦里,轮得着你凶我?说句大不敬的,在我的梦里,谁是儿子谁是老子,老子我说了算!” 说着,抬手朝老朱抽了一巴掌过去,“你给我躺下接着睡吧。” 啪! 咦?这感觉好真实,震得我手掌疼。 等等……疼?不是说梦里不疼吗? 老朱气得差点吐血,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反手抽了过去,一下下的问,“疼不疼?疼不疼?” “混账,敢对老子不敬?你是谁老子?咱俩谁是谁老子?” 直到把秦王朱樉抽成了猪头,老朱这才松手,“去,拿笔墨纸砚过来,朕给老四写封亲笔信,镇住他。” “有句话你说的没错,兄弟两个干仗,先打外敌。这次朕不仅让他别捣乱,还要让他给你帮忙。” “对付黄易这只小狐狸,你们两个还是太嫩了,得朕亲自出手!” 什、什么…… “爹……不,父皇,您、您醒了?”秦王朱樉惊呆了,跪在地上,怔怔的抬头看着老爹,发现对方没有半点糊涂的意思,更不像个瘫痪病人。 “哼,朕一直醒着。之所以不拆穿你,就是为了看看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能把大明折腾成什么样?”老朱训斥一番,随即点评说道:“虽然你这个混账大逆不道,敢谋害老子。但这两年来,你每次过来我都清楚知道,并且看到了你的成长。” “若不是看你兢兢业业,总算做了点好事,你以为自己能当几年的摄政王?” 秦王朱樉连连磕头,“孩儿该死,孩儿万死……父皇恕罪,孩儿愿意以死谢罪……” “行了,你的罪责以后再说。先顾眼下。”老朱摆手说道:“眼下你安心理政,不要透露出朕醒来的消息。要让黄易误以为是你们两兄弟的争斗。” 朱樉欣喜道:“明白!实则是父皇您在背后操控大局,他哪里是您的对手?” 老朱黑着脸没说话,他心里清楚,黄易很难对付。天下别人不知道自己醒来,黄易是第一个知道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锦衣卫来信? 燕王府,一封密信由管家直接送到了燕王朱棣手中。 朱棣略显诧异,“谁来的信?” 管家低头道:“回禀王爷,锦衣卫来的。” 锦衣卫? 朱棣皱眉道:“江南的来信属于公务,应该先送到军师手中,他让人送来的?” 管家摇头,“这封信无人看过,直接送到属下手中。” 嗯??? 朱棣愣了一下,随即睁大了眼睛,“你?这么说……你是江南的人?朱七,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是父皇和母后亲自选派过来当管家的吧?什么时候投靠的老二?” 管家朱七双膝跪倒,“属下从未投靠秦王,一直是陛下和燕王的人,只听命于陛下和燕王。” 嗯?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您拆开书信一看便知。” 朱棣将信将疑的拆开书信,看到上面字迹的第一眼,就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这、这是…… 这是父皇的亲笔?这怎么可能? 仔细检查,纸张是新的,墨迹是新的,不是做旧。难道是他人代笔模仿的? “这么说,陛下醒了?”朱棣看向了管家。 管家摇头,“属下不知。” 不知? “那你如何断定这就是陛下的手令?” 管家解释道:“属下隶属锦衣卫,但只听二虎将军和陛下的命令,不在锦衣卫名录之中。现如今二虎将军身死,能对得上特殊印记启用属下的,只有陛下一人。” 朱棣来回踱步,心思百转,单凭管家之言,他无法确定这封信的真假。 如果老爹醒来,肯定十分威胁,老二那个魂淡能不下死手? 能给我发来书信,除非老爹拿下了老二。既然如此,直接昭告天下即可,何必如此神秘? 想到这里,朱棣再次低头看信。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书信的内容,是让自己配合算计关中的,难怪,难怪不昭告天下,原来如此! 若这盘棋真的是老爹在下,那一切就合理了。 想到这里,朱棣已经信了八成。 于是他让管家请军师姚广孝过来。 “和尚,你来看看这封信。” 姚广孝满脸的不解,接过信看去,同样呆立当场,“这、这个……莫非陛下他……” 朱棣反问:“你觉得是真是假?” 和尚沉吟半晌,咬牙说道:“贫僧相信是真的!” 为何? “手迹可以模仿,但语气、气魄无法模仿。” 朱棣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能否派人去验证一二?” 姚广孝苦笑道:“怕是来不及,从燕京出发到京城,最快半个月,一来回就是一个月。江南突袭洛阳计划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迟则生变。” 朱棣眉头紧皱,“不行!我不能拿一切去赌一封信的真假。” “一旦我们帮老二占领了洛阳,让他拿到洛阳的迫击炮,他就进攻长安。长安顶不住,那我燕国同样顶不住。” 和尚犯愁道:“殿下,哪怕时间来得及,派谁去呢?陛下醒来,没有昭告天下,显然是为了瞒住关中。” “我们派人入京,一旦让关中知晓,势必引起怀疑。” “另外派的人身份也很重要,否则绝对见不到陛下。” 朱棣笑了,“和尚,你脑子好使,出个主意吧?” 姚广孝抹了把虚汗,“最佳人选二公子。” 嗯?高煦? 哼!孩子们不行! 姚广孝尴尬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燕王不会同意。 “人选、时间、保密……三者同时满足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诈降!” 诈降? 朱棣没听明白。 和尚解释道:“江北有一批公侯老将,选一个绝对可靠之人,公开叛出江北,投靠江南。如果他成功见到陛下,请江南发一道政令昭告天下,宣扬江北无道名将投之。” “若是没见到陛下,那就证明这封信是假的,请此人诈降,潜伏江南做明面上的暗探。” “我们只需等着,看有无诏令,即可知道书信的真假。” 朱棣抚掌大赞:“妙极!和尚,还得是你。” “如果父皇果真苏醒,派一忠臣老将投诚过去,再合适不过了,父皇手下正缺人手呢。” “而且这个办法比来回奔跑传信更快。” 姚广孝笑着行礼,“人选殿下自己定,贫僧告退。” 朱棣笑骂道:你这个奸猾的老和尚。 十几天后,一则消息震动天下,开国武定侯郭英,率领一家老小从凤阳投靠江南朝廷,并且大骂江北燕王无道,号召所有公侯全都南投秦王。 秦王朱樉在朝会上赏赐了郭英,同时给他在京城安家,照着国公的派头安家。 当天晚上还在宫中设宴接风,郭英醉倒,被秦王特批留宿宫中。 谁都不知道的是,宴席散去,郭英立时酒醒,同时被人带到了谨身殿,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大明皇帝。 郭英跪地大哭,老朱笑着说道:“小四,你也是应爷爷的人了,还这般没出息?不就是废了两条腿吗?算个什么?” “起来吧,燕王可有话让你带过来?” 郭英颤抖着扯开衣服,从贴身衣物上撕下一块布帛,上面正是燕王的密信。 看完密信,老朱叹息道:“也是难为他了。明天朕就让老二发诏令。” “小四,今夜就睡这里,陪朕说说话。” 天底下也只有皇帝敢叫自己的小名了,郭英感动的痛哭流涕。 “陛下,燕王叮嘱老臣,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危,今后末将就是您的贴身护卫了。” 老朱哈哈大笑道:“你一把老骨头了,如何当得护卫?知道你们一片好心,但护卫就不必了,朕心里有数。” 郭英压低声音道:“陛下,秦王他真的不会再……” 老朱嗤笑道:“没有这份把握,朕岂会主动苏醒?装睡多年,看着大明快被两个混小子弄丢半壁江山了,朕如何能不心急?” “但关中黄易是一头猛虎,即便是朕亲自出面理政,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如借此机会麻痹敌人,来一招瞒天过海。” 郭英连声称赞圣上英明,此战必胜! 次日,朝廷发布诏令,大骂燕王无道,号召天下文臣武将全都南投京城,秦王不计前嫌,一律重用。 燕王朱棣气得当场下令起兵南下,一定要跟秦王见个高低! 于此同时,江南使者齐泰紧急来洛阳,声称江北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请求洛阳出兵帮忙护卫。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和燕王有私人恩怨 “老齐,上次你们搞了个十万人假途灭虢,还没开始就被人发现了,这次又来?” “还让我们保护?什么意思?又半途而废,又被人发现了?” 齐泰尴尬的点头。 白展堂吐槽道:“那这么说,你们那边搞情报的有鬼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那边是锦衣卫负责情报吧?全都撤掉,砍了吧,不行我给你派一批精锐过去,保管嘴严不会泄密。” 齐泰苦笑道:“白将军,您就别说笑了。” “怎么?不信我派的人嘴严?”老白不满道:“教你一招,全用哑巴,你看嘴严不严?” 啥玩意儿?哑巴? 齐泰一个趔趄,搞情报用哑巴?亏你想得出来。 老白勾住齐泰的肩膀问道:“上回护送你们十万人回去,你们把川蜀给了关中,这次准备了什么礼物?我们也不贪多,地盘跟川蜀一样大就行。” 什么??? 齐泰都快哭了,来的时候,秦王没答应呀。 没办法,只能临场应变,“白将军,一切好说。我们现在已经跟燕王撕破脸,如果您不嫌弃,下官愿意签下盟约,把燕京给关中,还像上次一样,我们只管签署,怎么拿到手要看侯爷的。” 燕京?这么大方? 老白皱眉道:“你是说燕京城?还是整个江北?” “咳咳,可以签整个江北,只要关中吃得下。”齐泰老脸一红,心说只要这次成功,关中就此消失。哪怕此次签了整个大明,将来也是一纸空文。 老白抚掌大赞:“好,痛快!那就签整个江北。” “等等……不对呀,敢把整个江北签过来,你们真的跟江北摊牌了?这是要决一生死呀!” “老齐,你不会是想让关中帮你们拿下燕王吧?” 齐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借关中之名威慑而已。” “白将军,您可能也听说了,江北有不少公侯大员,都把金银存到了江南钱庄。我们借此机会,拉拢了一批老牌勋贵,刚刚投诚江南的武定侯郭英带头,许多凤阳老将都坐不住了。” “我们准备趁此机会拿下黄河以南……” 真的? 老白眼珠一转,小声问道:“那帮老牌勋贵真的存了很多钱?不会吧,燕王不是下了严令,官员不准在别处存银。” 齐泰微微一笑,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武定侯郭英一人就存了三十万呢。” 为了完全取信白展堂,齐泰也是豁出去了,什么牛都敢吹,张嘴就来。他笃定江南路途遥远,动手就在眼前,白展堂来不及去验证。而且江北存银数百万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天下,不单他齐泰深信不疑,就连秦王朱樉也深信不疑,早就眼馋了。 至于武定侯郭英有没有这三十万,除了郭英自己,谁也不知道,但大概率肯定是有的。 可他却不知道,从始至终,江北大员存银上百万,都是关中杜撰出来的,知情人不足十个,白展堂恰恰就是其一。 听到这里,白展堂已经笃定,齐泰这厮在忽悠自己,肯定有坑。 点了点头:“你们这么大胃口?那还护送什么?直接从洛阳出兵开打不行吗?” 齐泰苦笑摇头,“不妥,现在已然泄密,燕王有了防备,在洛阳周边布置了大军,我们这帮人没机会了。不得已,只能再次求助白将军出兵护送。” “您放心,这次只要护送到凤阳即可,我们准备在凤阳来个反制!” 什么??? “凤阳反制?”老白愣住了,“老齐,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路护送你们到凤阳,然后你们突然出手攻打燕王的兵马?然后来个反杀?” 齐泰点头。 白展堂一把将人推开:“你这不是坑我们吗?我们护送,燕王不会动手,这是信得过我们关中。你们倒好,当着我们的面抽冷子?” “公然背信弃义,这不是打我们关中的脸吗?传出去说我关中投靠了江南,配合你们进攻燕王?” “这么费劲做什么?干脆,咱们一起打出洛阳,直接进攻就行,何必扯到凤阳?” “如果我们真的要打,何必跟你们联手?老白我一个人领兵三万就能打入燕京城。” 齐泰陪笑道:“岂敢岂敢?绝无此意!” 老白再次勾住了齐泰的脖子,然后压低声音狡黠笑道:“老齐,我觉得这个主意可以有。” 嗯?什么意思? “咱哥俩的关系,你忘了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吗?关中如何行事,要听侯爷的。但我老白跟燕王有点私人恩怨,不介意借江南的手,报报仇。” “真的?”齐泰惊喜的看向了老白,“白将军,这……这不大好吧?将来万一侯爷怪罪下来……” 老白小声道:“咱俩配合,演得像一些,坑了燕王就行,我们不动手。到时候侯爷怪罪下来,我全推到你们身上,就说是你们突然袭击,我全然不知情。” 齐泰眼珠急转,然后咬牙说道:“白将军,我们秦王给的任务是,只要洛阳出兵护送我们到凤阳即可。” “如果您私人能给予一定的帮助,下官一定在秦王面前,给您请功。” 老白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我要的不多,一个江北贪官的银票就行。” 一个贪官的银票?多少? “不用太大的贪官,跟武定侯郭英一样就够。” 咳咳……明白了,三十万两! 齐泰咬牙答应下来,“只要打败了燕王,拿下黄河以南,三十万两银票一定送到。” 老白拉住齐泰的手,“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这就给长安写信,还照上次护送的标准即可,相信侯爷会答应的。” “只等长安回信,我们就可以出发。” 当着齐泰的面,老白写了书信发走,然后亲自在城里安排招待,陪着齐泰花天酒地玩了整整五天。 长安方面,秀才压根没看书信,而是召来了送信之人,此人是白展堂的亲卫。 此人的亲口转述,才是老白要送的书信内容。 秀才点了点头:“这么说,他们改变了偷袭洛阳的计划,转为骗我们出去护送……难道说?江南和江北已经暗地里合作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火车的威力 带着大胆的推测,秀才慌忙来找黄易。 “师父,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但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 “倘若他们执意要偷袭洛阳,定然不会主动戳破工地藏兵的事,只需要照着上次的剧本来一次即可,而且明明他们的监工最近一个月都在克扣粮草。为什么又主动暴露呢?” “而且跟上次不同的是,上次燕王领兵十万大张旗鼓陈兵凤阳,江南不得不调十万精锐回防。” “这次燕王是暗中调兵,他们这三万人并未暴露。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燕王跟江南串通一气,因为这次是我们通知燕王有三万江南兵马的。如果燕王把这个消息传给江南,江南就知道我们看破了他们的偷袭计划。” “但这怎么可能呢?没道理的,燕王为什么要帮江南?” “其一,他跟秦王虽是亲兄弟,但却有大仇,毕竟秦王弑父,还是谋害故太子的凶手。” “其二,我们如果跟江南打起来,对他江北有好处吧?” “所以怎么看都没道理!” 静静的看着秀才原地转圈,黄易忍不住笑了,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秀才呆立当场。 “如果,皇帝醒了呢?” 什么??? 这、这……这怎么可能? “师父,您是说,这一切都是皇帝在幕后指挥?”秀才深吸一口凉气,脑海急转。 “不对,还是不对。就秦王朱樉干的那些脏事,天理不容,倘若皇帝醒来重新掌权,第一件事就是灭了这个逆子,然后一句话就能一统大明。” “现在江南还是秦王当政,皇帝不可能苏醒。” 黄易摇了摇头,“大明内斗,在皇帝老朱看来只是过家家罢了。老皇帝心里清楚,大明最大的敌人是关中。所以为了消灭我们,区区逆子算什么?什么他都能忍。” “即便是他醒来清理了秦王朱樉,一统了大明又如何?当年我们关中不算强大的时候,他大明如日中天,一统天下。不也在函谷关前损兵折将吗?” “所以老家伙学聪明了,隐于幕后,换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出面,这样既能跟关中缓和关系,又能瞒天过海。” 秀才挠头,“可他们越是拖延,我们关中越强大,他们这个四分五裂的大明,还有还手之力吗?别的不说,短短几年时间,洛阳、川蜀都是我们的,这得不偿失吧?” 黄易哈哈大笑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老皇帝如果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他如何建立大明?” “秀才,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是个极其简单的道理,秀才却不敢回答了,他觉得师父不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黄易手指轻点脑门,“知己知彼。” “这几年我们关中作威作福,横行无忌。虽然欺压整个大明,但却也在不断加深跟大明的合作,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往关中派了许多斥候暗桩。” “还记得当年吗?当年我们封锁函谷关,关中百姓团结一气,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他们想派人进来可是千难万难的。” 秀才惊讶道:“师父,照这么说,他们敢跟我们龇牙,说明是自信摸清了一切?”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让洛阳直接消灭了那三万人吧?反正现在铁路也竣工了,就差全线通车,毁约也没什么。” “咱们不能明知是计,还往里钻呀?” 黄易却淡定的笑了,“秀才,我们关中一直不争不抢,实则却一直在跟大明作对。还记得我们的对策是什么吗?” 秀才想了想,“师父,您是说民心?要让大明逐步失去民心?那这次我们该如何做?” 黄易眼神透着寒光,“大明朱家说天下是他朱姓一家的,我偏不信这个邪。但当我走出来才发现,连天下百姓都这么说,你说这证明了什么?” 秀才摇头,表示不知。 “说明整个天下都生病了,得治。” “我之所以占了关中却不打出去,就是为了告诉后人,告诉天下人,天下为公,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否则以关中的军事实力,一统大明太简单了,可造就出来的新朝,跟大明有什么区别?关中猛将跟淮西勋贵什么区别?我黄氏后人跟朱家又有什么区别?” 秀才称赞道:“师父心怀大义,高瞻远瞩,弟子望尘莫及。” “现在我们关中治下的百姓,越发认同天下为公,您定下的规矩是对的,慢慢占领才能缓缓推行王化。” 黄易笑着说道:“关中和洛阳的变化,想必天下百姓已然看到了,虽然他们现在并未反抗,但心底里已经对无上皇权产生了质疑。咱们需要做的就是添一把火。” “这次就是个机会。” 秀才来了兴趣,商量了半天,终于入正题了。 只听黄易布局说道:“我们不能毁约,要让天下人看到关中不争雄的态度。所以我们不能主动挑起战火。” “但我们要让朱家两兄弟打起来,只有大明变成战场,战场化为争权夺利的焦土,天下百姓才会期盼我们关中的安定与和平。” 秀才不解道:“师父,现在朱家兄弟背地里联手了,老皇帝也醒了,还怎么挑拨他们开战?” 黄易眼神略显阴鸷,“秀才,你说老皇帝醒来重新理政,那些文武百官会是什么态度?” 秀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当年这帮人被秦王朱樉收买,然后背叛了老皇帝。现在老皇帝复出,这帮人肯定吓得瑟瑟发抖,谁都知道老皇帝心眼不大,早晚会清算旧账。”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派人去策反一下?” 黄易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 “既然这场仗非打不可,他们有兄弟联合的后手,我们也不能傻乎乎的配合。” “以眼下的局势来看,他们是想把我洛阳守军骗出去,在洛阳去凤阳的路上消灭,然后领兵趁虚而入打回洛阳。占领洛阳的火药库,以图打入长安。”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计就计,配合他们演出戏,让他们见识见识火车的威力。” 火车? 秀才忍不住嘴角微弯,长安到洛阳的铁路修好,但尚未全线通车,所以天下人都不知道火车的威力。 但倘若火车全速行驶,原本长安到洛阳骑快马三天的路程,火车一天一夜就能跑到,意味着长安随时可以支援洛阳,届时定能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二百九十八章 齐泰的倒霉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长安还搞了个通车仪式,并且通知江南、江北两家过来见证。 江南使者齐泰、江北使臣杨士奇,二人陪同关中宰相吕秀才一起参与了试车,从长安到洛阳,火车满载货物一路逛吃逛吃走了足足三天。 惊得二人满脸惊讶,这个火车也太能拉了。 一列火车十几节,几乎等同于数百辆马车的运力,有了这样的宝贝,往后关中肯定更富裕,天下难比! 杨士奇回到江北,把所见所闻告诉了燕王,朱棣微微一笑,好事,关中现在的一切都是在给大明做嫁衣。 至于齐泰?他也想回去禀告秦王,但却被洛阳的白展堂留住了,美其名曰一起走,正好我要带兵三万护送你们的工人。 洛阳和汝州合计五万兵马驻防,一下抽走三万,还剩两万,各留一万驻防,看起来十分空虚。 原以为出了洛阳,燕王就会跟江南的三万精锐合力动手,没想到跟预想的完全不同,燕王隐而不出,白展堂就这么战战兢兢的带着三万兵马一路护送,一直到了凤阳地界。 巧了,前面斥候来报,说江南老帅傅友德领兵十万,渡江北攻,闪击凤阳。 齐泰哈哈大笑,“白将军,傅帅出手,定然能一举拿下凤阳。燕王还未反击,显然是弃掉凤阳了。” 白展堂微微一笑,“是啊,你们有这个实力,何必还搞什么假途灭虢?害得我陪你们瞎逛十来天。走了,你们自己去汇合吧,我带人回去了。” 别呀…… 齐泰一把将人拉住,“大军行动缓慢,还有一日才能赶到凤阳,且现在凤阳城下正在开战,局势不明,我们这些人手无寸铁,没有白将军您的护送,岂不危险?” “将军,好人做到底,起码您也要把我们送到傅帅手上才行吧?” 老白不耐烦道:“这不合适吧?你们在前面攻城,我们的兵马如果跟你们会合一处,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 齐泰嘿嘿笑道:“这不正是报私仇的时候?” 老白一把将人推开,“我是跟燕王有仇,见了燕王会冲上去炸死他,不是来帮你们攻城的。老齐,看在多年交情份上,我把你们送到凤阳城外,看着你们跟江南大军汇合,我们就会掉头回去。绝不掺和你们跟江北的战事。” “行行行,多谢白将军!” 当天晚上,为了感谢白展堂,扎营的时候齐泰特意弄了宴席招待,且就摆在洛阳守军的大营。 这一晚,双方宿醉欢歌到黎明。 实际情况却是这样的:洛阳三万大军载歌载舞,军中主帐却成了诏狱刑房。 白展堂亲自执鞭,各种刑具轮番上场,挨个给齐泰来了一遍。 “白、白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还没开始,看到面前餐桌上摆着的不是菜肴,而是各种刑具,齐泰就被吓尿了。 老白微微一笑,缓缓抚摸着那一件件刑具,犹如爱不释手的爱人一样,“老齐,这可是好东西!为了等这一天,我特意减少了一车炮弹的运输,就为带上这套家伙。” 什、什么意思?齐泰脸色发白,说话都在颤抖。 听着外面满营的欢歌笑语,老白索性不装了,“上次你们十万兵马伪装成修路劳工,不是为了假途灭虢吧?是冲我们洛阳来的,对不对?” 啊?不、不是的…… 齐泰连忙陪笑:“白将军,您绝对误会了,我们真的是冲燕王去的,您都看到了,上次燕王提前察觉,在凤阳设伏……” 呵呵,不说实话? “来人,绑了,先用老虎凳开开胃。”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齐泰的惨叫,在三万大军的营地里没有掀起丝毫波澜,根本传不出去,甚至那边江南的十万人马驻地里,大家还在无情唾骂,高官们在跟关中人饮酒作乐,我们却苦哈哈啃着干粮,真特么的该死。 足足打了半个小时,齐泰竟然扛住了。 这不禁让老白觉得惊诧,“没看出来,你一个文官,竟然也是个硬骨头汉子?倒也不枉老白我跟你称兄道弟一番。” 旁边的副将提醒道:“将军,可能是他衣服穿太厚了,打的不疼。” 嗯? “混账,怎么不早说?来人,给我扒光了打!”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全都说……” 齐泰点头承认,上次十万人的确是冲着偷袭洛阳去的,计划是黄子澄提出的,要趁乱偷袭洛阳,夺了迫击炮,再奇袭长安。 老白冷哼一声:“果然如此,真狼子野心!” “害得老子差点大意失荆州。还被侯爷和秀才嘲笑,你们是真该死!” 副将再次提醒:“将军,是大意失洛阳。” “滚蛋,没读过书吗?这比喻!” 说着,老白朝着齐泰身上再抽一鞭,“说,这次什么计划?为什么不依样画葫芦,奇袭洛阳呢?” 齐泰尴尬道:“白将军,这次什么计划我真的不知道啊,这次定计的时候,下官不在场,只是奉命过来谈判,请求你们护送罢了,其他一概不知啊。” 还跟我装? “给我打!所有刑具,挨个过一遍!包括那个!” 老白指向了角落里的一只木驴,齐泰差点没吓晕过去。 一个时辰后。 老白看着奄奄一息的齐泰,唏嘘道:“老齐,你已经招供一半了,对江南来说,已然是叛徒了。何必招一半吐一半呢?平白受这么多罪!” 噗……齐泰吐了一大口血。 “我、我真的不知道……” “好,是个汉子!继续吧。老齐,放心的去,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你会是大明的英雄。” …… 次日一早,大军开拔,两辆马车缓缓驶出洛阳大军营帐。 这边给的解释是:昨夜白将军和齐大人喝嗨了,俩人都宿醉未醒,烂醉如泥,无法带头领军,只能放马车里拉着。 江南这边也没有怀疑,因为大家都知道齐泰跟白将军勾肩搭背兄弟相称,经常这样饮酒作乐。 实则是一夜的拷打,老白打嗨了,齐泰打服了,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吐了,包括自己有几个外宅小妾等等…… 第二百九十九章 猫捉老鼠 看着十里之外的凤阳城,还有城外那十万整肃的大军,白展堂神色冷峻。 给身边副将使了个眼色,“按照齐泰的招供,他们在会师之时反水,工地隐藏的三万兵马会偷袭我们,然后傅友德带兵包围全歼。你带一千兵马故意落后布置,等着我们掉头。” 副将心领神会,领着火炮营、粮草辎重营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一方面布置迫击炮阵地,另一方面埋设地雷防御。 白展堂领兵再次前进五里,然后原地休息,派人去通知前方大帅傅友德。 “齐兄,送人送到底,送佛送到西!兄弟我仁至义尽了,这就告辞回去了。” 当着对方十万工人的面,老白对着齐泰的马车大声告别,里面甚至还传出齐泰回应的声音。 演完了最后一出戏,老白大手一挥,撤! 三万大军转身就跑,毫无章法,看起来就跟一伙溃兵一样。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那十万江南苦工。 特别是那三万伪装的精锐,这不对呀!还没进行会师交接,他们怎么就跑了?齐大人怎么安排的? 齐泰现在只剩一口气了,安排个屁呀! 监工里面几名武将慌了,“不能让他们跑了,咱们的任务是缠住对方,等傅帅过来合围。” “给我追!” 于是就出现了滑稽一幕,三万洛阳兵马飞奔逃窜,后面三万苦力打扮之人狂追不舍。 白展堂骑着马回头一看,“嘿……一群手无寸铁的家伙,还敢追杀我们?若不是害怕被人合围,小爷我岂会被你们这帮宵小追着跑?” “快快,跑快些,前面有人接应!” 远处的傅友德刚整理好队伍,正准备出兵接应呢,观察哨来报出事了。 傅友德一看,“不好,洛阳兵马要跑,给我追!” 好家伙,又多了十万兵马参与追逐。 开炮!快开炮! 看到己方全部进入了迫击炮射程之内,老白骑马大喊,远处的火炮营副将令旗一指:“前方四里,瞄准敌人的追兵,一轮试射!” 一百门迫击炮,齐齐发射,竟然只有两发打歪了。炸得后方追兵哭爹喊娘,三万精锐当场折损千余人。 老白看到以后哈哈大笑:“对,打得不错,就这么炸!” “回去我看谁还敢拿我炸鱼说不是,如果不是平时炸鱼练出的准头,今天保不齐就被人追上了。” 有了迫击炮营的开炮断后,无论是三万追兵,还是十万追兵,全都停住了脚步,谁也不愿上来送死,只能眼睁睁看着洛阳这三万人整整齐齐的后撤。 甚至人家当面埋地雷,傅友德等人也只能拿望远镜干看着。 明明只有五里之遥,十几万大军的追兵,竟然要绕道追击?简直可笑。 不但如此,当他们再次追上的时候,又是一轮炮击,再次隔断追兵,无奈这一追一逃只能保持五里,就这么吊着只追不击。 傅友德气得把那三万兵马的将领挨个抽了一遍,“按计划,你们需要上前缠住他们,为何失败了?” 这帮人个个委屈的要哭,不怪我们失败,是压根没开始。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把已经断气的齐泰拉了出来,“傅帅,敌人丝毫早有察觉,在昨夜刑讯了齐大人,应该是齐大人泄的密。敌人有了方便,不等我们会师,他们就掉头逃窜了。” 反正齐泰已死,把一切都推到死人头上就对了。 傅友德脸色黢黑,“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人,给我推出去斩了!” 什么??? 这帮人大喊冤枉,可战前执法,三军主帅的傅友德就是天,谁敢不遵主帅号令? 滚滚人头落地,直接震慑了十几万追兵的人心,谁也不敢违逆傅友德的将令,闷头追击。 “给我咬住他们,我就不信了,他们能有多少炮弹?” 好嘛,这是拿人命来消耗洛阳兵马的炮弹?傅友德可真够狠辣的。 白展堂气得破口大骂,卑鄙啊,等我回到洛阳的,如果不用炮弹炸了大明皇宫,我就不姓白! 一边指挥兵马有序撤退,一边派人急速报给洛阳。 可惜他却忘了,这是在江北境内,燕王不敢动你这三万兵马,但你想一路畅通传信给洛阳?没那么容易。 从凤阳回洛阳,一路急行军也需要十天,一向推崇火力为王的老白,竟然也被迫计算着过日子了。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在第八天的时候,出现了转机。 在付出了三万伤亡的代价后,白展堂手里的炮弹终于被耗得七七八八,只能丢弃辎重闷头逃窜。 傅友德猖狂大笑,“给我追,他们没了火炮,就是拔了牙的老虎,追上他们报仇!” …… 嗷嗷叫的江南十万大军,吓得老白心里直突突,完了完了,关帅怎么还不派人接应?眼看就进洛阳地界了,难不成我派出去的信使出问题了? 不对呀,我一连派了八趟呢。 满腹疑惑的老白,在洛阳边境得到了答案,原来是燕王朱棣领兵十万把路封了。 “该死!看燕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关帅,你不可能毫不知情吧?再不救命,兄弟我就完了……” 燕王朱棣笑着派人拦路传令:“燕王请白将军入营一会!” 会? 白展堂黑着脸说道:“请转告燕王殿下,请他让开一条通路,等本将领兵躲过了后面的追兵,白某亲自登门拜谢!” 来传信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被老白羞辱过的铁铉,“白将军,恐怕这由不得你。” “你还是跟本官去见一见燕王,有我北燕十万兵马在侧,江南的追兵不敢动手。” “若您不识抬举,那就在这里等死吧。此处是北燕地盘,你们过不去!” 什么???旁边就是洛阳,你们这是…… 老白彻底明白了,“好好好,那就劳烦燕王帮忙给我们做一次护卫。前面引路吧,本将前去拜见。” “将军,小心有诈!”几个副将连忙拉住。 老白摆了摆手:“我此去生死难料,你们一定要带弟兄们突围出去。哪怕跑出去一个呢,也要让侯爷给我们报仇!” 果然,就在老白跟着铁铉去了燕王大营的时候,追击的傅友德领兵在三里之外扎营了,没有趁机动手。 第三百章 引蛇出洞 来到燕王大营,白展堂见到了肃杀的江北武将们,中间是一身盔甲戎装的燕王。 “白展堂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末将见过燕王殿下!多谢殿下仗义援手。” 援手? 在场众将哄堂大笑,搞得老白尴尬不已,有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 只见燕王朱棣脸色一拉,冷哼一声:“本王没那么仗义!” “我这十万兵马是今日刚聚起来的,专门为了等你。” 等我?什么意思? 难不成燕王要招降我? 只见朱棣指着西面的洛阳说道:“此地距离洛阳只一日路程,把你这三万兵马困在这里,你说洛阳会不会出兵营救?” 困我? 老白恍然大悟,南北双方合力足足二十万大军,他们一路上猫捉老鼠,竟然只是为了今日困我们,压根没想杀我们? 也对,如果想要合围,燕王何必选在此处?早就可以前后夹击了。 “我明白了,你们双方联手,想借此机会骗出洛阳守军,然后趁虚而入拿下洛阳?” 朱棣抚掌大赞,“不愧是逍遥侯的徒弟,一点就通。” “你派出去的八路信使我昨天放过了一个,想必此时他已经到了洛阳。” “只要你带着三万兵马不要乱动,我们不会下手的。” 老白耸了耸肩,“我有选择吗?” 朱棣哈哈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 老白冷笑道:“燕王殿下,洛阳守备有迫击炮上千门,炮弹无数,别说你这十万大军,就算加上江南的十万,也不够我们千炮齐发的。” “我们这三万人的生死是小,您想过撕破脸的后果吗?” 朱棣不屑道:“本王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来人,送白将军回营!” 铁铉很是不满,为什么不揍他一顿?就这么聊几句送回去了? …… “将军,燕王谈了什么?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废话,当然是友军,没看到燕王把傅友德那老混蛋吓住了吗?肯定是谈条件一起合作的。” “没错,等关帅带兵赶到,咱们的炮弹充足,傅友德被炸的七零八落,燕王的十万兵马正好收拾战场。” 副将们七嘴八舌的围住了老白。 可老白此时却不盼着关帅来援手了,只盼着关帅别上当啊,敌人太阴险了。 自己一天派出一队信使,而昨天那队信使路过此地的时候,燕王的兵马还未现身,所以报给关帅的只有江南十万追兵。 一旦关帅误判敌情,很有可能吃个大亏。 事实跟燕王预料的一样,关玉楼接到的情报是:傅友德率领十万追兵,紧追不舍,我方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炮弹已经耗尽,一旦被人追上,三万大军危矣! 没有丝毫犹豫,关玉楼在洛阳留下三千守军,又命令汝州留下三千守军,其余人全部出发,两座城池合计一万四千兵马,接应白展堂将军。 次日正午,关玉楼领兵赶到,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北燕兵马,眉头微皱。 “请燕王殿下现身一见!” 对面回应他的是一轮炮击,大明红衣大炮! 关玉楼丝毫没有经验,反而嘴角微弯,冷笑一声:“好,好好!不宣而战,咱们这就算开始了。” “传令!红衣大炮只能打远,不能打近!全军散开急进,距离敌军三千步架炮反击!” 可燕王朱棣既然敢亮剑,显然是早就计算好了今日之战,举刀朝前一指,“骑兵冲阵,不要让他们架起迫击炮!” 两万骑兵蜂拥而出,目的就是跟洛阳守军强夺中间的三千步阵地。 关玉楼恨声道:“好好好,早有算计是吧?” “传令,全军散开,就地架炮对轰!我就不信了,区区红衣大炮的射速,能跟我们迫击炮对轰?” 这属于拿命拼命了。 纯属无奈之举,往常迫击炮只是防守,敌人只要在射程之内,谁敢对炮? 当年北上拿下北元王庭,硬刚北元骑兵,那是风筝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可今日不同,关玉楼领兵救援,不可能撤退拉开距离放风筝。 在付出了约莫两千伤亡的代价后,终于架起迫击炮对轰,炸得北燕红衣大炮很快哑了火。 关玉楼笑了,“给我轰!徐进弹幕,给我清出一块通路,接应白将军回来。” 轰? 红衣大炮的损失,丝毫没有让朱棣气馁,不怒反笑,你们也就这两下子了,没了迫击炮,你们什么都不是。 “是时候让你们尝尝我大明迫击炮的威力。传令四方炮营,给我围住了轰!” 直接十万大军分出两万,两万又分成五千人一队,分别绕路合围住关玉楼的援军,然后架上大明版迫击炮。 关玉楼不屑的说道:“以为分散出去,我们就没办法了吗?此次我带的炮弹充足,任凭你这十万人围攻三天,也全都要被炸成炮灰!” “来人,各分出一百门炮防守四方,给我轰!” 下一秒,空中传来炮弹落下的声音,惊呆了正在指挥的关玉楼。 这是? 迫击炮弹? 这怎么可能?燕王手上也有迫击炮? 看着落在阵地上炸开花的炮弹,关玉楼傻眼了,此时此刻他顾不上什么营救了,如果敌人真的拥有迫击炮,那我们这帮人也危险了。 “稳住,稳住!” 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关玉楼只能临场发挥,“咱们有八百门炮,分守四方,每面共有二百门,不惧对炮!” 随即他看到了地上的弹坑,惊喜道:“我知道了,这是他们仿制的迫击炮,弹坑不大,说明火药威力不够,他们的炮没我们的精良。” “弟兄们大胆对炮,稳住,我们的炮射程远,只要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射程,咱们就不会再有伤亡!” 远处朱棣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赞叹道:“关玉楼不愧是黄易手下第一大将,沉稳睿智,如此变故竟然还能临危不乱,了不起!” “不过……本王的目标可不是你。让四方火炮营陪你玩耍吧,洛阳该拿回来了。” 燕王朱棣留下五万兵马跟关玉楼对炮,他自己亲率五万兵马绕道突袭洛阳。 关玉楼眼睁睁看着敌人过去,咬牙切齿却也无奈。 老白的三万兵马看得心急,“将军,咱们不能干看着呀?没了火炮,咱们过去跟他们拼命,帮关帅解了对炮之围,好回防洛阳才是。” 老白苦笑指了指旁边的江南大军,“很显然,江南江北沆瀣一气,咱们一动,傅友德的十万大军就会杀上来。唉……咱们能无伤拖住这十万人,也算帮忙了。” 第三百零一章 守株待兔 “前面就是洛阳城,为了今日,我们整整谋划了两个月。如今洛阳的守军已经被全部调出,只剩下三千弱兵守城,我们有五万人,四面同时开炮攻城,一定要火速拿下洛阳!” 燕王朱棣兴奋的指着前面的洛阳下令。 部将个个激动不已,此战过后,关中可平,然后就是挥师南下一统天下了。 铁铉担忧道:“王爷,洛阳和汝州合计五万兵马,如今四万六千被围困。两座大城各剩三千守军,如此空虚薄弱,关中岂会没有防备?万一他们增兵呢?” 朱棣得意道:“这就要怪他们傲慢大意了。关中自以为有了迫击炮就能天下无敌,五万守军就能稳如泰山?他们也太小瞧大明了。” “至于增兵?本王每天派两趟信使来回打探,死死盯住洛阳,直到昨夜他们也没有增补一兵一卒。” “只要我们今日拿下洛阳,即便是长安想增兵,也要三日后了。” “可我们占领洛阳的军火库,得了同样的装备武器,长安将再无优势,又何惧他关中增援?” 众将纷纷赞叹王爷高明! 甚至为了争做先锋,吵的面红耳赤。 朱棣马鞭子一挥:都别吵了,没有先锋,四面城墙全都是主攻,每人领兵一万,谁先攻入城中,谁就是首功!本王亲领一万督战。 没等他的兵马分兵攻城呢,洛阳城头已经率先开炮了,密集的火力直接笼罩了全部北燕大军,这可是十里距离,他们、他们怎么做到的? 燕王直接被炸懵了。 撤,快撤! 保护王爷,快撤! 原计划的双方对轰大战,简直跟过家家一样,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燕王朱棣差点气吐血,自己苦心孤诣,寄予厚望了两年的武器研发,在人家重火力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谁能想到关中一直在藏拙? 外界只知道迫击炮射程是五里,谁能想到人家能打十里? 该死的黄易! 就在这时,洛阳南北大门敞开,各冲出两万骑兵,朝着逃跑的燕王呼啸追去。 城头炮火不停,直到燕王大军逃出迫击炮火力范围的时候,五万兵马只剩下千余残兵了,人家那几万骑兵压根没追杀,只是打扫战场的。 洛阳二十里亭,李大嘴护卫着黄易早就在此烹茶等候。 远远的看着燕王朱棣逃了过来。 “什么人?”慌不择路的溃兵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哪怕二十里亭只有两人,他们也十分紧张。 这很不正常,前线正打仗呢,谁还敢在我们行军路上歇脚烹茶? 李大嘴挺身而出,厉声喝道:“放肆!逍遥侯在此,恭候燕王殿下多时了。请燕王殿下现身一见。” 谁?逍遥侯? 人的名树的影,仅仅是一个名字,此刻竟然吓得千余溃兵齐齐后退,满脸的惊骇,甚至连防备都忘了。 吐血的燕王朱棣此时脸色苍白,强撑着驱马上前,抬头一看,还真是他。 “尔等在此扎营等侯,本王前去同侯爷一会!” “王爷,小心啊!” 呵呵……残兵败将,他如果想赶尽杀绝,根本就不用露面。 朱棣翻身下马,孤身一人,身形萧瑟的走进了二十里亭。 没有任何客套,仿佛一位老友,很自然的在黄易面前坐下,端起石桌上的竹制茶杯,一饮而尽。 此时此刻,激动又落寞的情绪,让他无心品茶。 “你什么时候看穿的?”燕王不甘的问道。 黄易耸了耸肩,“我一直都知道。” 什么??? “这么说,你的暗桩无处不在?”燕王话语里充满了嘲讽,意思是一向自诩光明的逍遥侯,竟然也会用这种卑劣手段? 黄易哈哈大笑:“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在你们两家身边安插细作。” “我的意思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把你们两兄弟分开。有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两个再怎么打生打死,都有可能是在演戏,哪怕是关中所有人都认为你们南北对立,但我却清楚,你们随时可能串通一气。” 朱棣冷哼一声:“我派人一直在洛阳盯着,你何时运兵过来的?” 黄易示意徒弟给添茶,“今天早上刚到。” 什么???这怎么可能? “昨天关玉楼出兵支援的时候,同时派人去长安求援,我连夜领兵过来坐镇,早上刚到,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前线打探情况,你们就过来送死了。” 你…… “这不可能!仅仅一天一夜时间,难不成你插了翅膀?” 黄易得意的说:“你怕是忘了铁路和火车。我耗尽关中数年的人力物力修了一条路,难不成是摆设?” 朱棣惊骇道:“那火车杨士奇坐过,三天才能从长安到……” “你是骗他的?” 黄易笑道:“没错,平时火车运输重物,三天慢慢悠悠的走。但遇到紧急情况,一天就能打一个来回。” 朱棣黑着脸骂道:“无耻,看来从你修路开始,就在处心积虑算计着今日。” 黄易嗤笑道:“若不是你们贪心咬钩,我鱼饵放的再多又如何?” “现在,是不是该谈谈条件了?” 朱棣冷哼道:“条件?你前线五万大军全都被我围困,放我们过去,我答应放过他们。” “至于此战之仇?大明尚有百万敢死之士,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黄易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不服?” “好,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不用谈条件了,你们走吧。将来我会派人去燕京。” 燕京? 朱棣嘲讽道:“陛下已经醒了,下次我会亲自把你擒入京城认罪。” 原以为对方会十分诧异,可没想到黄易丝毫早就知道一样,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是不是很奇怪?我其实早就知道皇帝醒了。” “哼,道貌岸然,还说你没安插细作?” 黄易哈哈大笑,“因为是我亲自把他救醒的。” 什么???这不可能! “当年,我带着蓉儿游历天下,故地重游京城。顺手入宫把他救醒,可惜他中毒已深,无法全部祛除,只能把毒素逼入双腿,废了双腿换来了性命。” “仍记得那晚临行前,皇帝醒来,还拉了我一下。这件事蓉儿也知道。” 你说什么?当初你们游历天下……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在几年前就醒了? “可他为什么不出面夺回朝政?反而在背后看着我跟老二撕裂大明?”朱棣三观尽毁,突然有些不认识老爹了。 第三百零二章 见风使舵 黄易耸了耸肩,“看我做什么?你们家老爷子的心思,我哪里知道?你回去自己问他吧。” “呵呵……只是可惜了汤和、沐英等人,一个个为了勤王而死,最后却是你们朱家关起门来自己的家事。” “可笑,可悲……” 朱棣脸色铁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转身拂袖而去。 “我们走!” 千余残兵败将,竟然无一人敢走直线靠近二十里亭,全都绕道躲着走,仿佛亭子里的两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直到这帮人远去,一万骑兵缓缓从远处现身。 大嘴护卫着黄易坐上马车,并且亲自给驾车,“传令,一路尾随,礼送燕王出洛阳。” …… 次日,已经接近洛阳边境了,听这远处零散的炮声,黄易眉头微皱,“这里面除了我们的炮声,丝毫还有别人的,不是红衣大炮。” 走近之后大家终于看清了,竟然有四支队伍敢跟我关中迫击炮对轰? 黄易眼神复杂:“看来,燕王的迫击炮研制成功了,难怪他吃了豹子胆,敢带兵过来奇袭洛阳。” 大嘴不解道:“师父,迫击炮不是您的独门绝技吗?难不成燕王仅仅看了两眼就能仿制?” 黄易叹息道:“长安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现在已经是燕王府第一幕僚了。” 谁?雄英? 大嘴惊呆了。 “哼,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救他!养不熟的狼崽子!”大嘴骂骂咧咧。 黄易笑了笑,“一码是一码,救他是看在他爹,太子朱标的面上,是为了全我跟太子的交情。” “他毕竟是朱家子孙,选择了血脉,放弃了师徒之谊,可以理解。” 大嘴撇了撇嘴,不再咒骂,而是指着战场说道:“师父,仿制的火力不行,正面对炮轰不过我们的人,只能在四周游走骚扰。您就不该把兵法也传给他,他用关中学的本事,全都招呼在关中儿郎的头上。”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这次损兵折将,为师我有责任。” “但关中兵马傲慢、懈怠已久,总以为有了迫击炮就可以无伤开战,此次也是让大家长个记性。” “传令!炮营上前支援,救出关帅!” 一万骑兵翻身下马三千,迅速卸下辎重,组成炮营。 剩余七千人护卫在两侧。 被围的关帅哈哈大笑:“小的们,侯爷亲自领兵支援了,不要节省炮弹,给我狠狠的轰!去,快马传令白展堂领兵过来,分出三百门炮给他断后!” 远处拿着望远镜看戏的老白也在猖狂大笑,“侯爷亲自领兵支援!传令,抛弃一切辎重,全速支援关帅,给我杀!活捉燕王朱棣!” 特娘的,憋了三天的窝囊气,今天终于可以报仇了。 至于旁边盯着的傅友德?随便吧,当着侯爷的面,你敢追杀我这三万人吗? …… 傅友德这边,同样看到了战场形势的变化,先是燕王被追的落荒而逃,千余溃兵护卫着燕王,汇合了此地的四万兵马,已经有了退意。 五万兵马跟关玉楼对轰,两天下来死了万余,剩余四万多人只能改换战术,转为游击袭扰,拖住关玉楼回援洛阳。 没想到啊,等来的不是燕王胜利的消息,而是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 “该死!江南的人怎么回事?说好的十万人拿下白展堂的三万人,为何迟迟不动?”燕王朱棣看着傅友德的十万兵马,破口大骂。 他却不知道,现在的傅友德同样在拿望远镜看着他。 “传令,全军出击,拿下燕王!” 什么??? 手下众将全都惊呆了,不是说我们跟江北合作了吗? 再说了,我们一路追杀洛阳的三万人,燕王去突袭洛阳,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计算,此时此刻,我们跟燕王是同一战线呀! “傅帅,您是不是说错了?”有人站出来喝问。 傅友德厉声道:“你们没听错,就是突袭燕王!” “难道你们没看明白吗?燕王已经有了迫击炮,我们是秦王的人,如果这次让燕王成功脱困,不用关中动手,燕王第一个不会放过我们,包括我们背后的秦王!” 嘶…… 这个说法? “燕王跟秦王虽然内斗,但都是大明的人,现在大敌当前,应该共同对付关中才是?万一关中将来复仇的话……” 傅友德训斥道:“逍遥侯亲至,并且追得燕王丢盔卸甲,我们十万人,加上燕王的五万人又如何?能顶着关中的炮火,一战灭了逍遥侯吗?” 众人苦笑摇头,“当年蓝玉大将军的结果就在眼前,我们能从逍遥侯的炮火中活下来就不错了。” 傅友德黑着脸说道:“知道就好。” “既然此战已然得罪关中,我们又挡不住人家将来复仇,不如就赌逍遥侯不会赶尽杀绝。” “如果此战让燕王逃了,等他回到燕京招兵买马,带着迫击炮南下,是断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但如果我们趁乱灭了燕王,可以推到关中头上,而且江北的迫击炮也能落入我们江南手中……” 众人眼前一亮,全都火热的看向了傅友德。 傅友德拔出长剑,朝着北燕大军挥去,“杀!” 养精蓄锐了三天的十万精锐,没有追击白展堂的三万人,反而嘶吼着朝燕王杀去,这一幕看傻了在场所有人。 但不包括逍遥侯黄易。 李大嘴不解道:“师父,不是说江南江北串通一气了吗?怎么……” 黄易嘴角微弯,“很简单,知道老皇帝在暗中操作以后,我策反了傅友德,现在他是我的人。” 什么??? 李大嘴惊掉了下巴,“不会吧?傅友德投靠了我们,皇帝、秦王竟然毫无所觉?” 黄易呵呵笑道:“秦王不会老老实实把权力交还给老皇帝,所以他还需要利用傅友德。” “既然如此,傅友德就能够借用秦王的名头掌握十万大军的实权。即便是里面安插了三五个皇帝的死忠细作,也无伤大雅,只要皇帝醒来的消息没有公开,普通士卒不相信皇帝已经醒了,那他们就要接受傅友德的指挥。” 李大嘴听得似懂非懂,挠头道:“师父,那他现在冲杀燕王做什么?总不能这十万人都投靠了咱们吧?” 黄易耸了耸肩,“这个问题,我想,燕王也很纳闷。” 第三百零三章 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傅友德家里来了一个人,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常家老三常森。 开国大将军常遇春有三子,长子常茂文武双全,威名赫赫,人称无敌大将!又是太子妃的亲大哥,本是扶保太子的第一人,可随着太子亡故,常家地位变得尴尬起来。 后来常茂跟随燕王朱棣入宫营救皇帝,不幸身死宫中。 常家被抄家,所幸在常茂入宫前就安排好了退路,常家老小全部逃出了京城,后来护送皇孙朱雄英、朱允熥去了关中,在逍遥侯黄易的帮助下,于长安重新安家。 常茂已死,原本应该老二常升当家,但事实却是老三常森,因为老二常升不善言辞,是个武痴莽夫。老三常森七窍玲珑,足智多谋。 原本以为安家长安,并且把两个外甥带大,从此就能一辈子做个富家翁,远离朝廷纷争。 没想到外甥朱雄英从长安书院毕业,竟然选择了回归朱家。 唉……这让常家人很尴尬,如果继续跟随外甥一条道走到黑,似乎是条不归路。 因为这两个皇孙现在一无所有,只是普通的皇室子弟,而且没有靠山。 朱雄英去北燕投靠了燕王,即便是将来燕王打败了秦王,也是燕王继承皇位。朱雄英和朱允熥这两个太子遗孤,能落个便宜王爷就不错了。 更何况,此去北燕,能不能帮助燕王成事都难说。 思来想去,常家人觉得这是一条看不见光亮的不归路。 现在两个外甥抚养长大,对妹妹总算仁至义尽了。至于孩子们怎么选,尊重就好。常家还有常家的路要走。 最终常家选择留下来,并且投靠逍遥侯夫妇。 其一是因为逍遥侯的为人,跟大哥常茂是生死之交! 其二从父辈常遇春和徐达开始,就是生死兄弟。现在关中大都督是徐妙云,跟常家三兄弟是总角之交。 与其赌朱家人的宽厚仁慈,呵呵……我们更愿意相信妙云夫妇的人品。 这是常家兄弟亲口给黄易夫妇说的。 面对这个情况,黄易夫妇当然不会拒绝,当场接受了二人的投效。 这不,派人去京城策反傅友德这么大的事,黄易竟然交给了常森去办,足见信任。 常森也没有辜负,事情办的很顺利,私下里见到了傅友德。 “听说常家跟随皇长孙一起投靠了关中,三郎,你今日回京找我,是逍遥侯的意思,还是皇长孙的意思?” 常森行了个晚辈之礼,“傅叔,实不相瞒,两位皇孙已经投靠了燕王。但我们常家选择了关中,现在长安任职。此行是奉侯爷之命,来给傅叔带句话。” 哦? “老夫跟逍遥侯也不过是个点头之交,现在更是分数敌我,他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冲着黄易的威名,傅友德也不敢轻视。更何况来的是故人之子,以晚辈之礼拜见,傅友德不可能赶出去。 常森也不啰嗦,“侯爷说:老皇帝已经醒了!” 什么??? 这不可能! 傅友德第一反应是不信,“如此大事,我这个三军统帅都不知道,逍遥侯远距千里能知道?” “再说了,倘若陛下已醒,岂能不收回大权?” 常森认真的说道:“当年侯爷带着小公主游历天下,曾来过京城,并且秘密潜入皇宫,夜里用秘法治好了陛下。” “但陛下中毒已深,毒素无法尽除,双腿废了,再也无法站起来。” “我想,这才是他一直隐藏的原因,毕竟宫里被秦王把控住,一个残废的皇帝想重新掌权,不太容易。” 看着对方不似作伪的表情,傅友德惊骇道:“这怎么可能?” “那、那……现在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常森叹息道:“皇帝如果一直装睡,傅叔您对秦王就是从龙之功,我们当然不会来找您。” “但现在不同了,皇帝不装了,已然跟秦王联手,甚至已经拿下秦王。傅叔,您的处境很不妙,当年您可是背叛了皇帝,扶保秦王的。” “以皇帝的心性,一旦重新亲政,不可能放过您。” 嘶…… 照着常森说的是思考下去,的确是这样。 但傅友德戎马一生,岂能凭几句话就失去了分寸? “这么说,逍遥侯派你过来,是想策反老夫?” 常森自信道:“不是策反,是救你!” 傅友德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你们如何证明?” 常森笑了,“皇帝身居幕后,哪怕被亲儿子下药,他都可以忍下,无非就是在下棋算计我们关中。” “我们无法证明,劝您也继续装作不知道,否则但凡有丝毫破绽,秦王这个傀儡立马会被掀翻,您的性命也就难保了。” “侯爷说了,双方决战在即,您且等命令就知道。” “如果秦王下令让你跟江北燕王联手,那此事不证自明!” “能让秦王、燕王两兄弟放下仇恨联手的,只能是老皇帝。” 傅友德沉默了,眉头紧皱,以逍遥侯的信誉和威名,应该不会信口开河。 如果常森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还真是危险了,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良久,傅友德气势不再,沉声问道:“侯爷为何要救我?” 常森笑了,“您是江南主帅,是能打胜仗的名将,不应该死于权力争斗。当然了,主要还是救您对关中有利。” “侯爷说了,如果傅叔您答应合作,只需将来战场上换个对策,打乱江南和江北的合作。我们关中负责营救您的家人。” 你们? 按照大明惯例,大将领兵在外,家小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人质,双方都放心。 傅友德皱眉问道:“我一家老小,不算下人仆役,老幼几十口。你们有这个本事?” 常森微微一笑,“如果江南要对关中动手,那么京城这几家长安钱庄,想必会被第一时间查封。傅叔您且看着,如果晚辈能保住长安钱庄的掌柜到伙计,一人不损,是不是可以证明我们有这个本事?” 傅友德起身朗声道:“好!一言为定!替我多谢侯爷好意,若事情真如侯爷所料,傅友德愿听侯爷差遣!” 第三百零四章 钱去哪了? 皇宫奉天殿,秦王朱樉盘算着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凤阳那边已经接到人了。 “报,前线傅帅传来急报,已经接到我方劳工,正领兵追杀洛阳的逃兵。”黄子澄拿着一封军报冲进了奉天殿。 朱樉拍案而起,“好!看来一切顺利。既然已经跟关中撕破脸,那就可以动手了。” “黄爱卿,你亲自带人去查封城中的三家长安钱庄,另外,派锦衣卫出动,凡江南治下的所有长安钱庄,一律查封!” 黄子澄兴奋道:“领命!殿下放心,我们一直有人盯着钱庄,保证万无一失!” 出了宫门,黄子澄意气风发,抄家装银子的大事,秦王竟然交给了我,这是多大的信任? 黄子澄感觉现在自己就是秦王的第一心腹! 长安钱庄,号称汇通天下,据说比大明国库银子都多,甚至有人猜测是大明国库存银的数倍(可能是因为大明国库太空虚了,也没多少存银)。 根据既定计划,抄了长安钱庄,江南的银票仍然可以领出存银,但不是江南的银票,对不起,你们属于敌方赃款,朝廷予以没收。 京城有三家长安钱庄,根据预测的存银数额,黄子澄调兵三千,分别用一千人铁桶合围,同时京城封城净街,任何人不得在外面走动,违者就地格杀! “这是京城最大一家长安钱庄吧?”站在钱庄门口,黄子澄傲慢的询问。 下属恭敬道:“回禀黄大人,这是长安钱庄在江南的总部,不仅是京城最大的一家,而且是京城存银的库房。京城三家长安钱庄的银子都在这里存着。” 黄子澄眼前一亮,“这么说,反倒省事了。里面的人都在吗?” “都在,我们派人在四周严密看护,从今日早上开门到现在,没有任何异常,钱庄上下二十多人全在呢。大门也是刚才我们围困的时候,他们刚关上。” “好!带一百好手破门进去拿人,剩余九百继续围困,不要放跑一个。” 十分钟后,整个长安钱庄静悄悄的,预料中的打斗、抓人等等并未发生。 外面继续围困的人都在等命令呢,竟然没动静了? “会不会出事了?” “不可能,这是京城,我们的地盘,钱庄区区二十多人,黄大人带着一百好手,不可能出事。” “没错,应该是在银库点钱呢。” “肯定是这样,据说这里的存银比国库都多,黄大人他们一定是看呆了。” “这什么话?八成是点算呢,银子太多,怕是点算都需要一天。” “一天?据说国库每次点算都要好几天!” …… 七嘴八舌的议论,虽然是锦衣卫兵马,但此时全都燃起了八卦之火,谁不眼馋银子? 但是聊归聊,谁也不敢擅离职守,更没人敢冲进去,因为里面是银库,万一人家正在点算、搬运,谁敢冲进去的话,岂不是要引来误会?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渐黑。 傍晚时分,宫里来人查看进度,秦王朱樉的贴身内侍许大监。 “进去半日了,毫无动静?在里面点算?”许大监笑着点头,看来这是要发呀。 “咱家也去瞧瞧,回去好跟秦王报喜。”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许大监的惊呼,“来人,出事了!” 钱庄后院躺了一地,就跟吃了耗子药的老鼠窝一样,包括黄子澄在内,全都被放倒在银库门口。 好在只是被迷晕了,没有下杀手,否则此处躺着的都是尸首了。 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黄子澄揉了揉眼睛,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银子呢? 许大监凑近了问道:“黄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带人来抄银子,怎么全睡下了?” 神特么的睡下了,你见过一百人一起东倒西歪睡人家院子里的吗? 黄子澄惊呼一声,“不好,银子,快去银库看看银子……” 下属安慰道:“大人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外面守着,没有任何异常,银子飞不了。” “呸!什么叫没异常?没异常我们怎么着了道?” 啊,对呀,你们怎么着了道?所有人都看着他。 黄子澄老脸一红,“我带人冲进来抓人,没想到钱庄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我就怀疑他们全都躲在了银库。正要破门而入呢,院子四方不知为何,燃起了异香,然后只感觉脑子昏沉……然后就倒了。” 许大监皱眉道:“这么说,他们是有了防备?所幸被围住,他们无法把银子运走。来人,打开银库查看,小心机关暗器!” 不多时,银库打开,竟然空无一物? 黄子澄连忙解释道:“一般银库为了防盗,不会放在上面,都有地下暗室。” 暗室? 还真有,很快就被人找到,然后打开。 “银子,有银子,没人!” 没人?这怎么可能?不是说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吗?长安钱庄二十多人,插翅难飞,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赶紧找找,看有没有其他暗道?一定是从暗道跑了!” 许大监安慰道:“只要银子在就好,人丢了不重要!反正都是些下人和喽啰。” “黄大人,赶紧点算银子,咱家还要回去给秦王复命呢。” 黄子澄也顾不得其他,亲自下场清点库银。 这不对呀,怎么才这么点?传说中的超越国库十几倍的存银呢? “怎么了黄大人?” “银子数目不对,肯定是他们偷运走了,这里的存银也就跟国库的差不多,但据我们的推测,这里至少应该有十倍的银子。” 许大监惊讶道:“差这么远吗?” 黄子澄断言:“没错,看来还是要找到密道。他们既然能从密道逃生,必然能把银子运走,这里只是没来得及运……等等,难不成他们一直在偷运?若是这样,恐怕……” 许大监也慌了,“来人,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密道!” 黄子澄也下令,“来人,搬银子,把银子全都运入宫。” “许公公,您帮忙看护银子入宫,本官这就去其他两处钱庄查看情况。但愿其他两处没事。” 他们却不知道,有二十多个士兵趁乱混出了钱庄。 而一夜的搬运、挖掘,暗道没发现,却在前院柴房地下发现了二十多个昏睡的士兵,全都赤条条没穿衣服。 黄子澄、秦王朱樉都在纳闷钱去哪了? 可整个京城的人现在想的是:整整搬了一天一夜,这得多少银子? 第三百零五章 小白,想不想报仇? 时间重回洛阳三方战场。 此时此刻,面对傅友德十万大军嘶吼着杀来,燕王朱棣傻眼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父皇醒了,双方合力对付关中的吗?难不成他们都在骗我?是黄易跟老二联手了?” “八成是这样,否则约定好的,傅友德领兵十万消灭白展堂的三万守军,为何三天都没动静?” “可父皇醒来这件事……不是让武定侯郭英验证过的吗?” “难道武定侯郭英传的假消息?他也叛变了?” …… “王爷,来不及细想了,现在他们双方联手追杀咱们,咱们快跑吧!” 回过神来,燕王朱棣果断下令,“留下五百门炮断后,其他人火速撤退!过了黄河就安全了。” 五百门炮,朝着傅友德大军狂轰乱炸,傅友德学着燕王之前的指挥,立马让人散开,四面追击,一旦突破了那五百门炮的射程,那他们的断后防线就崩了。 黄易这边,关玉楼终于停止了对炮,带兵回到主营,白展堂也带着三万兵马回来。 “侯爷,多谢侯爷救命之恩!”关玉楼单膝跪地行礼。 白展堂抱怨道:“侯爷,您再晚来两天,我们粮草就耗尽了,不用打也被饿死了。咱们就这么放过了燕王?末将请命追杀!” “若不是燕王挡路,我早带兄弟们安全回到洛阳了。” 黄易微微一笑,“老关,江北的魂淡们跟你对轰多日,不少弟兄们因此牺牲,你不报报仇?” “领兵对准江北的炮兵,火力全开给我轰,误伤几个江南士卒也无妨!” 关玉楼眼前一亮,拍胸脯道:“明白,痛打落水狗!弟兄们,跟我走!” …… 白展堂更慌了,“侯爷,我呢?我在这里干看了三天,早就手痒了!” 黄易笑着说道:“瞧你小子这点出息,三天就待不住了?” “追杀燕王的事,让江南的人去做,正好他们擅长追击。” “但你被江南的人追杀了十多天,这个仇不能不报。” 白展堂欣喜道:“明白,我这就……” “慌什么?”黄易呵斥住,“再等一天,等燕王被他们赶过黄河,江南这帮人返程的时候,你领着炮兵也给他们来一招千里追袭,一报还一报!” 千里追袭? 白展堂大喜,“得令!想想都痛快!不过……侯爷,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吃饭?弟兄们这几天一直在备战,全都吃的干粮。” 黄易笑道:“你有两天时间就地修整,我会派人过来劳军。切记,不可耽误追击计划。” 安排好了白展堂等人,黄易领兵缓缓跟上了关玉楼,他不是去帮忙的,也不用帮忙,追一群丧胆的溃兵,还用不着这么大阵仗,他让人打扫战场,重点是缴获一批江北的迫击炮过来。 “侯爷,他们的迫击炮比我们的差远了,口径也不一样,缴获这样的破烂好像没什么用吧?”手下的将军吐槽说。 黄易笑了,“咱们打扫战场,是避免让江南那群魂淡捡了便宜。” “行了,留下三千兵马做护卫,你们一路跟着打扫吧。告诉关帅,不要跟江南直接开战,消灭了江北的炮营就回来。” “得令!” …… 黄易拿起一门江北迫击炮仔细打量。 因为铸造工艺、钢铁技术的差距,江北的迫击炮管更厚重,甚至很笨重,但其内部原理跟正经迫击炮没太大区别。 射程、威力不够,那是因为火药配比工艺也是绝密,这些东西书院只交个大概,细节是不会教授的。 点了点头,黄易评价说道:“能够凭借书院学到的基础知识,造出九成像的迫击炮,雄英这孩子天资不低。可惜了!” 旁边的大嘴小声说道:“师父,咱们要不要杀入燕京城,把他们全都抓了呀?要我说,干脆直接推了大明,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黄易笑骂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呢?占地盘很容易,可收人心就难了。” “我从没把朱家放在眼里,即便是他们多了雄英这个天才,可在我眼里依然是小打小闹罢了。” 收人心很难吗? “师父,以您如今的民望,天下百姓肯定望风而投呀。”大嘴有些不理解。 黄易却没有解释,因为以大嘴的脑子,解释了他也未必能听懂,反而浪费口舌。 进攻过快,崩塌不会来自于新占领的地盘,反而来自于内部结构的不稳。 秦二世而亡,真的是因为六国余孽吗?难道不是因为大秦无敌之后,内部结构的崩塌? 当没了外部矛盾的时候,内部矛盾会上升为主要矛盾。 人心易变,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崩溃的。所以有时候留个外敌不是因为心慈手软,反而是为了生存给自己和后人的警戒。 有道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相比于打天下,治天下的难度要上升十倍。 战场上,看到洛阳关玉楼带炮兵参与了追击,江南的人愣住了,甚至许多人担心关中连他们一锅端,我们可没迫击炮跟人家对轰。 “傅帅,咱们还追吗?关中的炮连咱们的人都没放过。” 傅友德观察片刻,惊喜道:“是误伤,他们只针对江北炮营,这是在帮我们呢。传令各将,散开追,躲着点关中的炮火!” “哈哈哈哈,有了关中迫击炮牵制敌人断后的炮兵,咱们可以专心追杀燕王了。” “传令,放过小兵小将,只追杀燕王,生死勿论!” …… 两天之后,眼睁睁看着燕王乘坐大船离开,傅友德捶胸顿足,“错失良机,这下江南危险了。” 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起初燕王领兵十万南下,且带了千余门迫击炮南下,自信满满要拿下洛阳,进而攻破长安。 谁能想到战争只打了五天,他的十万兵马几乎被全歼,只有两千余残兵败将登船渡河,江北迫击炮营全军覆没,迫击炮一门没剩。 坐上大船,看着傅友德停止了追击,燕王朱棣再也支撑不住,吐血昏死在大船甲板上。 第三百零六章 我是自己人呀 “傅帅,现在燕王成功逃生,我们怎么办?带兵回去吗?” “是啊傅帅,还是回去吧,太危险了,关中兵马虎视眈眈,此地不可久留。” 傅友德沉吟片刻,“咱们出来寸功未立,还把燕王给得罪了,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怎么跟秦王交代?” 是啊! 大家这才想起来,按照原定计划,我们是要配合燕王进攻洛阳兵马的。 “不对呀傅帅,不是我们不尽力,是逍遥侯亲至,关中太强大,即便是我们南北双方合兵一处,二十万兵马又如何?血肉之躯挡不住人家的炮弹呀。” “没错,若不是傅帅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果断选择进攻燕王,说不得我们这十万兵马也要步上蓝玉大将军的后尘!” (蓝玉:我特么都死五年了,能别提了吗?) 傅友德却苦笑道:“诸位,你们觉得秦王会耐心听咱们解释吗?” 这…… “现在燕王手握迫击炮,只等重新招兵买马,就能南下进攻江南,咱们没能帮秦王灭了燕王这个绊脚石,反而给江南添了一个大敌,回去等着人头落地吧?” 听完傅友德的分析,众人全都沉默了。 “傅帅,那您说怎么办?事已至此,咱们总不能投靠关中吧?大家的家小可都在京城。” “对呀,即便是我们愿意,手下的士卒也不愿意,咱们还是撤吧,回去好好跟秦王请罪。” 七嘴八舌都是主意,傅友德暗骂一群乌合之众。 傅友德冷哼一声:“行了,本帅岂能背叛大明,领兵投敌?” “既然战场上关中能开炮帮我们扫平,说明燕王是他们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如趁此机会跟关中逍遥侯谈谈,能不能合作,让关中牵制住燕王。” “如果能跟关中达成合作,咱们回去自然不会掉脑袋。” 有人提醒道:“傅帅,咱们早就跟关中撕破了脸,而且追了人家半个月的。” 傅友德苦笑道:“我们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只能碰碰运气了。” 他没有告诉大家的是,如果没有意外,京城已经对长安钱庄动手,江南跟关中已经没了和谈的可能。 但这件事其他人并不知道,因为大家领兵渡江了,京城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傅友德也是信了逍遥侯的算无遗策。 可当他们领兵回到洛阳边境,想要找逍遥侯谈谈的时候,逍遥侯早就回去了,接待他们的是关中谈议大臣——名将白展堂! 而且还是养精蓄锐、早就憋着报仇的老白。 “哦……您就是傅帅?幸会幸会,我们认识二十天来,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您的真容。” 傅友德带着五名高级将领过来谈判,态度很是谦卑。 “白将军,久仰大名!多谢侯爷摒弃前嫌仗义援手,未能亲自拜见侯爷,在下深感遗憾。” 老白笑着摆手道:“那是,侯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天下人都想见上他老人家一面,可不是谁都有这个好命的。” “当然了,如果傅帅和诸位领兵投了关中,我想,侯爷礼贤下士,肯定会亲自设宴款待,到时候大家把酒言欢,自然就能见到了。” 傅友德看了一眼其他将领,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想一口答应下来。 白将军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投名状我已经纳了,就等着拜见侯爷呢。 但这些真心话他半点不敢表露,甚至神色都不能有异样,因为他还没得到逍遥侯的下一步命令。 “咳咳……白将军说笑了,我等是大明的将军,虽然敬仰侯爷的为人,但忠君爱国乃是准则。” 哦……忠君爱国? 老白差点笑出声来,“好吧,白某敬佩诸位的忠君爱国。不知傅帅和诸位此来所为何事?” “大家坐下谈吧。来人,上茶!” 谈判桌前,紧张的喝了杯茶,傅友德尴尬的说道:“实不相瞒,我等有一事相求,此次是想跟关中谈合作的。” 一事相求?合作? “到底是求人,还是合作?请傅帅明言。” 傅友德只能硬着头皮讲述,听完合作内容,白展堂哈哈大笑起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分明是你们害怕了拥有迫击炮的燕王,所以想让我们帮你们盯住他,甚至帮你们防住他的进攻。” “说什么协防合作?我关中需要你们协助防御吗?” “傅帅,尔等别忘了,你们凤阳毁约,一路追了我们半个月,咱们之间好像不是盟友吧?” 这个…… “咳咳,实在抱歉!都是误会,之前的事,我们、我们愿意给出赔偿。”傅友德咬牙说道。 赔偿? 白展堂眼珠转了转,点头说道:“也好,那就看你们的诚意了。把赔偿写出来,我呈报给侯爷,侯爷正在洛阳休养,合作与否,等他老人家批示。” 对面几人对视一眼,全都认可了傅帅的决策,因为得罪关中赔偿的事,江南可没少干,这是惯例。 “来人,设宴款待,请傅帅和诸位将军吃饱喝足了,专心想想条件。” 众人纷纷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还有大军需要扎营安置,还是回营吃吧。” 白展堂脸色一拉,“怎么?不给我老白面子?怕我给你们下药?” “要不这样,你们回去整军,咱们拉开架势真刀真枪干一仗试试!” 不敢不敢…… 众人心说此一时彼一时,不是我们追着你跑的时候了,现在我们一群大明的名将,竟然被你一个无名后辈吓的不敢说话,呸!狗仗人势,若不是迫击炮厉害,我们会怕你? 傅友德连忙开口打圆场:“这样吧,既然白将军如此盛情,本帅留下赴宴,让几位将军回去安营扎寨。等安顿好士兵,然后多领些将领过来商议决策。” “盟约还需要送洛阳呈递侯爷审阅,一来一回怕是得三天,大家安抚好士兵,耐心等待!” 得令! 几人感激的看着傅帅,心说苦了你了,这顿鸿门宴我们是不敢吃,但愿白展堂这小子别记仇,如果傅帅被害了,我们可真成一盘散沙了。 他们却不知道,傅友德正愁没机会支走他们,单独跟关中聊聊呢。 送走了下属,回到中军大帐,傅友德直接放开了,“白将军,直说吧,侯爷下一步让我老傅做什么?” 嗯?什、什么意思?白展堂愣住了。 傅友德也愣住了,“不会吧,您不知道?我傅友德从始至终,一直是侯爷的人呀!” 什么???这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第三百零七章 什么都敢签 看对方不似作伪,老白挠头道:“没听侯爷说过呀!” “既然你是我们的人,那你为什么领十万兵马追了我们半个月?” 傅友德大喊冤枉,“这是在演戏呀白将军,我追了半个月不假,可从未下杀手吧?而且一路追击,洛阳这边一兵未损,江南十三万大军伤亡三万。我一直在暗中帮你的。” 这个…… 老白其实已经信了八成。 于是上前亲自给傅友德倒了杯茶,故意拉近距离,“傅帅,这么说,你还真是自己人。但在下的确没听侯爷提过,但您别担心,我这就派人快马禀报侯爷。” “现在没外人,您不妨跟我讲讲侯爷对您是什么吩咐?你不一直是江南三军统帅吗?什么时候投关中了?” 傅友德老脸一红,丝毫有些难以启齿。 老白连忙劝道:“如果是最高机密,那我不问了,一切等侯爷决断。” “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就当闲聊,我老白在关中虽然官职低微,但毕竟是侯爷的徒弟,安全您不用担心。” 傅友德连忙摆手:“不是,没这个意思。” “只是老夫骤然变节,有些难以启齿。” “说起来,还要多谢侯爷的救命之恩,大约是一个月前,侯爷派常家老三常森秘密潜入京城,常森找到了我……” …… 静静的听完,老白已经完全相信了,能出动常森,而且一步步都是侯爷的算计,这么周密的翻盘计划,天下除了算无遗策的侯爷,别人算不到。 “妥了,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好办了。来人,设宴,把我最好的酒拿来,我亲自陪傅帅痛饮!” 下午,当江南一帮将军安排好扎营的事,过来商谈盟约的时候,傅友德已经烂醉如泥了。 “傅帅今日中午陪我饮宴,多喝了两杯,傅帅不胜酒力,本将已经安排他去休息了。” 什么?傅帅不会出事了吧? “白将军,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傅帅?” “怎么,信不过我?担心我对傅帅下手?”老白有些不悦。 这帮人连忙摆手解释,“那倒不是,只是看看,毕竟是三军主帅,没有他拍板,我们好像也无法商量。” 这是场面话,内心的真实想法是:齐泰大人的前车之鉴,闹不好傅帅也遭了你白展堂的毒手。 亲眼见到傅友德的确醉倒,这帮人才消停下来。 “会谈的营帐已经安排好,诸位可以耐心商议,我们管饭!” 白展堂安排好一切,自己就借故公务繁忙,转身离开了。没过多久,附近的河边传来一阵阵的炮声,吓得江南诸将赶忙冲出来查看。 “诸位,诸位不用慌乱,这是我家将军在河边练炮,同时炸点鲜鱼上来,晚上给大家摆个全鱼宴。” 啥?拿迫击炮炸鱼吃? 这…… 早就听说关中富裕到迫击炮弹会受潮,没想到传言不虚呀! 河边老白得意的说道:“谈判之道,本将已经臻入化境!真理只在我大炮射程之内,能开火就不用多啰嗦,炮弹比口舌好使。” “将军高明!” …… 营帐里,一群将军一个比一个胆大,出的主意也一个比一个吓人。 “要我说,关中现在没有海运贸易,不如把海外贸易分他们一半,如此一来,侯爷肯定满意。” “侯爷满意了,秦王能干吗?大明国库现在就指着海外贸易挣点钱的,你张嘴就给出去一半?” “那你说给什么?真金白银?一来人家关中看不上,二来大明国库空虚,也拿不出来呀。” “那就割地赔款!” ??? “亏你说得出口,大明祖训不割地不赔款的!这一条肯定不行。” “谁说的?如果不割地赔款,那川蜀怎么到关中手上的?” 咦?对呀,我们可以效仿川蜀的形式…… “上次把属于燕王的川蜀给了关中,我们江南没有任何损失,最后关中还得了川蜀,简直是一举两得,不,三得,同时还能恶心一下燕王。这次咱们想想把江北那一块给关中?” “哪一块?上次只是护送一下就给了川蜀,这次咱们首先要化解仇恨,然后还得结成同盟一起对抗燕王……比川蜀地盘小了怕是不行。” “嗨!何必那么麻烦?要我说,把整个江北燕王的地盘全写上,让侯爷直接把燕王整走,咱们不就安全了吗?” 安全?没了燕王,关中会不会想着吞并整个大明? 难不成,有了燕王,就能挡住人家? 一帮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最后竟然直接搞出了这么一个条款。 “各位,这会不会有点涉嫌出卖大明?” “不会,关中大都督是大明的平安公主,逍遥侯也是陛下义子,我们只是推举逍遥侯代为治理江北之地,天下依然是大明的天下!” “没错,如果这个算出卖大明,那上次秦王把川蜀给了关中,岂不是一样说不过去?” 众人深以为然。 然后连夜把宿醉半醒的傅友德叫起来带头签字,这么大的饼,逍遥侯一定会同意的,江南也能暂时安全,有了傅帅领头,我们也不会被杀头。 这帮人计划的很好,傅友德看都没看,反正自己是关中的人,最后要送呈侯爷批复,随便这帮人怎么写吧,侯爷自然会给出条件。 洛阳这边,逍遥侯黄易正在跟关玉楼商量扩土事宜,接到了老白的急报,询问傅友德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黄易哈哈大笑:“还真是瞌睡了送枕头。有了傅友德的十万大军,我们接管整个江北就顺利多了。” “告诉小白,傅友德是真投降,可以信任。” “让他们两个联手演出戏,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看清楚。” 说完,命令信使休整一番就出发。 关玉楼得意的说道:“侯爷,经历这番大战,别的地方不敢保证,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地区的百姓,对明军是彻底失望了,他们只会扰民,还是咱们关中太平。”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老皇帝醒了,燕王也研制出了迫击炮,我们不能给他们留太多机会。” 关玉楼忍不住嘲笑道:“他们哪还有机会?这些年百姓净骂人了。如果不是贵族和地主支持者,他们早就倒了。” “可他们万不该趁此机会对钱庄动手,这是自寻死路。” 次日,老白再次发来急报,是江南诸将联名签署的割让合约。 黄易愣住了,“这个小白,昨天他怎么没说清楚?早知道有这个合约,还费劲演什么戏?” “完了……现在肯定已经出发了,想撤回也晚了。” 第三百零八章 虎入羊群 收到回信的老白也愣住了,不对呀,要说江南签的条件不低了,整个江北、整个燕王下辖地盘全都归我们,侯爷还是不满意? 明白了,侯爷这是要一统整个大明,不再跟他们玩游戏了。 暗自猜测一番,老白觉得自己完全揣摩到了侯爷的意图。 “来人,请江南主帅以及诸位将军阵前答话!” 传令兵去对面联络。 傅友德等人激动起来,“看来,侯爷的答复到了,此事终于能告一段落,但愿侯爷能答应下来。” “放心吧傅帅,咱们开出的条件足够优厚,他们不可能拒绝。”下属纷纷议论。 傅友德却没那么乐观,要说谈合作会盟,应该在营帐才对,为什么约我们阵前答话? …… “白将军,久违了,可是侯爷有回复吗?”两军阵前,傅友德跟白展堂拱手,身边十几名将军护卫着。 白展堂一改往日的风趣,此刻满脸严肃,冷哼一声:“呔,尔等听着,我家侯爷有令,拒绝跟尔等合作。我关中不日将对大明全面开战,尔等回去告诉你家秦王和皇帝,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们的迫击炮必然会炸在尔等的金銮殿上!” 什么??? 这…… 为何如此? “白将军,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是我们给出的条件不够?”傅友德慌了,身边的将军们也慌了。 白展堂冷笑道:“条件?你们还没看清局势吗?我关中要的是整个大明,岂会在乎你们的边边角角?不用谈了,我们之间只有仇恨。” “傅老儿,你领着十万大军追了小爷我半个月,这个仇我可一直记着呢。” 这个…… “白将军,你待若何?” “很简单,来而不往非礼也!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拔营跑路,一个时辰后,我会尽起三万大军追杀你们。如果你们有命渡江回到京城,算你们命大!” 说完拨马回头。 什么?一个时辰?这怎么行?我们十万大军拔营收拾,一个时辰怎么够? 可此时是敌对关系,好像没机会跟人家谈条件。 傅友德也懵了,说好的自己人呢?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侯爷到底要做什么?白将军这是故意演戏吗? 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掉头,傅友德觉得这不像是演戏。 完了……难不成我被侯爷抛弃了? 唉…… “傅帅,现在怎么办?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对我们进行炮火覆盖,这次人家火力充足,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跑吧,跑出他们的火力范围。” 跑?能跑出去吗? “要我说,别收拾东西了,时间了,抛弃一切辎重,先逃命吧。” “是啊,十万大军的辎重,一个时辰根本收拾不完,是要粮草还是要命?” “废话,当然要命!” 众人七嘴八舌的吵起来,傅友德当机立断,“传令,放弃一切辎重,立刻拔营撤退!” “傅帅,不要粮草辎重,咱们吃什么?” 傅友德沉吟道:“他们只有三万人,我们十万人,人数占优。以本帅之意,每一万人做一队,共分成十支队伍分散逃命,然后半途你们再分散成千人队……就这样化整为零,看他们如何追击?” “至于粮草问题,没办法了,只能路上各自想办法,实在不行,半路吃百姓一顿也没什么,反正这里是燕王治下。” 众人眼前一亮,“有理!化整为零,大家直接四散奔逃,最后京城汇合。他们这区区三万人,如果分兵追击,咱们敢直接来个反杀!” 好,就这么办! …… 老白这边早已经整理好队伍,就等着敌人逃命呢。 “将军,敌人抛下了辎重,只带上人马分散逃命了,十万大军分成了十队,每队一万兵马。” 白展堂抚掌大赞:“好,傅友德不愧是名将。传令,我们也分兵,三千人为一个炮兵营,分头追击,记住,猫捉老鼠,只追杀,不扰民。” “将军,如果他们继续分兵呢?” “如果一万人再分成千人队?那我们就各个击破。咱们不能分兵,一旦分的太少,容易被人反杀。切记,追杀的要义在追,只要一路能追上即可,不在乎杀多少敌人,安全第一。千万不可扰民!” “得令!” 三万人,一千二百门迫击炮,炮弹无数,犹如虎入羊群般追杀而去,声势之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十万呢。 “对了,傅友德在哪一路?本将亲自领兵去追!” 白展堂领兵三千紧追不舍,追上之后并不放炮,反而命人齐声大喊:“活捉傅友德……” 这是在给傅友德发信号,意思是你可别真回去了,我们要活捉你。 刚开始傅友德还不敢信,但几天后,看看自己身边这一万人似乎并没有伤亡,他终于想明白了,白将军就是在演戏呢。 双方这么一追一逃,苦的不是这十三万兵马,而是被惊扰的百姓。 因为是分兵十路四散而逃,所以河南、山东、安徽等地,全都受到了波及,几乎涵盖了整个黄河以南、长江以北。 百姓们怨声载道,这哪里是兵?分明就是匪! 可不是嘛,十万大军不带粮草,逃命至少半个月,路上吃什么?当然是就食于敌!反正江北是燕王的地盘,也算是敌。 若是寻常的山贼土匪抢粮食,百姓还能去城里报信,请官兵剿匪。但这是江南的兵马,尽管每个城池都要驻防的兵马,但他们哪里敢出兵剿江南这些正规军?要知道燕王都被打的龟缩不出了,指不定哪天我们就要归顺江南的。 于是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官兵抢粮,百姓们哭天抢地的骂大明无道! 为什么不骂关中呢?他们可是也有三万人在后面追杀呢,而且他们也没带粮草。 那是因为老白下令,我们不带粮草,每人带十两银子,沿途跟百姓购买粮食,一个月十两银子的伙食费,那可是高标准,不花完不准回来。 要知道这个年代,二两银子就够一家三口吃喝一个月的。所以十两银子绝对是高标准。 前面是大明兵马纵兵抢粮,后面是关中兵马高价买粮,而且人家还无偿帮我们剿灭抢粮的匪兵,简直就是活菩萨。 百姓们一边骂大明,一边歌颂关中仁义之师! 这就是黄易定下的剧本,进一步降低大明的声望。 第三百零九章 跑不动了 凤阳城下,傅友德一头栽倒,身边护卫和副将慌忙救下。 “傅帅、傅帅!眼看就要过江了,您可不能倒下。” 强撑着朝后方追兵看了一眼,傅友德脸色苍白的说道:“不、不行了,老夫年老力衰,体力不支,跑不动了。” 可不是嘛,之前十万追三万,傅友德是追兵,可以随便扎营,悠哉悠哉的跟着就行。 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变成了逃兵,慌不择路、饥不择食,一路逃窜,风餐露宿的,哪还有半天正常日子? 他是真病了,不是装的。 一路上好几次他都想设计被俘,但后方炮火不停,压根没机会传信,只能被逼着继续逃。 傅友德心说:完了,我这条老命要交代在这里了,没被炮炸死,竟然被路上颠簸死了。 再看看眼下的地界,凤阳!这是老家呀,难道天意如此? “你们走吧,老夫大限已到,能死在凤阳老家,也算魂归故土了。” “我会给留下拖住对方,你们争取渡江有条活路!” 傅帅…… 众将不禁齐声悲泣。 “走吧,炮火无情,再不走,大家都得死。我一把老骨头,荣辱半生,能马革裹尸,魂归故土,已然是上天眷顾了。”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朝着傅友德跪下磕头,“拜别傅帅!” 看着一众袍泽悲泣离去,傅友德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征战一生,原以为能够在大明世代袭爵富贵,没想到造化弄人,自己竟然做了背主之臣,甚至还要在战场上背叛袍泽。 可当初拥护秦王,有得选吗? 的确是自己鬼迷心窍,想要更上一步,做到徐达、汤和、常遇春那种地位,所以答应了支持秦王朱樉。 可即便是没有自己的支持,只要秦王朱樉下药害了皇帝,那京城就是他朱家说了算,在燕王不在的情况下,就是秦王朱樉说了算。 若是这样,自己要么选择中立,闭门不出,要么跟那些所谓忠诚良将一样,被秦王朱樉套罪清算。 丝毫从皇帝被害开始,自己就没得选了。 至于今日?唉……你说皇帝也是,你死就死吧,怎么突然活了? 活了之后,你不舍得杀自己儿子,但肯定不会放过我呀! 为了全家老小的生计,即便是花甲之年,我也不得不抛弃一切虚名荣耀,选择投敌生存。 当年死人堆里滚出来的,面子值几文钱?什么忠诚?什么公侯?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想到这里,傅友德突然笑了,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想通了。 远处,追击的白展堂用望远镜看到了,他看到傅友德独自一人坐在地上,手中用长剑拄地,颇有一种一人独对千军的架势。 这一次,白展堂没有选择开炮。 而是领着护卫驱马上前。 傅友德朗声喊道:“傅友德在此,请白将军出来一会!” 白展堂笑着翻身下马,然后亲自过去搀扶,“傅帅辛苦了,这一路配合很好,回去我会跟侯爷面前给您请功的。” 请功? 傅友德凄然一笑,“怕是用不上了。连日奔波,老夫这副残躯再难支撑,自感大限已到,恐无法去关中给侯爷效力了。” 什么??? 怎会如此? “傅帅,您老当益壮,当初可是领兵十万追了我半个月呢……”说了一半,白展堂反应过来,拍着脑门懊悔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演戏太投入,忽略了您的年纪。” “这、这可如何是好?传军医,快……” 傅友德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 白展堂歉意的问道:“那、那您现在……” 傅友德虚弱的说道:“跟白将军求个情,不要再追了,放过我那群袍泽兄弟如何?” “虽说如今我投了关中,跟他们是敌非友,但曾经也是沙场里滚出来的,不愿看他们无辜葬身炮火,他们都是些只会听命的士卒罢了。” 白展堂连忙答应:“没问题,我们本来也没要赶尽杀绝。” “傅帅您说的对,士卒只是听命行事罢了,要诛也是诛首恶。” 傅友德感激的拱了拱手,“多谢白将军。” “老朽无力去拜见侯爷了,此地是凤阳治下,距离傅某故乡不远,能死在这里,足见老天眷顾。” 白展堂上前一把抱住,“傅帅,傅帅……坚持住啊,你还不能死啊!你的家人已经救出,起码跟他们交代完后事……” 可回应他的是傅友德滑落的手臂,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这场猫鼠游戏也终于落下帷幕,十万江南兵马最后只逃回去六万,损兵折将还吃了败仗,京城所有人都慌了。 完了完了……战前说的好好的,一战拿下关中,现在可好,大败而回,惹了逍遥侯这头猛虎,可怎么收场? 听回来的人诉说全部经过,秦王朱樉意识到不对,傅友德没有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案围杀?反而擅自更改决策,联合关中追杀燕王? 不对,很不对劲!傅友德是不是投敌了? 此言惹来兵部的不满,“殿下,傅帅为了保住袍泽性命,不惜孤身迎敌,以老迈残躯拖住敌人,给我们争取到逃命的时间,这样的人,能是叛臣吗?” 朱樉连忙改口,当场给傅友德加封。 “诸位,现在燕王势弱,短时间内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我们查封了关中的长安钱庄,而且这次战役又正面撕破脸,大家已然成为死敌。” “接下来怕是要迎来关中疯狂的报复,大明还仰仗诸位领兵御敌,明日开始募兵备战,本王拜托了。” 安抚好手下文武,秦王朱樉来找幕后的老爹商议。 老朱喝骂道:“傅友德已经叛变了。” 什么?怎么会呢? “父皇,您如何判断的?” “就在长安钱庄的人莫名消失不久,傅友德的家人跟着全都消失了,一个将军在大战之时,举家脱离朝廷的掌控,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秦王朱樉惊呆了,“这怎么可能?他、他为什么要背叛大明?” 老朱冷笑一声:“怕是有人把朕醒来的事告诉了他。” 秦王朱樉连忙摆手,“父皇,儿臣绝对没有!” 你?当然不会是你。 “从此战来看,黄易早就料到了是朕在背后算计一切。唉……终归是棋差一招。” “父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安抚好民众和百官,否则关中打过来,他们纷纷赶去投降,这仗也不用打了。” 秦王朱樉苦着脸道:“父皇,安抚人心需要银子,咱们穷啊。” 第三百一十章 大坑初现 “不是已经查封了长安钱庄吗?抄出来的银子呢?”老朱皱眉问道:“除了给江南储户兑走的,江北的存银、关中做大宗交易的银子,你不是说有数倍、乃至十倍于国库吗?” 朱樉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呀,理论上是这样,咱们的人一直在盯着,而且各个路口封锁,他们不可能把银子运出去。” “可现实情况是:银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翼而飞了。哪怕我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什么机关密道之类的。” 老朱黑着脸说道:“那就加派人手继续找!先把江南的银子兑付了,安抚好民心,朕亲自跟黄易谈谈,看他要什么条件才可以放过大明。” 兑付?怎么兑付? 朱樉小声说道:“我们只抄出来跟国库差不多一样的存银,这个数量连江南本地的都不够兑付。” 什么??? 混账! 老朱差点吐血,“你是不是让黄易给耍了?会不会他在江南设立钱庄的时候,就是为了今日坑你?” 朱樉尴尬的说:“当初是经过文武百官讨论过的,只要银子留在江南,不让他往外运,我们就万无一失,至少不会亏。” “父皇,肯定是他藏起来了,或者运走了。即便是没运出江南,也是分散到江南其他地方藏起来了,只要找到银子,一切都好说。” 老朱点了点头:“好吧,先稳住局势,赶紧找。” 父子二人终归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当初秦王朱樉为了上位,谋害了亲爹,然后以暴虐手段横扫朝堂,许多忠心的文武都被害死,这之后谁还会给他朱家卖命? 老朱逼走了逍遥侯黄易,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 韩国公李善长,以身入局,换来了大明一条鞭法的实施,原本可以让大明根深蒂固百年兴旺的,奈何朱樉治政没几年,为了敛财,全给败坏了。 身边没有绝顶智囊辅佐,不坑你们坑谁? 试看江北燕王为什么没踩坑呢?黑衣宰相姚广孝虽然屡次在黄易手中吃瘪,但终究是挡住了对方的糖衣炮弹。 …… 次日朝会,有御史站出来提醒,京城起了谣言,许多百姓嚷嚷着要兑付手里的银票,大家害怕跟关中开战,长安钱庄倒闭,朝廷会罚没一切,那自己积蓄一生的存银就打了水漂。 秦王朱樉冷哼一声:“本王说过,抄没了长安钱庄,我凡是分属我江南百姓的银子,会一文不少的如数奉还,只罚没江北的、关中的银子。” 御史苦笑起来,“我们的确这么跟百姓解释的,但奈何百姓愚昧,信不过朝廷……” 朱樉恼羞成怒,“混账!什么百姓?分明是伪装成百姓的奸细!如果真是我江南百姓,会信不过朝廷吗?传令下去,再这般无理取闹,统统抓了!” 这个…… 满朝文武全都傻眼了,秦王情绪不对头,是不是戳到他痛处了?莫非银子当真有异样? 于是再次有人站出来帮百姓说话,提议朝廷开放兑付,只要是手持江南户籍的百姓,都可以过来兑付银票。 要知道存银最多的不是什么莫须有的百姓,而是在场的百官和权贵。 那御史也是打着替百姓说话的旗号,实则担忧自己存银无法兑现。 秦王朱樉呵斥道:“本王说了,银子尚且在清点查抄,等统计完毕会放开兑付的。” “尔等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们都有在长安钱庄存银?” “哼!依大明律,各位的俸禄、赏赐、食邑朝廷都有记录核算,你们不应该有太多存银的,若是让本王查出谁的银子超过了应有的俸禄,那各位就要说明银子来源了。” 这…… 大家面面相觑,连忙请罪说不敢。 实则内心慌的一批,不是害怕被查出自己的银子来源不正,而是已经实锤了,秦王想要独吞,没想兑付。 至于兑付问题,太好解决了,长安钱庄施行不记名银票的规矩,随便一个人,只要拿着银票就能兑付,自己完全不用出门,找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丁去都能领走,事后给好封口费即可。 散了朝会,诸多文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这可怎么办?不能让秦王独吞呀。 没错,你吞并江北的银子、关中的银子,我们都没意见,但我们是跟你混的,给你朱家卖命,最后你胃口大的连自己人都吞?合适吗?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于是两天之后,京城爆发了一场民乱,以兑付银子为由的聚民成乱。 秦王朱樉马上调动城防军过来压制,奈何城防军竟然不听调用了,理由是我们城防军里面许多也是储户…… 好嘛,最后讨债的百姓直接把皇宫堵了,如果不是有宫墙在,怕是秦王朱樉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百官一个个称病不出,唯有黄子澄这个死忠顶着压力入宫帮忙。 “殿下,为今之计,只能给百姓兑付,先稳住民心再说了。” “你说的轻巧,银子呢?存银还没有找到,凭我们搜到的那点银子,够兑吗?” “殿下,实在不行,先从国库腾挪转借一下。” 什么?? 朱樉瞬间红温了,“你说什么?动用国库存银?你知不知道,国库的存银那是应对大灾大难的,岂能当成钱庄的库房……” 黄子澄苦笑道:“殿下,上万百姓围住了皇宫,此时难道不是国难当头吗?” “而且只是腾挪一下,先应急出兑给百姓,等我们搜出了关中的存银,立马就能补足国库的亏空,所以这个不算损失。” 秦王朱樉转念一想,也对,如果皇宫被拆了,朱家没有了,留着国库有什么用? 于是他答应了黄子澄的提议,“好,依你之见,你持本王手令,亲自去找户部尚书郑沂,然后由你亲自主持兑换银子。” “本王去锦衣卫,让他们加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银子。” 户部尚书府内,郑沂十分诧异,“百官都在猜测,是秦王要私吞长安钱庄的海量存银,怎么……难不成秦王宁愿舍了国库,都要私吞那笔银子?” “黄大人,难不成你们在长安钱庄抄出了一座银山?”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终于有人看破 银山? 黄子澄欲哭无泪,自己是亲历者,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坑有多大了。 “别提了,还特么银山呢?原以为长安钱庄的存银,至少是国库的几倍,甚至十倍!可谁成想我们挖地三尺,只在钱庄里找到了跟国库差不多的银两,数额差太多了。” “现在所有人都找秦王殿下讨要存银,甚至大家都以为是秦王殿下私吞了银两,可谁又能知道,我们压根就没见到银子!” 什么??? 这怎么可能? 郑沂惊呆了,他表示不信,“黄大人,真的假的?记得查抄当日可是全城戒严,并且净街了一天一夜,往来的兵马无数,难道不是在搬运银子?” “京城百姓可都偷偷看到了,大家都在猜测,长安钱庄的银子堆起来能成山,所以搬了整整一夜!” 噗……黄子澄想吐血。 “一夜?如果能搬一夜的银子,我至于今日来找你吗?” “那是因为没找到银子,所以调用兵马挖地三尺呢。郑大人,你是户部尚书,别人不信,你应该心里清楚呀,银子不同于其他,哪怕是抄个寻常王侯的家,也得慎之又慎,甚至忙活三五天的,更何况钱庄呢?” “可我们真的没找到银子!” “秦王殿下即便是再昏聩,难不成为了贪墨银子,皇宫都不要了?现在义愤的百姓把皇宫堵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宫门禁军保护着,他们甚至敢把皇宫拆了。” “值此紧要关头,只能先打开国库,拿国库银子先给百姓们出兑了,平息民愤再说。” 郑沂皱眉道:“国库的存银是为了应急,看这架势,来兑换银子的百姓定然不少,钱庄的银子、国库的银子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 “黄大人,如果把国库搬空了,再有其他大事……” 黄子澄连忙摆手道:“不会的,秦王正在亲自督办寻银一事,相信很快就有结果,只等寻到了长安钱庄的存银,立马就能补上国库的亏空。” “郑大人放心,我们只是腾挪暂借,不是借了不还。” 沉吟片刻,郑沂点了点头:“也好,有秦王手书在此,臣下身为户部尚书,自当领命办事。” 随即他跟随黄子澄一起,千万国库调拨银子。 忙碌了一整天,黄子澄带着银子去出兑,郑沂却不掺和他们的事,独自回家。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长安钱庄不停的有人存银子,而且不见他们往出转运,怎么才这么点银子? 难道真的跟黄子澄猜测的一样,插翅膀飞了?还是挖地道转移走了?或者是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藏宝洞里?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手段太低劣了些?这不像是侯爷的手笔呀。 郑沂翻来覆去、苦思冥想一夜,还是想不明白。 直到早上,看到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子一件件的佩戴,一次次的开盒,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夫人吓得一个激灵,“老爷,您怎么了?从昨晚就心神不宁的,问您也不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沂激动的过去拉住夫人的双手,“我想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愧是侯爷,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果真是防不胜防。” 夫人连忙捂住郑沂的嘴:“老爷,可不敢胡说,谁都直到您是侯爷半个徒弟,这个时候提起侯爷,岂不是找祸吗?” 郑沂苦涩道:“恐怕,眼下这一关,大明是过不去了。” 什么??? 夫人小声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咱们要投靠关中?” 郑沂摇了摇头:“不用我们投靠,关中会来摘果子的。大明踩了侯爷设计的陷阱,已经万劫不复了。” 陷阱?什么陷阱? 看了看身边,没有下人和丫鬟,郑沂小声说道:“朝廷封了长安钱庄,抄了他们的银库,所有人都以为秦王发了,可谁能想到,银库里面存银寥寥无几,跟预期的相差十倍之多。” 什么?? “怎么会这样?明明他们搬运了整整一夜,所有人都看见了。”郑夫人也不信。 郑沂嗤笑道:“昨日黄子澄来了,他亲口证实的。他是秦王心腹,而且是他亲自领着锦衣卫抄的钱庄。没理由说假话。” 可是、可是钱呢?郑夫人难以置信,长安钱庄汇通天下,谁会相信钱庄没钱? 郑沂指了指夫人的首饰盒,“看到你的首饰盒子了吗?昨夜你一件件放进去的首饰,如果盒子不打开,你肯定相信里面装满了首饰,对吧?” 郑夫人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盒子上着锁呢,而且底下又没被老鼠咬出洞来,首饰还能不翼而飞吗?” 郑沂笑了,“这就跟钱庄的银子一样,所有人都这么想。” “包括秦王和黄子澄,他们至今还坚信,是钱庄的人秘密转移了银子,偷运至别处隐藏起来了。” 郑夫人也笑了,“嗨,只要没出江南地界,朝廷手眼通天,肯定能找到的。” 郑沂却嘲讽似的看向了皇宫,眼神笃定的摇头说道:“错了,他们找不到的!” 找不到? “不是说钱庄藏的深,而是压根就没有这笔银子。” 这怎么会?银子还能长腿飞了吗?郑夫人不能理解。 郑沂压低声音分析说:“朝廷挖地三尺,没有在钱庄找到暗道,而且每个钱庄日夜有人盯着,压根没有偷运的可能。这说明,钱庄根本没有私自把银子运走。” 郑夫人皱眉道:“老爷,我越听越糊涂,既然是这样,那银子应该还在呀,怎么会没了呢?” 郑沂笑了,“我说的是他们没有偷运,可没说他们没有光明正大的运走。” 光明正大?偷运都不行,谁还敢光明正大的运? “谁说不敢?钱庄每个月都会给储户支取分红,一千两银子就是十两的花红,全京城、乃至全江南,甚至连带上不少江北的人偷偷存进来的,那是多少银子?多少花红?” “这么一大笔银子的支出,而且是每个月都往外支出,难道不是光明正大的往出运银子吗?” 这、这……这不能算吧?不是说长安钱庄拿这银子去做买卖了吗?以关中人的精明程度,肯定能赚更多。 十两银子只是分的红利,大家的本金肯定还在呢。 本金?哈哈哈哈……没错,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郑沂不得不佩服,侯爷撒了个弥天大谎,把世人都给骗了,最后却让秦王朱樉来背锅。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请陛下入长安 “如果他们没有拿本金去做买卖呢?而是直接从这一千两银子里面,拿出十两当做红利呢?” 什么???这怎么可以?这不合规矩呀! 规矩? “拳头大了有理!关中有无敌的迫击炮,压得朝廷喘不过气来,谁敢说声反对?而且大家都算计着稳赚不赔,谁能想到这是关中的毒计呢?” “逍遥侯就是看准了人们的贪心,一千两银子,一年就能赚一百二十两,五年就是六百两,十年就能翻一翻,谁不心动?据说秦王私下里也让人存了几十万进去呢。” 郑夫人惊呆了,“这、这……如果真是这样,拿本金出来分红,岂不是本金越来越少?存入的约多,损失的越快?老爷,咱们也存了两万两银子呢,这可如何是好?” 郑沂按住夫人的手,“咱们这点银子算什么?等着吧,朝廷会出面给兑付的。” “不过,接下来一定会有一场大乱,届时没银子的人会红了眼,咱们没银子也好,至少落个安全。” “对了,悄悄的吩咐管家,屯点粮食,要不了多久,京城的物价就会飞涨。” 郑夫人连连点头。 “等等……不对呀老爷,一千两银子一年分走一百二十两,两年也不过分走二百四十两。长安钱庄开了不到两年,顶多分走二百两。” “要这么算的话,一千两银子还能剩下八百两,咱们的两万两也还要一万六,应该亏的不算多。” 一万六? 你想什么呢? 郑沂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猜测钱庄的存银是国库的十倍,按你所说,还能剩下八成,也就是八倍。可实际上只抄出了跟国库等同的银子,那其余的七倍去哪儿了?” 什么?这不合理吧?不管怎么算,剩下的银子,能兑现出八成才是。 然后朝廷可以罚没了江北的存银、关中的存银,这样就能弥补损失了。 郑夫人不愧是郑夫人,算账也是极快的。 郑沂一句话点了中要害:“如果银票突然多了数倍呢?” 什么意思? “长安钱庄存银的规矩是,搬着银子过来,钱庄点算出数目,当场书写银票,一式两份用作防伪。北面是十年分红的格子,一个月可以过来领取一笔分红,同时勾掉一个格子。” “如果长安钱庄背地里,私下刊印许多银票,故意套取分红呢?这些银票只是一张废纸,没有往钱庄存入一文钱的实物。” “那是不是就可以每个月不停的从钱庄领走银子?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运走?” 郑夫人目瞪口呆:这、这……这不行吧?如果是这样,长安钱庄岂不是名声坏了,要被世人唾弃的? 郑沂眼神复杂的笑了,“这就是侯爷的高明之处,坏事做了,毁誉却不能加,这口黑锅最后却落在了秦王的头上,而且他洗都洗不清。” 秦王?他怎么背锅? “是他封了钱庄,抄了人家的银库,而且满城的人都看到他搬了一天一夜的银子,说他没银子,谁信?” “夫人,你说,人们是相信逍遥侯的口碑呢?还是相信秦王贪墨了那笔天量的银子?” 嘶…… 郑夫人吸了口凉气。 “老爷,如果、如果秦王不查封,不抄银库,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祸?” 郑沂点了点头。 “如果秦王不动手,将来终有一日,钱庄的秘密会暴露天下。如果百姓拿着银票去钱庄兑银子,在钱庄兑付不了,那肯定是骂钱庄背信弃义,跟秦王无涉。” “呵呵……若是那样,那逍遥侯的信誉就崩塌了。” “可也正因如此,人家早就算计好了,知道秦王的贪婪,一旦双方开战,定然会对长安钱庄动手。” “即便是不开战,秦王不动手,关中的人也会用计谋引秦王动手。” “唉……侯爷算无遗策,这口黑锅就是给秦王准备的。” 郑夫人深深的点了点头,太复杂了,太高明了,太可怕了! “老爷,既然您看透了一切,那要不要……” 郑沂摇头道:“没用的,即便是秦王信了,他也甩不掉的,江南百姓不会相信。” “而且大明倒台就在眼前,我何苦再去得罪侯爷?” 郑夫人是大家闺秀,自幼学的是忠君爱国,她规劝道:“老爷,为人臣者,岂能……” 郑沂摆手道:“夫人,我郑沂身为户部尚书,并未贪墨一文银子,勤勤恳恳为大明朝廷办事。无论皇室信我不信,我都没有懈怠片刻,不曾有亏这个户部尚书的职位。” “但逍遥侯的遭遇在前,恩师韩国公的遭遇在后,想让我做愚忠之臣,办不到!” “我虽然是逍遥侯半个弟子,但聆听教诲的机会不多,侯爷跟我说最多的就是:为官要为百姓谋福。” “恩师韩国公李善长早年在为百官奔走,晚年却跟逍遥侯抱负一样,同样在为天下黎民谋福祉。” “我是他们的弟子,自诩一身无愧苍天,无愧苍生。” “至于皇室?无论是陛下,还是秦王、燕王,都不是值得我效忠的明君。” “也许先太子不死,我会一直心甘情愿的效命,可惜了,天妒英才,时也命也!” 听到这里,郑夫人也不再多劝,她理解丈夫一路走来的心酸和不易,近十年来大明发生了太多的变故。 在黎民百姓看来,全都是皇室关起门来自己的家事,最后却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所以要说百姓对朝廷没怨言,那根本不可能。 有了国库金银的支撑,总算缓解了百姓们兑换银子的焦虑,虽然兑付的稍微慢些,每天都是排队成了长龙,但总算是让大家看到了盼头,于是不再聚众闹事。 唯有户部尚书郑沂心里清楚,这是缓兵之计,黄子澄他们是故意兑换慢些,否则银子消耗太快,就没时间找到真正的存银了。 半个月后,眼看着银子越来越少,搜寻进度却极其缓慢,所有人都焦急起来,一旦存银告罄,可就穿帮了。 这天,关中特使来到京城。 大朝会上,当着秦王和文武百官的面,特使宣读关中大都督、逍遥侯联名书信:恭请陛下入长安一行! 什么?请陛下入长安?开什么玩笑?陛下中毒昏迷在病床上,如何入长安?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要挟我? 看到秦王朱樉不搭话,特使朗声说道:“侯爷说了,朝廷抄没了长安钱庄的所有存银,我们势必要讨回来。但如果请陛下赏脸去一趟长安,银子的事关中可以不计较。” 听闻此话,秦王朱樉气得七窍生烟,当场拍案大骂:“放肆!敢要挟本王?尔等的存银……” “殿下息怒!”黄子澄连忙站出来打断,心说这要是拆穿了没银子,那京城立时会陷入暴乱。 朱樉反应过来,脸上铁青的改口道:“哪里是尔等的存银,那分明是我大明百姓的存银。陛下卧榻多年,正在休养身体,回去告诉逍遥侯,不劳他费心了。” 特使躬身行礼,“既然如此,臣下告退!” 心中却忍不住大喜,妥了,任务完成!这下黄泥巴掉裤裆,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 与此同时,狼狈逃回燕京城的燕王朱棣,当初一病不起,休养了一个月终于好转,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杀了管家。 “该死,父皇醒来一事,定然是假的,管家和武定侯郭英都是老二的人!” 军师姚广孝纳闷道:“怎会如此?就算管家叛变了,可那武定侯郭英是殿下您随机选的,没有这么巧吧?” 朱棣冷哼道:“那本王被江南十万兵马追得丢盔弃甲,这件事怎么解释?若非如此,我江北十万大军,至少能生还五万,迫击炮营也不会全军覆没。只要守住黄河,还有反攻的机会。” “现在好了,没了迫击炮,我们就成了拔牙的老虎。等关中渡河打来,我们如何抵挡?” 这也正是姚广孝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没办法,逍遥侯黄易挖的坑太深了,用傅友德搅乱了全场局势。 甚至傅友德死在凤阳这件事,直接搅乱了江南的局势,所有武将都在感激傅帅舍身断后的大义,这让朱家父子也不敢挑明傅友德叛变,甚至还得加封功臣。 正因如此,进一步让江北误判了。 起初姚广孝还怀疑是不是傅友德叛变了?明里是江南的统帅,暗地里投了关中? 但战后江南竟然表彰了傅友德,这就说明傅友德所作的一切,都是受江南朝廷的指使,是秦王嘱意追杀燕王,没跑了。 “唉,若是南北联手,或可互为犄角,能够抗衡关中一时。” “现在双方撕破脸,在您撤回之后,关中派兵追杀江南十万兵马,傅友德战死。这说明关中执意要同时跟江南、江北开战。” “偏偏我们两家又不和,我们又损失了迫击炮。若要加紧铸造,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恐怕……” 朱棣咬牙说道:“大不了跟他姓黄的拼了,本王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好过。” 和尚心说这都是气话,有甚用处? “殿下息怒,见招拆招吧,且看关中是什么意图。” “无论什么意图,免不了再次开战。和尚,下令再次募兵吧。” “遵命!” 这也就是北方草原没了外敌,否则你朱棣敢这么硬气?说南下就南下?说募兵就募兵? 安排好政务,朱棣来到了朱雄英身边。 因为倾力研发大明版迫击炮,朱雄英耗费了极大心力,整个人都累倒了,现在只能卧床休养。 但大家都知道,这孩子本身就是个半残废,身体余毒未清,原本寿命就活不到三十,这次出了大力,恐怕距离油尽灯枯也不远了。 “唉……雄英,四叔对不住你父亲。也对不起你这两年用命换来的成果,十万大军竟然吃了败仗。” 朱雄英面色苍白的说道:“四叔,我都听说了,关中迫击炮射程能达十里,怪我学艺不精……” 朱棣摆手道:“你毕竟只是学徒,能达到五里已经很了不起了。打仗又不是只拼神兵利器,战术也极为重要,是四叔我轻敌了。” “其实,咱们是败在关中的火车上面的。” 什么??火车? 朱雄英惊呆了,“怎会如此?火车只是运力极大的一种机械,脱离了铁轨将寸步难行,似乎没有任何攻击力,怎么……” 朱棣苦笑道:“是啊,所以我们都忽略了。打仗最重要的其实是后勤。” “我们只知道火车运力极大,却不知道火车跑的极快。全速跑起来,长安到洛阳只需要一天时间,随时可以支援。即便是我们拿下了洛阳也无用。” “黄易此人……当真是鬼神莫测之能。你皇爷爷当年说的没错,这种人,不能为我所用,必要为我所杀 !” 朱雄英无力瘫倒在床上,“四叔,现在怎么办?” 朱棣尴尬的说道:“不知。” “原以为你皇爷爷醒了,上次是真心搞南北联合,可现实却是我们误判了,兴许你皇爷爷并未掌权。老二那个魂淡,就知道搞内讧,假借联手之机,实则想要除掉我。否则我们也不会败这么惨。” “现在迫击炮没了,十万精锐也没了,咱们几乎没了任何反抗的底牌,只能等着关中出招报复了。” 朱雄英追问道:“倘若关中强势打过来呢?” 沉默片刻,朱棣咬牙道:“唯有殊死一搏!” 搏?拿什么搏? 朱雄英完全明白了当下的局势,“四叔,咱们新一批迫击炮的生产,最快也要三个月,倘若关中在这三个月内攻来,我们是没有抵抗之力的。” 朱棣点了点头。 “四叔,让我去吧,我去关中劝住他们,哪怕拖也要拖延三个月。” 朱棣愣住了,看着病床上倔强的朱雄英,朱棣心疼道:“不,不成!为了研制迫击炮,你差点把命搭上,现在应该安心养病,岂能……” 四叔! 朱雄英拉住了朱棣的手,有些凄然的说道:“我的身体没几天了,能用这条残躯给大明争取一条生路,总算不愧朱家子孙。” “而且若不是我身负重病,前去长安求医,又如何能拖住他们三个月呢?” “虽然、虽然这样做有些忘恩负义,对不起姑父的大恩,但……既然做出了选择,自当百死无悔!欠的债,来生再还吧。” 闻言朱棣鼻头一酸,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还有脸当孩子四叔吗?竟然让侄儿拼上一切来保全自己。 第三百一十四章 没安好心 洛阳,大都督府。 白展堂意气风发,因为马上就要出使北燕,收下他们的地盘了。 当初自己差点被燕王朱棣打杀,这个仇可一直未报呢,现在终于可以带上迫击炮,渡河轰炸了。 “小白,燕王毕竟是侯爷连襟,大都督跟燕王妃是亲姐妹,你去报仇可以,但不可真的伤了燕王家人,否则回来不好跟大都督交代。”关玉楼叮嘱说。 白展堂抱怨道:“关帅,要说可真够麻烦的,既然大家都明敌亮剑了,人家都不顾及一切的喊打喊杀,咱们何必顾忌什么亲戚关系?当年如果不是老皇帝多次派人暗杀侯爷一家,何至于今日?” 关玉楼嘿嘿笑道:“是啊,没有皇帝当年的绝情,又何来今日我们的高官厚禄呢?要不然你小白依然是个江湖盗贼。” “盗圣,是盗圣!”白展堂强调说。 “没错,盗贼头子!” 得得得,您别说了。 白展堂红着脸说道:“早就不干了,这不后来金盆洗手躲起来当跑堂伙计,也是那时候认识了侯爷。” “咳咳……扯远了。我是说,既然燕王能不顾亲戚情义,我们又何必客气?” 关玉楼嗤笑道:“你小子,这不是江湖仇杀。” “有道是他不仁,不能我不义。地盘的争夺是公事,私下里亲戚那是私事。咱们是帮大都督办公事的下属,夺了他们的地盘即可,没必要斩尽杀绝。” 说到这里,关玉楼小声说道:“你想啊,倘若你用炮炸死了燕王妃……明面上大都督表彰你,可谁能保证将来她不会给你穿小鞋?” 咳咳…… 白展堂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多谢关帅指点!末将一定注意,此次北上尽量劝降,先礼后兵,实在不行了再开炮。” 两人刚聊完,正要送白展堂带兵出发呢,黄河岸边传回急报:“关帅,北燕来人要求渡江,说是大明皇长孙病危,要去长安求见侯爷,求医去的。” 谁?大明皇长孙? 关玉楼跟白展堂对视一眼,“这不就是故太子朱标的儿子朱雄英吗?不是说他投靠燕王朱棣了吗?” 白展堂点头确认道:“没错,这件事我知道。朱雄英可以说是侯爷第一个徒弟,可惜后来双方决裂,没再联系。” “后来太子病逝,老皇帝中毒瘫倒,这位皇长孙被秦王朱樉圈养在宫中。” “一次偶然的机会,偷跑出来,在舅舅常家的护送下来的关中避难。” “碍于当年的情义,侯爷接纳了他们,并且安排他兄弟二人在长安书院就学,而且这位皇长孙还是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 “原以为他会从此留在关中效力,最起码能混个官职得一生安稳富贵。” “谁成想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位皇长孙似乎是觉醒了朱家血脉,暗暗有了野心。” “这不,上次燕王妃送三个儿子来求学,一年后学成回去,皇长孙朱雄英带着弟弟跟着一起走了,说是拜访四叔一家,实则是投靠了北燕,从此脱离关中。” “大家看破不说破,侯爷大度,不愿强留,尊重他的选择。” “关帅,您怕是还不知道吧?大嘴偷偷给我说的,说北燕的迫击炮就是朱雄英给弄出来的。” 谁?大嘴?就是侯爷的贴身护卫? 关玉楼咒骂道:“直娘贼!这是吃里扒外呀。学了我关中的本事,转头去投靠了北燕,发明迫击炮回来炸我们关中儿郎?这特么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侯爷也太心慈手软了,因为跟故太子有些情分,就这么纵容?” 白展堂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一众师兄弟原本没拿这位皇长孙当外人,可自从他投靠北燕以后,大家才明白,师门情义终究是不如人家的血脉亲情。” 关玉楼冷哼一声:“呸!真无耻,这样的人,还有脸回来找侯爷求医?等等,求医?刚刚信使说这厮病危?” “哈哈哈,老天有眼,这是亏心者自有天收!” 老白吐槽道:“依我看,不用让他渡江了,直接病死在北燕算了,省得回来恶心人。” “等等,也不行,我马上要渡江谈判,难免遇到。装看不见也不行,侯爷早晚会知道。” 关玉楼想了想,“你刚刚说,他是长安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 对呀! “长安书院出来的优秀人才,难道只会造迫击炮?我不信。” 白展堂也反应过来,“没错,侯爷曾经评价过朱雄英,说其聪明才智不下于秀才,若不是身体孱弱,习武也定是好手。” 关玉楼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如今关中跟北燕的关系,他不会不清楚。这个时候渡江去长安,不像是去求医的……” “关帅,您的意思是?”白展堂眼前一亮,“您是说,他想劝和?” 劝和? “凭他一个长安弃徒,怕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没安好心。” 白展堂也慌了,“怎么办?关帅,这么说,我们一定不能让这厮顺利到长安。” “不行的话,我顺路过去弄死他!大不了回去被侯爷一撸到底,也不能耽误关中大事。” 关玉楼摆了摆手,“小白,不要鲁莽。你是此次拿下北燕的先锋官,身负重任,不能轻易犯错。” “如今对方尚未渡江,先拖住他。我们请个聪明人出出主意。” 聪明人? 关玉楼微微一笑,“侯爷评价说,朱雄英的才智不下于吕秀才,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比一比?小白,你跟吕相私交甚好,给他写封信?火车快运一趟,明日就能收到回信。” 老白眼前一亮,“对呀!老白这厮毒计多,请他出主意,肯定能对付朱雄英。” …… 长安城相府,吕秀才看着白展堂的密信,眉头紧皱,“关帅和老白的推测不无道理,朱雄英大概是来拖延时间的。唉……他毕竟是侯爷的亲传弟子,大都督也拿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我们对他下手……” 吕秀才深感棘手,可他心里清楚,正如关玉楼所说,若是放任对方入长安,难保侯爷不会被影响。 沉思一夜,秀才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然后火车快运送去了洛阳。 第三百一十五章 借刀杀人 “吕相怎么回复的?” “秀才说,让我们隆重把人接到洛阳,闹得人尽皆知,然后我照常北上去谈判,不用管其他的事情。” 这怎么行? 关玉楼很是不解,“把人隆重的接到洛阳,从洛阳到长安,坐火车慢则三天,快则一天,岂不是给朱雄英帮忙吗?” 白展堂也挠头:“对呀,我也不明白。” 书信拿来我看看。 关玉楼看完,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重点是最后一句——人尽皆知!” 这又怎么了? 老白还是没弄懂其中的深意。 关玉楼微微一笑,“行了,后续交给我,你不能知道太多,否则会把你牵连进去。” 老白不满道:“关帅,这什么话?我老白可不是怕事的缩头乌龟!别说他朱雄英只是一个皇长孙,即便是燕王朱棣、老皇帝朱重八又如何?” “杀他们是为了关中,也是给侯爷出口恶气!我敢做就敢认。” 关玉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安心北上办差,事后会知道的,看我怎么把这个居心不良的皇长孙给办了!不让你知道太多,是怕你演砸了。” 老白撇了撇嘴:“谁不知道我老白是老演员了,侯爷夸我说什么影帝呢。” “得得得,你赶紧聚兵出征吧。”关玉楼把人推了出去。 …… 黄河岸边,关玉楼亲自领人过来迎接。 一艘大船摆渡过来,数百北燕护卫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 “本将洛阳都督关玉楼,恭迎皇长孙大驾,请殿下现身一见。” 轿子里传来朱雄英虚弱的声音,“关帅有礼了,雄英身体虚弱,移动不变,请关帅见谅。” 关玉楼给白展堂使了个眼色,老白连忙冲上去,“师弟,我是你老白师兄,听说你病危,可是余毒发作了?碍不碍事?” 亲自撩开轿帘查看,主要是看看是不是本人,万一回来个假的呢? 看着的确病入膏肓的朱雄英,老白朝旁边的护卫呵斥道:“去去去,全都一边去,人去了你们北燕才一年多,就照顾成这样?还特么亲四叔呢,呸!我看弄不好就是燕王谋害的。” “把人交给我们洛阳了,皇孙殿下由我们照顾,你们全都滚回去吧。” 你…… 护卫没被骂的没脾气,朱雄英却开口劝道:“白师兄,不怪他们,也不怪四叔,是我自己命不好。” 白展堂锤手叹气,“唉……真是天妒英才!贤弟你可是我们长安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一身本领通天彻地,文可治国安邦,武能上马杀敌……” 咳咳…… “师兄过奖了,小弟一身病躯,哪里能上马杀敌?” “不过奖,一点都不过奖!谁人不知,北燕的迫击炮就是贤弟给发明的,在此之前,天下会造迫击炮的,唯独逍遥侯一人。所以说贤弟的本领,已经尽得侯爷真传了。” 老白此言一出,在场的洛阳兵马全都面面相觑起来,怎么回事?北燕的迫击炮是轿子里的人发明的? 关玉楼看差不多了,连忙上前打断了老白的叙旧,“白将军,叙旧的事改日再说,先送皇长孙去洛阳吧。” 朱雄英开口说道:“关帅,我想直接去长安,耽搁久了,恐见不到恩师最后一面。” 白展堂拍胸脯道:“不用担心,去长安也得经过洛阳,而且洛阳有火车,坐火车去长安,最多三天就能赶到。师兄我亲自护送你回去。” 关玉楼摆手道:“不可,白将军,你身负重任,还要出使北燕,不可耽误大事,还是让本帅亲自护送吧。” 白展堂叹气道:“只能如此了。贤弟,你可一定要等我,等我出使完北燕,回来咱们把酒言欢。” 朱雄英一听,连忙追问道:“白师兄,素闻师兄乃关中第一谈判大臣,不知此次去找燕王何事?” 白展堂打着哈哈:“也没什么,朝廷把燕王的地盘划归我关中治理,此次是去接手地盘的。放心,我带着几万强兵去的,很快就回来。” 说完摆手要走,朱雄英连忙叫住:“师兄且慢!” “怎么?还有事?莫非要托我给燕王带话?没关系,等我过几天把人带回来,让你们叔侄团聚。” 朱雄英想吐血,“不是,小弟许久不见白师兄,此次一别,不知可还有再见之日。不如师兄送我去长安如何?路上我们可以说说话。等到了长安,师兄再出使燕国不迟。” 白展堂为难的看向了关玉楼,关帅站出来喊道:“不可不可,军国大事,岂能因儿女私情而偏废。皇长孙由本帅亲自护送即可。” 你? 白展堂反应过来,朝着北燕的几百护卫喝骂道:“你们这群废物,没看见吗?还不赶紧护送皇孙殿下去洛阳?耽误了求医救命的时间,老子拿炮弹把你们一个个轰成渣渣!” 说完,把轿帘子放下,催促众人立刻启程。 燕王这帮下属也是苦逼,刚见面挨了两顿骂,反正怎么都是你有理呗? 这…… 朱雄英无力的把手放下了,自己一副残废之人,拦不住人家的,但愿四叔能想办法拖一拖。 关玉楼微微一笑,还想去长安?恐怕你要死在洛阳。 北燕护卫抬轿子,关玉楼领着一千兵马在前面引路,就这么慢慢悠悠的走着,原本需要一天就能赶到洛阳,竟然足足用了两天。 在这期间,一则流言不胫而走,皇长孙朱雄英从长安书院偷师学艺,学成投靠了燕王朱棣,帮北燕制造了威力巨大的迫击炮,上次一战,我洛阳阵亡将士三千,就是被燕王的迫击炮炸死的。 消息一出,整个洛阳骂声一片。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上万民众自发的挡在了洛阳城下。 关玉楼笑着说道:“皇孙殿下,听说您来了,洛阳百姓自发出来迎接呢。” 朱雄英撩起轿帘看去,还真是,百姓为何如此热情? 可很快,远处的口号声传来,所有人的脸色变了。 “偷师狗贼滚出去!” “杀人偿命,交出凶手!” …… 关玉楼尴尬的说道:“可能、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去看看。” 没等他驱马上前呢,万余百姓蜂拥而来,阵势很吓人。 “护驾,快护驾,保护皇孙!” 第三百一十六章 羞愤欲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都是来欢迎皇孙的百姓吗?为何一个个喊打喊杀? 关玉楼挺身而出,带着千余下属挡住了百姓。 “诸位,诸位百姓,本帅乃是洛阳都督关玉楼,不知是何事惹怒了各位?” 这时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关都督,老朽是洛阳城西何家庄的何老四,今年七十了。” 关玉楼翻身下马,拱手行礼,“何老有礼!” 何老四朗声问道:“敢问关都督,后面轿子里坐的人,可是大明皇长孙朱雄英?” 这…… 关玉楼点了点头:“不错,正是皇长孙殿下。怎么?诸位找殿下有事?” 有事? 何老四哈哈大笑:“不错,有大事,我们来找他讨笔债!血债。” 关玉楼愣住了,“何老,是误会吧?皇长孙殿下深居简出,怎么会跟各位有血债呢?” 误会?没误会! 何老四拐杖指着轿子喊道:“朱家小儿,老朽跟你爷爷同岁,如果你还是朱家男儿,那就走出轿子,过来跟我们当面对质!别做缩头乌龟。” 关玉楼还想再劝,何老四却摇头道:“关都督,你是洛阳的父母官,此时此刻不应站在凶手一边,应该跟我们站在一起才是。” 这…… 关玉楼叹息一声,转身快步来到轿子旁边,“殿下,洛阳一群百姓过来,说跟您有笔债务,需要您亲自上前对质。” “关某觉得一定是误会,所以还请您上前说几句话,澄清误会也就没事了。” 一旁的护卫纷纷拦住,“无礼!皇长孙殿下是来洛阳做客的,你身为洛阳都督,身负保护皇孙殿下之责,怎能让皇孙一个病人上前跟人理论?” 关玉楼眼神一瞪,一身杀气吓得他们不由得齐齐后退一步。 “本帅乃洛阳都督,身负保护洛阳百姓之职。如今百姓万人齐聚喊冤,本帅自当明断是非,无论此案涉及是皇亲贵胄,还是天下黎民,本帅都要给百姓一个公道。” “来人,接过轿子,抬皇长孙殿下上前。” “殿下,下官失礼了,请您放心,关某会亲自陪同,贴身保护您的安全。” 说完,一千护卫拦住燕王府护卫,接手了轿子,抬着来到百姓面前。 朱雄英叹息一声,强撑着撩开轿帘,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关玉楼喊道:“来人,给殿下搬把椅子来。” “诸位乡亲,皇孙身体有恙,只能坐着答话了,请各位谅解。” 说完,关玉楼站在中间,一手一边,俨然一副公正严明的姿态。 “我就是朱雄英,大明皇长孙,诸位何事找我?”朱雄英虚弱的问道。 还是为首的老者何老四出来发问:“听说皇长孙之前就读于长安书院,后来去了燕王府,帮燕王造出了迫击炮,可有此事?” 朱雄英眼神晦暗,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何老四竖起大拇指,“好,敢作敢当,是条汉子。那我们就没找错人。” 关玉楼不解道:“何老,到底你们跟皇长孙是何仇怨?” 何老四大声说道:“我二十岁的孙儿何有正,生前是关都督您手下炮兵营的一员,前不久牺牲在跟燕王的大战中。” 关玉楼惊呼道:“原来您是有正的爷爷?那孩子我记得,年轻有为,是我手下最好的兵!唉,可惜了……” 何老四却朗声道:“不,保家卫国之战,牺牲在战场,没什么可惜的,死得其所,我孙儿光耀门楣!” “但是,听说他是被燕王的迫击炮炸死。而这迫击炮就是这位皇长孙给造的。若非如此,他燕王岂能在我关中面前逞凶?” 这个…… 关玉楼有些为难,想要开口劝两句,却不知如何帮腔。 只听老人家接着说道:“原本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互有死伤,也没什么。但听说这位皇长孙出身长安书院,哼!这个不行!” “偷学了我们关中的本事,拿出去资敌,帮别人杀害我们的儿郎?岂有此理!” 对,岂有此理! “报仇,报仇,报仇!”后面的百姓纷纷高呼起来。 关玉楼慌了,“诸位,诸位冷静,听我说,听我说!” 老者摆了摆手,按下众人,朝着关玉楼说道:“关都督请讲。” 关玉楼劝解道:“何老,兹事体大,而且皇长孙是侯爷的弟子,身份特殊,您看是不是禀报侯爷来处理?相信侯爷一定能……” 何老四却打断了他的话,“关都督,这不是小老儿我一人一家的仇恨!” “看到我身后这些百姓了吗?他们不是过来帮我助拳的。上次洛阳跟燕王之战,洛阳并汝州守军一共战死三千儿郎,这些全都是他们的家属,无一外人。” 什么??? 这些、这些全都是? 关玉楼撩起衣袍当场跪倒:“惭愧,关某身为军中主帅,指挥不利,导致损兵折将,害得大家痛失至亲,关某给诸位赔罪了!” 百姓们纷纷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何老四认真的说道:“关都督,男儿从军,岂能没有死伤?我们不怪你,你治理洛阳多年,是有名的清官好官,爱民如子,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 “今日来此,只为找这位皇长孙讨个公道,我们不能容忍杀了我们亲人的罪魁祸首再入关中。” 这、这个…… “来人,送关都督回城,今日之事,跟他没关系!” 好嘛,这位老爷子似乎也是老兵出身,行事说话极有章法,绝不是有人能临时教出来的。 关玉楼却挣脱了百姓们的搀扶,虎躯一震,“民心如此,我关玉楼岂能袖手旁观?” 似乎是被现场情绪感染,他径直走到了何老四身边,然后缓缓转过身,跟百姓站在了一起。 态度不言自明。 何老四用拐杖指着朱雄英大声谴责道:“小贼,念你是侯爷学生,我们不动手杀你,你自尽吧!” 噗……我是大明皇长孙,这天下是我朱家的,你们都是我朱家子民,竟然如此看我? 朱雄英当场吐血,羞愧、耻辱……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昏死过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银子呢? 江南这边,一个月了,发钱整整一个月了,眼看着国库银子将要见底,朝廷竟然还是没能找到长安钱庄藏起来的银子,秦王朱樉的耐心逐渐被磨光了。 如果从当初查抄钱庄开始算起,锦衣卫寻找藏宝库已经整整两个月了,竟然一无所获?别说是京城了,甚至整个江南都在这两个月内被挖地三尺。 黄子澄回来报告说:“什么都找到了,就是没找到银子。” 什么意思?你们都找到什么了? “许多前朝、乃至古代的墓葬,官员、地主的小金库等等,找到了不少陪葬品,查抄了不少贪官污吏的脏银,唯独没找到长安钱庄的银子。” 朱樉愤怒的拍打着桌案,“混账,本王是让你去找银子的,不是让你去盗墓的,你找陪葬品做什么?” “还有两天我们的存银就发完了,银子呢,告诉我银子呢?” 我、我这…… “倘若还找不到银子,本王拿你祭天!” 我? 黄子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脊背都湿了,“殿下,不是臣下不尽心,实在是他们藏的太深了,手下的人都在议论怀疑,说长安钱庄压根就没有这笔存银,肯定是偷运去洛阳了。” 偷运? “混账!从京城到洛阳,中间隔着一条长江,我们设置了层层关卡,对关中过来的商队层层盘查,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这样都能让他们偷运银子?”朱樉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黄子澄也觉得冤枉,“是啊,微臣也觉得不可能,他们是怎么当着我们的面,躲过这些盘查,堂而皇之的运走了银子?” “不瞒您说,这两个月,臣一直暗中派人调查那些关卡的人,但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投敌的。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没可能不尽心,他们不可能偷运走银子。” 等等…… 朱樉打断了他,“你刚才说什么?” “微臣是说,他们没有偷运走银子,银子肯定还在。” “不,上一句。” “我是说关卡盘查的人没有叛变,都是自己人。” “再上一句。” 黄子澄挠了挠头,“再上面……微臣觉得,他们不可能躲过盘查,堂而皇之的运走银子!” 秦王朱樉灵光一闪,猛拍大腿,“没错,就是这句!” 随即,朱樉起身,不停的在奉天殿内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叨叨…… 黄子澄的头都快被转晕了,可他也不敢催促。 足足一刻钟时间,朱樉停住身形,朝着黄子澄认真的问道:“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光明正大的运银子?” 黄子澄摇了摇头:“不会吧,他们虽然要拿银子去做买卖,但如果汇通天下,其实是不用拿现银的,都是银票交易,双方互换银票即可。” “关中跟我们江南有许多大宗商品的买卖来往,最近一年多都是用银票交易,特别方便。” 银票? 朱樉追问道:“那最后是谁挣的银票多?我们江南拿到银票以后,有没有去钱庄兑换出现银呢?” 黄子澄认真的答道:“当然是关中挣的银票多,他们购买我们的原材料,拿回去深加工成商品,再转头卖给我们江南。一来一回除去运费,还能赚一大笔。” “我们则是拿着他们的商品,零售给百姓,从百姓手里赚取银子。” “因为百姓是零散交易,他们手上没有银票,所以我们只能从百姓手里拿到铜钱或者银子。” “一般这笔铜钱和银子,若是汇成大笔,就会存入国库,用来给下面的人发薪俸,如果有多余的就会存入钱庄吃红利。” 朱樉摇头,“不对不对,这个跟钱庄没关系。” 黄子澄不知道秦王说的是什么,脑海里转了转,提醒说道:“殿下,如果单论我们跟关中的买卖,其实是他们用商品赚走了我们的银票,但他们却不能拿银票把银子运走,而是直接在江南的长安钱庄进行账目汇算。” “不过有时候双方交易过程中,银票也会到我们手上,我们通常是拿着银票来领取对应月份的红利,因为是大额交易,比如几十万两,每个月单红利就有几千两银子,所以也能小赚一笔。” 红利?几千两红利? 对!就是这个! 朱樉恍然大悟,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几十万两的银票,一个月红利是几千两银子,这笔银子就不是存银了,是会被堂而皇之取出来运走,对不对?” 黄子澄愣了一样,“啊,对呀!不过我们都是运去了国库,这是净赚的银子,没有任何成本。” 朱樉盯着黄子澄,一句话把对方问懵了,“那长安钱庄每个月有多少人过去领取红利?” 这个…… 黄子澄也愣住了。 他似乎开始明白秦王是什么意思了。 “根据我们的猜测,长安钱庄的存银是国库的十倍,国库吃紧,有存银六百万两,十倍就是六千万两银子。” “按照一千两支出十两红利来算,六千万两每个月需要付出的红利应该是——六十万两!” “长安钱庄开业不足两年,就按一年来算,一共支取了十二个月,也就是七百二十万两现银。” “加上在钱庄银库搜出的五百多万两现银,也就是说,钱庄实际有银子才一千二百多万两?” “殿下,这里面差距好大,数额还是对不上啊!” 朱樉眼神阴翳的问道:“六千万两银子,需要占地多大?长安钱庄的库房才多大?” 这个…… “另外,你只见过江南百姓零散去存银,还有他们每月零散往外领取银子,可曾见过长安钱庄自己人往里运银子?” 黄子澄再次摇头。 “倘若按照关中所说,他们拿着百姓的存银去做买卖,然后买卖赚钱了,分一半给百姓做红利。那每个月百姓领走六十万两,长安钱庄应该往里补充一百二十万两才对。” “我们的人一年多来一直在守着,可曾见过他们往里运银子?” 黄子澄傻眼了,木然的摇头:“没有,全是些存银的散户,不曾见他们大批运过银子。” 朱樉黑着脸说道,“所以,你还没看明白吗?” 明白什么? “他们根本就没有拿银子去做买卖,没有让银子下崽。也就是说,我们以为的十倍国库的存银,根本不存在!”朱樉歇斯底里的吼道! 这、这不可能呀…… 黄子澄还是不能理解。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完了,我知道太多了 这次换成了黄子澄来回踱步,秦王朱樉已经无力的瘫倒在龙椅上,他甚至已经预料到结局了。 也许对于文治武功他水平不行,但对于银子,他可从来不含糊。只是没想到自己一时贪心,没看到关中挖的大坑,只想着赚钱了。 思考良久,黄子澄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压根没拿存银去做买卖,而是拿我们存入的银子,给大家充当红利发放?” 朱樉斜了他一眼,“本王怎么找了你这么个蠢货当下属?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黄子澄挠头道:“可是……若是这样,银子应该没被发出去多少才是。” “打个比方,一千两银子,一个月发十两出去,一年是时间发出去一百二十两。也不过一成而已。库房里应该还有存银的九成呀。” “怎么会只有五百多万两银子?难不成我诺大一个江南,无数王公贵族,无数富商,只有这点存银?” 朱樉点了点头,“起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直到你提及银票的事。” “你说,我们拿着跟关中交易的银票,在交易的过程中,有时候能够取走一个月的红利,几千两银子入国库。” 黄子澄点了点头,自己的确说过。 朱樉笑了,“既然只认银票不认人,那人家关中为何不可以拿着大宗银票去兑红利呢?这就是堂而皇之运银子。” 黄子澄想了想,皱眉道:“可无论如何,有一张银票过来兑银子,就证明银库里面有对应的存……” “等等,您的意思是说……他们伪造银票来套取红利?” 朱樉嘲讽道:“他们需要伪造吗?” 对呀,钱庄就是他们开的,银票也是他们亲手写的,根本不用伪造。 黄子澄傻眼了,“这么说……他们故意多写一批大额空头银票来套取红利?这、这分明就是在偷我们朝廷的银子呀!” “不,这不是偷,这是明抢,而且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明抢!” 说着说着,黄子澄竟然哭了起来。 朱樉忍不住嘲讽道:“哭什么?为了你那十几万的存银?根据本王所知,你不是已经把银票兑现了吗?” 黄子澄抹眼泪道:“不,微臣不是心疼自家的损失。而是为我大明这满朝的权贵官员哭泣,大家都被逍遥侯给算计了!” “有些官员把家产的一半存入钱庄,这也就罢了,即便是赔钱也不影响生计。” “但有些人因为贪财,可是倾尽家资……” 朱樉冷哼一声:“活该!若不贪财,也不会中招!” 黄子澄心有戚戚道:“殿下,不能这么说,世人谁不贪财?大家把银子存入钱庄只是为了赚点红利,也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该是这个恶果!” “关中用一堆空头银票,换走了我们数百万两的银子,这个数额……等于大明一个国库了。” 朱樉起身过去踢了一脚,“起来,哭天抢地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应对眼下吧?为了给长安钱庄填窟窿,我们连自己的国库都搭进去了,却还有许多人没兑银票,这帮人才是最要命的。” 对、对对! 黄子澄翻身爬起。“没错,我们应该马上去揭露逍遥侯的罪恶,昭告天下,让百姓都看到他丑恶的嘴脸。” “长安钱庄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他黄易就是天下最大的骗子!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臭名昭著……” 行啦! 朱樉没好气的训斥道:“别骂了,你骂的再狠,人家也听不见。” “你以为黄易这位天下第一人的布局如此简单吗?你现在出去揭穿他,有人会相信吗?” “到今天为止,京城百姓依然认为是本王私吞了他们的银子。” “若是不能给百姓们兑现银票,我们连自己都洗不清呢,如何揭穿黄易的罪行?” 这个…… 黄子澄一时语塞,愣在当场!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没银子了。不仅没钱给百姓兑换银票,甚至连国库都搭进去了,若是大明遇上什么灾难,朝廷将会束手无策。” “殿下,实在不行,跟他们打吧。昭告天下,然后出兵攻打洛阳,反正存钱的都是朝廷的权贵,出兵攻打也是帮他们拿回银子!” 没错,正常情况下,战争的确是转移经济矛盾的利器。 可江南却没这样的机会。 朱樉叹息道:“悔不该一时贪财,查封了长安钱庄。若是我们不对钱庄动手,按照他们这个玩法,要不了三年,他们自己就没银子往出兑了。届时关中信誉崩塌,黄易将会被千夫所指。” “现在倒好,我们查抄了钱庄,京城百姓都看到了我们连夜搬运银子,私吞巨额存银这口大锅甩也甩不掉了。” 黄子澄突然想起了什么,“殿下,上次关中派人来出使,要求接陛下去长安一行。您还记得吗?他要求您当场交出长安钱庄的存银。” “现在想想,这是他们早就算计好的诡计,就是要您当场承认,说银子已经被您拿到了。” 朱樉点了点头:“是啊,这下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唉……黄爱卿,你先回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黄子澄安慰道:“殿下息怒啊,一定能找到办法的,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白白替黄易那个魂淡背黑锅。” 朱樉失落道:“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不能解决问题,不用黄易动手,那些要债的人就会过来拆了皇宫。” 摆了摆手,让黄子澄退下。 朱樉心情失落的来到了老爹的住处,此时居住在谨身殿的老朱待遇大为不同,已经不用装活死人了,除了身居幕后,俨然恢复了一切皇帝待遇。 “父皇,我们可能中计了!银子、银子……压根就没有银子!” 怎么回事? 听完儿子的讲述,老朱差点吐血,没想到啊,该死的黄易,背后埋了这么大一坑?满朝文武都是吃干饭的吗?竟无一人看破阴谋? “父皇,为今之计,我们已经解释不清了,他们都以为是儿臣私吞了那笔巨额银子,故意不给兑付银票。可、可我们连国库都搭上了,真的没钱了。” “还有两天银子就要告罄,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些讨债的人就会再次围住皇宫,这次……他们不会手软的。” 老朱沉吟良久,冷哼一声:“把黄子澄推出去砍了,让他把黑锅全背起来,就说是他私吞了银子,偷运去了关中!” 什么???这…… 朱樉眼前一亮! 回家的黄子澄没来由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思考一路的他忽然一拍脑门,完了,我今天知道的太多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忠臣黄子澄 当锦衣卫来到黄子澄家的时候,黄子澄已经在书房上吊自尽,书桌上放着两份奏折,此时算是遗折了。 其中一份是认罪伏法的供状,声称自己鬼迷心窍,暗中投靠了关中逍遥侯,并且帮逍遥侯偷着运银子,长安钱庄有五千万两存银,都是经自己一手运出去的。 反正自己是活不成了,不如多认点,背债人嘛,一千万也是背,五千万也是背,当然要背大的。想必也能青史留恶名了。 另外一份奏折,则是恳求秦王给黄家留一个传宗接代的后人,同时他还给秦王朱樉出了一条‘妙计’! 现而今,江南大明朝廷一文钱都没有,别说应急救灾了,下个月给官员发俸禄都犯愁,这才是要命的大事。 但银子从何而来? 总不能把城里的大户们都掠夺一遍吧? 于是黄子澄临终之前献上了一条毒计:照猫画虎!效仿长安钱庄的做法,朝廷也开钱庄。 区别就是长安钱庄只做权贵的大笔买卖,一千两银子起步。 我们江南朝廷如果开设钱庄,可以只平民买卖,哪怕一文钱也可以过来存上。 天下百姓是权贵的五十倍,哪怕一人存一两银子,也足够堆满江南朝廷的国库了。 细细看完黄子澄的奏折,老朱父子点了点头,“虽然此计乃是饮鸩止渴的毒计,但眼下内忧外患,一个不好就是亡国之势。毒计未尝不可一用!” 秦王朱樉叹息道:“父皇,黄子澄所请,儿臣想准了他,此人对我大明忠诚毋庸置疑。” 老朱点头道:“嗯,留下他三岁的幼子,收养入宫中,不可让外人知晓。” “至于黄家其他人……诛他九族,昭告天下!” “对了,再把戏做真些,就说他黄子澄跟逍遥侯黄易乃是本家近亲,因此暗地里投效,准备里应外合出卖大明。” 什么?? 九族? “父皇,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老朱冷哼一声:“黄子澄这几年担任大明宰相,他的亲朋故旧非富即贵,诛杀他的九族,非是因为他们有罪,而是朝廷需要一笔救急的银子,懂吗?” 这个…… 朱樉恍然大悟,忍不住称赞老爹高明。 至于这样做会死多少人?甚至多少群人?无所谓,反正都不姓朱。 次日,黄子澄是关中暗桩的消息事发,一时间整个京城为之哗然! 太卑鄙了,逍遥侯太卑鄙了,说什么开长安钱庄帮大家赚钱,没想到却是为了套我们的钱? 难怪当日朝会上,就这个黄子澄跳脚的支持,说什么银子不出江南,我们就能稳赚不赔,闹了半天,他跟逍遥侯黄易是一家的?呸!姓黄的没一个好东西。 随着黄子澄认罪书的公布,还有他的满门抄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此事。 替罪羊项目进展顺利,朱家危机大为缓解。 但隐患还在,没兑到银子的人心怀怨气,必须要把他们的怨气转化为对关中的仇恨才行。 一来能够让他们吃个哑巴亏,放弃找大明朝廷索要银子;二来能够让大家同仇敌忾,在接下来应对关中入侵的时候,他们能再出钱出力抵挡。 一石二鸟之计很好,但关中是傻瓜吗?我能这么看着你给我泼脏水? 消息传到了洛阳,关玉楼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如果不是下属拼命拦着,他都要亲自带队去炸平了江南皇宫。 一众下属强忍住不笑,心说关帅平日里训斥白将军浪费炮弹,可关键时刻您跟白将军的做法一样,都是吼着要去炸平了人家。 幸亏白将军出使北燕了,否则今日定要笑晕过去。 不,如果白将军在场,肯定是他第一个吵着要开炮! 众将劝住了关玉楼,然后紧急把消息传去长安。 逍遥侯黄易哈哈大笑:“替罪羊吗?老朱家还真是杀人不眨眼,黄子澄、齐泰可是朱樉的死忠,就这么稀里糊涂当了替死鬼?” 吕秀才嘲讽道:“听说齐泰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因为要捧高主帅傅友德,所以只能把上次战事失利怪在齐泰泄密头上,齐泰没被满门抄斩就是格外开恩了。” “师父,咱们怎么办他?不能让他就这么往咱们身上泼脏水吧?” 脏水?他们说的好像是事实吧?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黄易唏嘘道:“对于坑江南权贵这件事,我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坑的就是他们。” “只不过,好不容易把屎盆子扣老朱家身上了,想用一个黄子澄就洗干净?没那么容易,起码也要让他把账替咱们平了。” 秀才小声提醒道:“不是吧师父,他们调用国库的银子兑换银票,几乎掏空了整个朝廷,咱们虽说只套现了二百万两,但也不算少了。” 二百万哪里够? “秀才,格局要大一点,人家用黄子澄背债,一次就背五千万两,咱们的二百万两跟人家一比,水花都泛不起。九牛身上一根毛。” “可是黄子澄虽然是江南宰相,但却是个小角色,他背得动吗?谁信这个?” 黄易嘲讽一声,“派我们的人过去,揭穿朱樉替罪羊的阴谋。另外,让老关亲自带队,炮轰长江,找江南要我们钱庄损失的银子。不要心疼炮弹,把戏做足一点。” 吕秀才不解道:“师父,都这般田地了,我们可以一举打下大明,何必再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黄易笑了,“因为江南还未完全失去民心,不把火候炖足,靠武力攻打下来的地盘,将来会死很多人,还会给后人埋下巨大隐患。” “秀才,现在我们已然占据大明半壁江山,关中稳步前进,越发强横,何必急于一时三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秀才躬身应诺,“是,弟子记住了。” 想起之前老白三万追十万傅友德大军的戏码,正是因为这场戏,让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地区的百姓大力拥护关中。洛阳兵马所到之处,城池乡野全都主动来投,这不正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乃是兵法上上策! 第三百二十章 先兵后礼 “将军,前面是清河县,县令是燕王世子朱高炽!” 燕王世子? 哦…… 领兵三万打过江来,极度嚣张的白展堂并没有按照约定计划,先礼后兵,而是选择了先兵后礼,准备一路打到燕京城。 一路上,但凡任何一个城池不出城投降,立马开炮轰开城门。 面对凶猛的炮火,无数城池郡县望风而降,压根不敢反抗,但是越接近燕京城,民心越凝聚,遇到的反抗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不,位于河北的清河县正巧就在白展堂的‘谈判’路线上。 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投降,可清河县令是燕王世子,他绝不可能出城投降。哪怕是提前跑路回燕京城,都算这位世子够胆量。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敢选择坚守城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燕王世子也曾在长安求学过?”老白眉毛一挑,让他想起了那位皇长孙朱雄英。 下属答道:“没错,当年燕王妃借探亲之名,带着三位燕王世子到长安,后来三兄弟就被留下就学了,一年后学成回到了北燕。” 老白嘲讽道:“一年?区区一年就想学尽我关中的学问?简直可笑!” “在清河县外扎营,本将倒要看看,这位偷师的燕王世子,得了我关中几分精髓?堂堂世子出来做县令,燕王有魄力!” 两天之后,调查结果令老白震惊,清河县治下,县令风评极好。 大部分平民百姓压根不知道县令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个胖胖的年轻书生,没想到身上半分腐儒气息都没有,反而极其平易近人,一年时间就把清河县变了个样子。 虽说不能像关中那样顿顿大米白面吧,但起码能吃上黑窝窝,一天有顿饱饭吃,冬天也不再冻死人了。 惊呆的老白领兵来到清河县城之下,没想到这里竟然聚集了数万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原本大家以为这是清河县逼迫百姓过来当人墙的,没想到,百姓们见到洛阳的三万大军,不躲不避,反而齐齐朝着大军一步步走来。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骚乱,就像是在耕种自家田亩一样坦然淡定。 看得三万大军莫名觉得有些心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步。 骑着马的老白朗声道:“止步!” 稳住兵马之后,白展堂领着数百护卫驱马上前。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洛阳兵马,受关中大都督之命,前来收服北燕地盘。我军乃是仁义之师,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此次只是前来拿下县城……” “不行!不准你们抓县令大人!”人群人有人带头大喊,随即所有人纷纷大喊,声音竟然汇聚成了一阵阵音浪——保护县令! 这…… 白展堂灰头土脸的领兵撤回本阵,眼睁睁看着自己兵马被百姓们一步步逼着后退,老白心说倘若燕王治下的百姓都是这般拥护,那我这趟可就完了,功败垂成啊! 要不,绕过清河县?去其他地方看看?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清河县城门缓缓打开,几匹快马飞奔而出,为首的正是县令朱高炽,他那肥胖的体型骑马,显得极为别扭。 “且慢动手,且慢动手!”朱高炽朗声喊道,“敢问来者可是洛阳白展堂将军?” “不错,本将白展堂!阁下是燕王世子?清河县令?” 朱高炽下马不便,只能坐在马上拱手见礼,“高炽见过白师兄。” 白展堂皱眉道:“不敢高攀世子的师兄,如今你我两家兵戎相见,敌我之间不叙私情。” 朱高炽连连点头,“那是那是。高炽此来正是投降的,请白将军莫要开炮伤害清河百姓。” 白展堂冷哼一声:“我关中兵马是仁义之师,从不把炮口对准百姓。” 心中却在暗骂,既然是投降,何不及早出来?偏偏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出来装好人? 他却不知道,之所以不出来,是因为朱高炽被下属铁铉绊住了。 铁铉跟白展堂可是有一段恩怨的,当初的出使,让铁铉在燕王帐下失宠,好不容易有个申请给世子效命的好机会,铁铉像棵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岂容再次被人打断? 偏偏世上的冤家路窄,好不容易跟在世子身边做出了成绩,洛阳那个煞星白展堂又来了,这谁能忍? 起初铁铉力劝世子撤退,但后来看到民意如铁,数万百姓主动过来护卫县令,铁铉心中涌起无名自信,同时也起了争斗之心。 他转头力劝世子仪仗百姓坚守清河,利用百姓的忠诚,把白展堂赶出清河,把洛阳三万兵马挡在此地,如此北燕也就安稳了。 奈何朱高炽仁心仁德,岂会容许用百姓当肉墙的毒计? 万一那位白将军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呢?炮轰数万清河百姓,冤魂无数,死也白死。 于是他踹倒铁铉,亲自骑马冲了出来,他要舍弃自己的身份和性命,过来保护治下的百姓。 听到这话,朱高炽松了口气,然后调转马头,朝着百姓喊道:“诸位乡亲,都回去吧,这是朝廷的事,与诸位无涉,不要因为战争枉送了性命。” “不,县令大人,有我们在,决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没错,我们这里是清河县能动的所有老少,轮人数不比他们少!” ……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争辩,没有惹来在场之人的嘲笑,反而让这些洛阳士兵面色凝重,甚至怀疑我们此行是否正义了。 怎么赶紧我们像坏人?可是不对呀,之前收服那些郡县城池的时候,百姓们骂声一片,对我们夹道欢迎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跟着关中可以过上富裕日子。 老白面色凝重,如果此时朱高炽反水,自己还真没办法。 可朱高炽岂会出尔反尔,在力劝百姓无果之后,朗声道:“诸位乡亲,感谢大家对本县的信任,其实我的真实身份的燕王世子朱高炽,关中大都督徐妙云是我大姨,逍遥侯黄易是我姨夫。” “这只是我们的家事,他们不会伤害我的。大家回去吧,别掺和了。” “好不容易有顿饱饭,回去好好照顾庄稼,好好过日子!” 说完这些,不再理会百姓的反应,拨马回头,走到了白展堂身边,“走吧白师兄,我跟你们一起去燕京城。” 白展堂忍不住点头赞道:“好样的,不愧是侯爷学生。” 朱高炽惭愧的笑了笑,“惭愧!还请白师兄卖小弟一个面子,接下来所到城池,不要再开炮强攻了,我会劝他们全都投降的,直到燕京城。” 白展堂惊讶道:“你这么大魄力?燕王能答应吗?” 朱高炽笑了,“我这个世子在手,父王能不答应吗?” 白展堂挠了挠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是来攻城略地占地盘的,怎么成了绑票的恶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我们不是绑匪 燕王府内,听说世子朱高炽被绑了票,燕王朱棣气得暴跳如雷! “岂有此理?他黄易怎么变成下三滥了?这种事都干?和尚,十万兵马聚齐没有?迫击炮生产多少门了?本王要让他这三万来犯之敌灰飞烟灭!” 姚广孝苦笑道:“关中兵马长驱直入,一路攻城略地,许多城池和百姓无奈归降,咱们聚兵越发困难了。十万肯定是聚不齐,最多能聚兵八万。” “迫击炮只生产出二百门,关键是炮弹不够。” 炮弹不够? “那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我们的炮射程本就有差距,全靠炮弹弥补,不会加大投入吗?” 姚广孝摇了摇头:“火药制作艰难,而且涉及到严格保密,所以……” “殿下息怒!大公子在敌人手上,我们即便是兵马军备完好,也不敢随意开战。而且贫僧以为,他们不会伤害大公子的。” 朱棣黑着脸问道:“和尚,你什么意思?” 姚广孝尴尬的说道:“殿下,不如先去跟敌军谈一谈,看他们什么意图,实在不行再鱼死网破不迟。” 朱棣指着门外大吼道:“人家的炮都轰到家门口了,什么意图你没看出来吗?还要去谈?” 和尚无言以对,因为鱼死网破是最后的手段了,而且即便是此战两败俱伤,将来燕王也是必败之局。 看到和尚不开口了,燕王朱棣也知道打不过,不再暴怒,叹气道:“二百门炮全都摆在燕京城外,八万人迅速到位,兵分四路待命!” …… 燕京城外三十里,老白缓缓行军,身边是骑马的朱高炽陪同。 “师弟,原本我还担心呢,如果河北诸地都是清河县这样团结,这么拥护你们,那我就该掉头回去了。” “幸亏燕王治下只有一个清河。” 朱高炽感慨道:“师兄说笑了。当年在关中求学一年,深深佩服关中的民风和制度。原以为自己回来能够照搬的,但在清河理政两年才发现,因地制宜不容易,治理一个清河已经让我心里憔悴了,想把整个江北都做成清河,简直不可能。” 白展堂却安慰道:“那是因为你还没继承燕王之位。如果你当了燕王,上行下效,自然就不同了。” 朱高炽摇头道:“我可没有大姨夫的本事,能够让整个关中上下一心。天下人心复杂,想让每个官员都能一心为民,根本不可能,至今我也没想明白,大姨夫是怎么做到的。” 白展堂哈哈大笑道:“这个呀?我都知道,很简单,开书院、开科举,从娃娃抓起。” 朱高炽再次摇头:“没这么简单。书院学的东西可以用来考试,可一旦独领一地,犹如土皇帝一般,能控制住自己膨胀的欲望和野心,比读书困难。” 白展堂尴尬了,“咳咳……为兄虽然痴长你几岁,但只是个武将莽夫,政务知之甚少,这个我就答不上来了。”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也贪玩,有时候做事也不合规矩,侯爷的教导是:自己贪玩可以,但不可以伤害百姓,这是底线!” 朱高炽点头赞道:“是啊,大姨夫把保护百姓定为第一铁律,让人钦佩!” 白展堂却感叹道:“侯爷说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大明皇帝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也口口声声说百姓为重,为什么大明和关中就不一样呢?” “师弟,你是见过关中百姓的,他们从不给人下跪,无论是地主富商,还是王公贵族,或者达官权贵。” “可咱们一路走来,大明百姓动不动就下跪,似乎膝盖都很软。” 朱高炽沉默了,白展堂一语点中要害,但这个问题他却不能回答,子不言父过乃是规矩,更何况皇帝是自己的爷爷。 “也许……也许没人能做到大姨夫那种真正的大公无私吧?” 白展堂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师弟,马上就要到燕京城下了,我们的炮射程十里,燕王不会让我们靠近十里之内的。你先回城跟他们打个招呼,免得他们以为我们是绑匪。” 朱高炽犹豫了一下,咬牙问道:“白将军,不知侯爷给燕王开出的什么条件?让我一并带话给他吧。” 哦? “你怎么确定一定是条件?而不是劝降书?” 朱高炽认真的说道:“家父是燕王,征战一生的名将,当年曾与逍遥侯一起北征故元,二人岂能不互相了解?侯爷不会用劝降来羞辱家父的。” “但既然派你这个谈议大臣领兵,显然也不是冲着赶尽杀绝来的,我想,一定有其他什么条件。” 白展堂抚掌赞道:“聪明,你这脑子,不比那位皇长孙差。不如你猜一猜?如果你猜中了,我就让你带话过去。” 朱高炽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猜不到。” 白展堂指了指前路,“回去吧,你是燕王世子,带这种话回去可能要挨打。回去什么都不要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朱高炽拱了拱手,“多谢,告辞!” …… 燕京城南二十里,燕王朱棣领兵两万严阵以待。 正如白展堂所预料的一样,他不可能让关中兵马靠近城池十里之内。 看着远处一人一骑飞奔而来,燕王朱棣拿起了望远镜:竟然是高炽? “护卫随我上前,迎接大公子!” 三个儿子里面,他终究是最看重这个大儿子的,生怕有谁弓箭没握紧,伤了儿子,所以朱棣亲自策马迎接。 朱高炽勒马挺住,想要翻身下马行礼,却发现自己太胖了,下马不放面,只能红着脸尴尬的说道:“父王,儿臣、儿臣给您丢脸了。” 朱棣笑骂道:“不就是胖了点嘛,人没事就好。他们有没有虐待你?” 朱高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领兵的是关中白展堂将军,他算是逍遥侯的半个徒弟,一路跟我师兄弟相称,对我很客气。” 朱棣冷哼一声:“算他们识趣。你且回家,你娘亲正担忧呢。为父前去会会他。” “来人,护送大公子回府。” 朱高炽叫住了老爹,“父王……” “怎么?有事?莫非他们让你带话过来?”朱棣回头皱眉问道。 朱高炽叹息道:“不曾。您小心些,能别动手就别动手,他们有迫击炮上千门,炮弹无数。” 朱棣瞪了一眼,意思是别乱我军心,“知道了,回去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关中的条件 不多时,白展堂带兵来到了阵前,两军对垒,气氛紧张。 各自带一百护卫阵前答话。 “燕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燕王旁边的护卫将军呵斥道:“放肆,你一个无名将军,敢对燕王不敬?还敢拒马回话?速速下马行礼!” 只见老白不慌不忙的把马鞭交到左手,然后右手摸向腰间,身体微微倾斜,砰! 一声枪响,出声的护卫将军应声倒地,燕王以及众护卫座下的战马纷纷受惊,四下奔逃。 唯独老白这边的百余人端坐马上,稳稳不动。 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战马全都被堵住了耳朵。 后方的燕王大军一看这架势,差点直接冲杀出来,但眼见对面兵马一步未动,简单的骚乱过后,终究是站住了。 勒住受惊的战马,燕王喝令住护卫,黑着脸重新回到了白展堂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本王的面杀本王的护卫将军?”燕王朱棣说话的时候,视线从没离开过白展堂的腰间。 白展堂也不藏着掖着,当场掏出那把短管火铳。 “护驾,保护燕王!”对面又是一阵慌乱。 朱棣呵斥道:“休养慌乱!他不敢杀本王。” 白展堂吹了吹早已不再冒烟的枪口,傲慢的说道:“上次见面,双方是友邻,又共属大明治下,白某自当给燕王行礼。” “但自从你渡河偷袭洛阳之时起,你我双方已然分属敌我,还让我给你行礼?你这位护卫将军选的不合格,我替你清理一下门户。” 你…… “哼,来人,送胡将军回去,厚葬!” 白展堂一边擦拭着火铳,一边介绍说道:“燕王是否对我手上这把火铳感兴趣?没想到吧,我们关中除了神兵利器迫击炮之外,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这个短管火铳就是其一,乃是五品将军之上的防身装备之一。” “不过这东西用的机会少,一直明珠蒙尘,被大家视为身份的象征罢了。” “区别于大明常见的火铳,这把火铳威力更大,短小容易携带,而且装填简单快捷,优点简直数不过来。” 朱棣冷哼一声:“逍遥侯黄易,真乃天降妖人!” 白展堂猖狂大笑道:“当年,他老人家还在太子帐下,给大明呕心沥血效力的时候,你们说他是天降福星,天上的谪仙……” “如今侯爷雄霸一方,威胁到你朱家江山了,你们就说人家天降妖人?” “好话坏话都让你们说了,到底谁是真无耻?我想,百姓自有公断。” “至少在关中治下的百姓,都称赞侯爷是天下第一善人。” 朱棣被噎得不轻,不愿多费口舌,黑着脸问道:“废话少说,黄易派你来作甚?是战是和,划下道来。” 白展堂挥了挥手,示意下属把那份割让盟约拿出来,送到朱棣手上。 这是为了省事省力,虽然这份盟约没什么效力,但秀才笃定燕王朱棣经历上次大战之后,不会再跟江南牵连,所以肯定要误会。 果然,看完盟约,燕王朱棣气得暴跳如雷。 “老二、朱樉!你该死,真该死啊!这是祖宗基业,你竟然敢……” 白展堂打断了他:“喂,别提什么祖宗基业。大明皇帝至今还是开国皇帝呢,你们哪里来的祖宗基业?大明江山不过是平定乱世,从故元手里抢来的,现在你们丧失民心,自愿送给我们关中代掌,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 燕王气得差点再次吐血。 挥手把那份盟约撕得粉碎,嘴角溢血的问道:“本王若是不同意呢?” 白展堂耸了耸肩,“不行就打,只是炮火无眼,可能要死点无辜百姓。” “燕王殿下,您不会这么自私吧?明知道江山守不住,为了保持个人的地位和统治,硬逼着身后这几万兵马出来送死?他们的脑袋再硬,能挡住我们的炮弹?” “士卒也是百姓,每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朱棣怒喝道:“哼,牙尖嘴利!分明你们才是叛贼!” 白展堂耸了耸肩,“无所谓,成王败寇,当年逍遥侯本是大明忠臣,最后也是被你们逼成了所谓的反贼。可恰恰正是这个反贼,现在所有百姓都愿意追随他,包括你燕王治下河北的百姓。” “天下百姓不是群羊,你画个圈圈,把人圈起来就是你的?” “他们是人,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灵魂、生来自由平等的人!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明主,可以选择不给你朱家当送死的炮灰。” 住口! 眼瞅着对方一通话说的身边护卫都有些质疑,朱棣喝止住了对方。 “废话少说,想要本王的燕京城,打过才算!” 说完就要掉头回去开战。 白展堂却叫住了他,“燕王且慢。” “来时侯爷交代了,让我给您带个话:念在双方私交甚好的情况下,不愿跟燕王兵戎相见。但大明北方的地盘是不能相让的。” “如果您愿意的话,大家可以各退一步,不必鱼死网破。” 朱棣看了一眼姚广孝,姚广孝开口问道:“白将军请说,侯爷之意是?” 老白朗声道:“如果燕王愿意,我们准你们带兵去东北方向发展,整个辽东都给你们。” “侯爷给我们提及过,说当年曾与燕王一起深入东北半年踏勘,往事历历在目。” “这些年因为大明内部变故,一统辽东的大计始终未曾实施,现如今或许是个机会。” 朱棣冷哼一声:“什么意思,让本王给他黄易开疆拓土?” 老白笑着摇头:“燕王误会了!” “侯爷的意思是我们只要大明领土,辽东是您领兵打下的,往后就是您燕王领土。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又是血脉至亲、又是私交好友,您可以在辽东开国称帝,我们可以友好往来,永不进犯。” “这是侯爷的原话。” 老白依然记得,师兄弟们问过侯爷,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逍遥侯却笑了,他说朱家赶走了故元,一统江山结束乱世,对天下是有大功的,我们岂能忘恩负义,不给朱家子孙留个吃饭之地? 当然这话是私下里说的,他绝不可能告诉朱棣,毕竟燕王也是有傲气的,这么告诉他,等于是施舍。 “当然了,如果您不愿意,那我们可以让开道路,准你们南下回归京城,反正我们将来也会去江南,咱们终有再见之日。” 朱棣沉默了,事情太大,他拿不定主意。 道衍和尚看出了端倪,开口劝道:“白将军,兹事体大,可否给我们几日回去商议?” 老白点了点头:“甚好,三日为期,炎黄子孙都是自己人,我们也不想多造杀孽。”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京城一探 回到燕王府,燕王朱棣召集手下众文武议事。 不等他开口,就有人站出来表态:辽东蛮荒之地,我们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誓死不愿背井离乡。 见此情形,朱棣不好开口了。 和尚姚广孝站出来说道:“辽东自古以来就是我汉家天下,从汉至唐数百年间,数次因为草原蛮夷作乱,导致辽东易手,蒙元看不上的辽东,现如今又是草原游牧天下,还有一部分被死灰复燃的高句丽占了去。” “若我们去辽东,不是逃难,那是开疆拓土,守护祖宗基业的。” 虽然这番话正气凛然,但谁都知道,这就是逃难。 沐家的人反驳道:“军师,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大家放着大明肥沃的土地、富贵的日子不要,跑去辽东苦寒之地?这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朱棣拍着桌案呵斥道:“够了!” “现在人家打到了家门口,在座的诸位,谁能打过他们?还提什么富贵日子,能活下来才算!” 所有人都沉默了。 燕王朱棣接着说道:“早在十多年前,本王曾和逍遥侯一起实地踏勘过辽东领土,土地广袤、沃野千里,可惜却浪费在草原蛮夷之手。” “若我得此地,十年可以再造大明!” 再造大明?众人全都惊讶的看着他,真有这么好? 那为何这些年北燕一直不动手呢? 朱棣心说我有时间吗?西有关中饿狼,南有江南猛虎,我应对他们已经身心俱疲了,还敢分兵拓展地盘?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在场之人,那就是当年逍遥侯说过,辽东有条龙脉,三百年后或为龙兴之地。 甚至当年二人就曾约定,倘若太子朱标上位,燕王朱棣自请封地辽东,世代镇压。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以这种方式应了誓言。 朱棣看着表情不一的文武群臣,朗声说道:“战事至此,必败之局,本王似乎没得选了。” “但诸位有得选。愿意跟本王去辽东开疆拓土的留下,本王承诺在辽东给诸位一份广阔的未来。” “不愿背井离乡的,可以出城投降,也可以回家做回平民百姓,大家君臣一场,本王感谢诸位多年来的支持和帮助。” 这…… 挑明了问你们谁还愿意跟我混? 这谁敢站出来当刺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第一个出头,但也没人站出来表忠心,说愿意去垦荒的。 沉默片刻,沐英次子沐晟,也是当今沐家掌权人站出来了。 “四叔,对不住了,沐家恐怕不能再陪您走下去了。” 什么? 朱棣有些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身为老朱家铁杆的沐家,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后撤的。 “为何?要知道沐家的身份特殊,如果归顺关中,未来不会被重用的。” 沐晟摇了摇头,“家父是被陛下和皇后娘娘养大的,我沐家有家训,世代忠良,永替大明镇守西南。” “但这些年变故太多了,家父也为陛下献上了性命。” “为了勤王,沐家赌上了一切,几乎成了随波逐流的墙头草。” “可到头来看到的不过是大明朱家的内斗。” “当初听说陛下一直醒着的时候,我就觉得天塌了,我们做着一切好像都没了意义,家父的牺牲也没了意义。” 朱棣想要解释,但沐晟却不给他机会。 摆手道:“四叔,欠朱家的,我们沐家至今日已经还清了。” “我们不愿跟你一起去辽东垦荒,不是为了投靠关中,只是想留在这片土地做个普通百姓,再不牵涉朝堂争斗了。” “愿您一切顺利,保重!侄儿代表沐家上下,拜别四叔!” 说完,跪地磕头行礼,然后转身大步而去,头也不回。 朱棣愣在原地,伸手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回忆这些年划江而治,自己确实让人失望了。 叹息一声,朱棣开口说道:“诸位,去留随意,不必顾忌。” 此言一出,不少人站出来行礼拜别,其中包括顺天府尹夏元吉。 这位被边缘了两年的人才,终于可以如释重负一样辞官了。 看了看剩余之人,文武加起来不过十人,朱棣有些心塞道:“军师,你愿意跟本王一起吗?” 姚广孝笑了,“留下作甚?给逍遥侯效力?还是跟逍遥侯争锋?还是跟王爷一起开疆拓土的有意义。” 朱棣点了点头:“多谢军师信任。” “接下来的事还交给你,原以为能带八万兵马去辽东的,现在看了,能有两万就不错了。” 姚广孝却安慰都爱:“不用担心,我们有二百门迫击炮,足以横扫辽东蛮夷。甚至除了燕王府亲卫,不需要其他正规兵马,只需要愿意去垦荒的运输队即可。” “咱们最重要的是迫击炮生产线,这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朱棣点了点头,“军师所言极是!一切听你的就行。” “本王还要去城外跟关中再谈一次。” 还谈? 众人不解,这都要撤了,还谈什么? “此去辽东,恐再无回来之日。大明也将不复存在,身为人子,岂能不拜别父亲?” “父皇卧床多年,生死不知,我虽心有疑虑,但还是想亲自看上一眼。” 什么??? “殿下,不可!京城现在是秦王的天下,上次他十万兵马追杀的事您忘了吗?”众人苦劝。 朱棣笑了,“时移世易,我都要放弃江北,远遁辽东了,对他朱樉再也构不成威胁,他何苦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我?” “而且关中平了我江北,你们以为江南还能保住吗?留下我或许能当他一份助力,杀了我就是断了退路,他不会那么傻的。” “只不过,现在所有地盘都被关中拿下了,想南下入京城,还需要跟他们打个招呼。” 众人见劝不住,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城外老白听到燕王的请求,表示十分诧异,“您是说,孤身去京城拜见陛下?” 朱棣皱眉道:“怎么?有什么问题?难道陛下真的出事了?” 老白连忙摇头:“那倒不是,据我所知,陛下虽然没有亲政,但却已经醒来,居于幕后指挥。” “只不过现在京城不太稳当,您孤身一人怕是有危险。要不,我派一队人马护送您过去?” 朱棣冷哼一声,“不用了,只要你们让开道路,准本王带几个护卫渡江南下即可。”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明根基 江南,京城。 随着关中的反击,老朱父子的替罪羊计划惹来了怀疑,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五千万两银子,是他一个黄子澄能扛起来的吗? 于是有人背地里骂他们,太黑了,五千万两银子,只愿意兑一千万两?你们朱家贪墨四千万? 这特么的不是海外贸易,赚了钱你们多分点,我们忍了也就忍了。 长安钱庄四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全是我们的家产堆起来的,等于你们从我家里明抢,这谁能忍? 于是一场有预谋的逼宫正在上演。 不过这次有人出来劝架了,虽然是一小部分,但也证明之前发钱的确有了效果。 外有关中千门迫击炮江北虎视眈眈,内有京城一半权贵预谋逼宫分钱,内忧外患之下,朱家江山已经岌岌可危。 纵然是老朱身经百战,可这种情势下,他也深感无力。 于是他叫来了儿子朱樉。 “眼下的局势,还能撑住吗?”没有训斥,没有说教,反而像一个迟暮的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的跟儿子谈心。 秦王朱樉默默低下了头,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老朱没有再追问,父子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竟然沉默了一刻钟时间。 “爹,如果我们不是皇家,会不会就没有今日?” 老朱皱眉道:“你是说今日之劫难,还是今日之富贵?” 朱樉苦笑道:“有什么区别吗?一切劫难皆来自于富贵。您肯定在怪我当年不该派人截杀大哥,也在怪我当年不该对您下手。天下百姓都在议论,说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败坏了您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还说我们朱家大明,会跟秦朝一样,二世而亡,我们朱家就是乞丐的命。” 长叹一声,老朱感慨道:“为父纵横一生,辉煌过,也落魄过。回首往事,只觉一切都是命数,半点不由人。哪怕我是皇帝也一样,我可以随口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却预料不到未知的变化。” “当年我追随义军反元,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做皇帝,只是想有口饱饭吃。但后来队伍越来越大,咱不想当皇帝也不成了,手下一帮弟兄们推着你上位,我不当皇帝,人家怎么当公侯呢?” “后来平定天下,把你们兄弟几个全都封王,咱就想着,大明是朱家的,咱要让朱家人世代富贵,大明江山万代不绝。” “你们大哥是咱选定的接班人,也只有他能接手这诺大的江山,镇得住你们这群桀骜的弟弟,统领得了满朝钻营的文武。” “可惜啊……天妒英才,老天爷就是不让咱如愿,偏偏他身体不好,体弱多病寿元不长。” 说到这里,老朱看了朱樉一眼。 “这一半是咱给累的,一半是让人给气的。其中就有你这个混账!” “当年你派人围杀标儿,咱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这不止是手足相残,也是你在毁我大明江山。” 朱樉点了点头,“所以您后来派儿臣重回长安,实则是故意送去给黄易杀的,对吗?借助黄易的手给大哥报仇,同时还能以残害皇子之名,声讨黄易。” 老朱点了点头,“不错!你虽然玩闹,却也是顶顶聪明的。” “奈何黄易此人看穿了一切,没有上当,竟然把你原封不动送回京城了。他想让朕亲手杀你,落下一个虎毒食子的恶名。” “呵呵……朕又岂会上当?” “悔不该派你去江南统领海外贸易,没想到你这个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还敢谋害老子?” 朱樉回忆了一番,认真的说道:“爹,跟您的过往一样,孩儿也觉得是被命运推着走的。起初孩儿只是一个秦王,并无任何野心。” “报复大哥是因为你们把我圈禁在京城五年。” “后来您把我送去长安送死,我虽然看破,但老子要杀儿子,您又是皇帝,我不仅没得选,而且毫无反抗之力。” “但也正因如此,我连带着把您也恨上了。” “加上后来传言您中意老四即位太子,在掌管海外贸易的我,嫉妒和复仇之心大涨,这才有了后来弑君弑父之举。” 老朱点头了点头,赞成了他这个说法。时至今日,父子二人也没必要瞒着了。 只见老朱接茬说道:“二虎死的时候,原以为我这个皇帝会是史上最窝囊的一个,就此一睡不起,天下事再跟我没关系了。没想到还有苏醒的一天,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玩弄鼓掌之间,同时葬送了我最看重的大明江山。” 朱樉突然笑了,“也许,这就是逍遥侯黄易故意救您的原因,让您睁眼看到一切,却又无力改变。” “父皇,您当初醒来之后,应该直接出面拿下孩儿,然后重新亲政的。” 老朱苦笑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当初你野心膨胀,牢牢把控着皇宫,我一个残废皇帝,见不到任何外臣,如何拿回权力?一旦暴露,你会容我活下来吗?” 朱樉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您会暴毙而亡。” 老朱点头道:“是啊,做了二十多年皇帝,没人比我更了解权力的可怕。” “况且当初你为了排除异己,大杀四方,凡是不忠于你的、无法被你收买的文武,你全都给除掉了,即便是朕重新亲政,也无人可用了。” “老二,你可知道我大明根基是什么?” 朱樉摇了摇头,“儿臣自幼读书,学堂里教的是百姓为根基,但我觉得不是,应该是兵马为根基。” 老朱哈哈大笑道:“不错,学堂里教的,都是骗人的假道学。真正的本事只有家传,绝不会当众教出来。” “说是兵马不准确,应该说是天下贵族。” “也就是你爹我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那群兄弟袍泽、义子义侄们,后来大明立国,他们封为王侯将相,一个个成了新的大明权贵。” “当年他们能追随我拼命打江山,现在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人同样要追随我朱家,我们一起稳固大明江山,然后才能保证世代富贵。” 朱樉点了点头,没错,无论是粮草军械,还是将军、谋臣,都出自这些心腹贵族。至于那些低贱的百姓?一道政令就能抓丁出来给朝廷卖命,甚至工钱都不用掏。 只见老朱话锋一转,“可你这个蠢货,竟然亲手葬送了我大明的根基。” “若非当初你杀了一批忠于朕的文武老臣,我们何至于今日无人可用?又怎么会无人能看穿关中的阴谋呢?” “事实证明,金钱收买来的忠诚,是靠不住的!” 我、我这……朱樉脸色涨红,却无法反驳,悔之晚矣。 问题是如果我不杀了那些忠于皇帝的老臣,我这个位子就坐不稳呀。 第三百二十五章 舍命一行 看到儿子束手无策,老朱也不再多说,该教的都教了,大明未来如何,天知道。 “黄子澄的遗折我看了,用百姓的钱堵住贵族的窟窿,此计可行,先渡过此劫再说。” 秦王朱樉愣了一下,心说此计虽好,但我们没时间呀,江南百姓虽说富裕些,但开钱庄、搜集银子没那么容易,特别还是百姓的散碎银子,单单是统计数目都不轻松,人手也未必够用。 只见老朱沉声说道:“派人给黄易送信,他不是想请朕长安一行吗?让他派人来接。” 什么??? 朱樉惊呆了,“不行,绝对不行,爹……父皇,黄易狼子野心,您岂能孤身犯险?绝不能去!” 老朱笑了,“老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又何必儿女情长?” “这是我写好的诏书,册封你为太子,大明这副担子,往后就靠你了。” “为父这个大明皇帝已经残废,无法再站到人前。不如用这副残躯替你、替大明拖延三个月时间,也许江山还有救。” 父皇…… 秦王朱樉抱住老爹,哭得泣不成声。 老朱叹息道:“一切皆由你我跟黄易的恩怨开始,当初为了你,朕下令追杀黄易,兴许这就是命数,欠他的,也该朕亲自去偿还。” 两天之后,一则消息传遍京城,天下哗然,皇帝醒来,同意去长安一行。 也不说是视察,也不说是求医,总之关中派人亲自渡江来接。 老皇帝醒来这件事,直接压下了围堵皇宫讨债的热度,几乎无人敢直接出头讨债了,因为讨债的都是大明有钱的权贵们,大家谁都知道,相比于秦王朱樉,老皇帝才真正是杀人不眨眼。 大朝会上,时隔几年老朱再次露面,群臣拜倒山呼万岁,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年。 但迟暮的老朱看着一个个生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有怪儿子朱樉,反而把一切都归罪于那个叛逆的黄易 ,早知道他狼子野心,我好端端的大明天下,如今被搅得不成样子,真是该死,恨没能一见面就杀了他。 “来人,宣诏吧。” 就是那份册封太子的诏书。 可太监念完,奉天殿门外竟然传来了一声怒喝:“且慢!我不同意!” 所有人全都朝外面看去,然后是一声声惊呼:燕王殿下? 谁?老四? 老朱和朱樉也愣住了,老四怎么来了?他不是在江北应对关中兵马吗? 朱樉脸色黢黑,心中暗骂,该死的老四,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就这么见不得我当太子?眼瞅着家业被你弄丢了一半,剩下半壁江山了,你还要回来争?要不要脸? 同时他也心存疑虑,为何老四不声不响回到了京城,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他却是忘了,自从武定侯郭英南投京城之后,凤阳许多老臣纷纷归降,此时京城内不少人是更亲近燕王的,掩护燕王回京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儿臣朱棣,拜见父皇!” 随着朱棣双膝跪倒,老朱终于回过神来,“老四,是朕的四儿子回来了,来,快过来,让咱好好看看!” 竟然不顾什么朝廷礼法,直接伸出双手让朱棣走到自己面前来,这一幕,看得朱棣鼻头一酸,犹如看到了小时候父亲朝自己张开双臂一样。 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到了老朱脚边,紧紧抱住了老爹。 “爹,老四回来了!” 一场父子洒泪团圆的画面,看得群臣面面相觑,反观秦王朱樉却有些咬牙切齿。 于是开口提醒道:“四弟,难得你回来一趟,父皇身体不好,现在是朝会呢,等下了朝再叙家常吧。为兄刚接任储君,在东宫摆家宴给你接风。” 这话太刻意了,意思是我是储君,你没戏了。 闻言朱棣当场发作,“呸!老二,就你这个无父无君的混账,也配当储君?” “当年你派人围杀大哥,导致大哥求医失败而死,后来你又亲自下手毒害父皇……” 够了! 老朱厉声喝止,面色黑如锅底,心说老朱家这点事,让你全给抖出去了,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咱们的脸算是丢尽了。 文武百官全都低下了头人,这个时候但凡多听一个字,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其实一个个内心全是戏,暗道皇家果然无亲情,皇帝可真心大,秦王朱樉弑父杀兄,他竟然还要把江山传给他? 都说是秦王给皇帝下了药,导致皇帝瘫痪多年,现在看来,八成药里有致幻成分,皇帝这是被秦王控制了呀。 “父皇……若不是他,我大明岂会划江而治?又岂会被人占走了半壁江山?”朱棣语气里满是委屈。 “上次说好的南北合力攻下洛阳,可他却从中作梗,竟然让傅友德率领十万兵马一路追杀儿臣,这才导致我江北精锐尽失……” 老朱叹息道:“老四,你刚回来,许多事情还不知道。这里面有误会,稍后朕会一一跟你分说。” “先退朝吧,其他诸事,改日再议。” 群臣慌忙行礼退下,心说今日听的秘密够多了,赶紧撤。 朱棣亲自推着坐轮椅的父亲回到谨身殿,老皇帝感叹道:“是黄易父女救了我不假,但这双腿却也废了,否则朕不可能卧床多年。” 老二朱樉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依我看,他们父女俩是故意留下一双病腿,折磨父皇的。” 谨身殿内,老朱开口问道:“老四,江北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黄河以南、长江以北都归了关中,你是如何南下的?” 朱棣咒骂道:“不仅是黄河以南,整个江北,包括燕京城都拱手让人了。” 什么??? 秦王朱樉厉声呵斥道:“老四,你是干什么吃的?祖宗基业岂能拱手让人?亏你还自诩征战一生的大将军……” 燕王朱棣毫不客气的跟他吵了起来,“若不是你这个小人从中作梗,让傅友德偷袭我,导致我精锐尽失,我岂会成了丧家之犬?” “我燕国已经有了迫击炮,眼看就能跟关中一较高下……你还让人签署了个什么狗屁合约,亲手把整个江北送给了关中,你还有脸怪我弄丢了大明江山?” 什么合约?老朱父子一脸茫然。 第三百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当初阴差阳错,傅友德等人签署的合约没做数,白展堂实施的是猫捉老鼠计划,三万追着十万跑。 但这份合约却被保留了下来,后来被用作收服江北的凭证,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 问题是逃亡回到江南的诸将没有把这件事汇报给秦王朱樉,一来这事没成,二来这有倒卖大明江山的成分,谁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所以就导致了如今老朱父子的一脸懵逼。 “你血口喷人呢老四?我何时签署过这种盟约?最多就是当初川蜀那件事……”朱樉不满的反驳着。 朱棣气得抓住了他的衣领,“那盟约被我撕碎了,你去找关中问问,谁人不知?上面还有傅友德、一帮将领的签字和手印。” 老朱皱眉道:“老四,放开老二。”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傅友德投敌叛变了,当初他领兵追杀你,也是受黄易的指使,我和老二并不知情。” “南北合作攻陷洛阳,的确是为父亲自定下的,只是没想到黄易这厮技高一筹,竟然提前收买了傅友德,导致我们前功尽弃。” 什么?? 朱棣喃喃自语道:“傅友德叛变了?这么说……那他签署的盟约也是假的?该死,我被关中骗了!” 朱樉追问道:“老四,江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呀!” 朱棣满是愧疚的跪在老朱面前,“爹,孩儿不孝,没能抱住大明江山,整个江北都落入了敌手,孩儿也成了丧家之犬!” “此次南下渡江,也是为了在离别前,最后再看您一眼。” 随即他把一切讲了一遍,老朱父子听完之后,突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朱樉皱眉道:“这么说,他压根就没打算放过我们?下一步肯定是奔我江南来的。唉……还真是连环套,一计接着一计,从长安钱庄就开始算计了。” “老四,你不是要做储君吗?既然你的北燕丢了,正好,这储君你来吧。” 朱棣不满道:“怎么?听说人家要打过来,老二你怕了?” 朱樉嗤笑道:“怕?怕有用吗?我只想看看,这大明江山在你手上,能不能起死回生?” 够了! 老朱喝止住二人的争吵,“你们兄弟二人就不能尿到一个壶里吗?” 二人停下争吵,并排站在老爹面前,低着头不再说话,像是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但粗重的呼吸声却能证明他们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但凡你二人能团结一些,我大明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听着老爹的训斥,燕王朱棣不以为然,心说我凭什么跟他一个不忠不孝杀父弑兄的魂淡团结?若不是您宠溺他,我们朱家何至于此? “老四,为了保住江南这半壁江山,为父决议去长安一行。” 什么?这是为什么?朱棣不能理解。 老朱叹息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黄易早就能武力攻下大明,可却迟迟拖了这么多年,或许他要的并不是地盘。” “我想,或许凭着为父这张老脸,能为大明江南再争取一个机会。” 朱棣劝解道:“父皇,这是在赌,而且似乎没有半点胜算?” 老朱突然笑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当年我朱重八讨饭出身,本就是光脚上的赌桌,还怕这一次吗?” “只不过,我这一走,江南只剩下老二一人,他独木难支,手下文武并不忠诚,不堪大用。” “老四,辽东苦寒之地不要去了,回来江南,你们兄弟联手吧。” 什么?? 这话一出,不仅朱棣不愿意,秦王朱樉也不愿意。 “爹,晚了!我已经答应人家,领兵出辽东开疆拓土。黄易也答应了我,说辽东打下的江山归我所有,双方交好不再互相敌对。” “我想,这是他看在徐家的面上,给我们留下的一点体面。总之我已经接受了他的好意。” “至于江南这边?既然您已经传位给他,那我就不争了,您别怪儿子大逆不道,将来辽东稳固,孩儿会另立国号。” 老朱忽然笑了,“也好,我朱家不亡,早晚能开枝散叶。” 随即他看向了秦王朱樉,犹豫了一下,老朱开口说道:“老四,听说你鼓捣出了迫击炮?” 朱棣点了点头:“是雄英那孩子拼了性命研究出来的,最大射程五里,威力不如关中强劲,但比红衣大炮强太多。” 老朱唏嘘道:“雄英啊……我的好孙儿,朕是见不到了。” 朱棣却提醒道:“未必,雄英身体不好,之前我派人送他去长安求医,听说现在暂住洛阳,如果您执意去长安一行,没准还能见上一面。只不过……” “只不过这孩子为了研究迫击炮,耗干了心血,几乎油尽灯枯,身体十分不好,恐怕时日无多了。” 什么??? 老朱悔恨道:“唉……这是标儿最后的骨血,竟然……” 朱棣叹息道:“小宝那孩子也长大了,跟在我身边呢。大哥的骨血倒是不担心传承,只是可惜了雄英这份天资,若非从小中毒被害,他必然是我朱家的未来。” 老朱恨得直咬牙,哪怕吕氏那件事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也依旧难掩老朱的仇恨。 “爹,这都是命,您别生气了。”老二朱樉劝解道。 老朱点了点头,看着朱棣说道:“老四,既然你要去辽东开疆拓土,不如把迫击炮如何制作告诉老二,或许能作为江南自保的底牌。” 朱棣皱眉道:“父皇,您……” 他想说老朱真偏心的,但看着老朱那几乎白完的头发,他强忍住了,“爹,他明明是个魂淡,您何必对他这么好?难不成他以前做的恶,就一笔勾销了吗?” 老二朱樉沉默不语。 老朱脸色平静的说道:“老四,朱家是皇室,大明是朱家的江山,江山都快没了,还提什么仇恨?” “眼下,放下兄弟恩怨,共同挡住外敌才是正理。否则大明江山都没了,你们兄弟两个还在掐架,有什么意义?” 朱棣愤怒了,心说老爹怎能如此糊涂? “不,有意义!地盘没了可以再去打,但如果连对错、良心都不讲了,那即便是我大明江山万万亩,养出来的都是群不忠不孝的衣冠禽兽,要之何用?” 够了! 老朱想要再次喝止,可朱棣显然是上头了,“不够!爹,别的可以不论,孩儿就问您一句话:难道大哥他就白死了吗?”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兄弟交易 一句话揭开了尘封的伤疤,差点让老朱昏死过去,老大是他迈步过去的心结,曾经多次想杀了老二给老大报仇,可虎毒不食子,不该他这个亲爹来动手。 奈何老四这个魂淡太蠢笨了,吼有什么用?哪怕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宰了老二,我还能杀了你不成? 一旁的秦王朱樉辩解道:“老四,你说清楚了,老大不是我杀的。是黄易故意见死不救的,跟我什么关系?” 朱棣愤怒的抓住了他的衣领,“若不是你派人围杀大哥,他们夫妇若不是身受重伤,岂能垂死无救?若不是你一路对黄易围追堵截,导致他延误了时辰,凭大哥跟他的交情,他又怎能见死不救?” 朱樉一把挣脱朱棣的双手,不忿道:“你说的好听,他说延误了时辰,就是真的吗?难道没可能是故意拖时间吗?” “当时徐达身死,徐妙云重伤,你敢说他黄易心中没有仇恨?” 这句诛心之言让朱棣沉默了。 噗…… 旁边的老朱喷出一口老血,昏死过去,满脸的悔恨! 别人不清楚,他心里最清楚,当初是他派人对黄易围追堵截的,若非如此,黄易岂会延误了时间? 按照这么算,老大朱标是间接死在自己这个亲爹手上的。 手忙脚乱的兄弟二人,安排太医急救。 苏醒的老朱屏退左右,躺在病床上拉着朱棣的手说道:“老四,我知道你心中有恨,老二确实该死!但事已至此,杀之无益,朱家能挑大梁的只有你们两个。” “你要去辽东开疆拓土,留下老二一命,让他将功补过,试着延续大明江山吧。” “将来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沉默片刻,朱棣点了点头:“爹,迫击炮的制作方法可以给他,但我有个条件。” 说说看。 老朱、朱樉全都盯着朱棣。 朱棣冷哼一声:“其他弟弟妹妹我要全部带走!跟着老二这个魂淡,靠不住!” 朱樉愤怒道:“老四你把话说清楚,凭什么这么说老子?这些年爹卧病在床,不是我这个二哥照顾的他们?碍着你什么事了?” “现在跑出来充好人?呸!早干嘛去了?” 兄弟二人就这么扭打起来,老朱拍打着床沿,呵斥住二人。 “够了!等我死了,你们有的是机会打架。” 二人停下扭打,全都看向了老爹。 沉默片刻,老朱开口说道:“老四,你去辽东是打仗的,带着一群没长大的孩子似乎是累赘?” 老二朱樉心头一喜。 朱棣从老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切,知子莫若父,还是老爹了解自己。 索性不装了,朱棣认真的说道:“爹,照顾弟弟妹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我北方缺人才。去辽东开疆拓土不容易,跟去的人不多,能用的人才更少,弟弟妹妹是自己人。” 不等老朱开口,朱樉就跳出来指责道:“好哇,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说什么照顾弟弟妹妹,呸!伪君子!” “弟弟妹妹跟我在江南可以享受皇室富贵,何必跟着你去辽东荒芜之地受苦?” 朱棣嘲讽道:“江南?你觉得人家会把江南留给你吗?凭你的本事,能守住江南多久?” “等将来城破之日,你所谓的富贵会害了他们的性命!” 你…… 老朱已经无力劝架了,两个都是逆子!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老四,你去询问一下,谁愿意跟你走,你都带走吧。不愿意的就留下来跟着老二。” 老二朱樉不满道:“父皇……” “就这样吧,都出去!”老朱挥手让两人退下。 再这么吵下去,老朱担心自己要被气死。 来到诸王内苑,时隔多年,朱棣这个四哥终于再次见到了一帮弟弟妹妹,许多当年的孩子,如今都成年了,但却因为大明三分天下的形势,导致没有就藩,依旧住在宫中。 财政吃紧,在京城另外开辟王府花费不小,所以秦王朱樉为了节约银子,干脆就给所有人延长了学业。 “四哥、四哥……” 朱棣迷失在弟弟妹妹一声声四哥之中,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犹如乳燕投林般朝着朱棣飞奔过去。 看得老二朱樉有些不满,暗骂一群没良心的,平日里跟我这个二哥也没这么亲近呀。 亲热一番,朱棣说明了来意,并且当着老二的面,说清楚了辽东开辟的事,言明去辽东会吃苦,去不去任由弟弟妹妹自愿。 让人欣慰的是,六个成年的皇子都愿意跟着去。未成年的有一半愿意去。 其实这也很正常,成年的皇子记事,知道是非,对朱樉这位二哥是敬畏惧怕的,心底里是思念四哥朱棣的。 那些还小的弟弟妹妹就不一样了,他们只知道现在是二哥在养着自己,而且每次二哥过来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跟在二哥有好日子。 出了诸王内苑,朱棣对朱樉承诺道:“我走的时候会带走愿意北上的弟弟妹妹。你可以派心腹之人随我北上,然后带回迫击炮的制作方法。” 朱樉冷哼一声,“你还真是谨慎,害怕我不放人?” 朱棣笑了,“你不会,他们于你来说是累赘,你巴不得甩掉包袱,之前不过是做给老爷子看罢了。” 朱樉像是被踩了猫尾巴一样,气得指着朱棣的鼻子骂道:“老四,别以为就你是好人,我这个二哥对弟弟妹妹也是真心的!” “哦?连大哥你都下得去手……” “够了!那是老大他压制我、欺负我!我要报仇!不可以吗?弟弟妹妹没有得罪我,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哼…… 朱棣不屑争辩,“奉劝你一句,关中平定了江北,你这江南时日无多了。即便是造出了迫击炮,怕是也用不上了。” “而且事关重大,需要严格保密,就你手下那批人,能保证个个忠心吗?” 朱樉不满道:“不用你管!我会跟黄易进行最后一搏!好过某个软骨头,把我大明江山拱手让人。” 兄弟二人达成了交易,然后不欢而散。 几天之后,朱棣带着弟弟妹妹,跟随老爹一起渡江去北岸,关中已经来人迎接皇帝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王对王 看着岸边旌旗招展,两侧护卫士兵精神抖擞,老朱坐着轮椅,由朱棣推着在大船甲板上,二人如同阅兵一样看着北岸两万兵马。 老朱感叹道:“这些年,都在鼓吹说关中是依仗迫击炮威压天下,能打胜仗全赖迫击炮的火力强大。” “老四,看人家的军容,你有何感想?” 朱棣钦佩道:“这绝对是一支强军,堪比孩儿燕王亲卫的精兵。有没有迫击炮,他们都能打胜仗。” “天下只知道迫击炮,却忽略了逍遥侯黄易也是一位兵法大家、治军名将,别人不知道,孩儿是心服口服,早有领略的。” “当年关中号称仅有十万兵马,无奈只能靠迫击炮镇守四方。” “这些年来,想必他至少又训练了二十万强军,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老朱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二十万?若是朕有关中的财力物力,少说训练五十万。黄易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会隐藏,永远不会让你看透他真正的底牌。” 朱棣赞同道:“不错,现在关中明面上的首脑是妙云这个大都督,黄易一直无官无职,隐于幕后。” 正说着呢,大船靠岸,父子二人这才看清楚,来迎接的竟然是徐妙云母女? 朱棣推着老爹缓缓下船,徐妙云领着女儿迎了上去。 “妙云,朕想到了蓉儿会来,却没想到连你这位关中大都督都惊动了。” 徐妙云行了一个晚辈之礼,“义父到女儿家走亲戚,女儿当然要亲自出门迎接。蓉儿,替下你姨夫,你来推着皇爷爷。” 朱棣很自然的让开位子,小蓉儿叫了声姨夫,然后接过了轮椅。 “皇爷爷,你这架轮椅老旧了,蓉儿给你准备了一架新的,等会儿下了马车我们换上好不好?” 老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朕的孙女亲自推着我,别说是换轮椅了,就算给朕一副拐杖,你搀着爷爷都行。” “唉……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孙女跟你奶奶是真心喜欢的,那么多孙儿孙女,哪怕是雄英也比不得你。” 小蓉儿惆怅的说道:“皇爷爷,雄英哥哥的情况不太乐观,爹爹正在洛阳全力救治,但希望不大。” 老朱眉头一皱,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此时自己一个残废之人,担心又有何用? 再说了,有黄易这个天下第一神医在侧,别人也帮不上忙。 “唉,生死安天命吧,这孩子从小就命苦。” 随即他看向了朱棣,“老四,你带着他们回去吧,有妙云和蓉儿照顾着我去长安,你不用陪着。” 朱棣担忧道:“父皇,我也想跟着去洛阳看看雄英。不管怎么说,是我这个四叔没照顾好他,有愧大哥。” 徐妙云开口道:“义父,正好我们也想跟燕王谈一些公事,大家到洛阳聚一下也好。” 听到这个,老朱不再发言,一路只是跟小蓉儿聊家常。 …… 洛阳,医治完奄奄一息的朱雄英,黄易来到了关玉楼的书房。 纵然关玉楼如今是一方封疆大吏,但做了亏心事,难免有些心虚,不敢正眼看逍遥侯,只是一个劲的添茶倒水。 “老关,把雄英困在洛阳这件事,应该是你做的吧?” “侯爷,我……” “但这个巧妙的主意却不是你出的,如果我没猜错,是秀才?” 关玉楼扑通一声跪下了,“侯爷,朱雄英这种人,真是让人不齿,都带着学问投敌了,还有脸回来找您求医?” “而且他那身体,我看求医是假,想拖住您,给燕王喘息是真。” “侯爷,咱们忍辱负重十年了……” 黄易走过去搀扶起对方,“老关,你我多年的老兄弟了,难道不了解我吗?我黄易什么时候因私废公过?” “关中上下忍辱负重的十年大业,又岂会被一个小儿三言两语耽误?” “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黄易把关玉楼按在椅子上,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是一片公心,这没错。” “甚至计谋也选的极好,雄英确实该为那些死难的洛阳儿郎负责任。” “我之所以担心,是担心秀才。” 吕相? 关玉楼不解道:“侯爷,虽然主意是吕相出的,但他也是一片公心……没毛病呀。” 黄易摇头道:“不,我是担心秀才玩多了阴谋诡计,会耽误了前程。他主官一切朝政,将来甚至要主管天下朝政,如果走岔了路,觉得阴谋诡计能成大事,那可就岔了。” 关玉楼连连保证:“那不会,吕相行事有分寸的,他可是您亲传弟子,不会是阴诡小人。” 黄易叹息道:“但愿吧。” 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黄易只是专心守着朱雄英,给他续命。 这让朱雄英愧疚难言,“姑父,我……我,对不住你,你别耗费心力救我了,我活不成的。” 黄易皱眉看着对方,伸手探脉,“雄英,别想太多了,我救不了你的命,但你要坚持住,你皇爷爷还有三天就能到洛阳了,总要让他见你一面吧?” 朱雄英摇头,“不,皇爷爷年迈,若是看到我出事,怕他受不了打击。” 黄易劝解道:“能见一面,总是好的。” “至于你选择了去帮燕王,我没有怪过你,你长大了,有资格自己选择未来的路,只要能为后果负责即可。” “我所欠太子的,就是把你养大,传授一身本事。而不是把你关在笼子里,做个半囚之人。” 朱雄英含泪哽咽道:“姑父,您不欠我们朱家任何东西,是我们欠你的。” “洛阳百姓骂的对,因为我造的迫击炮,害得他们家破人亡,这个责任在我,我不该拿您的本事来对付关中的人。” 黄易叹息道:“权力争斗向来如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一直稳坐长安学堂,袖手旁观,难道真的能心中安稳?不会因为自己是朱家子孙而愧疚?” “其实这就是人生,无论你怎么选,最终都会后悔。” “不怪你做错了什么,只怪你生在皇家,夹缝里难做人罢了。” 朱雄英感动到:“姑父,如果有来生,我愿生在一个普通农家,做个远离朝堂争斗的普通人。” 第三百二十九章 遗言是什么 三天之后,老朱和朱棣一行赶到洛阳的时候,朱雄英早已咽气了。 “雄英,我的孙儿……”老朱心痛的差点昏厥过去,然后满眼仇恨的想要抓住黄易。 一旁的护卫大嘴不满的挡在师父面前,语气不善的说道:“住手!好不讲理的皇帝老儿,师父为了救他的命,连续十五天守着,不敢轻离半步,你们见过这样尽职的郎中吗?” “是朱雄英自己大限到了,你竟然怪我师父害他?呸!如此昏聩,难怪守不住江山。” 朱棣厉声呵斥道:“放肆!敢如此对陛下说话?” 大嘴此时像是老白附体一样,不屑的说:“本将军李大嘴,乃是关中一品护卫,专门负责保护大都督、逍遥侯的安全,在我眼里没有皇帝,谁敢对侯爷不敬,都是我的敌人!包括你!” 说着,毫不客气的伸手指向了燕王朱棣。 气得朱棣脸色涨红,却无计可施,此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没有一兵一卒,万一被人弄死了,也是白死。 想我堂堂燕王,总不能跟一个护卫换命吧? 于是他气恼的看向了旁边的黄易。 黄易没有责怪大嘴半句,这不废话吗?我徒弟在维护我,难道要让我帮着外人训斥他? 只见他伸手拉住了大嘴,“行了大嘴,少说两句。世界就是这样,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朱棣:“姓黄的,你……” 黄易瞪了一眼,“朱老四,雄英的死别人不清楚,你难道不清楚?他真的是死于命不好吗?两年前从我长安书院毕业,出发去你燕王府的时候,书生意气,雄姿英发。” “怎么两年后再从你燕王府回来,他就成了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了?” 你、我…… 朱棣低下了头。 老朱看明白了,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老四之前讲述过,说雄英为了帮大明研制迫击炮,耗干了心血,油尽灯枯。 沉默片刻,他开口问道:“药师,雄英临走前留下什么话了吗?” 药师?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逍遥侯黄易,特别是李大嘴,十分诧异,天底下还有人敢这么称呼侯爷?仔细想了想,好像也只有眼前这位。 黄易自己都觉得耳目一新,多少年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愣了一下,他模仿着朱雄英的语气,“雄英说:如果有来生,他愿意生在一个普通农家,做个远离朝堂纷争的普通人。” 此言一出,朱家父子同时低下了头,满脸的愧疚。 老朱是对儿子朱标的愧疚,朱棣则是对侄儿本人的愧疚。 “你们先出去吧,朕要跟雄英单独待一会儿。” 挥退众人,老朱坐在轮椅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孙儿朱雄英。 人生中最痛苦的几件事: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来丧子! 现在老朱全赶上了,迟暮之年的他看着孙儿的尸首,不由得心想:我朱重八从一个乞丐做到皇帝,原以为是上天眷顾,可你为什么又让我的后人如此遭遇?莫非是一生杀戮太多,上天给的报应? 冤有头债有主,老天你要报应,直接冲我老朱来,为什么要报复我的儿孙?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老朱终于放下了皇帝的高傲,瘫倒在轮椅上,昏迷过去。 客厅里,朱棣看着黄易夫妇,没好气的说道:“老爷子交给你们了,若是他老人家少半根毫毛,我……” “行了吧!你们如果真的有本事,他压根不会来这里。”黄易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你…… 徐妙云按住了毒舌的丈夫,朝着燕王说道:“放心吧,我们请陛下过来,并无恶意。” 朱棣点了点头,“还有,雄英要送回京城安葬。” 徐妙云答应下来,“嗯,我们会安排人送雄英的灵柩回应天府,葬入皇陵,在太子大哥脚下。” “唉……是我们对不住太子大哥,没照顾好雄英。” 朱棣摆手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看在眼里,是这孩子命不好。” 说完起身要告辞,却被黄易叫住了。 “怎么?给我们交代完任务,你拍拍屁股要走?真当我们夫妇二人是你燕王下属呢?” 朱棣转身坐下,“行,还有什么事,说吧。” 黄易冷哼一声,“说说你去辽东的事。” 辽东? 朱棣不满道:“还不是被你们逼迫的?我有得选吗?放心,我朱棣吐口唾沫一个钉,说到做到,从今往后去了辽东,有生之年再不回来,我的后人也不会再跟你们找麻烦。” “是死是活我们认了。” 眼见二人要吵起来,徐妙云开口解释道:“燕王误会了,我们没有逼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嗯?什么意思?帮忙? “没这个必要吧,你们想让我当你们的开路先锋?”朱棣有些怀疑的看着对方。 黄易不满的说道:“还真是小人之心!” “我们夫妇是一番好意,哪怕是不在乎你的死活,但妙清是妙云的亲妹妹,还有三个孩子是她的亲外甥,我们也不愿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 “当年你我一起踏勘辽东,我曾跟你说过,辽东有一片龙兴之地,让你去占下来镇压住。” “现在依然是这个意思,说不定三百年后,你的后人如果争气,靠着那里能再争天下。” 再争天下? 朱棣愣住了,随即带着质疑道:“现在天下是你黄家的,你有这么好心?我的后人再出来争夺天下,可是跟你黄家争夺。”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你错了。我们虽然自立为王,而且马上就要吃掉整个大明江山,但却并未要黄家子弟世袭。未来的天下将会换个方式,不会再有皇帝。” 朱棣惊呆了,“你这么有魄力?那可是皇位,你舍得吗?” “别说我小瞧你,即便是你舍得,你的后人舍得吗?” 黄易嘲讽道:“夏虫不可语冰!” “我只有蓉儿一个丫头,不准备再要孩子了,蓉儿或许想做几年女王玩玩,但却也不会搞什么皇位世袭。” 这怎么可能? 朱棣一个字都不信。 黄易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信,不过是未来二十年的事,你能看见的。” “今日请你过来,是带着诚意的,由你去开疆拓土打下辽东,并且未来百年经营,好过辽东荒废在蛮夷手中的强。” “我们可以支援你们粮草后勤,将来你在辽东站住脚后,我们还可以贸易往来。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哼,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说吧。 第三百三十章 老皇帝的误会 黄易让人拿来地图。 “很简单,我要你打下整个辽东,包括高句丽后人占领的半岛地区。” 就这个? 朱棣不满道:“这不用你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既然本王出马,自然是要打下所有地盘的,不可能放任蛮夷猖獗壮大!” “如果是这个条件,那不用谈了,将来合作可以,但支援就不用了。” “拿人手短,你既然承诺我可以在辽东开国,我就不能让你插手,否则会让后人说我得位不正,是靠着你扶持才立国的。”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朱老四!既然如此,那就没有条件,你放心去打天下,不用担心我们背后捅刀子。” 说完,他再次指向了地图,这次他指向了海外。 朱棣皱眉道:“倭国?这地方贫瘠不堪,又在海外,有什么油水吗?” 黄易冷哼道:“油水没有,但有仇恨!看到他的地图了吗?像什么?” 朱棣仔细看了看,“像一条小虫子。” 黄易点头道:“不错,就是虫子。他们这条小虫子,自汉受封倭国以来,不停的派使臣来我中原偷师学艺,特别是隋唐时期,学走了我们许多本事。” “这还不算,他们学完了本事,回头就拿来攻打中原,当年沿海我们一起平倭,还记得吧?” 朱棣白了一眼,“废话,严格来说,那是你我合作的第一战,也是我头一次参加海战。” “我说,你不至于吧?当年是你虐杀的人家,怎么你还记上仇了?为那点事,你记人家一辈子?” “听你的口气,似乎想渡海打过去,把人家灭国了?” 黄易没有嘲讽,反而一连严肃和认真,“不可以吗?” “亏你还是大明燕王呢?这点眼光都没有?” “倭国地处海外,基本不会有战事,而且从我中原得了技艺,人口有三百万之众,若是让他平稳的发展上几十年、上百年,会不会成为一个大患?” “倘若下次天下大乱,他们会不会趁乱出兵入侵中原?” “知道为什么让你连带拿下半岛高句丽吗?如果有朝一日,让倭国占领了这里,那他们就有了侵吞整个天下的跳板,看明白了吗?朱大将军?” 我这…… 朱棣挠了挠头,沉默片刻,“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中原之强横,岂是他小小化外蛮夷所能比的?” “若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三十年前元末大乱,怎么不见倭国趁势出兵争霸天下呢?” 黄易没好气的说道:“那是他羽翼未丰,所以只能趁乱搞些倭寇犯边的小把戏。可再给他们二百年发展,让他们同样有了火药、有了迫击炮呢?” 这不可能,火药和迫击炮在你我手上,属于绝密! 看燕王如此短视,黄易已经懒得解释了,“得得得,你专心打地盘吧,倭国交给我就行了,懒得跟你废话。” 朱棣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实话告诉我,如果真是天下兴旺的大事,我朱棣义不容辞。” 黄易叹息道:“举个例子,倘若你的后人出现了权力争斗,后来有人战败逃亡到倭国,你说他会不会带着火药跟迫击炮过去?” 这个…… “有可能!但是这不仅仅是我的后人,你手下也有可能。” “我只是举例子,不是跟你划分责任。”黄易没好气的分析道:“既然如此,就说明往后二三百年里,火药和迫击炮等机密,有可能传到倭国,甚至很大可能。” 朱棣点了点头。 黄易认真的说道:“老四,你以为的天下兴亡,或许只是朝代更迭。” “但我在倭国头上看到的却是无边杀戮,如果让这群狼崽子壮大起来,几百年后他们侵吞中原,可比蒙元还狠辣。五胡乱华知道吗?” 朱棣点了点头:“知道,两汉、两晋顶峰时期汉人达到三千万,但五胡乱华之下,汉人被屠戮的只剩下几百万,差点亡族灭种。” 黄易遥望东方,似乎能看到海外倭国,甚至看到了几百年后的战火纷飞,“将来倭人之祸,比五胡乱华更凶残。” 砰! 朱棣当场摔了茶碗! “倘若真如你所说,那我朱老四当亲自领兵,渡海灭了倭国,屠了整个倭岛!” 黄易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保证道:“我无法向你证明,只能以我的人品向你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将来我会亲自领兵出海,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再次携手剿灭倭寇!” 朱棣举起右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击掌为誓!” 谈完了公事,朱棣执意要走,黄易夫妇也不好再挽留,于是礼送出城。 徐妙云一再叮嘱,“不行先把妙清和孩子们放下,等你在辽东安定下来再带去。” 朱棣知道她的好意,但妻子徐妙清和孩子们不会同意的,一家人当然要一起出去打拼。 看着燕王车队离开,徐妙云心情有些复杂,“当年我们从南洋回来,本以为能过上一生一世平静的日子,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黄易感慨道:“是啊,命运不由人,原以为我可以当个逍遥神医,一辈子呆在医馆的。” “行了夫人,别这么生离死别的,又不是见不到妙清了,你还是想想等我们拿下江南之后,怎么劝说你那个倔牛一般的哥哥吧。” “你说,我把他揍一顿怎么样?管不管用?” 徐妙云一下就被逗乐了,“去你的,哪有妹夫打大舅哥的?要打也是我动手!” 啥?哈哈哈……好,就这么定了,你动手! 老皇帝因为悲伤过度,在洛阳休养了三天,直到看着孙儿朱雄英的灵柩南下,他才释怀。 转头认真的朝黄易问道:“小子,你一心请朕过来,现在如愿了,朕答应给你做人质,江南长安钱庄的事,你该出面摆平吧?” 啥? 黄易一头雾水,“您怕是误会了吧?我请您过来做人质?这怎么可能?” “您不会觉得,我请你入长安,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嗨!以当今的天下局势,我何必多此一举?” “请您过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过来看看关中,当年我曾说过,有生之年让你亲眼见到一个不一样的天下。” 你…… 老朱被他气的脸色涨红,合着你请朕过来,是专门打脸的? “那江南怎么办?那群讨债的快把皇宫拆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杀人诛心 看到老皇帝如此激动,黄易突然笑了,俯身趴在对方耳边说了句话:“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我明明可以用迫击炮打下整个大明,却偏偏没有行动?” 老朱心头一突,诧异的看着黄易,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蓝玉十万兵马折戟的画面,从那天开始,所有人都在疑惑,难道是因为关中兵力不足吗? 大明百万雄师,关中不过十万兵马,固守还行,一旦走出函谷关,大明一拥而上,稍一用计就能让关中收尾不相顾。 沉默片刻,老朱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复仇?” 黄易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看起来十足一个合格的反派。 “我当年四肢尽废,遭受不公,全拜你的宝贝儿子所赐,岂能不还回去?” “但后来你却派兵追杀围剿我一家三口,丝毫不念故交之谊,这个仇恨我不会记错。” “蛰伏五年,我的身体恢复,武艺恢复,你的皇宫我来去自如,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暗杀你吗?而且还主动救你,让你苟活的现在?” 老朱脸色晦暗的冷哼一声:“你想让朕落魄的看着一切失败,想折辱于朕?” 黄易哈哈大笑,“折辱?错了,我没那么无聊!” “你我之间虽然是私仇,但你却用公权欺负我一家三口,凭什么?就凭你是皇帝,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天下无人可以反对你的意志。” “既然你最引以为傲的是皇权,那好,我就以牙还牙,颠覆你的皇权,把你从自大的神坛上拉下来。然后同样以权势来报复,让你们也尝尝被权势欺压、被天下兵马追杀的滋味!” “我倒要看看,你朱重八能不能像我一样活下来?” 你…… 老朱被噎得不轻,身体颤抖的指着黄易:“歹毒的竖子!当年若不是标儿以性命死保,你觉得你们一家三口能安然躲得五年平安?”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永远也喂不熟的狼!” 狼? 黄易嗤笑道:“若不是念着太子夫妇和皇后娘娘的情义,你觉得我会心慈手软,至今不杀你朱家任何一员?” 老朱冷哼道:“呸!老三就是死在你手上。” “那是他找死,自己混进来,不幸被炸死的,我们可不知道他也在里面。”黄易嘲讽道,“不过若说太子的情义,其实我要不欠他什么了。” “当年我带着蓉儿去京城,医馆见过你跟皇后,虽然你虎毒不食子,但我并不恨你。所以是心怀诚意赶去救治太子的。” “可没想到啊,你才是一头阴狠的老狼,表面上对我们父女真情流露,转过头就派兵围追堵截,一路上遇险不下五次。” “正是你的机关算尽,最后却坑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若不是你一路的围堵,太子他不会死,若是他能接手皇帝,我不会出来颠覆大明的江山。” “可惜啊,太子他至死都不知道,你这个亲爹爱江山,胜过爱他这个儿子。” 住口、住口、住口! “你血口喷人,都是你这个灾星,是你、是你……若不是你,大明不是现在的样子,标儿也不会死……”老朱坐在轮椅上,无力的嘶吼着。 黄易再次凑近了对方,在老朱耳边说了一句诛心之言,“如果你真的爱太子朱标,知道是秦王朱樉派人围杀太子,为何不杀朱樉?” “朱樉杀我,你护犊子,是因为我不够分量,难道太子也不够分量?” “好,或许你会狡辩说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下不去手。” “那后来朱樉大逆不道,下药害你,然后谋朝篡位呢?你竟然还能容忍?” “说你朱重八心慈手软,你自己信吗?要不下去问问杨宪?胡惟庸?” “在你心里,大明江山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你的性命!” 噗……老朱直接被骂吐血了。 黄易却丝毫不慌,亲手给他喂上一颗保命丹药,嘴里小声嘀咕着:好戏没看完呢,你还不能死! 于是皇帝因身体原因,再次暂停洛阳休息三日。 再次醒来,老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整个人十分憔悴萎靡。 但是看到黄易的时候,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竟然洒脱的说道:“走吧,带朕去看看你打下的江山。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既然说朕不配做皇帝,朕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做皇帝的?” 黄易亲手推着老朱来到洛阳火车站,沿途没有带任何护卫,也不见任何净街活动,就像是一对平民父子穿街过市一样平凡。 感受着难得的凡间烟火气,看着洛阳百姓脸上洋溢的幸福气息,老朱被焕发了一丝生机,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当年。 没有前呼后拥,甚至没有提前安排,黄易带老朱正常买票,然后挤上了去长安的火车,坐的是普通硬座,满车厢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 货车三天,客车只需要一天就能到长安,新式的生活节奏,长安、洛阳沿途的百姓早已习惯。 但老朱这个新人却茫然无知,所以坐在车上对一切都很好奇,看着窗外快速移动的画面,再看看车厢内热闹的百姓,老朱赶紧自己不像是在大明世界,仿佛来到了天上。 “老爷子,您是头一次坐火车吗?”旁边一位健谈的中年汉子好奇问道。 老朱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对方哈哈大笑,“因为大家头一次坐火车的时候,跟你一样的,比前面开火车的都紧张。” “这是您儿子吗?看得出来,他非常孝顺。您这把年纪了,双腿不便,却还带您出远门,是个孝子!” “你们也是去长安看花灯的吗?” 花灯? 老朱转头看向了黄易。 黄易笑着说道:“多谢大哥关心,这是我家岳父,我跟夫人曾经是江南人,如今在长安定居,这次特意接岳父过来住一住的。” 对方恍然大悟,“哦……是来看女儿的?” “那老爷子您有福气呀,女婿都如此孝顺,家风一定很好!” 老朱红着脸点了点头,“小兄弟,这不年不节的,去长安看什么花灯呀?”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多少年没人叫过我小兄弟了,老丈,我叫王五,今年四十了,跟您比起来,的确是个孩子。” “这花灯倒不是上元节那种灯会,而是官府宣传的新型灯盏,特意组织了一场灯会,给大家展示一下新式家用灯盏,来参加的多数是买卖人。” 买卖人? “大哥深藏不露,据说能参加这种灯会的,不是一般小商贾。”黄易称赞说。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一个镇上的小买卖人,只是想见见世面。” 老朱笑了,“做买卖的出行都很谨慎,穿寻常些安全,这个道理咱懂。” 额…… 没想到这话却惹来了对方的反驳,“老丈,您误会了,现在不同往常了,在这火车上,可以说是再安全不过的,谁都不用担心被人偷盗。我平常就穿这样。” 老朱却满脸的不信,天底下怎么可能没有小偷小摸? 四周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不少人都加入进来,纷纷给老朱介绍火车出行的好处。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谁做皇帝好? “这是坐火车的规定,买票的时候,需要掏出身上的银子或者银票,说清楚身上所带银两财货,然后被记录在车票上面,下车的时候如果有丢失,火车上有捕快,会负责找回。” “下车验票的同时,也会再次点验钱货,多了少了都不行。” “没错,这样做虽然繁琐了些,但好处太多了,大家都尽量少带货物和银两,减少点算的时间。” “是啊,不仅能杜绝车上的小偷小摸,而且还能惩治贪官呢。” 贪官? 老朱好奇问道:“坐个车,跟贪官什么关系?”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贪官污吏也要坐车,他们坐车一样要查验钱货,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敢带太多银子出门,否则会被怀疑钱财来源,这如果让御史台查到了,轻则罢官革职,重则下狱论刑!” 老朱不以为意,嗤笑道:“小手段罢了,贪官如果想带银子,有的是办法,请个家奴代掌,或者官商勾结,到地方再取用即可。” 哟,这老爷子不是一般人呀,什么都懂。 众人纷纷惊呼。 然后有人再次开口解释:“无论是谁代掌,都是要实名购买车票的,比如从洛阳带上银票,然后去长安套现花费,总归是有个票据证明的,想查证并不困难。” “不过火车毕竟是为了百姓出行,不是为了专门查贪官的,所以只是一种干预手段罢了,不会故意跟谁过不去。” 老朱点了点头,“是啊,历朝历代,贪官从未断绝过。”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哪怕是大明洪武皇帝大杀四方,也没能杀把贪官杀绝过。” 哦? 听他们提到了自己,老朱来了兴趣。 “你们也知道洪武皇帝?” “嗨,看您这话说的?天下谁人不知皇帝?虽然是分属关中和江南江北,但都是大明子民,连关中大都督也是皇帝的女儿呢,逍遥侯也是皇帝册封的,谁人不知道。” 老朱意味深长的看了黄易一眼,然后再次问道:“那你们说说看,是江南朝廷好,还是关中好?” 闻言,众人罕见的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惊讶的看向了老朱。 老朱皱了皱眉,然后朝黄易问道:“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黄易耸了耸肩,“我哪有这么大本事?” “诸位兄台,我岳父从江南来的,他对小弟夫妇定居关中有些看法,所以请诸位据实相告,也算帮帮小弟。” 众人哄堂大笑。 有人拍着老朱的肩膀说道:“老爷子,你误会了,我们不认识你这女婿。” “大家不回答你,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这个问题,随便去问一个三岁孩童都知道是关中好,为何您老人家竟然不知?” “没想到您是江南过来的大户,这样就说得通了,您老人家肯定是受了京城朝廷的蒙骗啦。” 蒙骗?什么意思? “嗨,很简单,大明朝廷整天喊着为天下百姓云云,最后呢?可有让天下百姓吃上一口饱饭?” “没错,若不是逍遥侯从南洋带回了高产良种,江南没那么富庶。” “他们喊着为了百姓,只是为了让百姓交农税、出徭役、从军卖命,这种不是真的为了百姓,纯纯是为了朝廷自己。” “我们关中不一样,关中是真的为了百姓,关中的一切策略都是为了百姓过得更好。” “没错,我们关中不交农税,自家粮食打了自家吃,官府还免费发放增产化肥,我们多余的粮食屯起来一部分,甚至还能养上猪牛羊,平时吃几顿肉呢。” “在大明那边,别说平民百姓能三天两头吃肉了,就算寻常的地主也吃不起。” 老朱皱眉道:“这是收买人心的做法吧?自古土地就是朝廷的,耕种朝廷的土地,当然要交税。如果百姓种田不交农税,官府吃什么?别的我不知道,但关中朝廷养着上万官员呢,他们可没种田。” 收买人心? “您老这可就是泼脏水了。养活官员非得靠农税吗?” “没错,什么土地是朝廷的?这就是大明朝廷骗人的道理!按您这么说,大明以前,土地应该是故元的,再往前是宋朝的?唐朝的?汉朝、秦朝?这么多朝代,我们到底应该给谁交税?” 老朱冷哼一声:“哼,当然是谁当朝,给谁交。百姓交税是为了养活官员,然后官员治理天下。” 此言一出,更多的人出来反驳他。 “您老这话又错了,凭什么我们就得交税养活官员?” “没错,凭什么就非得官员治理天下?” “再说了,这山川田亩自古就在这里,我们生于斯长于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凭自己的力气耕地出粮吃饭,跟官府什么关系?凭什么一定要给朝廷交税?” “没错,逍遥侯曾说过,你们江南就像是被朝廷把地圈起来,雇佣天下百姓租赁耕种,把天下百姓都当朝廷的佃户,所以都要交租。” “可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只要我们生在这里,自然就要有口活命的饭吃,凭什么朝廷把地圈起来,说是朝廷的,就是朝廷的?还说什么我们耕种的朝廷的土地?明明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人人有份。” “可不是嘛,他们就跟占山为王的土匪一样可恶。” 这……你们…… 老朱似乎被气到了,“没有官员治理天下,百姓生乱,你们能安心种田吗?” 众人纷纷嘲笑:“我们各家安心种各家的田,跟官府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按时过来给我们发放化肥罢了。” 老朱孤身一人,似乎成了反方辩手,鼓足了气息问道:“那如果村里有人多耕多占呢?有人仗势欺人,贪图他人土地呢?” “那有官府呀,报官过来处理。”大家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不还是需要官府吗?”老朱都快被气懵了,“农民不交农税了,官府这些人靠什么养活?” 这时黄易站出来帮忙解释道:“跟江南朝廷不同,关中这边没有农税,没有人头税,收的是商业税,也就是交易税。” “世上无论是什么人,士农工商,总要出来买卖东西,有交易就有税收。” “比如农民种地打了粮食,留下口粮和屯粮,其他再多的粮食就可以拿去售卖成银子,然后拿银子采买布匹、盐铁之类的必需品。” “在这个交易过程中,有一部分交易利润,是被官府抽走充盈国库,将来发给官员做薪俸的。这就是交易税。” 老朱恍然大悟,“合着就是把明面上的农税,换成背地里抽成了?这样岂不是更阴险?” 黄易哈哈大笑道:“大明的税在明面上,为何百姓过得很苦?反而关中的税收在暗处,百姓却其乐融融?” 老朱想不明白,他觉得一定是因为化肥,关中粮食产量太高了,百姓余钱更多,自然过得更好。 黄易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商贩们佩服不已,“这位兄台不一般呀,大家都是买卖人,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个什么交易税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都是你安排的吧? 黄易笑着说道:“因为咱们大家都是零售的小买卖人,官府只对大买卖收税,而那些大买卖一般都是源头作坊,比如盐铁矿、布匹作坊等等,这些作坊一般都是官办,所以大家见不到官府下来收税。” “在作坊生产出来大批货物,向外定价批发的时候,利润里面有两成就是要交的赋税。” 众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比如我去羊毛作坊购进的羊毛布,一匹布三十文,这是批发价,我加价十文零卖出去。” “也就是说工厂定价的三十文里,利润大概也是十文,这十文钱有两文上交官府,作为交易税?” 黄易抚掌称赞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这位大哥说的一点也没错。” 老朱吹着胡子批评道:“乱弹琴!既然要收交易税,那就应该所有交易都收税,为何只收取官办的,不收取民办的?这样岂不是往外撒银子?”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了老朱。 “喂,老丈,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您女婿也是做买卖的,照你这么说,你还盼着官府跟他收钱吗?” “没错,依我看这老丈在江南说不定是当大官的,所以开口就是帮朝廷说话。” …… 老朱这是惹了众怒了,大家都是零售商,当然不希望多交税,所以原本对老朱的恭维画风一转,全都变成了批判。 黄易连忙上来拱手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子以前在朝廷户部任职,所以不太懂关中这边的风气,勿怪,勿怪!” 随即他又朝老朱解释道:“大多数百姓做买卖、或者在家里做个工艺品出来换点零花钱,都是为了补贴家用。就比如人家辛苦编个筐到集市上卖,本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官府再上去收人家两成交易税?这不是抢百姓口粮吗?与强盗何异?” 老朱听出了话里的指桑骂槐,脸上黑了下来。 黄易接着说道:“关中这边收税可不是为了赚老百姓的钱,也不是为了充盈国库防灾。” “这边的策略是藏富于民,若有灾荒,比如旱灾、水灾之类的,朝廷会朝百姓募捐银子,而不是从上往下的拨款,这样可以杜绝层层搜刮的贪腐。” “既然藏富于民,那自然是收税够用即可,不能多收。” “从源头收两成的交易税,可以给所有官员开薪俸,同时官府还有专门规划的公家田亩,雇人耕种,将来也作为口粮发放给各级官员。” “总之关中的策略根基在于:任何人不得朝百姓伸手要一文钱!” 老朱冷哼一声:“哼,冠冕堂皇的官样文章,若是朝廷无银应急,关键时刻百姓自私不拿,你如何应对?”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您老的家乡如果受灾了,您会吝啬吗?” 周围的百姓纷纷声援,“对呀,你这老丈怎可如此污蔑我们?咱关中人最为团结互助,岂会看着邻里兄弟受灾而袖手旁观?” “没错,也就你们江南朝廷是这样自私的想法……” …… 老朱再次陷入了围攻,这次黄易耸了耸肩,意思是看看,这就是民意。 这时有人站出来朗声说道:“刚才老丈您问过,说是大明好,还是关中好?” “实不相瞒,在下也曾是江淮人士,而且跟大明洪武皇帝还是同乡呢,皇觉寺就在我家不远处。” “我是五年前逃难过来的,在关中生活了五年,来回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倒腾货物,做点小买卖。” “这五年来我头一回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百姓?” 老朱满脸的不信,看向黄易,“又是你安排的?” 众人哗然,这老头真是又臭又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喂,老丈,你以为您女婿是逍遥侯吗?这么大本事,能安排一火车的人帮他说话?” “是啊,谁人不知道,逍遥侯身有残疾,整天坐轮椅,出行不便。” “再说了,我们跟你非亲非故,骗你作甚?” 黄易老脸一红,心说我把轮椅让给他坐了。 只见老朱朝着刚才那人问道:“老夫祖籍也是凤阳,曾经跟皇觉寺的明镜方丈交好,不知他老人家可好?” 那人挠头道:“喂,老丈你记错了吧?皇觉寺老方丈叫照海,去世十多年了,五年前我离乡的时候,方丈是澄空大师,现在是谁就不知道了。” 一听这话,老朱信了八成,他是故意试探的,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对了。 现任方丈是谁,自己不知道,但老方丈照海大师去世十多年了,这件事自己是知道的,还曾派人去代为祭拜。 于是他盯着那人追问道:“怎么?在凤阳家乡有那么难过活?连百姓都做不成?” 这位凤阳老乡也不含糊,当场开始大倒苦水。 “谁不想踏实做个百姓?孙子才不想呢!” “洪武初的时候,我们就分到了土地,那时大明朝廷还鼓励垦荒,我们家一共有八口人,二十亩地,听起来不错吧?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可也算个小地主了,至少没有挨饿。” “谁成想后来朝廷连年打仗,除了刚开始的三年减免赋税之外,此后的每年都是连年加税。” “除了农税,还有这税、那税、这捐、那捐。他们那个捐可跟关中这边不一样,关中这边不强迫,全是自愿。” “娘的,那边的官府,说是捐,其实就是巧立名目,逼着你多交税!不交就抓人、推你房子,总之让你待不下去。” “我们原本不说顿顿白面的,起码能有个温饱。可这些苛捐杂税让我们口粮都不够,无奈之下只能卖一部分田亩,有时是为了治病渡灾,有时是为了过冬活命。” “短短五年时间,记得那是洪武十年,我们的二十亩地就全卖光了,老父亲、老母亲病故,弟弟妹妹送了人,剩下我去给人当佃户,租赁大户的田亩耕种。” “直到有一天,朝廷推行什么一条鞭法,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当初的一切苛捐杂税都是官府勾结凤阳勋贵们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占走我们的良田,逼着我们给他们当佃户。可我已经家破人亡、给人当了十年佃户,朝廷连句话都没有,全当没看见。” 有人同情的骂道:“指着朝廷出面?呸!他们是蛇鼠一窝,如果不是朝廷出头当帮凶,兄台你岂会家破人亡?” 老朱皱眉道:“这也不能怪洪武皇帝吧?他全然不知情,后来查处了那些圈地的勋贵,是有作为的。” 不说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对方似乎更愤怒了,当场拍了桌子站起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先进的知度 “老皇帝是你家亲戚吧?你这么向着他说话?” “老头,我问你,圈地的官吏是不是皇帝的下属?归不归他管?” “还有那些在凤阳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勋贵们,一个个仗着自己有军功封爵,可以为所欲为,比当年故元还不是东西!” “这帮人作恶,官府都不敢管,还不是因为有后台,他们的后台就是老皇帝!” “如果不是皇帝给他们封爵,让他们回凤阳为非作歹作威作福,我们老百姓至于被人骑在头上拉屎吗?” “合着你没有家破人亡,你没有被人欺儿霸女,所以你就坐着说话不腰疼对吗?” 说着说着,这人竟然要上来揍老朱,被旁人纷纷拉住,闲聊而已,他又不是大明老皇帝,别激动! 黄易再次站出来赔礼道歉。 好不容易把对方安抚住,那人竟然哭泣起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兴许是想起了自己多年的心酸。 片刻过后,那人哽咽的说道:“咱也不是非要找人报仇不可,只是怪自己命不好。” “后来索性认命了,既然家乡让我活不下去,何不远走他乡,到一个没有权贵、官府良善的地方?听说开封府有个夏大人那边就不错。” “可你知道吗?大明什么狗屁法令,竟然不许百姓更移户籍?凤阳当地官府更魂淡,甚至都不让出凤阳走动,哪怕你带着照身帖也不行,说什么不能有流民,免得朝廷看到流民会责罚当地官府!” “娘的,老子都活不下去了,出去逃荒都不行?这是逼着要饿死人吗?” “合着官府那些老爷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子,宁愿下面老百姓饿死,也不能被上面看到流民,这叫什么?粉饰太平?” “你看看大明朝廷养出来的都是一群什么东西?净想着盘剥百姓了,让你死都要死在家里,逼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这样,还要我们高喊大明万年?朝廷万岁?我呸!我诅咒他老皇帝一家不得好死……” “这样的朝廷趁早完蛋!” 这…… 此人越骂越激动,再次同行的旁人劝住。 “若不是赶上关中跟燕王混战,我趁乱逃到了函谷关,恐怕早就死在凤阳了。” 老朱脸色铁青,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厢内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觉得聊不下去了,再聊下去,这老爷子万一被气出个好歹,谁也担待不起。 可偏偏老朱是个倔脾气,等对方心情平定之后,竟然主动开口发问,“天下当官都一样,我不信关中没有贪官污吏?” 对方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 “老头,你气派不小,但眼界太窄,胸怀太小。” “我原来也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所以起初同样是过来找个小地方,给人家当佃户。” “可谁成想第二天就被当地官府知道了,县衙的人亲自登门给我登记造册,并且按照关中百姓同等待遇给我分田、分房屋,发种子、发化肥,甚至官府借给我耕牛……” “当年大明立国,分我家二十亩良田的时候,我十岁,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形。” “那时我父母感动的跪地朝京城磕头,家里还供奉了皇帝的生祠。” “呵呵……何其可笑,如果让他们活到现在,见到了关中百姓的待遇,不知该如何报答逍遥侯?” 老朱冷哼一声:“你才来关中五年,如何知道他们将来不会变得跟大明一样?” 听到这话,对方哈哈大笑起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关中治下也有户籍和照身帖,却从不禁止百姓走动,哪怕是想去大明转一圈再回来,人家也不管。” “实不相瞒,在下起初是种田的,后来改行经商,专门把关中的东西偷着倒卖去大明,我太了解大明百姓缺什么了。” “我原以为分给我的田亩如果荒废了,官府会收回,没想到人家听说之后,只是重新登记造册,田亩保留,官府派人帮种,我们对半分收成。” “平常我负责出门做买卖,官府甚至还帮忙照看家小。从不限制我们的去留。” “人家也不怕出现流民,甚至不怕我们转身去投靠大明,关中治下三岁孩童开始蒙学就知道:国有道民投之,国无道民弃之!而不是强势圈禁,逼着你饿死也得死在原地。” “这样官府,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原来不是朝廷不好,只是大明的朝廷不好。” 老朱像是被刷新了三观一样,嘴里喃喃道:“如果都是这样,钱都让百姓赚了,甚至百姓还跟敌国互通有无,那关中朝廷是怎么站住脚的?这么平白无故的养活百姓,有什么用吗?” 你这、这话…… 此言一出,在场许多人都怒目而视,攥拳想要揍这老头,一开口就是虎狼之言,合着朝廷就应该欺压百姓、盘剥百姓吗? “这位兄台,你这岳父一心向着大明,依我看还是送回江南做官吧,让他来到关中大地上,就他这脑子,还有这张胡言乱语的嘴,出门就会被关中百姓乱拳打死!” 黄易拱手道:“诸位见谅见谅,得罪了。这不江南马上要归了关中吗,正是为了他老人家的安危,我才费了大功夫把他老人家接出来。” 有人嗤笑道:“你们夫妇倒是一片孝心,但这样的大明死忠,跟大明一起下葬也是归宿,带他来关中,不能继续欺压百姓了,恐怕他也生活不习惯。”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还有人当面嘲讽:“这老爷子霸道惯了,估计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好事,恶人不该有善终!” “咳咳……人家都坐轮椅了,大家少说两句,又不是你我的仇敌,恨也是江南百姓恨他才对。”有人劝解说。 黄易尴尬的拱手感谢。 看着老朱眉头紧锁,他认真的解释说道:“官府的存在是为了帮扶百姓过得更好。如果百姓平安顺遂,官府甚至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是朝廷养活了百姓,其实是百姓养活了朝廷。如果没有百姓聚集起来,大明朝廷数万官员,靠什么吃饭?” “看似关中百姓耕种不交税,做买卖不交税,各家各户都在一心赚钱,装的是自己私人的腰包。” “但这只是表象,只要你生活在关中大地上,就要吃喝拉撒,就要出门买卖东西,孩子就要读书识字……”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是流通,就是交易,都需要花钱。” “说白了,无论你的钱是种田来的,还是挖煤来的,还是经商来的,只要你在关中生活,就需要在关中花钱。只要你花钱,就给关中带来了繁荣,那你就是关中百姓!” 黄易笑着拍了拍老朱的肩膀,“老爷子,大明学习自前朝那种方式牧民,太腐朽陈旧了。这个世上,先进的度制才是未来!” 听到这话,在场不少人反应过来,拱手说道:“兄台,您不是买卖人吧,能把关中朝廷说得头头是道,只能是朝廷内部的大人,您是当官的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说书人上线 黄易笑着跟四周众人拱手道:“不过是在联合衙署的户部工作的小吏罢了,也是从上面长官那里听来的,诸位兄台见笑。” 众人纷纷回礼,“哪里哪里,兄台能讲清楚国家大事,可比我们这帮小商贩强得多。” 哪儿的话! 黄易谦虚道:“无论是做官还是做民,其实都是为了一日三餐,见识多少也不当饭吃,不过是工作方式不同、接触的东西不同罢了,没有什么强不强的。” “跟大家一样,联合衙署的食堂也是白面馒头、一天一顿肉菜。” “相比于我们吃公家的,靠天下百姓养活,诸位靠自己的本事顿顿能吃上肉,才是真的了不起!”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兄台谦虚了,听您的言谈举止,就这份气度见识,哪怕是下来当百姓做买卖,也一定是个大商人!” 大家商业互捧一番,看得老朱很是不解。 怎么……眼前有个做官的,这帮小商人竟然不害怕?依然跟他拍肩膀称兄道弟? “哼,这下没跑了,肯定是你提前安排好的。”老朱这样想着。 这时车厢内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这位先生有礼!晚生是洛阳书院毕业的学生谷雨,学的农科,最近在游学。” “刚才听您说了一句——制度的先进才是真正的未来,此言甚是新颖,学生不解,可否请您详解一二?” 老朱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也很不服气。 “是啊,说的这么热闹,凭什么你敢断言关中的制度,就一定强过大明的?大明至今立国三十年,你关中才发展多久?等到你们这帮当官的老了,时间久了,会不会也出现横行乡里的恶霸、贪官?还有害国殃民的权贵家族?” 黄易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其他人也没催促,全都认真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朗声说道:“制度就是未来,其实在历史上是早有论证的。” “你既然是洛阳书院毕业的学生,应该读过史书,秦何以灭了六国?” 书生谷雨想了想,“汉朝贾谊谢过一篇过秦论,说秦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一帮商人百姓听得糊里糊涂,黄易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秦强在前后六代人的奋斗积累,及至始皇这一代才可以鲸吞天下?” 对方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要不然大秦为何这么强? 黄易笑着问道:“战国七雄,其他六国同样发展数百年,何止六世?他们怎么没积累起来呢?难道是因为没出过明君?” “这个……也许是没有连续六代都是明君的。”对方有些答不上来了。 黄易摇了摇头,“贾谊说的六世之余烈,应该是指秦孝公嬴渠梁、秦惠文王嬴驷、秦武王嬴荡、秦昭襄王嬴稷、秦孝文王赢柱、秦庄襄王嬴异人。” “这六代君王里面,各有功绩,虽说都是在锐意进取,但秦武王嬴荡洛阳举鼎身死,在位仅三年就英年早逝;秦孝文王赢柱在位仅三天。” “况且这六代人前后跨度百余年,中间出过数次叛乱、宫廷政变、被围攻等等,可以说相当不太平。” “跟其他六国相比,秦王的动乱比他们更严重,为何秦王反而能在动乱中变强?甚至强到盖压其余六国?” 对方毕竟年轻,而且主修农学,这个问题是答不上来的,默然摇头,躬身行礼请教。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这位兄台想必是联合衙署修史的官员,否则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古代的事迹。 不对不对,人家刚才说了,是户部的人。 户部管算账的,为什么还能谈这么多史迹? …… 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黄易笑着解释道:“听说过商鞅变法吗?” 老朱白了一眼,心说你小子就没憋好屁,你这是考那孩子的吗?分明是在戳老子的软肋。 黄易才不看他,继续侃侃而谈:“秦孝公任用商鞅进行举国变法,在此之前,秦国跟其他六国无异,都是奴隶制,世袭贵族们占着秦国大部分土地,百姓多是奴隶或者佃户。” “战场拼杀斩首无功无赏,就跟大明现在征发的徭役一样。百姓积极性不高,而且世道很不公平。因此秦国地处西北蛮荒,因此国力最为穷弱,在七国之中是垫底的存在。” “如果不是拥有函谷关天险,他们早就被人踏平了。” 那后来呢? 这话不是书生问的,而是同车厢的百姓,大家被勾起了好奇心,就像是在听人说书一样热情高涨,纷纷要求听下文。 老朱冷哼一声,不屑道:“不就是变法强秦吗?多高深莫测一样?” 自己当年听大儒宋濂讲过的。 黄易笑着问道:“那您知道商鞅是如何变法的?” 你…… 老朱气得想要拿木如意砸他。 黄易连忙躲开,“很简单,就是更换制度,改变世道的不公平。” “取消奴隶制度,一切奴隶全部重新登记入册,成为自由的新国民,给予分田、建房,鼓励大家耕种。” “同时军功授爵、封赏,甚至耕种交农税多了也有爵位,如此一来整个秦国的百姓热情高涨,嗷嗷叫的干。” 书生谷雨疑惑道:“这样的事,那些贵族能答应吗?” 黄易笑着反问:“世上是百姓多?还是贵族多?当皇帝领着由百姓组成的军队站出来,站在百姓一边的时候,贵族们谁敢反对?屠刀挥下,血啦啦一大片。” 老朱不服气道:“这不跟大明一样?洪武皇帝杀的贪官污吏还少吗?” 黄易摇了摇手指,“不,应该说大明跟大秦一样?你以为大明这一套是学谁的?历朝历代都是学大秦的这一套。” 没有理会老朱的脾气,黄易接着讲述:“除了激起百姓的热情,还有就是建立世道的公平。要知道在当时有个说法,叫刑不上大夫,意思是贵族犯法不用刑罚。” “因此商鞅还制定律法,头一次喊出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口号。如此一来,就没有官员贵族敢随便欺负老百姓了。” 好!妙极,就该这样! 许多人大声叫好。 那位凤阳过来的百姓却泼了盆冷水,“好什么呀,照这么说,口号喊了上千年,真做到了吗?也就是关中不一样,在我老家凤阳,官员、勋贵作恶可从未见受罚过。” “别的不说,当年我家二十亩田被侵占,家破人亡,朝廷处罚了吗?那帮魂淡至今还活得好好呢。” 这个…… 老朱想起了当年的处理方案,打杀了几个头面人物替罪羊,震慑其他人,逼他们交出侵吞田亩,然后罚俸了事。 自以为的完美解决,没想到却伤了民心。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怕生乱? 众人安慰一番,催促黄易接着讲。 黄易笑着说道:“秦国因为变法强国,上下一心嗷嗷叫的发展,并且有了秦律的约束,然后就有了代代强盛。” “但同时期的其他六国,却依然因循守旧,保持着奴隶制度,国力进展缓慢,甚至有些同样贪腐成风,权贵越发奢靡,朝政越发昏暗。” “此消彼长,因此才有了大秦六世积累,最后一统天下。” “这就是制度制胜的明证!当时的秦国完全变成了一座战争机器,就是因为以法治国的制度约束,这个制度超越了其他国家,因此才能走在前面。” 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竖起大拇指,“兄台真是好学问,如果书院的先生都是你这样,别说是这帮孩子了,就是我们这帮大老粗去了也能听懂。” 老朱心中腹议,这不废话吗?这小子号称天下第一名师,可不是白叫的。 那名求学的书生上前恭敬行礼,“多谢先生,今日这一课,学生受益匪浅,请先生留下姓名,学生日夜感念。” 黄易笑着摆手:“无须如此,传道受业罢了,正是有你这样爱学的后辈,天下文脉才能香火不绝。” “你游历天下是为了以天地自然为师求证学问,将来好学以致用。如果今日这番遭遇闲聊,若能于你求学有利,已是缘分使然,不用介怀,更不用记住我是谁。” “活到老学到老,天下万事万物皆可为师师,若都要记住,是记不过来的,有心足矣。” 对方再次感谢。 有百姓嫌不过瘾,开口催促道:“兄台讲的精彩,而且很长见识,能不能再给我们讲一段?我做过十多趟火车,这是最有趣的一趟。” “对呀兄台,不过瘾啊,你多讲点……” …… 黄易刚想答应下来,旁边的老朱开口了,“照你这么说,商鞅变法是制度的超前?大明真就不如关中?你如何证明关中的太平不是一时红火?将来不会变得跟大明一样?” 其他人不乐意了,“老爷子,大明眼看就要黄摊子了,您也过来逃难跟女儿女婿生活了,何必再操那个心?” “对呀,这不明摆着吗?如果关中的制度不比大明更好,又岂能打败大明,一统天下呢?” 对呀! 众人纷纷站出来反驳老皇帝。 老朱才不在乎一帮旁人,只是盯着黄易。 “关中就没有权贵?关中的官员就不会欺负百姓?我不信!”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问题问的好。 “您不妨问问在场的大家,他们怕不怕当官的?” 老朱转头看去,众人纷纷自信摇头。 “嗨,老爷子,合着您什么都不知道呀?” 我该知道什么? “在关中治下,当官、种田、经商,只是职业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没错,按侯爷的话说:社会分工不同。有人喜欢种田,有人喜欢经商,有人喜欢当官。那就让喜欢种田的人种田打粮食,喜欢经商的人出去做买卖,喜欢当官的人去做官给百姓办事。” “而且关中的各级官员是百姓选出来的,不是上面任命的。比如村长、县令,三年一选,如果做的不好,下次百姓不选了,他就下来成百姓了。” 老朱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那如果在位期间作恶呢?” “这更简单了,去知府那里,或者干脆去长安城的联合衙署反应,一张状纸只要查实,马上下狱问罪!” “没错,我们这里的任何衙门都不得阻拦百姓,大门天天敞开着,你就是进去讨饭吃都可以。” 老朱有些不信,“他们不会官官相护吗?他们不会趁机敛财,然后打压弱者?”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您怕是忘了我们逍遥侯是什么出身吧?” 什么出身? 老朱转头看向了黄易。 黄易没开口,其他人解释道:“逍遥侯曾经组建六扇门,甚至定了条规矩:只要有理,杀人无罪!现在关中依然奉行这条规矩。” “官府的县令、知府只有断案之权,并无调兵之权,手上无人,自然不能借以欺压百姓。” “若是百姓被逼急了,一腔热血去到衙门跟县令拼了,杀错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如果杀对了,连命都不用抵,甚至还有赏金呢。你说这样的规矩,县令还敢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这个…… 老朱心说这可比我狠,我只是自己下手杀人,你是鼓动所有百姓站起来杀人? “照这样的话,还有人当官吗?或者说,还有人敢出来治理百姓吗?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很多百姓之间的争斗,并非是条理清晰的,甚至很多百姓本身就多吃多占不讲理,倘若管不好就会有杀身之祸,与其如此,不如不管。” “若是官员全都懈怠不管,治下百姓不会生乱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解的反问道:“生什么乱?大家都很忙的。” “对呀,一家十几二十亩地,耕种都忙不过来呢。” “是啊,要么去经商挣钱,要么忙着种地,哪有闲人?各家地块都是官府划分好的,谁有闲工夫打架闹事?” 老朱不信:“村里就没有欺负人的恶霸?比如家里兄弟多、人口多的,欺负有些个人少怕事的?” 大家纷纷点头,没有。 黄易笑着说道:“这世上,只要官府、权贵不欺负百姓,天下没人欺负百姓。” “试想一下,百姓连当官的都不怕,又为何要害怕村里的恶霸?被逼急了,拼命就是。说白了大家都是平头百姓,何至于把人逼得家破人亡拼命的地步?” “历朝历代一茬又一茬,百姓之所以弱势、代代被欺压,就是因为惧怕官府,同时又太依赖官府。” “出了事首先想到的不是站起来反抗,而是找人伸冤做主?这什么狗屁道理?你自己如果敢于向不公开战,那天底下谁敢欺负你?也就不用找外人伸冤搭救了。” “倘若事事求诸于外人搭救,那官府能给你伸冤一次两次,还能天天跟着你不成?就像那扶不起的阿斗,自己软骨头,活该被人欺负!” “基于这个理念,我们关中从不用百姓感恩朝廷,反而鼓励大家自立自强、顶天立地!” “正如联合衙署门口石碑上刻着的: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关中没有皇帝,我们人人都是皇帝!所以关中从上到下,全都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皇权和天命,只信天下的公理和正义。” 好! 不知是谁带头叫好,然后满车厢掌声雷鸣,那名书生谷雨把手都拍红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比京城如何? 火车半路多次停靠,看得老朱啧啧称奇,这种方式比雇佣马车便捷太多了。 寻常人家想出趟远门,要么是自己驾车,要么是雇佣马车给人掏来回的车马费,要么是搭别人顺路的马车,这种只需要给一趟的钱。 问题是马车慢,而且一路上十分颠簸,且有剪径盗匪的风险。 长安到洛阳这趟火车就太方便了,虽然吵闹了些,但极其平稳,丝毫感觉不到颠簸,而且快捷异常,马车三天、五天才能到的地方,火车一天就行,花的钱还比马车少…… 难怪,难怪这小子说火车的出现,将会改变天下的格局。 当了三十年皇帝,老朱当然明白什么叫统治范围,大明天兵一日可到的范围之内,是朝廷和核心统治区。 一月可到之地,是朝廷能统治的最大领土,在这个领土内,无人敢不听大明号令。 但超过这个期限,比如西域,比如岭南以南,比如西南边陲,这些地方如果是兵马行进,经常需要两个月才行。 两个月?倘若西南出了伙叛乱,或者是蛮人犯边,等京城收到消息的时候,说不定整个西南都被人打下来了。 然后朝廷派兵夺回,等援兵赶到的时候,形势大变,即便是辛苦夺回领地,也要长期派重病镇守,否则光靠支援是万万不行的。 正因如此,老朱才派了西平侯沐英永镇西南,许给沐家统兵之权,朝廷不加干涉。普天之下,除了那些个皇子,也只有他最亲的义子沐英有这个殊荣。 “这铁路会不会被人半途破坏?我看火车是在两道铁板上跑的,万一有人故意挖断了铁板怎么办?”老朱好奇的问道。 黄易指着窗外时而闪过的房屋说道:“每隔十里布置一个岗哨,一天六人轮换三班倒的巡查,一旦发现铁轨出事立马示警,火车全都会就近停靠,然后工人火速抢修。” 十里一哨?这得多大成本? 黄易哈哈大笑道:“这种坐人的火车叫客车,一天两趟,每趟都能满座。而专门运输煤炭、矿石、货物的叫货运车,一天五趟,每天收到的车票钱,别说养活千余哨兵了,最多五年时间,修建铁路的成本就能赚回来。” 五年? 老朱惊呆了,忍不住小声骂道:你还真是天下第一生意精。 这一路上,窗外山川河流飞速闪过,车内人声鼎沸的祥和热闹,老朱不禁反思,如果自己是天下百姓一员,会喜欢哪里? 毫无疑问,当然是当下的关中! 下了火车,车厢内新认识的众人纷纷告别,有的相邀结伴而行,唯独黄易推着‘老岳父’落在了最后。 老朱冷哼道:“早知你胸怀惊人韬略,没想到你藏的这么深。既然你什么都看透了,为何全都留着?还说你没有野心?” 黄易愣了一下,心说原来你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 “您还真是的……都说人越老胆子越小,你却是人越老心眼越小。” “怪我没给你朱家尽心尽力?说这话亏心吗?自从我回到大明,有休息过一天吗?” “先是苦心孤诣给你的两个孙儿治病,还有皇后、太子……甚至你许多大臣都是我治好的。” “后来北部战事失利,你眼睁睁看着没法子,是我孤身一人北上扭转了战局。” “我改进火药、替你解决胡惟庸案、勋贵圈地案……朝堂上许多大臣一生也未必能做成一件两件的大事。” “你还指望我给你怎么效力?” 说到这里,黄易忍不住嘲讽道:“以你的为人,任用李善长都十分猜忌,更别提我一个小年轻了。” “我给你和盘托出天下全图,这么多年来,你做了什么?除了在我的谋划下,做成了海外贸易,你还有其他什么功业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能把大明经营的比如今的关中富裕十倍,你敢举国托付给我,让我开府领政吗?” “呵……笑话!当初不过是去长安指点建几个羊毛作坊,我就差点在你儿子手下丧了命。” “而你身为皇帝,关键时刻却忘了一切,只记得护着亲儿子,就你这种气量和做派?还想成大事?” “也就是我晚生了二十年,否则天下江山不可能姓朱!轮得着你?” 你…… “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到底是野心磅礴!”老朱被气得不轻,心里却笃定自己当初没做错。 黄易白了一眼,嘲讽说道:“你错了,从在黄河岸边遇上太子之刻起,我决心辅佐太子成就大业,从未想过自立为王占据天下。” “不是因为怕你,更不是因为怕你身后的百万兵马。而是好不容易太平的天下,我不忍百姓再遭战火。” “当然了,也是因为我觉得太子此人不错。”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信?” 黄易笑了,“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决心推翻大明,把你拉下马的?” 老朱冷哼道:“当然是从你决心要报仇开始!” 不! “是从你说出那句:大明江山是朱家的开始!”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对一个世袭的皇室抱有幻想,因为你们脑子里想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利益,说什么天下万民?明面上句句都是百姓,背地里刀刀都是血泪!” 老朱愤怒的反驳:“那又如何?谁做皇帝不是这样?天下除了你这个怪胎,还有谁不自私?你敢保证你的后辈继任者不会贪恋皇权吗?” 听到这话,黄易再次笑了,这次是嘲讽到了极致的笑。 他嘲讽老朱的无知,同时也在自嘲,嘲讽自己的无奈。 也许老皇帝说的没错,自己敢这么大言不惭的质评朱家,那是因为站在上帝视角,从史书上看到了后面五百年。 倘若自己果真是大明出身的一名普通百姓,绝对没有皇帝看得透彻,更不敢妄谈解决了王朝周期律。 两人同时沉默片刻,黄易不说话了,自顾自的推着老朱往外走,出了车站大门迎面就是十三朝古都长安城! “很多年没来过这座古老的城池了吧?” “我带你逛逛如今的长安城,看看比之大明应天府的京城如何?” 老朱嘲讽道:“是啊,你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向我炫耀这一刻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目的有二 一路上听了老朱太多的阴阳怪气,此时黄易反而不在乎了。 自顾自的说道:“没有要报复的意思。请你过来目的有二:其一,看看长安城,乃至看看当今的关中治下,因为这就是我曾经梦想中,想要全力辅佐太子打造的世界。可惜他英年早逝,看不到了,你是他老子,替他看看。” “将来下去父子团圆的时候,帮我告诉他,就说当朋友的替他做到了。我想……以太子的胸怀,跟你不一样,他会为我高兴的。” 老朱奚落道:“是啊,我会告诉他,是因为他当初的妇人之仁,养虎为患,把朱家的江山拱手让人了。” 黄易没有生气,反而平淡的问了一个问题,“倘若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到来,大明江山该是什么样?” 老朱冷哼一声,傲气且自信的说道:“虽说比不上你关中的富庶,但通过数代的辛苦,大明必将强盛繁荣,当世无匹!” 是吗? “这也是我请您来的第二件事,让您看看没有我的大明,未来如何?” 嗯? 老朱诧异的转头看向了黄易,“你小子拿我开涮呢?让我听你讲故事?” 黄易想了一下,推着老朱继续走,“咱们还是先看吧,看完再讲。免得我讲完了一切,你没心情再看这盛世繁华了。” 老朱不屑道:“吹呢?你以为老子是车厢里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商贩百姓?就喜欢听故事?” 黄易突然笑了,“这么说,您承认那些人不是我安排的?” 老朱哑口无言,倔强的别过头去,不想说话。 黄易也不催促,就这么推着他一路走一路看,同时还给他介绍着一切。 几天的时间,看完了长安城,又去看了各种大型作坊工厂,然后一路辗转走入民间,甚至让老朱看遍了关中的风土人情。 “不对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两样机密朕还没看,这怎么就要往回走了?”老朱不满的问道。 黄易纳闷道:“我关中的各大工程、包括火车、拖拉机的生产线都让你看了,未来牛马将再无用处,全是铁牛犁地,天下再也不会饿死人了。” “这是最大的秘密,您还不知足吗?难不成您比我更了解关中?” 老朱不屑道:“小子,不诚实!你关中最大的机密是迫击炮,还有化肥的制造!” 黄易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怎么满脑子都是些打打杀杀?难道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穿暖衣服,这不是最重要的事吗?” 你…… 老朱语塞,他当初也喜欢征战四方,但晚年是知道治天下之不易的。 唉……自己终究是差在出身,没什么学问,但凡有这小子一半的好学问,大明也不会被人夺走。 “走吧,急着赶回去,是因为长安的灯会要开始了,迟了就赶不上了。” “化肥厂遍地都是,长安附近也有,看完灯会再看。” “至于迫击炮的制造,在岐山深处呢,没什么好看的,跟大明的火炮坊差不多。再说了,将来我或许会带着万门迫击炮征战天下,打到极西之地,凡日月所照,尽数打下来。” “这些跟您有什么关系?知道多了说不得还会生闷气。” 老朱好奇道:“没想到啊,你小子野心这么大?” “呵呵,如此看来,输给你这小娃娃,咱不冤枉!你比我强太多了,包括眼界和格局。” 黄易也表示诧异,“哟,能从您嘴里听到夸我的话,可真是不容易。不枉我辛苦带你走这一遭。” “实话实说,你是想平淡的死在京城的龙榻上呢?还是临终之前让我带着看遍世间繁华?” 老朱笑了,“这不废话吗?唉……可惜啊,你如果姓朱就好了。” 黄易的嘴一如既往的毒,“快拉倒吧,占便宜没够吗?你冒充过我岳父,强忍过义父,临死了还想碰瓷来个认亲?” “当你儿子没半点好处。而且你的那群儿子……啧啧,有好人吗?” “老大是好人,英年早逝,其实是被你累死的。老二是禽兽不如,老三运气不好,老四嘛……你看看他,把你丢洛阳就逃了,生怕我开口让他陪着一起照顾你。不提也罢。” 老朱沉默了。 黄易看气氛不对,连忙改口:咳咳……看我说这干啥?其实他们都挺忙的,而且也挺优秀,毕竟能跟我过招的,肯定有过人之处。 老朱叹息道:“你说的对,也许是咱不积德吧。对咱好的皇后早去,标儿也早去,最疼爱的义子沐英也没了。唉,没想到最后陪着咱的,竟然是一身反骨的你。” “虽然你让朕恨得牙痒痒,但平心而论,咱的确是极欣赏你这个义子的,甚至超过了其他亲生儿子。” 打住,千万打住! 没你这样诅咒人的,刚你自己也数过了,凡是跟你关系好的亲人都早逝,我可不想!咱俩没关系。 紧赶慢赶,二人乘坐马车回到了长安,赶上了灯会。 说是灯会,其实是一场灯具展销会,黄易要推出家用电灯,因此搞了一场纯官方布置的灯会。 百姓们欢呼雀跃,不烧油、不烧蜡的灯火,而且还能让黑夜亮如白昼,这是神仙法术吧? 被黄易用轮椅推着游览,看着被照亮的夜空,还有那七彩斑斓的灯会盛况,老朱忽然明白了。 “当年你送给朕的那座风扇,跟这个一回事吧?” 黄易竖起大拇指,“您老慧眼,原理一样,都是用畜力带动发电机发电,区别是风扇是用电供给扇叶转动,灯会是把电力供给照明。” 老朱感叹说道:“你小子这脑子怎么长的?这些东西绝不是大明有的。不对,包括海外也没有,否则海外贸易这么多年,为何没听人上报说海外也有?” “莫非你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黄易抬头看了看天空,因为灯会的缘故,黑夜被照亮,所以此时几乎看不到星空。 笑了笑,黄易半开玩笑的点头:“是啊,正是因为我从天上来,所以能看透后世五百年,能看穿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人间的命运。” “要不然怎么给您讲述大明的未来?” 老朱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反而平静的说道:“此时此刻,咱信了。小子,给我讲讲吧。也许我的时间不多了,你捡重要的说。”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明三百年 带老皇帝远离灯会,来到了龙首原一片草地之上,此处可以看到长安全貌。 抬头是满天星斗,低头是万家灯火,远处还有热闹非凡的长安灯会。 黄易松开轮椅,就这么坐在了草地上,靠着轮椅讲起了故事。 “从洪武十三年讲起,倘若没有我,妙云逃婚不成,最后回到长安城,选择嫁给四皇子朱棣。不过这不影响大局。” “您有没有想过,倘若没有我的到来,太子东宫的事你们永远也发现不了?比如雄英的慢性中毒、小宝的天生痴傻?还有太子过劳一事,甚至是皇后同样不祥。” 老皇帝皱了皱眉,随即点头说道:“不错,这件事你是有大功的。” 黄易摆了摆手,“不提这个。咱们就顺着吕氏计谋得逞开始算,首先是雄英夭折,小宝痴傻,然后连累太子妃这个将门虎女也命数不长。” “这三人一去,太子重新立正妃,母凭子贵,只能是生下了朱允炆的吕氏上位。” “不过这也没什么,吕氏的目的是帮儿子争皇位,谋害到此处也就停了,没必要继续算计。只要过往不被识破就行。” 老朱冷哼一声,“好,就当我们都是傻子,永远也识破不了。” 啥意思?跟我这嘴硬呢? 黄易撇了撇嘴没有反驳,而是继续说道:“还记得当年胡惟庸设计的刺杀吗?即便是没有我,他也成不了,你注定要废丞相、组内阁。然后慢慢清退李善长等一帮老臣。” 老朱点了点头,这一点是他的既定计划。 “但皇后的身体撑不了太久,如果没有我的参与,在洪武十五年她就不行了。” 老朱再次点头:“咱应该谢谢你帮皇后续命几年。” 黄易再次摆手,“不用客气,救她是因为皇后人好,不是为了你。” 哼! “还有太子的身体,长期的劳累,加上丧子之痛、丧母之痛,太子的身体可以苟延残喘到洪武二十五年,享年三十八岁。” “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帮他改命,没想到世事难料,我虽然治好了他的病,但最后他还是没扛过宿命。” 老朱不满道:“你改不了太子的命,难道就能改大明的命?你的意思是,你来推翻大明是天命?” 咳咳……那倒不是。 黄易尴尬的老脸一红,“大概是巧合吧。” “对了,还有西平侯沐英,因为过于悲伤皇后和太子的去世,他也没扛住太久,太子去世没几个月,他也跟着去了,享年四十八岁。” 老朱气得想拿拐棍打人,“你小子故意的吧?朕让你讲述大明的未来,你跟我这算家人的生死作甚?你是算命先生吗?想把朕气死?” 黄易挠了挠头,“我……大概是巧合吧,要讲清楚大明的未来,肯定要说这些,因为这些人的去世,改变了大明未来的走向。” “就比如洪武二十五年太子英年早逝,您出于对太子的宠爱,没有继续设立太子。” “反而偏宠孙儿朱允炆,此时的朱允炆已经是十五岁的皇长孙,而且是嫡出。” 老朱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朕会传位给这个皇孙?笑话!如果是痊愈的雄英还有可能,其他人不会的,朕还有一群儿子呢,个个不是常人。” 黄易耸了耸肩,“雄英五岁就没了。而且您没有发现吕氏的任何阴谋。这样吧……您可以理解为,故事里朱允炆就是朱雄英的位置。” 老朱没反驳,算是默认了,示意他继续讲。 “快别提你的几个儿子了,老大……咳咳,咱们说说老二秦王朱樉吧。” “如果没有我的到来,秦王朱樉可没有现在这么命长,洪武二十五年,秦王朱樉被三名老妇人下药弄死,足见他有多么的天怒人怨。” 老朱嘴角抽了抽,却罕见的没有表示意外。 “老三晋王朱棡,洪武二十八年病逝,据野史记载是被厨子害死的。” 老朱竟然点头了,“合理!朕多次提醒他,不能苛责下人,特别是厨子,他没听过一次,早晚要出事。” 黄易竖起大拇指,“您老目光如炬!可惜子不类父。” 躲开了袭来的拐棍,黄易接着讲述,“老四燕王嘛……的确是个人才,而且雄才大略,常年替大明镇守北方,威震草原。” 老朱笑了,“咱中意的还是老四。” 黄易却摇头道:“不,那是现在的你。刚刚我说了,太子去世后,没有我的捣乱,大明很太平,你除了清除旧臣,就是宠溺皇长孙朱允炆。” “也许是担心儿子手足相残,也许是把对太子的爱全都寄托在孙子身上,所以立储朱允炆为皇太孙,将来接位大明。” 老朱摆手道:“不用说了,这绝对是一记昏招。” 黄易竖起大拇指,“您圣明!” 老朱冷哼道:“以吕氏的心性来看,朱允炆这个孙儿难成大器。” “让这样的人接位,是压不住老四的,早晚必生龌龊。” 黄易抚掌大赞,“谁说不是呢!” “洪武三十一年,您驾鹤西去,享年七十一岁。皇太孙朱允炆即位,改年号为建文。” “建文元年,用齐泰、黄子澄之计削藩,削藩导致湘王自坟,齐王、代王、岷王被废。同年七月,燕王朱棣借口‘清君侧’起兵,史称‘靖难之役’。” “建文四年六月,京师被攻陷,朱允炆从此下落不明,一说在宫中自坟而死。一说从地道出逃,改换僧装,在各地流浪。” 老朱叹息道:“朕的确收藏有一套僧衣,此事连皇后都不知晓。” 黄易接着讲述:“燕王朱棣即位,改年号为永乐,史称永乐大帝。” “这位燕王殿下最像你,在位期间文治武功,整肃吏治、设立内阁、废除中书省,设立御史巡按制度,以巡察天下。另外重启锦衣卫,并增设东厂以监察百官。” “召天下大儒共同编纂了一部旷世巨著《永乐大典》!同时组建船队开拓海外,以至于后世诸君屡有效仿,大明一朝的海运成就相当不凡。” “迁都北方燕京城,设立顺天府,以证明自己北击蒙元的决心。因此这位皇帝在位期间五次北征,可是亲自领兵出征的那种,最远一次打到了斡难河畔,前无古人!” 老朱愤怒道:“混账东西!当了皇帝还是改不了这莽夫性格,不到万不得已,见过皇帝亲征的吗?分明就是好勇斗狠!” 黄易摊手道:“可说呢,正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和好勇斗狠,坑惨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嫡长子朱高炽。” 第三百四十章 你在这咒我们呢? 高炽? 老朱陷入了回忆,“当年还是个小胖娃娃,现在应该成年了吧?唉……朕的孙儿,一转眼竟十多年没见了。” 黄易笑着点头说道:“不错,燕王府三位世子,我最看好老大高炽。这孩子的仁善不亚于太子大哥,智慧更是堪称翘楚。” “前年燕王妃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学艺,看似我把老二老三留在身边教导,把老大放到外面历练游学,天下所有人都以为我在藏私。” “其实只有我跟高炽心里清楚,我教给他的才是真本事。” “对了,高炽已经成婚,据说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朱瞻基。” 老朱点了点头,感念老朱家香火不绝! 随即询问道:“刚才你说老四一声征战,坑了高炽,这话怎么讲?” 黄易唏嘘道:“您老最清楚,打仗胜负的关键不在精兵将勇,而在后勤,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不是说说的。” “永乐大帝一生北征草原,南讨安南,在位二十二年几乎跟您一样,一直在对外开战。” “频繁的战事是需要巨大国力支撑的,他在外面打的过瘾,留下太子监国理政,二十年呕心沥血的操劳,几乎跟他大伯一样的宿命。” “永乐大帝五征蒙元,第五次的时候病逝返回途中,当时皇长孙朱瞻基二十六岁,跟他爷爷永乐大帝年轻时一样的英武不凡,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了。” “是他瞒着战场上其他将领,秘不发丧,然后快马回京让太子朱高炽即位,改年号为洪熙。” “父子联手压住了手握重兵的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顺利继承皇位。” “可惜高炽身体时日无多,在位仅一年就病逝了。” 老朱忍不住骂道:“混账老四,你一个人能把天下的仗都打不成?出了个标儿的悲剧还不够,还要再坑个高炽?”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黄易安慰说道:“我说的是假如没有我的情况下,大明的未来。” “当下不用担心,高炽的身体很好,故元早就逃窜西方,大明四周再无威胁,这些事不会发生的。” 再无威胁? 老朱撇了撇嘴,你就是最大的威胁! “可别说我不念旧情,我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传给了高炽,不说保他长命百岁,至少也能百病不生!” 什么? “你是说……你、你把独门内功传给了高炽?”老朱惊呼道。 黄易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除了我和蓉儿,别人谁也不知道。我叮嘱高炽不准泄密,估计连燕王也不知道。” “高炽是个喜文厌武的性子,这身内功是我亲自渡给他的,说不上什么战力,只是护身罢了。” “倘若是传给高煦那个武痴,天下再出个李元霸也说不定。” 老朱感激道:“够了,已经足够了。小子,谢谢你。” 黄易摆手道:“不用客气,我传艺只是因为看那孩子顺眼,不需要感谢,而且您的感谢跟放……咳咳,天底下最假了,一文不值。” 混账! 老朱涨红了脸,嘴上骂着,心里却虚的不行。 在这小子面前,自己说话不算话的地方太多,而且欠了人家太多条性命,最后却闹成这样,的确是自己理亏。 “哼,大明都送给你小子了,该还清了吧?” “还清?这可要说清楚,大明是我自己取到手的,不是你自愿给的。”讲道理的话,黄易丝毫不让。 老朱闷气道:“那你要怎样?” 我? 黄易不屑道:“我没想怎样,如果论情义,你、还有你的朱家,这辈子都还不清。但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自愿,无非是看人顺眼罢了,没想过要回报。” 老朱轻哼一声,小声嘀咕道:“假仁假义!欠你的,老子下辈子还。” “接着讲,后来呢?” 黄易理顺了一下思路,“洪熙皇帝朱高炽在位一年病故,史称仁宗。太子朱瞻基即位,改年号为宣德。” “宣德皇帝文武全才,倒是个人物,在位期间平定了两个叔叔的叛乱,然后就是十年治世,史书评价说这十年的大明,堪比贞观之治。” “后世给高炽父子记功,称为‘仁宣之治’!” “可惜这位宣德皇帝兴许是命太好,所以遭了天妒,仅仅在位十年就病故了,享年三十六岁!史称明宣宗。” 多少?三十六? “混账!你小子故意咒我们呢?好端端的一个马上皇帝,三十六岁?岂有此理?”老朱暴怒。 黄易尴尬的说道:“这不是我故意编的,真是看到的。再说了,这算什么?后面还有更离谱的呢,我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老朱家被人下了诅咒一样?” 什么?还有? 老朱感觉无比心塞,强忍怒火催促道:“快说!” 黄易点了点头,“宣德皇帝去世的时候,子嗣尚幼,所以由太皇太后张氏垂帘听政,也就是高炽现在的夫人。” “宣宗传位给皇太子朱祁镇,改元正统,时年九岁,及至成年才亲政。” “但彼时太皇太后张氏、以及顾命贤臣三杨接连去世。这位年轻的皇帝宠信宦官王振,导致宦官专权,以至于在正统十四年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极大祸乱——土木堡之变。” 老朱呵斥道:“糊涂,岂能任用宦官专权?朕留下的祖训呢?” “唉……还是怪高炽的儿子死太早,导致这个小皇帝缺了教育。” 缺了教育? 黄易笑了,“这您可说错了,他可不缺教育,他是大明历代皇帝里面,唯一留过学的。” 什么意思? “土木堡之变,您要听吗?我怕您被气死。” 老朱冷哼道:“那也得听完再死!” 黄易清了清嗓子,“由于永乐大帝五征草原,导致北元元气大伤,一分为二:瓦剌和鞑靼。” “瓦剌和鞑靼之间,互相争雄。到了正统年间,瓦剌逐步强大起来,并且时不时就南下侵扰明朝疆域。尤其是瓦剌的实权派——太师也先,经常以朝贡为名,骗取明朝的各种赏赐。” “大明自诩为天朝上国,对于进贡的使者,无论贡品如何,总会礼尚往来,赏赐颇为丰厚,并且按人头派发。这种情况下,也先不断增加使者数目,最后竟然高达三千余人。也不知道是谁给谁纳贡呢?” “当时总揽朝政的宦官王振对此颇为不满,下令减少赏赐。瓦剌也先借此为名,挥师南下,直逼大同,继而威胁京师。” “正统皇帝朱祁镇二十来岁,正是自己一展拳脚的大好时机,看到北方鞑子如此放肆,颇为恼恨。宦官王振借此鼓动皇帝,建议他御驾亲征。” “朝中大臣纷纷劝阻,可皇帝不听呀。一来是效仿他的父亲——明宣宗朱瞻基御驾亲征;二来是为了证明自己,想我大明国势鼎盛,区区蛮夷,怕他不成?” 还没听到正题呢,老朱就忍不住骂了起来,“混账,又一个鲁莽的混账!” “说,快说,是不是他死在战场上了?” 死?如果是这样,那倒是简单了。 黄易忍不住嘲笑一声。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明留学生 只听他娓娓讲起了土木堡之战的详细经过,这绝对是大明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时朝廷的军队主力都在外地,仓促之间难以集结。于是这位正统皇帝从京师附近临时拼凑了二十万人,诈称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为了说服自己的母亲孙太后,他把年仅两岁的皇子朱见深立为皇太子,并让同父异母的弟弟郕王朱祁钰监国。 大军出征,谁知天公不作美,大雨连绵。 等到了大同附近,发现尸横遍野,加之后方粮草供应不及,军心动摇。正统皇帝有心撤军,但宦官王振为了顾及皇帝脸面,说什么没出征多久就悻悻然回师,太丢脸,他便建议绕道蔚州。 其实皇帝不知道的是,这是王振的小心思,他老家就在蔚州。王振想着要是皇帝跟自己回乡,岂不是比衣锦还乡还吐气扬眉? 蔚州距离大同非常近,而瓦剌大军逼近大同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群臣反对绕道蔚州,觉得这样耽误时间,容易发生危险。王振不听,而皇帝体恤王振,便给了他露脸的机会。大军准备开拔,前往蔚州。 “混账!偏听偏信一个宦官之言?大明岂有不亡之理?”老朱似乎能透过故事看到未来战场一样,此时的语气仿佛长辈在训斥后辈儿孙。 不料王振再次心血来潮,担心大军过处,踩踏自己家的庄稼,于是建议按照原路撤军。 老朱冷哼道:“一个把持朝政的宦官,竟然还知道心疼庄稼?简直可笑!” 黄易却笑着说道:“您可不能笑话他。人家虽然是宦官,但也是爹生娘养长大的,没准比您那位没出过宫门的玄孙皇帝更知道民生疾苦呢。胡闹归胡闹,但心疼庄稼是另一回事。” 老朱不满的催促道:“接着讲!” 等到大军行至怀来附近,辎重反而没有赶上,于是王振下令原地驻扎等候。 就在怀来城外的土木堡,瓦剌大军追上了明军,将皇帝等人困在土木堡。 水源被掐断,陷于死地,军心动荡。 于是,瓦剌部太师也先假意议和,明军上当。也先趁明军不备,发动总攻,一举歼灭之。皇帝朱祁镇被俘,王振被大将樊忠杀死,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等大臣战死,史称‘土木堡之变’。 时年正统十四年,皇帝二十三岁,而土木堡距离当时的京师顺天府仅仅二百里。 什么??? 老朱气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拐棍杵在地上大骂道:“该死,他怎么没有战死?为何没有战死?” “我朱家子孙,有胆子御驾亲征,就应该战死沙场的,他为什么没有自刎身死呢?” 黄易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乃至您这位老祖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偏偏到他这一辈出了个贪生怕死的废物。他如果当时就战死了,对大明来说反倒是好事,而且还能保全名节。” “可惜了,老天总不随人愿。” 平静下来的老朱皱眉道:“怎么?做了人家的俘虏,大明的后面还有他?” 黄易哈哈大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过是一场牺牲数十万的败仗而已,后面绝对比这个精彩。” 讲! 老朱发了狠,阴沉着脸只说了一个字。 黄易也不废话。 俘虏了皇帝,瓦剌太师也先又忧又喜,喜的是连明朝皇帝都抓住了,忧的是不知道该杀该留。倒是他的弟弟伯颜帖木儿提议,觉得明朝的皇帝奇货可居,不如留下他,好向明朝索要财物。 也先觉得这个提议好,便留了皇帝一命。 老朱不满道:“损兵折将、宠信奸佞宦官、贪生怕死……这样的软蛋皇帝,我大明无人了吗?难道会答应他们的勒索?” 黄易轻哼道:“当然不是,大明岂会无人?但您别忘了,正统皇帝的生母孙太后尚在,而且正值壮年。” 老朱皱眉道:“国之大事,岂能托于妇人之手?朱家的人何在?” 黄易接着讲述:也先想借皇帝的名义招摇撞骗,可惜大明朝廷不同意。 以兵部左侍郎于谦为首的大臣们建议孙太后,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在此危难之时? 随后郕王朱祁钰被拥立为皇帝,遥尊被俘的正统皇帝朱祁镇为太上皇。同时下令边关将领,不得私自与瓦剌接触,即便是瓦剌用太上皇的名义,也不用搭理。 于是这位正统皇帝就成了游学瓦剌的大明留学生。 老朱满意点头:“该当如此!让那个混账东西死在外头,丢人现眼的玩意。” 谁成想瓦剌太师也先恼羞成怒,当即挥师攻打京师,却被于谦等大明文武击败,史称‘京师保卫战’! 明军击退瓦剌,追出数百里,瓦剌无奈之下,退走草原大漠。 好样的! 老朱挥拳喝彩,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等等,既然留守的文武之中有贤臣良才,为何那小子带二十万却败得血本无归?你两次提到那个叫于谦的,想必此人不凡,他在做什么?” 他? 黄易忍不住看向了江南方向,想必现而今于谦已经出生了。当年自己跟太子游历江南,还曾跟于谦的父亲结缘,一转眼却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大明一朝,有两人可以称得上力挽狂澜的续命能臣!这位于谦就是其一。” “哦?仔细说说看?”老朱来了兴趣。 黄易回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于谦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出身,曾于科举中榜夜宴之时喝得酩酊大醉,当着永乐皇帝的面作诗一首,力劝皇帝罢兵休战于民更始。”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哪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好!好诗! 老朱抚掌大赞,“连我这个没读过书的人都听得出,言语简单却道理清晰,直至要害!” “可这样的话无异于打皇帝的脸,那位永乐大帝就是老四吧?就老四的脾气,这能忍?” 第三百四十二章 力挽狂澜的名臣 黄易笑了,“这就要归功于燕王有个好儿子,当时领政监国的太子朱高炽。” 高炽? “不错,高炽仁心为民,自然知道这个新一届状元是个大才,于是出来力保,说这是喝多的醉话,命人带下去休息,甚至亲自陪护了整整一夜。” “后世有人评价说,太子爷这一晚,给大明续命二百年!” 老朱笑着点头,“礼贤下士,高炽这孩子像我。” 你? 黄易撇了撇嘴,已经懒得反驳了。 “永乐皇帝其实也很喜欢于谦这个刺头状元,甚至出征漠北之时还带在身边磨炼,这也是为什么于谦一个文人出身,最后却能当兵部尚书领军的原因。” “宣德年间,也就是高炽的儿子朱瞻基上位后,于谦帮助他平了二王之乱,两军阵前,于谦义正辞严一通骂,把作乱的汉王朱高煦骂的抬不起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主动请罪投降。” “后来于谦被提升为巡按,专司查处冤假错案,平反冤案数百起。宣宗皇帝破格提拔为兵部右侍郎。” “到了正统皇帝当朝,于谦被任命为巡抚,派往地方。正统十三年奉诏回京,担任兵部左侍郎。” “土木堡事件的时候,兵部左侍郎于谦,曾跟兵部尚书邝埜一起劝谏,奈何皇帝不听。于是兵部尚书邝埜随军出征,左侍郎于谦留守京师,代掌兵部。” “这也就有了京师保卫战的时候,于谦被任命为兵部尚书,亲自指挥大军打败瓦剌,力挽狂澜。” “时年皇太子年仅两岁,群臣请命拥立郕王朱祁钰为帝,郕王屡辞不受,是于谦出面力劝。” “后来打败了瓦剌,从龙之功的于谦又协助景泰帝铲除奸佞,也就是宦官王振的余党。此时四十多岁的于谦已经是五朝元老了,加封太子少保。” 老朱大声喝彩,好样的,这样的人物,当封公侯! 黄易嗤笑道:“还加官进爵呢?就是这么一位力挽狂澜,给大明续命二百年的人物,最后下场却并不好。” 老朱皱眉道:“难道这个景泰帝又是个昏庸无能的?” 那倒不是。 黄易接着讲道:次年,朱祁钰改元景泰。此时距离太上皇朱祁镇被俘,已将近一年。瓦剌无法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又多次被明军打败,于是派人南下求和,说愿意放朱祁镇回去。 他倒是愿意放人,可是景泰帝不高兴了。心说你放他回来,分明是给我添堵呢? 但此时孙太后尚在,且依理当迎,群臣议论不一,景泰帝派使臣杨善等人前往草原查探,不成想杨善趁机迎驾回朝,把太上皇朱祁镇给接回来了。 什么? 老朱气得破口大骂:“这些混账要么是瓦剌的暗桩,要么是被有心之人收买了,哪里是忠心体国的样子?” 黄易耸了耸肩,“也许吧。” “不过景泰帝也不傻,出城当众迎接,并且跟这个留学瓦剌一年的哥哥寒暄一番。” “但接入宫中之后,景泰帝却换了态度,直接把这位太上皇软禁在南宫之中,宫门灌上铅水,门外的树木全都砍伐,以免太上皇跟旧部联络。” “这一锁就是七年,太上皇朱祁镇在这幽暗的南宫里,惶恐不安的活了七年。” 该! 老朱啐骂道,差点亡了我大明江山,别说锁你七年,杀了都不为过! 黄易接着说道:“景泰帝治理朝政倒是没问题,颇受百姓爱戴,但他幽禁兄长却受百官诟病。” “景泰三年,皇帝想废去太子朱见深,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 老朱点头道:“该当如此,哪有皇位不传儿子,传侄儿的道理?” 黄易叹息一声,“可惜啊,景泰帝命不好,或者说老朱家的太子就没一个命好的。景泰帝的亲儿子朱见济竟然生病夭折了?偏偏皇帝又无其他子嗣,皇储之位就此空置。” 什么??又夭折了? 老朱越发怀疑是这小子故意编排诅咒的。 黄易耸了耸肩,“可不是嘛,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后面的悲剧。” “景泰八年,皇帝染病,一病不起。朝中人心惶惶,不知这大位该如何存续?” 老朱恍然大悟,“哦……这么说,是有人想起了南宫被囚的那个混账?” 黄易点了点头,“不错!京师保卫战立下大功的武将石亨,文臣徐有贞、宦官王振余党曹吉祥等人砸开南宫大门,迎立太上皇朱祁镇复辟,史称‘夺门之变’。于谦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此事。” 老朱沉默了,片刻之后点头说道:“好臣子!此人果然一片公心,哪怕明知复辟之后自己必死,他也没有阻止,了不起!” 黄易赞叹道:“是啊,于谦当时称得上权倾朝野都不为过,岂能不知其他人的小动作?所以他被复辟皇帝清算斩首的时候,才能坦然赴死!他这一生活的就是个清清白白!” 老朱冷哼道:“该死的混账,这样的人物都敢杀,他就不怕遭天谴吗?” 黄易笑着问道:“设身处地,若是您的话,您会杀吗?” 这个…… 老朱尴尬的闭嘴了。 黄易笑着打脸道:“如果换了是您,估计会毫不手软的清算他。” “到底是朱家子孙,那位正统皇帝朱祁镇说过一句: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除了朱家之外,什么都可以被推翻重来。” 嗯? 老朱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早就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于谦被杀,朝廷派人去抄家,堂堂兵部尚书,家里竟然搜不出十两银子,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如此忠臣良将,如此下场,能不令人唏嘘?” “与之相对的是靠拥立复辟上位的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一年之后被查出巨贪,坏事做尽,皇帝下令一一清算。于谦得以沉冤得雪。” “其实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复辟之后的皇帝为了收揽民心的手段,毕竟于谦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捧高于谦就能让百姓信服皇帝的贤明。” 贤明? “哼,复辟之后,那位景泰帝呢?”老朱追问了一句。 黄易笑着说道:“同样的手段,兄弟俩来回用。正统皇帝朱祁镇复辟,改元天顺,废景泰帝为郕王,幽禁西苑,没多久就病死了,享年三十岁。天顺皇帝似乎不解气,给了他一个恶谥:戾!以亲王之礼下葬。” 老朱忍不住嘲讽道:“只知道报仇的混账!让他复辟做皇帝,岂不是大明的劫难?” 黄易摆了摆手,“那倒没有,留学还是有长进的,天顺八年,皇帝朱祁镇病逝,享年三十八岁。” “前后两次皇帝,他一共在位二十二年,前面正统年间毕竟年幼,未曾亲政,所以评价不多,更多的是说他年少无知、一腔热血等等。但后来的天顺八年,治理朝政还是不错的,所以后人给他的谥号是英宗!” 老朱不在乎这个,在黄易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这混账多少岁死的?” 享年三十八岁! 三十八?那还算个屁的享年?这分明也是个短命鬼!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问反了 “如果咱没记错的话,除了这个三十八岁的,他的那个弟弟,就是被他轰下来病死的那个,命也不长?” “您真是好记性,没错,这个天顺皇帝朱祁镇享年三十八岁,被他用夺门之变推下来的景泰帝朱祁钰,享年三十岁!” 噗…… 老朱想吐血,就别特么享年了,三十岁?这哥俩一个比一个命短。 “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你杜撰的?还是故意咒我们老朱家的后代儿孙?” 这次是黄易想吐血,“您问的这不一样吗?倘若是我故意咒你们老朱家,当然是杜撰的。” 你…… “可我有这个本事杜撰吗?我没这么闲,而且跟你有仇,但跟朱家其他儿孙没什么大仇。一开始我就说了,是我看见的。” 看见?这么玄乎的事,咱能信吗? “知道你会观星、相面,但这后面十八代都能看到?历史上有这样的人吗?” 十八代? 黄易摇了摇头。 老朱笑了,还是的呀,我就知道不可能。 “不,我是说您说多了,您的后面没有十八代,大明一朝十六帝,只传了十六代。” 啥? 你胡说! “有时候确实挺玄乎的,不信都不行。还记得您的小名吗?” “废话,老子朱重八,岂会忘了自己的小名?” “是啊,重八重八,八加八不正好十六吗?” 这个…… 老朱愣住了,本能上他是不信的,但心里隐隐有个感觉,他感觉对方没有骗我。 “对了,您刚才问我,历史上有能预知未来十八代的人物吗?还真有,唐朝有一对师徒,袁天罡跟李淳风合力推算大唐国运,不成想一下算到了未来一千五百年。” “你是说推背图?”老朱惊呼一声。 黄易点了点头:“不过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从时间长河之中看到的,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下来的时候翻看过未来五百年的史书,其中包括大明一朝的整本历史。” “所以我能给你讲的很详细,不像唐朝那师徒俩,净弄些字谜玄章,故意考校后……等等……难道说……” 说到这里,黄易心头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是穿越回来的人,能预料到大明的未来,可谁敢保证袁天罡师徒就不是呢? 如果换了我是他们的角色,在不改变后世历史的情况下,还想要给后世之人留下只言片语指引方向,那肯定不能用大白话呀,必须是打哑谜的方式。 推背图就高明多了,可能害怕后人猜不到字谜,所以又加了一幅画,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有可能堪破天机。 这么说……难不成他们跟我一样,也是穿越回来的? 区别就是他们没有选择改变历史,只是一味的旁观。 细思极恐啊! 对面的老朱也被忽悠瘸了,看黄易的眼神越发古怪,嘴里忍不住骂道:“你说你一个天上下来的神仙,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这帮凡人过不去?这不是欺负人吗?” 凡人? “您可是皇帝,是真命天子,能是凡人吗?” “屁的真命天子,那不过是自己喊的口号罢了,天下百姓可以相信,朕自己时刻记得自己是个放牛娃出身,肉体凡胎,终有一日会老、会死。” 黄易反问道:“而且不是我跟你们过不去,分明是你们一家子先欺负我的,差点把我弄死,难不成还不让反击?神仙没脾气吗?” “我够仁慈的,在江山跟灭门之间,我选择了覆灭你的江山,而不是灭你满门。” 老朱轻哼道:“怎么?朕还得谢谢你?” “不用客气!” 你…… “还接着讲吗?” “讲!朕要听听,到底我朱家后人有多少短命鬼?”老朱也是个倔脾气。 黄易弱弱的说道:“您大概问反了,您应该问问有几个命长的?” 老朱愣住了,“有这么严重?” 黄易掰着指头开始数,“您和燕王还行,后面的洪熙皇帝朱高炽、宣德皇帝朱瞻基、景泰皇帝朱祁钰、天顺皇帝朱祁镇,四代人里面,仅在位一年的洪熙皇帝朱高炽竟然是寿命最长的一人,享年四十八岁。其他父子三人都没活过四十。” 老朱黑着脸说道:“这么说,是高炽这一支命不好?” 黄易撇了撇嘴,心说那可不一定,应该说大明的储君难做,谁当太子谁命短。 “书归正传,大明天顺八年,皇帝病逝,谥号英宗。十八岁的皇太子朱见深即位,次年改元成化。” “这位成化皇帝是个典型的守成之君,北御元兵,内修德政,而且还恢复了叔父景泰帝朱祁钰的声誉,帮于谦正名,这些事情做的都不错。” 老朱点了点头:“听着是个好孩子,寿元几何?” “还行吧,在位二十三年,享年四十一岁!” 多少?四十一岁?又特么的享年? 老朱已经不想说话了。 “不过这位成化皇帝却给大明开了一个不好的头,算起来,他已经是大明第八位皇帝了,从这里开始就没出过宫门,忘了祖上荣光也正常。” “大明有了锦衣卫、东厂还不够,他竟然又开设了西厂,短短五年时间兴起了无数大狱,这种做法的弊端想必您是最清楚的。” 老朱点了点头,“不错,虽然可以监察百官,牢牢的掌握权力,但皇帝偏私,不务正业……将会遗毒千里!” 黄易抚掌赞道:“全让您说着了。” “这小子还真是遗毒千里!掌控了权力之后,他没收了一批贪官的田亩,设立皇庄,竟然把这些田亩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老朱惊讶道:“什么?竟有此事?” “混账!当皇帝最怕的就是土地兼并,当年淮西勋贵侵吞凤阳百姓的田亩,搞得民不聊生,给大明埋下了多大的隐患?” “这混账身为皇帝,竟然带头吞并土地?若是这个先例一开,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岂能不争相效仿?若论欺压百姓,谁比得过皇帝?” 黄易竖起大拇指,“您老圣明,所料之事无一不准!” 老朱瞪了一眼,“快说,后来呢?没人管吗?我大明没忠臣良将了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九斤老太 忠臣良将?他是皇帝,谁管得了他?您以为西厂是白设的吗? 再说了,这才哪到哪? “他还开了另外一个不好的头——传奉官!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 话还没说完,老朱已经开骂了,“混账!权力乃是公器!官职岂能是私物?” 黄易点头说道:“是啊,此举有两大遗毒,其一就是传奉官只凭皇帝喜好任命,从而导致良莠不齐,甚至鱼龙混杂,多生奸佞!同时也导致那些正常渠道做官的人被排挤下去,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朝廷养不了太多官员。” “其二,传奉官由宫中旨意直接传授,而又不需要经过吏部复核,因此,掌握宫中大权的嫔妃及太监就可以假借皇帝之名,大行私利,卖官鬻爵。” 岂有此理?全都该杀! “才传了第八代,大明就开始卖官鬻爵,他怎么不去死?不早早去死呢?”老朱气得牙痒痒。 黄易差点笑出声来,刚才您还嫌他四十一岁英年早逝,现在又嫌他活的太久,唉……帝王之心可真难捉摸。 “成化皇帝朱见深的谥号为宪宗,依我看是他儿子给的尊称,其实他本人配不上尊谥。” 老朱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黄易接着讲,“成化二十三年皇帝去世,之后是他十八岁的儿子朱佑樘即位,次年改元弘治。” “这位皇帝了不起,在位期间努力扭转宪宗时朝政的腐败状况,驱逐奸佞,勤于政务,励精图治,任用王恕、刘大更等正直的贤臣,使明朝再度中兴,史称弘治中兴!” “虽然中期开始笃信佛道,但终能醒悟,重新振作!而且一生淡泊,提倡节俭,不近女色,仅与皇后一人相守终生,殊为难得。” 老朱忍不住赞道:“好孩子!是我老朱家的种!就是不近女色这个不应该,身为皇帝,多子多福才能稳固江山。” 黄易嗤笑道:“后宫佳丽三千,跟多子多福好像没有直接关系吧?能生多少个儿子,完全看天命。再说了,干得好了是你老朱家的种,干的不好您就不承认了?” 哼!老朱冷哼一声表达不满,并没有争论。 “后人对这位弘治皇帝的评价很高,说他力挽危局,清宁朝序,恭俭有制,勤政爱民,为中兴之主,其功业不亚于太祖、成祖,在个人品德方面更胜之。” “对了,这里面的太祖就是您,成祖就是燕王朱棣。” 老朱红着脸说道:“怎么?你觉得朕是贪恋女色的帝王?” 黄易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刚您不是说了吗?您是为了多子多福,稳固大明江山。” “可我有个疑问,如果朱家人越生越多,天下人都姓朱,都是您的后人,对大明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朱冷哼一声:“这个账目你十多年前就给朕算过了。” 黄易笑了笑,原来你什么都记得。 “可惜啊,兴许是天妒英才,这位弘治皇帝朱佑樘寿命也不长,十八岁即位,在位十八年,于弘治十八年英年早逝,享年三十六岁!” 多少?三十六? 老朱已经在掰指头算人头了,从高炽开始算起……罢了,高炽活了四十八岁,算是长寿的。那就从高炽的儿子算起……一个、两个……五个! 哼,已经是第五个短命鬼了。 “弘治皇帝死后,十五岁的皇太子朱厚照即位,次年改元正德!” “后人对这位正德皇帝的评价很矛盾,一方面评价说此人聪明机谨、刚毅果断、文武全才,而且武力值极高。在位期间弹指诛灭宦官刘谨,平灭二王之乱,大败北元,任用贤能,多次减免赋税等等……总之别看年纪不大,但功业不少。” 老朱拍打着轮椅呵斥道:“你就直说他活了多少岁?” “咳咳,您别着急呀,马上就说到了。” “这另一方面史书记载他随心所欲、贪玩成性,纵情享乐,喜欢美女和娈童。这位倒是随了您的心愿,没少宠佳丽们,甚至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叫豹房的地方,纯粹为了玩。” “有人说他是受了宦官们的蛊惑,也有人说是年幼无知的天性……总之好端端一个人才,却因玩物丧志英年早逝。正德十六年暴毙而亡,谥号武宗,年仅三十一岁。” 什么? “又一个英年早逝?三十一?”老朱睁大了眼睛,“娘的,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 黄易无奈的点了点头,“可说呢,这位武宗皇帝依我看是不错的,也许是因为父亲去的早,十五岁的他没有继承父亲淡泊的品行,或者说他刻意抵制父亲的品行。” 刻意抵制?此话怎讲? “您想啊,弘治皇帝朱佑樘,十八岁即位的时候,见到的是他父亲成化皇帝朱见深的种种弊政、一身恶习,所以朱佑樘养成了淡泊的性子,不近女色,勤于政务。” “此举让世人大为称赞,但在他儿子朱厚照看来呢?老爹勤勤恳恳修身养性,却只活了三十六岁?这有什么用?干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所以他的私人品德恰恰跟他爹相反。” 沉思片刻,老朱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唉,这已经是第六个英年早逝了,我朱家后人难道就没有长命的?” 有,下一个就是! 黄易安慰住老朱,然后开始给他讲老朱家的传奇儿孙,“正德皇帝暴毙,由于没有子嗣,太后跟群臣商议,从宗室之中选出一位王爷上位。” “等等,三十一岁,没有子嗣?”老朱质疑道。 “对呀!没有,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多子多福跟佳丽三千没直接关系,有多少儿子还得看天意。”黄易耸了耸肩。 造孽啊!老朱无力的摆手道,“接着讲吧。” “最终大家选定了宗室亲王朱厚熜,他是成化皇帝朱见深的孙子,弘治皇帝朱佑樘的侄子。” “这位皇帝了不起,十五岁即位,在位足足四十五年,享年六十岁。” 六十岁?马马虎虎吧!老朱还是嫌短。 黄易笑了,“那可是四十五年!您才在位三十一年,可想而知这四十五年能做多少大事?所以这位皇帝堪称大明十六帝里面的传奇人物!” 传奇人物?快说说!老朱立马来了精神。 第三百四十五年 传奇皇帝 正德十六年,朱厚熜即位,次年改元嘉靖。 这位嘉靖皇帝在位早期英明苛察,严以驭官,宽以治民,整顿朝纲、减轻赋役,对外抗击倭寇,重振国政,开创了嘉靖中兴的局面。 老朱抚须点头,“嗯,又一个中兴,我大明明君不绝!” “对了,你刚说什么?倭寇?什么倭寇?就是海外岛上的那些叫花子蛮夷?他们还敢来我大明犯边?” 黄易耸了耸肩,“现在的大明兵强马壮,他们当然不敢。但嘉靖皇帝时期,大明已经是第十一任皇帝了。中间经历过数次巨变,国力大不如前。” “而且从成化皇帝起,几乎不与外敌拼杀,兵马早就携带了。倭寇没了威慑,自然嚣张跋扈。” 老朱冷哼道:“哼,若是如此,早该派兵过去灭了他们。” 黄易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跟燕王约好了,将来一起发兵过去灭了他们。” 老朱白了一眼,“是啊,朕不用担心了,这天下马上就姓黄了。” 黄易回以白眼,“原本想夸您几句的,没想到您这么小气,即便将来天下不属于朱家了,可这些子民毕竟曾经被你领导过,你岂能如此漠视?” “怪不得后来出了个嘉靖皇帝,原来根子在您这里,您只爱朱家。” 老朱眉毛一挑,“小子,把话说清楚,听这话茬,好像嘉靖不是个好皇帝?你刚不是说嘉靖皇帝是个中兴之主吗?” 黄易点了点头,“没错啊,但那是前二十年。” “经过他二十年勤政治理,大明的确革除弊政,焕然一新。但他在位四十五年,后面的二十五年可不咋地。” “兴许是长期的安逸,让他失去了奋斗的意义,所以后面他迷上了修道,并且任用奸臣帮自己敛财背锅,举国之力供养他一个人修道,可想而知的危害。” 什么??? 为何会这样?他、他…… 老朱连说了两个他,却被黄易摆手打断了,“别说人家了,你这位开国明君又如何?在位三十一年,前面二十年的确不错,后来呢?大家有目共睹。” 老朱冷哼道:“那只是对你小子一人,对百姓朕还是记挂的。” 记挂?您只记挂着江山姓朱,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爱,还敢说记挂百姓? 老朱气得满脸通红,“混账,朕如何不爱自己儿子了?” “很简单啊,皇位传给了孙儿朱允炆,不就是因为信不过燕王朱棣吗?”黄易嘲讽道。 你、你…… “那是你故事里的朕,不是真的我!”老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黄易连忙摆手:“得得得,您说的对。” 他生怕因为几句话把对方送走了。 “哼,接着说,他是如何从勤政爱民,变成大明祸害的。”老朱黑着脸问道。 黄易竖起大拇指,“祸害一词用的好。” “其实祸害不可怕,可怕的是祸害有文化。聪明人作祸,反而比普通人更祸患无穷。” “这位嘉靖皇帝就是擅长此道的高手。” “他避居皇宫西苑修道,二十多年不上朝,任用司礼监一群太监执笔传达圣意,从不亲自出面决策。出了事太监背锅,有了功劳自然是他这个贤圣帝君的。” 这也行?太监还能这么用? 老朱咂舌道:“跟他一比,前面那个宦官专权的什么留学生,简直就是个蠢货!” 这才哪到哪? 他让宦官们组建织造局,专门替宫里敛财,供他修道开支,据史书记载,当时大明税收的一半都用来供养他一个人。 什么? 老朱惊呆了,一个国家一半的收入都供养一个人?那这不是祸害,这分明是大盗虫呀! “那、那就没人管吗?满朝文武都是废物?” “那可不是,忠臣都被他杀了,留下的都是人精。” 什么? 老朱愤怒道:“人精?应该是马屁精!国君有罪,朝臣无能占一半。” 黄易嗤笑道:“您还真是护短。” “您知道那些正直敢言的大臣都是怎么死的吗?” 老朱推测说:“难道是那些宦官?司礼监?” 不! “这位皇帝修道以后,忽智忽愚、忽功忽罪!说白了就是平日里以修道的方式装疯卖傻,从不明说自己的想法,让办事大臣去猜心思,如果办的合心意,就赏赐有功,说是在皇帝的指点下办事的。” “倘若谁不长眼,办的事损了皇帝的利益,呵呵……那对不起,你差事办砸了,愧对朝廷,杀了吧!” “久而久之,正直之人都被杀光了,剩下的可不都是会猜的人精吗?” 这、这…… 岂有此理? 老朱已经找不到词汇来骂人了,帝王心术可以用,为了抓紧手上权力,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没什么,但那也是为了攥紧权力好办事的,实现帝王心中抱负的。 可这个混账倒好,帝王心术用到了极致,最后全都用来供养自己的私欲?这不是误国殃民吗? 黄易笑着说道:“刚才我说了,朝廷一半的税收都供给他一个人了。您知道另一半在哪里吗?” 什么意思? “另一半难道不是用来维持朝廷的日常开支?若是另一半也被吞吃了,大明如何能够存续?”老朱质疑道。 黄易抚掌赞道:“没错,正常情况下都会这么想,可偏偏人家就这样存续下去了。” “朝廷的一半税收归皇帝,另一半全都装进了他任用的那些巨贪的腰包。” 巨贪? “这些蠹虫,不杀了填补国库,难道留着过年吗?” “当然不能杀。比如嘉靖养了二十年的宰相严嵩,朝野人尽皆知的大奸相,可偏偏皇帝宠信第一,谁敢参奏严嵩,等不到次日就被抄家灭门了。” 老朱皱眉道:“除了那帮太监,他还任用奸臣排除异己?” 黄易摇晃着手指,“不,这不能叫排除异己,这叫坐山观虎斗,皇帝折腾手下文武起争斗,这样来回的杀人,杀的都是不听话的,或者说挡着自己捞钱的蠢人。” “于是就有了上行下效,皇帝带头捞钱,手下奸臣也纷纷效仿,皇帝是巨贪,严嵩是大贪,后面的是中贪、小贪……” “以至于一年到头连官员的薪俸都发不出,朝廷根本没预算了,这个账谁来都圆不住。” 老朱不解道:“那朝廷岂不毁了?江山如何存续?没生乱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还不如早点死 黄易反驳道:“当然没有,人家可以寅吃卯粮!提前收税,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甚至十年八年……总之这帮朝廷文武每年只做一件事:算账!” “提前把一年的预算提出来,然后汇总议事,由内阁、司礼监联手披红,什么事情当务之急就先办,什么事情不着急就缓缓再办,花钱多了给裁掉一半……反正一个个都是算账高手。” “总归无论是哪一派系,有一条是根本:凡涉及到皇帝的事,都是当务之急!” 老朱骂道:“呸!什么狗屁当务之急?分明就是阿谀奉承的奸佞,先可着皇帝花钱?我大明没清官了吗?” 清官? 黄易沉吟道:“倒是有一帮自诩清流派系的,但干的事同样见不得光,手段同样阴险毒辣,他们这帮人打着清流的旗号对抗严嵩一派,以此获得朝野百姓的支持。” “但动起手来却比严嵩还狠辣,从不以江山社稷和百姓利益为众,为了争斗不惜一切!” “这么说吧,这帮清流们贪的钱财、圈走的田亩,不比大奸臣严嵩的少。什么特么的清流?纯衣冠禽兽!” 老朱黑着脸问道:“大明上层烂到根上了,难道还没亡国?” 黄易淡定的摇头,“没有!” “像他们这种寅吃卯粮的做法,若是天下三年太平无事,也能补回亏空,但诺大一个江山,别说三年,一年太平都别想有。” “北有蒙元胡虏,东有海上倭寇!别的事情可以往后推推,但胡虏领兵打到京师城外了,总不能还不管吧?” “战事一起,预算就没边了。” 然后呢? 老朱很想知道,原本就是千疮百孔的屋顶,再起了战火,房子还没塌吗? 黄易笑了,“皇帝一看,不行了,玩不转了。” “简单!天下都骂严嵩是巨贪奸相,那就把他杀了,给天下百姓一个清平盛世,一来泄愤,二来也能填补一下亏空。” 老朱已经不想说话了,难怪他养着一只巨大的盗虫,闹了半天是有朝一日顶缸的? 替他办事、替他捞钱、替他挨骂、最后替他死,甚至死都要替他带走一切仇恨,让百姓骂人都骂不到点子上。 想到这里,老朱已经服了,自家后辈果然是奇才,把帝王心术玩的比自己这个老祖宗高明太多。 黄易嗤笑一声,心说这才哪到哪?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干的,甚至后世也争相效仿,卖房子的王老板不也一样只是个挨骂的吗? “兴许是天不亡大明,嘉靖末期的时候,大明出现了一把利剑,一把荡尽妖邪的神剑!” “甚至敢剑指皇帝的猛人!” 老朱听得入神。 黄易笑着说道:“此人名叫海瑞,号刚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但却直言敢谏,在嘉靖四十四年的时候写下一篇《治安疏》,我给您背背?” 老朱瞪了一眼,“直接说大义,咱最烦文绉绉的奏折。” “大义就是指责皇帝迷信修道,笃信长生,误国误民,官贪将弱,民不聊生,如今大明的一切毛病都是因为皇帝的而起。海瑞说了,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大明官吏数万,竟无一人敢对皇帝言之?我若不言,煌煌史册,自有后人言之!他们不言,我独言之,百官反而驳之,他们是不是想让皇帝留骂名于千秋万代?” 老朱大声叫好,这才是我大明的忠良直臣! “此人如此刚直,不会被杀了吧?”老朱担忧的问道。 黄易摇了摇头,“若是放在嘉靖二十五年,早死八百遍了,可他选在了嘉靖四十五年,此时皇帝六十岁了,常年修道吞食丹药,导致身体大不如前。且严嵩也倒台了,大明也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兴许是皇帝老了幡然醒悟吧,也或许是想给儿子留点遗产。” “总之没杀此人,只是把人关起来,等新皇上位再赦免出来。” 老朱追问道:“那他什么时候死?” “呵呵,很快,正是嘉靖四十五年,海瑞上书把他气的不轻,没过几个月他就死了。享年——六十岁,庙号世宗,谥号给了一长串,基本都是那些清流马屁精们给凑的,还称他为万寿帝君呢。” 老朱冷哼一声:“他还不如早点死呢,当政二十年就死,那就是一世美名!” “你之前说过,说有两个人是大明力挽狂澜的人物,一个是续命大明二百年的于谦,另一个就是这个海瑞吧?” 黄易摇头,“不是海瑞,而是跟海瑞同朝为官之人。历史上对海瑞的评价是清廉刚直、长于断案,可跟宋朝的包拯齐名。” “但这样的人物却无法力挽朝政的狂澜,大明千疮百孔,必须要一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来缝缝补补。” “嘉靖皇帝死后,是他儿子裕王朱载垕即位,次年改元隆庆。” 老朱皱眉道:“裕王?怎么,嘉靖皇帝没设太子?” 黄易笑了,但很快感觉不妥,连忙收住表情,严肃的说:“嘉靖皇帝迷恋修道,子嗣也不旺,生了八个儿子,到嘉靖四十五年的时候,死的就剩裕王一人,所以立不立太子都一样。” 多少? “八个孩子,死了七个?”老朱满脸质疑的看着黄易,“绝对是你小子杜撰的,故意咒我们对吗?我都看到你刚才笑出声了。” 黄易竖起三根手指,“我以人品作保!” 你的人品?老朱冷哼一声。 黄易撇了撇嘴,“比您强!” 你…… 老朱气得说不出话来,“哼,一个就一个,这个裕王最好争气些,多生几个有用的。” 额…… 黄易挠了挠头,“这个嘛……他倒是足够努力的在生,可惜太沉迷于造人大业,所以寿元不长,在位六年就死了。” “混账!皇帝死了叫驾崩!”老朱不满道。 黄易连连点头:“对对对,在位六年就驾崩了,享年三十六岁,是为明穆宗。” 三十六岁?别特么再享年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这是第几个了? 烦躁的老朱开始掰指头点算,一个、两个……这是第几个了? “第十二个!” “废话,我问的是第几个英年早逝?” 黄易尴尬的说道:“那要看怎么界定,如果是低于五十岁的话是九人,如果是低于四十岁那就是七人。” 老朱黑着脸说道:“十二个皇帝,有七个都没活过四十?子孙不能枝繁叶茂,如何镇守江山?这样的天下不亡才怪。” 黄易撇了撇嘴说道:“亡的是大明,不是天下。最多也只是一个朱家罢了,况且也不是说朱家没人了,只是不做皇帝而已。到此时,朱家后人已经遍布天下了。您老人家算得上子孙如云。” 老朱冷哼道:“哼,没了江山,子孙如云有什么用?让他们生下来受苦吗?” 黄易嘲讽道:“照您这么说,那除了皇室朱姓以外,其他姓氏的人,不能做皇帝占江山,干脆别生孩子了?” 老朱不满道:“那是别人的事,我只管朱家。” 黄易哈哈大笑道,“您这是越老越自私了,但很可惜,没什么用,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说白了就是您说了不算!” 老朱瞪了一眼,“是啊,在你小子面前,朕的确说了不算。小子,不用嘲笑朕,人都有迟暮之日,将来你也有说了不算的那天,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后人?” 黄易却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我跟你不同,我考虑的不是个人,也不是一家一户的延续。” 老朱不屑道:“冠冕堂皇!朕从不信这世上有圣人,别人不了解你,朕最了解,你的心狠手辣不亚于朕。” 黄易没有反驳,而是问了一个问题,“您听说过用孩童祭祀河神的故事吗?” 老朱嘲讽道:“民间用来吓唬小孩的故事,但朕却曾亲眼见过,那是在孩童时代。每逢大旱或者洪涝,就要用这个办法祭祀河神,用以祈求一方平安。” 黄易笑着问道:“那这个办法有用吗?” 老朱摇了摇头,“那时朕才十二岁,我哪里知道后面有用没用?想来是有点用的吧,否则为何要每次都用呢?如果是我,但凡一次不灵,就不再相信了。” “好,那我们就假定是准的。如果您是村民之一,肯定不想自己儿子被献祭出去吧?”黄易追问道。 “那是自然,谁会舍得呢?所以都是抽签的。” “抽签?抽签万一不幸抽到你家呢?” 老朱不解道:“这种事除了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不!”黄易斩钉截铁的说道:“别人会认倒霉,你不会。如果是你,你会想办法做领头的,由你来主持大家抽签,然后就可以操作一下,不管抽到的是谁,反正不会是你儿子。这就是皇帝!” 老朱黑着脸说道:“不用你教我怎么当皇帝。” 黄易接着说道,“如果干过几次之后,事发了,你就就被拉下来,或者全家祭河神。然后换别人上位,人人都想学你当领头的,这就是乱世。但最后只能有一个领头的,其他还还是要人人自危,担惊受怕。” 老朱不耐烦道:“小子,你啰嗦半天到底要说什么?” 黄易笑了,“很简单,我说的是你的做法,或者说历代王朝皇室都这么干的。” “如果是我,我会带人下去灭了该死的河神,从此以后不再祭祀,让人们不用担惊受怕。” 老朱不屑道:“河神?人们祭祀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的。” “那就开天辟地!缺水了打井修渠,洪涝了开山泄洪。”黄易掷地有声的说道:“既然世道浑浊,逼得我们不得不卷起来,去争名夺利做那天下第一,眼睁睁看着下面的人吃人,那我们为何不改变着该死的世道?” “世界浑浊,为什么我们不去改变这该死的世界?人心复杂,为什么我们不去清洗人心?” “本来人类活在世上战天斗地已经很不易了,为什么学不会报团取暖,偏偏都去学阴谋诡计相互倾轧?难不成看到别人带枷受苦,自己会很开心,然后就忘记自己身上同样有枷锁吗?” “这特么什么逻辑?简直狗屁不通!” “假如我们的孩子出生在故元、大明,我们可能会担心后代的安危苦难,但如果我们的孩子出生在一个本就太平的时代呢?没有人欺负人,没有人吃人,大家生来就平等的世界?我们还需要担心吗?” 老朱沉默了。 片刻之后,冷哼一声:“你小子就做梦吧,但愿你能梦想成真!” 黄易小子说道:“谢谢,借您吉言!” 说着,过来推老朱往回走。 “怎么?你故事还没讲完呢,这就回去?” “已经第十二任皇帝了,总共十六任,再讲就是尾声了,我怕您承受不了。” 老朱硬气道:“朕从没想过大明能够千秋万代,十六代?三百年,也不错了。讲吧,朕还不想回去。” 好吧,对了,刚才讲到哪里了? “讲到拯救大明一百年的能臣。” 哦,对了,讲到张居正了。 黄易整理了一下思绪,“隆庆皇帝病逝后,他的三儿子、十岁的朱翊钧即位,次年改元万历!这位皇帝是大明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久的一个,在位四十八年,超过了他的爷爷嘉靖皇帝朱厚熜。” 四十八年?十岁算起来,这小子活了五十八岁? 唉,马马虎虎吧。 “在位时间这么长,干的如何?别又跟他爷爷一样,二十多年不上朝的混账。” 额……这个嘛…… 黄易强忍住不笑,“那什么,马马虎虎吧。” 老朱看出不对,呵斥道:“吞吞吐吐作甚?直说!” “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而且深受爷爷嘉靖皇帝的宠爱,所以嘛……长大了把他爷爷学了个十成十,而且青出于蓝,三十年不理朝政。”黄易道出一个扎心的事实。 多少?三十年? 老朱想吐血,这都什么瘪犊子后人?一个比一个混呢?老子我打下个家业容易吗?经得住你们爷孙俩这么败坏?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宦官也比皇帝强 自正德至嘉靖两位君王的虚耗,朝廷亏空无法想象,这么大的数目,换了谁来都摇头。 张居正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出身,隆庆时期是礼部尚书、内阁次辅,直到万历即位,才担任内阁首辅,统摄朝政。 当时的万历皇帝年仅十岁,尚且处于读书就学阶段。 内阁首辅张居正一方面总览军政,另一方面负责皇帝的教学。 他认为大明重症的根结在于:豪民有田不赋,贫民种田不够交税的,最后只能卖了田产逃亡,长此以往国库能收到钱才是怪事!这才是国匮民穷的根源。 所以这位首辅大人用了六年时间整肃吏治,然后从万历六年到万历八年,又用三年时间进行税制改革,重新丈量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官绅一体纳粮。 收效神速,直至万历十年,朝廷亏空已经补上,大明富庶已经恢复到了弘治时期,也就是正德皇帝即位之前。 听到这里,老朱满意的点头,“就是你请李善长出面搞的那个一条鞭法?” 黄易点了点头:“说来惭愧,就是跟这个张居正学的。” 老朱赞赏道:“果然是奇才!到底是大明家底殷实,只要没有蠹虫,三年就能恢复元气。” 黄易笑了,“是啊,我行医多年,发现医国跟医人是一个道理。” “人身体有病,无非就是这里堵了那里坏了。如果一个人总吃不胖,呵呵,那不用说,八成是身上长了毒瘤,或者肚子里面有虫子了,食物全都供给给这些玩意了。治疗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消灭毒瘤或者虫子。” “靠着这个办法,关中上下很少出现大贪官,即便是有,也会很快被人发现,因为人口、田亩、一年灾害等等因素很容易算出当地收成,根据当地收成,结合当地百姓过得条件,很容易看出有没有贪官。” “如果一个地方无灾无难,百姓却吃不饱,那八成是有钱粮喂了狼心狗肺的肥猪。” 老朱嗤笑道:“哪那么容易?贪官往往会巧立名目,借灾发财,让你查无可查。” 黄易哈哈大笑道:“这就更简单了,异地来人救灾,钱粮不经本地官员之手,只需要他们配合提供受灾人员的基本情况。” “如果像大明一样,一级级拨付,那不是被层层扒皮吗?太麻烦,而且还靠不住。” “异地来人救灾,当地人管人头账目,异地之人管钱粮拨付,两帮人马还能实现互相监督,救灾效率不减,但贪腐却能避免九成。” 老朱撇嘴道:“这也是你跟那个张居正学的?” 黄易笑着摆手:“那不是,我看过往后几百年历史,可学的人太多了,何止一个张居正?” 老朱却点评道:“张居正能力挽狂澜,十年时间再造大明,比你小子强。当年你跟在太子身边数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大明进步可没有人家大。” 黄易白了一眼,“你以为他这个内阁首辅,军政一把抓那么好干吗?” “如果不是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冯保支持,他早就被拉下来了。” 大太监?宦官? 老朱皱眉道:“宦官掌权必无好事!” 黄易却嘲讽道:“这次您看走眼了,这位大太监冯保虽然是宦官,但却是个能臣。” “此人于嘉靖年间入宫,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因为是万历皇帝自小的大伴,所以深受信任,在万历皇帝上位之后,总领司礼监、提督东厂,人称内相。” “冯保学识非凡,颇有文人风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最关键是擅长弄权,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优点是他利用宫中的权力,配合张居正在朝中的权力,二人硬是力压一种文官的反抗,强推新政,因此才换来了万历中兴。否则凭张居正一个人?早就被人清君侧了。” “但人都有私心,此人于国事是不缺大义,但却也利用手上的权力谋私利,而且残害政敌。” “因此后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呈现两极分化。有人说他权势滔天,却能内守不忘本分,对待皇帝既是一位忠仆,又是一位严师!” “也有人说他在整肃吏治期间,会同三法司平凡了许多冤狱,但也因为个人私仇造成了许多冤狱。” “总之这是一个复杂且真实的权臣!” “说他复杂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做到权势滔天却不骄狂自大的,甚至还能忠心体国、为国分忧,在这方面,他这个宦官可比唐朝的高力士了。” “但说他真实,是因为以权谋私是人性,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如果有一个如冯保张居正这般的人物,却有着海瑞一般的操守?那几乎不可能是真的。” 老朱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一个人,“你刚才好像讲过一个弘治皇帝,他不就是吗?还有扶保大明二百年的于谦也是。” 咳咳…… “要不,您再找出第三个人来?” 老朱想了想,最后看向了眼前的黄易。 黄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连忙跳开,“看我作甚?我这个人贪财好色、睚眦必报,你不说了解吗?” 老朱戏谑道:“是啊,朕一直觉得你比那个冯保更矛盾。” “因为别人贪财都是壮大家产,你贪财却是为了把钱财用在公事上。别人公权私用是为了打击政敌,你却纯粹是为了报私仇,而且是举着正义的大旗,公然报仇,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黄易撇了撇嘴,“那是因为我的仇人少,就你一个,如果是别的仇人,我顺手就杀了,有仇当场就报了。” 老朱气恼道:“那你何不当初就杀了朕?也没有后面这些事,朕可以许你一家人远走西域再不回来,何苦颠覆我大明江山?” 黄易嘲讽道:“我为什么要跟死人谈条件?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远走他乡?这片土地也是我的家,凭什么不能是你们滚蛋?” 你…… 老朱差点被气死,“走,推朕回去。” 回去?还没讲完呢! 不听了! 不听?这可不由你。现在想下车?想啥呢!今天就欺你老无力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青出于蓝 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皇帝为之罢朝三日,赠‘上柱国’,谥文忠! 老朱别过头去表示不听,但接下来黄易的话让他目瞪口呆。 “但就在张居正病逝的第四天,朝中多名御史言官弹劾其门生潘晟,皇帝责令潘晟致仕,然后大家都知道皇帝是什么态度了,紧接着把矛头对准了张居正。” “皇帝顺百官之意,下令抄家,尽削其官秩,收回其生前赐予的玺书、四代诰命等一切荣誉,以大罪昭示天下。就连张居正的尸首也险遭扒坟鞭尸。” 什么??? 老朱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张居正不但是为大明力挽狂澜的功臣,更是万历皇帝的老师,为何会如此?” “你小子杜撰的对吗?专门为了气我?” 黄易再次竖起三根手指,“我以人品作保,以上所言……” “够了!别发什么誓言了。”老朱黑着脸打断了他。 黄易嘲讽说道:“我知道这个事实您可能接受不了,但事实就是事实,如果非要找个原因追根溯源……大概是血脉相承吧,这种事您好像也没少干。” 你…… 老朱听出了对方的阴阳怪气,想起了刘伯温、李善长,还有眼前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混账小子。 自知理亏,索性不再追问。 黄易解释说道:“皇帝即位的时候才十岁,张居正总览朝政十年,最后立世的时候皇帝已经二十岁,按说两年前就该亲政的,兴许就是这两年生的龌龊。” “不过依我看是这孩子长歪了,小时候不懂事,所以不在意权柄,长大了懂得了帝王心术,就觉得张居正窃取的是自己的权柄,人家的荣耀应该是自己这个皇帝的,换了是你,会不会恨他?” 老朱没说话。 黄易感叹道:“一时的私心贪念生出的仇恨,就全然忘了几十年师生之情,这好像叫忘恩负义呀。” 哼! 老朱的这声冷哼,黄易听出了一句话:宁叫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不单是张居正,他自小的大伴,司礼监大太监冯保也一样遭到了清算,跟张居正几乎算是难兄难弟。” “至此我似乎得到了一个结论,大明的名臣全都没有好下场!张居正、冯保,再到于谦,功劳越大,死得越惨。” 你…… 老朱想反驳,但却无从反驳。 黄易嘲讽道:“倘若皇帝都是这般凉薄,天下还有人跟他混吗?” 老朱同样嘲讽道:“你以为他们都是为了忠心?从古至今哪有真正的忠臣?全都是名利之徒!官员追随朝廷,拥护皇帝为的是什么?功名利禄!” “倘若一个如同于谦这样的官员,有功不赏,你试试看?” “小子,你真以为江山只是皇族一家的?凡是吃朝廷俸禄的,有一人算一人,其实是大家在分而食之。” 对,你说的很对。 “当年你曾说过,不与士大夫共天下,只与天下百姓共天下。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口号罢了,实则内心还是与士大夫共天下。” “只不过跟其他帝王不同的是,别人会忌惮权臣制衡,你这个开国皇帝却把所有士大夫当做牛马奴仆驱使。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你们所有人看百姓都是蝼蚁。” 老朱不屑的说道:“这有错吗?大鹏展翅三千里,看不见地下的蝼蚁。”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从古至今,你们这一代代不停的在重蹈覆辙,不停的卷土重来,百姓则代代受苦,无穷无尽。 “万历皇帝比他爷爷嘉靖皇帝更出色,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抄了张居正、冯保的家,甚至还有其他一些大贪官的家,所得财物田亩尽数入了他的私库,然后开启了跟他爷爷嘉靖一样的路子。” “起初因为四周蛮夷犯边,西北、西南、东北均有战事。皇帝派兵守土安邦,于是有了个万历三大征。” “虽然战事耗费巨大,但打完了三次大战,国库竟然还有存银,足见之前积攒的家底多么殷实。” “万历十年,朱翊钧效仿他的爷爷嘉靖的做法,在民间大选嫔妃,一天就娶了“九嫔”。而且,在玩弄女色的同时,还玩弄小太监。当时宫中有十个长得很俊的太监,就是专门‘给事御前,或承恩与上同卧起’,号称‘十俊’。” 老朱黑着脸说道:“这么说,又一个聪明的窝囊废?” 黄易强忍住不笑,点了点头,“嗯!” “在贪财方面更是青出于蓝,不仅查抄银子,甚至还派宦官驻扎到各地的矿上监督开采,这样不仅直接截断了国库的财源,而且还导致各地宦官为祸,搞得地方苦不堪言。” “从万历十四年之后,皇帝开始沉迷酒色,又因为储君之事跟内阁意见不一,选择了跟嘉靖皇帝一样的方式治国,最后索性三十年不出宫门,不理朝政、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 “万历十七年,皇帝不再接见朝臣,内阁出现了‘人滞于官’和‘曹署多空’的现象。” “新入阁的官员,甚至压根就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子。” “就这样上行下效,最后到万历四十五年的时候,六部、九寺官员十缺六七,风纪衙门更是直接人去楼空,数年都不见人影。” 岂有此理! 老朱已经开始骂娘了,“内阁本来是朕提议设立的,目的是为了辅佐君王理政,这帮爷孙倒好,把内阁当什么了?干脆当起甩手掌柜,那这江山被人架空了怎么办?要皇帝还有什么用?” 黄易忍不住笑道:“其实没有皇帝或许更好,比如万历皇帝小时候,司礼监有大太监冯保,内阁有能臣张居正,二人配合得当,朝廷发展的更好!” “反倒是皇帝亲政以后,大明被他搞得乌烟瘴气,还不如他别长大呢。” 老朱吐槽说:“朕算是看明白了,朝政固然重要,但教育好储君更为重要,这帮混账都是少年接位,欠缺摔打历练。” 黄易附和道:“唉……是啊,都是爹死太早。”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第三百五十章 再破纪录 “万历皇帝享年五十八岁,他可死的不早,但他的儿子一样不争气,甚至还创下了大明记录、不,应该是打破了历史记录。” 什么记录? 老朱黑着脸问道:“又出了个什么混账?” “一个月的皇帝,听说过吗?” 什么?只在位一个月? 老朱差点从轮椅上掉下来,“他是被人刺杀的吗?” 这个嘛…… 黄易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算是吧,当时称为红丸案。” “万历四十八年,皇帝驾崩。时年三十八岁的皇太子朱常洛即位,并宣布次年改元泰昌。” “但这位泰昌皇帝早就被掏空了身体,并且笃信方士丹药。即位之后,大理寺卿上表称有祛病延年的仙丹献上,朝中、宫中无人敢担这个责任。” “泰昌皇帝自知身体虚弱、时日无多,所以答应了进药。没成想就是这次服药丧了命。” “野史记载说是身边近侍大太监故意谋害,但正史记载却不是谋害,纯粹是身体太差,在服药前就召集大臣安排好了后事。” “原本万历一朝能有四十八年,次年改元泰昌的。因为红丸案导致泰昌皇帝暴毙,所以只能把万历四十八年改元为泰昌元年,万历一朝为四十七年。” 老朱皱眉道:“既然这个泰昌皇帝即位的时候就知道他身体不好,为什么要传给他呢?难不成万历皇帝在位四十八年,没别的子嗣?” 黄易摊手道:“可说呢?万历皇帝在位多年,皇储之争就没停过,往往是子凭母贵,皇妃、皇子都想上位,祸乱不少。” “为了平息祸乱,在万历三十九年的时候,立皇太子朱常洛为太子,当时太子三十一岁。” “可谁也没想到这位皇太子身体不行呢?” “好在不算误国,临死之前还安排了后事,否则怕是又要闹一场内乱不可。” 看到老朱脸色不好,黄易安慰说道:“历史上一月皇帝不是没有,汉朝的时候还有个皇帝不足月呢,汉废帝刘贺,也就是后来的海昏侯,在位仅仅二十七天就被赶了下来。” 老朱摆手道:“行了,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已经是第十四任皇帝,其中四十岁以下短命者已经有八个了。” “你说过大明十六帝,最后两人接手这样的烂摊子,过得很苦吧?” 黄易点了点头:“天命不会一直钟爱朱家,万历一朝出了个张居正,本可续命一百年的,却让万历皇帝三十年把家业败光,留给儿孙一屁股债。” “后面没能出现力挽狂澜的人物,大明这座千疮百孔的大厦,终究是走到了尾声。” “明熹宗朱由校,是明光宗朱常洛的长子,而立朱由校为皇储,是万历皇帝早早定下的皇太孙。也许是这个原因,所以才立的朱常洛。” “十六岁的朱由校即位,改元天启。” “当时朝廷内部派系林立,文臣武将都在忙着结派争斗,其中东林党势力最大,以至于将近架空了皇权。” “于是天启皇帝任用大太监魏忠贤的东厂来制衡东林党。” “没想到斗倒了东林,养肥了魏忠贤这个大太监。” “天启七年,皇帝游船落水,一病不起,最后又有人进献仙药,服了几个月,一命呜呼。享年二十三岁,是为明光宗。” 老朱愤怒道:“小子,你够了啊,别再享年了。” “唉,这是第九个了。连三十岁都不到。” 黄易接着说道:“明光宗朱由校临死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且无有子嗣,所以传位给了当时的信王,也就是朱由校的弟弟朱由检。是为兄终弟及。” “如果说明光宗的一生,有什么地方值得一提,朝野争斗、抵抗蛮夷这些不需多说,换了谁来都一样。” “比较有特点的是这位皇帝酷爱木工,所以人称木匠皇帝。” 老朱不满道:“玩物丧志,一个帝王,处理朝野大事都忙不过来,整天扑在木头上?真是不成器!” 黄易扬了扬下巴,“要不您来?当时的天下,谁敢说自己能堵住那四处漏水的破船?也许沉迷木工,不利政事,还能让他心情好点,毕竟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孩子。” 老朱沉默了,换了自己二十三岁,好像还是个讨饭和尚呢,二十五岁才参加郭子兴的义军, “天启七年,信王朱由检即位,次年改元崇祯。” “如果说前面那些皇帝无论是短命、还是作死,总之都是活该。那这位崇祯皇帝完全就是个悲剧,一个不向命运低头,但却摆脱不了命运的悲情人物。” “大力铲除宦官之祸,勤于政事,生活节俭,曾六下罪己诏,是位年轻有为的皇帝。可惜其生性多疑,无法挽救衰微的大明。在位期间各地爆发起义,东北关外草原异族虎视眈眈,已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偏偏此时天公不做美,连年灾祸不断。” “以关中举例,崇祯元年全陕天赤如血;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饥,八年九月西乡旱,略阳水涝,民舍全没。九年旱蝗,十年秋禾全无,十一年夏飞蝗蔽天、十三年大旱、十四年旱!” “这样的盘面,谁来都没得救。” 老朱沉默了,良久,“这孩子最终如何?” 黄易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前面十几任,老朱在旁听的同时,似乎自我带入一个批判者的角度,唯独这最后一位、这位亡国之君,老朱心情复杂,反而像个温和的长辈。 “崇祯十五年,东北多处失守,甚至有将投敌,进而让本就多疑的皇帝更加不信任武将。”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部起义军攻陷荆襄一代,向顺天府进发。”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兵包围了京师,皇帝宁死不降,身边太监王承恩带领三千宦官提刀上阵杀敌,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谁能想到,大明朝最后一丝体面竟然是这群一直被人看不起的太监给的。” “城破之日,崇祯皇帝在景山一棵歪脖树下白绫自尽,身边是贴身太监王承恩陪同上路。后人给他的谥号是:庄烈愍皇帝!” “自此,传承十六代的大明走向了终结。” 听完了故事一般的大明三百年,老朱呆呆的望着满天星斗,默默的问了一句:“那孩子白绫自尽的时候,心里一定很苦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黄易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对方看星星。 过了良久,老朱回过神来,语气平淡的问道:“小子,我相信你给我讲的都是真的。” “大明十六帝,三百年江山,最后却惨淡退场,唉……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黄易安慰说道:“争夺天下你没错,你不争,别人也会争。你想给子孙后代打下一个铁桶江山也没错,但你不该把江山据为己有。” “从你喊出江山是朱家的那一刻开始,大明就已经亡了。后面的十五代只不过是尸体腐烂的过程。” “往前数两千年,历朝历代都是如此,都是在重复这种死亡罢了,无一人、无一家、无一姓能跳出这个牢笼。” 老朱反问道:“你那一套能行?” 黄易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破局之道两千年前就被人提出了,天下为公!” “历朝历代都在喊,甚至还发扬光大的喊:民贵君轻社稷次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与百姓共天下,不敢与士大夫共天下!” “但所有帝王都只当作一种口号罢了,没人践行。口不应心还想长久?凭什么?” 老朱笑了笑,“你小子想当圣人,可你如何能让后来继任者跟你一样是圣人?” 黄易仰头看天,“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开个好头,做个榜样,至于往后历代如何,天知道!” 二人沉默片刻,老朱语气低落的说道:“小子,咱累了,送咱回去吧。” 黄易转过身来,推上轮椅,缓缓掉头回去。 可能是感觉到了英雄的迟暮,还有老朱失落的心情,黄易安慰说道:“其实只是给您讲个故事罢了,不必过于介怀。要说您这一生可是相当璀璨的,堪称前无古人。” “能开局一个碗起家最后作皇帝者,唯你一人。” “而且无论你的后人如何,至少你这一生的确是做了许多令人称道的好事:推翻故元,扫平天下,让百姓结束战乱之苦,只这一件就值得树碑立传人人称颂。” “后来大明立国,你能谨守准则,外拒蛮夷,内镇贪官,已然是了不起的明君了。” …… 黄易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几乎全是吹捧老朱的功业。 可渐渐的他感觉不太对,怎么老爷子睡着了吗?只听我讲,愣是不说话呢? 停下来一看,好嘛! “您倒是打个招呼啊,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捧了您半天呢,也不知道您听到几句?刚才把您气的不轻,起码让您高高兴兴的走呀……” 心情复杂的黄易感叹片刻,然后认真的说道:“人死人死恩怨消,您安心的去吧。凭着您朱重八的名号,我会放过朱家的,将来会给他们一个妥善的出路。” “您老这一生曾光芒万丈,也曾受尽磨难!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来丧子……” “虽然你我做了十年仇敌,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不仅仅是仇恨。” “下去替我跟皇后义母、太子大哥问个好,告诉他们,你的后事交给我这个叛逆的义子来办了。” 重新推上轮椅,黄易再次絮絮叨叨的推着老朱上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一对父子呢。 …… 次日,长安城传出消息:大明洪武皇帝昨夜参观完长安灯盏,于龙首原上看着长安城万家灯火,安详离世,享年七十一岁。 而今正好是洪武三十一年。 亲自安排好皇帝灵柩,然后黄易难得亲自来到关中大朝会,目的只有一个:跟百官宣布,准备亲自扶灵去京城,并且夫人孩子都去。 百官一听,纷纷出言劝谏,万万不可,江南京城现在凶险莫测,侯爷和大都督岂能亲自犯险? 黄易朗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家三口跟洪武皇帝都是特殊关系,于公事论,我们关中从未自绝于大明,是大明治下,理应护送皇帝灵柩去皇陵。” “于私情论,我们跟朱家三代人的交情,皇帝夫妇曾经亲口承认妙云为义女,待我如子侄……” 吕秀才提醒道:“侯爷,您忘了七侠镇围杀之仇吗?” 黄易摆手道:“人死恩怨消,我只是去送老爷子最后一程,他秦王朱樉难不成敢跟我龇牙?在座的诸位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后盾!” 此言一出,文官们群情激奋,“大都督、侯爷,微臣请命同去!” “不错,微臣也去,正要见识见识大明朝堂,说不得来个骂战群儒!” “干脆咱们去把他们劝降吧!” 武将们不乐意了,“干什么、干什么?抢我们的功劳?” “大都督,侯爷,末将请命领兵去拿下京城,为护送皇帝灵柩扫清一切威胁!” 听听,这是人话吗? 推着人家老爹的棺材,到人家家里,还说人家是威胁?到底谁是恶人? 黄易摆手说道:“多谢诸位的好意,洪武皇帝去世,举国哀悼,动兵不吉。他是看着繁华盛世安详离去的,在他下葬之前,不要再燃战火。” “传令洛阳方面,派白展堂亲赴江南,出使京城,提前把本侯扶灵护送的消息送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谁若是敢在给皇帝送行之际裹乱,那就是跟本侯过不去。” 秀才站出来接令。 说通了朝会,黄易夫妇把政事全都交给了秀才料理,二人带着女儿去收拾行囊。 长安方面只派了一千大都督亲卫护送。 次日全程缟素,在长安百姓的注目下,洪武皇帝的灵柩被抬上火车,逍遥侯一身素衣亲自抬棺。 火车一天来到洛阳,然后改换马车朝着江南缓缓进发。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皇帝虽然多年不上朝,甚至天下三分,但没有改朝换代,大家印象中还是这位洪武皇帝。 如果说皇帝驾崩在京城皇宫奉天殿,那没人会觉得稀奇,反倒是莫名其妙的驾崩在逍遥侯的长安城?大多数百姓是不理解的。 百姓是什么态度,似乎没什么重要。 但逍遥侯亲自扶灵入京城的消息传出之后,满京城的文武吓得瑟瑟发抖,谁都知道当年逍遥侯是被逼出京城的,现在人家回来了,还是以绝世强敌的身份回来的,岂能不清算报仇? 聪明的人已经开始搬家避祸了,甚至连朝廷欠的银子也顾不上讨要,赶紧躲。 蠢货还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人在等着看好戏,秦王跟逍遥侯可是死敌,这次俩人要王对王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仇恨的种子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燕王朱棣带着一众弟弟妹妹回到了燕京城。 原本是一家团圆的大好日子,没想到世子朱高煦却听说堂兄朱雄英死了,而且还把爷爷丢在了洛阳。 年少轻狂的他大为愤怒,“为什么要丢下爷爷?这不是等于把他丢给饿狼等死吗?” 军师姚广孝解释说道:“世子误会了,逍遥侯虽然跟陛下有仇,但却不会害陛下的。” 燕王妃徐妙清也点头道:“是啊,你大姨跟姨夫都是善良之人,他们不会害陛下的。凭你大姨夫的身手,他若是想杀皇帝报仇,何须等到今日?” 朱高煦反驳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他们挟持了皇爷爷!” “父王,您不是教导我们要忠孝吗?为何你会抛下爷爷独自回来?” “倘若逍遥侯夫妇真是讲理之人,他们就应该答应把皇爷爷给我们,跟在父皇一起回来才是!”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老二你做什么去?不要冲动!”朱高炽喊道。 “我去把皇爷爷救出来,你们不管,我管!别人不知道逍遥侯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朱高煦红着眼睛大喊道。 你站住!燕王妃都叫不住他。 大家都很好奇,以前逍遥侯可是二世子毕生的偶像,怎么现在这么大仇恨? 只有燕王朱棣最清楚,当初三兄弟学艺归来,朱棣一一考校学问,当朱高煦知道自己学的只是外功皮毛的时候,已经开始仇恨了。 还以为大姨夫、大表姐是真的喜欢自己,然后倾囊相授的,没想到是哄小孩子呢,背地里还在防着我,哼,你们等着! 见大家都叫不住,朱棣挡住了他,“站住!” “不是为父撇下你皇爷爷不管,那是你皇爷爷自己的选择。” “逍遥侯发文书邀请你皇爷爷入长安一行,条件是关中暂停攻打江南,他们同意了。” 同意?意思是拿我皇爷爷来换江南的一时和平?朱高煦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朱棣点了点头:“如果说是谁抛弃了你皇爷爷,应该是你二伯秦王朱樉,而不是为父。” “唉……因为你皇爷爷同意此事,我也拗不过他。” “我想,他是想亲自去找逍遥侯黄易了结恩怨吧。” 朱棣伸手把朱高煦按回了座位,“你还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等你长大就懂了。” 朱高煦憋屈道:“弱国无外交,我懂!” 朱棣嗤笑一声,“傻孩子,天底下最复杂的从来不是国事,反而是人心。” 两个月后,皇帝驾崩在长安的消息传来,此时燕王已经带着三万兵马出发东北了,正走在关口。 听闻噩耗的燕王转身朝着长安方向跪下,磕头悲呼:爹,孩儿不孝! 随行的家小、朱家子孙全都跪下了,然后整个三万多人全都转身朝大明方向跪着磕头。 朱高煦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逍遥侯谋害了皇爷爷,心中暗暗发誓:此仇一定要报! …… 反观江南这边,秦王朱樉一脸的失魂落魄,他、他怎么敢? 连大明开国的洪武皇帝他都敢下手,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他黄易不敢做的? “皇帝驾崩,请太子殿下即位,安定民心!”武定侯郭英带领一帮老臣奏请朱樉即位。 “太子殿下,此时应立刻昭告天下,逍遥侯蓄意谋害洪武皇帝,凡大明子民,都有为国除贼之责!” 朱樉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道:“你们也觉得是他们谋害了陛下?” 这还用说吗? 不管是不是,想要保全大明朝廷,必须绝地反击。我们的火炮不如人,只能依靠百姓。只要百姓站在我们这边,他们就算砸了京城皇宫,也接管不了大明江山。 就在朱樉要下令昭告天下的时候,殿外传来急报:关中特使白展堂将军到了。 谁?白展堂?就是那个洛阳喜欢放炮的煞星白展堂? 是那个带兵炮轰到燕京城下,三万人击败燕王八万的名将白展堂? 人的名、树的影! 刚才还议论给逍遥侯造谣的众人,纷纷闭口不言,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秦王朱樉强压心虚,“传!不,请!” 白展堂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姿态,左臂绑着一根白布以示给皇帝戴孝。 大步入殿,行礼拜倒,送上奏折文书。 在大太监接过之后,朱樉开口道:“白将军请起,不知侯爷派将军到此所为何事?” 白展堂起身朗声说道:“大明洪武皇帝上个月初十晚上,看完长安灯会,于长安龙首原上,看着城中万家灯火,安详离世。” 陛下! 几乎所有人全都跪倒悲呼起来,仿佛大家没有提前知道一样。 白展堂叹息道:“陛下驾崩,普天同悲!关中大都督下令,举国哀悼。” “末将此行,一来是通知陛下驾崩的噩耗;二来是替逍遥侯传话给秦王和诸位:侯爷会亲自给陛下扶灵回来,大都督、长安公主随行。” “陛下是看着繁华盛世和万家灯火安详走的,不能让他再见到天下祸乱,国丧期间见血不吉,敢有寻衅滋事搅闹丧礼者,皆是逍遥侯的仇敌,事后必报!” 嘶……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都看向了秦王朱樉,似乎在问:到底你俩谁是陛下的亲儿子? 朱樉起身说道:“唉……陛下病体多年,深受苦楚,最后时光能在侯爷的陪伴下安详离去,也算缘分,替我谢谢侯爷。” “他能亲自扶灵护送,本王感激不尽!京城的安危不用担心,这边会提前做好准备,不会有人生乱的。” “不知侯爷跟大都督、长安公主回来后,在哪里下榻?本王有意安排在宫里……” 白展堂摆手说道:“多谢殿下好意,末将出使任务完成,接下来是军命:提前来布置大都督和侯爷一家三口的下榻问题。” “侯爷交代了,此行是回家,他们在京城的桃花医馆即可。只是年代久远,医馆怕是有些陈旧,所以末将准备带些下人去洒扫一下。” “不知殿下能否派人引路?” 当然! 朱樉尴尬的应下,赶紧送走了白展堂这个煞星,然后好商量怎么接待逍遥侯的问题。 至于刚才大家讨论的给逍遥侯造谣一事,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真假途灭虢 这怎么办? “殿下,不,陛下,不能让逍遥侯入京啊!”武定侯郭英站出来劝道。 朱樉摆手道:“即位的事改日再议,先说怎么应对!” 郭英原本是皇帝的死忠,后来回凤阳老家养老,划江而治的时候被划给了江北燕王治下,后来为了打探皇帝的死活,他假意投靠秦王朱樉,入宫见到了皇帝。 没想到皇帝竟然是装病,退居幕后,秦王朱樉的一切行动都得到了皇帝的默许。 这样一来郭英就很尴尬了,只能听从皇帝的命令,尽心辅佐秦王朱樉。 特别是傅友德全家投靠关中之后,江南朱樉几乎无人可用,老将郭英大概是少数几个死忠了。 “殿下,逍遥侯跟殿下深仇大恨,此时陛下不在了,若是他来到京城,岂能不报仇?” 朱樉心中暗惊,谁说不是呢?我也担心这个呀。 “可他是扶灵回来的,若不让他入京城,礼法上说不过去。” 礼法? 什么礼法?分数敌我,用得着仇敌扶灵?这显然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殿下,万一他顺路南下,假途灭虢呢?您莫要忘了,燕王已经被他赶走,他岂能不对江南动手?” 说到激动处,郭英转头朝着默然的文武喊道:“诸位,不能再作壁上观了,那头下山虎过江而来,在场谁能幸免?难道你们不知道,在关中治下是没有世袭贵族的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全都在回忆关中的消息。 听说关中不许买卖田亩,更不许圈地,官员有朝廷划定好的官田待遇,卸任就要还给朝廷。 若是这样,那我们有钱也花不出去吧?不,应该是根本搞不到钱。当官如果不为搞钱,那我们还做什么官? 呸!做官?想屁吃呢? 咱们是大明朝廷的官,人家关中打过来的话,我们全是阶下囚,连个降将都不如,还想做官?能活命就不错了。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乱作一团,跟菜市场一样糟乱热闹。 秦王朱樉一手扶额,头疼。 半个时辰,大家终于统一了意见,“殿下,不能让逍遥侯过江!” “是啊殿下,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能让他过江!” …… 朱樉沉默片刻,抛出一个问题:“他一定要过来呢?谁拦得住?” 大家全都看向了带头的武定侯郭英,郭英老脸一红,自己老迈不堪,连燕王都不是对手,我去不是送死吗? “要不,派个人先去谈谈?晓之以理!从礼法来论,他们把陛下送到江边就可以了,最多就是派个人过来祭拜一下。” 谁去? 要说谈判嘛,当然是鸿胪寺的事。 此时此刻,大家想起了前任鸿胪寺卿齐泰,这位可是关中常客,听说跟白展堂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呢。 唉,可惜齐泰死了。 现任鸿胪寺卿叫齐敬宗,是齐泰的弟弟。 当初齐泰是有大功的,但为了堵悠悠之口,皇帝和秦王不得不让他背锅,但战事过后就提拔了齐泰的弟弟接替了鸿胪寺卿。 原本还感念皇恩浩荡的齐敬宗,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哥哥齐泰的不易,闹了半天我们齐家就是朝廷的弃子?替死鬼? 可此时此刻,职责在身,不由得不自己不去,否则就是临阵脱逃,军法处置! 硬着头皮接任后,齐敬宗心情复杂的回家准备。 其实不用出使关中,因为关中谈议大臣白展堂就在京城呢,只需要跟这个煞星对接一下就行。 可谁都知道白展堂是个武将,而且是个霸道的名将,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跟他对面谈条件,能谈成吗? 不仅齐敬宗心里犯嘀咕,秦王朱樉也没抱什么希望,他心里清楚,即便是这次挡住了黄易,将来早晚要直面关中大军。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燕王朱棣撤退前送给他的迫击炮制造技术。 同时还有燕王朱棣的一封信。 打开书信的朱樉傻眼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搭建迫击炮制造作坊,最快也需要三个月,而且还有绝密问题、原材料问题等等…… “唉,早知如此,不如直接要几百门炮。要这造炮技术没用啊,一没钱、二没时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就是废纸一张。” 难道要向黄易那个魂淡乞降? 想到当年自己在长安秦王府地牢中惩治黄易的场景,秦王朱樉觉得乞降没用,这么大的仇恨,对方不可能放过我,碎尸万段都是轻的。 成王败寇,难道要这么认命? 一直思考了半夜,实在想不出一条求生之路,秦王朱樉索性心一横,豁出去了,你不给我活路,那大家都别活。 死也要拉上你黄易一起死!不就是天下第一吗?你身手再厉害,能有红衣大炮厉害?能强得过火药? 我大明是风中烛雨中灯,我死不死是早晚的事,但你黄易不一样,你的关中如日中天,眼看就要一统江山做皇帝了,你舍得死吗? 想到这里,朱樉有种复仇的激动,如果能跟黄易一换一,那就太值了。 他心里清楚,倘若刺杀了黄易,自己绝对活不下来,还不如以身为饵,跟这个宿敌同归于尽算了。 …… 桃花医馆,老白坚持亲自上手打扫,其他人进都没资格进门,前后两条巷子全都给我围了,别的地方不说,这桃花医馆方圆五百米,是我关中地盘。 “将军,大明朝廷派特使求见。” 次日刚睡醒的老白被人叫了起来,带着起床气不满的训斥道:“谁这么不长眼?公事不都谈完了吗?” “来人自称是大明鸿胪寺卿,名叫齐敬宗。对了,他说自己是齐泰的亲弟弟。” 谁?齐泰? 老白脑海中想起自己跟齐泰推杯换盏的场面,然后微微一笑,“带人进来吧,齐泰那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呀!” 齐敬宗心情忐忑的被带进医馆,白展堂来了招倒履相迎,不等通名介绍呢,直接热情的勾住了对方的脖子。 “哎呀,早就听齐泰兄弟提起过你,是叫敬宗对吗?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我跟齐泰那是多年挚友的交情,若不是碍于敌我双方,我们说不定已经结拜为异性兄弟了。” “他的弟弟就是我老白的弟弟,你叫我白哥就行,在哥哥面前不用拘谨,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好嘛,妥妥的社牛,谁顶得住? 第三百五十四章 小问题 如果不是听哥哥说过白展堂的凶残,齐敬宗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但此时此刻,人家的地盘,这么热情的招待,自己如果不识抬举,别说活过明天了,恐怕走出这道门都困难。 “咳咳,小弟齐敬宗,拜见白大哥!大哥威名,如雷贯耳,小弟仰慕已久,今日终于见到了。” 好,好弟弟! 老白满意的点头,这小子挺上道。 双方分宾主落座,护卫上茶,老白问道:“贤弟大清早登门,是有什么事吗?别客气,公事私事,只要哥哥能帮的,一定出手!” 上来就说正事,齐敬宗是有些拘谨的,犹豫片刻,他苦着脸说道:“白大哥,我们家遇到灾祸了,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灾祸?什么灾祸? 齐敬宗把事情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本来他是出使的,只需要正面说公事即可,没必要绕弯子。 但那样的话,害怕眼前这位煞星直接动手,所以借用聊家常的方式,他连诉苦带讲述,把来意说明了。 “岂有此理?他秦王朱樉敢这么欺负我的弟弟?有种的叫他当面跟我说啊?派你来是什么意思?” “再说了,侯爷入京是那天他在朝会上亲口答应的,转眼就改口?这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吗?” 齐敬宗很想点头喝彩,但碍于身份,他只是诉苦。 老白起身说道:“贤弟莫怕,齐泰不在了,这不有我呢?我保你一家老小的平安。今后别跟着秦王朱樉卖命了,跟哥哥我混吧。跟这摇摇欲坠的大明没前途。” “你踏实回去收拾行囊,我这就入宫去找朱樉说清楚,区区小问题,交给我了!” 等等,收拾行囊做什么? “收拾好一切,带好家小,跟我一起回洛阳呀。今后你是我老白罩着的,天下谁敢欺负你?” “不是,白大哥,那秦王派下的差事?这不好吧,我是奉命来谈判的,如果跟您投了关中,传出去还怎么……” 老白不满道:“什么意思?哦……闹了半天,你是找我公事公办的?” “哼!那你跟我唠什么交情?套什么近乎?” “既然是公事,那好,来人,将这个无礼之徒给我打出去,大明君臣出尔反尔,欺负我关中无人吗?” “老子这就回去备炮,三天时间打下京城来,我看谁敢挡住侯爷回老家?” 齐敬宗当场吓得瘫软在地,“别、别,都是误会!不是公事,白大哥,真不是……” “不是?可你是秦王忠心的臣子,又不是我关中的人,我跟你可没什么私交。来人,请这位大人出去。”老白换了一副生人勿进的语气。 齐敬宗都快哭了,这明显是让我纳投名状呢。 “好,我投了,我跟您混还不行吗?只要您保证我家人的性命。” “真的?不反悔?” “不反悔!唉,大明也是气数将尽了,与其将来当阶下囚,不如现在就投效,还能换个平安。”说完这句话,齐敬宗仿佛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老白笑了,俯身拉起对方重新坐下,“这才对嘛!好弟弟,你放心,你的家小那就是我老白的亲戚,我一定保他们万无一失!” “来人,护送齐大人回去,然后留下三十人给齐大人看家护院,保护他家小的安全。” 什么??? 齐敬宗傻眼了,这是监视还是绑票? 老白连忙解释:“贤弟,千万别误会,我刚到京城第一天,你就登门投效,传扬出去,人家会说大明鸿胪寺卿带头归顺关中,你说秦王朱樉知道了,会不会恨死你?我这完全是好意保护。” “他秦王再厉害,也不敢动我关中一兵一卒,否则哥哥我马上通知江北万炮齐发,打过来!” “怎么样?你家住哪里?带个路吧?等我从宫里出来,去你家拜访一下。” 齐敬宗心想,反正已经答应了,何必再扭捏? “多谢兄长照拂!请派人跟我走吧。朝廷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全就交给兄长您来料理。” 老白笑着把人送出门,然后换上官服,带人去了皇宫。 不到半日时间,鸿胪寺卿齐敬宗带头投效关中的消息传开,一时间整个京城都乱了,还可以这样? 这京城还没被打下来呢,你齐敬宗这么胆大?不怕秦王朱樉诛你九族? 他恐怕没空。 白展堂把人堵在了奉天殿,“秦王殿下,您派来的鸿胪寺卿跟我说了,说您不想让逍遥侯渡江入京?既然如此,那白某就带人告辞了。” “等等!白将军,这都是误会!” “误会?误会不了,大明鸿胪寺卿,堂堂三品大员岂能有戏言?”白展堂愤怒的质问:“没关系,这里是您的地盘,您可以不欢迎。侯爷扶灵入京一事,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办成。” “你们的方式?那是什么方式?” “简单,万炮齐发,打下京城!届时这里是我关中地盘,想必就没人敢阻挠侯爷过来了吧?” 说着转身要走。 朱樉连忙叫住,“且慢,都是误会,绝无此事!本王已经派人组织迎接仪式,这是仪程单子。” 说着拿起桌案上的折子,旁边大太监连忙接过,送到了白展堂手上。 老白接过一看,还真是欢迎仪式表,不似作假,难道那齐敬宗骗我? “那鸿胪寺卿的事怎么解释?无缘无故他跑来假传圣旨?” 朱樉当机立断,“没错,就是假传圣旨!给将军添麻烦了,我这就派人料理了他,给将军一个交代。” 料理?嘿,还真是弃子,仿佛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老白摆手道:“不用了,末将报仇从不隔夜,敢欺骗本将军?我已经派人把他家围了,准备将来带回洛阳好好收拾。”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末将就告退了,医馆那边还要再安排一下。” 这…… 眼睁睁看着对方潇洒离去,秦王朱樉傻眼了,心说完蛋,打草惊蛇了。 让我杀了齐敬宗一家还好,现在对方落入了白展堂手里,人家很快就能知道一切,只是面上不拆穿罢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要不支个摊子吧? 回到医馆,刚走到巷子口,就发现人头攒动,不少人围住了医馆小巷。 老白眉头微皱,心说手下怎么办事的?连个路人都清不走? “让开,让开,莫要挡路!”车夫大声吆喝。 但那帮人回头不满的喊道:“排队去,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车架吗?排什么队?”车夫呵斥道。 有人大声喊道:“无论是谁的车架,哪怕是朝廷三品大员,想求见白将军都得排队递上拜帖!” 求见白将军? “车上就是白将军,你们不让将军进去,如何求见?” 什么?车上就是? 转眼间马车就被团团围住。 “白将军,白将军!下官是礼部五品郎中,曾经跟逍遥侯爷有过一面之缘呢!” “白将军,我是工部六品主事,当年还受过侯爷指点呢。” “白将军,下官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曾经在侯爷这里求过医……” …… 老白只能撩开车帘,走出马车,不解的问道:“本将就是白展堂,不知诸位找本将何事?” 一句话把众人干沉默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出头说话。 老白不解道:“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请让路吧,本将很忙。” 这…… “将军,我们的确有要事,但能不能进去私下里聊?” 要事?私聊? 老白笑了,“也好,诸位把拜帖留下,本将进去烹茶以待,大家一个个来?” 好、好,一个个来好,排队,快排队去! 别抢,刚刚明明是我在前面的。 …… 老白没有理会这帮大人们的慌乱,催促车夫回去。 回到医馆,下属汇报说已经收了一批拜帖,只等将军回来批示了。 “到底这帮人是什么来意?本将在这金陵城可没有故旧亲朋。而且我这个身份,他们登门拜访怕是不妥吧?” “将军,您没听说吗?城里传遍了,说鸿胪寺卿带头投奔了关中,甚至跟您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呢,这帮人都是来找您投效的。” 什么??? 老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假的? 他们、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等等,这谣言谁造的?本将没下令吧?” “将军,是咱们的人。是鸿胪寺卿派人传的。” 谁?齐敬宗? 老白恍然大悟,这哥们是要交个投名状啊,他就不怕我把他卖了?敢这么给秦王朱樉上眼药? “不过嘛……嘿嘿,干得漂亮!”老白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此事由自己人做很不合适,会被秦王朱樉拿住把柄,但由齐敬宗来做的话,他现在还是大明的鸿胪寺卿呢。 “把外面排队的一个个带进来,本将挨个接见。” 老白就在医馆正堂坐好,旁边一人负责倒茶。 看着四周的陈设,再看看自己坐的位置,老白笑着说道:“当年侯爷就在此行医,而且听说病人排队到巷子口,想必就如同今日之景象。” 下属拍马屁道:“将军是侯爷弟子,这是传承。” 老白笑骂道:“马屁精!我得侯爷指点的是武艺,不会医术。” “不过嘛……听秀才说过,上医医国,这大明人心四散,我倒是可以帮他们医治一下朝廷的百官。” 不多时,一名护卫领着一个布衣中年走了进来,对方纳头便拜,老白连忙搀起,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位竟然是朝廷的工部左侍郎周乾的心腹,堂堂三品大员的管家。 老白不解道:“周侍郎家的人?一个堂堂三品大员的家眷,为何穿的如此寒酸?” 这位也不绕弯子,直接抱怨说道:“工部本就是清水衙门,我们老爷素来清廉……” 清廉? 老白摆手打断说道:“本将只想听实话,不想听废话!” “咳咳!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之前家里把银子存在了长安钱庄,后来不是出事了嘛,所以现在家徒四壁。”这倒是实话,若不是一贫如洗,一个三品大员岂能抢着投降? 老白皱眉道:“长安钱庄?这件事有目共睹,是秦王朱樉黑了你们的银子,你来找本将是几个意思?” 对方慌忙摆手:“不敢不敢!正是因为秦王黑了我们的银子,我家大人才看清了这大明气数已尽,今日前来只为投效关中,投效侯爷!” “说来惭愧,我家老爷毕竟是大明三品大员,如果让人知道此事,害怕被朝廷清算,毕竟侯爷还没到呢。所以请将军谅解。” 老白用手指轻敲桌面,皱眉沉思,这会不会有诈? 思索片刻,老白想起了当年道上的招数,“嗯,周大人能弃暗投明,呸呸呸,应该说弃明投关,可见是个聪明人,很有眼光。” “但此等大事,总不能红口白牙吧?” “这些年投效关中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作假掺沙子的,所以我们不敢轻易答应。” 对方恍然大悟,“明白!小人这里有大明工部的详细情况,愿意献给关中当见面礼。” 说着,掏出了一份厚厚的奏折。 老白接过翻看几下,点了点头,“好吧,那本将就代侯爷暂且答应下来。你且回去告诉周大人,静待时机,有朝一日我们会派人联系你。” “来人,送他从后门走。” 对方千恩万谢,抹了把虚汗,心说但愿有用,千万别被秦王知道了。 “下一位!” 还真跟坐堂行医一样。 这次进来的是五品官本人,有道是三品满地走,五品多如狗,所以这位干脆不遮掩了,直接亲自登门投效。 老白好奇问道:“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不怕被朝廷清算?听说秦王朱樉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对方很爽快,“连鸿胪寺卿都投效了,我这个五品小官算什么?请将军收留!这大明实在混不下去了,我们已经半年没发薪俸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五品官,家里几乎没米下锅了,再不找条活路,只能弃官回乡了。” 老白皱眉道:“这么说你们是为了混口饭吃来投效的?” 对方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是真心仰慕侯爷!” “哼!拜帖留下,回去等消息。” 这种情况的,老白就没兴趣了。 足足接待了半日,除了少数几个大员派的下属,其他全都是些无名之辈。 老白也倦怠了,干脆派人支了个摊子,三品以下的不接待,留下拜帖登记就行。 第三百五十六章 猛龙渡江 五万兵马陈兵长江北岸,十个火炮营威风凛凛,只为一件事:护卫逍遥侯扶灵回京城。 长江南岸,秦王朱樉率领文武百官翘首张望,所有人全身缟素,包括护卫的两万兵马。 随着几艘大船缓缓靠岸,三千精锐护送着逍遥侯一家三口,终于再次光明正大踏上了这片土地。 关中大都督徐妙云拉着女儿的手走在前面,后面是逍遥侯黄易带着十八名力士抬棺。 秦王朱樉迎了上去。 再见这位仇敌,徐妙云没有怒目相待,而是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义父。” 看着对方情真意切,眼眶里涌出的泪水,秦王朱樉心情复杂。 “不怪你们,听说父皇走的很安详,我就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徐妙云点了点头,拉着女儿侧身让开道路。 秦王朱樉上前几步,扑通朝着棺木跪下了,“父皇,孩儿接您回家!” 身后的礼部尚书大声喊道:“恭迎洪武皇帝英灵回家!”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一片,从后门拉过来一辆巨型马车,一身孝衣的黄易带人把棺木抬上去,然后亲自驾车,秦王朱樉怀抱牌位在前引路。 此时此刻,双方放下仇怨,仿佛一对给老人送行的家属般和谐。 一路缓缓把灵柩送入皇宫,秦王朱樉要给老爹守灵七日,本要设宴款待黄易一家,但黄易坚持回医馆居住。 从宫里回医馆的路上,老白一路兴高采烈的介绍自己最近的战果。 看着那厚厚的投效名录,黄易感慨道:“堂堂大明朝廷,一半的大小官员都有了二心,这等腐朽的江山岂能不倒?” 马车里,老白小声说道:“侯爷,咱们是不是给老皇帝办完葬礼就动手?” 动什么手? “拿下京城呀!人家都主动投效了,就差开门献城了,送上门的肥肉,咱能不要吗?”老白满眼放光。 黄易白了一眼,“就知道占便宜,岂不知白给的才是最贵的?” 额…… “您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诈?他们不是真心投效?”老白生气道:“该死,我就知道这帮小人靠不住!还得是打下来的地盘坚固,等我万炮齐发拿下京城,定要挨个清算!” 黄易拍了一巴掌,“蠢货!就知道放炮!” “我不是说他们假意投效,而是说依靠这帮小人拿下的城池不行,这帮人能在关键时刻出卖大明朝廷,难道将来就不会出卖我们?” 老白连连点头,“没错,这帮墙头草有奶便是娘,还得打!打下来再杀!” 黄易真想一脚把这货踹下去。 “杀什么杀?人想活命有什么错?” 额…… “侯爷,那到底什么才是对的?”老白被整迷糊了,“咱们又不要这帮小人,您还不让杀,到底怎么办?” 黄易忍不住笑骂道:“大明不要的小人,我们为什么要接受呢?” “再说了,人家好意投效,咱们反手把人杀了,往后还有谁会主动投效?” 老白想了想,说的也是。 “那就废弃不用,省得过来玷污我们关中官场。” 黄易摇头道:“不,这帮人不杀的话,将来早晚会玷污我们关中官场。只是不能由我们杀。” 老白恍然大悟,“明白了,这帮人背叛了大明,该由大明朝廷杀!”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黄易笑了。 老白连连点头:“知道,我们把名单交给秦王朱樉,看着他清算,然后等他闹得风声鹤唳之时,咱们再出手打过来。” 黄易忍不住吐槽道:“你就知道打。” “小白,倘若有一天,我们关中也如今日之大明,人心背离,腐朽不堪,该当如何?” 白展堂想了想,“那就跟大明一样,被推翻了重来!那时的关中已经不是关中了,已经是今日之大明。我想,总会有新的关中出现。” 黄易哈哈大笑道:“说的好!没想到你小子这个莽夫,反而是我诸多学生里面最洒脱的一个。比秀才强,他总想着关中能够千秋万世。” “我们这代人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世上的灰尘扫干净,以期望关中这条大船能比大明走的更远些。” “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灰尘来自于人心的贪婪,不可能扫干净,只能是脏了扫、扫了脏。” 老白点头说道:“是啊侯爷,咱们做好咱们的事,后面的事自有后人去做,就像洪武皇帝一样,活着的时候都管不住儿子作孽,更别提他现在死了。” 黄易笑了笑,道理简单易懂,但我们总是太贪婪。 故地重游,久别重逢,黄易在巷子口就下车了,看着崭新的巷子,黄易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此冷清?” “嗨,这不是为了您的安全,末将提前安排人把这条巷子清空了吗?” 黄易踢了一脚,“混账,这巷子里住的都是我的老街坊老邻居,你小子惊扰他们做什么?滚滚滚,全都给我请回来,你带着护卫住隔壁侯府,没事别来打扰。” 侯府? 什么侯府? 隔壁的逍遥侯府,也是我们家的产业,难道你不知道? 老白挠头道:“没人告诉我呀。” 目送黄易一家三口走向医馆,老白招呼一众护卫朝下一个巷子走去,果不其然,一座巨大的府苑门前,写着逍遥侯府四个大字。 “将军,这座宅子看着不小,您还要独自一人打扫吗?” 老白尴尬的说道:“我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宅院,我一个人打扫半个月也干不完。” “看着大门虽然故旧,但却并未残破,想来是有人洒扫的,来人,去叫门。” 不多时,一个面色冷峻、头发花白的黑衣老人打开门出来了。 “诸位是什么人?来侯府何事?” 老白打量了一下对方,总觉得这个花白头发老者气息熟悉,不像个简单的门房。 沉默片刻,老白猛然惊醒,“江湖中人?” 对方嘴角微弯,“后生,你一身华服像是个文官,但那身武者的气质却掩盖不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白朗声说道:“本将白展堂,乃是关中逍遥侯座下、洛阳大将军、兼领关中谈议大臣,此次奉逍遥侯之命前来京师出使,并且打扫庭院负责保护侯爷的安危。” 是你?早就听说关中要来人,老朽等了多日,终于来了! “诸位请进,庭院常年有人打扫,倒是不用麻烦。敢问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您老消息这么闭塞?侯爷今天刚刚扶着皇帝灵柩入京,这会儿在医馆呢。”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老者丢下众人,飞奔向后院。 老白惊讶道:“这把年纪竟然还有此等身法,高手!” “你们留下看门,我去追!” 第三百五十七章 能帮我们要钱吗? 街坊们信任黄神医,凑钱都买了你们的桃花医馆 虽然心情十分激动,但老管家却没忘了礼数,飞奔出侯府侧门,来到医馆后门口的时候,强压心中激动,时隔十年再次轻轻敲响了这扇近在咫尺的木门。 身为逍遥侯府的管家,石山十年未曾出过那座大院,但每日必来医馆后门看上一眼,他知道里面不会有人,所以从不敲门,更像是缅怀、等待,甚至坚信有朝一日里面的主人会再次回来。 刚走到后院的黄易一家三口听到了敲门声,小蓉儿不解道:“谁呀,算着我们的脚步敲门?娘,你猜会不会是大舅?” 徐妙云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大舅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来见我们的。” 蓉儿做了个鬼脸,跑过去开门。 咦?这位老伯,你是……看着好熟悉呀。 听着熟悉的声音,老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是石山呀,隔壁侯府管家石山呀!您莫非是蓉儿大小姐?” 石山? 听到这个名字,黄易跟徐妙云快步走了上去。 蓉儿惊喜道:“石山?你是石大叔?爹,娘,是石山大叔!” 石山看到黄易夫妇过来,激动的连忙磕头,“属下石山,给主公、主母磕头了!十年了,终于再次见到你们,属下死也瞑目了。” 再次抬起头,老管家已然泪流满面。 黄易亲手搀起对方,仔细打量,“石山,我记得你也就比我大十几岁,怎么老成这样了?” 原本喜极而泣的石山,突然被这句话逗笑了,“主公,属下哪里敢跟您比?您是神仙般的人物,如今快四十了吧?但看着跟当年咱们初见之时没什么变化。” “属下今年整五十岁,在大明已然是知天命的老头子了。” “而且您也知道,属下早年是做杀手的,多年跑江湖留下了很多暗伤,虽然经过了主公的医治,但习武之人到了一定年纪,总是难挡气血衰败的命数。” “别说白几根头发了,就算是要我的命,属下也要在临死前见上主公一面。” 黄易感慨道:“你还真是个死心眼的老石头,我们就在长安城,这些年长安跟江南通商,不禁止个人往来,你怎么不过去?” 石山坚持道:“那不行!属下是您的管家,这里是您的侯府跟医馆,守护家园是属下职责所在,岂能擅离职守?只要有这两座宅院在,就能永远证明朝廷当年是错的,您和主母是被逼走的。” 徐妙云眼圈微红,感动的说道:“石山,你有心了。现在老皇帝已死,人死恩怨消,今后这里不用再守了。你跟我们去长安吧,依然当管家。” 石山不解道:“怎么?主公和主母还要走?难道不是就此回来住下?” 黄易叹息道:“昔日故人死的死走的走,这京城已然没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与其住在这伤心地,不如长安新家住着清净。” 想起故去的太子和皇后,还有皇帝心腹二虎将军、常家的常茂将军…… 昔日故旧似乎依然在眼前,但却物是人非了。 “好,主公和主母到哪里,属下就跟着去哪里。” 黄易笑着说道:“走,多年未归,今晚咱们一家吃个团圆饭,石山过来厨房烧火。” 老石山感动的直擦眼泪,连连点头。 几人刚转身,老白追了过来,“等等、等等……蓉儿,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头儿?身形快的可以,一个江湖高手!” 蓉儿捂嘴笑道:“白大哥,你当年号称盗圣,没想到你轻功竟然输给了年迈的石山大叔,太逊了吧?” 白展堂老脸一红,“若不是对侯府大院路径不熟,我岂会追不上他?怎么,你们认识?” 蓉儿做了个鬼脸,“石山大叔是逍遥侯府管家,从我爹被封侯的时候,他就是管家,是我们自己家人,岂能不认识?” “别看他年纪大了,但当年可是黑道有名的杀手,别说轻功了,就算手上功夫你也不如他老人家。” 真的假的? 黄易笑道:“当年石山三十八岁,是黑道前十的高手,被人邀请来京城是合伙刺杀皇帝的,你觉得他身手如何?” 咳咳……这么猛? “失敬失敬,后学晚辈白展堂,见过前辈。”老白连忙行礼。 这货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要说你一个威风大将军,早就不混江湖了,见个什么前辈?如果这位前辈不是逍遥侯的家人,你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行了小白,你安排好下属,等下过来吃饭,今晚包饺子。” “得嘞!我这就去。” 老管家连忙说道:“侯爷,白将军带人驻扎在隔壁侯府,属下回去帮他们安排一下。” “行,记得回来帮我烧火。” …… 黄易一家三口刚安定下来,医馆外面就喧闹起来,护卫来报说有百姓求见。 来到医馆前堂,果然看到了一群熟悉的百姓,黄易跟徐妙云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这些都是我们当年的老街坊老邻居。 “黄神医,黄夫人,您二位回来了?我们就知道你们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 旁边的小蓉儿笑着说道:“刘大叔,还认识我是谁吗?” 你、你是…… “你莫非是蓉儿?我的天,一转眼怎么长这么大了?”卖菜的老刘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认。 黄易笑着说道:“十年过去了,蓉儿长大了。” “刘大哥、谢大娘、顾大嫂……诸位乡亲,快请进,多年不见,我们一家三口也时常想起大家。” “能再次见到诸位,可真是不容易。” 于是众人鱼贯而入,在医馆前堂围成一圈坐下拉家常,蓉儿站在一旁挨个给大家倒茶。 “十年没见,乡亲们日子过得怎么样?” 黄易一句话就把众人整沉默了。 “怎么?难不成有什么困难?” 卖菜的老刘尴尬的说道:“黄神医,您走后我们大家看病就困难了。” 黄易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困难?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几天有空大家就过来,我挨个给看。” 旁边的顾大嫂催促道:“老刘,说正事!就你的腰疼治不治都不碍事。” 老刘老脸一红,再次开口,“黄神医,您能不能帮我们大家把钱要回来?” 钱?什么钱? 第三百五十八章 说好的不坑平民呢? “就是存在你长安钱庄的银子呀!” 啥? 长安钱庄的银子?你们、你们也存钱了? “长安钱庄有规定,一千两银子起存,按理说只有当官的、贵族老爷们才能存的起,怎么你们诸位也……难不成这些年发达了?” 发达? 大家纷纷低下了头。 还是老刘开口,“神医,我们都是些小商小贩,哪里会发达呢?说实话吧,那钱是大家合伙凑的!” 凑的? “不至于吧,为了赚那点红利,你们大家凑了一千两?”黄易惊讶的看着在场的十几位老街坊。 老刘脸色一红,“不是一千两,是五千两!” 多少? 黄易差点惊讶的站起来,十几个人凑五千两银子?这可是笔巨款,平均到每个人身上,至少四百两呢。 要知道京城的小买卖人虽然不算穷,但一年也不过净收入几十两银子,除去一家的开支,很多都是将将够生活。能一年到头存下二十两银子的家庭,就是了不起的。 “还真是没看出来,大家深藏不露,这么富裕。”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一文钱购买力大概是后世两块,也就是说一两银子等于两千软妹币。四百两……八十万? “等等,该不是你们抵押了房产或者买卖吧?” 众人摇头,顾大嫂小声说道:“大家做买卖糊口,凑钱吃利息不过是为了多赚点,哪敢把买卖支应出去?这银子是我们各家借遍了七大姑八大姨,从亲戚手上凑出来的。” “是啊,为了凑这些银子,我们几乎把亲戚找遍了。本以为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没想到一下把亲戚全得罪光了。现在天天被人追债,日子都没法过了。” …… 我的天! 黄易轻抚额头,这分明是一起集资事件呀!借遍了亲戚朋友,然后遇到了屁吐屁。 卖菜老刘开口说道:“黄神医,大家日子不好过,这几年朝廷征税越来越重,我们越发艰难了。” “这不,听说是您出面开的钱庄,别人信不信我们不知道,这群老街坊们是绝对相信的,所以就算是借钱也要支持长安钱庄。” “倒不是为什么挣大钱。五千两银子一个月能得五十两红利,分到各家各户,也不过四两银子的赚头。” “一年下来就是四十八两。但我们都是跟人借的银子,所以要付给人家一大笔利息,刨去其他所有的,我们每家一年能赚十两银子就了不起了,” “跟您说实话吧,这十两银子整好够给朝廷交苛捐杂税的,真的是一文钱我们都留不下。” 旁边的人附和道:“是啊黄神医,大家都是冲着信任您的名头才存钱的,可谁能想到长安钱庄会被查封呢?” “是啊是啊,原本想赚点钱,现在却欠下一个大窟窿,亲戚们全都翻了脸,堵着门要债,再这么下去,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黄神医,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是啊,长安钱庄是你开的,你要给我们个说法……” …… 听到这话,黄易倒是能理解,但后面的小蓉儿已经要发作了,心说你们讲不讲理?是大明朝廷查封的钱庄,是秦王朱樉黑了你们的银子,你们找我爹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像是让他赔钱呢? 原本记忆里个个慈祥的叔叔伯伯、婶子大娘,此时竟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如果不是母亲徐妙云按住,她已经要上去帮忙吵架了。 黄易站起身来,双手按下众人的喧闹,“诸位乡亲放心,此事我会给大家做主。” “我黄某人开办长安钱庄,目的就是带着大家赚钱的,谁能想到因为双方打仗,大明朝廷竟然敢抄了我的钱庄、密下了里面的银子?” “他们以为那是我黄易的银子?其实大错特错,那是大明千万贫苦百姓的银子,是你们辛苦多年的血汗钱。” “别人的钱能不能讨回来我不敢保证,但大家的钱我一定帮你们讨回来!” 好! 众人纷纷喝彩,就知道黄神医靠得住! 然后这帮人千恩万谢的告辞回去了。 回到后院,小蓉儿再也忍不住,不解的问道:“爹,干嘛这么客气?分明是他们太贪心想赚钱,最后不小心赔了银子,为什么找您来讨要?他们应该去找朝廷要的。” “哼!我看他们是不敢找朝廷,只会利用您心软好说话。” “呸!小时候以为这些叔叔伯伯、大娘婶子都是好人,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徐妙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笑着说道:“其实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当初你年纪小,哪里懂得什么叫人性?” “再说了,这帮人跟大人怎么打交道,我们是看在眼里的,都是趋利避害。但跟孩子面前,一个个就会做起和蔼慈祥的模样。” 黄易摆手说道:“寻常穷苦百姓都是这样,倒不是什么坏心眼,只是为了生计多有算计罢了。” “欺软怕硬是人性,他们看我好说话,所以来找我。” “我愿意帮他们,倒不是因为我软弱可欺,不辨黑白。恰恰相反,此事的确跟我们有关,而且他们的确是受害者。” “明面上大明朝廷背锅,是朝廷坑了百姓,实际上这场杀猪布局是我们做的。” “唉……原本以为,定在一千两银子起存,就能让寻常百姓避开这场阴谋,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最后坑了这群老街坊。” 徐妙云摇头道:“肯定不止是他们,跟他们一样贪婪的小老百姓太多了,街坊们能想到凑钱,别人肯定也能想到。” “唉……现在朝廷身无分文,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兑现。这得多少百姓无辜受害呀?” 无辜?其实没一个是无辜的,人如果不贪婪,又岂会栽跟头? 但上层人利用威逼利诱等手段算计下层人,这就是缺德,因为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 下层百姓甚至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有可能一个跟头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爹,您不会是想咱们直接出钱吧?我不是反对您帮他们,只是一旦传出去,那登门讨债的人会更多,甚至所有人都来找我们要银子。” 第三百五十九章 侯爷危险 黄易笑着摆手,“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当初是给大明朝廷的贵族挖坑,而且压根就没想过填坑。让秦王朱樉背黑锅,大明官员和贵族吃哑巴亏,我们将来坐收渔利。” “但是没想到最后连百姓也坑了,这不行。” “坑了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没什么,他们饿不死,也气不死。但坑百姓不行,百姓穷得叮当响,坑了他们是要出人命的。” 徐妙云皱眉道:“夫君,那到底如何帮他们把钱找回来?” 黄易笑了,“谁吞下的,让谁吐出来。” ??? 徐妙云母女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了黄易,这还用说,明明是你吞掉的,大明秦王朱樉不过是个背黑锅的。 “你们、你们看我作甚?” 母女二人同时伸手指着黄易,“就是你吞了人家的银子。” 黄易尴尬的抹了一把虚汗,“你们不说,没人知道。” 徐妙云不解道:“可是大明朝廷已经没钱了,就算是有,他们也未必会还这些百姓的银子。” 黄易笑了笑,“他们可以不还,那我就可以帮百姓推翻他们了。” 这也行?人家帮你背锅,最后还得挨打? 小蓉儿唏嘘道:“我明白了,合着您从没想过要杀人,您想让秦王朱樉冤死。” 黄易微微一笑,“听说过吃亏是福吗?” 小蓉儿点了点头。 旁边的母亲徐妙云小声说道:“福如东海!” 啥?合着意思就是可着一个人往死里坑呀。 晚上,黄易一家三口,老管家石山,还有护卫将军老白一起包饺子吃饭,聊起当年种种,老白崇拜不已,没想到侯爷走到哪里都是传奇。 咔嚓! 一声轻微的瓦片断裂声传来,餐桌上的五人齐齐皱起眉头。 老白跟石山同时闪身掠出了餐厅。 原以为会有一场交战,没想到对方竟然敲响了医馆后门。 老白皱眉道:“前辈,这蟊贼什么路子?飞檐走壁而来,却敲门求见?那光明正大走巷子多好?何必多此一举?” 石山却没有那么乐观,“白将军,如果老朽没记错的话,你在前后巷子各布置了五百护卫,寻常江湖人飞檐走壁也到不了这里。” 老白一拍大腿,“对呀,我手下那群弟兄也不是吃素的,竟然有人能躲过他们的布控?除非是像您这样的大高手。” 石山眼前一亮,京城卧虎藏龙,大高手肯定有,莫非是…… “敢问是何人深夜来访?老朽是逍遥侯府管家石山。”石山站在后门处开口询问。 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的声音,“石管家,我是侯爷当年的旧部追命,有要事求见侯爷。” 追命? 老白挠了挠头,“莫非是当年侯爷执掌六扇门之时,亲自培养的四大名捕?” 石山点了点头,“也只有他这位轻功绝顶之人了。” 说着,他打开了后门,外面站在两撇胡子的精明中年,拱手见礼,“深夜冒昧前来,实乃要事求见,请石管家帮忙通报。” 这时黄易的声音传来,“石山,小白,带追命进来吧。” 来到客厅,追命纳头便拜,“侯爷!十年了,没想到属下还能再见到您。” 黄易笑着搀起对方:“当年的毛头小子,一转眼变成熟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追命鼻头一酸,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兄弟本想留在六扇门继续坚持侯爷您的主张,为天下百姓撑上一把伞的,没想到朝廷无道,废弃了六扇门,若不是当年太子殿下护佑,我们怕是也要遭到株连。” “后来太子殿下故去,我们跟郭门主一起退出了锦衣卫。” “因为担心会被人追杀,所以兄弟几人各自隐居谋生。铁手做了个铁匠,在江南造船厂当工匠。我呢重操旧业,做了点小买卖,来往于京城跟洛阳。” “郭门主则给工部尚书严大人当了护卫,一直隐藏幕后。” 黄易笑骂道:“你小子买卖都做到洛阳了,也没想着坐趟火车到长安看看我?” 追命苦涩道:“多少次行商都曾想过去一趟,每次到洛阳办事,总是先打听您在哪里?可没一次碰上的。” “侯爷,不是属下不挂念,实在是为了蛰伏不敢暴露。郭门主说了,天下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您,倘若我们这帮人里任何一人出现在您面前,那就会让朝廷想起六扇门的存在,以秦王残暴的性格,他一定会赶尽杀绝的。” 听到这里,黄易点了点头,“唉……也是苦了你们。” “其实你们个个身怀绝技,何不一起搬家去长安呢?何必留在这里担惊受怕?” 追命摇头道,“不,弟兄们都知道您是被冤枉的,我们都盼着您打过来的一天。郭门主说了,当年故人几乎被清扫殆尽,京城恐怕再无人记得您,我们留下证明您是对的。关键时刻还能给您当一下耳目。” 黄易感慨道:“唉……我的对错,弟兄们心里知道就够了,天下人怎么看,我不在乎的。” 不! “侯爷,我们在乎!您是真正的好人,我们不能让好人被诬陷!”追命说的斩钉截铁,仿佛这件事跟自己的人生信条一样。 旁边的老白看了看追命,再看看老管家石山,心里大为佩服,这就是侯爷的人格魅力,哪怕时隔十年,依然有人愿意为他舍生忘死! 黄易感动的点了点头,“现在我回来了,告诉弟兄们不用再躲了,等皇帝丧礼办完,跟我一起过江去长安。” 追命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糊涂,“该死,见到侯爷太激动,竟然忘了正事。” “侯爷,您不能参加老皇帝的丧礼,秦王朱樉密谋要害您。” 嗯?这是什么情况?众人齐齐盯着他。 追命解释说道:“六扇门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这帮人在江湖上的威慑还在,当年虽然杀得江湖闻风丧胆,但也结交了一批真正侠肝义胆的正义之士。” “郭门主得到可靠消息,说秦王朱樉开出了高价聘请江湖顶尖杀手入京城,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但无情分析说:当前的京城,值得秦王朱樉动用这么大手笔的,只有您一人!” 第三百六十章 择日不如撞日 这故事听着好熟悉呀! 老白看向了身边的老管家石山,石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看我作甚?老夫十多年前就退出江湖了,我怎么知道如今江湖的消息?” 白展堂小声问道:“前辈,我是想问问,当年您是怎么失败的?这样咱们也能多个破局的路子。” 石山弱弱的指了指黄易。 老白恍然大悟,“哦……您是说,当年被侯爷打败的?” “那就没问题了,当年侯爷就能单挑一群江湖顶尖高手,如今更不在话下。” 黄易笑骂道:“想什么呢?当年是屠龙计划,你以为江湖仇杀呢?” “当年也是在这里,我们刚建好医馆,搬进来没几天吧。隔壁还是宰相胡惟庸的府邸,半夜里忽然有人越墙落地,我出门一看,好嘛,一个身中十几刀、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这院里。” 谁呀?这是摸着医馆翻墙吗?老白脱口而出。 老管家石山红着脸说道:“是我,当时慌不择路只顾逃命,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医馆。” 啊?您? 老白惊讶的看着石山,“前辈,身中十几刀还能活下来?” “何止?刀上还有剧毒,见血封喉那种。”徐妙云捂嘴笑道。 什么?? 老白围着石山转了一圈,咂舌道:“不愧是高手!” 石山红着脸说道:“那是侯爷医术高明,换换人我早就死了。” 黄易笑着说道:“幸亏我没救错人,如果救活之后发现你是个十恶不赦之辈,回头我也的砍了你。” 老白催促道:“侯爷,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听着很惊险刺激,您快给我们讲讲。” 黄易回忆了一下,“那是多年前了,我这医馆牌匾还没挂上呢。胡惟庸重金雇了一批杀手谋划屠龙计划。没想到里面有个正义的反骨仔,听说是屠龙计划,临时反水要告密,于是就遭到了追杀。” 白展堂恍然大悟,“哦……这下我明白了,那个正义的反骨仔就是石山前辈。” 黄易点了点头,“我先稳住了他的伤势,然后又抹除了他的痕迹,那宰相家的追兵可不饶人,几乎是阖城大索。” “特别是医馆,挨个的查。也是石山运气好,我这家医馆是新开的,药材齐全,但还没开门营业,牌匾都没挂起来,再加上有点特殊关系,所以没人敢来查。” “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快、快报官,有人要刺杀皇帝!” 学着石山奄奄一息的语气,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老石山直挠头,自己生平最高光时刻,也是最凶险时刻。 白展堂忍不住吐槽道:“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好像借鉴不了,总不能盼着这次有人叛变秦王朱樉吧?” 一直没开口的追命小声说道:“也不一定,侯爷虽然不在江湖多年,但江湖依然满是侯爷的传说。虽然拿钱干活的杀手不少,但总归有人心存正义的。” 白展堂摇头道:“那我们也不能赌这个,咱们得主动出击。侯爷,要不我带兵打过来,推平皇宫算了,省得千日防贼。” 黄易却摇头道:“咱们说过丧礼期间不动手的,不能率先食言而肥。” 小蓉儿一脸不忿的说道:“不就是一群江湖杀手吗?爹,不用您出手,我给您当护卫,我就不信还有人能过得了我?” 你? 徐妙云呵斥道:“你以为朝廷都是傻子?这不比当年了。刺杀不是江湖仇杀。” “当年是胡惟庸雇人刺杀皇帝,所以只能用杀手。如果是皇帝设计刺杀,直接就是床弩、万箭穿心。” “现在嘛……火枪、火炮、甚至……等等,夫君,你说他是不是想用火药?” 想了一下,黄易点了点头,“也只能是火药了。” 徐妙云担忧道:“既然如此,我们干脆避其锋芒,让他的计划落空,也省得费力防备了。” 老白举手道:“我赞同大都督的意见。” 追命也举手,石山也举手。 唯独小蓉儿看看老娘,又看看老爹,她心里是支持老娘的,但却有种要动手的冲动。 “爹,娘,既然他在背后算计咱们,那干脆咱们主动出击,把那个魂淡抓了不行吗?何必躲他?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锋芒!” 黄易一拍大腿,“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这个办法最合我心意!迎难而上才是我的风格。而且此次丧礼办成了,我们是有下一步大计的。” 白展堂站出来说道:“我去,我带一千弟兄能杀入皇宫!” 追命弱弱的说道:“我也去,我轻功好,能试试潜入进去抓秦王。” 你? “快拉倒吧,刚才你飞檐走壁,大家都听到瓦片声音了,就这轻功还想活捉秦王?”老白吐槽说。 追命老脸一红,“是我太激动了,而且这瓦片太久没维护,有些腐朽。” 黄易点头帮追命解围,“没错,追命的轻功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不比小白你这个盗圣差劲。” 盗圣? 追命打量了一下老白,“原来是你?当年的盗圣白展堂?如果不是你逃入七侠镇,躲在了关中治下,当年我早就把你拿下了。” 吹呢! “要不咱们比比?” “改日一定奉陪!” 老管家石山呵斥道:“你们两个玩闹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说正事呢。” 黄易笑了,“不用以后,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 徐妙云不解道:“夫君,今天?这都半夜了,你想做什么?” 黄易微微一笑,“闺女不是说了吗?主动出击,把朱樉那个魂淡抓了,当面问问他,敢不敢对我动手?” “小白,追命,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我们三个比比,看谁先跑到皇宫奉天殿?前提是不能惊扰百姓,不能被人抓住,也不能让皇宫知道进了刺客。” 啊? “跟您比?”白展堂连连摇头,追命也一样,“侯爷,皇宫我一个人进不去,除非有人帮我声东击西。” 小蓉儿不满道:“爹,我要跟你一起去,不就是进个皇宫奉天殿吗?您在家等着,我一会就把人抓来。” 黄易瞪了一眼,“不行,你留下保护你娘。” 小蓉儿的嘴巴撅成了鸭子,徐妙云笑着拉住了女儿,“这么大了还一身孩子气?胡闹什么?” 小蓉儿抱怨道:“娘,你就知道帮爹,他孤身一人闯皇宫,您怎么不说他是胡闹?”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提个条件 不多时黄易潜入了皇宫,老皇帝的灵堂十分忙碌,不少太监在布置冰块降温。 现在是夏天,从关中一路运过来,花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全靠冰块维持尸身不腐,而且每天一换,所以这是个不小的工程。 原以为秦王朱樉真的在守灵,没想到他却在奉天殿小书房跟人密议。 安排了轻功高明的杀手,又安排了埋伏火药的事,忙碌一整天的朱樉就这么靠在小书房的龙椅上睡着了。 黄易推门而入他都不知道,直到外面大太监来禀报说灵堂布置好了。 惊醒的朱樉还没跟外面回话呢,睁眼看到了黄易在书房坐着喝茶,差点没被吓死,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黄易摆了摆手,“不用惊慌,有事跟你聊聊。” 朱樉知道对方的身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抹了把冷哼,对外面的太监说道:“让灵堂的人都撤了吧,本王稍后就过去给父皇守灵。” 守陵? 黄易笑了,看你这架势,如果我不来,你压根就没想过要守陵。 “侯爷何时到的?怎么不打声招呼?” “打招呼怕吓到你,刚才你安排杀手、布置火药的时候我就来了。” 什么? 朱樉吓得直接从龙椅上滑落到桌案下面,跌跌撞撞的起来,满脸的惊骇,想逃命、又想呼救,可他不敢。 结结巴巴的说道:“误会、都是误会……” 黄易摆手示意他坐下,“如果要杀你,我何必跟你废话?” 朱樉战战兢兢的重新坐下,这次他只敢坐一点点,完全没了刚才那种对坐论事的心态,就像下属见领导一样小心翼翼。 “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咱俩之间的仇恨,天下谁不知道?所以不用遮遮掩掩。”黄易嗤笑道。 咳咳……朱樉尴尬的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转过了头。 黄易嘲讽道:“杀了我,你觉得关中会垮?大明就能救活吗?” 这话朱樉也没法接,只是更尴尬了。 哦…… “我明白了,你布置杀手、火药,意思是要跟我同归于尽呀!够狠的。” “我就不明白了,要说应该是我找你报仇的,应该是我更恨你才对。怎么你反而看起来更恨我呢?宁愿同归于尽也要干掉我?” 朱樉像个犯错的孩子,直接把头埋起来。 沉吟片刻,黄易突然想明白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杀人诛心?即便是我关中一统天下,最后我黄易也坐不上皇帝?” 朱樉错愕的表情,无不证明黄易猜测的精准。 黄易笑着说道:“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朱樉说完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你、你是人是鬼?”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黄易起身说道:“走吧,跟我去老皇帝灵前,有件事是我答应了他的。” 朱樉双腿发软,硬着头皮跟在黄易身后。 出了奉天殿,值夜的太监、护卫看到秦王跟在逍遥侯身后,大家被吓了一跳,逍遥侯什么时候来的? 但因为秦王没有任何令谕,所以大家连忙装作没看见,此时此刻没令谕最好。万一秦王下令杀了逍遥侯,我们打不过呀。 来到灵堂前,黄易下令让所有人全都退下,但这帮人只听朱樉的,直到朱樉点头,他们才纷纷退下。 昏暗的月色、摇曳的烛火、阴冷的灵堂,朱樉被按着跪下守灵。 黄易捻香祭拜,然后同样找了个软垫跪在一旁。 “老爷子临终前,我答应过他,不会杀朱家任何一人,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杀你,哪怕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 嗯?怎么会? 秦王朱樉满脸的惊愕,你黄易号称睚眦必报,岂会这么好心? 黄易微微一笑,“不错,你想的没错,我的确没这么好心。” “你、你能看透人心?”朱樉说话都不利索了,甚至连念头都不敢妄动。 黄易摇了摇头,“不需要看透人心,看透你就足够了。” 我、我这……秦王朱樉已经不想说话了。 “说吧,你跟父皇达成了什么条件?” 黄易再次摇头,“没有任何条件。带老爷子去长安一趟,是想让他看看未来的世界,这是当年我想辅佐太子大哥做到的。” 朱樉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嘲讽道:“所以,你是为了羞辱他?证明他错了?” 黄易差点一巴掌拍死这货,强忍住动手的冲动,反嘲道:“还真是爷俩,心真脏!” “你们用帝王心术玩弄权势,眼里从来没有任何天理道义,所以看别人谁都跟你们一样。” “无论如何,哪怕看在皇后跟太子面上,我也要跟朱家讲三分情面。他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不义,否则岂不是跟他一样了?” “人死恩怨消,当初在太子见证下,给他和皇后磕过头,叫过义父义母的,所以我亲自扶灵送他一程。” “至于羞辱、杀人这些勾当?呵呵,你觉得以如今的我,还需要这些下作手段吗?” 朱樉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解释。 “当着老爷子的面,我跟你提个条件:带着朱家、甚至是整个大明朝廷的官员贵族、兵马,搬去南越之地,我给你们一条生路。” “或者你们有本事打下整个南越地盘,也全都给你们,让你重建大明。跟东北的燕王一样,只要承诺不再回来搅风搅雨,我可以答应双方友好往来,不再对你们赶尽杀绝。” 什么??? “你、你想要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江南?” “我这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识相点,这是给你们所有人一条生路。如果你不同意,没关系,无非是耗费点炮弹罢了,关中照样不会死一兵一卒。” 你…… 朱樉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黄易朝着棺木中的皇帝磕了个头,然后起身说道:“就这一个条件,如果你答应,老爷子下葬之后就开始着手撤退事宜。如果你不答应,可以继续你的同归于尽谋划,也可以现在就开始备战。” “哦对了,你是孝子,今夜最好说到做到留下守灵。” 说完,潇洒离去,这次没有偷偷潜入,而是大摇大摆走皇宫正门出去,一路上谁也不敢拦、谁也不敢问。 就算是不守灵,今夜朱樉也睡不着了,黄易的条件他思考了整整一夜。 洪武门外,昏暗的街道上冲出两个身影,是等待已久的老白和追命。 “侯爷,如何了?有没有危险?”追命紧张的问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被人学会了 旁边的老白嘲讽道:“这不废话吗?如果有危险,侯爷能从正门出来吗?” 也许是神捕跟盗圣天生相克,所以二人见面就没消停过一秒,谁也不服谁。 黄易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道:“你们两个轻功比试谁赢了?”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别过头去,很显然,不分胜负。 “要不,再比比?这次比谁先到家。” 说完,一个闪身不见了人影。 身后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同时飞身上房顶,朝着医馆方向狂奔。 次日一早,黄易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外面的护卫满脸愧疚,“侯爷,这些都是您的街坊邻居,他们急着要见您,属下拦不住。” 黄易一头雾水,看着满脸急切的众人,不解的问道:“诸位乡亲,是着急瞧病吗?咱们医馆的老规矩,早饭后才开张呢。” 没想到对方却催促道:“黄神医,看病哪有这个要紧,我们是想问问钱什么时候要回来?” 啥?要钱? 黄易真是服了这帮人,昨天才答应帮你们要钱,结果一晚上都忍不了?大清早过来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欠你们钱呢。 连护卫们都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侯爷有令,不得惊扰街坊四邻,早就拔刀赶走这帮蛮不讲理之人了。 “全都安静!原来你们求见侯爷是为了要钱?岂有此理,又不是我们家侯爷欠你们银子,你们大清早过来,是求人帮忙呢?还是逼着侯爷掏钱的?全都滚回去,再敢过来搅扰侯爷休息,格杀勿论!” 一句话吓住了所有闹事之人。 黄易呵斥住护卫,岂可对百姓逞威风? 护卫辩解道:“侯爷,这些又不是我关中百姓,是大明百姓,我们何必客气?若不是您的老街坊邻居,他们压根没有靠近这里的资格。” “再说了,是大明朝廷黑了他们的银子,他们没胆量去找朝廷要钱,大清早过来医馆堵门,分明就是蛮不讲理,欺负您好说话呢。” 说着,举起腰刀喊道:“都听着,我家侯爷心善不跟你们计较,但我们这做属下的可不好惹,你们再敢故意找事,拼着被侯爷砍了脑袋,老子也要……” 住口! 黄易呵斥住护卫。 看着人群中一多半的生面孔,他好奇问道:“诸位看着不像我的街坊邻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卖菜老刘再次被推出来,尴尬的说道:“黄神医,实在抱歉,真不是我们故意搅闹。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了,这些是来找我们讨债的亲戚,他们昨夜又来讨债,声称要吃住在我们家里,不给钱就不走。” “可我们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所以我们就想着把您的意思说一下,让他们缓上几日。” “谁成想这帮人不听劝,多一天都等不了,非要大清早过来追问银子什么时候拿到?” 黄易打量着那些生面孔,发现对方并没有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不像是家里要死人那种急茬。 “大家都是亲戚,为了点银子,何必闹成这样?不能缓些日子吗?” 有个混不吝站出来喊道:“说的轻巧,我们已经缓了他们三个月了。之前听说朝廷开始发银子兑换银票,所以我们耐心等着,没想到后来发着发着不发了,我们白等了三个月。” “现在还要我们等?凭什么?再等下去我怕他们卷铺盖跑了,我们银子不就打水漂了?” “大家都是苦命人,银子是我们的血汗钱攒的,谁不着急?” 老刘愤怒道:“李二愣,跟你借了不过二两银子,你非逼着我还三两?你家一年进项二十两,差这二两吗?难道非要为这二两银子逼死我们?” 那个叫李二愣的却嘲讽道:“三舅,当初你借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家里遇到点急事,借银子救救急。可您也没告诉我们,说您拿了银子是去发财的呀?” “这种好事不想着我们,现在出事了,瞒不住了,倒霉却让我们承担?凭什么?” “告诉你,借二两还三两,这是规矩!你赚了银子就该分给我们一份。” 老刘想吐血,你比朝廷都黑,我二百两一个月才赚一两,你二两银子用半年就想要一两? 黄易很好奇,“这位李二愣兄弟,你不像是揭不开锅的样子,何必为了二两银子苦苦相逼呢?你三舅老刘的确是遇到困难了,他家里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不是故意有钱不还的。” 李二愣却不在乎,“那我管不着。他们家揭不开锅,那是他自己倒霉,又不是我们害的。现在我们家也急着使银子,他承诺三个月还的,现在已经六个月了,凭什么不还?” “怎么?欠钱的反而有理,故意欺负我们乡下老实人吗?” 老刘气得直哆嗦,“你家又不缺这二两银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乡下开了个什么江南票号,你是想拿这二两银子去赚钱的。” “我都劝过你了,朝廷连我们存在长安钱庄的银子都敢吞,现在去乡下开票号让你们存银子,肯定是要吞你们的银子,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是你亲三舅,不会害你的!” 呵呵……这年月,亲戚算什么?亲舅舅欠钱不还,跟我赖账,还有脸说不会害我? 老刘被啪啪打脸。 黄易却听出了一个意外消息,“等等,刚才老刘说什么?乡下开办了什么江南票号?” 李二愣大声道:“不错!人家的规矩可比之前的长安钱庄好多了,长安钱庄狗眼看人低,一千两以上才准存,分明是瞧不上我们穷人,不带我们发财。” “人家江南票号良心,哪怕是一文钱也管存,一两银子一个月能有十文的红利。” “听官府的人说,长安钱庄是关中人开的,不合朝廷法度,所以被朝廷查封了。” “但江南票号可是大明朝廷开的,专门方便大明百姓,有朝廷信誉作保,比什么都牢靠。” 黄易脸色很难看,原来是江南朝廷使得坏,他把我的招数学了个十成十,最后全用在了寻常百姓身上,这也太无耻了吧? 这是自掘坟墓,不准备再干了吗? 想到这里,黄易有点后悔答应放朱家离开了,这样的货色,应该被百姓唾弃和推翻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不要废物 好好好,大明朝廷靠谱对吧? 旁边的众护卫全都被气到了,对视一眼,同时拔出了腰刀。 “既然你们如此信任大明朝廷,那就去找朝廷好了,这里是逍遥侯府邸,我们是关中兵马,尔等敢来关中地盘搅闹,是找死吗?” 冰冷的杀意,吓得众人齐齐后退好几步,甚至好几人都跌坐在地上,浑身瘫软。 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可全都是战场精锐老兵,身上杀气腾腾,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全都给我滚!”护卫队长大喝道,“来人,把整个巷子封上,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走走走,快走…… 所有人都被吓得屁股尿流,逍遥侯黄易从头到尾脸色铁青没说话。 等赶走了闹事百姓,护卫队长转身单膝跪地请罪。 黄易叹息道:“起来吧,你说的没错,他们现在是大明的百姓,我们没必要太客气。” 说完,转身回到了医馆。 吃过早饭,将军老白听说了这件事,火冒三丈,当场下令把巷子里所有住户重新赶走,特娘的,什么老街坊邻居?分明就是讨债鬼。 这帮百姓哭天抢地,却求告无门,只能拖家带口流落街头。 那帮讨债的亲戚原本还占着理,这倒好,因为他们的急切,导致欠债人成了流民。大家不敢埋怨逍遥侯黄易,只能转头来埋怨讨债的。 “都怪你们,原本黄神医回来了,我们还能找人家瞧个病的,现在倒好,家都没了。” “你们家没了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赶走的。” “就怪你们,你们如果不逼债,不催着我们找黄神医要钱,人家能赶我们吗?” “你们欠钱还有理了?你们不是说他能帮忙吗?他不帮忙就算了,凭什么把你们赶出去呀?还有没有王法了?” 两帮人扭打在一起,最后老刘的外甥李二愣出了个馊主意。 “逍遥侯在京城地界上欺压百姓,霸占了一整条街,那我们何不去官府告他呢?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一告一个准!没准还能让他赔钱呢。” 老刘第一个摇头,“不行,本来就是我们理亏,已经惹恼了人家,再去官府状告,岂不是往死里得罪?” “怕什么?再理亏也不能把我们赶出来吧?” “没错,反正已经流落街头了,再不济是告不赢,总比在外面冻死饿死的强。” …… 七嘴八舌的一通商量,最终还是利益冲昏了头脑,这帮人竟然真的去应天府衙告状去了。 到底是小老百姓不懂事,你们也不想想,关中逍遥侯多大的威名?大明朝廷都害怕的人物,你们敢告他?这不是给阎王爷烧纸钱吗? 看着堂下约莫五十名老老少少,应天府尹不带半点犹豫,当场下令全部拿下,统统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然后火速上报朝廷。 朝廷的人一看,逍遥侯不是贤名有传吗?怎么会做出驱赶街坊这么掉价的事?会不会搞错了? 但很快他们就调查清楚前因后果,确实是蛮横驱赶。 闹了半天,都以为逍遥侯是个难得的好人,没想到也是个伪君子呀,妥了,上报秦王,趁此机会搞臭他。我就不信了,他们的迫击炮敢对训斥百姓开? 谁也没想到,思考了一夜的秦王朱樉已经做出了决定,能活着谁愿意死呢?反正老四已经在东北带头了,我再去南越也没什么,而且论家底,我江南朝廷可比老四强多了。 只要能把海外贸易这一项带走,未来在南越之地肯定能大展宏图。 听完刑部的上报,秦王朱樉当场下令,将那些闹事百姓流放岭南,丧礼期间,谁敢去搅扰逍遥侯,决不轻饶! 不是……说好的不共戴天呢?秦王这么怕? 不仅如此,安排好丧礼大典事宜,秦王朱樉亲自来到桃花医馆拜会,这就更让所有人不理解了,你们死敌是假,亲兄弟是真的吧? 医馆书房里,朱樉跟黄易烹茶对坐。 “我想好了,按你说的办,我愿意去南越。但需要提个条件。” 黄易看了一眼,“是让我帮你逼走文武百官?” 闻言,朱樉愣住了,他惊讶的反问:“怎么?你没准备留下他们治理天下?” 黄易哈哈大笑:“我要这帮守旧的废物做什么?他们只知道贪婪、吸血、贵贱、伪善……根本不符合我关中治天下的观念。” 朱樉不解道:“历朝历代都是用儒家治世,一个大儒用好了,可以让天下读书人归心的。” 黄易嘲讽道:“大儒?在我眼里不过是只会磕头溜须的腐儒罢了。他们代表不了读书人,这样的归心我们也用不到,百无一用是书生。” “关中这些年开办有自己的学堂和书院,从不教卑躬屈膝的儒学,只教经世致用的真学问。” “让你把这帮糟粕带走,也是给我解决废物,否则留下他们,我杀与不杀都是麻烦。” 朱樉苦笑道:“你还真是特立独行,千百年来的治国之道,被你批的一文不值,堂堂儒家学问,让你骂得抬不起头,传扬出去,估计那帮人全得到医馆来装死在门口。” 黄易耸了耸肩,“我不怕的,死的又不是我的人,现在还属于你的人。” 朱樉感叹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大明治国却必须用他们。所以我答应帮你把他们全都带走,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把海外贸易的船队、造船厂、工匠让我带走。” 造船厂?海外贸易? 黄易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这个条件连燕王都不敢跟我提。” 沉吟片刻,黄易点头道:“好,我答应了。算是给你出去打天下的一个根基,造船厂是我帮忙建起来的,将来我再兴建就是了。民间嫁闺女还要备一份假装呢,让你去南越开疆拓土,终归是我汉家江山,所以我愿意帮你一把。” “不过将来我们也会再搞海外贸易,甚至比你们搞的更大,我们最好不要在海上起什么冲突。” 朱樉苦笑点头,“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谁敢动你的船只?” 第三百六十四章 没有如果 公事谈完,朱樉又说起了私事。 “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听说早上惊扰了侯爷,本王已经派人把那群雕民全拿了,流放岭南,并且下严令不准任何人搅扰侯爷。” 流放岭南? 黄易摆手道:“无须如此,都是我当年的老街坊邻居,他们虽然无礼在先,但我们身居高位岂能跟百姓置气?训诫一番放了吧,说来也是生活所迫。” 朱樉点了点头,“侯爷仁慈。” 谈到这个,黄易想起了钱庄票号的事。 “听说你让人在乡下开办江南票号,鼓励百姓蜂拥存钱?连一文钱都不放过?” 这个…… 朱樉涨红了脸,他想说我是跟你学的,但却不敢戳破黄易之前的坑害,只能尴尬的解释:“这不朝廷实在是太穷了,官员三个月都没发薪俸了。” 三个月没发薪俸,他们竟然还愿意跟你干? 黄易嗤笑道:“这么说,你跟我一样玩套路,就没准备给他们兑现?” 嗯?你承认了?朱樉满脸惊愕。 黄易哈哈大笑道:“出了这个门,我不会承认。但现在就你我两个,你是苦主,我是挖坑人,还有必要藏着掖着吗?” 朱樉满脸苦涩,“满朝文武,无一人能看穿你的阴谋,难怪大明朝会败给你。” 黄易笑了,“不是无人看穿,而是能看穿的人都死了。” “你要清楚一件事,皇位你可以通过手段得到,但忠诚不行。大明朝的文武百姓都臣服于老皇帝,而且大家都是开国公侯,跟皇帝有情有义,可不是你以为的有奶便是娘,谁坐皇位都行。” “你错就错在为了排除异己大开杀戒,杀掉了许多真正有才华的忠臣,留下的都是溜须拍马明哲保身的废物。” 朱樉没有反驳,“是啊,但不这么做,他们会联手把我赶下去,重新救出父皇。” “唉……现在我终于明白父皇说的那句话,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即便是没有你,面对老四我也赢不了。” “世事难两全,如果不拼一把,我是不会甘心的。”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这就是家天下的弊端,你们一家子内斗,害得天下百姓跟着遭殃?哪有这样的道理?” 朱樉不忿道:“那是为了对付你,否则大明一统的情况下,我拿下了父皇之后,也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呵呵…… 黄易嘲讽道:“刚开始我可没干涉吧?你跟老四打生打死,害了多少人?常茂、沐英、汤和……划江而治又坑了多少百姓?” 你…… 朱樉被怼的无话可说。 黄易也懒得翻旧账,“过去的不提了。既然你决定南下开疆拓土,那就不能再祸害江南百姓了。” 朱樉白了一眼:“我没银子。我的银子、朝廷的银子、百官的银子,全都被你骗走了,倘若不想办法凑钱,别说去南越开疆拓土了,要不了一个月连皇宫都会被人砸了。” 黄易皱眉道:“你坑了百姓的银子,将来谁还跟你去南越打天下?” 朱樉不屑道:“穷苦百姓最是故土难舍,指望他们跟着走?听说老四去东北的时候,只有区区两万兵马,其他都是亲兵和护卫。” “原本我想用百姓的散碎银子填补国库亏空,还有被你套走百官的银子。不过现在嘛,国库不用填补了,我准备凑一笔南下出征的军费。” “至于兵马?愿意跟我一起走的官员和贵族,每家出一百护卫,也能凑出一万,甚至数万兵马。” “有我大明红衣大炮在手,哪怕只有一万私兵,也可以威震南越蛮荒之地。” 听到这里,黄易竟然无言以对。 朱樉看懂了对方的沉默,突然笑了,“想替江南百姓出头?没问题,把骗我的钱还回来,我也不要什么五千万两,只需要够我十万兵马南下的军费就行。” 十万兵马? 黄易嘲讽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把百姓得罪死了,你未必走得出江南。” 朱樉满脸的不屑,“你虽然天纵之才,而且也有帝王之相,但你却不了解百姓。他们就是一群羊,哪怕出去逃荒、易子而食,也不会从吃草变成吃肉。” 黄易厌恶道:“是谁把人变成了羊?” 朱樉耸了耸肩,“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反正不是我们。” 黄易站起身咬牙道:“无论是谁,他都是我的敌人。我偏要让人做人、羊做羊!” 看出了对方送客之意,朱樉跟着起身,“你了不起,你想做圣人,我个人是佩服的,但却并不看好。那些贱民不值当你去救。” 黄易一把抓起了对方的衣领,“他们是贱民?那你是什么?脱了这身衣服,跟他们一样。如果不是你姓朱,你又高贵在哪里?信不信我能让你变成丧家之犬,贱到比他们更贱?” 朱樉没有半点反抗,反而一连认真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听不惯这个。” “多年相处,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一个心怀天下的善人。天下没人比你更爱惜天下百姓。” “朝廷大多数人都在明里暗里称呼百姓为贱民,有人是习惯了,有人是真的瞧不起,但我做了多年监国秦王,早已没了当年的不羁。” “呵呵……贱民?难道是我们说他们贱,他们就真的是贱民了?” “不,跟我们没关系,就连他们自己也这么认为,这是一个事实。” 听到这里,黄易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朱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要救人没错,但前提是他们值得。”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嘀咕着:“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咱们两个不是仇敌吗?” 等黄易回过神的时候,朱樉早已走出了医馆。 回皇宫的路上,朱樉心情也十分复杂,他脑子里就在想,如果当年没有跟黄易结仇,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些事?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看着窗外,似乎能看到朱樉的背影一样,黄易喃喃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第三百六十五章 顽固不化 老皇帝的葬礼很隆重,哪怕现在大明只剩半壁江山,而且国库穷的叮当响,但在逍遥侯黄易的支持下,给了这位洪武皇帝一个体面的退场。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葬礼过后,会迎来南北开战的局面,没想到竟然是秦王朱樉即位,逍遥侯还亲自参与了即位大典。 这让大家一度猜测,是不是秦王朱樉暗中投靠了关中?这是要给逍遥侯当傀儡皇帝吗? 可没人给他确切答案,新皇朱樉在忙着敛财,同时团结权贵们,黄易夫妇却在走亲戚。 没错,回到京城一直没回娘家,直到葬礼结束、新皇登基大典也结束,关中大都督徐妙云才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看看。 哪怕之前新皇登基大典上遇见,兄妹二人也没机会叙旧。 在风雨飘摇的京城,魏国公府是座极其特殊的存在,本应属于皇帝亲信的他们,如今却被整个朝堂所疏远。 换了是别人,早就因为被排挤而搬出京城了,偏偏徐家是个例外,人人都知道,这里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敢来招惹,就连大明朝廷也得供着。 满朝文武谁不羡慕? 有人说魏国公徐达好福气,有个好兄弟是皇帝,现在生了个女儿也快做皇帝了。 新任魏国公徐辉祖更有福气,什么都不用做,两边都有原始股。 唯独当事人徐辉祖气不过,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我徐家世代忠君爱国,怎么出了徐妙云这个乱臣贼子? 自觉羞愧,徐辉祖已经很久不出门了,并且谢绝一切宾客来访,除了老皇帝的葬礼、新皇的登基大典。 魏国公府门前,看着熟悉的一切,还有那略显荒凉的门口,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徐妙云想起了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 黄易拉着夫人的手安慰道:“无须悲伤,生逢乱世,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已然是不易了。” 徐妙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边的女儿说道:“蓉儿,去叫门。” 敲门声响起,年迈的门房徐山在里面喊道:“对不住,府中闭门谢客,请改日再来吧。” 小蓉儿笑着喊道:“我们不是客人,我们是回家。” 回家? 门房愣了一下,随即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大门被打开一个缝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门房探出头来。 看到蓉儿的第一眼,惊呼道:“大小姐?不、不,你不是……你、你莫非是蓉儿小姐?” 小蓉儿笑着点头道:“多年不见,山爷爷竟然还能认出我?嘿嘿……是蓉儿!我娘亲和爹爹也回来了。” 顺着蓉儿的手指看去,徐山差点被门槛绊倒,在蓉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大小姐……姑爷?” “老奴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您二位了,天可怜见!老爷,您看到了吗?大小姐和姑爷回来了,他们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只见他仰头看天,是朝着徐达的英灵喊的。 喊完朝着徐妙云就跪下了。 徐妙云夫妇赶紧上前搀起,再起身的时候,徐山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大小姐,前年管家五哥走了,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一定等着您回来,替他看上您一眼,知道您安然无恙,我们这帮老骨头死也瞑目了。” 一句话,让徐妙云野红了眼眶,忍不住落下泪来。 黄易想起了魏国公府的老管家徐五,一位稳重心细的老者。跟门房徐山一样,在这个家里虽然是下人,但却都是徐达在战场上的袍泽兄弟,对于徐妙云来说,都是至亲的叔伯长辈。 徐妙云安慰说道:“山叔,是妙云不孝,多年不曾回来探望。此次回来就是要带走徐家的,今后大家再也不用分开了。” 带走徐家? 老徐山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拦住,“大小姐,千万别提这个。大公子如今是家主,在这个家里,他根本不让提起您和关中,这不,堂堂魏国公徐家,已经闭门谢客一年多了。” “您三位先委屈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什么?我回家还用通报? 徐妙云气得差点当场发飙,一把拉住徐山,“他也就敢在家里作威作福!姑奶奶我回家来还用跟他通报?家主?屁的家主!” 说着,徐妙云推开大门,怒气冲冲的闯了进去。 “徐辉祖你给我出来!” 黄易尴尬的看了看女儿,叹息说道:“以后咱们家你说了算,不用跟你娘亲学这个。” 小蓉儿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吼爹爹和娘亲。山爷爷,我扶您进去。” 黄易抹了把虚汗,转身把大门关上,如果让外人知道叱咤风云的关中大都督徐妙云,回到娘家是这种做派,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编成戏文? “是妙云回来了?妙云,真的是你?”大嫂张氏正在凉亭带儿媳妇烹茶,惊喜的喊道,慌乱中打翻了茶碗也顾不得了。 徐妙云瞬间换了一副脸色,笑着挥手喊:“大嫂?” 站住! 书房里传来徐辉祖的怒喝,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徐辉祖手拿书册,满脸怒气的走出书房,指着徐妙云喊道:“谁都不许认她,我们徐家没有乱臣贼子!” 我这…… “夫君,妙云可是你亲妹子,好不容易会来一趟,你……” “住口!” 徐辉祖一声厉喝,整个徐家再无人敢开口。 但徐妙云却不惯着他,几个闪身来到对方面前,看笑实怒的说道:“还真是一家之主呢?怎么?爹不在了,我多年未归,这徐家就真的归你了?” 徐辉祖硬气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是黄家的人了,无权插手徐家的家事。” 好好好,好一个无权插手。 话音刚落,只见徐妙云上前一步,只见抓住了哥哥的衣领,下一秒没看清动作呢,徐辉祖就被放倒,像只玩偶一样被徐妙云提在了手上。 “爹临走时留下话了,徐家以后还是我当家!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徐家到底谁说了算?” 说完迈步走进了书房,挥手关上了门,“谁都不许进来,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好嘛,不愧是将门虎女,开口就是军令,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可能都听不懂什么意思。 但徐家不一样,徐家至今仍保持着行伍作风,令行禁止,所有的下人全都撤出了此地,远远躲了出去。 徐家主母张氏看到了黄易父女,尴尬的上前见礼,“见过侯爷!” 侯爷? 黄易笑着说道:“大嫂,多年未见怎么生分了?大哥不认我们,难道您也不认?当年您可是亲口承认过我这个妹夫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等一的好男人 听到这亲切的话语,徐夫人知道这位妹夫依旧没变,大方的点头叫了声妹夫。 “妹夫,这是蓉儿吧?一转眼长成大姑娘了,快来,让大舅母看看。” 小蓉儿亲戚的上前挽住了张氏的手臂,“大舅母,蓉儿长大了,可您怎么半点不见老呢?脸上连个皱纹都没有?” 张氏笑着说道:“蓉儿的小嘴还是这么甜,还不是多亏了当年你爹秘制的养颜丹?昔日故人相约一起驻颜不老,现而今只剩我和你娘亲、二姨。唉……” “你娘亲远在长安,多年未归,你二姨也一样,听说去了东北,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一个人在这长安城,虽然守着一大家子人,却总觉得无尽孤独。” “你大舅是个臭脾气,闭门谢客,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后来想了想,都一样,这冷清的京城再无故友,出不出门有什么区别?索性就随了他。” 这时屋内传来了动手的声音。 徐家儿媳冯氏担忧道:“婆婆,公公他不会有事吧?” 张氏笑着摆手:“人家亲兄妹的事,咱们别掺和。来,孩子,快见过你大姑父逍遥侯黄易,这是你大表妹长安公主黄蓉。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妹夫,这是钦儿的媳妇冯兰,是郢国公冯国用的孙女,她父亲是右军左都督冯诚,你应该见过的。” 冯氏恭敬行礼,口称姑父。 黄易笑着点头道:“好孩子,当年我跟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的。若不是因为天下不太平,你跟钦儿的婚礼,我们应该到场的。” 张氏笑着说道:“妹夫,一家人何必客气,我们不怪你和妙云,错的是朱家,只有你大哥是个死脑筋。” “兰儿,你姑父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人,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依然对你大姑忠贞不渝,换了别的男人,早就妻妾成群了。” 黄易尴尬的说道:“大嫂,跟孩子说这些作甚?钦儿呢?” 张氏一拍脑门,“看我糊涂的,钦儿在演武场习武,兰儿,快去叫他过来……对了,直接叫到客厅。” “妹夫,走,去客厅喝茶。” 小蓉儿上前直接拉住了冯兰的手,“大嫂,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大表哥。你真的是冯家的吗?武艺怎么样……” 一路上她问个不停,小心翼翼的冯兰差点就接不住话,没想到闻名天下的长安公主性格这么好。 到了演武场,徐钦上身赤膊正在练枪法,小蓉儿眼珠一转,抢过冯兰的手绢,简单蒙面,闪身从兵器架上提了一把普通木枪就杀了上去。 “哪里来的歹人,敢到徐家撒野?”突然来的偷袭,让徐钦又惊又怒。 仓促的交手,原以为京城没什么高手,自己能轻松拿下的,没想到对方出枪之快,自己竟然堪堪招架?都没机会分心观察对手是谁? 等等……百鸟朝凤枪? “你是蓉儿?”徐钦躲过一击,飞身往后退开。 果然看到了一个蒙面妙龄女子手持木枪。 小蓉儿扯下面纱,撇了撇嘴道:“无趣无趣,比武不好好比,怎么一下就猜中了?” 徐钦笑着说道:“听说你跟大姑、姑父一起扶灵回京,我就天天盼着你们能回来,如果不是爹按着不让出门,我早就去医馆了。” “现在老皇帝葬礼结束了,我觉着你们怎么也得回来一趟吧。” 冯兰笑着上前接过手绢,然后温柔的给丈夫擦汗,“夫君,大姑在跟公公书房议事,婆婆让我叫你过去,姑父在客厅用茶。” 小蓉儿酸溜溜的说道:“哟哟哟,今日我算知道什么叫郎情蜜意了,瞧瞧大嫂这眼神,满眼都是大表哥。” 冯兰脸色一红,徐钦伸手想要捏蓉儿的鼻子,“你呀,这么大了还皮?你大嫂她不会武艺,自幼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你别拿她开玩笑。” “是是是,大嫂现在是你的掌中宝,谁敢欺负她?”蓉儿丢了木枪,挽住了嫂子的胳膊。 “你们先去前院,我换身衣服就去拜见姑父。” …… 书房里,人人都以为徐妙云在胖揍兄长徐辉祖,事实上兄妹二人谁都没动手。 徐辉祖不动手是不敢,打不过,当然也是从没打过,舍不得,对亲妹妹怎么下得去手? 徐妙云也一样,嘴上不饶人,真动手?要怎么打? 所以她关起门来,把大哥丢在椅子上,然后气得把书房砸了稀巴烂。 砸完之后似乎是解气了,然后就坐在椅子上委屈的抹眼泪,哽咽的说道:“你到底站哪边?爹临终时候我在场,他都没说我们错了,你凭什么跟外人一起欺负我?” 我这…… 徐辉祖哪里受得了这个? 气归气,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妹妹,当年已经失去过一次了,谁愿意再失去一次? 可自幼接受的忠君爱国教育,让他无法面对妹妹的自立为王。 “唉……大妹,咱们是大明的臣子,岂能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这不是遭天下人世代唾弃吗?” 徐妙云委屈的辩解道:“谁大逆不道了?朱家无礼,恩将仇报你没看到吗?他们要杀我们,我们就站着不动让他们杀吗?” “老皇帝死在长安城,临终前我也在场,自始至终老皇帝都没说我们一句不是,你到底在替谁主持正义?那个魂淡朱樉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 徐辉祖很想说,我哪知道这些?只是江南朝野都这么议论。 把大哥堵的哑口无言,徐妙云抹着眼泪说道:“既然连你都说我自立为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一步我准备拿下整个江南,你选一个吧,是忠于大明朱樉?还是要我这个亲妹妹?” 什么??你们…… 徐辉祖脑子有点懵,这件事太大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些年夹在两边虽然难受,但保持中立,就这么躲着其实也挺好,既没背叛朝廷,也没伤害妹妹。 原以为能这么一直备受煎熬的躲下去,没想到终归还是要做选择。 客厅里,大嫂张氏接待黄易,趁着喝茶闲聊的工夫,她忍不住问起了长安钱庄的事。 “妹夫,长安钱庄的银子,就真的这么眼睁睁看着被朝廷查封私吞了吗?咱家全部的积蓄也在里面,这口气得出呀!” 黄易差点被呛到,没想到自己走到哪里都有讨债的。躲得过街坊四邻,躲不过大舅哥一家。 第三百六十七章 稳赚不赔 想了一下,黄易安慰说道:“大嫂不用担心,别人的钱我不敢保证,但咱家的银子跑不了。” 张氏感激的点头,“妹夫,幸亏有你和大妹,要不然咱们徐家早就被人吃光嚼碎了。” 黄易笑着说道:“大嫂见外了,您刚才都说了,是咱们徐家。既然人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银子追不回来了,只要咱们人都平平安安的,就是万幸。产业可以再置办、银子可以再赚,但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张氏连连附和,没错没错。 “别的方面我不敢保证,但做买卖嘛,世上恐怕不会有人比我更擅长,将来我给徐家找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傍身。” 这番话就像给张氏吃了颗定心丸,她再也不担心那些存银了,如果天下一统,妹夫是皇帝,徐家还用发愁银子的事吗? 正说着呢,徐钦带着媳妇、小蓉儿快步来到了客厅,见了黄易纳头便拜,跪下就磕头。 “姑父,孩儿徐钦拜见姑父,多年不见,姑父您还跟当年一样,几乎一点没变。” 黄易笑着搀起对方,仔细打量,点了点头,“好孩子,神莹内敛、气血如虹,看来这些年没有把武艺落下,年轻一辈中,天下前十有你一席之地。” 徐钦谦虚道:“姑父过奖了,这身本事都是您亲手教的,倘若怠慢了武艺,出去岂不是给姑父丢脸?” 旁边的媳妇冯兰眼里亮起了小星星,自己的丈夫声名不显,竟然得逍遥侯亲口承认,是天下前十的高手呢,太厉害了。 母亲张氏笑着说道:“嗨,妹夫,这些年一直足不出户,钦儿只剩下习武了,其他方面落下太多。” “当初听说二妹把三个孩子送去了长安就学,我也想把钦儿送去的,奈何他爹是个倔脾气。” “往后接触的多了,妹夫你可要好好带带钦儿,千万不能像他爹一样,明明是武将世家,偏偏学那些个老夫子,讲什么礼仪规矩?这不是死脑筋吗?朝廷跟亲妹妹,哪个近都分不清了,依我看,就怪读书少。” 小蓉儿直接笑出了声,大舅母才是真正的敞亮人,比大舅强。 殊不知此时的大舅徐辉祖正在书房挠头呢。 “大妹,你别逼我……你要做皇帝我可以不管,但你让我背叛大明朝廷,绝不可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徐妙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死脑筋?现在是我们强大,我们说了算的时候!” 徐辉祖长叹一声:“不是哥哥我死脑筋,也不是我不心疼你跟妹夫,你们以为我是为了自己吗?不,我是为了保住咱爹的名声,其次才是徐家。” “咱爹是大明开国公,跟老皇帝折过鞋底子的拜把兄弟,他的后人推倒了大明自立为王?以后的史书会怎么写?他们会写大明中山王徐达,是大明开国第一大奸似忠。” 徐妙云不屑道:“大哥,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还怕这个?” “再说了,爹的名声凭什么靠别人一句话的认可或者否定?爹一生光明磊落,最后是倒在保护大明储君的战场,这是真正的战死沙场,谁敢污蔑?” “如果靠你这样低头认怂就能保护?呵呵……那才是最愚蠢的举动。” “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逼得他们不敢造谣,若不是关中足够强大,徐家早就像常家、汤家一样,被打入深渊了。” “难道你不懂什么叫帝王心术吗?用着你的时候,你是不可多得的功臣。” “用不到的时候,或者感觉你有危险的时候,随时可以诛你九族,随便给你扣帽子。” “当年的刘伯温、李善长就是明证。” 徐辉祖哑口无言。 这不是他嘴笨辩解不过妹妹,而是他知道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当初自己是被强压着去长安劝降的,若不去,马上会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徐家早就被灭门了。 看到哥哥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徐妙云气得直跺脚。 “徐辉祖!你到底要怎么样?真的要逼我跟娘家决裂吗?” “好好好,你忠心可嘉,将来必定会青史留名,我徐妙云就活该遗臭万年,这个家我再也不回了。” 说着打开书房的门,大步往外走,眼泪葡挞葡挞的掉。 “妹妹,站住!”徐辉祖起身拉住了徐妙云。 然后重新关上了书房的门,长叹一声,“唉……从小你就比我有主意,爹让你管家是对的。按说你被欺负了,我这个大哥该给妹妹出头的,可我却没能帮你一次。” “以前是爹护着咱们,现在爹不在了,换成你跟妹夫护着徐家,我这个当哥的真汗颜。” “即便是大哥蠢笨了点,不能帮你的忙,那也不能给你添乱。” “你等我去跟朝廷辞了差事,然后咱们徐家举家跟你搬到长安去。” 真的? 徐辉祖点了点头,“大妹,我知道你们跟朱樉是死敌,但现在他是大明皇帝,如果、如果有可能,能不能别对朱家大肆杀戮?毕竟小辈无罪。” 徐妙云惊喜的直接扑进了大哥的怀里,像是儿时那般,紧紧的抱着大哥,含泪点头:“大哥,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行,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什么我都答应。” “好了好了,孩子都成年了,你还这样跟大哥撒娇呢?徐家你可是家主。”徐辉祖拍了拍妹妹的后脑勺,推开了她。 徐妙云抹去眼泪,噗嗤笑了,“哪敢?徐家当然是大哥当家的,我现在是黄家的人。” “原本我还在想,如果求你没用的话,那只能绑了。我让大明皇帝把你革职查办,然后驱逐出境,让你无处可去,只能投奔长安。嘿嘿……现在看来不用了。” 什么???你是不是傻?徐家的爵位、功名,那是咱爹用命拼了一辈子换来的,你说丢弃就丢弃?这不是败家吗? 徐妙云拉着大哥的手出门,“走走走,谈妥了就去吃饭,砸了半天我早就饿了。” 徐辉祖哑然失笑:“慌什么?我总得先去见见妹夫和蓉儿吧?在自己家里还怕挨饿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三辞三让 一番洒泪相认,徐辉祖带着妹妹一家来到祠堂,给徐达的灵位上香祭拜。 徐辉祖声泪俱下的给老爹磕头诉说着妹妹回来了,如果说之前在书房徐妙云的落泪是表演,那此时此刻是真的绷不住。 看着老爹的牌位,徐妙云脑海中浮现出七侠镇最后一战,父亲一夫当关,拼死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的场景。 家宴席间,徐辉祖和黄易对饮,相谈甚欢。 并且当场宣布要辞官归隐故里,之后关中跟大明如何,徐家不再参与。 黄易笑着说道:“恐怕皇帝不会同意的。” 徐辉祖不解道:“妹夫,你是说朝廷不会放人?要拿徐家为人质,要挟你们?” 小蓉儿不屑道,“他敢?我们进他大明皇宫跟自己家一样,倘若他敢不识趣,明天就让大明改朝换代!” 咳咳…… 徐辉祖直接被这位霸气的外甥女吓到了。 徐妙云呵斥道:“别胡说!” 小蓉儿吐了吐舌头,为了掩饰尴尬,连忙催促着:“大嫂吃菜……” 她好像忘了,这是人家的家里,你催主人吃菜做什么? 冯兰小心翼翼一句话不敢说。 黄易解释说道:“不是要挟,是不舍。有你们在江南,我们终归是有所顾虑的,他们也能放心一些。” “不过不用担心,他虽然不愿,但也不敢阻拦。说不定还得给大哥你加官进爵呢。” 徐辉祖尴尬的笑道:“我是辞官的中立的,岂能再加官进爵?” 黄易笑了笑没解释。 …… 次日朝会,果然如黄易预料的一样,皇帝朱樉不同意魏国公徐辉祖辞官归故里,当场驳回了。 然后就派人送来了一批贵重封赏。 徐辉祖傻眼了,我是真心辞官的,千万别拉拢我。 “妹夫,他是不是误会了?以为我在漫天要价?还是说你在背后吓唬他了?朝廷国库吃紧,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封赏?” 黄易安慰说道:“不用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明朝廷有钱的。我没打招呼,大哥你再辞就是了,不是有那什么三辞之礼吗?” 徐辉祖直挠头,三辞三让那是年迈的老臣,我不是呀。 事实恰如黄易所说,三辞之后皇帝朱樉终于答应了,但魏国公世袭爵位依然世袭,且京城魏国公府也一直保留着,给足了徐家善意。 …… 与此同时,黄易也没闲着,在医馆接见了当年六扇门的一众心腹,嘱咐大家收拾好一切,明日就启程,大家一起渡江北上。 朝廷这边大家都看懂了双方求和之意,所以没人再提什么刺杀逍遥侯了。 次日长江岸边,皇帝朱樉亲自来送别,看着黄易带人登船,然后渐行渐远,朱樉就这么呆愣愣的一直望着,心里五味杂陈。 此一别也意味着自己彻底承认了大明的失败。 “唉,起驾回宫。对了,逍遥侯给朕留下的什么礼物?” 龙撵里,朱樉打开一个古朴的木盒,里面是一份名单,这些天来表示投效关中的名单。 如黄易当初所言:我们不要这种墙头草,你想办法给清理干净,我们要一个淳朴的江南。 于是从这以后的半个月,京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皇帝朱樉以投敌之罪查抄了一批高官权贵的家,甚至直接拿出了证据,诛九族论处。 不仅清洗了那些叛徒,同时也捡着家产丰厚的人查,竟然充盈了不少国库。 …… 这天皇帝朱樉召集一帮心腹元老密议,他终于说出了南迁的计划。 什么???南迁去南越?我大明江山不要了吗? 显然这个计划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家宁愿相信皇帝是逍遥侯的傀儡,也不愿相信要舍弃大明。 朱樉语气复杂的说道:“这是朕跟逍遥侯达成的约定,只要我们主动退出江南,南迁去南越之地开疆拓土,今后再不与关中为敌,那关中就可以放弃渡江进攻,给咱们所有人一条生路。” 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打过江来,要对我们所有人大开杀戒? 看到手下都在犹豫,朱樉扫视众人,眼神冷冽,语气冰冷的质问道:“朕监国这些年来,诸位都没少发财吧?” 嗯?这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莫非皇帝要清算我们?不答应南迁就清算吗? 一时间众人有些惊慌失措。 有两个胆小的直接跪地表示誓死追随陛下,只是祖宗基业岂能拱手让人? 以前听到这话,朱樉会觉得理应如此,现在嘛,经历过战火和朝政的洗礼,他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二人的怯懦和伪装,这不是表忠心,这是怕死。 “哼!朕提醒诸位,关中那边治理天下的规矩与大明不同,关中的田产是按人头划分的,划分好之后不许私人买卖,也不许个人拥有过得田亩。” “意思很明白,今日在场的谁没有良田千顷?按照关中的规矩,要么你们交出一切重新划分,要么抓了下狱一切充公。” “你们……舍得吗?” 最后一句话,直接戳向了所有人的肺管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奢靡习惯了,哪里过得惯苦日子? 朱樉嘴角微弯,点了点头,“现而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只有拧成一股绳才有出路。逍遥侯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反抗,江北万炮齐发,立马打过来。” “届时朕会跟京城共存亡,但你们就不一定了。” “无论是被俘的,还是主动投降的,都会被人家清算功过,拉到百姓面前,请百姓评判善恶,善者削职为民,恶者当场斩杀。” “这些年我们这帮人的所作所为,积攒了多少天怒人怨,不用朕多说了吧?” “即便逍遥侯不打过来,咱们江南也即将油尽灯枯。” 说完这些,朱樉长叹一声,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和挫败,原以为自己抢得了皇位可以大有作为,没想到啊……抢到了残羹剩饭不说,自己还把锅砸了。 早知如此,这劳什子皇帝谁爱当谁当去,我绝不会抢。 下面这帮人相互对视,窃窃私语半天,终于有人站出来问道:“陛下,南越会有我们一席之地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挽留人才 看到大家有所动摇,朱樉微微一笑,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家谁也不想当亡国奴,但更不想被人拉下高位,跟底下那群泥腿子一样。 好不容易到手的富贵,还没传三辈呢,转眼间就要被人剥夺,这谁能受得了? 所以南越也不是不能接受,无法在大明当权贵,去南越小国当权贵也行啊,总比种地强。 倘若归顺了关中,家里的田产房产全部充公,连个赋闲养老的富家翁都做不成,那绝不归顺! “南越现在是不是我们的地盘,所以只能打,只要打下了容身之地,未来的南越将会是我们大展拳脚之地,只看诸位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出征南下?” “诸位都是随家父征战天下的老臣,甚至两代人都贡献给了大明。奈何朱樉不才,守不住大明基业,只能南下开辟天地。” “别的朕无法保证,但打下南越之后,朕会在南越重建大明,届时与诸位共天下!” 朱樉说的情绪激动,在场之人听得却很冷静,但仔细思索之后,似乎没别的选择,再打一次天下也是无奈之举。 于是有人站出来说道:“南越尽一些蛮夷小国,连我大明的穷乡僻壤都算不上。我们大明天兵一到,定能一举扫平他们。” “不错,据说南越整体面积不小,堪比大明几个省了。只是丛林瘴气,环境稍差。” “没关系,我们中原大地不也是刀耕火种起家的吗?岭南当初还是蛮荒呢,现在如何?” 众人七嘴八舌,竟然热情讨论起了重建事宜。 这时武定侯郭英皱眉担忧道:“陛下,想要征服南越,非水陆并进不可,但现如今国库空虚,我们无力举兵南下。” “而且江北逍遥侯虎视眈眈,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掏空江南的。” 有人却反对道:“我看不然,燕王殿下不也领兵去了东北吗?逍遥侯能容忍燕王,为何不能容忍我大明正统?” “不错,逍遥侯如果想武力征服大明,那他早就万炮齐发打过来了,何必等到今日?” 朱樉点头说道:“不错,江北的事诸位不用担心,逍遥侯跟朕有约定,不愿多造杀孽。” “但武定侯说的没错,他的条件是放我们走,却不能掏空江南。所以我们无法大规模募兵出征,根据朕的计算,能带走的只有两万忠诚近卫,外加诸位的家眷、私兵护卫。” 什么? “这、这不够吧?虽然我们大明有红衣大炮和火器优势,但南越不是中原,两万人想横扫,还是太欠缺了。” 朱樉摆手按下躁动的众人,“不错。可兵力只有这么多,再多的话,一来募兵时间不够,二来百姓现在并不信任朝廷,所以未必能募得到兵。” “而且……” 而且什么?为什么陛下说话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 朱樉尴尬的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了长安钱庄的阴谋,咱们的银子不是朕私吞的,而是我们全都被关中耍了,是他们做假账,拿我们自己的银子分发给我们当红利,甚至伪造银票运走了大量存银,所以我们最后无法对账,更无法兑现大家的银票。” “为了平息银票兑换事宜,朕不惜掏空了国库也不够,最后无奈,只能想了个绝户计。” 什么绝户计? “那就是效仿长安钱庄,由朝廷出面开一家江南钱庄,专门供百姓存钱。如此以来就可以充盈国库了,这几个月来,收效不错,已经够南下打仗的军费了。” 什么?? 您这是利用大明朝廷的信誉,骗走百姓的银子,然后朝廷带领两万兵马南下打仗,再不回来了? 这不跟骗子卷钱跑路是一回事吗? 果然是绝户计! 难怪不敢公开募兵,这要是将来骗术败露,募来的兵勇怕是要立时哗变倒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人接茬说话了。 朱樉看出了他们的担忧,“今日来的都是大明老臣,清一水的淮西籍,所以不用担心后事。江南钱庄只在江南开办有业务,并未过江。” 闻言大家神色稍缓,这还好,大家南下怕是再回不来了,一旦事情败露,愤怒的百姓会不会去刨了我们的祖坟?这可是大事! 看到气氛差不多了,朱樉接着说道:“我们还有一件优势:逍遥侯答应把海外贸易才船队给我们带走,甚至包括我大明水师。” 竟有如此好事? 武定侯郭英大喜,“陛下,如果能把两万兵马全部训练成水师,那我们从沿海登岸,拿下横扫南越不是问题。” “先打下一块地盘栖身,然后慢慢发展,如此一来就不用冒然深入,也不用在丛林作战了。缺点就是慢了些,或许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发展。” 朱樉笑了,“十年足矣!我们缺的就是土地和人口,优点是武器装备精良,红衣大炮无人能敌,而且未来我们会研制出大明版迫击炮。” “逍遥侯能凭迫击炮横扫大明,我们为什么不能凭迫击炮横扫南越?” 听到这里,众人再次有了信心。 没了疑虑,且没了退路和其他选项,似乎只能答应,于是大家纷纷行礼表忠心。 朱樉满意的起身,朗声说道:“诸位,朕愧对各位,在大明给不了的,到南越一定给。南越地盘虽小,但大海广袤,有诸位扶持,朕相信,大明的荣光会照耀整片大海!” 誓死追随陛下! 敲定此事,众人各自回去准备,收拾东西的同时,呼朋引伴看谁愿意跟着一起去。 这种情况,朱樉是喜闻乐见的,毕竟愿意跟着朝廷的人越多越好,自己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 说到缺人,朱樉想起了一件要紧大事,那就是光有这些忠心老臣不行,自己手上得有人才,否则的话,即便是有两万近卫,将来无人可用也会被架空。 这些年通过跟关中斗智斗勇,朱樉深刻认识到经济的强大,所以他首先要找的就是财政人才。 江南有一位大才——户部尚书郑沂,他是从李善长,又受过逍遥侯的指点,肯定是有真材实料的。 但问题是他未必死忠大明,如果人家不愿意跟着走,那可如何是好? 第三百七十章 拿捏人心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郑沂大概率会选择留下,傻缺才跟着你落魄的大明背井离乡去逃难呢。 虽然郑沂是大明的户部尚书,身居高位,大明亡了对他没好处。但可不要忘了,凭着跟逍遥侯那点香火情,谁敢为难他? 再加上他是个宰相之才,如果愿意投靠关中,将来肯定会受到重用,即便不在关中当户部尚书,也能混个封疆大吏。 想明白了这些,朱樉心中没了底气。 巧了,皇帝主动登门看望臣子,朱樉为了表示诚意,拦下了门房和管家的通报,自己一人随和的走进了尚书府邸。 正好听到了郑沂夫妻的争吵。 大意是郑夫人看到大明日落西山,想要劝解丈夫投奔关中,尽早投奔还能博个头彩,将来更容易混上去。 但郑沂却有着自己的原则,身为大明宰相,岂能做那背主之臣?不仅丢自己的脸,还丢恩师李善长的脸。 皇帝朱樉听得暗暗点头,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才,忠心至此足矣。 “夫君,逍遥侯也算你半个师父,你不如学着徐家那样,辞官归隐,等将来关中一统天下再复出,师父还能不用你这个高徒吗?”郑夫人想耍个小聪明。 郑沂摆手道:“夫人别劝了,为夫心里那关过不去。再说了,我是韩国公李善长的关门弟子,只是受过逍遥侯的指点之恩,人家高徒无数,哪里缺我一个?” “现在我们看关中要赢,就主动贴上去献媚,反而让人家瞧不起。” “听说过夏元吉吗?逍遥侯的大弟子,北方燕王府军师姚广孝之下首席谋臣,他宁愿辞官一直归隐,也不愿改投关中,这就是气节。” “逍遥侯大弟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这个无名之辈?” 这时皇帝朱樉抚掌大赞,“说的好!依朕看,郑尚书无论是才情还是气节,丝毫不输逍遥侯大弟子夏元吉。” 皇上? 郑沂夫妇连忙行礼拜见,甚至瞪了门房和管家一眼,为何不通报? 幸亏刚才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否则此时焉有命在? 朱樉摆手道:“不必多礼,是朕不让他们通报的。今日过来是像跟郑爱卿商量些事情,原本朕心中还没底,刚才听了你们的对话,朕觉得今日来对了。” 郑沂连道不敢,“陛下请客厅用茶。” 郑夫人亲自去烹茶。 朱樉摇头说道:“不忙,朕想跟爱卿私下里聊聊。” 这个…… 郑沂很诧异,找我单聊,完全可以召我入宫呀,怎么来我家? 于是他把朱樉带到了书房,并且挥退了所有下人,包括郑夫人都不准靠近。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不是吩咐,是有求于你。” “臣不敢!” “实不相瞒,恐怕爱卿也看到了,大明日薄西山,恐怕这江南之地也保不住了。”朱樉把南迁的计划说了一遍。 郑沂满脸惊讶,还可以这样? 好吧,难怪之前跟逍遥侯那么和睦,原来是私下里达成了和解。 “唉……逍遥侯之格局,古今罕有。他难道不怕大明在南越做大,然后回来反攻中原?” 朱樉苦笑道:“别说是大明从南越反攻,就算是加上东北的燕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唉……输给逍遥侯这样的对手,别说是朕,就算是先皇也是心服口服的。” 郑沂没接茬,这话没法接。 想了想,为了缓解尴尬,郑沂点头说道:“跟玉石俱焚比起来,如果能和解一统,无论对大明朝廷,还是对天下百姓都是一件幸事,可以少死很多无辜之人。” 朱樉点头说道:“不错,胜负已然明了,何必再做无谓的牺牲?” “朕此来是想请郑爱卿一起南下的,大明开拓南越,需要人才,各种人才,而郑爱卿你就是天下难得的理政人才。” 我?这…… 郑沂愧疚道:“陛下,按理说臣是大明的臣子,应该誓死追随您的。但、但……逃到南越的大明,还是大明吗?怕是连偏安一隅都算不上。” “请陛下原谅臣故土难舍,不能跟您一起去南越。” 朱樉心头一紧,感觉事情已经凉了一半。 “爱卿是嫌弃南越蛮荒?还是觉得我朱樉无能,不可共事?” 郑沂连忙行礼,“不敢!陛下能跟关中对峙多年,才华不用多说。而且您是先皇亲传的接班人,能得先皇认可,自然是合格的皇帝,臣历经两朝,从来佩服先皇眼力。” “只是南越蛮荒之地……倒不是怕去了吃苦,而是一去再也无法返回中原,这般抉择,除非毫无退路,否则谁能舍得这片土地呢?” 朱樉亲手将人搀起,点头赞道:“爱卿真性情。” “倘若你现在跟我说答应一起去,誓死效忠之类的,朕反而不信。” “但你能坦诚相待,朕很高兴。” 想了想,朱樉决定打感情牌。 “知道逍遥侯为什么愿意放大明朝廷去南越安家吗?” 郑沂沉吟道:“想必是因为先皇吧?逍遥侯跟先皇关系匪浅,应该不会赶尽杀绝。” 朱樉摆手道:“不单纯是这个。” “是因为逍遥侯的大格局,南越虽然是蛮荒之地,但我们大明朝廷过去之后,难道就不能治理改变吗?” “岭南曾经跟南越一样,从秦朝始皇帝开始,我们从未放弃对南方的统治,现而今岭南逐渐富庶,这是开疆拓土之功,利在千秋后世的。” “不懂的人觉得这是逃亡,是逍遥侯的施舍,可事实上却是他的大胸怀,让我炎黄后裔遍布全天下的野心。” 说到这里,朱樉抓住了郑沂的手,盯着对方真切的说道:“爱卿,你是宰辅之才,跟朕一起去开疆拓土,将来的大明会转战大海,我们一定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朕会打破大明不封异姓王的限制,我们一起开疆拓土,一起共享天下。” “倘若你选择留下,如你所见,逍遥侯弟子无数,而且听说在长安开设了书院,一年年培养出的人才都是他的学生,哪里能显得出爱卿这半个学生呢?” 不得不说,帝王心术很了不起,朱樉的话竟然说动了郑沂,拿捏了他的野心。 第三百七十一章 走访寻人 湖南湘阴一处偏僻山村里,这天来了两个生面孔,一位白衣书生,旁边跟个粗犷汉子,看起来这个组合十分不协调。 二人寻人问路,找到了一处学堂,是村子唯一的学堂,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推崇备至,说学堂的先生很有本事。 “师父,您不是京城人士吗?怎么还会湘阴本地口音?” “大嘴呀,艺多不压身,当年我做游方郎中的时候,如果不是到哪里都学点当地方言,恐怕早就被淹没在江湖了。” 原来二人不是别的,正是逍遥侯黄易和护卫李大嘴。 大嘴恍然大悟,“哦……原来您学这个是为了冒充本地人避难?可以您天下第一的武艺,何必如此呢?江湖上谁能打得过?” 黄易哈哈大笑:“岂不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再厉害也只一个人。” “而且江湖仇杀的源头就是恃武凌人,一旦开了杀戒,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复仇杀戮之中,何必呢?我行走江湖是为了游历长见识,又不是为了江湖扬名。” 大嘴挠头道:“好像是这样,如果我杀了一个人,他们的亲朋故旧、儿子孙子将来就会找我报仇,然后我再杀,再引来其他亲朋故旧寻仇……确实麻烦。” “可如果我杀的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呢?也要遭到仇杀?” “师父,总不能因为害怕被仇杀,我们就见死不救,见恶不杀吧?这好像也不对。” 黄易点头赞道:“不错,你小子虽然反应迟钝些,但脑子越来越开窍了。以杀止杀虽然不对,但以正杀邪、以杀除恶却是天理。” “亲亲相隐,恶人的家人眼中,多数是偏私的,而不会以善恶评价自己的亲人,所以他们要报仇。” “可这不代表天理就支持他们以亲情凌驾于善恶之上,做了恶事就要承担罪责,谁都逃不掉。倘若有人敢为恶人张目,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原因,已然自绝于正道,杀之无罪!” 说到这里,黄易给大嘴提了个问题:“知道律法村子的本意是什么吗?” 大嘴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是为了把坏人绳之于法?” 黄易笑着说道:“不,除恶只是手段和过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威慑,威慑住人性中作恶的野心,让恶人不敢作恶,让善良的人不敢生出作恶之心。” “所以有人想替恶人报仇的时候,都会考虑一下值不值得?怕不怕死?” “大嘴,惩奸除恶的时候我们或许是一个人,但若有人敢来找你报复,你身边绝不会是一个人,天理昭昭,身边被你保护的人都会站出来,那时你还会有疑问吗?” 大嘴挠了挠头,“不对呀师父,万一我落单一个人被复仇呢?” 黄易气得踢了一脚过去,“你小子怎么就不禁夸呢?榆木脑袋,我是打个比方。” “如果有人敢找你复仇,不用你出手,官府就要定他有罪了。当初我牵头组建六扇门,也是这个初衷,为江湖侠义正道竖一杆大旗。” “以往朝廷总说侠以武犯禁,可若是没了侠义制衡,朝廷的权势滔天,贪官污吏横行,谁来给百姓主持公道?” 大嘴听得不甚明白,憨憨笑着说:“我听师父的,反正我是您的护卫,永远跟在您身边,您说让杀谁就杀谁,准错不了。”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不多时见到了村里的学堂,竟然是一处祠堂改建的。 听着里面的朗朗书声,看着那奇怪的陈设,大嘴纳闷道:“师父,这祠堂也能当学堂吗?” 黄易笑着点头道:“当着祖宗牌位教学,让祖宗们亲眼看着后辈人丁兴旺、勤奋好学,这不是好事吗?举头三尺有神明,教书先生也不敢偷奸耍滑,一举两得,我觉得挺好。” 大嘴环视一周,没发现教书先生的影子,而且以二人的武艺,连祠堂两侧的偏房都能感知到有没有人在。 “师父,夏师兄真的隐居在此吗?怎么不见人?” 黄易沉吟道:“情报上说他回了老家隐居,他祖籍德兴,幼年父亲带着迁居湘阴,而且看这书院的气氛……孩子们学的是医术入门,应该错不了。去问问。” 大嘴大步上前,打断了学生们的读书,“小朋友们停一下,我们是你们老师的朋友,你们老师他人呢?” 哇……好凶的人! 不要怕!老师教过威武不能屈! 孩子们一片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全都聚在一起,互相壮胆,一副很团结的样子,满脸戒备。 大嘴尴尬的看向了黄易,黄易瞪了一眼,“这么冒失做什么?也不怕吓着孩子们?” 然后他笑着走上前解释道:“我们真是你们夏老师的朋友,刚才你们读的是汤头歌吗?我也会背的。” 等他背出几篇汤头歌诀,孩子们终于相信,有人举手喊道:“先生在河边钓鱼,说中午给我们做鱼汤吃。” 啥?学堂先生管教书,还管做饭? 大嘴很是意外。 黄易笑了,这是效仿当初在医馆就学的时候呢。 问明了河边的路,二人谢过孩子们,然后迈步出了学堂,直奔河边。 “师父,夏师兄还会医术?他官至宰相,应该教孩子们做学问吧?” “医术不是学问?” 大嘴嘀咕道:“总不能教出来全都做大夫吧?” 黄易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不为良相则为良医,医国和医人是一回事。只会之乎者也、注经解文、玩弄权术,或许可以升官发财,但这些假道学却于解决社会问题无益。天下永远需要有真本事的人。” “你夏师兄十五岁就在医馆随我学医,我最先教给他的就是医术,然后他自己学通了算学、水利、理政等其他学问,甚至武艺也不是庸手。” “他用医术入门给这群年幼的孩子开蒙,是照着自己的学习之路安排的,未来肯定会教杂学。” 大嘴恍然大悟,“哦……难怪他要钓鱼下厨,不用说,您这一身厨艺他肯定也学会了。” 黄易点头笑道:“我这一身厨艺,你小子学了个十成十,元吉算是七七八八。” “教书附带下厨做饭,这是当初医馆的规矩,先生如果只教书,在孩子们眼中只有威严。” “但如果同吃同住,则多了份亲切,有助于言传身教。” 大嘴佩服道:“原来教书也是一门学问,大师兄真了不起,什么都会。比秀才那个魂淡穷酸强。” 黄易哑然失笑,“你小子跟秀才都是闲的,整天相爱相杀掐什么呢?背后都在相互贬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多大仇恨似的。” 大嘴连连叫屈,“不是啊师父,是秀才那个魂淡总是欺负我脑子慢。我只是不喜欢动脑筋,又不是真的傻。”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先生钓鱼 正说着呢,黄易看到不远处河边一人头戴草帽,持竿钓鱼。朝着大嘴竖起食指,示意他别说话。 然后缓缓走过去,改变声音,用当地口音喊道:“先生,钓不到鱼没关系,回去给伢崽们做白饭也一样的。” 全神贯注钓鱼的夏元吉愣了一下,心说这是谁呀?孩子们吃白饭能行? 于是指了指身边的鱼篓,头也没回的说道:“已经钓了三条大鱼,再钓两条就收工。” 黄易凑到近前看了看鱼篓,还真是三条大草鱼。 鱼篓旁边是一小把泡发的黄豆。 “我原以为你会用太公钓,没想到却是孔明钓。”这是黄易的原声。 嗯?这个声音…… 夏元吉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 吧嗒,手里鱼竿掉在地上。 “师、师父?您、您怎么来了?” 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行礼。 黄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找你,我跟你大嘴师弟可是跑了两千里,鞋子都换了三双。” 然后朝着大嘴招了招手。 找我? 夏元吉鼻头一酸,然后坚定的摇头说道:“师父,弟子不孝,真的无法跟您回去效力。” 黄易摇头道:“谁说来找你就一定是为了请你做官?只是想来看看学生不行吗?” 说着,黄易俯身捡起了鱼竿,正巧鱼浮动了,随手一甩,钓出一条五斤重的鲫鱼。 兴许是用力过猛,鱼被甩飞了,正巧砸在跑来的大嘴头上。 哎呦! 饶是大嘴武艺高强,竟然没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师父,鱼也能当暗器吗?”大嘴一把抓住了将要落地的鲫鱼,可能是力气太大,直接给抓嗝屁了。 黄易笑着说道:“为师的功夫,摘花落叶皆可伤人,真要用暗器偷袭你?那就不是你捏死鱼了,而是鱼砸破你的脑门。” “过来,见过你夏师兄。” 大嘴取下竹制钓钩,把死鱼放进鱼篓,然后朝着夏元吉行礼。 二人当初在长安见过,而且一众师兄弟在一起吃过饭,所以并不生分。 “接着钓鱼吧,等会儿回去让大嘴给孩子们露一手。” 大嘴却摆手道:“师父,您刚不是说夏师兄厨艺也得了您的真传,难得看他出手,我想见识一下。” 夏元吉笑着点头:“好,午饭我给师弟露一手,而且孩子们已经习惯了我的手艺。” 重新挂饵下钩,夏元吉专心致志的钓鱼。 黄易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陪着。 李大嘴一头雾水,千里迢迢过来寻人,好不容易寻到了,不说正事,真的就这么看着钓鱼? 忍了一刻钟,大嘴沉不住气,开口问道:“师父,好不容易找到了夏师兄,怎么不说正事呀?” 黄易笑骂道:“我们两个都不着急,你小子一个护卫急什么?做什么事都要专心,钓鱼就专心钓鱼,聊天就专心聊天。” “等照顾好学堂的孩子们,我们有的是时间闲聊。” 大嘴嘟囔道:“钓鱼才无聊,正好聊天解闷呀。” 夏元吉开口道:“师父,大嘴师弟说的没错,不耽误的。” 黄易叹息道:“刚才找你的路上,我还在跟大嘴聊到了行侠仗义。以往历朝历代都说侠以武犯禁,而我在大明牵头成立六扇门,目的就是给天下弱者一个支柱。” “否则的话,民不与官斗这种流毒什么时候能根除?” 夏元吉点头赞道:“是啊,朝廷本意是为了牧民,为了方便百姓,但若是遇到昏君当朝,朝政昏暗,官员贪腐成风,世间黑暗就会遮蔽正义。” “一无所有的弱势百姓如何跟朝廷斗?如果跟有权有势的官员斗?百姓申冤无门,天下就会民不聊生。” “师父想以江湖侠义反制朝廷官员,初衷没得说,但却不是长久之计。” 李大嘴不解道:“夏师兄,师父想出的办法,怎么会不长久呢?” 夏元吉反问道:“大明朝廷如今还有六扇门吗?” 这…… 李大嘴哑口无言,确实,大明取缔了六扇门,并入锦衣卫管理。唯有关中治下依然保持着六扇门,行使着行侠仗义的权力。 夏元吉分析说道:“像这种制衡朝廷的衙门,绝对不能依赖朝廷和皇权,否则换个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廷有人厌恶六扇门的时候,随时就可以关停取缔。” 李大嘴再次不解道:“师兄,你说的好矛盾,衙门哪有脱离朝廷的?脱离了朝廷,那还是衙门吗?” 夏元吉哈哈笑道:“师弟说的没错,症结就在这里!世上没有能脱离朝廷掌控的衙门,如果有,必然会遭到朝廷的针对,很快就会被打压取缔。” “所以我才会说,师父初衷虽好,却不能长久。” 大嘴看向了黄易,“师父,是这样吗?我怎么听着师兄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黄易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此理!” “元吉,你是什么时候想通此事的?” 夏元吉老脸一红,“说来惭愧,当初师父您落难,朝廷取缔六扇门的时候,我还跟着一起骂了几句朝廷无道。这些年为官,却一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是最近每天钓鱼教书,才有闲暇思考问题。” 黄易笑了,“你既然能看穿问题的症结,可愿意跟我一起去寻找破解之道?也许,破解王朝周期律的关键也在此处。” 啊?我这…… 夏元吉愣了一下,随即满脸苦笑,“师父到底是师父,随便三言两语,就让学生中计了。” 大嘴挠头道:“师父,师兄,不是在聊六扇门吗?关王朝周期律什么事?” 夏元吉笑着说道:“夏商周至今,朝代更迭约有二十四次,但自汉以后的朝代都没能超过三百年的,王朝更迭就是周期律。而每个王朝破灭的根源,基本上都是官逼民反,百姓没了活路,只能起来舍命抗争。” “而百姓聚起来抗争朝廷,一个山头叫占山为王的山贼土匪,一座城池叫叛乱,一省一府叫藩镇割据,如果是半壁江山的话,叫自立为王!如果一统天下就叫改朝换代。” “以上种种,其实都是想重塑秩序,本质上跟六扇门做的事没什么不同,区别就是地盘大小、人数多数罢了。” “问题就是一旦实现了改朝换代,那么原本的叛军转眼就变成了朝廷,身份的转换,也就意味着做的事情变了。” “原本义军举着替天行道的大旗,替百姓除恶。可一旦成了朝廷,还会替百姓除恶吗?作恶的是义军内部自己人,再除恶岂不是除自己?” “让你从自己身上割去腐肉疗伤,你下得去手吗?” 大嘴茫然道:“当然可以,疗伤嘛,习武之人不能怕疼。” 咳咳……我这……夏元吉尴尬的看着对方。 黄易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嘴反应慢了些,元吉你说的太快,得容他想想。” 第三百七十三章 无法拒绝的理由 等等! 夏元吉突然怔住了,他仔细品了品刚才大嘴那句话,虽然是鸡同鸭讲的随口一答,但大道至简,医国如同医人,那是不是可以…… 沉思片刻,夏元吉开口问道:“师父,朝自己身上下刀割肉,大多数人下不去手。如大嘴师弟所说,习武之人就可以不怕疼,那放到一个国家来论呢?是不是可以效仿一下?” 黄易皱眉道:“你是说以武立国?” 随即他摇了摇头,“北宋就是以武立国,开国皇帝赵匡胤甚至还传下一套太祖长拳,但后来的继任者为了稳固皇权,逐渐放弃了祖训,改为打压武将,抬高文官,一代代慢慢就改变了初衷。” 夏元吉叹息道:“是啊,如何让后来人不忘初心,这才是最难的。历朝历代往往是开国之君贤明,越往后越昏暗。” 黄易感叹道:“当年始皇帝灭六国一统天下,目的是为了消弭战乱之祸,安定天下。” “可谁能想到,七国战乱连年死人,百姓过得很苦,可一统之后呢?虽然没了战乱之苦,但朝廷官员变成了压榨百姓的祸首,百姓的日子照样过得很苦。” “七国战乱之时,百姓还可以各国逃窜,大一统时百姓却如被圈禁的牛羊,唉……恐怕始皇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夏元吉沉吟道:“师父,弟子不觉得始皇帝是为了天下百姓,他跟其他君王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的功业,其实没那么伟大。” “否则的话,他一统天下之后,就不会收缴天下之兵,铸造十二铜人了。” “原本他的兵马目标是六国的朝廷和贵族,可一统之后,转眼就把矛头对准了天下百姓,变成了防止百姓叛乱来推翻他的大秦。如果大秦不施暴政,爱民如子,谁又会反叛呢?” 黄易笑了,“是啊,聊到这里,你是不是已经看到了问题所在?每一个打天下之人做了皇帝之后,身份的转变,目标也在改变。” “世上谁不想封妻荫子?自己做皇帝之后,期待子子孙孙代代都是皇帝?” 夏元吉惊讶道:“您是说,问题出在皇帝身上?” 黄易认真的点头:“不错,执掌天下权柄者,必须大公无私。” “历朝历代都知道一句话:天家无私事。” “可谁又真正践行过这句话?历任君王几乎都在拿整个天下供养自己一家一姓,什么天下为公、天家无私事,全都是屁话、口号!” “想当皇帝,必须真正做到尽公不顾私!而且不能有后人。”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夏元吉满脸惊诧的看着黄易,心说这也太歪理邪说了吧?简直就是悖逆人伦! 黄易唏嘘道:“有后人的话,皇帝就会忍不住以权谋私,为后人铺路,如何做到大公无私?元吉,你是知道的,手上权力越大,作恶之时祸害越严重。” 夏元吉不解道:“历朝历代讲究储君为国之本,没了后人就是没有储君,国本何在?” 黄易不屑道:“历朝历代都是一家一姓之天下,父传子、子又传子……文武百官忠诚的是一家一姓一任君王,他们磕头表忠心是为了媚上,媚上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地位财富。” “这种祸害了一代又一代的无良规则,难道我们还要继续传承下去吗?早该砸碎了!” “什么是国本?太子储君?狗屁!真正的国本是天下万民的拥戴!” “正所谓不破不立,我之所以推翻大明,就是要重塑规则,打碎家天下,皇帝轮流做,让真正的有德者居之!” 夏元吉脑海中闪过一道霹雳,难以置信的问道:“恩师,难道您、您……您为了做成这件事,故意只生了小师妹一人?就是为了皇帝轮流做?” 黄易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以后的天下不会有皇帝,我也不会做皇帝。” “元吉,让天下百姓看到,没有皇帝的日子更太平,往后谁还能生出野心当皇帝吗?” 夏元吉摇头道:“如果真能做到,往后谁再敢提当皇帝,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恩师,您、您……古之圣贤也不过如此!只是这样做,牺牲太大了。” 说到最后一句,夏元吉语气哽咽,眼眶湿润了。 黄易淡然道:“这算什么?想给天下立规矩,岂能没有牺牲?再说了,三皇五帝至今,绝后之人无数,为什么不能有我?千百年来,华夏族人能够薪火相传代代不绝,不正是因为总有人奋不顾身的跟命运抗争吗?” “如果能以我个人的牺牲,撬动天下大势的改变,让天下越来越好,那太值了!”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夏元吉的肩膀,“别说是我,换了你也愿意。” “行了,三十大几的人了,还这么多眼泪。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别钓鱼了,过来帮我。” “这天下最终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将来如何走,是你们说了算的。” 夏元吉抹了把眼泪,撩开袍子双膝跪倒,郑重磕了一个头,“弟子愿誓死追随恩师,矢志不渝!” 黄易将人搀起,笑着说道:“不是追随我,而是为师拜托你们照看好天下百姓。” 啊? “我们照看百姓?恩师,那您呢?肯定是您牵头呀。” 黄易指了指鱼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已经带头了,剩下的事当然是你们来做,要不然岂不是又成了皇帝?跟其他野心家有什么区别?” 说着俯身拾起鱼竿,巧了,鱼浮又动了,黄易顺手一拉,一条三斤小鲫鱼到手。 “哈哈,该换我钓鱼教书咯。” 就在黄易收拾鱼篓的时候,旁边发呆的李大嘴忽然大笑起来。 “啊哈,我想到了,夏师兄的意思是如果朝廷有人贪腐、有人欺压百姓该怎么办?那不是有御史台吗?御史台查办官员就像是割肉疗伤,万一他们官官相护,这时候就需要六扇门出手了。” 刚起身的夏元吉脚下一崴,差点跌进河里。 眼神古怪的看着大笑的师弟,心说这反应慢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我们都把话题聊完了,你还惦记着上一个话题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挑一个吧 在湘阴呆了几天,让夏元吉安排好一切,几人重新上路。 大嘴不舍的看着学堂,“难怪夏师兄要隐居在此,这几天我发现钓鱼教书的确很舒服,连我都舍不得走了,哪怕天天只给孩子们做饭都行。” 黄易哈哈笑道,“那好,回去以后,派你去长安书院当大厨,专门给孩子们做饭。” 大嘴老脸一红,“那不成,长安书院都是大孩子,我更喜欢这些小家伙们。” 黄易点了点头:“没问题,那就去长安蒙童书院,让你当院长,专门负责照顾孩子们的后勤。” 大嘴眼前一亮,有些不敢相信,“师父,不是说当厨子吗?直接当院长是不是不妥?我只会厨艺和武艺,学问不行啊。” 黄易嗤笑道:“怕什么?谁说院长就要精通学问?书院有专门的蒙童先生,你一个院长只负责两件事:其一照顾好孩子们的安全和饮食起居,其二管好手下的教书先生,拿掉不称职的、不会教书的庸才。” 想了一下,大嘴点头道:“这个我会,就跟军中任免一样,我好歹也当过亲卫将军的。” “不对呀师父,我是您的贴身护卫……我去当院长了,那谁来保护您?” 黄易白了一眼,“我需要你保护吗?咱俩在一起,如果真的遇到了强敌,到底是谁保护谁?” 咳咳…… 大嘴尴尬的想捂脸,“那我偶尔还得保护秀才,或者是……” 黄易摆手道:“这个你回去跟他商量,看他需不需要你保护?” “那不用了,秀才这魂淡从来不喜欢我跟着。” 夏元吉看着憨厚的大嘴,点头说道:“大嘴师弟一身本事,只做个护卫的确屈才。既然喜欢孩子,那当个蒙童院长绰绰有余。” “至于护卫一事,将来天下太平了,几乎是不需要护卫的。各级官员有自己的家丁护卫,恩师一家更不需要护卫,所以是时候出去做事了。” 大嘴憨憨笑道:“多谢夏师兄美言,我一定会用心的。” 黄易朝着夏元吉问道:“元吉,你想过回去做什么吗?” 夏元吉摇摇头,“听恩师安排。” 黄易看着远处说道:“天下三分,你曾经供职燕王府,最熟悉北方。我原意是请你回去执掌北方政务的,但又怕你顾忌名誉。所以你也可以选择去江南,主政江南。” 江南? “恩师,现在江南可是大明朝廷……您是说,关中要对江南下手了?” 黄易笑了,“是已经下手了,之前老皇帝丧礼的时候,我跟新皇朱樉约定好了,放他们去南越开疆拓土,跟东北的燕王一样。期限是年内搬走,现在还有三个月。想来也快了。” “跟我们打下的江北不同,江南问题很复杂,大明朝廷搬走了,留下的几乎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主政江南的任务会很繁重。” “但正因如此,才需要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接手。” 夏元吉陷入了思考。 黄易接着说道:“当然了,如果你不愿做封疆大吏,可以选择入长安联合衙署,跟大明内阁差不多。你的本事,无论是料理财政,还是修河治水,都能让人钦服。挑一个吧。” 夏元吉笑着说道:“弟子想先去长安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去江南接手。内阁有吕师弟为相,足以胜任了。反倒是江南新收服,理政方针跟关中大为不同,需要一个既熟悉大明,又熟悉关中律令之人。” “弟子虽然去过几次长安,也听恩师和吕师弟讲过关中的治政理念,但毕竟没有亲自上手过,所以想先学习一下。” “关中能在恩师手上短短几年就超越了大明,一定有其难得的优点。” 黄易赞赏道:“好,此言正合吾意。” “当年你在医馆学艺的时候,为师虽然倾囊相授,但理念却是为臣之道。未来的天下不再有君臣,每个人都是天下的一分子,处事方式自然就不同。” “为了避免你主政江南之后,不理解长安的政令和理念,的确需要重新学习。” 这时夏元吉有一个疑问,“恩师,您在东北留下了燕王,又把大明朝廷逼去了南越,这般做法,难道就不怕养虎为患?将来如果两帮人马发展壮大,联手反攻中原?” “恩师在世可以威震天下,哪怕我们这帮弟子也不怕这个,但几代以后可就难说了。” 黄易哈哈大笑道:“如果中原数代以后会走向衰落,导致被外敌入侵,那说明我们打破王朝周期律的谋划失败了。” “他们如果强大到能够反攻中原,拿回大明失去的一切,首先得证明他们超过了中原!否则拿什么反攻?” “既然失败了,那无论攻破中原的外敌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不能是朱家后人?” “秦灭六国,后来秦又被楚国后人项羽所灭,再有楚汉相争,无论怎么争斗,都是炎黄子孙,属于一家子内斗。” “但如果我们所有人全都固守在中原一地,不出去开疆拓土,万一后世被化外蛮夷入侵过来,呵呵,那中原岂不是要丧在外人之手?” 夏元吉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您是故意给中原留下两个隐患,目的就是督促后人居安思危?如此才能一直保持锐意进取?而不至于像蒙元一样,占领中原不过百年时光,就被繁华迷了双眼,最后走向失败和灭亡。” 黄易点了点头,“有这个意思吧。如果不是害怕打仗劳民伤财,我甚至想让炎黄子孙遍布全天下,要知道天下之大可不止中原、东北、南越,海外更加广袤。” 夏元吉心潮澎湃道:“弟子曾在燕王府见过一副草图,据燕王殿下说,是您亲自勘测的世界全图?” 黄易笑了,“不错,长安现在有一副更详细的,将来就是我们历代奋斗的目标。只要有一个宏达的目标,那我们的后人就不至于被一时繁华迷了双眼,而丧失进取之心。” “只要领头之人有进取之心,就不会囿于中原这方寸之地内斗不断,只要我们这个族群团结对外不内斗,那我们华夏一族将是当世无敌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还差一人 一路北上,师徒几人看到了江南的纷乱前兆,可江北却是一片祥和之相,百姓没人担忧战事,全都在讨论来年耕种问题。 自从关中拿下了整个江北之地,施行的政策也逐步在推广,特别是分田、免税、按人头发化肥等等,以往只是听过往商旅传说,几乎没人相信过,如今竟然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跟做梦一样。 早知道这样,还用关中打过来吗?我们早就反了大明,投了关中。 夏元吉担忧道:“恩师,江南朝廷这是要刮最后一层地皮,然后隐遁南越。虽然这是为了和平一统达成的协议,但他们这样做,会对江南百姓造成巨大伤害,将来留给我们的是一副绝对的烂摊子。” “如果说是为了炎黄子孙能够打下南越,其实没必要这样吧?我们一统之后,自己派兵南下收服也一样的。” 李大嘴笑着说道:“夏师兄,你这个问题,秀才跟老白都问过师父,师父说是为了给朱家后人一条生路,毕竟朱皇帝驱逐故元,一统乱世是有功的。” 夏元吉皱眉道:“如果是给条活路,完全可以逼他们投降,然后将之流放即可。看着他们这般祸害百姓,是不是有些不妥?” 黄易点头说道,“不错,一开始我也这么想,只给朱家留东北燕王一路后人,也对得起他们了。” “但老皇帝葬礼的时候我回了一趟京城,看到大明以朝廷的名义开办了一家江南钱庄,专门做乡下百姓的买卖,模仿长安钱庄的模式,目的就是为了捞钱。” “偏偏百姓还特别信任和支持,认为朝廷肯定靠得住,所以纷纷投钱进去,哪怕是举债借钱也想存入江南钱庄生利。” “从这件事我看明白了,江南百姓虽然苦大明朝廷久矣,但百姓自身未必觉得苦,仍然觉得一切都是应该。说白了就是他们仍然愚昧的支持大明朝廷。” “元吉,不让他们彻底对大明朝廷丧失信心,我们如何能让他们坚定支持新世界的到来呢?” 夏元吉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您是故意放任不管,让大明朝廷以这样的方式,彻底得罪百姓。一来让百姓看到前朝的恶行,二来也是彻底断了大明朝廷重回中原的希望。” 黄易笑着点头:“不错,从我关中举事至今,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做这一件事。” “所有人都很奇怪,我明明拥有天下无敌的火器,攻城拔寨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所向披靡锐不可当,早就可以一举杀入京城,炸平皇宫,一举拿下大明了,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反而跟大明对峙消耗?” “其实他们忘了一件事,打下地盘容易,但征服人心却难。” 闻言夏元吉沉默了,是啊,不破不立。只有对不出大明朝廷的恶,才能彰显出关中朝廷的好,否则百姓就会一直麻木不仁,觉得无论哪个朝廷都一样。 想到这里,夏元吉对老师黄易佩服不已,这手段太高明了,把人卖了还让人自己数钱呢。 大明朝廷明明是被逼逃亡,最后却主动把所有脏活都干完,背着一口黑锅走的,还要感激关中的不杀之恩,甚至感激关中仗义,准许自己敛财兴兵。 三人一路走一路看,终于回到了长安城。 在大都督府中给夏元吉举办了接风家宴,然后把人丢给关中宰相吕秀才,黄易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没过几天就又被叫起来拿主意。 原因是一统之后,天下四分管辖,关中、蜀中都归长安管辖,宰相是吕秀才;江南可以由夏元吉执掌;洛阳这个贸易中心,甚至连带整个河南都可以交给关玉楼。 唯独原本燕王朱棣治下的江北诸省,找不到合适之人担当大任。 可不是嘛,天底下想找出个宰相之才太难了,且坐镇江北之人还不能草率,必须是文武全才,能理政也能打仗才行,万一北方草原不安定呢?所以最好也要熟悉草原。 “唉,早知这样,不如把燕王世子朱高炽留下呢,那孩子理政是一把好手。”黄易抱怨说。 大都督徐妙云捂嘴笑道:“高炽虽然是我外甥,但燕王现在东北开疆拓土,没了高炽执掌后勤可不行,再说了,你放人去东北,却扣下人家的长子,你觉得燕王能同意?” 黄易摊手叫苦,“这不是缺人嘛!总不能我亲自去坐镇吧?咱们两口子分居两地?” 去去去,这商议国事呢,胡说什么? 就在这时,小蓉儿不满的站了出来,“爹爹,娘亲,你们是不是忘了我?” 你? “蓉儿,你想去江北理政?”徐妙云有些惊讶。 小蓉儿重重点头,“没错,我也是联合衙署的一员,而且也是从一个村子历练到关中六部的,这两年都在帮秀才师兄处理公务,自信已经熟悉了关中的一切,能够治理好江北。” 徐妙云皱眉道:“可是你……你毕竟是我们的女儿。” 蓉儿跺着脚说道:“娘亲是怕有人说您徇私情吗?任人唯亲?还是说女子不能当宰相?那就让他站出来跟我比一比。” 徐妙云突然笑了,“不,你出任宰相无人不服,只是我跟你爹会舍不得,你从小就在我们身边的。” 黄易连忙抢答:“我没有,我巴不得这丫头赶紧嫁出去呢。闺女,你去做了宰相,还怎么有空觅得如意郎君呢?” 小蓉儿轻哼一声,“我留在长安就能找到吗?满朝文武谁敢登门?” 咳咳…… “那好吧,其实你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毕竟曾在燕王府住过一年,也算熟悉草原事务。” 小蓉儿欣喜道:“这么说,爹爹同意了?那我这就去告诉吕师兄,让他给我批公文调令,还要准我去长安书院挑选一批得力手下,对了,最好再批我一队兵马……” 看着女儿欣喜若狂的出门,黄易叹息道:“看来这两年我们捆她太紧了,这孩子其实很想出去闯闯。” 徐妙云白了一眼:“又不是男孩子,闯什么闯?” “女孩子怎么了?不就是担心孩子的婚事吗?将来咱们蓉儿如果真的当了女王,难道不能选一批男宠王妃?”黄易自信的说。 徐妙云气得一脚踢过去,“胡说什么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给你派个人 “哈哈,实不相瞒,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也是小师妹,只不过师娘爱女心切,我不敢跟她提及。” “如果你今天不来主动请缨,我正准备跟师父师娘商量,由我亲自去江北坐镇,这长安由师妹你代掌。” 看到小蓉儿来找自己,吕秀才大喜,很是热情。 “这怎么行?师兄理政多年,没人比你更熟悉关中、洛阳、蜀中等一切事物,哪怕父亲也不行。岂可擅自换人?当然由我去江北更合适。” 秀才摆手道:“哪里的话,师父师娘平时虽然深居简出,但整个天下都在他们心里呢。” “而且别人不知道,我心里清楚,师妹可是要做女王之人,将来这长安的一切总是要交给你的。” 小蓉儿吐了吐舌头,“师兄,那只是一时玩笑话,莫要当真。” “咱们还是说说江北政务吧,我虽然熟悉江北,但如今推行政务的关节,还需要师兄指点。” 秀才点了点头。 “这江北原本在燕王治下,经过几次大战,让百姓对燕王很失望,所以治理起来并不算费力,百姓看到好处自然就信了我们,将来你施政就方便许多。” “但有两个地方却是难啃的骨头。” 小蓉儿皱眉道:“莫非是燕京城?那里还有燕王府留下的死忠?” 秀才摆手道:“燕京城的确是一处,但说是死忠谈不上。燕王的死忠都跟着去了东北,可依然留下了一批燕王手下的权贵,这帮人也就是燕京城周边的大弟子豪绅们,甚至拥有家丁私兵,不好对付。” 小蓉儿自信道:“没关系,对付这帮老粗,给我一支兵马,谁敢不服气,直接揍!” 秀才笑着点头:“好,没问题。” “这群鲁莽武夫的确不足为惧,但另一处却难办,就是清河县。” 清河县?哪个清河县? “就是当初燕王世子朱高炽担任县令的清河县,在燕王世子任职期间,清河县百姓极其拥戴,所以此地百姓扔心念大明燕王。” “而且最难啃的不是百姓们,而是清河县的世家大族,历史上有名的清河崔氏祖地就是此处。” 小蓉儿不屑道:“清河崔氏?嗨,几百年前的人物了。自汉以后,逐渐兴起的千年世家,至隋唐达到鼎盛。有道是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传说中有五姓七望,其中以清河崔氏为首。” “历朝历代为了打破世家门阀对朝廷的垄断,皇帝们可没少跟这帮人斗智斗勇,隋朝大业帝杨广推行的科举制,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后来到了武周时期,女帝从真正意义上扳倒了世家门阀。” “再后来唐朝末年的书生黄巢发现,杀入长安比考入长安更简单,于是领兵杀入长安,对世家门阀照着族谱开杀,直接导致了门阀世家的粉碎性崩溃。” “自宋至今,再没出现过千年世家的说法了。” “不就是清河崔氏的族地吗?落寞书香门第罢了,别说是崔家,就是山东的孔家又如何?敢不遵我长安号令,统统炸平了他们。” 咳咳…… 秀才可是读圣贤书的,他没想到师妹看似柔弱,实则这么蛮横?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师妹,崔氏在清河威望很高,动兵除掉他们很简单,但因此得罪了百姓就不好了,所以一定要三思。” “这样,正好你去江北缺乏人手,我让老白领兵三万给你做助手,这家伙是打下江北的名将,打打杀杀的脏活累活,他来办最合适。” 小蓉儿捂嘴笑道:“让白师兄听到这话,肯定又要骂你公报私仇了。” 秀才哈哈大笑道:“他一个莽夫武将,恶名比清名更有用。反倒是师妹你,一定要爱惜羽毛,未来的女王,半点泥垢不能染的。” 小蓉儿嘿嘿笑了,“知道啦!有这么多师兄护着我,这个女王我当定了。” 不多时,名将白展堂被叫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到,“秀才,我猜到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去江北治政?没门!老子是关中悍将,是沙场名将,理政你让文官去,我不去!” “哟,小师妹也在呢?正好,你给评评理,我堂堂关中大将军,担任个谈议大臣都被人嘲笑多年,如果改去江北理政?岂不是让那群文官嘴都笑歪了?” 秀才嗤笑道:“不是因为你身为大将军被人嘲笑,你是怕治理不好被人嘲笑吧?谁不知道我们的白将军江湖出身,奏疏都写不好,字也认不全。” 老白指着秀才喊道:“你、你别乱说啊,我告诉你,你这是造谣知道吗?造谣啊……” 小蓉儿笑的前仰后合,“好啦两位师兄,别闹了。” “吕师兄是在逗你呢,没让你去理政,我们商量好了,这次派我去江北主政务,白师兄你跟我一起,负责江北的确的军务,必要的时候帮我出手收拾一些不听话的蟊贼。” 什么?小师妹去? “那太好了,以小师妹的本事,别说治理一个江北,就算是全天下都没问题。” “等等,不对呀,小师妹文武全才,去江北军政一把抓就行了,我跟着去没用呀?” 小蓉儿强忍住没笑出声。 秀才当然不能直说让你去背锅的,只能委婉的解释道:“江北能有什么军务?实不相瞒,让你去是给小师妹当护卫的。” “她毕竟是小女孩,去了难免不被人轻慢,你白大将军在江北可是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的。有你镇住场子,谁敢不遵小师妹号令?” 老白一听这个,瞬间来了自信。 拍胸脯道:“嗨,原来是这个?没问题!不是我老白自夸,秀才你终于说了次公道话,只要炮弹管够,我保证江北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 啥?炮弹? 秀才白了一眼,“你除了会放炮,还会做什么?能不能动点脑子?” 老白不屑道:“秀才,你可真是个书呆子,有些时候,脑子没有放炮好使。” “用脑子的话,人家就会跟你斗智斗勇,麻烦!” “我放炮的话,他们谁敢站出来比一比?” 额、这个嘛……秀才突然觉得好有道理。 第三百七十七章 老白炸鱼日记 在长安陪着父母过完年节,小蓉儿就由老白领兵三万,护送去燕京城了,曾经的燕京城,如今的顺天府。 曾经的燕王府,如今的江北联合衙署。 说来也是有趣,老朱给几个儿子分封各处,并且全都兴建了豪华王府,现在一个个竟然都成了充公的衙门口,而且全是现成的好地方。 长安秦王府规模之大,比应天府金陵城的大明皇宫都不差了。燕王朱棣建的燕王府,虽说比不得后世皇宫的规模,但也超过了一个亲王的府邸规格。 安定下来一个月时间,小蓉儿都在有条不紊的处理政务,没给老白派任何工作,快把这位名将闲出毛病了。 “师妹,说好的军务归我呢?可来到顺天府一个月了,除了炸鱼还是炸鱼,我连当地一个千夫长都没见过,这也太没意思了吧?” 小蓉儿笑着问道:“白师兄,传言说你最喜欢炸鱼的。在洛阳有关大都督管着你,在长安有吕师兄压着你,现在到了顺天府,师妹我好心让你过过瘾,怎么你不喜欢吗?” 老白尴尬的挠头道:“师妹,谣传,绝对的谣传。炸鱼纯粹是为了外交谈判,一颗炮弹就是一锭银子,老白我也知道过日子的,哪有真的为了炸鱼浪费炮弹的?” “再说了,我足足炸了一个月的鱼,炮弹哗哗的,这要是传到长安成,秀才肯定要给我记上一笔黑账,说我以公谋私,浪费朝廷财产。” 蓉儿笑了,“放心,我没让人向上汇报,江北有专断之权,不用事事上报,炮弹是我批的,师兄大可放心。” 真的??? 老白惊喜的眼珠滴溜溜转,这以后可就方便多了。 “不对呀师妹,再怎么说都是朝廷的财产,我身为大将军,天天炸鱼,这是不务正业吧?” “这一个月来,师兄炸鱼成果如何?” 老白尴尬的说道:“顺天府四周的河都炸遍了,出不出鱼是其次,关键是借此机会培养了许多新炮手。不单我的二百亲卫个个百发百中,就连炮营的三千兵马也大大提升。” 蓉儿点了点头:“好,那师兄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剿匪!” 剿匪? 老白不解道:“师妹,这江北是燕王丢下的,可不是什么烂摊子,哪有什么山贼盗匪?再说了,即便是有,听说我们关中兵马入主,早就望风而逃了,来一个月了,我没听过有什么山贼土匪的消息。” 蓉儿笑着说道:“咱们治理江北有两大难点,其一就是顺天府燕王残部。这些人是降将,不好直接动手,但他们如果不配合我们的政令?” 老白眼前一亮,“明白,谁敢不配合关中政令,视为心怀前朝之悍匪,本将军马上出兵剿灭!” “师妹,原来你让我四下炸鱼是为了彰显军威呀?” 蓉儿点头道:“那是,我打听过了,这帮人很多都没参与过南下之战,所以并未亲眼见过迫击炮的威力。有了师兄这一个月的狂轰乱炸,我想,会多一批识时务之人。” “来人,传顺天府所有七品以上文武官员过来议事,一个时辰不到者,革职为民,永不录用!” 一声令下,如同女王般,颇有威仪。 不多时,大殿内聚起了数百大小官员。 蓉儿朗声道:“本公主来到江北一月有余,长安政令尽数发出,大家执行的不错,百姓都很配合。” “今日请诸位过来,是商议官员田亩、宅邸问题的。根据关中朝廷的政令,各级官员享有相应的职级待遇,任何人不得越权越界。” “大致意思就是说,你们如今又多少家产我们不管,但你们的宅邸大小有规制,我们会重新给你们配给相应的府邸,原有府邸可以照价抵给朝廷。” 什么???这、这怎么行? 这宅邸可是我们的私人财产,祖辈传下来的…… 呸,什么祖辈传下来的?大明才立国多久?你们不都是借着燕王的光才混得风生水起吗? 知足吧,好歹还能抵成财物,就算人家一声令下罚没充公,大家又能如何呢? 经过一阵窃窃私语的讨论,这帮人最终答应下来,毕竟是一帮降将,不敢过多讲条件,而且听说长安的各级官员也这样,这是关中特色。 但接下来小蓉儿的话就让他们接受不了了。 “另外就是田亩,根据关中政令,所有人享有共同的土地政策,人均五亩份额,超过的需要充公,重新分配给没有土地的百姓。” “本公主听说,在场的有不少人家里良田千亩、甚至万亩的都有?导致附近百姓无田可种,全都是你们的佃户?” 有人站出来解释道:“公主明察,不是大家故意侵吞百姓田亩,是真金白银的买下的,百姓遇到困难缺钱花,为了活命只能把田亩卖给我们,这并不坏规矩的。” “没错,还有许多百姓是为了逃避农税,故意把田产卖给我们,变成佃户就可以少交农税了。” 不少人纷纷附和。 这是古代朝廷的一大特色,百姓交农税,但士大夫阶层是有免税权限的,但随着朝廷的经济需要,百姓肩头的赋税越来越重,最终无力承担繁重的农税。偏偏还不能逃荒,无奈之下就有人想钻空子。 那就是把田亩卖给附近可以免税的大户,然后自己租种大户的田亩,或者干脆给大户家当佃户长工,一来可以避税,二来还能受大户的庇护。虽然这样做并不比给朝廷耕种轻松,但至少被盘剥的少点,能维持活命。 但他们却不知道,很多时候用加征农税的方式逼他们卖田的,不是最上面的朝廷,恰恰是当地的官员和恶霸,随便巧立名目多征几次税,逼得一个普通人家活不下去,最后只能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甚至自卖己身为奴为婢。 蓉儿拍着桌案呵斥道:“本公主不是在给你们商量!这是命令!谁若不遵守,视若前朝余孽,我们马上派兵剿匪。” “以往如何我们不管,但在我关中治下,土地一律归朝廷所有,尔等跟百姓一视同仁,全都是普通百姓。” “每人分五亩地、配给相应的增产化肥,作为活命口粮足矣。” “怎么?你们一个个多吃多占,给你们一千亩、一万亩,你们耕种的过来吗?以后天下人人都有土地了,谁还会给你们当佃户?多出的田亩留在手上也是撂荒,有什么用?” “还是说你们想多吃多占,仗着土地众多而发横财?又或者仗着家大业大,欺负乡里百姓?” 一番话吓得在场之人浑身哆嗦,谁都知道关中第一条律令:人人平等,严禁欺压百姓。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人带头 “臣支持公主殿下,愿意把家里八千亩良田全部上交,遵从朝廷重新按人头划分。” 咦? 所有人都看向了说话之人,小蓉儿更是惊咦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惊喜道:“是沐晟,沐二哥吗?我以为你跟着二姨夫去东北了,没想到你会留下。” 沐晟连忙行礼,“不敢当。当初本想辞官归隐,但燕王殿下不许,于是就在顺天府谋了个闲差。” 蓉儿笑着说道:“太好了,沐二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可不能归隐。” 沐晟却摇头道:“不,下官只想交了差事、交了土地,回去安心做个普通耕读百姓,不愿再入朝为官了。” 见此情况,蓉儿不再勉强,点了点头,“好吧,那此事先按下不提,多谢沐二哥支持朝廷的新政令。” 有了沐晟带头,其他人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献出土地。 这不废话吗? 稍微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即便是没有关中朝廷的政令逼迫,如果真的实现了人人有田耕,而且人均五亩,且都用上化肥,那每个人都在忙着耕种自家土地,哪有空给人当佃户? 据说用上化肥之后,亩产千斤粮食,一个人五亩地,至少五千斤粮食当口粮,还不用交粮税,绝对吃不完! 既然大家都不缺粮吃,那谁还愿意给人当长工呢? 再加上关中朝廷有令,废除天下奴籍,以后没有家奴、没有长工、没有佃户了,那我们即便是占领千亩良田有如何?眼睁睁看着撂荒。 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卖个好,识时务些,省得被新朝廷记恨。 “好,感谢大家的理解和配合,给诸位三天时间安排,三天之后本公主会派农事官员挨家挨户去交割田契。” “至于房屋嘛……三个月时间的准备,将来我会派户部官员专门验收交割,朝廷也会在三个月后给诸位分配新的宅邸。” “虽然没有你们原来的宅邸阔气,但住起来绝对舒适。” 众人连声道不敢。 散了朝会,沐晟被留下了。 “公主殿下,如果您要劝我入仕,还是不要提了,这么多年的经历,流干了两代人的热血,让沐家看清了朝廷,不愿再牵扯其中了。” 蓉儿笑着说道:“沐二哥误会了。” “既然沐家没有跟着燕王去东北,愿意留下来,说明你们信得过关中朝廷。” “小妹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更没有想过让沐家改投关中。” “如今天下初定,有个更适合沐家的地方,沐二哥考虑一下?” 嗯?什么意思? “如大明初立之时一样,沐家世袭罔替西平侯,永镇西南!” 什么???怎么…… “而且你们不用忠于任何人,只需要外御蛮夷,内安百姓,只需要遵守关中政令,实现人人平等,天下太平即可。” “如果非要说是忠于谁?那只能是忠于治下百姓!” “除非有一天沐家违背初衷,鱼肉百姓,为天下所不容,否则朝廷不会干涉。” 为什么? 沐晟很不理解。因为沐家的身份很尴尬,首任家主沐英是皇帝老朱的外甥、义子,属于皇亲国戚,如今朱家都被赶走了,沐家留下竟然还会被重用? 小蓉儿笑着说道:“于私来说,沐英伯伯是先皇义子,家母是先皇义女,我应该叫你一声沐晟表哥的。” “于公来说,沐家世代忠义,在西南深受百姓爱戴,且文武皆通,镇守西南再好不过了。”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相信以沐家的家风和人品,一定不会让天下人失望的。” 沐晟感动不已,羞愧的说道:“可是、侯爷那边……毕竟沐家曾跟随燕王打过仗。” 蓉儿摆手笑道:“当初沐英伯伯跟燕王一起去京城勤王,常茂伯伯牺牲在皇宫。可你们不知道的是,在勤王这条路上,也有我们黄家一份。” 什么? “先皇的确被秦王朱樉毒害,差点要了性命,后来你们勤王失败,是父亲和我一起偷偷潜入皇宫救活了他,并且用尽全力把他的毒素逼在双腿,废了一双腿保住一条命。” “这件事,恐怕除了先皇自己,再无别人知道。” 什么?? 沐晟满脸惊讶,转头看向了白展堂将军。 老白连忙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沐晟不解道:“既然你们同样要勤王,那为什么又要跟推翻大明呢?” 蓉儿笑着解释道:“因为私仇是跟秦王朱樉的,如果要找他报仇,只需刺杀即可。我们真正推翻大明的原因,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天下的公平和正义!” “大明从皇帝到皇子、再到皇亲国戚,再到满朝文武、勋贵权臣,可有一人面对百姓的时候,不是高高在上?视百姓如蝼蚁?随意欺凌?” “哪怕口口声声爱民如子的皇帝,在百姓和皇子之间,他选择了宠爱皇子,任由儿子欺负属地百姓,也要让整个大明朝廷出钱出力供养他朱姓一家。” “凭什么?就因为他是皇帝吗?” “可大家都是人,生来都一样的人,不是牛马!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沐晟竟然听懂了。 如果是以前,忠君爱国的他,绝对不认可,甚至会觉得君臣父子,就该这样。 但经历过这些年的战事,他也一直的思考这个问题,我们沐家一门流血牺牲,最后人家朱家却握手言和了?我们的血为谁流的? 这不公平! 他早就想说了,可却无人可说,沐家在大局的棋盘上,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没有话语权。 如今却在政敌这里听到了共鸣,沐晟差点感动的落下泪来。 当即撩开衣袍,单膝跪倒,“末将沐晟,愿听公主殿下号令,带领沐家镇守西南,牢记使命,世代忠于百姓!” 小蓉儿笑着把人搀起,“沐二哥不用多礼,既然这样,那就回去收拾东西吧。然后择日启程,先去趟长安,跟吕相领了差事,再带一批干吏下属,我相信西南百姓正翘首以盼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秀才遇到兵 送走了沐晟,老白无奈的看向了小蓉儿。 “师妹,说好的剿匪呢?” “咳咳……白师兄,我没想到这群人全是俊杰,连个反抗的都没有,所以剿匪大计怕是夭折了。” 俊杰? 老白挠头道:“就这群脑满肠肥的魂淡,还俊杰呢?我怎么没看出来。” 蓉儿眨了眨眼:“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老白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不行,反正我再也不炸鱼了,你必须给我排个差事!” 不是吧?你可是师兄呢,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耍赖呢? 蓉儿捂嘴笑道:“好吧,本来下一个任务我打算亲自去的,但师兄这么积极,那就换你跑一趟吧。” 老白连忙站了起来,“什么任务?最好是难度高些的。” 蓉儿指了指南方,“就是清河县的收田任务。对付那群书生,白师兄你行吗?” 老白拍胸脯道:“没问题,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带兵过去,连这群武将都低眉顺眼,就不信一帮腐儒还能翻了天?” 蓉儿警告道:“第一,不许放炮!第二,严守我们的收田政令!第三……最好不要死人。” “得令!” 老白兴奋的出门,当天下午就点兵南下,直扑清河县,一路招摇过市,摆明了冲着清河崔氏去的。 所以崔家的人提前三天收到了消息,无不胆战心惊。 连续开两次族会,商议怎么应对白展堂这个心狠手辣的煞星? “据可靠情报,关中每占领一地,就要大搞土地征收,意思就是收拢贵族、乡绅的土地,转头分给寻常百姓。” “原本那些佃户、长工、奴仆都没有土地,关中兵马一到,拿着抢来的土地去收买人心,哼!真是岂有此理!我大明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数典忘祖之辈?” “凭什么?就算是乞丐出身的朱皇帝,他也不敢不承认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凭什么他逍遥侯占领了天下,一句话就夺走我们的祖业?” “没错,绝对不能答应!不行就跟他们开战,他逍遥侯仗着火炮天下无敌,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朝着百姓开炮?清河县一半都是我崔姓族人,他能把我们屠光不成?” …… 七嘴八舌的讨论,比多国议会还热闹,但无论是谁来发言,总归目标是一致的:不同意! 有了这个目标,崔家族长放心的点了点头,族人团结起来才能对抗朝廷,哪怕对付是凶神恶煞大军压境?我们清河崔氏门人子弟遍布天下,你得罪了我们,就是得罪了天下读书人,就不信你关中朝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逍遥侯不是仁义满天下吗?就不怕史书的脏水泼你一身? …… 三天后,老白领着三万兵马呼啸而来,仿佛跟当初攻打燕王一样,被清河数万百姓挡住了去路,这次也一样。 上次是清河百姓为了保护县令朱高炽,这次却是为了保护清河崔氏。 “敢问哪位是白将军?老夫清河崔氏族长崔万方,请白将军现身一见。”头发花白的崔族长走出人群,朝着三万大军拱手喊话,虽是一介书生,却有一种无形的威仪。 老白驱马上前,忍不住感慨,这位族长的威望,在清河县怕是跟土皇帝差不多了吧? 以前只觉得读书人都是酸臭腐儒,今日方才见识到,世上还真有文人风骨,单这份气质就不俗。 如果是自己当初行走江湖遇见人家,老白自忖肯定是不敢正面对视的。 但现如今自己是天下名将,带着关中政令堂堂正正而来,身后三万兵马撑腰,还能怕了你不成? 于是他翻身下马,同样没有带任何亲卫,孤身一人上前。 “崔族长有礼,本将白展堂,正要带人去崔家拜访,没想到诸位这么热情的在城外迎接,白某愧不敢当!” 如果大嘴在此,见到此刻的老白,肯定忍不住要骂一句:呸!真不要脸,关键时刻你怎么学得秀才一样?秀才附体了吗? 这时后面崔家有人忍不住啐骂道:“呸!不害臊吗?我们可不是迎接你的,今日你休想踏入清河县一步。” “对,清河县不欢迎你,白展堂滚出去!”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后面的崔家子弟竟然跟着喊了起来。 老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对面的崔族长同样脸色难看。 “崔族长,如此欢迎,倒是别开生面。” 崔老头尴尬的说道:“将军见笑了,一群小辈闹得误会,请将军海涵,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老白语气嘲讽道:“本将军个人可以海涵,但此次是公差,你清河县不许本将入县衙处理公务,难不成是要对抗朝廷?” “也罢,幸亏本将带了兵马,倒是简单了。” “传军令,架炮!” 一声令下,三万大军立时动了,架炮的、排枪护卫的、近身搏杀的,井然有序,很快铺展开来,几百门炮像小树林一般,当场吓得清河县几万人集体沉默了。 “前排百门,左侧五百步树林,一法试射。” 随着副将令旗挥动,砰砰砰,百枚炮弹飞了出去。 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直接荡平了五百步之外的那片树林,全场鸦雀无声。特别是崔家的人,甚至有些小年轻裤子都湿了。 崔族长赶紧上前拦住,“别、别别,误会,全是误会,我们没有对抗朝廷的意思,请将军入县衙商议。” 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原本崔家的人全都信心满满,觉得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戮百姓的。 可百门炮弹直接荡平了一片树林,这要是落在人脑袋上,我们清河县这几万人不够人家轰的。你人都碎成渣了,还谈什么争取权益? 没想到老白却冷笑道:“崔族长,现在跟我提误会?是不是晚了点?” “不用去县衙了,我看这里就挺好,视野开阔,而且清河县数万百姓都在,正好可以开展工作。” “来人,拿几个大喇叭过来,本将军要宣讲朝廷政令。” “崔族长,让百姓们全都原地坐下,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发出声音,咱们当着百姓的面谈谈如何?” 是是,全听将军安排。 老白心中冷笑,我就说嘛,放炮比废话好使。这白头发老头一看就老谋深算,跟他讲道理?我怕讲不过。 第三百八十章 完全自愿 不多时,会场布置完毕,老白跟崔族长二人茶桌对坐,旁边是几个铁皮大喇叭,对着几万席地而坐的百姓。 远处是三万严阵以待的大军,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全都看着白展堂跟崔族长的谈判。 “崔族长,本将的来意,想必大家已经提前知道了吧?” “略有耳闻,但不甚明白,还请将军详细说说。” 老白点头道:“好,其实很简单,根据关中朝廷政令,凡我关中治下,一律施行均田制,由官府分派,人均五亩口粮之田,任何人不得逾越。” “多出来的田亩充公,归朝廷统一管理,将来有新人口出生的时候,会继续分发下去。保证天下人人有田耕,人人吃饱饭。” “清河崔氏乃名门望族,清河县一半以上的田亩都归崔氏,所以朝廷特派本将过来宣讲政令,不知诸位明不明白朝廷的苦心?” 苦心? 呸!什么特么的苦心?分明就是贼心,这是威逼、这是巧取豪夺…… 但面对齐刷刷的炮口,众人只敢在心中暗骂,无一人敢发声。 只见老谋深算的崔族长苦笑道:“将军,崔家的确有些薄田,但崔氏一族人口众多,真的平均到每个人头上,大约只有人均三亩薄田。” 多少?三亩? 老白笑了,“哦……明白了,没问题,有困难你早说呀,本将来就是解决问题的。” “人均三亩是吧?这跟朝廷规定的还差两亩,放心,本将会派人重新勘验划分,再把另外两亩给你们补上。” “清河县令何在?拿县内鱼鳞图册来。” 回禀将军,县令如今空缺,只有主簿。 “那就传清河县主簿,还有县内大小官吏全都过了听令。” 不多时,主簿拿着鱼鳞图册快马而来,吓得一头汗,哆哆嗦嗦回答着老白的问话。 结果一问才知道,清河县十万百姓,六十万亩土地,其中姓崔的有一万人,但崔氏名下田亩却有五十万亩之多。 老白脸色很难看,“崔族长,本将虽然是个粗鲁武夫,但一万人占有五十万亩田产,人均五十亩吧?怎么到你嘴里却是人均三亩?是咱俩谁的算术老师教错了吗?” 被揭穿实情,崔族长却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将军误会了,不是算错了,是统计有误。” “崔家族人可不止姓崔的,我们崔家世代居住清河,家里有仆役丫鬟、长工,这些人都算上的话,清河县十万人里面,六万都是崔家人。而且虽然五十万亩在我们名下,但其中有一半都是荒田、下下的薄田,不能算数的。” 六万?一个县六万都是一家的? “哦……如果这么算的话,六万人占有五十万亩土地,去掉一半无收的荒田,那就是六万人占有二十五万亩土地,人均四亩多点。听起来好像没问题。” “呵呵,崔族长,剩下的四万百姓,只拥有十万亩土地,似乎远远不够口粮的,他们怎么过活呢?” 这个…… “老朽不知。” 白展堂看向了清河县主簿,“你说,说不清楚军法从事!” 主簿吓得直接跪下了,“回禀将军,剩下的四万人几乎都是佃户,靠给当地大户租种过活。” 老白明白了,“原来,所谓的一半荒田,不是真的满地荒草没收入,而是佃户租种去的,被你算作了荒田?” 看到对方语气不善,崔族长心头一突,连忙解释道:“正是因为那些田亩荒芜,才会租赁出去,给没有土地的百姓度日。” “将军,崔家的田亩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一代代人辛苦攒下的家业,这不犯王法吧?” “而且崔氏世代居住于此,耕读传家,善待百姓,邻里和睦,如果我们崔家是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之辈,恐怕早就堙灭在战乱之中了。” 老白笑了,“当然,清河崔氏美名远扬,本将当然不会怀疑你们的人品。” “如果你们真的是鱼肉乡里之辈,那本将也不会这么客气坐着谈了。” 想了一下,老白直言道:“好了,崔族长不用担忧,本将只是来执行关中政令的。” “无论是崔家还是其他贵族,无论天下任何人,但凡拥有田亩超过了人均规制,都要进行均田重分。至于你们的田亩怎么来的?其他百姓的田亩如何没的,本将不管,我只管重新按人头划分田亩,请崔家、还有清河县的父老配合。” “诸位,关中政令,今后不许有下人、丫鬟、仆役,废除任何卖身契,不许有奴籍。人人都是自由人,人人都要有田耕。” “请大家放心,我们关中的炮口只针对剥削百姓的豪强恶霸,不会对准无辜百姓。” 听听,这已经不是指桑骂槐了,分明就是当面开大呀,你说谁是豪强恶霸? 老白的话直接煽动了其他普通百姓,甚至是那些下人仆役,真有这等好事?关中兵马一到,让我们脱了奴籍?成为有田亩可种的百姓? 崔家人面色铁青,因为这些下人们眼神全都变了,变得忘记了主仆关系。 眼看被对方带动了节奏,崔族长朗声说道:“白将军,祖祖辈辈攒下的基业,朝廷一句话我们就要无偿交出来?这似乎不妥吧?历朝历代也没有这个规矩吧?” “朝廷可以让所有人摆脱奴籍,也可以重新分田给其他百姓,让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这是崔家也愿意看到的盛世。” “但无故剥夺了本属于我们崔家的祖地,恐怕没这个道理。” 闻言,所有人全都沉默了,确实是这个道理,崔家的田亩不是偷来抢来的,哪能这么容易交出来? 可清河县就这么多土地,崔家不交出来,官府拿什么分给我们? 老白哈哈大笑道:“说的不错,关中执掌大义,自然要遵循天理行事。巧取豪夺不是我们作风,崔家善名远扬,我们也不会蛮横对待。” “针对崔家这样的情况,官府有明确的规定,不知道崔家可曾见识过关中所产化肥?” 化肥?这是当然,化肥能够让粮食高产,原本亩产百斤的,甚至能一下亩产千斤,简直是奇迹。天下谁人不知?崔家也曾搞到一些,可惜这东西只能关中使用,很少公开出售。 第三百八十一章 能不能单聊? “不知将军的意思是?” 老白朗声道:“按照规定,凡关中朝廷治下百姓,每人皆可由官府分得五亩口粮田,且每年都由官府配发相应的化肥。寻常田亩亩产一百到两百斤,荒田大概只能收回种子。” “但若是用上化肥,即便是当年开出的荒田,亩产至少能达到五百斤。每人五亩,也就是一年人均能有两千五百斤的口粮。” “而且关中治下是不用缴纳农税的,两千五百斤一个人,不单单够大家顿顿白面,恐怕还能有多余的粮食卖给官府,换取一定的零花银钱。” 此言一出,全场沸腾,如果这是真的,那关中朝廷可真是在世的活菩萨,青天大老爷! 崔族长还是没听明白。 老白朝着清河县主簿问道:“你刚才说,清河县崔姓有多少人?占有田亩多少?” 主簿连忙答道:“回禀将军,清河县有崔姓一万人,占有各色田亩五十万,如果加上下人仆役,崔家一共有六万人口。” 老白呵斥道:“不用加下人仆役,以后朝廷之下不许有下人,人人平等,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主簿尴尬的看了崔族长一眼。 老白嗤笑道:“崔族长,朝廷废除奴役的禁令,你不会不遵从吧?” “那是,崔家支持朝廷。” “那如果你们家里的丫鬟仆役全都有了自己的田亩,而且人人都能凭自己的力气吃饱饭?他们还会到崔家做工吗?” 崔族长笑容一僵,那性质就变了,变成雇佣工,崔家开支会大大上涨。最关键的是,如白展堂所说,如果人人都能吃饱饭,那肯定没人愿意低声下气过来服侍别人的。 不等对方回答,老白再次朝着主簿呵斥道:“没吃饭吗?大声点,清河县姓崔的有多少?田亩多少?” 主簿憋足了气,涨红了脸大喊道:“回禀将军,清河县有崔姓一万人,田亩五十万!” 听到这个答案,今日前来的几万百姓窃窃私语起来,你们崔家几乎把全县的土地买光了,难怪我们都得租赁土地耕种,一年到头吃不饱,闹了半天忙活一年全养肥了你们? 崔姓之人个个感觉脊背发寒,似乎周围的人满是恶意。 大家不敢转头去看其他旁姓之人。 崔族长心说不好,这个白煞星不讲武德,他想煽动百姓灭了崔家? 白展堂摆手安慰道:“崔族长不用担忧,刚才你说过,崔家的田亩都是祖业,即便是我们占领了天下,也不能无缘无故吞并了尔等祖业,世间没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不会强行充公的,全凭自愿。” 真的? 谁成想老白话锋一转,“不过嘛,既然不遵朝廷号令,不认可我们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的纲领,那对不起,你们就不能享有我们对百姓的平等待遇。”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朝廷不会给你们分田,也就不会给你们每人发放化肥。只给遵从我们政令的百姓发放化肥。” “清河县有田六十万亩,人口十万,崔家一万人占有五十万亩,没关系,是你们的祖业。” “其他九万人,每人分五亩田,也就是四十五万亩。也就是说清河县还需要开垦出三十五万亩良田,重新划分给百姓耕种。” “这也不难,我关中有专门开荒耕地的铁牛蒸汽机,我这三万兵马也可以帮百姓开荒,一个月不到就能做完,不能耽误春耕。” 这个…… 崔族长听着十分扎耳朵,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老白直接点破了要害:“九万百姓耕种四十五万亩土地,每人会分得相应的化肥,亩产嘛,就按一亩地五百斤计算。能收入多少粮食?唉,数额有点大,那个谁,清河县主簿,你来算算。” 主簿连忙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算了起来。 “罢了,不用算了,总之是吃不完的。”老白叫停了他。 随即笑着说道:“崔族长,百姓们都忙着耕种自家的五亩田,恐怕没人有空闲给崔家当佃户了,除非您花钱雇人,可您总不能年年花钱雇人吧?那还不如直接买粮食划算呢。” “一万崔家人,五十万亩良田,人均耕种五十亩地。听说崔家是耕读传家,怕是读书多、耕作少吧?” “若是忙不过来,让田亩荒芜的话,朝廷是要收回闲置土地的。” 崔族长脸色铁青,还有一条这个煞星没说:五十万亩良田,一亩地只产一百斤粮食,人均十亩地才能养活一个人,而且不能顿顿吃白面。崔家这一万人就算全都放下书册去耕地,一个人也只能照顾五亩田,到时候产出的粮食怕是只够活命的。 以前可以让佃户、下人专司耕作,主家吃饱,下人吃糠咽菜,崔家掌握粮食分配权,这样有多有少的才能养活崔家一万多人。 但如果真的让崔姓自己动手,没了外人帮助,多年疏于劳作的崔家人,养活自己都困难。 犹豫片刻,崔族长咬牙道:“白将军,时辰不早了,要不入城详谈?” 见此情况,老白心说成了,如果不是公主叮嘱不能杀人,本将才不会跟你在这里饶舌。以理服人实在太累了。 “入城?刚才崔家的人带头喊着不让我入城的。” 这…… “咳咳,刚才都是误会,清河县是朝廷治下,白将军是朝廷特使,清河县上下都在欢迎您的到来。”说着,崔族长回头看向了自己的族人。 有人识趣的带头大喊:“欢迎白将军莅临清河县!” 这话喊的极其违心,甚至不少人的眼神能杀人,但却不得不憋屈的跟着大喊。 反倒是旁姓的百姓喊的情真意切,最为激动。 老白差点看感动了,摆手按下众人,“感谢诸位父老的盛情!” “军国大事不是儿戏,朝廷政令从不背人。今日当着清河县父老的面,咱们一次聊清楚的好,不然的话,人家会以为我老白跟崔家达成了什么秘密约定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主动捐献 看他一定要当众逼迫,崔族长也是无奈,没想到族会三天商议的各种对策,竟然一个也用不上,这真是一力降十会。 一个家族想跟朝廷对抗,太艰难了。 罢了,既然明知道那土地保不住,何必再把人给得罪了?清河县是崔家的祖地不假,但如果真的把全县父老得罪了,以后怕是再难在这里立足了。 想到此处,崔族长不再纠结,朗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白将军指点迷津。” “我崔家愿意遵从朝廷政令,把自家田亩全部捐献出来给清河县的家乡父老。清河县人口十万,田亩六十万,如此一来大家就不用再费力开荒了,且不会耽误春耕。” “并且回去我们就辞退所有下人,废除他们的身契,让他们在县衙重新入籍,今后大家人人平等,都是普通百姓。” 什么??? “族长,不可!” “没错,咱们跟他拼了!” …… 在场崔家之人慌了,让出土地也就罢了,毕竟能换来化肥补偿。 为什么还要让出下人?凭什么?那些人是我们花钱买下的,又不是强买强卖,他关中朝廷即便再强大,也不能一句话就废除了我们的一切,那我们以前出的银子算什么? 崔族长起身,愤怒呵斥道:“全都住口!这是朝廷政令,谁敢不遵朝廷政令行事,视为叛逆!我崔家世代忠臣良将,岂能有辱门楣?” 白展堂起身抚掌赞道:“崔族长大义!崔家不愧是千年传承的世家大族,如此处理,想必定能搞好邻里关系。” “但本将解释一下,不遵政令的确不行,但只要不对抗朝廷,那就不算叛逆。你们如果强迫他人为奴为婢,因为有买卖关系,我们可能不会插手。但人家若要脱离奴籍,你们敢扣押百姓之自由,那我们就要插手了。” “朝廷治下,人人平等,任何人不得限制他人的自由和平等权力。” 万岁,万岁! 不等崔族长开口,其他百姓纷纷大喊起来,尤其是那些给大户当下人的,情绪最为激动。 按下兴奋的百姓,老白拱手喊道:“诸位乡亲,可以回去筹备春耕了,有任何难处早早告知官府,朝廷会着手解决,不要耽误了春耕。” “随后朝廷会派新任清河县令下来主持政务,还望大家务必配合工作。” 百姓们纷纷跪地磕头感谢。 老白见拦不住,给副将使了个眼色,随即对方心领神会放了一炮。 果然吓住了所有人。 “混账,谁让你放炮的?惊吓了乡亲们,该当何罪?” 副将连忙道歉请罪。 老白朝着百姓朗声道:“以往规矩如何我们不管,但在关中治下,既然废除了奴籍,且人人平等,那就不兴跪礼了。见官不跪是关中朝廷的规矩!朝廷规定,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祖宗牌位,其他时候无须下跪行大礼。” 这个规矩倒是让百姓们愣住了,真新颖,可为什么呢?大家已经习惯了,而且见官不跪,是不是不合适? 老白没有解释,“崔族长,既然崔家愿意主动捐献田亩,遵从朝廷政令,那本将这就回去交令了。” 这就走? “白将军,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岂是清河县的待客之道?入城歇歇,今日相谈甚欢,老朽设宴感谢将军!” “不了,公务已毕,不叨扰百姓了。将来若是有什么其他乱子,本将再来就是,有机会的。告辞!” 说完,拱手告辞,翻身上马,一声令下,三万兵马当即收拾东西转身撤退。 这……这就走了? 不仅崔家人感到意外,就连几万百姓都没看懂,这不是朝廷钦差吗?怎么不进城就走了?那他刚才说的什么均田、废除奴籍,还作数吗? 看着对方的背影,崔族长感叹道:“不愧是逍遥侯的高徒,来去如风,而且紧守规矩,不搅扰百姓,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 老头已经猜到了,之前架炮放炮都是虚招,人家早就想好了拿捏崔家的对策,崔家根本没得选。 散了集会,回到崔家,不用族长召集,崔家的族人就围住了大宅。 无奈,崔族长顾不上吃饭,只能在崔家大宅开一次族会。 “族长,拿田亩置换高产化肥,这个我们可以接受,毕竟算下来并没有少打粮食。但为什么要答应取消奴籍?没了下人、长工和佃户,我们就要亲自下田耕种,我们清河崔氏乃是千年诗书传家……” 不等他说完,崔族长就摆手打断,“够了!” “你们以为,我们不答应就能扛得住吗?没听到人家怎么说的?买卖奴籍可以不管,但我们却不能阻止那些下人长工的自由,否则官府就会介入。” “今日那个煞星是朝着树林放炮的,下次再来,可不会这么客气,怕是要对着我们崔家的宅院放炮了。” 凭什么呀?众人再次骚乱。 崔族长冷哼一声:“肃静!” “我崔氏自诩千年诗书传家,难道都忘了推恩令吗?” 什么?推恩令?千古第一阳谋?这个跟推恩令什么关系? “蠢材!废除奴籍同样是一条阳谋!” “此令一出,世上所有奴籍契约就成了废纸。只要府中所有丫鬟下人想要自由,只需要迈步去县衙登记,即可获得自由,受官府保护,且能分得五亩应有土地。任何人不得圈禁、限制人家。” “你们想想,即便我们不同意又如何?府中的下人谁还会愿意继续跟着我们?” “大家别忘了,我崔家在清河县的族人只有一万,但下人们却有五万之多,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不愿为奴,谁拦得住?更别说官府还站在人家一边。” “你们是真没想过后果吗?” 一句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众人心头,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是啊,如果府中下人集体反抗,包括家丁护卫,乃至原本的死士都不给崔家卖命了,我们如何奴役那些下人? 有人不甘的问道:“族长,可是……我们花了银子的,这世上没天理了吗?没了下人,我们自己不会耕种呀!” 崔族长呵斥道:“不会耕种就去学,往后一人五亩地自己照顾,学不会耕种就饿死!再想靠着舞文弄墨就能衣食无忧,想让家族养活一辈子?没可能了!” “至于说天理?一朝天子一朝臣,世道变了,我们崔家对抗不了朝廷。别说是我们一家一姓,就算是大明朱家带领着所有权贵、拥有百万大军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被打得落荒而逃?” 第三百八十三章 稻熟再走? 北方均田搞得风生水起,百姓热火朝天的奔向新生活,江南却一片死气沉沉,一副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距离跟逍遥侯约定的撤退时间,已经超过半年了,原本约定入冬前就走的,硬是拖到了开春三月,知道内情的官员心里战战兢兢。 而那些不知道内情的官员,有疑惑的,有安逸的,觉得皇帝朱樉跟逍遥侯打成了和解,双方应该不会再开战了。 唯有皇帝朱樉心里最清楚,之所以一拖再拖,是在试探关中的态度。 去年入冬前就已经筹措好了军费,但有人上书,要求过了年再走,这是在大明京城最后一个年了,往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皇帝朱樉听得凄凉,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并且给关中去书信,说战备筹措不顺利,延后到过了年再走。 可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春耕都罢了,还不走? 那是因为又有人上书,建议收一波夏粮再走,这样去了南越的本钱就能厚一些。 皇帝朱樉再次心动了,觉得关中已经答应了三个月,再拖三个月不是问题,反正早晚自己都要走。 人家关中是傻子吗? 经过十年发展,关中人才济济,三分天下有了其二,能看不透你们怎么想的? 于是长安朝廷进行了商议。 “大都督,江南朝廷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据可靠情报,他们想收一波夏粮再走,臣以为决不能让他们得逞。”洛阳都督关玉楼第一个发言,情报也是他带来的。 徐妙云点头道:“不错,粮食是百姓的命脉,江南产粮如今不如北方,百姓本来就将将够吃,若是让他们再收一次,留给我们的可就是一个饥荒的烂摊子。” “关帅,准备兵马,陈兵江北,然后派人下战书。” 众人兴奋道:“大都督英明,早就该开战了,南越咱们可以自己打!” 徐妙云却摆手道:“谁说要开战了?只是警告,把对方吓走。” “我们的本意是减少死伤,一旦正面开战,江南狗急跳墙,必然会裹挟着无辜百姓参战,到时候不仅粮食省不下,还得搭上数万百姓的性命。何苦如此?” “这样的方式拿下江南,将来我们是要挨百姓咒骂的。” 咦?百姓咒骂? 一直没说话的吕秀才眼前一亮,抚掌叫好,终于想通了这个关节。 “大都督,他们除了想抢粮食之外,还想逼我们出手。” 嗯?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江南敢出尔反尔毁约? “吕相,详细说说。” 吕秀才朗声道:“自从接到了关帅的书信,臣一直在思考对方的动机,跟大家的意见一样,臣一开始也觉得他们是为了粮食。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顶着我们的怒火,他们只为了贪图一批粮食?说不过去吧。” “而且他们早就筹措好了南下出征的粮草,没必要加重行军负担,毕竟南下打仗可以就食于敌,根本不会缺粮草。所以肯定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对,没错,吕相所言有理!众人纷纷附和。 秀才接着说道:“按照侯爷和我们的计划,给他们一条生路的同时,也要让他们带走所有的仇恨和谩骂,绝了他们再回来的可能。” “可他们也不傻,都知道中原膏腴之地,而且还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谁又能真的舍弃?” 徐妙云点了点头:“不错,吕相的意思是,他们想故意逼我们出手,然后且战且退,最后造成一副战败南逃的假象?借此机会麻痹江南百姓?让百姓把罪责都归为我们?” 秀才重重点头:“不错,一来给我们将来治理江南添堵,二来保留了重回中原的机会。” 徐妙云愤怒的喝道:“好大的胆子?” “我们好心给他们一条生路,没想到竟然被人认为我关中软弱可欺?岂有此理!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走了,关帅……” 就在徐妙云准备宣战的时候,秀才打断了她。 “大都督,臣觉得可以智取。” 智取?说说看。 “如大都督之前所言,开战是最无奈的办法,鱼死网破,会死很多百姓。我们照样会得罪江南百姓,因为大明朝廷几乎把百姓压榨的分文不胜,将来我们灭了他们,百姓没活路,我们还是要救济。” “可战事过后的救济,即便救了百姓,百姓也不会念我们的好,会觉得如果我们不开战,百姓的日子就不会这么苦。” 徐妙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不想走那就别走了,我们来一招关门不打狗,直接困毙!” 困毙? “相国,这不对吧?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封锁整个江南,但并不进攻?这不是养寇为患吗?江南可是富庶之地,一旦给他们几年缓过气来,可不好对付。” “没错,依我看杀了干脆。至于教化百姓,一代不行就两代,我就不信改朝换代这点仇恨,他们还能世世代代记着?被大明朝廷剥削了这些年,他们能有几分忠心?” “臣附议,长痛不如短痛!” …… 六部尚书没一个站在秀才这边的,因为秀才的计划势必拖延日久,一来养寇为患,二来拖久了会给关中朝廷加重负担,封锁江南的兵力人吃马嚼的,消耗可不小。 如今江北之地刚刚一统,从关中到洛阳,所有地方都在加大生产,以保证新地盘第一年春耕的化肥供应,本来就在亏钱,再花在军费上一大笔,万一遇到个灾年咋整? 徐妙云看向了秀才,“吕相,可有其他办法?” 秀才连忙解释道:“大都督,诸位同僚误会了。” “臣的意思不是真的困毙,而是以困毙为由,吓走他们。” “因为他们现在不怕开战,甚至求着我们开战,以此转移仇恨,让我们来背负千古骂名。”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不开战,告诉他们我们不打了,你们踏实住着吧。” “诸位莫要忘了,江南朝廷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呢,他们效仿当初长安钱庄的模式,把普通百姓的钱财搜刮一空。短则一年两年,长则三年五年,他们账目填不上,无法兑现百姓的本金,不用我们出手,百姓就能拆了他们的皇宫。” 众人眼前一亮,对呀,他们坏事做尽,不得不走。我们如果真的困住他们,形势该逆转了,换他们求着我们放开闸口,否则阴谋被揭穿,愤怒的百姓就能生吞活剥了他们。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明谢幕 半月之后,洛阳出兵五万,陈兵长江入海口,大都督关玉楼亲自领兵。 消息一出,直接吓坏了江南朝廷,关中这次来真的了。 可是不对呀,他们如果要动兵,应该直奔京城才对,为何去了入海口?难道……他们的目标是船队? 很快京城就收到了关玉楼的战书,扬言十日之内朝廷如果不走,那就别走了,关中会捣毁战船、烧了船厂,封锁整个江南,你们就永远留下吧。 永远留下? 这意思是我们不用背井离乡了? 等等,走?什么走?往哪里走? 一多半的朝臣表示不解,这封战书什么意思? 皇帝朱樉叹息道:“事到如今,朕就不瞒着诸位了。想必大家最近几个月听到了些许风言风语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接茬。 朱樉自嘲似的笑了,“有传言说朕成了逍遥侯的傀儡皇帝,也有人说大明暗中投靠了关中,呵呵……这条都不对。” “不过还有人猜中了,传言说朝廷怯战,有意避战撤退,往海外南逃。” “不错,朕的确不准备跟逍遥侯玉石俱焚,有意率众出海南下,去南越开疆拓土重建大明。并且跟逍遥侯达成约定,和平退场,不用伤亡。” 什么?这怎么可能?为什么要这样? “陛下不可呀,大明乃是基业,岂能白白丢弃?”许多人站出来高呼劝阻,唯独没有皇帝的诸多心腹,甚至连够分量的权贵都没有。 朱樉摇了摇头:“你们也看到了,关中大军压境,虎视眈眈,大明势弱,无一战之力,朕没得选。” “如果但凡有一成希望,朕也不愿放弃祖上传下的江山基业,可与其兵败身死,连累百姓,不如拱手让贤,省得遗祸后人。” “这天下改朝换代乃是常事,若因为我朱姓一家,让百姓跟着玉石俱焚,朕罪孽深重矣。” 许多人跪下了,纷纷高喊陛下仁慈。 朱樉摆手道:“感谢诸位多年来的帮扶,不能给大家一个明朗的前程,朕有愧,让诸位失望了。” “出海南迁虽然辱没祖宗,但朕意已决,各位愿意随我出海的,朝会过后洪武门前报名,然后就去收拾东西,带上家眷,三天后启程。” “不愿跟随朕背井离乡去蛮夷之地的,留在京城卸下官职,做个寻常百姓,将来关中打过来,不会为难普通百姓的。” 说完之后,起身朝着众人躬身一礼,朱樉潇洒又落寞的转身离去。 文武群臣哭喊着跪倒一片。 回到后宫的朱樉心情失落,原本想耍个心眼,以为胜券在握,就等着关中出兵了。 没想到人家会来这么一手,应该是被人看穿了心思。 唉……既生瑜何生亮?为什么让我朱家遇到黄易这个对手? …… 朝会过后,整个京城一片哗然,全城百姓都知道了朝廷要南下的消息,不到半日时间,全城陷入了混乱。 官员们忙着呼朋引伴决定去留,百姓们则担忧自己的钱财拿不到手怎么办? 那些清水衙门的清贫官员自然是不会走的,我们只想当个安稳小官度日,又不祸害百姓,没做过什么恶事,改朝换代也不会清算我们吧?大明换成关中而已,有什么区别? 但有些家产的,特别是有田亩的人,他们艰难的做着抉择。 关中打过来,听说要均田,那我们这百亩良田、千亩良田,转眼就被人家瓜分,变成了人均五亩。 可如果跟着大明南下呢?依然要放弃了好不容易挣来的大片良田,不同的是,跟随去南越,将来打下地盘之后,还可以再次拥有过人的田亩,甚至更多,毕竟是从龙之功。 听说南越那边稻子一年三熟?粮食产量足够高…… 想到这里,有人就心动了。 但也有人觉得不划算,跟在出去开疆拓土可是有风险的,万一战场牺牲了呢?万一分不到田亩呢? 即便是分到了新的田亩,能跟我繁华的江南比吗? 所以更多的人不愿背井离乡。 真正去洪武门报名的,除了皇帝商量好的死忠们、亲眷们,还有就是家产丰厚的各色人等。 眼看着洪武门前排起了长龙,有一长髯中年儒者大步来到报名处,直接掀翻了报名桌,破口大骂:皇帝昏庸无能,祖宗基业岂能放弃?大丈夫纵然战死,岂能被吓死? 骂完了皇帝,又大骂逍遥侯背主之臣,大逆不道…… 好嘛,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位是谁呀? 但为官的都知道这位爷,翰林院首尊、文学博士方孝孺,天下有名的贤士,读书人心中的偶像。 所以大家不敢上前驱赶,只能派人赶紧报之皇帝。 朱樉听说之后,叹息道:“真正的忠臣良将,可惜朕无缘拥有了。” “罢了,传令禁军,派人阻拦即可,不可伤到方大人。洪武门多开几个登记处,尽快完成登记。” “另外,派人去方大人家里,请家人过来把人劝走。” 劝走? 方孝孺在翰林院是首座,说一不二。在天下读书人中也是魁首,家人更是深受影响,纵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也不敢上来反驳的,更别说劝走了。 最后还是锦衣卫派了个无名小卒,将人打晕送回去,并且叮嘱家人在酒水饭食里面加点料,让方大人好好睡几天,这才解决了问题。 原计划三天后起行的,这是为了给要走之人一个搬家准备。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消息传出,百姓们不干了,无数存了银子的百姓纷纷朝京城涌来,他们不关心大明会不会解散,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银子能不能取回? 当初长安钱庄事件,让江南的百姓不再信任关中朝廷,转而信任大明朝廷开的江南钱庄。 可谁也没想到,这才一年不到,江南钱庄的确没倒闭,可大明朝廷竟然要举家搬迁出海?那谁来给我们兑现存银? “传令,京城登记过的人员,两个时辰之内火速登船,迟来者不侯。” “命令应天府城防军开辟城中到江北的通道,拖住百姓!” 皇帝朱樉慌了,可更糟糕的是,昨天登记那群人,家产还没清点完毕,钱粮细软还没装船呢,两个时辰怎么够?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杠精堵门 眼看着数十艘大船顺江而下,江岸上没来得及上船之人哭天抢地,还有些因为家人没上船,自愿跳船下来的。 不是因为皇帝不想等他们,而是负责守卫和挡住百姓的城防军叛乱了,防御出现了缺口,百姓潮水般涌向船队,再不开船就真走不掉了。 朝会当众宣布南迁绝对是一大昏招,奈何面对文武群臣的质问,皇帝确实上头了,忘了自己是在逃跑。 两万城防军放在平时,一定能挡住百姓,甚至清理出一路稳定的逃生通道,可皇帝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城防军士兵也是一个个百姓组成的。 这些士兵家里也很多吧银钱存江南钱庄的,朝廷现在要卷钱跑路,还命令我们帮你净街?怎么可能?净个屁呀,肯定是堵住朝廷要钱重要。 于是乎,有人带头一呼百应,两万城防军的溃散倒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帝朱樉不得不下令立刻开船。 所幸战船上的一切物资早在半年前就装好了,自己那些心腹们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损失。只是坑了昨日报名那些小贵族和亲戚大户们。 讨债的百姓眼看追击无望,于是把愤怒洒向了落难的贵族们。 “抢了他们,拿回我们的损失!” 没错,乱世兵为匪,可若没了兵,乱民就是匪。 那些带着细软没来得及上船的官员贵族们,就这么被愤怒的百姓们抢劫一空,甚至还有人被踩踏身死,家破人亡的。 顺流直下的大明朝廷船队,在入海口遇到了关玉楼象征性的炮击,汇合了海外贸易船队、大明水师数百大小战船,一艘船没毁,顺利出海南下。 京城足足乱了三天,这三天时间里,整个江南乱成了一锅粥,实实在在的诠释了什么叫住国不可一日无主。愤怒的百姓不仅打砸了大明皇宫,各个衙门,就连其他地方的县衙、府衙都没放过。 住在衙门的官员可被坑惨了,紧要关头,唯有脱下官服,化身百姓才能免去灾祸。 江北出兵五万,浩浩荡荡,所过之处无人敢挡,暴乱的百姓全都躲回了家中,谁都知道江北不好惹,连大明朝廷都被吓跑了,我们这些打砸抢撞上人家,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吗? 领兵之人乃新任江南大都督夏元吉,他没想到有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应天府城门外阻拦大军入城? “逆贼下马!有本官方孝孺在,不许你们入城,除非踏过本官的尸骨!” 方孝孺? 换了是白展堂或者关玉楼这些纯粹的武将,可能真的没听过这号人物,幸亏来的是夏元吉。 “大明翰林院首尊,文学博士方孝孺?方大人,可还认得夏某?” 方孝孺定睛一看,冷哼一声:“夏元吉?没想到是你这厮。” “当初先太子对你极尽宠信,任命你为太子府詹事,大家都曾猜测,说只等太子即位,你就是领政宰相。” “没想到啊,你竟然也成了叛逆!你对得起先太子天高地厚之恩吗?” 听到这话,原本想下马叙旧的夏元吉停了下来,没了叙旧的心思,分数敌我,自然就不用客气了。 “跟我提及旧事恩情?谁都知道是秦王朱樉派人袭杀了先太子夫妇,然后又下毒谋害了先皇。这等弑父杀兄之辈也能荣登大宝?老天可曾有眼?” “你方孝孺自诩清流文人之首,受到天下文人崇拜,却不过也是一沽名钓誉的鼠辈。” “若你真的有骨气,哪怕投河自尽,也不该侍奉那无道之主!” 好! 身后关中的文武纷纷叫好,骂的痛快! 方孝孺涨红了脸辩解道:“秦王朱樉是先帝当众宣布传位的,彼时燕王也在场,得位之正,有何异议?” “至于你所说弑父杀兄之罪,纯属子虚乌有的谣传,若他当真无道,先皇又岂会传位给他?” 好嘛,原来所谓的忠臣良将就是双标吗?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就不相信?只相信自己心中相信的,别人都是错的,都是谣传? 夏元吉今日算见识了。 忍不住嘲笑道:“有眼无珠之辈,枉你读了数十年圣贤书!不能去伪存真明辨是非,你的书读到狗肚子去了。滚开,本督不愿跟你一个糊涂虫胡搅蛮缠。” 你…… 方孝孺怒骂道:“逆贼!尔等仗势欺人,皇帝怯战而逃,可我大明仍有忠臣良将,今日本官愿以自身血肉之躯,报大明两代君王的知遇之恩。想入城,从本官身上踏过去!” “本官要在天上睁眼看着,看着逆贼逍遥侯和你们一等会如何对待天下无辜子民,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求死? 一众武将早就不满了,此时听到他骂逍遥侯,登时大怒。 “老子宰了这个狂徒!狗日的沽名钓誉,也敢辱及侯爷?就你这等货色,给侯爷提鞋都不配!” “我来!” “别跟我抢!” 且慢! 夏元吉叫住了杀气腾腾的众人。 “夏都督,侯爷不可辱!” 夏元吉摆手道:“你们没看到吗?这个沽名钓誉之辈,一心求死,不就是为了搏个千秋美名吗?” “你们这样宰了他,就是成全了他,史书上会留下一笔,记下他为大明尽最后一口忠诚之气,名垂千古。” 什么??? “狗贼无耻……竟敢算计某等?我杀了你!” 还杀? 这次是旁边的武将拉住,“不能杀,杀了他就名垂青史了。” “可也不能任由他挡住道路,辱骂侯爷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夏元吉。 夏元吉微微一笑,“方大人,你是真忠诚,还是假正直,我们无暇分辨,夏某个人觉得你在沽名钓誉。” “你口口声声在尽忠,以一人之力挡住我五万天兵入城是何意?枉你还是当世大儒,只知忠君却不知爱民?” “民贵君轻社稷次之的祖训忘了吗?” 方孝孺一心求死,恨声说道:“夏贼,本官只求速死,休要饶舌!” “呸!想死自己回家随便死,杀你这个沽名钓誉之辈,脏了我们的手。” “给我滚开,如今城中纷乱,百姓民不聊生,我们是入城安民、解救百姓的,耽误了救护百姓,你方孝孺之罪百世难还。” 饶是夏元吉脾气好,此时也有些怒气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有这好事? 听完夏元吉的话,方孝孺再次大骂:“呸!什么入城安民?如果你们不来,江南百姓安居乐业,也不会有这等灾厄!” 夏元吉都特么无语了,“我们今日才来,大明朝廷卷走了百姓的财富和一切有用的东西,他抛弃百姓三天了,你还在忠诚于何人?” “怎么?你堵住城门,是在等着他们掉头回来解救百姓吗?” “若他真的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又岂会弃城逃跑?” 来人,把他架起来丢一边去,别耽误大军入城! 武将们纷纷下面,表示要亲自动手,早该这么干了,多余打理这货,又臭又硬的老顽固! 顺利入城,收拾残破的皇宫,暂时支起办公之地,夏元吉第一件事就是张榜安民,然后派兵抓起城防,再然后派兵去江南各地通知官员过来朝会。 仅仅一天就安定了京城的混乱,三天时间安定了扬州苏杭,半个月时间完全镇压了整个江南。 百姓全都知道关中一统了江南,没人再敢打砸抢了。 京城皇榜第一份声名,前朝欠下的债务,关中朝廷准备给还上,不能让百姓吃亏,前提是百姓要配合江南联合衙署的下一步政令,重录鱼鳞图册,并且施行均田制。 跟北方的白展堂行事风格不同,夏元吉只说了好处,没有后半句:若不遵政令,一律视为叛逆乱匪,立刻出兵围剿。 起初百姓还不相信,直到后来京城的三处长安钱庄重新开设起来,并且有人拿着江南钱庄的银票,在长安钱庄兑换到了现银,大家这才相信,新朝廷的确是在给百姓还债。 于是原本混乱的江南,转眼间全是歌功颂德之声。 这天夏元吉正在处理政务,听手下来报说方孝孺堵住了皇宫大门,又在破口大骂,守门将士没忍住,动手打了对方,奈何对方宁死不走。 这个魂淡,除了会求死添乱,还会做些什么? 难怪恩师讨厌儒家,这帮儒生把个人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全然不顾天下大义,真是百无一用! 骑马来到洪武门前,夏元吉见到了被打的方孝孺,还好还好,没打死。 “来人,送方大人去太医院医治,一定要治好!” 方孝孺腮帮子都是红肿的,嘴里淌血,还不忘破口大骂:“狗贼,不要你假惺惺!” 夏元吉强压怒火,喝问道:“方大人,本官一忍再忍,你莫要不识抬举。这些天来,我们入住京城的所作所为,你没看到吗?百姓风评如何,你没听到吗?” “我们一统天下,给百姓到底带来了灾难还是幸福,你看不懂吗?一定要为了个人那点固执的脸面,阻挡天下大势?” “这般抹黑我们关中,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天下有什么好处?” 方孝孺癫狂大笑,“呸!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若不是靠着阴谋诡计收买人心,他逍遥侯黄易能有今日的一切?你们蒙骗得了百姓,骗不了本官!” 夏元吉嘲讽道:“不错,我们的确是收买人心,可我们收的是天下民心,不含私利。” “方孝孺,你洪武十五年被人举荐入朝为官,蒙先皇欣赏,授予你官职四处讲学授课,洪武二十五年被召入宫廷翰林院,秦王朱樉即位,你当了翰林院首尊。” “这一步步的封赏恩宠,难道不是一种收买人心?” “他们若不收买人心,你能如此死心塌地的效忠大明?” 方孝孺大声反驳道:“那是本官为天下开民智,因功受赏!效忠天子乃是儒家祖训,立身之本。” 功?真不知道你一个腐儒有何功德?是著书立说了?还是传道授业了? 最后一句最让夏元吉不齿。 “方孝孺,效忠天子乃是儒家祖训?立身之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四十五岁了。可大明立国才三十二年,也就是说,你生在故元一朝。” “若是效忠,你也应该效忠故元朝廷。怎么不见你为故元身死,偏偏只为大明守节?” “莫不是如那再嫁之妇,只记得二婚丈夫,全然忘了先夫之情?” 你、你…… 方孝孺被噎得上不来气,在场之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这个比喻太恰当了,夏都督骂的真好,不带脏字却骂到了心里,一针见血。 “故元外族岂能比拟大明?” “有何不同?故元统治了中原百年,无数汉人入朝为官,你能说他们都没骨气、不是儒家弟子?而且故元北逃,大明难逃,似乎也没区别。” 你、你……噗…… 好嘛,这货竟然被气吐血,当场倒地昏迷了。 夏元吉拍了拍手,来人,用马车送他回家,应该不会再来了。 “都督,不送太医院了吗?” “羞愤而死,不用给他抵命。” …… 原以为此事会告一段落,没想到对方醒来之后,拖着病体,每日必来洪武门前咒骂,似乎是在跟夏元吉宣战,又似乎是当成上班一样。 闹得所有人不胜其烦。 于是夏元吉手书一封给长安,请求长安方面派几个能言善辩的晚辈,过来这里练练口才,若是能把方孝孺这位大儒辩倒了,立刻征召入鸿胪寺。 好嘛……这是拿人家方孝孺废物利用吗?可真够黑的。 如果让方孝孺知道夏元吉这么算计他,不知道会不会被当场气死。 估计不会再上班一样去骂街了。 …… 江南朝廷逃跑一事,一个月后传到了东北方向,已经打下一半东北的燕王朱棣看完密报,心情复杂。 当年大明划江而治,南北双方都以为自己能一统天下,然后再扫平了关中的逍遥侯。 却没想到最后被人家渔翁得利,大明就此南北分开,如今天南地北,再无合并之机。 “爹,爹……好消息,大喜事,我们的人找到了金矿,罕见的大金矿!”兴奋跑来的是汉王朱高煦。 北方大明朱棣即位称帝,封长子朱高炽为太子,次子朱高煦为汉王,三子朱高燧为赵王! “爹,咱们兴建皇宫的银子有着落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重建锦衣卫 金矿? 一听这个消息,燕王朱棣眼前一亮。他想起了多年前跟逍遥侯黄易一起探索东北的场景,曾经对方就说过,说东北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好地方。 当时只觉得他是在形容东北那一望无际的平原,太适合农耕了。 如今才知道,逍遥侯当时说的是真黄金。 跟随儿子朱高煦实地踏勘,看着那巨大的矿场,朱棣不由得笑了,“这个魂淡,你可真大方!” 朱高煦好奇问道:“爹,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想起一些旧事。 平心而论,如果是自己提前得知东北之富庶,燕王朱棣觉得,唯有大明能占有,绝不会分享给他人。 由此可见逍遥侯之气魄,也许天下真的需要这样一片公心的至纯之人。 “爹,有了这么大一片金矿,咱们的皇宫可以开建了。”朱高煦兴奋的说。 朱棣却摇头道:“不,我们不过几万人过来开疆拓土,如今刚打下一片土地安身立命,不是大兴土木的时候。” 作为一个帝王,他的眼光自然要看得更远,岂能止步于功业和享乐? 朱高煦皱眉道:“爹的意思是,等咱们一统了东北,收服了那些塞外蛮夷?” 朱棣点了点头:“不错,一统之后才是建设。高煦,以后战场上少些杀戮,我们缺人!” 朱高煦满不在乎的说道:“爹,都是些蛮子野人,唯有杀戮才能征服,否则他们不会害怕的。” 朱棣训斥道:“靠我们带来这几万人开枝散叶,需要多少年才能立起一个王国?向东有高句丽小国,他们的人口二百万,兵力二十万。” “若我们完全消灭了部落蛮夷,己身不增兵壮大,高句丽随时可以出兵坐收渔利。” 朱高煦却自信道:“爹,咱们有虎蹲迫击炮,别说二十万,就是一百万人又如何?我们三千火炮营就能挡住。就像当年的关中,一座函谷关挡住了我大明百万大军。” “关中炮弹是无限的,我们的火炮司还未搭建好,你凭什么这么自信?”朱棣一个反问,直接戳中要害。 朱高煦涨红了脸。 “我明白了,咱们应该用这个金矿建起火炮司,皇宫的事放一放。” 朱棣点了点头,“不错,先建火炮司,同时把锦衣卫拉起来,两国交兵斥候先行,锦衣卫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伪装潜行、刺探敌情。” “明白!交给我吧。” “不,你小子只会喊打喊杀,交给老三吧。” 老三?可是老三毕竟年轻! “年轻?老子当年统领锦衣卫的时候,比他更年轻。” 看着老爹回去的背影,朱高煦嘴角微弯,“老三就老三,反正他也是听我的。” “负责刺探敌情的锦衣卫?呵呵,谁说仅限东北的敌情了?刺探中原的敌情也在职守之内吧?” 于是他找到了老三朱高燧。 听完老二的计划,朱高燧睁大了双眼,“二哥,你认真的?我没听错吧,你要用锦衣卫刺探中原情报的事,我可以理解。” “但你竟然要对大表姐动手?你疯了吗?那是我们亲表姐!” 朱高煦一巴掌拍过去,“你再大声些,让爹娘都听到。” 朱高燧不解的问道:“二哥,这是为什么?” “成王败寇,爹跟大姨夫既然商量好了,我们认输就是,你为什么要毁约?而且我们在东北立足未稳,现在去招惹人家,这不是找死吗?” 朱高煦自嘲似的看了中原一眼。 “听说咱们那位表姐如今主政顺天府燕京城,所辖之地就是咱们原本江北的地盘。鸠占鹊巢,这不是仇恨吗?” 朱高燧摇头道:“咱们打不过人家,又能如何?换了是旁人攻打,咱们一家早就被屠灭了,连逃到东北的机会都没有。二哥,大表姐对我们很好,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呀!” 恩将仇报? 朱高煦冷哼一声:“我与她之间没有恩,只有仇!” “老三,你别忘了,他们强行绑走了皇爷爷,皇爷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长安!” 朱高燧却十分冷静,他盯着朱高煦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二哥,你一心复仇,不是为这个吧?” 哦? 朱高煦惊讶的看着弟弟,忍不住感叹道:“好哇老三,原以为你小子年轻不懂事,倒是小瞧了你。” 老三朱高燧沉声道:“二哥,我自小跟在你屁股后面,若说世上谁最了解你?谁能有我了解?” “你还是说出真实意图吧,我们跟大表姐没有私仇,为何要这样?你如果瞒着不说,那我不参与。” 沉默片刻,朱高煦点了点头。 “老三,我们曾经都以为大姨夫和大表姐对我们很好,是吗?” 老三点了点头,这没得说。 “可你知道吗?我们三个去关中求学,他们却故意糊弄,根本没教我们真东西。老大被派去外面做官一年,名为历练,实则就是为了藏私把人支开。” “你在长安书院一年,学了几分本事?” 朱高燧尴尬的摇头,“二哥,你知道的,咱们去求学本就是一个圈套,全都为了让我骗取迫击炮的制造。不是人家不教,是我真的学不会,看到那些算术符号我就头晕。” “可是你不一样,你一身无敌的武艺,那可是大表姐手把手教你的。” “这世上说谁要对付大表姐我都信,唯独你不可以!” 听到弟弟的话,朱高煦忍不住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和怨恨。 “连你也这么看。是啊,谁都以为她把一身本事都传了我,连她自己也这么说,还说我可以排进天下前十高手。” “当时的我才十几岁,她说什么我都信。” “可是你不知道吧?他们家传有一门练气绝学,这才是真正压箱底的秘技!学成之后不仅能够百病不生百毒不侵,甚至随手一击都有千钧之威。” “这个她就没教我!若不是被爹看穿了一切,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什么??? 真的假的?世上有这样的武学?若真是这样,那就不能称之为武学了。 “当然是真的,若非如此,你以为逍遥侯黄易为什么能当天下第一?” 第三百八十八章 捏住命门? 震惊了许久,朱高燧小声问道:“若真是如此,那人家不愿意教,咱们也不能强迫呀。即便是我们成功抓了大表姐又如何?” “再说了,大表姐既然得了真传,一身武艺绝顶,谁能擒得住?” 看到老三松口,朱高煦心中暗喜,就知道老三也顶不住这种诱惑。 “现在有了源源不断的黄金,聘请高手围攻抓捕就不难了。难的是计划要严密,要一击必中。” “只要抓住了她,那就是拿住了逍遥侯的命门,甚至拿住了整个关中的命门。咱们那位大姨夫虽然大公无私,但却独宠爱女,在天下和爱女之间,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朱高燧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们不可能凭一个人质就换得天下。倘若换到武学倒是不难。” “二哥,换到了武学,咱们也得花时间习练,我们能挡住对方发复仇吗?” 朱高煦微微一笑,“是啊,为了避免他们复仇,我们就不能放了人质。即便是练成了绝世武学,我们也挡不住关中的迫击炮,所以我压根没准备放人。” 不放人? “这不可能吧?不放人的话,大姨夫怎么会妥协?”老三觉得这说不通。 朱高煦却阴恻恻的笑道:“老三,大表姐至今仍然云英未嫁,抓了她,我们来个亲上加亲如何?给你小子做赵王妃吧。” 什么?? 朱高燧被雷的外焦里嫩,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行不行,我不干!那可是天下第一高手。要娶你娶,我不想找死。”朱高燧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老二朱高煦笑了,“就知道你小子没胆色,娶女人当然是娶最烈的才有趣。” “我们设局抓了她,然后以此跟逍遥侯换武学秘籍。但要拖延一年时间,我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抱着外孙给他们看,他们还会出兵报仇吗?” 你这…… 朱高燧表示无语了,这招太狠了,天底下也就你敢这么想。 看到老三默认了谋划,朱高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老三,想成大事,必要行险。大明江山被他们蚕食吞并,想靠正面拿回来,不知何年何月。” “但逍遥侯黄易只有一个女儿,如今他称帝在即,将来怕是想让这个女儿接任,甚至效仿前朝武则天当个女帝。” “如果我们拿下了黄蓉这个表姐,生下孩子,将来就可以继承中原江山,等于重新拿回了大明,一个更加强大的大明!” 听完朱高煦的描述,朱高燧心服口服,“好一招借鸡生蛋。二哥,你可真胆大。” “不过这个计划让人很心动,我想,只要能够拿回大明,爹一定会同意的。” 朱高煦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千万不能告诉爹娘,任何人不能说,包括老大。他们是绝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 朱高燧不解道:“二哥,不至于吧,老大假仁义我知道,娘亲会护着外甥女,这个也可以说得过去。但爹应该站我们这边吧?” 朱高煦轻哼一声:“爹?他如果真的有重回中原的野心,就不会答应逃到东北了。” “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表面上爹跟逍遥侯是仇敌和亲戚,实则爹内心是欣赏对方的,甚至引以为知己!” “这样不择手段的对付黄家父女,爹不会同意的。” 朱高燧点了点头,似乎有道理。 “可是……如果没有爹的支持,我们不可能成事。锦衣卫任何动作,都瞒不过爹的眼睛。” 朱高煦笑了,拍拍弟弟的肩膀,“所以我才来找你,现在金矿的账目不清,锦衣卫由你重组,你有钱有兵,想偷偷组建一支斥候很难吗?” 你的意思是说……假借锦衣卫的名义,组建一支仅由我指挥的私兵斥候?然后埋到中原当暗桩? 朱高煦点头道:“不错,大表姐主政江北,驻地就是曾经的燕王府,没人比我们更熟悉了。刺探情报交给你,雇佣人手、组织围杀抓捕交给我,半年时间动手,你要抓点紧。” 半年? “太紧张了吧?为什么是半年?” “她如果真的要称女帝,那主政江北就是走个过场,一年半载就要被召回长安统领朝政。若是让她回到了长安,咱们可就再没机会了。” “唯有在燕京,我们得手之后可以迅速运到东北,然后守住山海关即可挡住追兵和复仇者。” 沉吟良久,朱高燧点头答应下来,为了大明江山,值得铤而走险。 连朱棣都没想到,两个被称为莽夫的儿子,竟然敢密谋对付逍遥侯的女儿? 如果让朱棣知道这件事,估计会打断他们的腿。不是因为这个谋划太无耻,而是两个混账太自大,真以为天下人都是蠢猪呢?你们两个花点钱找点人就能成事? 若真是这样,那逍遥侯十多年前就死了,朝廷倾巢而出,调用了一切力量都查不到他的隐居之地。 后来凤鸣岐山,一飞冲天,逍遥侯强势归来,竟然直接拿下了长安,继而占领了整个关中。 大家都以为逍遥侯隐居五年是在逃命,甚至早就逃到了西域。谁都没想到,人家不仅没逃命,甚至暗地里拉起一批可以割据一方的庞大势力。 …… 东北派人往中原洒钉子的事,燕王朱棣还不知道呢,中原六扇门先收到了消息,进而上报给了江北大都督黄蓉,还有长安大都督徐妙云。 江南朝廷逃窜之后,锦衣卫就没了,但锦衣卫是大明的机构,关中自然不能再用,所以关中重组了六扇门,堪比当年大明锦衣卫。 六扇门首领不是旁人,正是隐藏多年的郭巨侠,下属全都是逍遥侯的死忠。 而六扇门的目的也不是监察天下,而是一如既往引导江湖势力,保持着除恶无罪的理念,成为了第一支制衡天下官员的力量。 谁也没想到,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敢在江湖上招募好手想要屠龙?你们疯了吧?逍遥侯还没称帝呢,你们准备屠谁? 第三百八十九章 帮我查查 这天正在安排人手开荒种田的太子朱高炽收到一封书信,来自顺天府长安公主的亲笔手书。 朱高炽有些意外,“大表姐?听说她正忙着治理江北,怎么会有空给我写信呢?” 拆开一看,朱高炽火冒三丈,特么的,谁想找死是吗?这天底下谁敢对大表姐出手? 信中只有一件事:听说有人花重金聘请江湖高手要围杀我,帮我查查是谁干的? 等等……不对呀,江湖上的事,那就是中原的人,我们身处东北,周围全是落荒而逃的蛮夷,为什么让我来查? 很快朱高炽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大表姐不会不知道东北的情况,那她为什么要我去查呢?除非……除非幕后之人是燕王府?难道是老爹? 朱高炽甩了甩头,他觉得不会,老爹岂会对晚辈出手?没道理的。 那会是谁? 如果不是老爹,大表姐为什么给我来信?直接给老爹传信不是更好? 是因为跟我亲近,还是因为需要老爹避嫌? 该不会是…… 朱高炽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想起来撤离燕王府的时候,老二朱高煦对逍遥侯的破口大骂。 收起书信,他马上来到了锦衣卫。 “老三,给我查查老二在哪里?” “大哥,有什么事吗?” “十万火急!我要马上见到他!” 这个…… 赵王朱高燧弱弱的说道:“二哥不在,据说是出去打猎了,大概需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打猎? 朱高炽盯着朱高燧,看出了对方眼神里的心虚,“老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朱高燧连忙摆手。 可越是这样,越证明有问题。 朱高炽冷哼一声,“老二该不会是入关去顺天府打猎吧?” 啊? 不,不是的,没有的事。 老三满脸震惊,心说大哥怎么会知道?连老爹都不知道的事。 朱高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哇老三,这么说你也参与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找死?走,跟我去见爹!” 朱高燧扯开大哥的胖手,“老大,你在说什么呢?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高炽愤怒的抓住了他的衣领,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大表姐给我来信了,人家已经发现了端倪。” “以人家的实力,能不做局守株待兔吗?老二如果真的是去打猎也就罢了,老二如果敢去顺天府下手,那他此行必死!” 什么? 朱高燧傻眼了,不会吧,我们做的天衣无缝啊。 “老三,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老二如果出事了,你觉得咱们能善了?都不用大表姐亲自出手,她的那帮手下就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刚在东北站住脚跟,看似强大,但在人家眼里,三万兵马就能把我们全都消灭掉!” “你们两个魂淡动这个心思的时候,难道就没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 “老二疯了,难道你也疯了?想拉着整个燕王府为你们殉葬吗?” 面对老大的怒吼,朱高燧终于回过神来,此时的他追悔莫及,不该为了一本武学秘籍就铤而走险。 “原本我也劝过二哥,大表姐对我们很好,我们不应该算计她。但他说如果做成了,可以拿回大明,所以……” 拿回大明?你们想做什么? 在朱高炽的逼问下,老三朱高燧把谋划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同时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听完老三的讲述,朱高炽傻眼了,“你们、你们……竟然是因为一本武学秘籍?” 啪! 狠狠的抽了老三一耳光,朱高炽训斥道:“拿到了秘籍又如何?学会了又有什么用?武学天下第一,你们要去闯荡江湖吗?你们是大明的亲王,将来要面对是天下、是江山!竟然为了一本秘籍赌上一切?” 老三委屈道:“大哥,我对秘籍不感兴趣的,要不是老二说他能拿回大明江山,我也不会配合他。” 卑鄙! “想用这样的办法拿捏人家?你们当真了解大姨夫和大表姐吗?二人都是外柔内刚、宁折不弯的性格,哪怕身死也不会受人要挟。” “当年皇爷爷派人想除掉人家,最后怎么样?隐忍多年,就算颠覆大明江山也要报仇。这样的人物,能被你们两个小辈拿捏?那我大明也不会失败了。” 训斥完老三,朱高炽说道:“现在立刻马上召回老二,否则咱们全都要完蛋!” “大哥,能不能求你别告诉爹娘?”朱高燧怕了。 朱高炽白了一眼,“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怕了?” “大表姐既然私下里给我来信,就是有意按下此事。我会瞒住爹娘,但前提是我们两个能拦住老二别动手。一旦他动手了,此事再没回旋的余地,哪怕大表姐不跟你们计较,咱们那位大姨夫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个魂淡的。” 朱高燧马上站出来拍胸脯道:“我亲自去追,一定要赶在老二动手前拉住他!” 朱高炽点了点头:“但愿来得及。锦衣卫我先帮你看着,你收拾一下就走。” 为什么朱高炽不亲自去追? 这不明摆着嘛,他不适合骑马,怎么追? 可锦衣卫首领赵王朱高燧告假,这样的事能瞒过燕王的眼睛?于是他找来军师姚广孝商议。 “和尚,最近三个小子在忙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姚广孝摇了摇头:“听说汉王去打猎了,太子昨天去锦衣卫找了赵王,二人密议半日,然后赵王就告假出门,说是找汉王去了。” 密议? “老二去哪里打猎的?无缘无故找他作甚?” 朱棣觉得有鬼,于是找来太子朱高炽询问。 如果是老爹自己,朱高炽有自信帮忙瞒着,但军师姚广孝在侧,这位爷可是生得一副火眼金睛,朱高炽心虚了。 “爹,我收到消息,说是蛮夷虎视眈眈盯着我们,老二出去打猎不安全,所以叫老三去追他回来,万一老二中了埋伏就遭了。” 朱棣笑了,“老大,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说谎的时候,左边耳朵会动吗?” 啥?不会吧? 第三百九十章 等你很久了 大胖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左耳朵。 其实哪里有什么耳朵会动,都是朱棣在诈儿子。 面对老爹毋庸置疑的眼神,大胖低下了头,惭愧的说道:“爹,老二惹祸了!” 惹祸?惹什么祸?不就是去打猎吗? “该不会老二打猎是假,去偷袭蛮夷部落了吧?”朱棣并没有过多担心。 大胖表情比哭都难看,“爹,如果真是这样,反倒好了。您绝对想不到,老二这个魂淡他、他……他带人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燕京城? 他去中原做什么?东北的仗都打不完,他回去做什么? “他谋划了一个围捕大表姐的计划,老三用锦衣卫配合着他。” 什么??? “围捕谁?蓉儿?老二和老三疯了吗?无冤无仇的,怎么突然动了这个心思?” 大胖想了一下,决定和盘托出:“据老三交代……” 好嘛,说好的帮忙瞒着爹娘呢?老三刚走一天,你就全撂了。 听完整个谋划,朱棣气得当场砸了面前的茶杯。 “这两个魂淡,你们当人家都是猪脑子吗?凭你们两个蠢货就想算计人家?你们想死别拉上我们……” 大胖尴尬的问道:“爹,我已经让老三飞马去追了,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二找死吧?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让他们死外头! 朱棣差点被气死,还有心情理会他们是死活吗?这不是两个儿子,这分明就是两个惹祸的活爹! 大胖劝解道:“爹,既然大表姐私下里给我发书信过来,说明人家已经知道了此事,而且表姐有意小惩大诫。不如咱们就坡下驴,抓了老二和老三,好好给人家道个歉,别把事情闹大了,将来不好收场。” 旁边的军师姚广孝点头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此事毕竟尚未发生,有转圜的余地。都是亲戚,如果闹大了,别说逍遥侯愿不愿意,关中那帮下属都不同意。” 沉思片刻,朱棣叹息道:“老大,你亲自去一趟,顺便去拜访一下逍遥侯,好好给人家道个歉。” 我? 大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体型,红着脸说道:“爹,我这样不方便出远门。而且事情紧急,若是我去的话,恐怕等我到了顺天府,黄花菜都凉了。” 唉…… 无奈之下,朱棣只好把政务交给大儿子和军师姚广孝,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到时候好好收拾一下老二老三,顺便给小蓉儿道个歉。 …… 顺天府这边,汉王朱高煦亲自带领二十名江湖高手潜入城内,顺着燕王府的密道,一路畅通无阻。 深夜,小蓉儿正在点灯批阅奏折。 因为关中这边的制度比较特别,长安、顺天府、应天府,三处联合衙署除了门口护卫,还有档案房有护卫之外,官员办公区是没有护卫的,仅仅在院子里保留一队夜间巡逻的,而且还是为了防止火灾。 对于大明朝廷来说,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皇宫或者军机要地。但对于关中来说,所有衙署对百姓完全开放,当自己家一样,哪怕进来歇歇脚喝喝茶都行。 既然是这样,那要护卫还有什么用? 所以就留了门口一队人,一来是防止有人持刀行凶,二来多数时候是负责接待百姓的。 看到原本的燕王书房内,灯火通明,一个身影正在埋头书写。汉王朱高煦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拿出手弩,调试好装备,然后围住所有出路。 书房内,小蓉儿的声音传来,“门外何人?光明正大走进来即可,何必鬼鬼祟祟?” 朱高煦哈哈大笑着推开了书房的门,领着十名高手闯了进去。 “大表姐,好久不见!” “高煦?你这是?” “没别的意思,小弟想请大表姐去东北做客,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蓉儿皱眉道:“有你这么办事的吗?大半夜带人走亲戚?还带着刀兵手弩?想请我去东北,一封书信就行了,这是什么意思?” 额……我这…… 朱高煦愣住了。 好像、好像是这样啊! 如果我书信一封,或者请母亲书信一封,说不定就能请大表姐去东北一行,到时候我是主场,随便摆个鸿门宴不就行了?何必带杀手过来埋伏? 想到这里,朱高煦脸色很难看,快被自己蠢哭了。 但事已至此,索性不装了,强行给了个解释,“表姐,书信明着请你去,又能住几日呢?小弟想请表姐去东北常住。” 常住?住多久? “当我的汉王妃,亲上加亲如何?”朱高煦毫不掩饰的用侵略眼神打量小蓉儿。 汉王妃? 小蓉儿都被气笑了,“闹了半天,小弟弟你是喜欢姐姐呀?那你今晚是来抢亲的?” “怎么?害怕姐姐我不答应,干脆直接用强?” 朱高煦挑衅似的笑道:“表姐你会答应吗?” 小蓉儿嘲讽道:“打赢我就行,弟弟你行吗?” 朱高煦的笑容僵在脸上,恼羞成怒般恨声道:“当时年幼,一直以为你真的倾囊相授了,后来才知道,原来真正能成为天下第一的秘密,并不是靠勤学苦练。” “有压箱底的真本事不教我,却拿勤学苦练的庄稼把式糊弄我?这就是你们父女的人品。” 小蓉儿嘲讽道:“这就是你的真实目的?一门武学罢了,值得吗?拿下了我,我就会教你?” 朱高煦得意的说道:“当然不值,大表姐的价值可不仅仅是一门武学。等你成了我的汉王妃,不由得你不教我。就算你不教我,难道你不教给自己的孩子吗?” 听到这个,小蓉儿的笑容僵在脸上,皱眉说道:“可真是好算计。恐怕不止如此吧?” “当然不止如此,有了孩子,不仅武学是我们的,将来江山也会姓朱。姐姐,你说这个买卖划不划算?”朱高煦感觉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大表姐,纵然你武功盖世,可双全难敌四手,况且我们二十把近战手弩,如果打起来不小心伤了你,我可是会伤心的。” “束手就擒吧,莫要伤了和气。” 扫视一圈,小蓉儿淡定的坐下了,“你还真是蠢得可以!都不用审问,自己就全招了。” “高煦,其实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很久?你…… 朱高煦慌了,但很快镇定下来,“休要虚张声势,我探查过,四周根本没有埋伏。没人比我更熟悉这座燕王府。” 第三百九十一章 动手 动手! 迟则生变,朱高煦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低喝一声,示意身边的杀手合力扑上去。 但想象中的混战并未发生,别说身边十名近战好手,就是屋外的十名弓弩好手都没动弹。 怎么回事? 朱高煦皱眉看向了两边,心说特么的小爷花了重金的,你们就这样的职业水准? 小蓉儿嗤笑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指挥不了他们?” 嗯?什么意思? “都别愣着了,给汉王殿下行礼!” 只见门里门外所有杀手齐刷刷的,朝着汉王朱高煦行了一个武者之礼。 你们、你…… “你们全都是她的人?这、这怎么可能?明明你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杀手,怎么会是官府的人?”朱高煦三观尽毁。 小蓉儿微微一笑,“你想从江湖上重金雇佣杀手?想法没问题,双拳难敌四手,如果真是二十多个顶尖高手,我还真不一定能打过。” “可你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东北蛮荒之地没有江湖,也没有杀手,所以你只能从中原招募。” 朱高煦点了点头:“不错,这些全都是江湖上黑道的成名高手。” 黑道成名高手? 小蓉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喂,黑道白道是自封的吗?你怎么能确定他们身份是真的?” 这个嘛…… 朱高煦心说我有联络处,交了保证金的。 这时为首的黑衣大汉开口了,“联络处是我们自己人开的,整个江湖都归我们管。” 什么?? 你们……你们难道是六扇门? 小蓉儿指着大汉介绍道:“介绍一下,眼前的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六扇门首座郭巨侠!” “你不是号称掌毙千雄吗?怎么会……”朱高煦质疑道。 郭巨侠笑了,“出门在外,名号是自己给的。” “汉王殿下来到中原重金聘请杀手,可一听说是对付公主殿下,谁敢接单?没办法,为了钓出幕后大鱼,只能我们六扇门亲自出马。” “我们原本打算抓了金主审问出幕后之人的,没想到汉王殿下竟然亲自过来了,这倒省了不少麻烦。” 你、我……你们…… 噗…… 汉王朱高煦直接被气吐血了。 “给我拿下!”郭巨侠一声令下,所有人一拥而上。 “逃!”朱高煦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场动起手来。 小蓉儿坐着不动,静静看着他被围攻,六扇门十大高手齐出,你小子能逃脱才怪了。 “都动手轻点,那是我的至亲表弟,别打断了手脚,落下什么终生残疾,回去我不好跟二姨交代。” “明白!” 好嘛,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你们是不是会错了意?专门朝着朱高煦的手脚下家伙。 很快,朱高煦浑身是血的被擒住了,但整个人已经废了,四肢尽废、手脚筋都在战斗中被挑断,整个人如同死鱼一般,瘫软在地上。 郭巨侠上前行礼道:“公主殿下,刺客已经擒获,不知是不是运回长安处置?末将建议,运回长安终生囚禁。” 蓉儿摆手道:“不用了,好歹是亲戚,带下去治治伤,别让他死了。东北会派人过来接的,让他们接走就是。” 郭巨侠恨声道:“公主,他们竟敢出如此恶毒的计划,此事不能善了,末将会如实禀报大都督和侯爷,请命出兵扫平东北!” 蓉儿叹息道:“我猜测这是他的个人行为,燕王并不知情。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事情我会处理。” 六扇门这帮人可不是善茬,大家对朱高煦可是恨之入骨,就你也敢对我们公主殿下起歪心思? 公主殿下念在亲戚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我们可饶不了你。 “老大,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不是想抓了公主殿下回去生孩子吗?咱们不如成全他如何?给他找几个真·公主!” “胡说什么呢?这毕竟是东北大明的汉王殿下,当然得配真·公主!” 众人对视一眼,全都阴恻恻的笑了。 “可是现在哪里找呢?所有百姓都是自由民,废除了奴隶契约,没人干这一行了呀。” “这怕什么?找几个早年的成名角色,银子给够,自然有人愿意做买卖。” “我觉得吧,不用给银子,这二十来岁的身板,还是大明皇子,那些半老徐娘得付给我们银子。” “半老徐娘可不行,不能低于五十岁!” …… 小蓉儿只以为这帮人带朱高煦下去治伤了,却不知道朱高煦快被他们玩死了。 “唉……若不进行惩戒,天下人都会以为我好欺负呢。可这般重手,将来见了二姨不好说话。” “早知道这样,不如不见面,直接让人打残送回去呢。” …… 长安这边,逍遥侯黄易收到了郭巨侠的急报,看完之后黄易脸色黢黑,心说你朱老四如果想死,说一声,老子成全你一家子!特么的敢这么算计蓉儿?给你们脸了是吧? 看到丈夫脸色不对,徐妙云接过书信看去。 看完之后直接把书信摔在地上,“这个混账!他这是在找死!” 黄易惊讶道:“夫人,你也同意弄死他?好,我这动身。他朱老四如果敢有半点怨言,我连他一块收拾了。” 别别别…… 徐妙云一把拉住了丈夫:“夫君息怒,杀了朱棣和朱高煦,我们怎么面对妙清呢?” “夫人,那我们怎么面对闺女呢?” 徐妙云沉默了。 没错,这个时候,夹在中间的她最为难。 黄易长叹一声,“罢了,就依蓉儿的一声,废了朱高煦,让朱老四把人领回去。他是自作自受,妙清也不能说什么。” “但小郭说的没错,蓉儿可以看在妙清的面上放人一马,我这个当爹的没那么好糊弄,朱老四必须再给我一个说法。” “我这就书信一封。” 与此同时,燕王朱棣正在一路狂奔南下,战马都跑死两匹了,竟然还是没追上。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提前两天出发的赵王朱高燧也没追上。 更不幸的是,朱高燧刚到顺天府就暴露了行踪,为了避免见面不好处理,小蓉儿让六扇门直接拿了,自己并不出面。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我真的没参与 “各位大哥,我不是坏人,真的只是来找人的。”顺天府大牢里,看着那满墙的刑具,朱高燧简直太熟悉了。 找人?找什么人? “找……咳咳,找我兄长,他过来这边做买卖,家里有事急找他回去。” 话到嘴边了,朱高燧连忙改口,编了个理由,总不能直接说我二哥过来刺杀长安公主吧? 主审之人突然笑了,“赵王殿下是来找汉王的吧?” 你们怎么……咳咳……你们是谁? 朱高燧惊骇的看着在场之人。 “不才,江湖人称掌毙千雄,正是汉王殿下出钱雇佣了我等。” 江湖杀手?不对呀,江湖人怎么会在顺天府衙门的大牢里? “你们到底是谁?” “除了掌毙千雄这个诨号之外,本人还在长安担任六扇门首尊之位,在场的都是六扇门精锐。不过我们没骗你,的确是汉王殿下雇佣了我们,一起去刺杀长安公主殿下。” 他、他雇佣你们?这怎么可能?二哥又不是蠢货。 “一人黄金千两,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千两。” “千两?不对呀,银子都是经我手的,明明是五千两!”朱高燧挠头道,随即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嘴巴。 五千两?黄金? 郭巨侠等人对视一眼,“好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燕王在东北发了大财,五千两黄金一个人,他们一共雇佣了二十个人,追命,你是生意精,你给算算一共多少银子?” 追命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五千两一个人,二十个人就是十万两,黄金兑银子是一换十,也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多少?一百万两银子? 郭巨侠惊呆了,“这特么足够打两次十万人的大仗了。” 追命提醒说道:“我说赵王殿下,你跟汉王真是亲兄弟吗?照你这么说,你俩合伙密谋这件事,他从中赚了你八万两黄金呢。” 我、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参与合谋。”这时候的朱高燧还是个愣头小子,远不是将来那个一肚子秘密的阴谋家,嘴上不承认,但紧张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郭巨侠微微一笑,“当年京城之时,燕王统领锦衣卫,六扇门隶属锦衣卫,我等都曾在燕王手下任职过,要说是应该给他一个薄面的。” “但你们兄弟俩不该打长安公主的主意。” 看着朱高燧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郭巨侠赞赏道:“好,赵王殿下不认,很有骨气。” “你最好一直这么有骨气。来人,好好招待一下,帮赵王殿下回忆回忆往事。” 得令! 说完之后,郭巨侠转身离去,身边几人各拿刑具,“哥几个,谁先来?” “这还推让什么?一块招呼吧!” “赵王殿下,好好想想,你最好能描述详细一些,我们也好录口供。” 不、不要……你们别过来,我说大明赵王! 朱高燧被吓傻了,心中欲哭无泪,这些刑具以前都是我拿着给别人用,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一天之后,郭巨侠再次来看,“怎么样?招了吗?” “招了,他招供说是来劝说汉王罢手的。这是口供。”无情拿上来一份薄薄的口供。 郭巨侠略微翻了翻,“这明显是假的,把自己撇的真干净。” “我说赵王殿下,别扛着了,汉王已经全都撂了,你还扛着做什么?彰显你骨头硬吗?” 什么??? 朱高燧傻眼了,心说不会吧,老二这个魂淡卖我?关我什么事?我压根就没参与的,你凭什么推我头上? “继续帮赵王殿下回忆,直到二人口供一致为止!” “得令,我们几个三班倒的伺候,一定帮他好好回忆。” 别回忆了,我招,我全都招…… 朱高燧彻底崩溃。 于是监牢里的朱高燧、病床上的朱高煦,兄弟二人就这么隔空撕咬起来。 直到燕王亲自追到了顺天府,小蓉儿压根没有出面,让郭巨侠接待了他,同时给了他两个担架伤者、一份互相印证的口供。 朱棣被羞的满脸通红,看着两个被打残的儿子,竟然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丢,有铁证如山的口供,人家就是杀了他们也不为过。 此时的朱棣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郭巨侠拱手说道:“敢用这么阴毒的计谋算计公主殿下,不要说整个关中朝堂,就算是整个中原武林都扬言要碎了他们两个。若不是公主殿下念在亲戚情分,及时拦住了暴怒的下属,您见到的只能是尸首。” 朱棣黑着脸说道:“不用说了,他们自食恶果,朕不会护短。” 护短? 您怕是搞错了一件事。 “末将只是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同时代表一众同僚声明一下中原朝野的态度,哪怕侯爷、大都督、小公主全表示既往不咎,我们做下属的也不容许这种事再发生。” “这里是侯爷给您的亲笔信。” “来人,护送燕王殿下和两位世子回去!” 朱棣接过书信,没有拆开,而是语气生硬的问道:“蓉儿呢?” 郭巨侠摇了摇头:“事情闹成这样,公主殿下觉得大家暂时不方便见面,免得尴尬。将来若有机会,她会亲自去东北拜访您和王妃。” 长叹一声,朱棣点了点头,“也罢,我手书一封,你带给蓉儿,就说我对两个逆子管教不严,是我对不住蓉儿。” 留下书信,朱棣带着两个残废儿子掉头回去了。 来的时候是快马狂奔,回去的时候是乘坐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上,他没有查看两个儿子的伤势,而是打开逍遥侯黄易的书信。 没有任何关于事件的描述,聊聊几句话,只说了一件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字里行间没有半个脏字,但却透露着一直不容质疑的杀气和怒火,朱棣知道,黄易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交代?两个魂淡都被打残了,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交代? 朱棣表示很心塞,汉王朱高煦委屈的喊道:“爹,那个贱人好狠辣,是她下令废了我四肢的!” 啪!朱棣狠狠一巴掌抽过去,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蠢货,她是在救你!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中原?” “听到之前郭巨侠的话了吗?哪怕黄易一家三口不追究,他们这些下属也不会放过你。”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我听到了 老三朱高燧抢答道:“爹,爹,我听懂了。那帮魂淡竟敢称呼您为燕王,分明就是在威胁我们!” 朱棣点了点头:“是啊,自从迫击炮问世,战争就变了。十万人以上的战争意义不大了,三万人带足一千门迫击炮,就能横扫整个东北。” “你们不认识郭巨侠这帮人,本王是知道的,他们全都是黄易的心腹,初建六扇门的时候,他们是黄易手把手教出来的,与其弟子无异。” “还记得那个带着三万人就敢跟本王叫阵的‘名将’白展堂吗?他在郭巨侠面前也得低头说话。” 什么??? “那为什么这些年他们声名不显呢?” “大概是六扇门关停之后,他们隐藏在江南,成为了黄易的耳目。” 朱棣感慨道:“一个白展堂就能私自调用三万兵马狂轰乱炸,所以人家说的是事实,不是威胁。即便是为了报仇,瞒着黄易领兵出关攻打东北,事成之后也不会被杀。” 朱高燧小声道:“可不是嘛,到时候咱们全都被炸死了,人家杀不杀的,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朱棣感觉有些心塞,看着老三一身伤,不解的问道:“老三,你不是过来追老二,劝他回去的吗?你怎么也被打成这样?莫不是你也参与了刺杀?” 听到这个问题,老三忍不住直接就哭了起来。 “不是呀爹,孩儿就是来追二哥的,从没想过参与刺杀。” “可我刚到顺天府就被人拿下了,人家说二哥全撂了,把责任都推到了我的头上,所以对我是一顿毒打,严刑逼供,非要让我承认罪行!” 胡扯! 旁边躺着的朱高煦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大吼道:“老三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哪里攀咬你了?分明是你扛不住酷刑全撂了,导致我受到了二次酷刑……” 兄弟二人就这么在马车里对骂起来。 朱棣有点头疼。 翻看那份口供,“够了!还不嫌丢人吗?这分明是人家的诡计,就是要你们互相攀咬最后说出真相。” “这上面两份口供,一模一样,难道你们提前串供过?” 没有。 二人同时摇头,老三尴尬的说道:“爹,这就是全部事实,孩儿没扛住酷刑,全撂了。” 老二朱高煦别过头去不说话,显然默认了一切。 “两个废物!”朱棣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 想起自己受的各种折磨,朱高煦恨声道:“爹,我们难道不报仇了吗?” 报仇? “还嫌不够丢人吗?祸是你们两个惹的,现在是人家要找我们报仇,我们自保都来不及,还想着报仇?你……”朱棣忽然想起了黄易的那份书信。 再看看满脸仇恨的二儿子,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唉……还得是你呀,鬼神莫测的心思,原来早就看透了一切。这就是你跟我要的交代? 历经半个月,终于回到了东北行宫,没过几天,东北大明宣布废除汉王朱高煦一切爵位、职务,贬为庶民,后半生老老实实做个种地的富家翁吧。 种地?恐怕是没可能了,没有疗伤圣手,朱高煦四肢尽废筋骨齐断,想站起来都不可能,后半辈子只能在病床上过活了。 尽管燕王妃徐妙清因为心疼儿子,眼睛都哭肿了,但依然改变不了燕王朱棣的决断,自食恶果,当有此报!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弟弟,老大朱高炽于心不忍,当着朱棣的面说出了一件秘密。 “爹,二弟,其实、其实大姨夫并没有对我们家藏私。” 床上的老二恨声道:“行了吧,知道你跟人家走得近,比我这个弟弟更近。我们的仇恨已然结下,不用你来当好人。” 我…… 朱高炽想起了当初逍遥侯的叮嘱,话到嘴边,最后又忍住了。 改口劝道:“二弟,我们是打天下治天下的皇族,本就不该追求什么江湖人的把式。皇爷爷没有绝世武艺,照样打下了大明。” “大表姐传给你的都是战场武艺,足以做个战场无敌的大元帅。大姨夫传给我的是治国之道,全都是堂皇正道,你偏要抄近路走捷径,分明就是你不对。” 朱高煦怒喝道:“够了,我不用你训斥!爹娘尚在,轮不到你来管我!” 朱棣一耳光抽了过去,“你还没疯够吗?但凡你听过高炽的半句规劝,也不至于有今日之厄。” 说完,拉着大儿子拂袖而去,留下病床上生无可恋的朱高煦,此时的他,就算想自杀都困难,除非绝食。 “老大,刚才你要说的不是这个吧?”回去的路上,朱棣看向了大儿子。 朱高炽看了一眼四周,此时只有父子二人在行宫漫步。 “爹,还记得当年我们兄弟三人被人掳走吗?当时是大姨夫潜行打扮,最后救出了我们。” 朱棣点了点头,“是啊,抛开亲戚关系,单说这救命之恩,你们三个就不能恩将仇报,老二他竟然敢算计蓉儿,真是疯魔了。” 朱高炽小声说道:“当时我们三个是被人下药掳走的,大姨夫为了救出我们,在地牢里陪了我们好几日,期间除了麻痹敌人之外,还给我们施药救治。” “当时我的身体最差,险些要了性命。大姨夫每日用内功温养才救下了我。”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故意在我身上留了一道真气种子,并且教我行功路线每日勤加修行,往后就能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了。” 什么??? “这么说,他、他……他把这门绝学传给了你?”朱棣惊呆了,他没想到黄易如此大方。 朱高炽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大姨夫不让我告诉别人,包括家人。直到这次老二跟老三的谋划,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他的独门绝技。” 朱棣叹息道:“原本老二老三被废,我还心有怨气,却原来咱们是真的在恩将仇报,欠人家的太多了。” “老大,你今日告诉我,是有意传给老二他们吗?不用了,这个秘密永不可再提,将来你要继承大明江山,危险太多了,这就是你的保命底牌。” “我想……你大姨夫肯定也是这个看法。不得不佩服,若论看人之眼光,世上无人能出其右。” 朱高炽心软道:“看到二弟三弟被废,我的确于心不忍,但看到他们满脸的仇恨,不思悔改,孩儿就知道自己错了。强大的力量不能被仇恨所掌握,否则后患无穷。” 朱棣拍了拍大胖的肩膀,“我东北本就缺乏人才,现在老二和老三被废,你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 大胖笑了,“有爹在前面遮风挡雨,孩儿做这点事不算什么。”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史无前例的朝会 关中一统天下,然后分成了三个地区治理,用半年时间重编鱼鳞图册,完成了人口土地的改制。 照例新朝是要改元的,现在快一年了,竟然连国号都没改? 去年是洪武三十一年,如今百姓都还称洪武三十二年呢,可洪武皇帝去年驾崩了呀。 所以开国改元势在必行。 有人上书请命,请逍遥侯称帝,然后百官纷纷效仿,甚至百姓也呼声很高。 于是就有了这次长安大朝会,来的不仅有关中洛阳的文武,甚至江北顺天府、江南应天府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汇聚到一起,这样规格的朝会,前所未有。 逍遥侯黄易头一次坐在了主位,也是生平唯一一次。 他面前放着一个巨大的几案,上面全是请命他称帝的奏折。 “感谢诸位的信任,推举黄易一个郎中做皇帝。但可能要让诸位失望了,我不会做皇帝。” 听到这话,不少人纷纷喊道,“侯爷称帝是万民所向……” 黄易摆手按下哄乱,然后认真的说道:“不仅我不会做皇帝,这天下今后再也不会有皇帝!” 什么??? “侯爷,为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皇帝如何使得?”在场九成的官员不能理解。 黄易却反问道:“谁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皇帝,难道国就不国了吗?最近一年了,天下没有皇帝,我跟夫人也从未干预过朝政,天下不照样治理的很好吗?” 这个…… “以往三千年,天下年年都有皇帝,可一代代的天下百姓,有几天好日子过?”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大家都等着逍遥侯的下文。 “如果我黄易带着诸位扫平天下,然后我即位做了皇帝,那跟前面之人有何区别?汉高祖刘邦、唐高祖李渊、宋太祖赵匡胤、还有大明的洪武皇帝。” “这些人做了皇帝,有没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不清楚,但的确让自己的后人得到了世代富贵的好处。” “那我要问问在座的诸位,除了历朝历代的皇室,天下普通人呢?莫说富贵了,想糊口都困难。”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的确如此,以前不曾想过这些问题,但自从在关中为官之后,才知道养活一个官员至少需要二百百姓的供养。按照这个算法,以往历朝历代百姓的苦难和生死,不是因为不够勤劳,而是因为养活的蠹虫太多了。 黄易朗声说道:“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此言一出,不知谁带头叫好,竟然有人带头鼓掌,全场掌声雷动。 黄易却摆手按下,“这句话自两千年前周朝宰相姜太公,就已经喊了出来。但历代君王却只当成了虚应故事的口号,试问谁做到了?” “历代君王全都把百姓当成了供养自己的肥料,在他们眼里,百姓是牛马、是猪狗、是蚂蚁……唯独不是人。” 大家都没听懂,侯爷聊这个做什么?他到底要说什么? 黄易突然笑了,“我黄易此生救人无数,也杀人无数,以我所见,皇帝跟黎民百姓没任何区别,都是血肉之躯的凡人。脱了衣服没有任何差异。” “可为什么当了皇帝,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学会了低头看人,甚至不把其他人族同类当人看?” “这样的皇帝、甚至这样的皇族、这样祸害天下的制度,诸位难道没有想过,这是一种病吗?” “既然是祸殃天下的恶疾,为什么不想着去根除毒瘤,反而还要传承下去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那也不能没皇帝吧? “我不信是诸位天生低贱,不给人跪着就觉得膝盖不舒服?” 大弟子夏元吉开口道:“恩师误会了,大家只是觉得请您领头,带着大家一起向前走,天下会更好,推举您做皇帝,是源于信任!” 对,没错,正是此意! 在场文武纷纷附和,是因为信任,有侯爷带着我们往前走,大家更有信心。 黄易却笑着摇头,“我可以跟大家继续共事,但不能做皇帝,因为一旦天下有了皇帝,势必就又要回到家天下,子子孙孙时代传承。” “以史为鉴,历朝历代能连续出三代明君都是奢望,更别提代代明君了。可只要出一代昏君,就会祸乱天下,让我们今日只心血付诸东流。” 这时镇守西南的沐晟开口问道:“侯爷,照您的意思,莫非您不当皇帝,就能保证朝政代代清明吗?” 哈哈哈哈…… 这个问题问的好! 黄易认真的说道:“我不敢保证我是对的,但历朝历代的史料已然证明,走皇帝和家天下的路子是错的,否则也就不会有王朝更替了。” “既然这条路是错的,未来必然会被百姓造成灾祸,我们为什么还要继承呢?” 大家沉默了,好像、好像是这个道理。 这时长安宰相吕秀才开口道:“恩师,也不怪大家,毕竟千年来都是这么传下来的规矩,大家没有别的路子可以参考。” 黄易笑着抚掌大笑,“开天辟地开疆拓土,前面无路,难道我们不能开辟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吗?曾经长安到洛阳只能骑马,现在有了铁路,一天足矣!如果只会因循守旧,再过五百年,我们的子孙还是只能乘坐那颠簸的马车。” 众文武纷纷笑了起来,的确如此,那火车是极好的,全新的出行方式,坐过一次之后,大家再不想坐那颠簸的马车了。 从不因循守旧,喜欢另辟蹊径,这的确是侯爷的性格。 喧闹过后,有人站出来提问,“侯爷,即便是放弃了皇帝传承制度,可天下总要有个领头之人吧?” 众人转头看去,竟然是常家的常森,如今是江南的刑部侍郎。 黄易点头说道:“不错,国家每天都会发生许多大事,遇到事情总要有个人站出来拿主意。此人不是皇帝,可以是宰相。” “虽然看似宰相在行使皇帝的权力,但区别是宰相只是职权,不能子孙传承。而且宰相是百姓百官推举出来的,百官又是百姓推举出来的。” “一旦宰相行事不合天下百姓利益,百官可以站出来罢免推翻,重新遴选。而不像皇权传承一样,皇帝犯了错,百官装作看不见,或者一道罪己诏了事。凭什么一个人犯了错,可以不用承担责任?这不公平!” 嘶……不愧是侯爷,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可历朝历代,从未有人敢这么直白的揭开遮羞布,最多就是劝谏皇帝。 黄易感慨道:“如此虽然不能十全十美,但至少没了皇族,能很大程度上给天下百姓减轻负担。” “试想一下,皇权传承到五代以后,单单需要供养的皇族之人,少则十万、甚至数十万,十代以后就是上百万,再强大的国家也养不起。” “诸位现在是官员,但常言道富不过三代,谁能保证自己的后人不是百姓?您诸位愿意给子孙后人添堵吗?” 不会吧?照您这么分析,没了皇帝于国家似乎有很大的好处,这样的好办法,竟然还不够十全十美? 第三百九十五章 侯爷到底想说什么? 面对百官的疑惑,黄易笑着解释道:“任何制度都会有优缺点,没了皇帝的优势是省下许多银子。但也会产生一个弊端,那就是换相如同改朝换代。” 什么意思? “历朝历代家天下的时候,父传子、子又传子,一代代传下去,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却一代代的目标终究是一样的。” “可如果没有皇帝,就会导致宰相权柄过重,倘若宰相成了一言堂,那将与皇帝无异。但宰相不能世袭罔替,换人之后的政令因人而异,甚至宰相任职期间的治政目标大相径庭,若是如此,则与改朝换代无异。” “但这也不算什么,只要不扰民,单纯的权力更迭,不会让国家伤筋动骨。” 吕秀才提议道:“恩师,一朝天子一朝臣,换成了一朝宰相一朝臣,终究是个弊端。能否效仿先秦之时,以律法约束国君,无论是谁来治政,都要依照律法行事,如此就能保证代代传人治国目标一致。” 众人纷纷叫好,历朝历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一句空话,倘若没了皇帝,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 黄易重重点头:“不错,请诸位过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大家一起修一份能够代代利国利民的铁律。而这份铁律将会是天下所有律法的源头,后世所有律法都不能逾越。” “所以,诸位大概要在长安住上半个月了。” 有人站出来担忧道:“侯爷,逗留时间太久,若是地方出事……” 吕秀才开口说道:“不用担心,如今我们并无外患,百姓刚刚安定,不会无故闹事。只要不发生什么天灾,区区半个月时间,天下乱不了。” 于是大家全都看向了逍遥侯,等着他的下文,莫非现在就开始重修律法? 黄易却并不着急,修律法有人领头,自己只是提出问题。 “诸位,没有皇帝还有第二个弊端:若是宰相以权谋私,觉得自己辛苦爬上位,做再多大事有什么用?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捞一笔,假借公事之名,肥了自己。” “然后卸任换人,新人争相效仿,以至于代代都在延续以公谋私。同样喊着天下为公的口号,同样喊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莫过于此。” “譬如说,现而今我黄易的一言一行,是以损害天下百姓的利益,为我个人牟利,在座的诸位可有人敢站出来反对?” 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哄笑,甚至没人敢带头开口。 侯爷这是要做什么?这种话能明着说吗?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此时此刻,逍遥侯就是天下的无冕之王,只要一句话,随时可以当皇帝! 看到无人敢开口,黄易长叹一声,“足足一刻钟时间,竟然无一人敢站出来搭话,更不用说当面反对。诸位,这就是问题所在。” “在场的除了一大半新提拔的官员之外,还有至少三成是多年为官者,诸位一生为官,难道从未觉得这是问题?” 这时坐在前排常家的常森弱弱的说道:“侯爷,忠君爱国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忠君爱国? 黄易朗声道:“自古以来难道就是对的吗?没错,天下是我带着大家打下来的,我当然不希望诸位站出来反对我。但天理跟情理之间,诸位选择站那边?” 常森尴尬的说道:“亲亲相隐,站在情理这边在所难免,谁也不是圣人。” 不,你站的不是情理。 “你之所以站在情理这边,根源还是站在利益一边。为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百姓而反对我,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有杀身之祸。而支持我会获得好处。常三哥,这是情理还是利益?” 咳咳…… “侯爷说的不错,平心而论,您是对的,谁的权柄大,谁说的话就分量重,下面的人基本不敢反驳。” “不是同僚们心肠冷血,不知世道天理,除了名留青史那些铁骨铮铮的诤臣,旁人谁敢豁上自己全家的生死,去为一群不相干的人开口得罪上官?” 这时六扇门的郭巨侠站出来说道:“侯爷,您说的这个问题,不仅仅皇帝身上能看到,下面的知县也一样的,很多人都说知县是土皇帝,一点也不假。” “很多人辛辛苦苦终于当了知县,当然要趁着任职期间多捞一笔,流水的知县,几乎变成了轮番刮地皮的山贼土匪,百姓们痛恨这些官员,比痛恨山贼土匪更深。” 黄易抚掌赞道:“听到了吧,小郭说的才是百姓的心声。” “一地一县的百姓知道痛恨知县,举国百姓难道不知道痛恨无良的皇帝和宰相?” “多年的顽疾,大同小异殊途同归,各位从未想过诊治根除吗?” “都说上医医国,下医医病,可你们这帮医国之人,竟然全学的是儒家的忠君爱国?何其可笑!全都忙着跪下谄媚上官,谁在乎过国家和百姓?” 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到这里,大家终于听明白点味道,侯爷这是要倒儒? 也是侯爷是江湖郎中,算是医家,他以医道论治国,无可厚非。但儒家治国千百年了,孔圣先师地位崇高,谁敢倒儒?天下读书人能骂死你。 看到大家眼中的质疑,黄易笑着喊道:“闻名天下的狂生方孝孺来了吗?听说你一人能跟长安书院十大辩才,辩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今日可敢与本侯以忠君爱国为题,辩上一场?” 有些憔悴的方孝孺从角落里缓缓站了起来,朝着黄易拱手道:“见过侯爷!曾经以为自己一身学问是世间铁律,跟长安书院的十大青年才俊交手三日,才知道天外有天。” “记得夏元吉大人送了在下一句话:你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可别人的未必就是错的,每个人只能看到世间的片面。” “盲人摸象的典故我们都学过,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成了那个摸象的盲人而不自知。何其可笑?”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逼出来的勇士 看到方孝孺竟然如此谦逊,黄易真想捂住眼睛,不由得看了一眼夏元吉,心说你下手太重了,一下把这个儒家铁杆干废了。 唉……没了好对手,我怎么开展议题? 可毕竟是自己点了人家的名字,为了缓解尴尬,黄易赞赏道:“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做学问的,在他们眼里没有个人荣辱和生死,只有心中的真理。” “方先生,不知你可愿在长安书院担任一名教习?” 教习? 方孝孺激动的说道:“多谢侯爷厚爱,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黄易摆手打断了他:“等等,可不是让你教学生们儒学,而是专司论辩。众所周知,自从汉武帝任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学就从民贵君轻社稷次之的爱民治世之学,变成了忠君爱国之学。” “可真是这个忠君爱国,害了一代又一代苦难的百姓。我想请你通过跟孩子们的辩论,论出一门真正经世致用的学问,而不是空谈误国的文字游戏。” 这…… 方孝孺犹豫了,这是让我砸祖师爷招牌呀? 黄易笑了,“怎么?方先生遵孔孟为圣贤,不敢忤逆亵渎?害怕砸了祖师爷的名声?” “恕我直言,民贵君轻社稷次之是孟圣人提出的,世上百姓都盼着朝廷能做到呢。” “朝廷越是食言,百姓越是质疑,甚至会怀疑孟圣是个舞文弄墨的骗子。” “如果能把你身上的学问,变成经世致用利国利民之学,是在帮先贤正名,不是亵渎!” 方孝孺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于是他当场接下了之前那个辩题,“侯爷,如果忠君爱国有错,那儒家所有典籍都可以拿去烧火了。可在您口中,却变成了坑害一代有一代的祸根,这一点请恕在下不敢苟同。” “难道让我们读书人全都反对忠君爱国,做那背主之臣、厌恶朝廷的愤世嫉俗之辈?” 哈哈哈哈…… 黄易心说妥了,终于进入角色了,我喜欢你这个战斗姿态。 于是他也站了起来,仿佛此时几千人的会场,成了他二人的战场。 所有人都关注着场中的二人:勇士啊,不愧是狂生,真的敢跟侯爷叫板? “以往有皇帝的时候忠君爱国,忠诚的是皇帝一人,因为百官的权柄是皇帝任命的,所以百官口口声声喊着忠君,有几人是真的忠诚于皇帝的人品?更多不过是口号,实则忠诚于权力的来源罢了,生怕口号喊得不对,自己就丢了饭碗。” “也因此,忠君变了味道,成了跪舔上位。一味的谄媚逢迎,哪怕皇帝是个昏君、穷奢极欲,百官也视若无睹?即便是看见了,想说几句真话,也只能以劝谏的方式。” “皇帝如果依然不听呢?甚至昏庸者直接打死谏臣,为了保住自己的私欲,残害忠良、姑息养奸、颠倒黑白。” “世上哪有这般狗屁道理?犯错的人不被惩罚,说真话的正直之士却枉遭屠戮?” “方先生,这就是儒家的忠君?” 我、这…… 方孝孺红着脸辩解道:“侯爷,忠君是为了规劝督促君王贤明。”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君王死性不改,昏庸到底呢?你们还有其他办法吗?”黄易追问道。 这、这个…… 方孝孺答不上来,虽然历史上有人提出百官可以罢黜皇帝,重新选任,但大明朝谁敢?从唐到宋、元、明,似乎都没有吧。 “你们敢站出来拨乱反正吗?”黄易厉声喝问。 方孝孺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黄易嘲讽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君?你们忠了君,却害了民,这个账没人算过吗?是啊,百姓都不识字,甚至连自己为什么受苦都不知道,所以没人在乎他们什么感受。” “忠君?欺软怕硬的谄媚之学,要之何用?” 满场哗然,侯爷言辞犀利,也太敢说了,直接扒了当世儒生们的底裤。 “说完了忠君,咱们再说爱国。我是支持爱国的,但我们要搞清楚,爱国应该爱的是生我们养我们这片土地,而不是这片土地上奴役百姓的昏庸朝廷。” “当年孔子游历诸国,任职鲁国,他所谓的爱国,同样是为了维护鲁国朝廷的权益。” “可如果天下人都把爱国理解成维护朝廷,那故元也就不会被推翻,大明也不会被我们赶走了,甚至至今我们还是大汉朝?盛唐?” 方孝孺不解道:“侯爷,爱土地没错,可如果不拥护朝廷,岂不天下人人都有反心?这也不是好事吧?”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黄易抚掌大笑,“所以我们要把爱国和拥护朝廷分开来看。我们爱国是爱护这片土地,不忍毁伤。但拥护朝廷要分时候,倘若你朝廷维护百姓,我们自然拥护。” “倘若你朝廷搜刮百姓,欺凌百姓,那对不起,朝廷无道,民众弃之!天下人人可反无道朝廷。” “方先生,一路走来,想必你见识过关中百姓的生活吧?比之江南如何?” 方孝孺羞愧的说道:“惭愧,江南许多富人也不及关中百姓,不仅仅是衣食住行方面,更大的区别在自信和尊严。江南是官场风气,士农工商,三教九流等级森严,一级一级的鄙视瞧不起。” “但关中百姓却人人脸上带着自信,耕地务农的,作坊做工的、衙门当差的,似乎大家没什么区别,只是职业不同,互相直接友好交流,不用行礼,说不出的和谐。” “方某也算历经两朝,经过乱世和开国、治世,可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想来,圣人口子的太平盛世也不过如此!” 听到对方这么夸关中,黄易都有些惭愧了,这不就是当面夸我本人吗? “方先生过奖了。关中只是给天下百姓打个样,让人们知道,不用卑躬屈膝、不用三教九流士农工商等级森严,一样可以太平盛世,堂堂正正的活着。” “像关中这样的天下,百姓能不知道拥护朝廷吗?” “可如果是像大明那种呢?江南来的诸位最清楚,百姓都被欺负的麻木了,只要能少交点农税,留个口粮够过冬活命,就感谢朝廷的大恩大德了。” “这样方式活着的百姓,尊严在哪里?乱世人不如盛世狗,可大明的盛世百姓为何还获得不如狗?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想,在江南百姓心中,拥护朝廷是个口号,不敢不喊,更不敢骂,因为倘若口号喊错,是要被杀头的。” “这种拥护,有何意义?” 众人纷纷点头,确实如此,我关中大军一到,江南朝廷望风而逃,百姓无一人站出来反抗,甚至有人站出来夹道欢迎。 方孝孺:你们礼貌吗?我没站出来反抗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如何回答? 等众人热议片刻,稍稍安静之后,黄易朗声说道:“方先生,忠君之害刚才已经论过。爱国之错位,刚才也论过。” “忠君爱国本意是好的,但千百年来却被皇权曲解利用,以至于成了圈禁百姓的牢笼。现而今天下没了皇帝,宰相又不能世袭,这样的口号,我们还要继续传承沿用吗?” 方孝孺尴尬的行礼道:“多谢侯爷指点,时移世易,是方某以往固执己见了,规矩应该适应当下而设,不应该一味因循守旧故步自封。” 不少人纷纷出来喝彩,为方孝孺叫好,方博士说的对! 还有人喊着支持侯爷,这样坑害百姓的口号,自然是要摒弃的。 黄易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方孝孺回去就坐,自己也回到了位置上。 “诸位,规矩适应当下这是其一,而我们需要订立的新规,更应该为后人创造出更好的未来。” “规矩不能是为了我们这帮人稳固地位,而是应该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脱了这身官衣,我们大家都是百姓。三代以后,我们的许多儿孙也都是百姓。” “所以从今日起,我们要摒弃世袭罔替的想法。” “世上有一个人想世袭罔替,旁人都想世袭罔替。若有一家世世代代富贵,不用干活就能享乐,那是在吸百姓的血汗,这不仅是朝廷的蛀虫,更是天下的蛀虫。” “再粗壮的大树,也经不住蛀虫世代的啃噬。哪怕强大如当下的关中也一样,这是自掘坟墓。” 听着逍遥侯的话,在场之人纷纷点头。 但不用抬眼去看就知道,这里面八成之人都希望自己家里世袭罔替的富贵。 爵位、官职不能世袭罔替,没关系,只要我们代代不受穷就行,可以让我们的后人代代出人才做官。 想到这里,黄易突然笑了,“不做蛀虫,从我黄易一家做起。从今日起,我黄易卸任逍遥侯之位,会去长安书院担任院长一职,专心做一名教书先生。” “夫人徐妙云放弃平安公主爵位、卸任关中大都督一职,将来会开一家医馆行医谋生。” “女儿黄蓉放弃长安公主爵位,现任职江北都督,未来能不能继续做官,看百姓对她的评价。” 什么??? 这怎么行? 全场哗然,除了黄易的一众弟子,这是大家商量好的,提前都知道。 几乎所有人都站出来表忠心,意思是侯爷一家为平天下做了太多功劳,岂能功成身退呢?哪怕不世袭罔替,但给你们三位开个特例,只一世富贵也行啊,要不然我们多过意不去? 笑着起身按下喧闹的众人,黄易蕴含着内力朗声道:“诸位,只有以身作则,才能服众,才能镇压后世野心家的邪念。” “任何特例都不能开,否则我们开过先例,后世就有破绽可循,就会放弃公平的原则。” “在下感谢诸位的好意,只要你们别在背后骂我绝了你们的后路就行。” “要知道从我开始放弃一切世袭罔替的功名利禄,甘愿做个普通百姓自食其力,意味着你们、你们的后人将来一样得如此,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若不是我黄易吃饭砸锅,也许你们的后人有机会世袭罔替封候拜将呢?” 不少人哄笑起来,以关中学子为首的新锐派官员站出来表示支持,大力赞扬侯爷大公无私。 至于江北、江南的许多官员,虽然喊的口号一样,但却违心许多。这帮人是真的在内心里骂娘,你做好人,却断了我们的后路,真不是东西! 其实在黄易内心里,如果不是天下识字之人太欠缺,真不想用这帮前朝旧臣。倒不是说这帮人心怀旧主,也不是说十恶不赦的贪官,而是他们的思想太封建,看百姓的眼神不对,仍然带有三教九流的等级观念。 所以将来朝廷会逐步淘汰这帮人,免得留下带坏下一代。 等到众人重新平复,黄易平和的讲了一个故事:“昨日有人曾问我,为什么不做皇帝?泼天富贵唾手可得,为什么不要?你辛辛苦苦起兵赶走了大明,不就是为了做皇帝吗?” “你逍遥侯黄易不要,就没想过你的后人不要吗?人活着,谁不是为了子孙后代?等着看吧,你的后人会骂你老糊涂的。” 听到这个,徐辉祖尴尬的端起茶杯掩饰。 他是帮外甥女小蓉儿抱不平,甚至想催妹妹再给逍遥侯生个儿子的。要不然他也不敢顶撞黄易。 全场的关注点都在黄易身上,可没人注意到徐辉祖的尴尬。 “其实这个问题,当初洪武皇帝来长安的时候,也问过我。” “众所周知,我黄易早年游历,后来携妻女回到京城,也曾一心效忠朝廷的,先太子朱标与我是挚友,洪武皇帝和皇后收我为义子,视如己出,一众皇子见面也要叫我一声兄长。” “可最后为什么闹成了这样?民间传言说是因为秦王朱樉在长安一事,当时秦王朱樉抓我下狱,屈打成招,险死还生,由此双方生出仇怨嫌隙。” “最后皇帝选择了亲儿子,放弃了义子。”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好像不是民间传言吧,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事实呀。 黄易哈哈大笑道:“倘若仅仅如此,我何必大费周章躲藏十年谋划推翻大明?以我天下第一的身手,皇宫大内来去自如,早就可以杀了那作恶的秦王朱樉,甚至弑君屠龙也不用假手于人。哪怕杀了一众皇室,我也能逍遥天下。” 这么厉害? 大部分人不相信,因为没见过侯爷的武艺。 但也有人点头赞道:没错,且不说侯爷的武艺,单说他发明的迫击炮,不需要炮营,只需要一人一门炮,潜入皇宫附近来几下,就能把皇宫炸了。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洪武皇帝,推翻大明的念头,是从他当年亲口说出了那句:天下是大明的,大明是朱家的。” “从这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跟前面世世代代那些皇帝没任何区别,口口声声喊着为国为民,实则还是把百姓看做养活朱家子孙的牛马。” “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我拥护,这样的君王不值得我追随。于是我放弃了一切跟大明朱家重归于好的幻想,决心亲手打造一个人人平等、没有皇帝、没有欺压的新世界。” 第三百九十八章 读书的意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就为一句话,你就推翻了人家几十年打下来的江山?这也太狠了!比刺杀狠多了。 这时常家的老二常升站出来了,“侯爷说的没错!我常家两代忠良,结果如何大家看到了吧?” “洪武皇帝是被秦王朱樉下毒谋害的,我兄长常茂不顾危险陪着燕王一起入宫救他,最后呢?兄长背着皇帝,却被万箭穿心而死。” “我常家因此被秦王朱樉记恨,差点被灭门。侥幸出逃来到长安归隐。” “可谁曾想,最后荒诞的是,老皇帝醒了,竟然跟人家的儿子秦王朱樉父慈子孝,最后连皇位都传给了他。” “这算什么?我们的一片忠心……我父亲战死沙场之功,我兄长忠心护主之功,名留青史不过分吧?现实却是人家父子之间的游戏而已,死的人毫无意义。” “从那以后,我们就看透了所谓的忠君爱国,呸!全是哄人的屁话!” “我常家不参与了,老老实实做个山野村夫,至少不会稀里糊涂被冤死。” 听完了常家的故事,不少人忍不住点头评判,换做是自己,也会这么选!常家可以说是大明最核心的死忠了,竟然如此下场,大明朱家父子可真让人心凉。 只听老三常森补充说道:“直到后来遇到侯爷指点,我们才重拾信心,决心再次入世,这次不是为了效忠某个人,也不是为了打天下,只是为了跟随侯爷,求一个公平!” 公平? 怎么扯这个呢? 黄易笑着按下众人,笑着说道:“回答完我为什么打天下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那就是后世子孙会不会骂我?怪我没有把握机会做皇帝?” “我想,倘若后世子孙过得好,他们不会骂。倘若他们过得不好,肯定会骂,骂我这个老祖宗也不给留点遗产福荫?” 众人哄笑起来,侯爷讲话从来不饶,全是大白话,通俗易懂。 “但我觉得,最好的遗产不是功名利禄。古语有言:富贵无三辈,清官不到头。虽然是实话,但却是弊端。” “当了皇帝又如何?历朝历代,秦二世而亡;大汉朝传了二十八代;唐朝二十一位;宋朝十八位。” “就往多了算,哪怕是三十代又如何?之后不一样要覆灭?泼天富贵终有破灭之日,后世子孙早晚要骂祖上无能的。所以留下遗产再多,家业再大又有何用?” 三十代不少了,哪怕十代呢,就能开枝散叶成为一个庞大的家族,我们都很满意的。 许多人心中唏嘘,觉得是侯爷贪心了。 可黄易却话锋一转:“后世子孙过得艰难,之所以埋怨祖上无能,根源是他们在抱怨世道之艰难。” “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世道艰难,为什么不去改变这该死的世道,反而一个个去争做强者?都想的是做大做强之后能够自保,不被欺压,甚至能够转头欺压他人?” “这就像一条河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大家都在埋怨为什么我不是那条大鱼?可没人想过消灭吃人的大鱼吗?大家不要相互吃,不好吗?” “这一点,我想江南的诸位最有体会。大家十年寒窗拼命往官场里挤,是为什么?不也是为了争得更多生存之地吗?” 不仅江南,只要是在大明做过官的,都深有体会,大家谁不是为了做人上人? 黄易朗声道:“将来我会在长安书院,乃至天下所有书院都留下一句话:读书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而是为了消灭人上人。” “世道艰难从不是来自于天灾, 全是人祸!因为有三教九流的等级分明,因为有富贵贫贱的白眼歧视……因为世上的一切自私和不公!” “当世上没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欺凌、压榨,没了自私和不公,才能真正实现人人生而平等,也就没了所谓的世道艰难。” “我想,没有了世道艰难,大家也就不用为后世儿孙辛苦铺路了。” “我会告诉他们所有人:你们的祖上给你们扫除了世间的一切不公,留给你们的是一个干净美好的世界,你们可以大胆的降生,过来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振聋发聩,大家基本都是读书人,可自小只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谁能想到书竟然还可以这样读? 短暂的沉默之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全场掌声雷动,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 哪怕是私心不小的官员们,此时也不得不对逍遥侯竖起大拇指,抛开其他不谈,侯爷的胸怀和人品,是真的让人钦佩! 方孝孺眼眶湿润,轻轻擦拭眼角,暗骂自己空活多年,书都读瞎了!去特么的孔圣诸贤,任你们的典籍成山,却不及侯爷这句读书是为了消灭人上人,以后我要跟侯爷混。 小蓉儿一拍额头:完了,我的女王梦碎了! 不过……爹爹此刻真的很像下凡的神仙,简直太厉害了!我也要做他这样的人。 短暂的埋怨过后,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不仅仅是她这个女儿,在场之人,谁不崇拜? 包括夫人徐妙云:夫君还是那么顶天立地、那么的迷人!试问谁能一人敌国睥睨天下?我生平只见过夫君一个。如果说洪武皇帝那些人的一生功业是开创了江山社稷,那么夫君就是以一人之力引领了整个时代。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大家的心情终于稍稍有些平复,并且纷纷表示愿意追随侯爷,消除世上的不公和污秽,为后世儿孙留下一个清明的世界。 清明?不是要定国号吗?我们推翻了不公的大明,要不新国号就叫…… 啥玩意儿? 听到这个提议,黄易脸都黑了,快拉倒吧!真晦气!穿新衣岂能走老路? “皇帝都没有了,还要什么国号?往后无论是谁领头理政,不过都是换一批人照顾百姓罢了,没了朝代,也就全都是一个朝代。” “干脆,就叫华夏!后世万代都以华夏为名,源远流长生生不息。”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两本账册 商定完国号,自然就要改元纪年,以往的纪年法是皇帝的年号,配合天干地支纪年法。 但如果没有了皇帝,总不能用某某宰相的名字纪年吧?所以依然保留天干地支纪年法,另外有人提议,仿照海外那种统一纪年法。 我们可以根据历史考证,以夏朝建国元年为第一年,至今约莫三千四百七十年,那么今年就是华夏三千四百七十年。 至于会不会跟西方搞混淆?没关系,将来我们出海把他们打服,让他们也加入华夏历。 “侯爷,华夏的第一任宰相,非您莫属!哪怕您不实际任职,只挂名一日也必须是您!” 此言一出,全场支持。 黄易却摇头笑道:“感谢诸位,一日宰相这个荣誉称号,还是由大都督担任吧。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可能会让诸位不喜,就不跟诸位称同僚了。” 什么意思? 徐妙云推辞道:“夫君,这怎么行?我这个大都督就是你推上来的,宰相怎么……” 黄易回头笑着眨了眨眼,意思是非你莫属。如果不是怕给后世留下隐患,我本想让你当女王的。 按住了夫人,黄易对着满脸疑惑的百官们说道:“治天下最难的是爱民!不是人人大公无私,更多的人安耐不住自己膨胀的私欲,这是人性,所以才有了官场,继而有了朝代更迭。” “诸位大人,约束个人私欲,做个百姓爱戴的好官,这要看你们的人品。而考核你们的作为,朝廷有吏部。杜绝你们贪腐,朝廷有刑部、御史台。” “可让诸位监督自身,似乎不现实。让吏部、刑部、御史台监督呢?大家都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要么是同窗、要么是同年,甚至盘根错节关系复杂,官官相护的隐患古来有之。”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给大家另外准备了两本账册:一本来自书院,一本来民间江湖。” 众人静静的听着,有人猜想,侯爷这是要重用六扇门? “俗话说,穷文富武。将来百姓不会缺衣少食,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自然就有了选择文武的机会。习文者入朝为官、或者教书育人、或者醉心于做学问。哪怕只为陶冶情操,也可以耕读传家。” “习武者强健体魄,可以入伍从军、或者衙役捕快,哪怕游侠江湖快意恩仇呢,全凭自愿。” “六扇门大家都见识过了吧?江湖侠客杀罪大恶极者,不仅无罪,而且有功。所以这是一本来自民间的账册,诸位为官虽然受朝廷管辖,但也应受百姓监督。处事不公不能服众,但若以权谋私、甚至以权害民,当心被百姓血溅五步。” 额……好吧,果然没猜错。 当年大明洪武皇帝就搞过这一套,听说是逍遥侯提议的,而且侯爷是第一任六扇门首尊,江湖人称神侯。 后来因为江湖人杀的太凶,加之逍遥神侯的失宠,所以六扇门被取缔关停,江湖人杀官无罪也被叫停了。 没想到啊,这把利剑竟然重新高悬起来,往后这官可真的要难做了。 “侯爷,另一本账册是什么意思?”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有人好奇追问。 黄易笑着说道:“将来我去书院教书,我会告诉所有孩子们,外面的世界是个充满公平正义的世界,没有任何污秽和蝇营狗苟。” “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另一本账册。将来这些孩子们会从你们手上接过朝廷、乃至整个天下。倘若他们眼中看到的世界,跟我告诉他们的不一样,那就是对不上账目了。” “要么回来找我这个教员,质疑我骗了他们;要么会坚信我教学的,站起来跟这世上的不公拼命战斗!” “哪怕是回来找我,我也会重新出山领着他们与世间的不公斗争!” 说到这里,黄易突然笑了,“这两本账册,想必肯定有人在心里骂我了,几乎把大家升官发财的路子全都堵死了。” “我多么希望真的能做到,可惜啊……世上公平与黑暗的战斗从未停歇过,也从未真正战胜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且看后人吧。” “今日黄易正告诸位,也正告天下:本人致力于给后人留下一个清明纯净的世界,余生都会以百姓的身份来净化世上的一切不公和黑暗,至死不渝!” 夏元吉、吕秀才等人纷纷起身,恭敬行礼高喊:弟子愿誓死追随恩师! 在场几千人也纷纷起身,高喊誓死追随侯爷! 黄易仰头看天,心想在六百年后内忧外患的年代,这个翻天覆地的实验被迫各种畸形,但如今是六百年前的大明,天下一统、华夏无敌的年代,想必一定能够成功吧? 倘若真的成功了,那就证明他老人家是对的。 第一天的朝会开的大家热血沸腾,第二天黄易就开始偷懒了,基本不发言,只是根据大家的发言查漏补缺。 往后的日子里,除了编修律法他提过指导意见之外,其他的事他都没有参与。 十五天的朝会过后,黄易卸任一切职位,直接搬到了长安书院居住,用行动践行者自己的诺言。 徐妙云当了一天的首任宰相,此人就卸任,移交给吕秀才,这是百官推选的第二任宰相。 而徐妙云则在长安书院旁边开了家医馆,原本只想行医谋生的,没想到最后却发展成了民间御史台,许多百姓在伸冤困难的时候,就会过来瞧病。 以至于徐妙云这个大夫,从治病救人,直接变成了信访接待。 小蓉儿依旧去燕京城担任江北都督,夏元吉去了江南……一切似乎跟之前没任何区别,但在天下人眼中看来可是大不一样的,这就是改朝换代了。 中原立国改元、长安大朝会的消息传遍了天下,包括远在东北的燕王朱棣,还有远在南越的秦王朱樉。 看着手上的情报,那是暗桩记录下来大朝会的详细议题,燕王感叹道:“功成身退,他竟然选择了书院教书?如果真的能把他一生所学传播下去,这天下会是何种景象?” “军师,当初我们都猜错了,觉得他不敢得罪天下读书人。却没想到,他连方孝孺都折服了,竟然改头换面,主动帮他把儒家经义删繁就简、去伪存真,想要留下一本真正经世致用的大学问。” 军师姚广孝同样在观看会议记录,听燕王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摸向了怀中。 不多时,掏出了一本泛黄的薄册。 军师,这是? 姚广孝感慨说道:这应该就是侯爷想要删减后的儒家书册,当年初次偶遇之时,侯爷亲手书写赠予我的。以侯爷的学问和胸怀,说是活着的圣人也不为过。 第四百章 南方求援 这天正在江南忙碌的夏元吉处,收到消息说海上来人,从南越方向过来的,应该是南方大明的人。 夏元吉微微皱眉,说好的双方互不侵犯,你们都走了,还回来作甚?可别打什么鬼主意,我们中原正忙着发展,没空应付你们。 可来人的身份却让他无法直接驱赶,因为来的是郑沂,现任大明户部尚书,乃是大明皇帝朱樉的心腹。 同时郑沂出身荥阳郑氏、师从名相李善长,与逍遥侯黄易也有渊源,算起来是夏元吉半个师弟呢。 换了是旁人,可能会不认这层关系,但夏元吉不能,毕竟当初他在桃花医馆当学徒,亲眼看着李善长把学生郑沂托付给了逍遥侯,并且老师逍遥侯也是点头应下的。 “郑师弟,真没想到你我竟然还有再见之日!”曾经的大明皇宫,如今的江南联合衙署内,夏元吉亲切的接待了对方。 郑沂恭敬行礼,“夏师兄……” 夏元吉这种亲切的态度,让郑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甚至想想自己能够重回故土,鼻头还有点酸酸的。 “郑师弟,当初大明朝廷南迁,带走那些勋爵权贵我可以理解,毕竟都是朱家皇室的死忠,留下来或许会跟关中起冲突。可师弟你为何也跟着南下了?莫不是被皇帝绑上船的?” “如果是这样,师弟你说句话,只要我们这边一封书信,他皇帝朱樉不敢不放人!回来中原,我们师兄弟一起治理天下多好?” 郑沂尴尬的说道:“多谢师兄好意。实在惭愧,当时陛下亲自登门拜访,提出要去南方开疆拓土,并且要在占领南越之后,未来开辟海上天下。” “小弟不甘心一直做个只算账的户部尚书,所以就带着家小跟着南下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沉默片刻,夏元吉点头道:“人各有志,师弟想在海上大展宏图,可以理解。不知南下之后,皇帝对你如何?” “陛下不曾食言,对小弟和家人很好。” “那师弟此次回来是?” “唉,一言难尽!”郑沂心酸的说道:“此次回来是祝贺华夏立国改元。另外大明遇到了些困难,想寻求中原的帮助。” 困难?什么困难? “不应该呀,大明比之关中虽然不强,但对呀南越那些部落小国来说,犹如猛虎对野兔,这都半年过去了,应该早就站住脚才是,怎么会有困难呢?”夏元吉难以置信的问道。 猛虎对野兔? 郑沂苦笑道:“曾经我们也这么认为,但事实上,南越那些小国堪比群狼。我大明只是一支没有后援的孤军,顶多算是一头病虎。此消彼长之下,我们并没有那么顺利。” 夏元吉皱眉道:“南越小国有那么强?大明可是有远超他们的红衣大炮,即便不谈武器,那些勋贵可都是骄兵悍将出身,陆地作战也是以一敌十的精兵猛将,且个个身经百战,谁人能当?” 郑沂摇头道:“不,让我们受挫的不是南越的兵马和国力,而是当地的水土。” “如果是单纯的海战也就罢了,战船之间的炮轰、撞击,登上对面的船只厮杀,我们都没问题。可谁成想船队靠岸扎营之后,我们遇到了麻烦。” “南越气候诡异,丛林瘴气密布,我们的人去了很多都不适应,特别是那些士兵们,所以没等我们出手进攻他们城市呢,就遭遇了水土不服,战斗力锐减。” 什么?? “御医呢?皇帝出行可是带着最高明御医的!”夏元吉连忙追问。 闻言郑沂脸色更加难看,“别提了,没等大船靠岸呢,御医们就因为晕船病倒一半。平时御医治些达官贵人的富贵病也就罢了,可这种南方特有的病症,他们并不擅长,而且地处敌国领地,哪有时间给我们的战士养病?” “所以多重原因导致我们这半年过得很艰难,只得仓促打下一座沿海小城栖身,靠着红衣大炮的火力优势,压制住了南越小国的反扑。” “但我们没能扩展地盘,也就没能补充兵员,甚至也没有什么矿产补给,所以除了粮食以外,大明现在无一不缺。” “如果再找不到后援支持,等我们火药用尽,红衣大炮和火遂枪失去了威力,也就是大明被灭之时。”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夏元吉差点被惊掉下巴,被所有人都看好的南下开疆拓土,没想到会如此儿戏,堂堂大明天兵,皇帝御驾亲征,拿不下几个弹丸小国?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的。 郑沂补充道:“夏师兄,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甚至您都不信的。但小弟不敢撒谎,不是我们不尽力,也不是败给了强大的敌人,我们是败给了当地的环境。” “此次陛下派我回中原,除了想求些物资支援以外,还想当面跟侯爷讨教一些学问。” “听说侯爷曾游历南越三年,必定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所以想请侯爷指点一下应对当地丛林瘴气的办法。” 夏元吉点了点头:“好吧,看在都是华夏子孙的份上,恩师一定会出手帮忙的。我即刻派人送你去长安,具体事宜你跟长安的吕相说吧,现在华夏中原是他当家。恩师逍遥侯已经归隐,不问世事了。” 什么??? “那我该如何见到侯爷?” “不用担心,恩师在长安书院教书隐居,吕相会指点你见到他的。但物资支援大明这种公事,你只能跟吕相商谈,不能去惊扰恩师。” 郑沂尴尬点头,“是,我记下了,多谢夏师兄指点!” 历时半个月,终于来到长安。听完了郑沂的诉求,吕秀才召集了众臣商议,最终大家决定出手相帮,但需要利益交换。 虽然现在的南方大明穷困潦倒半死不活,但如果帮助他们拿下了整个南越,将来那里可是大有可为的,所以交换条件就是将来的海上交通权和贸易权。 这时候别说是什么海上交通贸易权了,就是让我们将来给你们几个岛屿都没问题,大明得先活下去再说! 于是双方达成协议,中原同意派人给南方大明组织后援补给,郑沂也从黄易这里拿到了南越地区生存指南。 可以说满载而归,并且成功让大明在南越站稳脚跟,由此一步步发展了起来。 第四百零一章 二十年后 转眼之间,二十年过去了。 华夏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庞然大物,一座高不可攀的强横帝国!工业化的浪潮席卷天下,但却不是用作发展高科技固防,而是全部用在民生。 因为这个时代的华夏举世无敌,不需要什么固防。如果科技不能让百姓日子过得更好,那所谓的科技进步将变得毫无意义。 这天宰相吕秀才兴奋的跑到书院报喜,“恩师,回来了,历时两年,去海外探索新大陆的船队终于回来了。照着您给的海图,他们真的找到了三块新大陆,而且还带回了许多地方特产。” 鬓角微白,但面容依旧英俊的黄易惊喜的迎了出去,“真的?可有我交代的几样种子?” 虽然年近六十,但岁月丝毫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倘若把头发染一染,说他不到三十都有人信。 “有,有有!您交代的那些一样不差,全都找到了!我已经让人往书院这边运了,您最了解那些东西的习性,还是由您在书院的试验田里先种第一茬的好。” “走走走,没问题,此事包给我。今天咱们可以尝到新的美食了。” 啥?美食? 吕秀才不禁挠头,带回来的不是高产粮种吗?全都要留种的,现在就做成美食,是不是有点…… 可当天晚上,被爆辣的火锅和美食折磨过后,吕秀才火气跟怒气并进,直冲天灵盖,这东西就不该带回来,应该全部销毁!谁发明的这种吃法?分明就是上刑! 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师父留种的那些辣椒种子烧掉。炒菜、火锅全都用的辣椒皮,辣椒籽可舍不得浪费。 跟他一样想法的有很多,可以说这天晚上的宴会,八成的人都在边吃边骂,如果不是有凉啤酒压制辣味,估计当场就得辣晕几个。 历史上的情形也差不多,当辣椒首次传入中原的时候,是明朝中叶,一开始大家并不太能接受,直到明末清初往后,人们才渐渐适应并发展了辣椒。 第二天的时候,身体脆弱点的,压根就没出门,吃了辣椒辣两头,这天放水都是火烧火燎的,哪还有功夫出去报仇? 直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吕秀才跟几位师兄弟不约而同的齐聚书院门口,大家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显然目标一致。 院长小院内,黄易独自享用鸳鸯涮锅,旁边还有个辣子鸡块、夫妻肺片、干锅牛肉等清一色的辣菜。 由于进入了工业时代,所以禁止杀牛的禁令没了用处,所以百姓餐桌上多了一道牛肉美食,甚至成为了家常食材。 “怎么办?种子放在师父卧室的隔壁,师父竟然在院子里涮肉,你们谁去找个借口引开他?”老白小声问道。 大家全都看向了吕秀才,秀才纳闷道:“看我做什么?凭什么是我?” 老白耸了耸肩,“因为你口才最好。我和大嘴去的话,怕是要露馅。” “要我去也行,你轻功怎么样?放了火能及时撤退吗?被师父抓住,你怎么解释?” 咳咳…… 那什么,还是我去用公务为由,引开师父吧。 秀才接下了任务。 大家在在院外苦等,足足一刻钟也不见人出来,这怎么回事?引不开? 王不留挺身而出,“算了,还是我去看看吧,总不能这么干等着。”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院外剩下老白和大嘴傻等。 黄易笑着喊道:“大嘴、小白,你们再不进来的话,我们就吃完了。” 啥? 二人愣了一下,然后飞速冲进了小院,打眼一看,好嘛,秀才跟王不留两人推杯换盏,吃的不亦乐乎。 “你们……你们两个魂淡,说好的……那啥的,你们怎么坐下吃起来了?”大嘴忍不住破口大骂。 若不是老白及时提醒,大嘴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黄易笑着问道:“说好的那啥呀?大嘴,你小子是不是学坏了,跟为师说话也遮遮掩掩?” 大嘴老脸一红,“师父,弟子今年五十了,孙儿都三岁了,不是小子啦。” 黄易白了一眼说道:“吃一顿辣椒就受不住,亏你还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呢。坐下再吃一顿,吃完了再说烧不烧种子的事。” 啊?师父、您都知道了? 老白一拍脑门,完了,忘了师父神功无敌,感知能覆盖整个小院,甚至更远的。 闻着扑鼻的香气,二人不自觉的流下口水,老白小声问道:“师父,怎么今日的火锅闻着不一样呢?是不是换配方了?” 黄易笑骂道:“馋了就坐下尝尝。不是换配方了,是你们的身体已经记住了辣椒的味道,并且适应了它们。再吃一次就不是上刑了。” 果然,四人坐下风卷残云一般,这几个小菜根本不够吃的,黄易这个老师直接化身烤串师傅,撒调料的手都快到残影了,差点跟不上这几个吃的。 这下好了,狼狈的吃相过后,谁也没脸再提毁掉辣椒种子的事。 吃过饭,师徒几人在夜空下喝茶叙话。 “师父,小师弟于谦在蜀中做的很好,朝野人尽皆知,说华夏将会出一位年轻的宰相。大师兄来信了,说他年纪大了,准备归老,想把小师弟调去江南接任。” 想起自己的关门小弟子,黄易笑着点头说道:“你们商量就行,为师不插手朝政。” 犹豫了一下,吕秀才好似下了一个决定,“师父,弟子今年也五十岁了,年迈眼花不堪重负,也有意归老。” “本想请小师妹回到长安接手的,可小师妹她……她不让。” 不让? 黄易笑着说道:“她是不敢回来吧。这么多年了,竟然瞒着我们入道修行,回来就被你师娘催着嫁人,所以她哪敢回来?” 秀才尴尬的点头,自己也知道是因为这个,但这话题是禁忌,谁敢提? “师父,那我也得想办法退下来吧,五十岁是我们当初定的规矩,一个人长期就任执掌朝政,很容易出问题。” “眼下小师弟还欠缺历练,唯有师妹最合适。若非她屡次推辞,弟子十年前就让贤了。” 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位徒弟,一个个竟然都是花白头发,“这怎么一眨眼,你们几个小子全都垂垂老矣了?唉……光阴还真是不禁过。” 四人对视一眼,秀才笑着说道:“师父,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岁月如落花流水,人哪有不老的道理?” 老白笑着说道:“我们跟恩师可没法比,您是天上谪仙,岁月似乎并未在您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黄易感叹道:“为师今年也六十了,面容不老,只不过是驻颜有术罢了,但天命有常,何人能真正不老呢?” “未来不知还剩下几多岁月,我想,是时候去赶赴一场二十年之约了。” 啥?二十年之约? 不会吧?难道恩师瞒着师娘,在外面另有意中人? 第四百零二章 二十年之约 黄易看向了秀才,“秀才,为师会卸任书院院长一职,然后出门去办件大事。你可以顺势卸任宰相,书信召蓉儿回来接手。” “你告诉她,我们已然不强求了。我此去大概需要三年时间,让她回来陪陪母亲。” 什么?? “恩师……您这是做什么?什么大事您吩咐一声,弟子们帮您办了就是,何苦要您亲自出马,还要出门三年?”众人惊讶的齐齐劝阻。 你们? 黄易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看着比为师都老,带出门去,不知道应该谁叫谁师父?” “一个个也是儿孙满堂的人物了,老老实实退下来,在家含饴弄孙吧。为师出去是报仇的!” 什么?报仇?这天底下还有谁敢跟您结仇? 对呀,我跟师父四十年了,没听过师父还有积怨二十年的仇敌呀?王不留直挠头。他是最早跟在黄易的,而且是太子朱标派来的人,可以说从底细方面最了解黄易。 “为师的仇敌不是个人,而是海外倭国,这场恩怨该了结了,而且必须我亲自去收回这笔血债。” 谁?倭国?我没听错吧? 四个徒弟差点笑出声来,不会吧,那个弹丸之地、蛮夷之民的小国?我们都不屑于占领的,竟然需要恩师亲自动手?也太有脸了吧? 白展堂拍胸脯道:“师父,区区海外蛮夷小国罢了,何须劳动您的大驾,弟子派人,半年只能扫平了他们!且保证一人不损。” 秀才也附和道:“没错呀师父,这些年朝廷只顾着向西北和西南扩充土地和人口了,没顾得上海外小国。这种事哪能让您操心呢?老白点将,我来安排后勤,保证办的漂亮!” 大嘴拍胸脯道:“既然是师父的仇敌,那我来当领兵主帅,要让他们知道得罪的是谁!” 额…… 几人全都看向了大嘴,特别是老白:“大嘴,你一个厨子兼小学校长,也没带过兵呀?要说替师父报仇,亲自领兵,那也应该是我去呀。” 大嘴憨憨一笑,“我不想着这种顺风仗,我跟着混一混,说不定也能当个名将啥的。老白你现在名气远播海外,在西域能止小儿夜啼的,你亲自去收拾倭国,会不会有点栽面子?” 好像是这么回事。 “咳咳,呸!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总不能让师父亲自去吧,太给他们脸了!我决定了,派我儿子,不,派我孙子去。” 啥?老白,你占我便宜? 不对呀,老白,你孙子才三岁,他会领个屁的兵! 老白嗤笑道:“区区倭国,我们三万炮兵随手可灭,要不要主帅都行,我三岁孙儿去了不用指挥,这不显得藐视对方嘛。首先气势上就赢了!” 秀才一脚踢了过去,“出兵灭国是国之大事,岂容儿戏?又不是你家的私事,你跟这过家家呢?” 这时黄易开口了,“好了,都别吵了。秀才说的对,这是国事,不是私事。但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只不过不能跟你们解释。” 秀才想了一下,点头说道:“那好吧师父,让老白和大嘴陪你一起去,我明日就在朝会上议定此事。毕竟是开疆拓土,想来应该会受到朝廷的支持。” 不,这件事恰恰不能办成国事。 黄易摆手打断了秀才。 为什么?灭国不是国事,难道真的要办成私事? 总不能说是为了给侯爷报仇出兵灭国吧?这样可不行!虽然这样一说,怕是整个华夏的百姓都要参战,但决不能开这个口子。 黄易认真的问道:“秀才,倘若以国事的名义去灭国,你们能做到哪一步?开疆拓土、占领土地、收拢一切、剿灭贼酋,甚至奴役百姓?” 额…… 秀才没明白什么意思,老实回答道:“应该还是跟之前征服西域一样,占领土地、消灭贼酋、教化民众、收拢人心,然后同化归一。” 老白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恩师跟海外这帮人仇深似海,当然不希望他们被同化归一。” “秀才你想啊,咱们华夏何其强大?人人富足,不愁吃穿,无忧无虑。海外蛮夷穷困潦倒,鞋子都穿不起的那种,把他们同化归一,让他们成为了我们的百姓,这不是灭国,这分明是在给他们发好处呢。” “对待没仇怨的西域百姓我们可以,但海外的魂淡们跟师父有仇,最起码应该是奴役吧?” 秀才愣了一下,“师父,有仇的也是高层,百姓都是受苦和无辜的吧?” 黄易突然笑了,而且笑的莫名其妙,在场之人谁也看不懂,秀才更是一头雾水,我这个问题错了吗?为什么会被师父嘲笑? 片刻之后,依然没有任何解释,黄易沉声说道:“我无法解释,所以要亲自动手。” “不仅要亲自动手,而且是亡族灭种的杀戮!哪怕是我孤身入场也在所不惜!” 这……怎么会? 大家不禁猜测,难不成恩师来自倭国?这世上除了杀父杀母的灭门之仇,还有什么仇恨需要亡族灭种来报? 这时大嘴拍胸脯道:“师父,我跟你去!我不管什么国事私仇,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师父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回过神来的老白同样捶着胸脯表示要一起去。 “秀才,你特娘别装孙子,你是宰相,军政大权都在你手上,我老白以私人的面子跟朝廷借三万护卫,没问题吧?” 秀才涨红了脸,尴尬的说道:“老白,大嘴,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别以为我秀才是文官,就没有武者血性,师父若去,我也愿追随。” “可这件事不能这么办!任何调兵都要经过朝会,而且兵者国之重器,除了师父,其他人谁也凭面子调不来兵马。” 老白没好气的说道:“废话!如果需要直接用师父的名头,还需要跟你秀才打商量?” 秀才只能转头对黄易劝道:“师父,您是知道的,即便是我们能运作出三万兵马随行,但如果是带他们亡族灭种的杀戮,将士们恐怕也会心有抵触。” “别说师父您无法解释,即便是您认真解释也一样,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的能做到感同身受,也就没有了不顾一切的同仇敌忾。” 点了点头,黄易叹息道:“是啊,这件事我闲暇之时推演了二十年,得出的结论跟你一样。所以才出此下策,只能以我个人私仇的方式,从别处调兵了。” “秀才,拿我个人的财产,跟朝廷购买一批军火,这不坏规矩吧?” 第四百零三章 公事公办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之人全都愣住了,我没听错吧?恩师要用私人的银子跟朝廷购买军火? 这不是扯淡吗?天下谁人不知,如今的军火是侯爷改良之后才有的,侯爷要用军火,还需要拿银子买? 老白苦着脸说道:“师父,您要花银子购买军火?别开玩笑了,这不是打秀才的脸吗?” 大嘴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师父,带兵打仗你不让我们去,那给您供应军火可以吧?这又不坏规矩。” 黄易却盯着秀才,笑着问道:“秀才,你也这么觉得?” 秀才尴尬的说道:“恩师,学生这些年施政,天下人都看着呢,您老更是火眼金睛,哪敢因私废公?” “可您这件事,如果真的公事公办,那无偿赠送给您军火,的确是坏规矩的。” 秀才,你小子说什么?讲不讲义气? 老白跟大嘴一左一右,同时抓住了秀才的衣领,嗤啦,竟然把对方衣服给撕破了。 黄易呵斥道:“撒手!你们两个莽夫,这么多年了,还是非不分吗?” 二人松手,尴尬的低下了头,仿佛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大气不敢出。 秀才笑着解释道:“大嘴,老白,你们误会了。不是我不知道帮师父。” “师父之所以要公事公办,是为了天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倘若因为他个人开了特例,往后将会遗祸无穷。后人就会以此为先例和借口,假公济私,为祸天下。” 黄易抚掌大赞道:“好!” “秀才,不枉为师一番苦心。你能坚定不移的拒绝为师,足见这些年天下为公的念头已然深入人心。” “小白、大嘴,你们两个蠢货学着点。个人私仇是小,坏了规矩是大。” “虽然华夏国力富裕,但军火粮草都是公有,只能用于公事。倘若因为我威望高就可以无偿送给我,这跟拿朝廷的银子养皇帝有什么区别?” 王不留小声说道:“恩师,天下人都会跟您同仇敌忾的,倘若天下人都同意赠送呢?” 黄易哈哈大笑道:“问的好!” “即便是天下人都同意,也不能开这个口子。” “我们不存私念,甚至可以费力统计出天下人是否同意。但后世诸君倘若存了私念,懒得统计,或者统计作假呢?随便一个由头,或者找人代表一个地方的百姓,然后就能以天下都支持的名义,光明正大的以权谋私了。” 王不留沉默了,的确是个问题。 唉……到底还是老师看得远。 这时大家都看向了秀才,秀才沉吟道:“恩师,不能无偿赠送,所以您提出私人购买。粮草也就罢了,毕竟民间也能搜集到。但军火嘛……从未有人想过对外出售,所以……” 老白不满道:“秀才,少再这里弯弯绕,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军火你早就卖过!” 嗯? 大家看看老白,又看看秀才,不会吧?难不成老白手上有秀才的把柄? 只见老白提醒道:“秀才,你别忘了,二十年前南方大明过来求援,我们同意给他们军火和粮草支援,要不然他们能有今日一统南越诸岛吗?” “等等,不对呀,如果按照这个价格计算,师父,您可能买不起呀。南方大明是出让了海上的通行权、甚至搭了几个岛屿给我们。” 大嘴小声说道:“师父,反正军火都是你改进发明的,要不咱买一批原材料,自己做就是了,这样既不坏规矩,又能节省成本。” 咦?对呀! 还别说,大嘴平时呆呆的,今日竟然也能出个好主意? 连老白都给大嘴竖起大拇指。 秀才却泼了一盆冷水,“喂,你们两个张嘴就来,那可是能灭国的军火,如果没有大工厂和机械,靠自己人工手搓?你们想让师父做十年苦力吗?” 二人脱口而出:“那就把工厂借给师父呀!” “那跟直接卖给师父,有什么区别?” 咳咳…… 两位机智的‘名将’对视一眼,涨红着脸同时别过了头。 心说咱俩还是别说话了,不说话就没人知道咱俩是蠢货。 秀才想了想,咬牙说道:“师父,按理说军火是国之重器,且是华夏的绝密,是不能私人买卖的。而且这个口子不能开,谁也不能保证,卖出去的军火,有一天会不会掉过头来打在华夏人身上。” “但如果是您要用,而且是为了对付外敌,又是花了真金白银购买的,对华夏无害,我想朝会讨论一下,没人会反对。只是这个价格……” 老白小声对大嘴吐槽道:“看到了吗?这货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真的公事公办一样谈起了买卖?特娘的,打个折扣卖给师父又咋了?” 大嘴连连点头:“等这厮退休了,好好收拾他。” 秀才气得瞪着二人说道:“你们两个魂淡,当我是聋子吗?要不你们来跟师父谈?” 咳咳……我俩啥都不知道。两人心虚的捂住了脸。 王不留提醒道:“师弟,你口才好,帮师父砍砍价。南方大明买,那是似敌似友,当然要往高了开。师父是自己人,卖给师父是不是可以用成本价?” 秀才笑着点头:“当然,卖给师父当然是成本价。好在这些年工业发展很快,工厂作坊都是半机械,成本并不高。” “师父,要么您需要足够有钱,要么就需要您速战速决,拖久了军火和粮草都是巨额。”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摆手说道:“秀才,买卖未必一定要用真金白银。不如效仿南方那次,将来打下了海外倭国,地盘全归华夏如何?这个买卖划不划算?” 嗯?这个……秀才眼前一亮,对呀!可以拿地盘换嘛。 大嘴却挠头道:“师父,您领兵去灭国,打下来的地盘当然是华夏的,还能用来做买卖吗?” 秀才笑着解释道:“大嘴,华夏想要地盘,可以自己出兵去打。” “这是师父私人征兵、筹备军火粮草,私人行动去报仇的。打下的地盘当然是师父个人的。” 这也行? 老白眼前一亮,“要是这样,那是不是我也可以花钱跟朝廷买一批军火,然后带人去西方打下一块私人领地出来?到时候就叫老白之国!哈哈哈,说不定还能混个国王当当呢。” 黄易一巴掌拍了过去,“就你小子会做梦!一个川蜀都督都干不明白,还想当国王?” 第四百零四章 两全其美? 老白吐了吐舌头,讪讪笑道:“师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了,外面都是穷乡僻壤,别说国王了,就算是一统西方,也不如在我华夏当个富家百姓自在。” 黄易笑骂了两句,然后认真的说道:“小白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这个口子一开,将来是不是有其他人可以购买军火,去外面开疆拓土自立为王?” “这对华夏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大嘴挠头道:“师父,去外面开疆拓土不是好事?为什么呀?这不省得华夏朝廷出手了吗?” 秀才反问道:“大嘴,倘若老白在外面当了国王,然后掉过头来跟华夏作对呢?他可是我们自己人,而且是掌握了许多秘密的。” 啊?不会吧?老白他不会吧? 大嘴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老白。 秀才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老白不会。可是这个口子一开,天下难免会冒出野心家。军火到手之前,口口声声给华夏开疆拓土,军火到手之后,转眼就在外面占山为王,这不是祸事吗?” “再说了,疆土不是越大越好的,华夏开疆拓土是基于人口需要。只有当新增人口太多,我们本土的田亩不够的时候,才会去外面开疆拓土,扩大疆域,然后迁移百姓去生活发展。” “在华夏不需要更多领土的时候,占下来就是负担。甚至还会被好战的野心家利用,滋生出祸乱。” “要不然这些年我们也不会止步于西域,早就打到西方大食国去了。” 大嘴挠了挠头,好像、好像是这个道理。 黄易沉声说道:“所以打下地盘归华夏之事,可以定成规矩,免得留下后患。” 秀才点了点头:“有理!” “照这么算,华夏只出了一批军火和粮草,不用花费人力,不用牺牲士卒就能白得一块海外土地,这个买卖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师父,此事百利无一害,一定能成!” 成什么成啊? 老白提醒道:“师父,没人怎么打仗?总不能您花银子从江湖雇佣吧?人多了雇不起,人少了又没用。” 黄易笑而不语。 这时秀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师父,莫非您准备从东北借兵?” 黄易哈哈大笑,“不错,还是秀才机灵。为了此事,二十年前我就跟燕王约好了,将来屠灭倭国之时,有他一份。” “他可是满口答应的,只要我一封书信,我们出军火装备,燕王出兵马,双方强强联合,区区倭国而已,手到擒来。” “哦对了,秀才,你准备军火的时候,尽量挑老旧的出来,免得新武器被东北兵马上手之后,再学了去仿制。” 秀才皱眉道:“师父,虽然这样的确不坏规矩,但让您跟东北借兵,传出去会让人说闲话的,说堂堂逍遥侯的事,华夏朝廷连兵都不出?” 老白连忙附和,“就是就是,要我说,干脆咱们自己出兵得了,省得被人叫说咱们脱了裤子放屁,还得看别人脸色。” 啪! 黄易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过去,你小子嘴里干净点,说谁脱了裤子放屁?你小子懂个屁呀! “我们自己兵马去了,能听令灭族吗?那边多少人你们知道吗?留下一个都是后患!” 秀才赶忙给圆场,“师父,老白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是您跟燕王的约定,但咱们不出兵,只提供军火和后勤,的确有借兵之嫌。万一燕王找您要好处呢?土地您可是已经许给华夏朝廷了,似乎没有其他筹码了。” 黄易嗤笑道:“他朱老四但凡懂点道义,就应该毫不犹豫的无偿出兵。用他的人是给他面子!还敢跟我提条件?” 几个徒弟互相看了看,心说二十年过去了,人家也做了二十年的皇帝,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 沉默片刻,黄易也觉得没有白使唤人的,于是改口说道:“这样吧,土地我们是寸土不让的。不过地上的财货倒是可以许给他们。” “虽然倭国是海外蛮夷,家底都是些华夏看不上的破烂,但烂船还有三斤铁呢,好歹也是从东汉就跟中原有来往的地方,终归是有点东西的,不如就许给东北算了。” 想了想,秀才点头道:“也好,如此一来两全其美,只要东北出兵,并且保证零伤亡,那就是一趟净赚不赔的买卖。” “明日朝会上就不提地上财货了,反正我们这边不出兵,将来完工之日,让燕王的人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吧,都是些破烂,我们还真的看不上。” 计划是美好的,但意外也是突然的。 朝会没问题,秀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满朝文武无不大力支持,甚至纷纷上表,言称无须麻烦,我们自请带兵追随侯爷前去报仇,指南打哪。 可黄易当然不会同意,华夏提供后援就行了,脏活还是让外人做吧,别脏了手,让史官骂我们这个朝廷是亡族灭种的刽子手。 东北方向,六十岁的永乐皇帝朱棣已然头发花白,尽显苍老之相,好在精气神健在,一身英武犹如一头半醒的猛虎。 收到逍遥侯的书信,朱棣追忆良久,终于想起这是哪次的约定了。 唉……我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起初只以为那厮在开玩笑,没想到二十年了,他竟然一直念念不忘,这次是来真的? 老和尚姚广孝已经是重病缠身了,平常不出门的,这次是听说了逍遥侯来信,特意前来议事。 “咳咳,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朱棣尴尬的把书信递了过去,“我几乎忘了有这个约定,他约我一起去屠灭倭国,条件都开好了。” 姚广孝细细看完,皱眉说道:“依书信所言,这是合作,而且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问题是如果真的要打下倭国,我们何须跟中原合作?咱们自己出动兵力,早就动手了。” 这时一直在旁听政的太子朱高炽开口了,“父皇,姨夫为什么突然要对倭国动手呢?哪里都是穷乡僻壤,又不是什么适合耕种的膏腴之地……” 朱棣哑然失笑,“说出来恐怕你们不信,一切的来源都是他的一个梦,或者说是推算,他曾跟我讲过,倭国在五百年后会是中原大患,所以想在有生之年将之亡族灭种,以绝后患。” “这是一场造孽的杀戮脏事,所以他才不用华夏之兵。若是单纯的灭国占地盘,这种好事他会给我们分一杯羹吗?” “可你们两个是知道的,我们东北自从拿下了半岛高句丽以后,不是没想过对海外倭国动手,实则是……” 姚广孝跟朱高炽对视一眼,大家心知肚明,现在倭国是东北的一个流放之地,而在那里管理囚犯、称王为祸的,不是旁人,正是被废了的汉王朱高煦。 如今倭国有一半都是朱高煦的治下,所以这些年大家才视而不见,绝口不提开疆拓土。 可谁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逍遥侯会起意对小小倭国下手? 第四百零五章 敢放我鸽子? 一个月后,东北方向回信了。 长安这边一切都商量好了,正在紧锣密鼓的清点货物内,甚至运输队也已经就位,只差东北一封回信,点头答应下来。 可看完书信的逍遥侯黄易直接气得差点劈碎石桌,好你个朱老四,敢跟我讨价还价?我们吃肉你喝点汤就算了,怎么?想调换一下?让我们喝汤? 秀才捡起被摔在地上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紧皱。 师父愤怒失去了理智,自己可清醒着呢,燕王这个理由……似乎不是在谈条件,而是在推脱。 “师父,谁都知道土地的重要性,东北这些年虽然有些发展,但却也不敢跟我华夏争夺地盘。燕王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可他竟然敢正面跟您争土地,这不正常。” “会不会他忘了约定,或者是知道这趟是脏活累活,不想参与?故意推脱呢?” 冷静下来的黄易重新看了一遍书信,“你是说……他要放我鸽子?为什么?” “嫌这趟差事太脏?屁话,我堂堂逍遥侯亲自带队,恶名全是我一个人的,脏水也泼不到他朱老四身上。”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秀才,你派人去查查。” 秀才点了点头:“我给师妹去封书信,这些年跟东北的往来都是师妹在负责,她最了解。” “师父,你说会不会是燕王跟倭国有往来?” 黄易嗤笑道:“区区倭国蛮夷,值得他朱老四不惜得罪我吗?当年我们曾并肩作战剿灭海上倭寇,我想他不会忘记的。” 说到这里,黄易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第三次看向了书信,“秀才,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想要那片地盘?” 咦? 秀才沉吟片刻,点头说道:“有可能。敢不敢要是一回事,但心里想不想又是一回事。” “东北拿下了半岛的高句丽,从海上出发去倭国,也只三五日航程,可以说是嘴边的肉。虽然倭国贫瘠,甚至不适合耕种,但地盘大些总是好的。” 黄易追问道:“是啊,那为什么十多年来,东北方向没有对倭国下手呢?” 额……这个…… 对呀,这很不正常!燕王既然拿下了半岛的高句丽,那么比高句丽更弱的倭国,没理由放过呀。 秀才也察觉出不对劲,脑筋急转,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师父,您说会不会是他们已经拿下了倭国?” 哦?有相关情报吗? 秀才摇了摇头:“没有,东北大明方面的情报,都是归小师妹管的。我们一直关注的是西北和西南,或者是东南海上,没关注偏僻的倭国。” 黄易坐下沉思推演,“秀才,如果东北方面暗地里拿下了倭国,而我们又不知道,那他们……” 秀才眼前一亮,“有可能!这就完全说得通了,怪不得他们这么多年不动手,怪不得燕王回信推脱。他们压根就不想您去灭国。” “因为一旦真相大白,倭国就成了我们的领土。反倒是一直不动,他们就可以一直暗中占有。” 黄易冷哼一声,“好你个朱老四,这是跟我玩脑筋呢。去封信让蓉儿查清楚,到底他们在背后搞什么鬼?” 秀才点了点头:“师父,那借兵之事?燕王失约了,那这兵马……” 黄易摆手道:“兵马有的是,少了他张屠夫,还得吃带毛猪不成?你先去调查情况,我会另想办法。” 送走了秀才,黄易独自盘算,军火粮草都不缺,只差兵马。但兵马也是最难搞到的,周围都被一统了,要么是东北,要么是南方……总之不能用华夏自己人。 难不成……要找南方的朱樉? 想到这里,黄易自己都笑了,世事无常,我竟然有一天要跟仇敌合作? 但这的确是个路子,朱老四那边跟我玩心眼,那他肯定不会全力配合。但南越方面的朱樉肯定跟倭国没联系的,所以这趟用朱樉的人过去,对他们来说也是稳赚不赔,他们没理由拒绝。 半个月后,顺天府的回信到了。 秀才满脸拿着书信满脸严肃的来到书院小院。 “师父,果然被我们猜中了,他们早就暗中占了倭国。” 黄易厉声呵斥道:“这么大的事,蓉儿是做什么吃的?为什么瞒着朝廷?” 秀才递上书信,帮忙解释道:“不能怪小师妹,其一,东北方面是把十恶不赦的犯人流放到了倭国,所以这不能算是占领。其二,这件事牵扯到了汉王朱高煦。” 谁?朱高煦?他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废成庶民了吗?难道朱老四敢跟我玩阳奉阴违? 看过书信,黄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朱家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偏私!” “明面上贬为庶民,实际上却流放到了倭国,让儿子在海外作威作福?顺便用囚犯占领一块巨大疆域,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他朱老四没想到吧,有一天我会想起对倭国下手?” 秀才点了点头:“师父,这件事我们不能不管,东北暗地里对倭国下手,这已然牵涉到我们华夏的利益了,不是您的私事。有这个由头,朝廷可以出兵了。” 朝廷出兵? 黄易摆手道:“你出兵的由头是什么?跟东北大明争抢地盘?” 秀才点了点头,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当年准许燕王带兵开拓东北,甚至他们一统整个半岛高句丽,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提前许诺了,也是给朱家留条生路,毕竟洪武大帝是有功于社稷的。 可这一切都有个限度,你们如果敢继续开拓,连倭国都要吃下,那就要问问华夏同不同意了。 “不,倭国在敌手,或者依然是倭国的时候,我才能放开手脚报仇。倘若朝廷出兵拿下了倭国,呵呵……不仅报仇无望,而且还是帮倭国的后人进步发展,这样不行!” 犹豫许久,秀才忍不住问道:“恩师,您一直说无法解释,可弟子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需要您不惜自毁声誉也要灭了海外一支蛮夷?” 还有半句他没敢说,现在有人甚至在猜测,说侯爷出身倭国,跟当地人有血海深仇,否则不会这么狠辣。 沉默片刻,黄易长叹一声,“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只是听完你未必会相信。” 第四百零六章 徒弟齐心 听完黄易的故事,秀才没有觉得是天方夜谭,反而眉头紧皱,片刻之后一拍大腿,“这是……推背图?” “哦?你竟然能想到这个?不错,正是推背图第三十九象。”黄易笑着说道:“如果是大嘴和小白两个蠢货,他们肯定觉得我是在讲故事。” 秀才却摇头认真的说道:“不,他们两个会毫不犹豫跟师父一起去报仇!因为他们两个从来不会思考,您说什么他们都深信不疑!” 哦?哈哈哈哈……没错! 黄易愣了一下,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秀才,你信不信呢?” 秀才点了点头:“我也相信师父!前人能留下推背图,师父您是当世经天纬地的高人,您的眼光同样不会有错。” “外界猜测说您出身倭国,跟那里的本地人有灭门的血海深仇,因此才会这么狠辣的报酬。可弟子却丝毫不信,那里出不了您这样的人物。” “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唯有是替后人未雨绸缪,才值得您愤然出手。” 黄易黑着脸骂道:“这特么哪个魂淡传的谣言?为师是纯正的华夏自己人!” 秀才强忍住不笑,许久不见师父骂人了。 “师父,既然是为绝后患的大事,那更不能让您一个人顶在前面……” 不等秀才说完,黄易摆手打断了他:“不,道理归道理,但这件事若想办成,必须如此。因为不可能人人都相信这个理由。” “即便是人人都相信,我们也不能用这个理由就调动天下兵马。那么后世之人,可以随便编造荒唐的理由,效仿此事,调动天下兵马达成自己的私人目的。” 秀才沉默了,确实如此。推演未来这件事本来就很荒诞,用一个荒诞的借口去攻城略地,不是国之正道。 黄易拿出一封书信,“这是为师写给南方朱樉的书信,你派人用船队送过去吧。既然东北的朱老四靠不住,那就只能用南方的兵马,他们跟倭国没有任何牵涉,而且此战稳赚不赔,朱樉没理由拒绝。” 仿佛早就料到一样,秀才接过书信,点了点头。 师徒两人又聊了几句,秀才告辞离去。 拿着书信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白展堂的将军府。 喝的三分醉意的老白惊讶道:“咦?秀才,你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来来来,正好,咱哥俩喝几杯。夫人,再去弄俩菜。” 秀才摆手道:“不用了,掌柜的别麻烦了,我跟老白有事相谈。” 老白的夫人正是当年客栈的佟掌柜,秀才是客栈的账房,所以几人的关系不用客套。 佟掌柜拿了一副碗筷,然后就下去回避了。 秀才掏出书信递了过去,老白不解的问道:“谁的信?给我的吗?” “别撕开!是师父写给南方朱樉的书信。我准备让你去做一趟信使。” “我?秀才,不是吧,送个信而已,用得着我堂堂大将军出马?你这老小子故意坑我呢?” 秀才按住了激动的老白,“东北方面回信了,燕王推脱,不愿出兵相助。” 老白皱眉道:“不对呀,师父不是说二十年前就约好的吗?我听说燕王回信了,只是条件没谈拢,那再磋商就是了。” 秀才冷哼一声:“压根就不是这样,我们派人调查了,原来是他们暗地里早就动手了,故意把一群囚犯流放倭国,然后还派了被废的汉王朱高煦过去领兵。” “说白了倭国就是变相封给汉王朱高煦的封地,只不过天高皇帝远,汉王朱高煦可以随便在那里为祸。” 什么???竟有此事? 老白拍案而起,“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们毫不知情?秀才,你这个宰相怎么做的?管情报之人全都该杀!” 杀? 秀才嗤笑道:“东北方面的情报都是小师妹负责,我想,她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朱高煦吧。毕竟当年是小师妹废了那厮,念及亲戚情分,所以小师妹才如此纵容。” 老白长叹道:“唉……小师妹糊涂啊!东北朝海外倭国下手,这是国事,不是私事了。” 秀才笑道:“连你一个莽夫都知道这是国事,小师妹岂能不知?行了,别提这件事了,师父本来就在责怪小师妹,你再宣扬出去,对小师妹名声不好。” “说送信的事。” “师父本意是让我随便找个人送去的,但我想了想,还是你跑一趟的好。” “东北方面拒绝帮忙,已然让师父丢了面子。倘若这封信不能从南方大明借到兵马,那师父的脸面可就掉在地上了。” 老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把酒杯顿在桌上,“明白!他朱樉若是识相的话,最好满口答应下来。” “他若是不识相,无论威逼利诱,我就是捏着他的脖子,也要让他认下来。否则的话,老子亲自出手,炸了他的南方皇宫!” 秀才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若是他们敢不同意,你就告诉他们,我们会切断他们的一切海上贸易。” 嘶……秀才,还是你小子狠辣,这是一脚踹在他腰眼上了。 聊明白了正事,师兄弟两人对饮到半夜,次日秀才正常朝会,老白收拾好行囊,直奔江南。 路过江南应天府,老白去拜访了大师兄夏元吉,如今的夏元吉格外苍老,五十来岁竟然如同六十多一样,满头白发如风中残烛。 当年天下三分,后来一统之后,江南这边是最难治理的。 不同于关中治下的万民一心,也不同意江北满是平原农业,只要分地给化肥,百姓就能顺应朝政。唯独江南,既没有万民一心,又没有足够的田亩供给,所以这些年夏元吉为了江南,几乎熬干了心血。 不久前朝廷派来了小师弟于谦接手,只等手把手交割完江南一切事务,夏元吉就能致仕养老了。 听老白讲述完前因后果,夏元吉跟于谦眉头紧皱,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主张公平正义的老师,此次要一意孤行呢? 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想来是另有隐情,夏元吉没有反对,还给老白支了一招:倘若南方大明的皇帝朱樉不同意,我们不用跟他们翻脸,你老白私下里联系南方的郭家。 历经二十年的发展,南方大明一统南越之地,同时也造就了一批从龙勋贵,其中武定侯郭英一家就是最大的门阀。 如今朱樉年纪大了,风烛残年,郭家几个儿子都身居要职,势力惊人,有尾大不掉之嫌。你可以联络一下,倘若郭家愿意帮忙出人,那将来打下倭国之后,剩下的军火粮草可以准他们带回去,自行处理。 嘶……听完这个毒计,老白惊掉了下巴。 以前只知道秀才是个狠人,没想到大师兄狠辣起来,也不遑多让!朱樉不听话,秀才只想到了用贸易来要挟,可大师兄却想到了驱虎吞狼,连朱樉都一起弄死,直接给南方大明换个领头的。 第四百零七章 发大财的机会来了 听说是逍遥侯特使白展堂来了,南方大明十分重视,派太子朱尚柄同宰相郑沂一起,从码头一路迎接到皇宫。 “末将白展堂,见过陛下!此次奉命出使大明,末将代恩师问候陛下圣体安好?” “白将军,二十年未见了,没想到将军依然风采依旧,朕却是垂垂老矣。多谢侯爷还惦念着朕这个老友,不知侯爷可还好?” “回陛下,恩师甚好!” 朱樉叹息道:“也许是人老了,越发念旧起来,一别经年,我二人如今皆已老迈,怕是再无再见之日了。” 老白递上书信,“陛下何必伤感?缘分到时,老友自有再聚之时。这是恩师给您的书信,也许就是约您再会呢?” 哦?侯爷给我的书信? 快拿过来! 一封薄薄的书信,竟然被朱樉珍视如家书一般,颤颤巍巍的拆开,看了一遍又一遍,足见这些年他对故土的思念。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么多年过去了,侯爷突然来了封信,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片刻之后,朱樉冷静下来,皱眉问道:“白将军,中原出了什么事吗?竟然需要侯爷亲自出马?还要跟大明借兵?” 老白的回答是秀才交了很多遍的,滴水不漏。 “其一是侯爷跟倭国有点私人恩怨,不好动用朝廷兵马,有公器私用之嫌疑。其二是中原兵马不擅长水战,我们的船只都在跑海外贸易,这些年基本没有发展海上战船。那倭国虽然弱小,但却是海上作战起家,对付他们需要真正的海上战船兵马。” “这其三嘛,也是借此机会,侯爷再见见老友。” 最后这句,是老白临场发挥自己加的。 可就是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朱樉的腰窝,当即拍板答应下来,“好,没说的,侯爷的事就是我大明的事,朕应下了。你回去告诉侯爷,不要报酬,我大明自愿出五万兵马助战。当年我们开辟南越遇到困难,侯爷和中原仗义援手之情,我们一直记着呢。” 老白心中暗自点头,就凭这句话,南方的朱樉就比东北的朱棣要强。 “不成不成,末将只是个传信的,不敢替恩师做决定。而且既然是请人帮忙,哪有不出报酬的,还是按约定办事的好,不然末将回去不好交代。” 朱樉不再推辞,“好吧,大家本就是一家人,再计较这些就生分了。白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着急回去,好歹领略一下南方风光。郑爱卿,你们是同门师兄弟,招待白将军的事就交给你了,替朕招呼好客人。” 郑沂行礼领命,然后热情的拉着白展堂退出了朝会。 没了外人,朱樉才把那份书信传阅在场的文武。 “诸位,发大财的机会来了,但逍遥侯此人行事天马行空,大家还是共同参详一下,看是否有诈?” 啥?有诈? 不会吧,逍遥侯为什么要诈我们?我们已经避居南越蛮荒之地了,对中原毫无威胁,他不至于是看上了我们辛苦开拓的地盘吧? 朱樉沉声说道:“诸位,倘若拿我们的地盘跟倭国对比,哪里更肥?”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这里更肥。虽然仅仅二十年短暂的发展,但却因为有着深厚的中原底蕴,已然把当初的南越变成了江南。 别看倭国千年前就跟中原有来往,甚至大唐时期从中原偷学走了很多东西,但如今依然是蛮夷之地。 有人提醒说道:“陛下,倘若逍遥侯真的要对我们下手,何必绕这个弯子?中原之强盛远超当年,就刚刚那位白将军,直接领兵打过来似乎也不费什么功夫。” 对呀,更不用说我们这边还有人家两个岛屿呢,时刻在人家的监视之下,我们不知彼,人家却把我们看了个底掉。 朱樉反问道:“如果他们想骗走我们的兵马,来个趁虚而入呢?” 额……陛下,好像是您主动许给人家的五万兵马。 朱樉愣住了,“这么说,你们都愿意相信逍遥侯是真的要借兵?” 众人再次摇头,“虽然白将军所言有理,但中原最不缺的就是兵马,倭国虽然海战有些路子,可在中原强大的炮火之下,倭国的战船形同虚设,根本不需要什么海战技巧。所以这一点很奇怪,为什么逍遥侯不用中原自己的兵马,偏偏来找我们借兵?” 对嘛!朕也是这个疑惑。 “退一万步讲,倭国距离东北一步之遥,他逍遥侯即便是借兵,应该首先想到的是东北我那四弟,再说二人又是连襟,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对对,没错,还有北方的燕王呢,逍遥侯跟燕王的交情,天下皆知,这一点更可疑。 被这两点弄迷糊了,在场的大臣也拿不定主意。 “陛下,照这么说,疑点很多,我们无法判断逍遥侯的真实目的,那咱们到底答不答应合作?” 朱樉哑然失笑:“是啊,想看破逍遥侯的意图?天下几人能做到?但不答应就会直接得罪了他,所以朕才会先答应下来,暂时稳住对方。” “一来派人赶紧去打探情报,二来试试看,能不能从白展堂身上得知真相?” “倘若一切是真的还好,哪怕没有报酬,我们出兵助一助,至少能落个人情。” “倘若这背后是阴谋算计,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不能中计。甚至要提防中原来袭。” 众人心头一凛,如果中原真的来袭,那我们能顶住吗? 可现在似乎毫无征兆呀,我们双方相处的很融洽,包括海外贸易都是商量着来的。 太子朱尚柄提议道:“父皇,去中原打探消息,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月,怕是拖不了太久。以儿臣之见,不如将计就计,我们给他准备五万兵马就是,但不必是精兵强将,遴选出五万老弱,或者是五万临时选拔,简单训练一个月的青壮,总之不能动用我们真正实力。” “一来能给逍遥侯交差,二来也保留了我们的自保之力。” “反正是攻打倭国蛮夷,有逍遥侯带队,哪怕尽是老弱,胜负也是没有悬念的。” 咦?还别说,太子这个办法还真不错。 “嗯,我儿妙计,两全其美。这样,太子负责此事,但打探消息不能停,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 “倘若时间来不及,那就用太子之计交差。” 第四百零八章 没人相信? 没有让白展堂入住鸿胪寺,宰相郑沂直接安排住自己家了,一来方便招待,二来是方便盯着。 二十年的发展,郑沂是皇帝朱樉的第一心腹,为了拉拢他,朱樉嫁了一个女儿给他,如今的郑沂是驸马担任宰相,彻底绑上了朱樉这条大船。 当天晚上,皇帝朱樉给白展堂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宴,百官轮流敬酒,直接把老白灌醉。 他不知道的是,皇帝偷偷给女婿郑沂下了一道指令,趁着酒醉,问出他们的真实目的。 带着老白回家,稍稍醒酒之后,师兄弟二人开启了第二场对饮,甚至抵足而眠同榻而卧。 “白师弟,虽然为兄在恩师门下时日不长,但却一直感念师恩,不敢有片刻忘怀的。若是恩师有任何差遣,郑沂万死不辞。” “如今的大明立足南越偏僻之地,百官派系林立,师弟不可轻信他人,有什么事可以跟为兄说,为兄想办法促成。” 白展堂醉眼惺忪的搂着郑沂,“师兄仗义!不过小弟此行只为恩师送信,没什么其他私事,师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定要帮咱们师父促成此事呀。” 那是那是…… 郑沂心说真的假的? “不对吧师弟,恩师手眼通天,如果真的想灭了倭国,一句话即可,有必要绕这么大弯子吗?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中原出事了?倘若真是中原容不下恩师,一句话,我们这边大礼相迎!” 嗯?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老白甩着脑袋,含糊不清的解释:“师兄别胡说,中原百姓将师父奉若神明,哪里会出什么事?不过这是师父跟倭国的一场旧怨,不方便动用华夏兵马,免得让人说师父假公济私。” “我跟你说啊,连此次出兵的军火都是师父个人花钱购买的。” 啥?真的假的? “不是,白师弟,师父跟倭国能有什么旧怨?至于如此大费周章?”郑沂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再说了,师父隐居多年,怎么突然想起报仇了?” “洪武年间,师父关中自立,兵强马壮,当时兵锋指处,所向披靡无人可敌。既然是跟倭国有旧怨,当初一句话的事,为何拖到如今呢?” 老白努力甩着头,也是醉得,也是答不上来。 “不、不知……我们也纳闷呢,可师父却说无法解释……” “无法解释?师弟……” 呕…… 不等郑沂继续追问,老白竟然呕吐起来,吐的一塌糊涂。 郑沂不禁捂住了眼睛,这是被灌了多少酒啊? 完了,今晚到此为止,什么都没问到。 次日,白展堂宿醉未醒,郑沂入宫汇报。 朱樉却半句话都不信,“朕绝不相信这么简单,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合理,继续刺探,一定要从白展堂口中获取实情。” 郑沂一个头两个大,要知道白展堂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如今也是五十的人了,给他灌酒都问不出,还能如何?难道用美人计?头发都花白了,怕是用不上呀。 就这样,白展堂愣是被拖住了十天,玩遍了南越的风土人情,走到哪里都是酒宴美女,整天醉生梦死。 到了第十天,白展堂实在扛不住了,提出要辞行。 “师弟,才不到十日,为何如此匆忙要走?难不成是为兄招待不周?” “郑师兄,再不走不行啊,这十天喝的酒,比我一年喝的都多,再不走,我怕醉死在这里。今日说什么也不喝了,入宫,领了陛下的回函我就走。” 看着两个黑眼圈的老白,郑沂尴尬的捂住了眼睛。 可十天下来,消息还没打探到,师弟这边也没有任何突破,能让他走吗? 被逼得实在没法子,郑沂决定摊牌,于是将人拉到自己书房,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师弟,你实话告诉我,师父此举到底为何?” 什么为何? 老白一头雾水,“师兄,书信上写的清清楚楚,就是借兵灭倭呀。怎么,莫非你不信师父?” 额……那不是,我当然相信师父。 “问题是……中原不缺兵马,师父需要借兵吗?再说了,以师父的威望,不说振臂一呼,即便是随便一句话,都有人主动出头替他办事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老白无语了,“你这不是还是信不过师父嘛!” 咳咳…… “师弟,不是我信不信,是大明朝廷不敢相信,满朝文武没一个相信的。谁都知道恩师逍遥侯手眼通天,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化外蛮夷出手?实不相瞒,师弟你如果不把真实目的说出来,大明这边没人敢答应的。” 啥? 老白拍案而起,“闹了半天,你们是故意拖住我的?难怪一天天的轮着来灌我?我都以为你们是在给死去的齐泰报仇呢。” 齐泰?嗨……扯远了,他都死二十年了,谁还记得他? 郑沂拉住老白言真意切的说道:“师弟,实话说吧,我们是在担心师父借兵灭倭是假,要对大明动手是真。异地相处,师弟你会不起疑心吗?” 你们、你…… 老白差点被气笑了,冷静片刻,老白轻蔑的问道:“郑师兄,师父如果真的要对大明动手,至于绕弯子吗?别说调走你们的五万兵马,即便是再给你们加五万,哪怕五十万兵马,你们挡得住华夏的炮火?” 额……挡不住! “可不管怎么说,师父借兵一事,不寻常,也不合理。所以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哪怕只告诉陛下一人呢?” 你…… 老白心说,我如果知道的话,何必瞒着?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呀。 “师弟,假设真的是师父要借兵灭倭,那东北燕王更近便,为何又舍近求远呢?” 咦?这个问题我知道。 老白冷哼一声,“当年燕王的儿子汉王朱高煦,阴谋算计蓉儿小师妹,后来阴谋告破,我们打断了朱高煦的四肢,直接将人废了。双方因此交恶,自然不好张嘴去找他。” 哦……原来是这样。 “那为何不从中原出兵呢?” 我……我真是…… 老白差点被问崩溃,强压怒火解释道:“具体原因师父没说,但他给我们说的是,这次灭倭不同一般,需要亡族灭种,不宜动用中原兵马。” “简单的说就是这趟是个脏活,名声不好,所以需要雇人。” 什么???怎会如此? 郑沂惊呆了,弱弱的问道:“到底倭国做下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能让恩师他老人家如此震怒?” 第四百零九章 不敢拒绝 这个问题,直接把白展堂给问倒了,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呀。 郑沂忍不住猜测道:“该不会是……” 白展堂一把捂住对方的嘴,“郑师兄,师父并未解释,我们千万不能瞎猜!传出去就是给恩师他老人家造谣。” 额…… 咳咳,那是那是。 问清楚了一切,郑沂当即答应下白展堂,这就入宫面圣。 皇帝朱樉听完宰相郑沂的讲述,足足愣了半分钟,“此事可信吗?” 郑沂坚定道:“臣相信白展堂,更相信逍遥侯。如果是灭冲着我们大明来的,他们完全可以明着来,没必要藏着掖着。” 朱樉追问道:“他到底跟倭国有什么大仇怨?需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去灭族?” 郑沂摇头:“不知,也不敢猜。陛下,既然侯爷是冲着倭国去的,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下来,至于其他的,臣以为少知道些更好。” 沉吟片刻,朱樉点了点头:“也好,那就依你之见,答应下来。朕这就写一封回信,你交给白展堂带走。另外你们约定一下出兵时间。” “至于我们这边募兵的事……是给他正规军呢?还是凑些老弱?” 想了想,郑沂眼前一亮,“陛下,臣以为应该给侯爷凑出一支生力军。哪怕临时招募呢?只要是青壮即可。” 哦?说说你的看法。 “首先,凑老弱交差,侯爷肯定不喜。但如果给他正规军,我们这边又显得空虚。”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募集一批生力军呢?以侯爷的本事,让他带着一群青壮去打仗,甭管这群人之前有没有上过战场,等经过侯爷之手锤炼过后,再回来的时候,肯定是一批精兵强将。” “一来我们能顺利交差,二来说不定能收获五万精锐新军呢。” 咦?妙极!简直太妙了,一举两得,还能变坏事为好事。 朱樉捋着胡须赞叹道:“贤婿,朕此生做过最对的一件事,那就是南下的时候带上了你。” 次日,隆重送别白展堂,南方大明这边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募兵行动。 文武百官十分不解,莫非是搞清楚了逍遥侯的真实意图?可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呢。 免得百官的质疑,朱樉只有一个解释:“我们没得选,因为那是逍遥侯要的,我们不敢拒绝。”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逍遥侯派白展堂出使南方,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顺着海上贸易的线路,东北方向竟然也收到了消息。 燕王朱棣等人马上猜到了实情,这分明就是要从南方借兵呀。 朱高炽劝解道:“父皇,我们何苦为了一块蛮荒之地得罪了姨夫?还是把老二撤回来吧。这些年他在那里为非作歹,玩也玩够了,如今已然四十了,又不敢明着抢占倭国,何苦继续留在那边?” 朱棣呵斥道:“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不敢明着强占,所以才出此下策,让老二变相的霸占那里。” “这些年你统管财政,不会不知道倭国的情况吧?那里虽然不适宜耕种,但矿产丰富,甚至他们找到了一座纯银的山峰,否则你以为我们大明为何这么快就富裕起来?” “开采银矿用的都是倭人奴隶,他黄易真是专门跟我作对,这是眼红我发财了吗?朕就不信了,一群奴隶而已,将来还能翻天不成?” 喝退了大儿子,朱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于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人经海路送去南方大明。 他要搅黄这笔交易,因为中原朝廷爱惜羽毛,所以绝不可能亲自出兵。既然如此,只要我们东北和南方两处不借兵给黄易,那他就只能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大家都一把年纪了,没几年活头了,也许拖一拖此事就过去了。 至于说将来没了黄易,中原朝廷会不会对倭国下手,那就是后人的事了,起码我们现在有时间把那里的银矿先采到手。 与此同时,赵王朱高燧暗中把消息传去了倭国,倒不是给倭国本土的酋长报信,而是给占领了倭国北方的汉王朱高煦。 “该死,还真是阴魂不散、赶尽杀绝!你们父女俩一个德性!本王都逃到海外蛮荒之地了,你们还不放过?早知如此,何不当初给老子一个痛快?拿我朱高煦当猴子戏耍吗?”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鱼死网破了。你黄易不是自大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天下第一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神仙下凡?” 随即朱高煦开始安排部署,派人秘密向南倭方面安插细作,准备给即将攻打过来的黄易挖坑。 长安这边,来回半年时间,白展堂带着喜讯,招摇过市的回来,这下倒好,全长安都知道侯爷准备跟南方合作了。 “老白这厮,胡子都白了,怎么还如此胡闹?恩师此事虽然朝堂人尽皆知,但民间容易出谣言,还是不宜宣扬的。”书院里,秀才正好在跟黄易对弈喝茶。 黄易感慨道:“能一辈子活得像个孩子,才是真正的有福气。哪里像秀才你,一生劳碌命,操不完的心。” 这时白展堂正好迈步进来,抚掌赞道:“师父说的没错,活着如果不能快活,那有什么意思?” “我说秀才,你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累不累啊?” 秀才白了一眼,吐槽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躺在家里喝酒吟诗?让你去铺排朝野大事,你做得来吗?” 老白老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师父,儒家说劳心者治人,可我觉得劳心者老得快,你看看秀才,他才五十出头,看着像六十多,比您都老。” “你是说师父老吗?也不低头瞧瞧自己,你不也一样?世上谁敢跟师父比?”秀才打断了他。 老白笑着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师父,秀才,路过江南的时候,我去看了大师兄,唉……大师兄才是最不容易的,他看着有七十岁。” 黄易点了点头:“唉……元吉可算一生都奉献给了江南百姓,都是累的。等此次出征路过江南,我去看看他。” 秀才解释道:“师父,哪有师父去看望徒弟的?大师兄来信了,准备年底就让位给小师弟,然后他就来长安看望恩师。多年在外,不曾侍奉恩师,大师兄一直心中有愧。” 黄易笑着摆手道:“算了吧,你们一个个的垂垂老矣,这副身体如何远行?还是为师去吧。你们能不给为师抹黑,好好给百姓办事,已然让为师老怀大慰了。” “小白,事情谈的如何了?看你如此招摇,想必是谈成了?” 第四百一十章 杞人忧天? “那是,有恩师的威名,天下谁敢不给面子?我到了南方,一句话没说,皇帝朱樉看过恩师的书信,当即就应了下来。”老白兴奋的吹嘘。 “后来郑沂师兄私下里告诉我,说大明准备募集五万青壮新兵,正好借此机会请恩师给练练兵,这样的大好事,别说还有报酬了,就算是一文钱不挣,往里搭钱都行。” 真的? 南方真这么好说话?就没有点阻碍和疑惑吗?秀才表示质疑,要知道南方大明同样人才济济,岂会如此草率? 黄易却冷哼一声:“如不是有人敢不给面子,我们何必舍近求远,去往南越借兵?” 老白恨声道:“可不是嘛,同样是两兄弟,东北的燕王跟您还是连襟呢,竟然还不如秦王这个仇敌?依我看,再亲的关系,也不如威慑好使。” 黄易微微一笑,“所以,你在南方威逼利诱了?二十年前,你一手放炮外交,可是威震天下的。” 咳咳…… 老白涨红了脸,“恩师,快别提这个了,当时年少无知罢了。二十年了,大家早就忘了,您再传出去让孙儿辈的笑话。” “不过这次南下,弟子真的没有半句威逼,全是恩师威名,他们不敢得罪咱们,满口答应。” “起初还心存疑虑,准备拖延一二,所以派人带我游山玩水,灌了我十天的酒,想从我嘴里套出实话,差点没被他们灌死。” “可我说的句句属实话呀!” “借兵是真,灭倭也是真,问题是那边满朝文武,竟然没一个敢信的。” 噗嗤…… 秀才忍不住笑喷了。 黄易点了点头:“小白,辛苦你了。” 秀才帮忙解释道:“别说他们了,是个正常人都理解不了师父的心思。明明一句话就有人赴汤蹈火的,师父愣是要走煌煌大道。这种大公无私的准则,在中原之外是不被人理解的,特别是皇权尚在的大明。” “老白,后来呢?你怎么完成的任务?” 老白耸了耸肩,“我催促他们赶紧备兵,然后回信给师父,我好返回交差呀。这时郑沂师兄才道出实情,非要我给个明确答复。”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害怕师父借兵是假,准备骗出南方的军备力量,趁虚而入灭了大明。” “当时我差点笑破肚皮,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如果我们要灭他南方大明,何须用师父出面?又何须调走他五万精锐?哪怕再给他增兵五万,甚至五十万也白搭。” 黄易嗤笑道:“人之常情。越是穷困的家庭,越是活得小心翼翼。” 白展堂接着说道:“后来我就把灭倭的事跟郑沂师兄说了一遍,他还要追问我具体原因,我哪里知道?” “不过总算没白费口舌,他们应该是相信了,反正临别的时候,郑师兄告诉我,他们会募集五万青壮,就当请师父帮忙练兵了。” 秀才点头赞赏道:“不错,应该是这位郑师兄出的点子。一举两得,既能防备出动正规军,掏空了南方的军备。还能借此机会练练兵。呵呵,可惜啊,东北的燕王殿下就没有这等眼光。师父带出来的五万兵马,这样的机会可难得。” 黄易摆手道:“地域不同,思考的角度自然就不同。燕王一统东北,甚至偷偷插手倭国,他们已然无法扩张了,所以再要什么精兵就没用了。除非要对我们中原动手,否则没必要锤炼精兵。” “但南方不同,南方正是发展壮大的时机,将来更多海上斗争,甚至还会跟西边的天竺开战,所以再多的精兵都不嫌多的。” 秀才眼前一亮,“有理!恩师目光如炬,将来如果东北大肆练兵,那肯定是准备对我们出手。要防着他们这一手。” “不过南方那边若是真的向西扩张,咱们需要插手吗?” 黄易笑着摆手:“不用,既然他们有进取之心,让他们去开疆拓土即可。我们稳扎稳打,缓缓发展就行,土地太大不是目的,民生和文化内核才是根本。” 听到这话,秀才叹息道:“是啊,我们足足用了二十年,虽然表面上做到了人人平等,但有一半的百姓骨子里还是根深蒂固着奴性。恩师,想做到人人如龙,简直太难了。” 黄易感慨的点了点头:“是啊,儒家毒害了天下两千年,想拔出这颗毒瘤,从骨髓上医治人性,哪里是一代人之功劳?” “秀才,现在你明白始皇帝为什么要焚书坑儒了吧?” 秀才点头惭愧道:“当初年少,只以为读圣贤书就能明理,也曾对始皇帝焚书坑儒进行过褒贬,现在才知道他老人家之不易。” “恩师,若是三代人不能全功,弟子担心后面的宰相心术不正,儒家会死灰复燃,毕竟他们那一套伪善说辞,蛊惑人心还是非常有用的。要不要我们也来一次焚书?” 黄易耸了耸肩,“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将来的宰相卸任之后,照例来书院做院长,天下书院是我们的文化根基,只要儒家典籍不入书院,有三代人的涂抹,也就差不多了。” “真正有毒的不是那些死板书册,而是人性里的贪婪和怯懦。儒家能统治千年,是因为百姓跪久了,腿麻了,站不起来了。” “从我们开始让百姓一代代重新站起来,站久了,想必就不再喜欢跪下了。” 旁边的老白抱怨道:“师父,秀才,你们整天聊这些话题不累吗?现在咱们不是过得挺好嘛,眼看咱们都老了,后面的事是小师妹的、小师弟的,咱们想那么多作甚?” “还不如多想想晚上吃什么?” 秀才白了一眼,“吃货,你就知道吃!如果不把这些问题解决,你的孙儿将来被坏人挤兑的没饭吃怎么办?” 老白耸了耸肩,“不可能,没饭吃就去挣饭吃,没本事就去学本事,如果连这些都要靠我来提前给他们准备,那早晚得饿死,饿死也活该。” 额……这个…… 秀才老脸一红,“还别说,话糙理不糙,是我狭隘多心了。老白,头一次知道你脑子这么好用。” 老白没空跟他拌嘴,“师父,出去几个月了,就馋您的手艺,咱们今晚吃火锅如何?” 黄易满口答应:“哈哈哈,好,辛苦你帮为师跑一趟,今晚为师下厨犒劳你!秀才,你去招呼人,今晚设家宴,给小白接风。” 第四百一十一章 我们触摸到了真相 南方皇宫,执掌锦衣卫的太子朱尚柄收到一封密信,来自东北的密信。 不敢耽搁,立即密报父亲朱樉,“父皇,东北四叔给您来了一封密信。” 朱樉皱眉道:“谁?老四?这倒是奇了,我们兄弟俩一个天南,一个地北,都在忙着开疆拓土,好多年不曾有过来往,他怎么想起给我来信?” “父皇,事关逍遥侯攻倭一事。” 嗯? “怎么?莫非此事有诈?老四知道内情?书信拿来。” 仔细看完,朱樉恍然大悟,“难怪,难怪逍遥侯不去找老四借兵,我还以为是老四同样顾忌名誉,不愿沾手这种脏活,原来是他背地里早就下手了,倭国几乎成了他东北的后花园。” 太子朱尚柄点头道:“是啊,谁也没想到,四叔早就暗中吞并了倭国。他当然不会答应逍遥侯去灭倭了。” “父皇,既然如此,那逍遥侯既然知道了实情,为何执意要灭倭?莫非是他们准备对东北下手?所以先拿倭国立威呢?” “倘若真是这样,那中原对付完东北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大明。” 朱樉摆手道:“不,你四叔在东北虽然有些势力,但却跟中原无法媲美。” “中原如果真的要对东北用兵,根本不用绕弯子立威。” “可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灭倭呢?难不成……是倭国上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宝物?” 太子朱尚柄却质疑道:“不会吧?倘若真是什么宝物,中原朝廷岂能坐视不理?直接出兵拿下了。” “倘若是于朝廷无用,只与个人有用之宝呢?”朱樉加深了猜疑,“咱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首先这个宝物只对个人有用,于朝廷无益。其次这个宝物只有逍遥侯一人知晓,但却不好获取,必须灭倭才能获取。” 朱尚柄不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四叔是如何得知的?” 皇帝朱樉笑了,“很简单,因为你四叔暗中占领了倭国,所以他同样得知了其中的秘密。” 似乎……似乎很合理。 朱尚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现在是逍遥侯个人,在跟四叔争抢宝贝,一个对个人有用的宝贝。会是什么呢?二人明明都是当世无匹的君王了,难不成是长生不老药吗?” “即便世上有长生不老药,哪里会在倭国那种蛮荒之地?” 等等…… 你刚才说什么? 朱樉猛然惊醒:“去,速传礼部尚书过来,朕有话要问他。” “父皇,这种事怎么好捅破?咱们这里可是不乏他国暗桩的,倘若让逍遥侯得知我们跟四叔有联系……”太子提醒说。 可朱樉却顾不得许多,执意要询问礼部尚书。 很快,他就从礼部尚书口中获得了想要的答案:倭国来源? 始皇帝年间,传位海外有仙山,山上有长生不老之神仙。于是始皇帝下令,造大楼船出海,派方士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去海外仙山求取长生不老药。 但直至始皇帝驾崩,也不见徐福回转。再然后就是东汉年间,倭国来访中原,汉帝赐给他们一枚倭奴王金印,然后他们才有了真正的身份,否则就是一群不开窍的化外蛮夷。 送走了礼部尚书,朱樉父子再次密议起来。 这次二人越发坚信倭国有宝,而且八成就是那长生不老药。 “父皇,您的意思是说,始皇帝之时的方士徐福去的海外仙山就是倭国?那里的蛮夷就是三千童男童女的后人?难不成倭国真的有长生不老药?” 朱樉微微一笑:“想来定是此物了。若非此物,逍遥侯何苦大费周章呢?那倭国之民朕当年在江南主持海外贸易的时候见过,一言一行像中原又不像中原,起初大家都以为是蛮夷鹦鹉学舌,学的不伦不类。原来是继承了秦汉时期的风气。” “还有他们的造船技术,难怪他们虽然装备落后,但海上战船却独有优势,原来很早以前就走在了前面。” 太子不解道:“可是……父皇,倘若真的有长生不老药,那始皇帝用不上,想必是被方士徐福吃下了,难不成那徐福至今还活着?” 朱樉嗤笑道:“我们不需要知道真假,只需要知道,逍遥侯要争的东西,不是凡物就够了。” “父皇,您也要介入争夺?那四叔的来信?” “呵呵,老四打的好算盘!他想让我拒绝帮助逍遥侯,还说什么海外第一岛链,如此我大明南北联合,就能控住中原四周的海域。呵呵……简直是笑话,若我们干联合压制中原,人家可以完全可以放弃海上,直接从陆地分别进攻,我们能挡住吗?” 太子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东北燕国、南方大明,全都跟中原接壤。如果我们敢在海上封锁中原,人家岂会坐视不理? 除非我们能正面硬刚中原,否则永远没有掀桌子的可能。 朱樉冷笑一声,“南北联合是假,他是想让我拖住逍遥侯,然后他自己独占宝物是真。” “你这位四叔,雄才大略、文武全才,一直被人称道。但实则却是一位大奸似忠、大伪似真的枭雄。” 太子摇头道:“当年孩儿年幼,与四叔接触不多,没什么太深的了解。” “父皇,既然咱们看穿了一切,那该如何破局呢?” “他们两家夺宝,让我们出兵入局?明着是灭倭,实则是对付东北,逍遥侯竟然连实话都不告诉我们,这是让我们南北互相消耗呢。” 朱樉点了点头:“是啊,有这个意图。但他没料到的是,我跟老四竟然能联系上。” 沉吟片刻,朱樉下了一个决定:“我们已经答应给逍遥侯五万青壮新兵,这件事不能得罪他。但老四说的也没错,如果我们真的帮了中原,那就变成了南北相互消耗,虽然地分南北,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 “我们要想个两全之策,一来推了逍遥侯的计策,二来能把倭国的宝物夺到手。” 太子突然灵光一闪,“父皇,夺宝就必须出兵灭倭。那我们是否可以告诉逍遥侯,不用他亲自到场,我们去帮他把大事办了?如此一来,明面上我们灭了倭国,就能给逍遥侯交差。至于有没有宝物,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咦?对呀!就这么办!保险起见,你亲自领兵。 第四百一十二章 师徒再见 长安这边,小蓉儿奉命回到了长安,准备接任宰相之位,而秀才则卸任宰相,然后归隐长安书院担任院长一职。 院长小院内,临行前的逍遥侯黄易将女儿训斥了一顿,训斥她不该因私废公,东北对倭国动手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而不报?这般做派,根本没资格出任宰相一职。 蓉儿却委屈的解释说,是二姨亲自到顺天府哭诉,否则自己也不会帮朱高煦治病接骨。再说了,他们不敢明着霸占倭国,无非就是流放一些囚犯罢了。 什么??? 你还帮朱高煦接了骨头? 气得黄易差点出手揍她。 “秀才,宰相你重新开朝会议定,蓉儿不适合,让她在家闭门思过吧。” 额…… 秀才尴尬的说道:“恩师,小师妹所作一切,都是个人亲戚之间的私事,不违国法。唯有瞒报东北流放囚犯一事,理应受降级处分。” “但推举小师妹继任宰相,乃是朝会决议,已然定下的,军令岂能擅自修改?” 小蓉儿委屈的抹着眼泪,“哼,不做就不做,谁稀罕一样?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天下为公,你一句话就驳斥了朝会决议,难道你就是对的吗?” 说完,拂袖而去。 看着被气走的女儿,再看看倔强的丈夫,徐妙云气恼道:“你呀,女儿都四十了,什么事不懂?何必如此训斥?真是个老顽固!” 然后朝着女儿追了出去。 黄易呆立当场! 好像……好像是这样,夫人和女儿说的都没错,的确是自己错了。 虽然自己每次只是给出建议,但实则秀才他们都在极力促成,按照自己这个老师的意思去办。难怪民间传言,说逍遥侯退而未休,这个长安书院的院长,实则就是天下真正的君王。 秀才劝解道:“恩师,人谁无私呢?我们无法保证后来人全都像您一样大公无私,能像小师妹这样,在不违国法的情况下,兼顾好公私就很了不起了。” 黄易长叹道:“罢了,是我自大惯了。也许蓉儿说的对,我只是个开头人,后面怎么走,终究是要你们这群新人说了算的。” “秀才,明日我就出发,去江南看望过元吉,然后就出海灭倭。此一去大概要两三年才能回来,家里的事你们师兄弟多费心。” 一众徒弟纷纷跪地行礼,“恩师放心,弟子一定照顾好师娘和小师妹,等着您凯旋归来。” 次日,黄易带着大嘴缓缓登上了去洛阳的火车,在车站角落里,徐妙云母女红着眼眶偷偷送别,不敢让黄易发现。 “娘,明明我可以趁此机会跟爹一起去的,他年纪大了,再好的身手也会气力不济,岂能再上战场?我跟着去给他当个护卫总是好的。” 徐妙云拉着女儿的手摇了摇头:“你爹说了,这一趟恐有伤天和,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去,最近我在长安帮你物色了个好人选,御史台的督察御史,三十八岁,年轻有为,刚刚丧偶。虽然是个二婚,但他却没有孩子,正好……”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娘亲您一个人去送爹吧。”不等对方说完,小蓉儿使出轻功,转眼时间逃没影了。 徐妙云气得捂住了胸口,“这丫头,你都多大了,能有个二婚就不错啦……真的要气死我。父女俩没一个省心的,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遇到你们这爷俩?” …… 江南应天府,二十年后再次来到这里,黄易忍不住感慨时光易逝,第一次跟夫人来到京城之时,距今已经四十年了。 不说沧海桑田,却也真正是物是人非。恐怕这里除了两个徒弟,是真的再无故人了。 大嘴问道:“师父,我们是直接入宫,还是去桃花医馆,通知大师兄和小师弟过来?” 黄易摆了摆手:“不用了,直接入宫即可。你我只是路过看上一眼,明日就启程出海了,莫要扰了他们的公务。” 此时的应天府大明皇宫,虽然各种建筑没变,但气氛却大为不同,来来往往不仅有官吏军士,还有各色百姓,显得十分融洽。 知道的说这是江南政务总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旅游景点呢。 黄易和大嘴两师徒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么缓缓走了进去,就像两个来访的百姓一样,边走边参观打量。 大嘴不禁点头称赞评价:“不愧是大明皇宫,的确比长安的秦王宫规格要高许多。” 黄易嗤笑道:“这算什么?为师见过比这规格更高的,这里毕竟是大明初创之时建造的,当时国力艰难,所以建筑粗糙了许多,算不得精美宏大。” 还有比这更宏大的?不会吧?长安的秦王宫、顺天府的燕王宫、这里的大明宫,我全都见过了,数大明皇宫最气派。世间还有什么皇宫比这个规格更高呢? 大嘴不禁挠头。 黄易无法解释,因为那座皇宫并未出现,是历史上燕王登基之后,命人在北方仿照应天府皇宫修建的,比应天府这座皇宫更加宏大,甚至传承了几百年。 一路走一路看,二人以百姓的身份,就这么走到了政务总署最核心之地,当初的乾清宫,如今的江南都督办公之处。 这里有两队护卫守门,但却并未阻拦百姓上前,只是例行公事搜身检查,然后就放行了。 这就是朝廷人人平等的体现,官职不过是一个差事,做的事情不同,但身份的平等的,百姓想见到最高主官,随时可以过来拜访,只要不是刺客。 “南方的水田虽然能够一年两熟三熟,但却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可供耕种,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求出路,想让那南方的田亩种植桑树、果树等一些另类农作物,以换取更高的价值。” “因为天下基本不缺粮食了,所以百姓的粮食可以从北方转运过来,北方种粮食、南方或者山地种树木,以此相互合作,达到均衡的目……” 夏元吉正在给小师弟于谦讲解南方的施政方针,黄易和大嘴迈步走了进来。 看到满头白发的夏元吉,不仅是黄易被惊呆了,大嘴也忍不住惊呼道:“夏师兄,这才几年未见,你怎么、怎么苍老成这样了?” 想当初自己跟师父一起去夏师兄老家请他出山的时候,那时的他虽然归隐山林,但却满身逍遥洒脱之气,如今怎么苍老迟暮得,好似风中残烛一般?当真让人心酸。 第四百一十三章 能不能不去? 师父?大嘴师弟?你们怎么来了? 夏元吉惊愕的抬头,看到了那个多次梦到的身影,一瞬间热泪盈眶,竟然忘了起身行礼。 倒是于谦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小跑过去迎接。 黄易的双眼一直盯着夏元吉,片刻不曾挪开,脚下不知不觉竟然快上了几步。 于谦提醒道:“大师兄,赶紧起身给师父行礼呀。” 夏元吉这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想要起身,却被黄易一把按住,不由分说,三指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之上。 “恩师……” “别说话!” 于谦小声朝着大嘴问道:“李师兄,师父跟徒弟见面都这样吗?” 大嘴却满脸严肃的说道:“不,从未如此,这是第一次。” “小师弟,师父号称当世第一神医,已经许久不曾出手给人瞧病了。能让他老人家如此严肃对待,不是因为大师兄的身份,而是大师兄的身体怕是不太好。” 什么??? 惊讶过后,于谦满是懊恼的说道:“怎么会这样?大师兄自己也是精通医理之人,小弟也随着学了个入门,我们都未发现异常呀?大师兄每日吃睡都如常人,怎么会有重病?” 大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们发现不了,兴许是医术不够,但师父从不开玩笑。” 二人不再追究,屏气凝神盯着黄易跟夏元吉。 片刻之后,黄易松开了手,冷声呵斥道:“若非此次为师一时兴起出门办事,路过这里看看你,难不成你想让为师到地下去看你吗?” “恩师……弟子……”夏元吉满脸苦涩。 “哼,你是最早随我学艺的,学的第一门就是医术!我不信你自己看不出这么明显的‘天人五衰’?” 什么???天人五衰? 黄易的话让大嘴和于谦惊掉了下巴,这怎么可能?大师兄才五十多点,哪里来的天人五衰? 见秘密被识破,夏元吉歉疚的说道:“一年前弟子就发现了此事,但江南离不开人,且这是不治之症,哪怕恩师您老人家也无力回天。与其卸任去往长安病死榻上,不如以这残躯,把江南顺利交割下去,也算这副皮囊有几分用处。” “好在天随人愿,给我送来了小师弟,弟子原本打算再过两个月,就交割完一切,然后安心去长安拜别恩师的。” 两个月? 黄易悲叹道:“元吉,你怕是没有两个月时间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最难以置信的是于谦,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恩师救救大师兄。 黄易伸手将人拉起,长叹道:“傻孩子,若是有办法,为师岂能见死不救?可惜……元吉这些年在江南耗干了心血,医道已经回天乏术了。” 闻言旁边的大嘴鼻头一酸,哽咽的说道:“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傻?长安人才济济,你忙不过来跟秀才要人呀,何苦事事亲力亲为呢?” 夏元吉却洒脱的笑了,“师弟,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湘阴钓鱼之时吗?为兄浑浑噩噩半生,蒙恩师指点终于得道明志。朝闻道夕死可矣,若是累死任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一席话说的坦坦荡荡,却给场中气氛平添三分悲伤。 “恩师,大嘴师弟,你们这是要从江南出海吗?” “小师弟,去安排一下,恩师不喜排场,准备家宴即可。” 黄易却摆手说道:“不用安排了,你们忙着就行,为师和大嘴住桃花医馆,你们两个下班之后赶上吃饭就行。” 说完,拉着大嘴离去了。 于谦不解道:“大师兄,师父这是……他们毕竟多年未曾回来了,肯定还是我们来安排合适呀?” 夏元吉苦笑道:“师父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悲伤,唉……做徒弟的,竟然让师父为我担心,这是不孝啊。” …… 事实正如夏元吉所料,还没走出皇宫,黄易的眼眶就已经红了。 大嘴张大了嘴巴,从未见过恩师落泪,这可能是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一路上师徒二人没有多余说话,黄易带着大嘴先去菜市场采买,然后直奔医馆。因为医馆一直有人打理,所以倒是丝毫不显破败,几乎二十年没变化。 “四十年了,物是人非,也许这是为师最后一次来医馆了。” 大嘴憨憨笑道:“师父说的哪里话?这是您的家,您是要长命百岁的,随时想回来都可以。” 黄易摇了摇头:“昔日故人都不在了,尽是睹物思人,何苦来哉?” …… 原本好好的一场重聚家宴,因为夏元吉的身体,师徒几人全都没了胃口,甚至连话题都少的可怜。 夏元吉给于谦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你劝一劝恩师。 于谦会意,他觉得应该找个大家都能聊的话题,“师父,一定要去灭倭吗?不去行不行?” 黄易点了点头:“可以,原本想看你们一眼就走的,元吉出了这样的事,我准备等上两个月。” 咳咳…… 夏元吉跟于谦两人同时咳嗽起来,“师父,小师弟的意思是,您年纪大了,何必为了区区蛮夷大动肝火?” 嗯? 黄易愣了一下,仔细看向了于谦,“哦……我明白了,你觉得为师多此一举?不应该去屠灭倭国?” 夏元吉帮忙解释道:“恩师,小师弟不是这个意思……” 黄易摆手道:“无妨,有理不怕辩!我们教你们不要迷信权威,自然不希望你们把我当做绝对的权威。敢提出质疑很好,倘若你能驳倒为师,我可以听你的建议。” 于谦涨红了脸,起身恭敬行礼道:“恩师,弟子今日得罪了。倘若朝廷想要灭国取地,弟子可以理解。但为何您一定要亲自出马,而且是亡族灭种?这一点说不通。” “外界传言说是您和倭国有私怨,这绝不可能。恩师之胸怀,别人不知,您的这帮学生最为了解。” 黄易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完全说不通的。正因为无法解释,为师才没有给出具体解释。既然你一定要听,那我就仔细说一说。能不能听懂,听完信不信全在你们。” “但我可以保证自己所讲句句属实。” 﨔 第四百一十四章 对错之辩? 静静听完黄易的解释,在场几人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出于预测? 就连原本想帮师父的夏元吉,此时也想劝师父两句了。 唯有大嘴拍着胸脯大声道:“特娘的,照这么说,那倭国之人是真该死,全都该杀!没说的,师父您留下给大师兄治病,弟子替您跑一趟,不杀光敌人,大嘴我绝不回来!” 黄易笑着点头道:“大嘴,知道为什么我带着你,而不是带小白吗?” 大嘴自信的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武艺高强!” 夏元吉噗嗤一声笑了,“师弟,你武艺再高强,能高过师父吗?师父喜欢带着你,是因为你听话,小白心眼太多了,这种事不适合带着他。” 大嘴丝毫不觉是嘲笑,反而点头认同道:“没错没错,老白那家伙就是心眼多,还是我实在!” 黄易笑着打断了二人的闲聊,朝着于谦问道:“是不是不相信为师的预测?” 于谦摇头道:“不,恩师的学问当世无匹,虽然不像传言那样是神仙下凡,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是可能的。” “可仅凭一个预言就举起屠刀,似乎是自相矛盾。” “假如您预言到了将来倭国会兴起大祸,跨海而来为祸中原,闹得我们中原百姓生灵涂炭,甚至堪比五胡乱华之惨。” “既然如此,那预言就不可改。也就意味着您灭倭不会成功,否则的话,就是改变了未来的走向。” “倘若真的改变了未来,那就是您的预言不准。所以这件事无论怎么做,都有着一个悖论。” 黄易认真的听着,甚至还点头表示赞赏,的确是这个逻辑。 唯独大嘴一直挠头,“小师弟,能不能说的简单些,我跟不上听啊。那到底师父预言准不准呀?” 夏元吉笑着说道:“大嘴,倘若你和师父去灭了倭国,那师父的预言就不准。倘若你们没去,数百年后说不定倭国的确为祸中原,那师父的预言就是准的。” 哦……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去灭了他们?大嘴又陷入了新的迷惑。 额…… 得,要不我陪你喝酒吧,让师父跟小师弟辩论即可。 于谦接着说道:“师父,照理说我们跟海外倭国无冤无仇,从东汉时期开始,他们就一直派人渡海过来求学,历朝历代多有来往。虽然洪武年间有些海盗倭寇滋生事端,但也算不得什么血海深仇。他们也不至于因为这些小事,记了几百年,然后过来报复中原吧?” “可如果您坚信自己的推测,执意要过去灭倭,那可就是真的结下血海深仇了。” “假如,弟子说的是假如,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正是因为您此次的灭倭,结下了数百年的仇怨,而后有个别漏网之鱼,带着仇恨隐匿繁衍,最后在数百年后终于成势,然后开始祸乱天下。” “昔日因,今日果。今日因,他日果?” 大嘴甩着脑袋喊着:不行了,太绕了,跟和尚念经一样。 黄易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不错教过你奇门遁甲,没想到你竟有此领悟。” “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北宋五子你们知道吗?其中有位通天彻地的人物:邵雍、邵康节先生,人称邵子!” “这位邵康节先生通阴阳晓八卦,可以说吃透了易理,万事万物看一眼就知道未来如何。” 这么厉害? 终于有能听懂的了,大嘴全神贯注,“那岂不是跟师父您一样厉害?” 我? “咳咳,你可别高抬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黄易老脸一红,“别打岔。” “话说有一日,康节先生见家中新买一花瓶,心血来潮,掐算起花瓶的命运,得出结果是:花瓶将会于当日中午碎裂。” “嘿,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呢?” “邵先生不信邪,于是特意把花瓶稳稳当当放在桌上,然后叮嘱家中任何人不得打扰,自己全神贯注的盯着花瓶,有心要看看花瓶是如何碎的?” “其实也是验证自己的推算准不准?能不能强行改命?” “一直到了临近午时,相安无事,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邵先生觉得,自己的掐算也不是全中的。” “可恰在此时,邵夫人带着怒意而来,埋怨先生一上午没正事,总盯着一个破花瓶作甚?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一怒之下,当场摔了花瓶!” “这一摔,正应验了先生的掐算!也把先生摔醒了,原来自己测算命运,本就是命运其中一环。” 完了,又听不懂了。大嘴埋头干饭。 于谦不解道:“恩师,既然您早知这个道理,为何仍然要一意孤行呢?” 黄易尴尬的望着天空出神,自己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我来自未来,提前看到了一切吧? 夏元吉帮忙说道:“恩师,其实弟子倒是有别的看法。” “抛开推测之学不提,单说我们如今的华夏,堪称当世最强!而且我们立下的是万世之基,这样的帝国没那么脆弱吧?让一个蛮夷番邦给灭了?我觉得不会。” “再说了,倘若真的想您预言那样,小小倭国就能为祸中原,想必中原必定是在今后的数百年内走向了衰落。那我们如今做这一切,是否就没了意义?” “倘若华夏自己走向衰落,那即便是没有倭国来犯,也会有其他外敌入侵,总之难逃宿命。那您执着于灭其中一个风险,似乎真的没什么意义。也许全是命数呢?” 看着两个得意弟子全都持反对意见,黄易叹息说道:“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但你们说的全是常理。因为你们不曾见过倭国之人,更不曾从骨子里分析过他们的人性。他们是一群只知索取,不知感恩的族群,讲究万物皆为我所用。” “我中原这边深受儒家影响,什么王道、霸道,总归逃不过仁义和天理。” “但他们那边不是,那边没有任何底线,只为利己。这么说吧,他们有一个风俗:一旦部族之中粮食不够吃,马上把六十岁以上老人丢进山喂狼,而且是亲生儿子亲自背着父母去送死。” 什么?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种族? 﨔 第四百一十五章 定要一意孤行 如果说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为了族群的生存,主动抛弃老弱的风气,世上不止他一家,比如曾经的北方草原部族也是如此。 但为何偏偏倭国这帮人不可原谅? 几个徒弟全都不解的看着黄易,“因为倭国可称先秦遗民,而且从东汉时就不断来中原求学,千余年来,他们却只一味的偷学技艺,并不带走王道文化。”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唐朝时期鉴真东渡,带走了佛法。可他们本质上却并不认同我们的治国理念,骨子里没有仁孝的概念,只有弱肉强食的兽性。” “就如同我们中原被儒家洗了两千年一个道理,他们同样被这种兽性洗了千年,一样的根深蒂固,一样的无法根除。” “这种兽性文化的支配,导致他们跟别的种族不同,他们学了本事却不记师恩,甚至嫉妒为什么我们中原大地得天独厚?” “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一群被仁义束缚的傻子,一群不知防备的肥羊,只等将来有一日他们超越了我们这个师父,就能如饿虎扑食一样,过来吞下我们这块肥肉,好借鸡生蛋,完成他们种族扩张的霸业。” “倘若让这样的种族有朝一日得势腾飞,势必是全天下人的灾难。” “而且他们身处海外,并无外敌,可以屡败屡战,一年不行就两年,再不行十年、百年……乃至数百年,锲而不舍的偷学,总有一日能强大起来。” “反观我们中原这边,兴亡反复,虽然每次都是毁灭和重生,但在毁灭个重生之间总有三十年的极弱期,此时若遇强敌,将是灭顶之灾。” “千年前是五胡乱华,五百年后就是倭国入侵。” “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我们岂能坐视不理?” 一番话说的在场之人振聋发聩,久久不能释怀。 直到大嘴小声问了一句:“师父,你总说五胡乱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读书少,没听过这个典故呀。” 黄易叹息道:“有空我好好给你讲讲。三国末年魏国一统天下之时,汉人有三千万之众,后来两晋纷乱,北方五个胡人部族南下入侵,大肆屠杀汉人,祸乱了数十年,以至于汉人差点被灭族,杀的只剩下不足五百万。十室九空一词就出自当年。” 什么?三千万杀的剩下五百万?这么惨?大嘴的脑子快不够用了,那到底得死多少人?全长安人恐怕不够,加上洛阳、顺天府、应天府……我的天,按现在的人口计算,天下要死一半百姓。 看着于谦怔怔出神,黄易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以一则预言就杀人是不讲理,但倘若我预见了却什么都不做,五百年后会不会被后人埋怨?难道我们寄希望于倭国之人突然转好,改变本性吗?还是寄希望于他们将来会手下留情?” “如你所言,倘若我灭倭不彻底,因为个别漏网之鱼在将来酿成大祸,呵呵……那只能怪我华夏后人太蠢笨,该做的我都做了,中原竟然被一个死灰复燃的倭族祸乱?简直不可思议。后人若是孱弱蠢笨如此,被人灭了也是自取灭亡吧。” 夏元吉点了点头,同样对于谦劝道:“小师弟,相信师父吧,他老人家的眼光不会错的。” “异地相处,倘若你我是倭国朝廷的人,几百年后,倭国发展壮大,会选择偏安海上一隅吗?” “不会吧!所以肯定会出海开疆拓土。那么一旦倭国出海发展,我们中原是不是他们的首个目标?” “正如师父所说,虽然他们在我华夏眼中微不足道,但他们就如一头饿狼,会选择我们中原最虚弱的时候下手。” “既然早晚都要有一战,何不在我们至强的时候消灭他们?然后移我们的开化之民过去,彻底断了他们的根基呢?” 面对师父和师兄的规劝,于谦叹息道:“师父、师兄,我知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只不过这种事我做不出,因为亡族灭种免不了要伤及无辜,即便是倭国上下全都十恶不赦,但当地总有善良百姓……” 夏元吉摇头道:“师弟,你不能这么想。百姓虽然无辜,但他们的孩子却延续了倭国的血脉,说到底他们都是一个整体。师父这次是为部族出战,不存任何私心的。” 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黄易笑着说道:“不错!所以这是一趟脏活,为师宁愿选择一意孤行,也不愿带着中原的士卒过去。” “过分杀戮有伤天和,若有天降灾劫,我黄易一人担之!与华夏无关。” 于谦躬身行礼,认真的说道:“恩师大义,弟子挑不出毛病。但您的选择与弟子心中道义不合,所以请恕弟子不敢苟同,此次事件弟子保留意见,愿恩师此行大安,早日凯旋回来。” 师弟,你…… 夏元吉眉毛一挑,岂能忤逆恩师? 黄易却笑着按住了夏元吉,对于谦点头赞道:“好,若我教出的徒弟全都是唯唯诺诺的磕头虫,华夏可真的没希望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所做一切,无非是在践行自己心中的理念,并且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可真正的对错,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等将来天下交到你们手上的时候,我想你会理解的。” 看到于谦身上满是青年的执着和热血,黄易笑了,决定逗逗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家里有一副文天祥的正气歌字画,是传家宝对不对?但实际上这副字画不过四十年。” 什么???这……这是我家绝密,您怎么会知道?于谦惊呆了。 “因为我可以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 我这……于谦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难道师父真的是神仙下凡? 晚饭过后,夏元吉留宿医馆,仍然住在自己当年学徒的房间,于谦明日依旧要去处理公务,所以辞别回家了。 皓月当空,师徒三人饮酒赏月。 “元吉,将来天下大概要交给于谦做宰相,从秀才这里算起,到现在的蓉儿,再到于谦,这才第三代人。唉……三代人就没了居安思危,再过三代就会丧失了进取之心,再过三代若无外部强敌,怕是中原自己就会滋生出奢靡享乐的蛀虫。” 夏元吉安慰说道:“恩师多虑了,小师弟不缺锐意进取之心,只不过心地善良,做不出违背他本心之事。” 黄易感慨道:“是啊,凭预测杀人灭族,确实有些鬼扯了。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为师此次插手,华夏朝廷的后人会如何对待倭国?” 额……这个…… 夏元吉愣住了,“如果是小师弟的话,想必会灭国占领,然后招安、扶持、教化……” 呵呵,想到了吧?这样做看似我们是征服,实则是在帮他们成长,是在养虎为患! 第四百一十六章 懂太多所以烦 一旁喝得半醉的大嘴不耐烦道:“师父,小师弟真是妇人之仁,杀的是倭寇蛮夷,又不是他家亲戚……” “再说了,这二十年来,我们对西域用兵,对西南用兵,需要理由吗?不都是因为我们的人口大涨,新生人口需要分得田亩,朝廷担心田亩不够分,所以向外扩张打下地盘吗?” “像这种用兵灭国,需要理由吗?压根多余!只是因为我们的百姓需要土地耕种,可不管那些国家的百姓无辜不无辜。” 额…… 咳咳……哈哈哈哈,好,好样的! 夏元吉笑出了眼泪,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大嘴师弟一语中的!没想到啊,我们聊了一晚上,劝了师父劝师弟,却不如大嘴师弟一个武将看得明白。” 大嘴谦虚的挠头憨笑:“哪里哪里,大师兄,你们就是因为懂太多了,所以烦恼就多。其实少想些,师父让干啥就干啥就对了,我相信师父。当然要帮我们自己人考虑,海外蛮夷的死活我可不在乎。” 沉默片刻,夏元吉认真的说道:“恩师,兵贵神速,既然已经跟南方大明约好了出兵时间,不宜再改。” “弟子这副身体已然如此了,有幸能在死之前拜见恩师一面,心愿已了,再无遗憾。莫要因为弟子这副残躯,耽误了天下大事。” “而且东北那边偷占了倭国,现在肯定有了防备,弟子担心迟则生变。” “无论是他们敢阻挠我们灭国,还是耽误了行动,导致灭倭不彻底,都是给未来埋祸根。” 这…… “元吉,你的身体……”黄易颇有不舍。 夏元吉却洒脱至极,“恩师,天人五衰不用卧床养病,更不用受病痛折磨之苦,能死在工作任上,弟子求仁得仁!” “恩师和师弟去海外为后世扫平障碍,弟子在中原为百姓铺平道路,虽然远隔千里,但却如并肩作战一般,弟子死而无憾了。” 一番话说的黄易感动至极,含着眼泪重重点头。 次日,夏元吉早早起来,没有惊扰任何人,跪在黄易卧室门口磕头拜别,然后从容去衙署上班。 黄易已然醒来,就站在门后,却并未开门出来。 师徒相知之情,心照不宣。 吃过早饭,黄易带着大嘴悄然离开了应天府,踏上了去江南之路,到了入海口搭乘南下贸易的货船,直奔约定好的会师岛屿。 衙署内,于谦有些不安的询问夏元吉,“大师兄,昨夜我回去之后,恩师没有生气吧?” 夏元吉笑着说道:“怎么会?恩师表里如一,若是生你的气,会当面指出来的。而且大家议论朝政不存私念,政见不同罢了,但都是为了自己族人着想,何必生气?” “小师弟你敢质疑恩师,是因为你年轻,跟随恩师时间短。我们不敢,并非因为恩师的威严,而是深深被他的远见卓识所折服,相信只要他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于谦微微皱眉,“大师兄,这样不好吧?这些年民间一直有碎碎传言,说恩师虽然归隐长安书院,但却隐而不退,实则在指挥着朝廷的动向,一句话就能动荡整个朝局。” 夏元吉脸色拉了下来,严肃的问了一句:“师弟,你求学二十年,入官场六年。以你之见,朝政有被恩师指手画脚的痕迹吗?” 这个…… 沉思片刻,于谦纠结的说道:“从明面上的确没有,恩师从不主动过问朝政,甚至不参与具体施政。” “但我们都知道的是,这二十年来,虽然是吕师兄领政,但每每遇到大事,师兄都会去请教恩师。而后恩师给出指点,吕师兄都是按恩师所言行事的。” 夏元吉追问道:“那按照恩师指点的路子,朝政可曾出现偏差?” 这个嘛……好像没有。 夏元吉冷哼一声:“这能叫指挥朝政吗?顶多算个参知政事。每逢大事,即便是长安大朝会,目的不就是议出一个最好的路子吗?” “但议事的意义在于集思广益,可这很受每个人的眼界所限制,谁也不敢说自己的方案就是最好的。” “在这个时候,恩师的目光长远、见解独到,给出更好的指点,难道有错吗?” “无知之人觉得这是指手画脚,是恩师在暗中把控朝局,可这难道不是朝局的发展,选择了恩师指明的方向吗?” “事实能证明一切,恩师不存私念,且每言必中!我们这些年是不是发展的越来越好?你能说这不是恩师指点之功?” “倘若让我们这群弟子离开恩师来料理朝政,能把华夏带成如今的模样吗?会更快还是会更慢?” 于谦羞愧的点了点头:“大师兄,是我狭隘了。” 夏元吉叹息道:“小师弟,你怕是不知道吧,散播这些谣言之人,是那群失了势的儒生,有被打压的世家贵族、有外面的野心家。真正跟中原一条心的百姓,感受到的都是逍遥侯无私的恩德,哪里会恶意造谣?”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既然知道是阴谋造谣,为何不管呢? “为何要管?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夏元吉认真的教育道:“师弟,为兄我十五岁就开始跟着恩师,历经洪武、华夏两朝,一生中跟随过洪武皇帝、先太子朱标、燕王朱棣等人,见过胡惟庸、李善长等独领风骚的人物。” “可他们所有人,任凭多么才华出众,却无一人能如恩师一样,真正做到尽公不顾私!” “你可以质疑恩师暗中掌控朝政,但暗中掌控的目的应该是谋私利吧?你随恩师在书院学习两年,他过得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额…… 于谦惭愧的说道:“恩师虽然是院长,但却粗茶淡饭简朴至极,犹如山中隐士,外人兴许觉得他一日三餐很精致,但那是恩师自己的本事,凭一手高明的厨艺,愣是把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好的美味。” 夏元吉点头道:“呵呵,是啊!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为了掐断家天下的传承,恩师故意选择了不再要孩子,就是为了避免有人拥立他的后人上位。天下谁人能做到?” 这、这……于谦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师兄,此时此刻他终于懂了,为什么所有师兄全都无条件追随恩师,这不是因为情感,而是纯粹的信仰。 第四百一十七章 是不是迷路了? 琉球岛上,黄易师徒两人苦等了五日,愣是连船队的影子都不见。 大嘴忍不住抱怨道:“师父,咱们是不是被人放鸽子了?南边大明跟东北一样,不讲诚信呀!” 黄易的脸色也很难看,“会不会是他们迷路了?南方的船队平常只出海去西边,少往北方行船,找不到琉球岛?” 啥?迷路? 大嘴弱弱的说道:“师父,如果是找不到一些小岛也就罢了,这琉球可是从古至今都有名的大地方,二十年前他们撤退的时候,还在这里停靠修整过,怎么可能迷路?” 黄易黑着脸冷哼一声,“罢了,再等一天,若还不见人,咱们直接去南方,我要当面问问他朱樉是什么意思?” “朱老四敢推诿是因为儿子,他朱樉不会也有儿子在倭国吧?” 这还真没猜错,此时此刻朱樉的儿子朱尚柄已经带领五万精锐登陆倭国,甚至如同当年开辟南越一样,已经打下了海边一片城镇当营地。 之前朱樉父子‘猜中’了黄易灭倭的真实目的,然后马上行动,一边派人火速给中原送信,表示不用侯爷出马,大明愿意一力承包灭倭事宜,只要装备物资跟上就行。 送信的同时,太子朱尚柄亲自出马,统兵五万,兵贵神速直扑倭国。 大明版迫击炮曾经横扫南越,二十年的发展又有进步,拿来荡平倭国不是问题,所以他们打算先用自己的武器装备,等将来中原支援的装备到了,可以直接拉回大明,充当自己的储备,同时还可以仿制一下,给自己家的武器升升级。 可好巧不巧的是,送信之人跟黄易错过了,黄易跟大嘴刚登上南下的大船,送信的人就到了应天府江南衙署。 夏元吉和于谦两人猛拍大腿,立刻派人去追,已然晚了,只能派传去琉球报信。 更巧的是,黄易师徒在琉球等到第六天放弃了,直接搭乘过路商船南下去了大明,再次跟江南信使错过。这下可好,彻底丢失了逍遥侯的消息,没人知道二人去了哪里。 …… 上一次出海来南洋,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跟你师娘两人是逃难过来的,她当初还不是你师娘,她是离家出走…… 一路上,欣赏着沿途风光,黄易给大嘴讲述着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大嘴这么憨厚的人,竟然也满眼都是八卦之火,这种隐私可是外面听不到的。 “师父,戏文里面英雄救美往往伴随着以身相许,你从山贼手上救了师娘,她既然愿意跟在你以前到南洋逃难,肯定是中意你的,怎么出海半年都没成呢?” “你小子没事少听点戏文,全是编戏之人自己的人生遗憾,现实中得不到,往往在设想中弥补一下。”黄易嗤笑道,“再说了,英雄救美在前,考验的是英雄仗不仗义。以身相许在后,就要考验美人了。” 这话怎么说?大嘴有些迷糊。 “倘若女子看英雄骑白马英俊魁梧,一般都会说一句: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意以身相许!” 大嘴点了点头:“没错,都是这么演的。” 黄易反问道:“那如果救人的英雄长得跟武大郎一样呢?换了你是那美女,你愿意吗?” 额…… “可是……若不以身相许,那救命之恩怎么说?” “简单: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了。” 来世? 哈哈哈哈……这位公子妙语连珠,一语中的! 旁边一位手拿折扇的年轻人抚掌称赞,笑着走了过来。 “商船偶遇,乃是缘分。在下郑楠,南方大明郑家子弟,可否有幸跟二位结识一番。” 黄易眉毛一挑,南方大明郑家子弟? “莫非是南方大明郑宰辅的那个郑家?” “不才,正是家父!” 黄易拱手道:“原来是郑相之子,失敬失敬。我二人是中原出来游历的,在下黄药师,这位是家兄李秀莲。” 啥?我…… 大嘴涨红了脸,心说这不是差辈了吗? 没想到这位郑公子却惊讶道:“原来是兄弟?李兄长得真老成,差点误认成是父子。” 大嘴冷哼一声,心说就是你爹在我面前也不敢称大辈的,你小子可真无礼。 黄易推了他一下,笑着说道:“郑公子见笑,家兄少年老成,实则今年刚三十岁。” 刚三十岁? 郑楠再次表示惊讶,“那这么说,兄台如今不足三十?若是如此,那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少年老成,我以为你三十出头呢。” 好嘛,你是郑沂家几小子?怎么长了一嘴毒舌呢? 连黄易都不想搭理对方了。 郑楠连忙陪笑道:“失礼失礼。刚才偶然听到黄兄讲故事,在下觉得有一处不对。” 哦? 黄易好奇道:“请郑公子赐教。” 对方可真不客气,“刚才黄兄说英雄救美在前,考验的是英雄仗不仗义。以身相许在后,考验的是美人?” “此言不对。在下以为正好说反了:英雄救美的时候,考验的是美人够不够美,若不是美人,未必会有人怜香惜玉去舍命相救。” 大嘴反驳道:“照你这么说,残花败柳、或者老妪病妇,这些人落难就无人相救了吗?” 郑楠哈哈大笑道:“那顶多叫锄强扶弱见义勇为。” 黄易笑着点头,“有道理!” 郑楠接着说道:“再说英雄救美之后的以身相许。既然黄兄说了,美人要根据英雄是否英俊来选择后路,那就不是考验美人了,那分明是在考验英雄的美丑。” 哈哈哈哈…… 黄易忍不住抚掌称赞,“不错,言之有理!郑公子才思敏捷,不愧是宰相之子。” 大嘴却挠头道:“师、咳咳,师弟,那当初你英雄救美之后,是因为不够英俊,所以跟那谁拖延了许久吗?” 那谁?黄易差点笑出声来,你这是怕说穿帮吧,不敢提师娘了。 “我们两个可以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但谁规定说英雄救美之后,美人愿意以身相许,英雄就一定要同意呢?” 此言一出,大嘴目瞪口呆,旁边的郑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抚掌称赞,“黄兄妙人,少有人能挡住美人的诱惑,兄台可真是特立独行!” “二位这是要去大明游历吗?我们结伴同行如何?在下可是大明本地人,最是了解当地风土人情。” 略微思考,黄易点头答应下来,有个免费向导也挺好。 但大嘴却撇嘴表示不满,心说这小子真没眼色,耽误我听故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捷报频传 倭国这边,太子朱尚柄三战三捷,压根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为了彰显自己的领兵才能,每下一城,朱尚柄都要派船南下送一份捷报,可以说他们出兵乘坐的战船全都用来送信了。 倭国首领龟山满是惊讶,哪里来的兵马?只听说北方有战事,我南方就是大海,莫非是中原看上了贫瘠的倭国? 派去的信使来报,对方打的是大明旗号。 什么旗号?大明旗号? 龟山大佐一头雾水,我们跟大明无冤无仇呀。 手下人说不对,我们跟大明可是积怨已久。当初我们屡次派人袭扰大明沿海,他们称呼我们为倭寇。大明的开国皇帝朱洪武下令,永不与我们倭国来往。会不会是他们现在想起了仇恨,特意过来报仇的? 此言有理,可那大明都被灭了,听说只有残部逃去了南越,还有空过来找我们倭国麻烦? 你说是中原的华夏打过来,都比说是大明靠谱。 等等……该不会是东北那个大明吧?他们从北边打小松部落还不够,连我们南边也不放过? 信使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说除了大明旗号,还有一个更大的旗帜,上面写了三个字:逍遥侯! 谁?逍遥侯?哪个逍遥侯? 龟山大佐吓得一个哆嗦,激动的连连追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站出来提醒说道:近三十年来,中原天下只出了一个逍遥侯,至今不曾换人。 那、那……那就是…… 龟山大佐呆立当场,就是那个以一人之力赶走强横大明的逍遥侯?我们、我们何时曾招惹过他? 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曾回想起一件三十年前的旧事,那时自己还是个少年,听说了一件惨案:大明出了两个狠人,一战灭了倭国八百精锐,并且把所有人的头颅砍下来堆成京观。 自那以后的数年间,倭国都不敢有船再靠近大明沿岸,因为人家从找到倭国的荒岛驻地、再到团灭敌人,仅仅只用了一个晚上。 而后倭国花了大代价打听出对手的名字:一个就是如今的东北大明皇帝,当时的燕王,四皇子朱棣;而另一个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明逍遥侯。 完了完了……如果真的是那个煞星杀过来,我们肯定是挡不住的! 人的名、树的影! 仅仅一杆大旗竟然就把南面倭国的龟山大佐吓得脸色苍白,足见逍遥侯的威慑力。 而支起这杆大旗的原意并不是为了扯虎皮做大旗,南明太子朱尚柄耍了两个小聪明:其一,这种屠城屠村的脏活,名声不好,自己只是代逍遥侯出手,风头还是给他老人家的好;其二,让中原运送物资的人看看,我们的确是在用心给逍遥侯他老人家干活,这样就能心安理得的以军功换来物资了。 搞清楚了敌人是谁,龟山大佐当机立断,收缩固防,坚壁清野。同时向北方求援,甚至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 此时的倭国处于南北分裂期间,北方小松大佐势力更大,原本是要南下一统的,谁成想在十多年前遇到了东北而来的一群囚犯,所以被拖住了南下一统的步伐。 原本小松大佐以为凭借水土优势、人数优势,可以很快将那群囚犯兵马消灭的,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高明的火器?一下就把北方倭国打蒙了。 小松大佐也是个枭雄人物,当机立断收缩固防,让出北方一个大岛的同时,还主动纳贡求和,以此换来了和平。而他自己带兵收缩到了中部地区。 因为大战损伤了元气,同时又忌惮北方大明的偷袭,所以南下一统的事宜就此搁浅,一搁就是十多年,否则也等不到龟山大佐喘息至今。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南方的龟山老儿竟然也会向自己求援,而且求援的原因竟然是如此离谱? 南方跟自己北方遭遇一样,同样遇到了来自大明的入侵,同样是面对强横的迫击炮无能为力,只能收缩固防。 龟山大佐派的人很会说话,他说北方小松大佐能跟东北大明对峙多年,肯定有实力对付大明的火炮,请看在倭国一脉同源的份上,定要出手相救! 救?凭什么?当初我们北方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全都在后面看好戏,现在想要我们营救?呸! 南方使臣傻眼了,我们当初实力低微,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岂能一概而论? 呵呵,对不起,我们也一样,如今不对你们落井下石,我们也选择看戏。 这……这怎么行?此次南方大明来势汹汹,所到之处被屠的寸草不生,倘若我们南方被灭,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北方的,咱们应该联起手来对抗外敌。 联手?不是不可以,拿三神器来换!我要龟山老儿对我称臣,然后南方并入我们北方。 这、这…… 不同意就回去吧,等你们被屠光了,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特使带着屈辱回去了,龟山恨得牙痒痒,可眼下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答应了称臣,但三神器嘛,除非你们顶住了入侵者,否则我们不可能叫出去。 小松岂是那么好糊弄的?称臣只是口头答应罢了,三神器才是根本。 于是双方拉扯到最后,还是龟山被迫妥协了,交出三神器,暂不称臣,等挡住敌人再说。不妥协不行啊,敌人一日一城,要不了两个月,我们就退无可退了。 大明太子朱尚柄这边还不知道倭国南北合流了,但其实不重要,合不合流都要接着轰炸,没区别。 可他不知道的是,北方倭国这边有埋伏,汉王朱高煦偷偷设下的陷阱。 而汉王朱高煦同样也不知情,他派去的人打探到了逍遥侯的旗号,只以为是逍遥侯黄易亲自到场了,所以张网以待,誓要报仇雪恨。却不知道来的是自己的堂兄朱尚柄。 …… 南方大明这边,黄易跟大嘴在郑楠的带领下一路走走看看,终于来到了大明皇宫,此时的皇帝朱樉正满意的翻看着一封封战报。 “不错不错,吾儿神勇无敌,捷报频传,有洪武遗风!我大明当兴!” 第四百一十九章 原本想招人的 皇宫门口,郑楠得意的介绍说:“黄兄、李兄,换了是旁人想参观一下大明皇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皇宫没有特殊的令符是进不去的,但我郑家人不同,陛下恩宠,准我们随意进出,只要不带兵刃即可。” “这大明皇宫是仿照中原江南应天府修建的,二十年来,大明一半国力都用来修建这座皇宫了。所以气魄比应天府那座更大一些。” 咦? 站在皇宫门口,黄易略微惊讶,还别说,乍一看真有几分前世故宫的气象。 李大嘴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说道:“劳民伤财!净整些虚头巴脑的。” 郑楠却不生气,反而认真的解释道:“李兄所言曾经也有人提出质疑,说我大明好不容易来到南越开疆拓土,应该大展宏图的,岂可劳民伤财,甚至贪图享乐?” “可陛下却说,修建一座比应天府皇宫更雄伟的皇宫,虽然劳民伤财,但却不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是为了凝聚人心,为了让大家记住来处,不忘祖地。” “就像一座不倒的精神石碑,让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大明正统!” “当然了,为了以身作则表示自己并未贪图安逸享乐,陛下数十年如一日的节俭生活,这种习惯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倘若陛下真的是骄奢淫逸之辈,大明也不会有今日之盛况。” 黄易笑着点了点头:“此言有理!我们兄弟曾去应天府皇宫参观过,今日倒要见识见识这座新皇宫。” 捷报!捷报!太子爷六战六捷,再下一城! 一队报信快马飞驰冲进了皇宫,黄易等人连忙躲闪。 “郑兄,这是?怎么……大明有战事?” 不知道呀! 郑楠摇了摇头,“我去随商船去中原游历半年有余,不知道大明有什么变故,难道是对西面开战了?等我跟守门的问一下。” 看着郑楠去找人询问,大嘴小声说道:“师弟……咳咳,差点叫习惯了。师父,怪不得他们失约呢,原来是被战事拖住了。只是不知谁来招惹的大明?” 黄易点了点头:“大嘴,抽空你去找我们的人问一下,看看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郑楠回来了。 “抱歉啊黄兄、李兄,今天恐怕不能带你们去皇宫参观了。” 哦?这是为何?出什么事了吗? “据说大明应下了跟中原逍遥侯的约定,太子殿下亲率五万精锐,渡海去消灭倭国,十多天来连战连捷。因为现在是战时,所以皇宫就不能随便进出了,以防有什么危险。” 这不可能! 大嘴当场反驳,“我们刚从那边过来,压根就没看到大明的战船兵马。” 嗯?? 郑楠不解道:“李兄,你们不是从中原过来的吗?看着二位不像是倭国人呀。” 黄易推了大嘴一下,连忙解释道:“当然,我们怎么可能是倭国那群蛮夷?家兄的意思是,我们一路从海上过来,没遇见大明出征的船队呀?” 郑楠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错过了吧,也许走的不是一条路线,毕竟茫茫大海,哪怕是一支船队看起来跟蚂蚁也差不多,稍微远一点就看不到了。” “实在抱歉,朝廷出了这么大事,小弟要先回去请教一下家父,看是否有什么军务指派,暂时不能陪二位兄台游玩了。” “这样,我先带二位到馆驿住下,等我忙完公事马上过来找二位。” 安排好二人,郑楠火急火燎的回家了。 黄易师徒对视一眼,吃过饭就分头行动了,一个时辰之后客栈汇合。 大嘴尴尬的说道:“师父,事实跟郑小子说的一样,大明的确出兵了,而且是皇太子朱尚柄亲自领兵,不是生力军,是精锐士卒五万,直奔倭国。” 黄易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不是约定好了琉球汇合吗?那物资他们不要了?” 大嘴摇了摇头,“不知何故,朱樉父子决定大力支持,把原来的五万生力军,换成精锐。同时扬言说只要逍遥侯一句话,也就是您一句话,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要任何报酬也要帮侯爷灭掉倭国。然后、然后他们就真的去了……据说还派人给中原送了封信,应该是通知不用联手了,他们自己就能干完。” 这次轮到黄易挠头了,“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他们怎么突然有这么大转变?” 大嘴想起一件事:“哦对了,咱们的暗桩探得一个消息,据说不久前有人通过大明锦衣卫,秘密送了封书信给皇帝。信的内容不得而知,甚至来路也极其隐蔽,经过我们的人反复调查,终于抽丝剥茧查到了蛛丝马迹,很有可能是东北来的书信。” 东北的书信? “东北燕王朱棣给南方的朱樉写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兄弟二人自从南北分道之后,少有来往吧?”黄易皱眉问道。 大嘴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的人统计过,除了每年象征性的一封书信互相安全问候,其他没有任何来往。像这种秘密的书信,据说是首次。” 黄易已经大概能确定,“这么说,朱樉父子的转变,八成跟燕王朱棣有关系。我们要想办法知道这封书信的内容。” 大嘴小声问道:“师父,您是怕他们兄弟南北联手?故意给我们演戏呢?” 黄易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朱棣暗中吞并了倭国,自然不希望我们出手灭之。他写信阻止南方的朱樉,一来可以破坏我借兵,延缓我们的灭倭大计;二来如果朱樉配合他,阳奉阴违,假意灭倭,实则保倭,那倭国就可以一直在朱棣手中了。” “换句话说,倭国就能一直在大明手中。” 大嘴挠头道:“不会吧师父,既然南方出兵去攻打,总不能出工不出力吧?再说了,最多三两年时间,倭国被打下来之后,地盘可是归我们的。他们如果玩心眼,早晚要穿帮。” 黄易叹息道:“是啊,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所以我们更需要知道那封书信写的什么。” 大嘴好奇的问道:“师父,假如朱樉这边没出兵,您真的只是来兴师问罪吗?靠咱们两个,好像也不能逼人家出兵吧?” 黄易微微一笑,“当然不是。如果他不识时务,我压根没想继续跟他合作。一个不能一条心之人,继续跟他合作,我怕将来他反水坑我。” “倘若证实了他不愿合作,我原本打算在南越这边拉队伍单干的,以我的名号,招募几万私兵,应该不成问题!” 啥?这也可以?那不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当山贼、自立为王吗?人家能愿意?大嘴震惊不已。 黄易微微一笑,“总不能鼓动中原的人聚啸山林吧?还是用外人干活的好,大明是收编了南越的蛮夷,我用去蛮夷杀戮蛮夷,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他大明不愿意又能如何?难道他敢带兵攻打我吗?借他朱樉十个胆!倘若他敢跟我龇牙,正好,我先灭了南方大明,然后再挥师灭倭也一样。” 大嘴弱弱的说道:“恩师,您是准备把当年关中自立一事重演一遍啊?而且专挑大明下手。说您跟倭国有深仇大恨,可能没人相信,但说您跟大明有仇,我想没人会怀疑!” “大明都躲到南方偏安一隅了,您还追着打,咳咳……这也太倒霉了。” “师父,您当初不是说过,都是炎黄子孙吗?” 黄易狡诈的笑道:“当然,对外的时候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可当他们不听话的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这也行?大嘴是真的服了,闹了半天,师父想欺负人的时候,压根不需要找借口。 黄易感慨道:“唉……来的路上我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是这样。这几天先派人调查一下再说,我估计江南的信使已经在路上了。” 第四百二十章 这是我两个兄弟 傍晚时分,客栈来了几个家丁,点名要找两位姓黄的客官。 一问才知道,是相府三公子郑楠过来邀请去做客的,说是公务已经忙完,而且家中已经安排好,直接住家里,不用住客栈。 黄易跟大嘴对视一眼,完了,这下要穿帮。 而且一旦暴露身份,想要无拘无束的继续调查真相,怕是不容易了。 “走吧,不去也不行了。也许找他问问也好。难得我们在南方大明还有个熟人。” 大嘴憨憨一笑,“师父不愧是桃李满天下,走到哪里都有人接待。”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跟老白一样,会拍马屁了?” …… 宰相府邸郑家,郑楠绘声绘色的给老爹讲述此次游历的经过,重点介绍了返程之时结实两个人才。 “爹,中原不愧是人杰地灵,偶然遇到的两个路人,竟然都是满腹学问见识非凡。以我观察,二人名义上是游历,实则是在中原怀才不遇,准备来咱们大明碰运气的。” “所以孩儿以结交之名,带他们一路来到了京城。只要让他们见识到我大明的兴盛和崛起,见识过我们的风土人情,再好言相劝,肯定能留下给我们大明效力。” 郑沂却没当回事,“你小子年方二十,能有多少识人之术?天下学识渊博之人无数、见识过人之辈也不乏凡几,但学识渊博又见识过人者,就不太多了。” “以你二十年的经历,随便来个年长之人,都能在这两方面压你一头。” 被老爹这么轻视,郑楠不服气道:“爹,孩儿好歹也是大明去年的探花,再说了,自幼跟在您身边,什么人物没见识过?能入孩儿之眼的,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这可是好心给大明朝廷求贤,您身为宰相,应该礼贤下士的,岂能如此草率就否定了?” “要不……您给孩儿一个薄面,见见二人?” “有您这位宰相亲自接见,说不定二人被当场折服,顺势就留下了呢。这可是从中原拐带人才到咱们大明,算是孩儿的功绩呢。” 被儿子缠的无法,郑沂只好点头答应。 “好吧好吧,既然是你的朋友,住外面客栈就不合适了,让人收拾出一座偏院,你把人带来住下。为父闲暇之时看上一眼,既不失礼数,又给了你面子,如何?” 郑楠撇了撇嘴,抱怨说道:“您还是不信任我,觉得我是小孩子过家家。” 郑沂哈哈大笑道:“在为父眼中,你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否则会容许一个堂堂探花郎去中原游历半年?” “去吧,朝廷用兵在外,为父忙于指挥钱粮调配,可没空陪你玩闹。” …… 很快郑楠领着二人来到了老爹书房门口,还不忘热情介绍:“二位兄弟不用拘谨,家父虽然是宰相,但却一向平易近人,最欣赏年轻才俊。你们就当是自己家日常闲聊。” “爹,孩儿带着两个兄弟来看您了。” 说着直接推门进去,带着一副老花镜的郑沂却在伏案专心书写,看得出来的确很忙。 跟着进来的黄易打量一番,忍不住心中唏嘘,到底都老了。 看老爹还在忙,郑楠忍不住催促道:“爹,这就是孩儿跟您介绍过的两个好兄弟,李秀莲、黄药师!” 谁??? 吧嗒一声!郑沂手中的笔掉在桌上,弄污了桌上的奏折。 郑楠尴尬的说道:“咳咳……那什么,二位兄弟,家父确实是公务繁忙,要不我先带二位去吃饭,等家父忙完我们再谈。” 可此时现场的气氛略显诡异,黄易笑而不语,就这么和善的盯着书桌前的郑沂。 大嘴的眼神却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你、你……你叫……叫什么?郑沂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双手撑住桌案,缓缓站了起来,双眼死死盯着黄易,再也挪不开了。 看到老爹状态不对,郑楠连忙上前搀扶,“爹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叫黄药师,是我的好兄弟。” 黄药师?真的、真的是你? 黄易笑着点了点头:“孝义,多年不见,过得还好吗?” 什么?孝义?这是老爹的表字呀,除了朝中那些地位崇高的宿老,谁敢这么叫? 你们、你们认识? “这怎么可能?我爹二十年不曾去中原了,黄兄也才二十多岁,你们怎么可能认识?”郑楠惊讶的问道。 放肆! 郑沂呵斥道:“还不给我跪下!这可不能是你兄弟,这是你太师父他老人家。” 说着,脚下步路急切的走出桌案,朝着黄易双膝跪倒磕头,“弟子郑沂拜见恩师!多年未曾去看望您老人家,恩师可还安好?” 什么?这、这…… 黄易笑着上前,伸手将人搀扶起来,“好,一切都好。你们这群学生全都忙于国家大事,哪有时间看我这个老头子?所以只能我过来挨个看看你们了,咱们都已近暮年,我怕再不来看看,哪天就见不到了。” 郑沂鼻头一酸,“学生不孝,让恩师担心了。” “尽公不顾私,看着你们一个个成为朝廷栋梁,为师很欣慰,这就是最大的孝心。”黄易拍了拍他的手安慰说。 “爹,他、他是……”郑楠说话都不利索了,感觉嗓子被人掐住了一样。 郑沂踢了一脚,没好气道:“蠢材,跪下磕头!你早说是太师父来了,为父岂能不亲自去迎接?” “反了你还,敢跟他老人家称兄道弟?” 郑楠连忙跪倒,带着哭腔说道:“我、我不知道他、他……” 黄易笑着朝大嘴使了个眼色,大嘴像是抓小鸡一样,一把将人提了起来,“行了小子,我们一路上不过是逗逗你这个小辈,不用当真的。郑师兄,你可是生了个好儿子,这小子心明眼亮、机灵敏捷,是个好材料,除了嘴巴太快之外,没别的毛病。好好磨练磨练,未来必成栋梁。” 这位是……郑沂从未见过大嘴。 黄易介绍道:“这是你李师弟,多年来一直在给我当护卫。” 李师弟? 大嘴憨憨一笑,“郑师兄叫我大嘴就行,师兄弟们都这么叫。” 郑沂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白师弟曾经提过的大嘴师弟?” 郑楠小声说道:“这么说,我应该叫师叔的?师叔,你不是叫李秀莲吗?” 大嘴一巴掌拍过去,“大嘴是我的绰号,你小子敢叫吗?” 咳咳……不敢不敢…… 郑沂训斥道:“没礼数!你太师父跟师叔到了,还不快去安排酒宴?” 黄易摆手道:“不用了,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你,没想声张。” 哦哦明白!郑沂恍然大悟,可不是嘛,若是传出去说逍遥侯到了,整个大明都得地震。自己这座宰相府可接待不了,恐怕皇帝得亲自出迎。 “楠儿,小院收拾好了吗?去让人准备几个小菜,对外依然说是你朋友,他们的身份绝不可泄露出去,连你母亲都不能说。” 黄易满意点头:“大嘴,你随郑楠先过去,我跟孝义有事要聊。”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不在乎阴谋 书房里,师徒二人相对而坐,郑沂这个主人却显得十分拘谨,好像黄易才是主人似的。 “孝义,当初小白过来,双方商议的是大明出兵,我来领兵,相约琉球岛汇合。小白曾说过,大明这边多有疑虑,所以准备出五万青壮新兵交差。为何突然之间转变这么大?大明太子亲自领精兵五万,甚至酬劳都不要,扬言要一力灭了倭国?” 额……这个…… 郑沂满脸纠结,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自己也不知道,满朝文武几乎没人清楚内幕,只知道是某一天皇帝突然宣布的,大家都在暗中猜测,肯定是逍遥侯背后上了手段。 看到徒弟吞吞吐吐,黄易叹气道:“罢了,若是为难,不必回答,我可以自己去查。” 郑沂连忙摆手解释:“恩师误会了。不是弟子故意隐瞒,实则是弟子也不清楚内幕。原本的确是按照约定执行的,甚至不少青壮都报名了,可后来不知为何,大概白师弟离开一个月之后吧,陛下突然变卦了。” “改青壮为精锐,原本不准备派领兵大将的,竟然改成了太子亲自领兵。甚至原定计划是接收了中原的装备之后再朝倭国进发的,竟然改成了带足炮火,直奔倭国。” 黄易皱眉道:“你可是大明宰相,而且是皇帝的女婿,连你都不清楚内幕?” 郑沂苦笑道:“别说我这个女婿了,满朝文武,甚至是除太子之外的皇子们都不知情。实不相瞒,大家都在暗暗猜测,还以为是您老又用了什么手段呢。” 黄易差点被逗笑了,现在不是二十年前了,哪里还能再用吓唬小孩子的招数? “是不是跟东北的燕王有关?” 燕王?这件事跟燕王什么关系?郑沂一头雾水。 看到他这个反应,黄易相信了,郑沂这个宰相完全不知情。 片刻之后,郑沂惊讶道:“恩师,您是担心此次是阴谋?是陛下跟东北的燕王联手了?这不可能呀,南北大明加起来也不是中原的对手,压根不可能如此不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再说了,想出手对付中原,那也绝不会完全瞒着我们所有人文武,打天下仅靠皇室子弟是完全不够的。我们这边不停的提供打仗的后勤,所有人都知道在打倭国,而且军中捷报几乎一天一趟,如果不是攻击倭国,难不成谁人敢伪造军报?这可是杀头重罪。” 黄易长叹一声,“不,有件事你可能不知情。在十几年前,东北的燕王就暗中对倭国下手了,倭国北方三成领土都被燕王的次子,汉王朱高煦偷偷霸占了。” “这也是我进攻倭国为什么不用燕王兵马的原因。因为燕王压根不想我们灭倭,否则我也不用舍近求远,来到南方借兵。” 什么???竟有此事?我们这边没有半点音讯呀。 郑沂恍然大悟,“照这么说,兴许还真有可能。燕王为了拖延您灭倭大计,所以暗中支使我们陛下改变计划。” “但大明这边已经答应了,不敢临时变卦,所以改为阳奉阴违,换成我们主动进攻倭国,至于在倭国的战斗到底如何……” 等等…… “这不对呀,既然开战了,无论您会不会亲自到场,肯定会派人去监军的。而且一个小小倭国,别说三年两年了,超过一年打不下来就会被人生疑。这种伎俩拖不了多久就穿帮了,我想陛下和太子不会如此不智的。” 黄易反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大明是真心实意帮我出兵灭倭?甚至可以不要任何报酬,太子亲征?且不说为师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单就说朱樉无利不起早的人品,你觉得这可能吗?” 咳咳……弟子拿不准。 不是拿不准,是不敢评价。 黄易嗤笑道:“其实吧,为师不在乎什么阴谋诡计,甚至也不在乎倭国地盘归谁。哪怕朱樉和朱棣两兄弟商量好了,一起瓜分倭国地盘都可以。” “我只在乎一件事……能不能把倭国原住民亡族灭种?” 这…… “恩师,弟子斗胆问一句,到底为何您对倭国如此大仇恨?” 黄易眼神冷酷且严肃的说道:“为师经过推算,五百年后,小小倭国会趁我中原华夏势弱之时,祸乱九州,我们甚至有被人亡族灭种之危。”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郑沂惊掉了下巴。 他不是于谦那种小年轻,而且是从洪武年间过来之人,自然知道这种预言的含金量。 不需要解释太多,郑沂已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难怪、难怪恩师会绕这么大的弯子,这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恩师,既然如此,何必绕弯子?直接从中原出兵,横扫整个倭国不好吗?我想即便是燕王再不服气,也不敢出面阻挡中原朝廷。” “虽然这种杀戮名声不太好,但涉及到民族大义,这些细枝末节已然不重要了。” 黄易笑着点了点头,“诸多弟子之中,你是受教时间最短的,没想到却是最不迂腐的一个。大明这些年能在南越强势崛起,可以称得上是你一人兴邦。” 郑沂谦虚道:“恩师过奖了。诸多师兄弟远胜弟子,他们不是迂腐,是得了恩师仁心治世的真传。弟子斗胆猜测,他们都愿意从中原出兵,是恩师您拒绝了此事。” 黄易哈哈大笑起来,“没错。之所以不能用中原的兵马,是因为没人会理解这件事。既然不理解,那就不会尽心执行,届时倭国灭不干净,那就不是在扫除危险,而是在帮这群狼崽子成长了。” “唯有用外人,把他们培养成杀人不眨眼的杀戮机器,否则这件事做不成的。这也是我为什么执意要亲自踏上倭国的原因。” 郑沂点头赞道:“恩师目光深远,弟子佩服。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黄易叹气道:“唉,可惜啊,计划没有变化快,原本我花钱雇佣这边的兵马办事,怎么就变成了请他们无偿帮忙了?若是这样,他们肯定无法达到我的战略目标。” 郑沂小声问道:“恩师,要不……弟子入宫一趟?私下里安排陛下跟您见一面?” 第四百二十二章 你想跟我学本事? 思虑片刻,黄易拒绝了郑沂的好意。 “你是皇帝的心腹,秘密见我这件事,已然是犯了忌讳,就不要再平添猜忌了。等我查清了他们突然变卦的原因再说。” “若不是郑楠当众派人去找我们,我们是不会这样明着登门的,给你平添麻烦。” 郑沂安慰说道:“恩师多虑了,你我师徒之情天下皆知,当年弟子曾代表大明去中原求援,若不是恩师力排众议给予支援,就没有如今的南方大明。莫说您私下里过来看看弟子,就是弟子明摆着投靠了中原,大明朝廷也不敢拿我如何?” “这些年弟子之所以能青云直上,不是因为驸马的身份,实则全赖恩师您的威名。” 黄易笑着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十年没来南越这边了,正好借此机会故地重游一番,既然大明是真心攻打倭国,那就先让他们打着吧,终究是越打对方人越少的,实在不行为师再带一些人去收尾即可。” “走吧,大概住处也安排好了,咱们过去吧。” …… 再说大嘴这边。 叔侄两个一路走一路聊,郑楠对这位师叔满是好奇,小声问道:“师叔,那真的是太师父吗?怎么看着如此年轻?不是说他老人家六十多了吗?怎么看着只有三十岁?” 大嘴呵呵笑道:“恩师岂是凡人?那是神仙人物,驻颜有术对他来说乃是小道。” 郑楠眼睛亮起小星星,“天下关于他老人家的传言简直不计其数,多到弟子都无法分辨真假了。听说他老人家无所不会,是真的吗?” 大嘴沉吟道:“差不多吧,反正跟随恩师数十年间,除了生孩子不会之外,其他的基本上他都会。不仅都会,而且几乎样样第一,无人能及。” 这么厉害? “师叔,听说太师父桃李满天下,每一名弟子都得了他的真传,不是朝廷栋梁,就是隐士高人,不知师叔您老人家擅长的什么绝技?” 绝技? 大嘴咧嘴问道,“怎么?小子,想让师叔指点你几招?” 武艺吗? 郑楠失望的摇了摇头:“武艺不行,爹爹找人看过,说我根骨不好,不适合习武。” 大嘴嘿嘿一笑,“不,不是武艺。老叔我传承的绝技,那可是天下人都羡慕的,只怕你小子不愿学。” 真的? “只要不是武艺,弟子都愿意学,让我拜您为师都可以!” “拜师不用,只要你别后悔就行。对了,小子好端端的宰相之子,怎么学起了人家去中原经商呢?难不成你要弃文从商?这大明可不是中原,这里士农工商等级森严,你若是经商,会受人白眼的。”大嘴问了一个疑惑。 这个问题路上也问过,但那时双方都带着戒备,所以肯定没说实话,大家都说是出门游学的。 可大嘴头发花白,五十岁了,还游学?谁信呢? 郑楠笑着解释道:“家父曾任户部尚书,他教我的,说天下百姓心中虽然划分了士农工商,但若是治国则不可有分别,士农工商对朝廷而言,缺一不可。” “我出身世家,自幼见惯了达官显贵,而且去年科考夺了第三名探花之位,原本是要直接授予官职,要么去翰林院修书,要么下放去做知县。” “但我自觉空有学问,没有实际经验,所以请命北上游学。跟着商队学习经商也是其中一项。” 点了点头,大嘴赞赏道:“好,宰相之子、探花郎不自恃身份,能够亲自下场去增长见识,你已经超过大明九成读书人了。” “小子,还有一个问题:凭你的聪明才智,不会看不出我们是身份有问题,为何一路从不拆穿,甘愿给我们当游玩向导呢?” 郑楠尴尬的说道:“我虽然看出师叔你是装年轻,但感觉黄兄是真的人才,我以为你是护卫,他是生不逢时、有志难伸的落魄秀才。所以有意引荐你们来这里,说不定能让你们为大明效力呢。” “其实今天着急请你们到书房拜见家父,就是想引荐的。没想到……咳咳,竟然是我一直在被你们逗着玩。” 大嘴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放心吧,不白逗,师叔教你两手。” “嘿嘿,多谢师叔!那太师父他会不会也指点我一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要自己去问他。” …… 黄易和郑沂来到小院,正巧碰上了大嘴在吹牛。 “哟,你们叔侄二人聊的挺投机。” 大嘴狡黠的笑道:“师父,阿楠说要跟我学几手,这孩子很上道。” 不等黄易开口呢,旁边的郑沂连忙感谢道:“是吗?那就多谢师弟了,楠儿好福气,听说师弟乃是天下前十的大高手,若是能指点楠儿几招,足够他一生受用不尽了。” 大嘴连连摆手:“郑师兄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武艺。阿楠说他根骨不行,不适合习武。” 根骨不行? “我怎么不知道?师弟,你别听他胡说,这小子从小没病没灾的,身体好着呢,他喜文厌武,纯粹是因为懒。” 啥? 大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手一挥,一把将郑楠抓在手里。 “好哇,闹了半天,你这猴崽子哄我呢?” 郑楠连忙解释:“不是啊,爹,您不是找高人给我看过吗?说我根骨不行,不能习武吗?” “有吗?那是当初你不喜欢读书,我故意找人来骗你的!”郑沂耸了耸肩。 我这…… “那什么、师叔……我真不是故意的!” 大嘴嘿嘿一笑:“没关系,正好学习厨艺也需要武艺打基础。原本我还担心你小子的身体扛不住,既然身体没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 啥?厨艺?我没听错吧? “您说的绝招是厨艺?” 黄易笑着说道:“你大嘴师叔乃是当世厨神,论厨艺,可排天下第二呢。” 郑楠都快哭了:“太师父,君子远庖厨,我堂堂宰相之子,岂能亲自下厨做饭?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大嘴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小子答应过不反悔的。别瞧不起厨子,你师叔我是厨子,也是大将军。你太师父天下第一人,一手厨艺也是天下第一,谁要是能吃到他亲手做的一顿饭,那是求之不得的福气。” “郑师兄,孩子跟我玩几天,你没意见吧?” 郑沂老脸一红,连忙点头:“那是那是,师弟能看得上犬子,那是这小子的福气。” 第四百二十三章 乐极生悲? 接下来的几天,黄易师徒伪装成宰相儿子郑楠的好友,在大明京城游玩,同时暗中调查着一切有用的消息。 郑沂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照常上班。 这天他统计后勤账目的时候,发现了问题,然后来找皇帝朱樉,“陛下,战事开展半月有余,我们的物资供应却越来越少,这似乎不太对呀?” 朱樉却摆手解释道:“不,恰恰相反,这样才对。” 哦?这是为何? “前线捷报频传,太子百战百胜,此战不是什么开疆拓土之战,而是就食于敌的杀戮之战,前线不停胜利,完全可以以战养战。” “再加上中原逐渐接管了物资后援,我们这边慢慢可以放手了。往后不用派物资船队过去,只派快船往来送信即可。” 原来如此。 “哦对了,还得派船队去接收物资。一来是打下的战利品要运回来,二来是中原给的物资装备如果比我们的好,那就直接拉回来入库,灭个倭国嘛,用我们的武器足够了。这趟买卖怎么做都划算。”朱樉叮嘱说。 置换武器? 郑沂恍然大悟,“陛下,该不会是因为想置换武器,所以您才拒绝了逍遥侯亲自出马?” 咦?相国怎么突然关心这个问题了?朱樉惊咦一声。 郑沂心头一惊,暗道差点露馅,连忙陪笑着解释道:“不是臣下关心,是满朝文武都在关心。原本都跟对方约定好了,我们出五万青壮,让逍遥侯帮忙练出一支精兵的,怎么突然变卦了?” “实不相瞒,底下都在胡猜,猜什么的都有,还说是不是逍遥侯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 朱樉哈哈大笑起来,“让他们猜去吧。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朕当然要选最赚的那条路。” 最赚的? 难道还有比五万精兵更赚的? 总不会是置换来的那些武器吧? 带着这个疑问回家,郑沂跟黄易说了这件事,黄易却皱眉摇头,表示这次行动,中原提供的都是老旧兵器,根本不比大明的先进多少,论价值是比不上五万精兵的。 那到底还能有什么收获,让朱樉如此卖力? 正说着呢,宰相府外有人急促叫门,很快冲进来几个小黄门,“相国大人,不好了,太子殿下出事了,陛下急召您入宫!” 什么?今天上朝的时候,陛下还跟我说百战百胜的,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郑沂火速入宫,没想到皇帝朱樉竟然不在奉天殿,而是在谨身殿病榻之上。 “出了什么事?陛下怎么会突然病倒的?”郑沂喝问道。 贴身太监扑通跪倒,“相爷,倭国传来急报,说太子殿下被人用火炮偷袭,当场身死!陛下急火攻心,一下就病倒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区区倭国,穷得裤子都没得穿,哪里来的火炮?” 病床上苍老了十岁的朱樉挣扎着起身,咬牙切齿道:“是黄易,肯定是黄易!他要挑起我跟老四之间骨肉相残,所以设计了这场悲剧!” 这不可能!郑沂当场否决。 “陛下息怒,侯爷一生光明磊落,绝不会做此等龌龊之事的。再说了,中原何其强大,如果想吞并南北大明,直接动手即可,又何必挑拨呢?” 朱樉眼中泛着红光,声音沙哑道:“不,你不懂,是为了长生不老药。上一封捷报,太子跟我说了,已经快要打到敌人核心之地,听说他们把三件宝贝奉为护国神器,他很快就能拿到手了。” “为了抢夺长生不老药,黄易什么干不出来?” 等等…… 长生不老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哪里冒出这种东西的? 示意郑沂上前坐到床边,朱樉拉着女婿的手说起了这个大秘密。 “贤婿,太子被害了,朕这副身体怕是也不行了。” “不,陛下您一定会没事的!” 朱樉紧紧抓住郑沂,“听我说!根据我们的调查,倭国是先秦遗民,当年始皇帝派方士徐福,携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到海外仙山寻长生不老药,自此以后徐福等人再未回来。然后就有了倭国。” “逍遥侯之所以要以一人之力消灭倭国,就是为了寻觅徐福留下的长生不老药。” 这、这怎么可能? “什么借兵出征,什么杀戮是脏活累活,全都是谎言,都是为了掩盖他寻觅长生的借口!” “可现在我们猜中了他的阴谋,临时更改合作计划,换成太子亲自领兵去灭倭,断了他寻觅长生的机缘,他恼羞成怒杀人报复,还想嫁祸给倭国身上,甚至嫁祸给东北的老四身上……” “贤婿,把前方兵马撤回来吧,我们不报仇了,但也绝不再跟逍遥侯合作。只要让他的长生大计落空,将来他终将死去。早晚有一天,我们南北大明合力可以重回中原。” 我这…… 郑沂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心说到底谁说的是真的?长生不老药?我怎么从未听过? 师父明明跟我说的是,预言之下,倭国将来会对中原发难呀? “等等,陛下,您如何断定侯爷是为了长生不老药?可有证据?以他的本事,若真是为了寻宝探秘,又何必兴兵灭国?直接一人潜入倭国不是更方便吗?连皇宫大内他都来去自如,区区倭国更不在话下,而且还能保密。” 朱樉凄然一笑,“你呀,读书读傻了。到了他这种地步,除了长生,还有什么值得他亲自以身犯险的?若真想灭倭,一句话就有人替他赴汤蹈火,又何必亲力亲为?” “怕是吸取了当年始皇帝的教训,生怕派人去寻药,来个一去不返。所以他才要亲自出马。” 这么说,您没有任何证据,完全是个人臆测? 郑沂真想捂住眼睛,长叹一声,他有些不忍心揭开真相了,“陛下,您就没有怀疑过,是燕王派人干的?倭国没有火炮,但火炮可不止中原有,东北燕王也有。” “而且燕王早就派人暗中侵占了倭国北方三成领土,太子殿下北上灭倭,燕王派人保护倭国,双方正好是敌对关系。” “如此推断,燕王做的可能性更大才对。逍遥侯没有下手的理由。” 听到这里,朱樉无奈的叹息道:“到底是逍遥侯的学生,你还是跟他走的更近。这么说你不信朕的话,选择相信敌人?你觉得燕王凶残到能为了一群蛮夷,炸死自己的亲侄子吗?” “等等……燕王派人暗中侵占了倭国北方三成领土的事,是他密信中跟我说的,这件事只有我和太子清楚,你怎么知道的?” 朱樉敏锐抓住了一个言语漏洞。 第四百二十四章 你如何证明? 看到女婿闭口不言,朱樉惊呼道:“你暗中私通中原?” “好哇,枉朕视你为第一心腹,不仅把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你,还把朝中军政要务一力托付,对你的信任只在太子之下,没想到啊……二十年的信任竟然换来一头喂不熟的狼?” 本将急火攻心的他,此时感觉到背叛的打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凉凉。 郑沂苦笑摇头,右手拉住朱樉的手,左手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真切的说道:“陛下,岳父!您看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 “我的后半生都在陪着您开疆拓土,热血全都洒在了南方和大海,我又何必到了迟暮之年去自毁己身呢?” “您举国托付之恩,郑沂呕心沥血无以为报,何干吃里扒外私通中原?” 长叹一声,“唉……实不相瞒,太子遇害这件事,您猜错了,绝对不是逍遥侯做的。至于燕王暗中占了倭国的事,也是侯爷私下里告诉我的。否则他舍近求远的到我大明借兵,这件事压根说不通。” 听到女婿解释,朱樉心情稍缓,“那你说说,他到底为何一定要亲自出手灭倭?” 随即郑沂把逍遥侯的真实目的说了一遍。 朱樉沉默了,若是为了灭族全功,这个理由道也说得过去。 “既然你知道内情,为何当初不早说?” 郑沂苦笑道:“臣下也是前几天才知晓的,当初白展堂出使的时候,连他也不知道这个内情。” 朱樉追问道:“你如此笃定逍遥侯无错,可有证明?难道不能是他书信编造的谎言诓骗?” 唉……事到如今,为了澄清误会,也只能如此了。 随即郑沂吩咐人去宰相府请人,请三公子郑楠带着那两位好友速速入宫。他自己则亲自守着皇帝,以防有什么不测。 路上,大嘴还提醒说道:“恩师,无缘无故突然宣召入宫,该不会有什么不测吧?会不会是鸿门宴?” 黄易笑着安慰道:“想什么呢?天下间谁敢给我们师徒安排鸿门宴?我们如果死在这里,一个月不到,整个南方大明都要被炸成飞灰。” “而且郑沂是懂事的,他让儿子陪着一起入宫,说明不是危险的事。” …… 三人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来到了谨身殿,郑沂焦急的在门口踱步,见黄易到来,一把上前拉住,“恩师,您可算来了。” “出事了,太子殿下进攻倭国的时候,被人用火炮偷袭,当场身死。陛下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您医术高明,赶紧给看看。储君出事,国本动摇,陛下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哦?竟有此事?倭国哪里来的火药?莫非是东北的朱老四暗中助力? 来不及细想了,先救人。 你是…… 来到床前,原本闭目养神的朱樉,睁眼竟然看到了那个梦里出现无数次的身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手指颤抖的指着黄易,你、你…… 黄易随和的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安慰说道:“事情我听郑沂说了,原以为不过是区区蛮夷之国,挥手可灭,没想到会出这么大事。” “放心,你们父子是帮我办事的,我从不亏待自己人。太子的仇我亲自给他报,该补偿大明的,我会给个交代。” “别说话,我先帮你稳住身体,若你过不去这一关,大明未来怎么办?” 郑沂在一旁解释道:“陛下恕罪,不是臣下有意隐瞒。” “您跟太子临时改变出征计划,虽然派人送信知会了中原,但恩师当时已经出发,跟信使错过了。因为没等到战船,所以恩师就来了这边准备问问情况。” “后来听说是太子亲率五万大军出征,恩师放下心来,索性就留在这里故地重游几日,顺便看看二十年来我们大明的发展。” “之所以没有跟你禀报,是因为战事繁重,恩师不愿惊扰陛下。” 你、你…… “你真的是前几天就来的?”朱樉颤抖着问道。 一旁的郑楠恭敬答道:“陛下,我可以作证。不久前我随商船去中原游历,返程的时候路过琉球岛,是我们的商船把人接来的,这些天一直是我陪着太师父领略咱们大明风光呢。” 我这…… 此时此刻,一切的猜测全都无言自证。 什么逍遥侯阴谋、什么长生不老药……全都是自己妄想的猜测,因为一时的贪念,竟然断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痛煞我也! 黄易三指搭脉,心中清楚朱樉的病情,暗道莫非是因果循环? 当年秦王朱樉阴谋谋害太子朱标,害得洪武皇帝和马皇后痛心疾首,如今他也这把年纪了,竟然也体验了一把丧子之痛。 “别太激动了,大明还要靠你支撑呢,你若是今日死了,大明可是要乱的。”黄易提醒说道,然后取出一枚保命丹给他服下。 朱樉也不推辞,旁边的贴身太监紧张的要死,这是陛下吃的,岂能服用来历不明之药? 可朱樉却半分犹豫都没有,配合吃完药,凄然笑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上次你托展堂给我带话,有心了。本想着将来灭了倭国,我亲自过来感谢你的,没想到你我再见,竟然是这般光景?” 看到黄易给自己又是喂药、又是扎针急救的,一股心酸和悔恨涌上心头,紧紧抓住黄易的手悲呼道:“药师,朕错了,错了……一时贪念害了太子的性命……这都是报应啊!当年我不该派人谋害太子大哥……”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突然说胡话了?黄易一头雾水。 郑沂一手拉起儿子郑楠,一手拉起师弟大嘴,同时给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走,再不走就完了,这种皇家辛密,听多了要命的。 大太监还不明所以,出了门还在追问,“相爷,那位神医是何人?留他单独跟陛下在一起,会不会对陛下不利?” 郑沂嗤笑道:“他若是真的要对陛下不利,别说我们几个在里面,就是全大明的兵马挡在前面都不好使。” “知道里面那位爷是谁吗?那是当今的天下第一人,逍遥侯当面!跟我们陛下那是义兄义弟的关系。你小子年纪浅没见过,今日得见一面,算是你的福分。” 这位贴身内侍也四十出头了,还是头一次被人说年纪浅。 谁?逍遥侯?哪个逍遥侯?我的天,那位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明? 第四百二十五章 祸水东引 倭国这边,收到偷袭成功的消息,汉王朱高煦心头狂喜,差点没从大船甲板上跌下去:哈哈哈哈,号称天下第一人的逍遥侯,纵横天下四十年,竟然就这么死在我的手上?我的仇终于报了! 为什么他会在海边大船上呢? 很简单:做了亏心事,还不赶紧跑路? 当然了,朱高煦也不傻,敢这么刺杀逍遥侯黄易,那是震动天下的大事件,别说自己一个皇子,就算是老爹永乐皇帝,哪怕是加上整个东北大明都扛不下来。所以早在动手之初,他就想好了祸水东引之策。 派人偷偷潜入北倭,告诉北倭的小松大佐,说得到了一条秘密路线,能够奇袭北方大明的军火库,只要成功,不仅能得到他们的火器,而且还能用那些火器打败北方大明,将之驱逐出倭国领地,重新夺回北方丢失的地盘。 竟有此事? 小松大佐狂喜,若是能得到大明的火器,那自己就可以派人加以仿制,将来倭国岂不是可以横扫天下? 于是就在南倭派人来上贡求援的时候,北倭的小松大佐派人奇袭了汉王朱高煦的军火库,如有神助般出奇的顺利。 然后让南倭的龟山大佐暂时抵挡住南方的逍遥侯,北倭的小松大佐亲率兵马跟汉王朱高煦开战,一仗把朱高煦打得落荒而逃,成功收回了所有北方失地。 有了这次成功经验,小松大佐信心大增,转过头来接受了南倭龟山的称臣投降,并且用实际行动帮龟山大佐赶走南方的入侵者。 同样的策略,换汤不换药,让南倭的人在前面守城送死,小松派人用迫击炮偷袭‘逍遥侯’的中军大营。 他手上有一名俘虏,是名高端的迫击炮手,不仅教会了倭人使用迫击炮,而且在偷袭过程中,南明这边毫无防备,被那炮手一炮打掉了‘逍遥侯’的中军指挥阵地。 趁着敌人大乱之际,南北二倭一起杀出,竟然打出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打得南方大明这五万兵马节节败退。 后来大家才知道,是大明的领兵大将被炸死了,导致全军士气全无,因此才能轻松获胜。 不幸的是,那名俘虏炮手在混战中被流弹炸死,让小松大佐心疼了好一阵。 这帮倭人自始至终都没发现,自己被汉王朱高煦当了替死鬼,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是八岐老祖保佑,倭国将要大兴呢! 东北永乐皇帝朱棣听说倭国起了战事,本将心中不爽,暗骂老二不懂事,关键时刻亲兄弟也靠不住,南北大明就不能联手对付中原吗?倭国跟你南明八竿子打不着,背地里让我偷偷打下来,难道不是好事? 听说还是老二家的大小子亲自领精锐五万,扬言说不要报酬也帮逍遥侯把事办了。 朱棣气得破口大骂:父子俩一对蠢货!逍遥侯是你家亲戚吗?一个皇帝、一个太子,就那么愿意给人当鹰犬? “爹,二哥回来了。”负责锦衣卫的赵王朱高燧过来汇报。 因为明面上汉王朱高煦被贬为庶民,是没资格入宫觐见的。这些年他被流放倭国作威作福,虽然依旧有汉王的威风,但却只限于流放之地,回到东北必须保持低调,否则无法给中原逍遥侯交代。 这也是为什么朱高煦那么痛恨逍遥侯黄易的原因,他觉得自己二十年来受的苦楚,全都是逍遥侯黄易造成的。 朱棣眉头微皱,“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久前朕派人召他,他不愿回来,还说要老死在流放之地。怎么?这是突然想通了?” 赵王朱高燧小声劝道:“爹,二哥这些年过得不容易,难免有些倔脾气,您老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现在倭国正在打仗,早晚要被逍遥侯灭掉,二哥留在那里不是长久之计。” “既然他想通了愿意回来,也是好事,省得将来跟逍遥侯撞见,双方尴尬。” 朱棣冷哼一声,“也好!算他还懂点事,给朕剩下一些麻烦。” “别让他入宫了,听说蓉儿被召回了长安,并且接任了中原宰相之位。顺天府都督换人了,我们这边多了不少暗桩和眼睛。” “你让老二回他郊外皇庄吧,休沐之日,朕和你们娘亲过去看他。” 朱高燧连连称谢,开心的回去找二哥朱高煦。 原本兄弟二人最是要好,可因为当年的事,二哥被发配海外,留下自己整天活在老大朱高炽的阴影之下,干什么事都要被盯着,而且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虽然不是囚禁和流放,但过得并不比朱高煦轻松。 哪怕身为名义上的锦衣卫统领又如何?锦衣卫几乎被皇帝全权交给了太子朱高炽。 这天晚上,多年不见的兄弟二人大醉一场,相互诉说着心中的苦闷。 朱高煦虽然被流放,但除了远离家人,其他倒是更加自由,说一句无法无天都不为过,日子相当潇洒。 反倒是朱高燧这个权倾朝野的赵王殿下,全程在给二哥诉苦。 “老三,我听明白了,这些年你一直被老大压的抬不起头,难道就没有想过反抗吗?” 朱高燧不解道:“反抗?人家是太子殿下,监国的太子。父皇几乎把军政大权全都交给了他处理,这些年没有战事了,父皇偶尔上朝,就跟太上皇差不多。太子殿下的威望无人能及,谁敢反抗?” “说句难听的,此时此刻,只要咱们那位太子大哥愿意,随时可以来一招王袍加身,文武百官九成都会支持。” 朱高煦眼神阴鸷的冷哼一声:“若不是他跟中原眉来眼去,能有今日?老三,咱们哥俩的仇恨你没忘吧?” 老三朱高燧愣住了,“二哥,你什么意思?” 朱高煦满饮一杯,嗤笑道:“这些年老大之所以受宠,还不是因为他是逍遥侯弟子,得到了咱们那位大表姐的暗中支持?” “以后不行了,他没了靠山。” 靠山? “二哥,你搞错了吧,大哥的太子是父皇亲口封的,他的靠山一直是父皇才对。” 朱高煦摇了摇头,沉声反问道:“如果太子的身体出了问题呢?父皇还会把皇位传给他吗?” 这……等等……二哥,你该不会是想对大哥下手吧?那可是咱们一母同胞的亲大哥!朱高燧还是胆子太小,不敢下死手。 朱高煦抓着酒壶嘲讽道:“老三,你难道没有为孩子们想过?老大活着的时候,能一辈子压得我们喘不过气去。他那个儿子往后就会压着我们的孩子……一代一代,永无出头之日!” “这个……”朱高燧沉默了。 见此情况,朱高煦再次抛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老三,二哥我是一介废人,再没机会去争了,此生只想给孩子们找一条好出路。老大靠不住,只有靠你了。” “倘若我们办了老大,皇位非你莫属!” “你放心,脏活我来做,不会脏了你的手。这些年我在倭国收拢了一些能人异士,最擅长做见不得光的事。” 什么???这、这……这不太好吧?老三朱高燧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杀错人了 几天之后,负责打探战事情报的人回来了,永乐皇帝朱棣收到了南明在倭国大败的消息,甚至连南明太子朱尚柄都当场战死,这让朱棣震惊不已,心中不禁疑惑,小小倭国岂会强横若此? 在跟人问清楚大战经过之后,朱棣发现了不对劲,倭国手上怎么会有火器?而且是能够一炮干掉南明中军大营的迫击炮?这显然有问题! 再结合二儿子朱高煦草率回来,朱棣忍不住有了一个猜测……莫非是老二暗中帮了倭国?这怎么可能?他跟尚柄可是堂兄弟,岂会帮助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对付自己人? 想不明白的朱棣派人召朱高煦入宫,他要问个清楚。 饶是朱高煦心中不情愿,见了老爹还是得跪下行礼,毕竟多年不见了,给亲爹磕个头是礼数。 “爹,您找我?” 朱棣并没有让他起身,冷哼一声:“倭国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啊?什么? 朱高煦冷汗都下来了,心说不会吧,这才几天时间,我可是什么痕迹都抹除了,老爹怎么知道的? 强压下心虚,朱高煦装模作样的问道:“不知爹说的是何事?” “还装糊涂?倭国战报已经传遍了天下,这么大的事情,你觉得能瞒住谁?天下人都是傻子吗?倭国手上怎么会出现火器?”朱棣一脚将老二踹翻在地,恨铁不成钢的质问道。 朱高煦连忙委屈的解释:“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者。” “倭奴那边魂淡偷袭我的驻地,我们一时不察吃了大亏,被他们纠缠住之后,根本来不及使用火器反抗,只能狼狈逃命。” “没想到他们竟然拿下了我们的火药库,孩儿是被他们打败,逃回来的。” “再之后出了什么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逍遥侯领兵去灭倭国,一时大意被倭国反杀身死,怎么算也算不到孩儿我的头上吧?” 谁?你说谁被反杀身死? 朱棣愣住了,他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混账,你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高煦挣扎着喊道:“爹,我也是逃命的时候听人报信说的,说倭国用迫击炮偷袭了逍遥侯的中军,逍遥侯当场被炸死,那五万精锐被倭国杂兵打得狼狈逃窜。” 好哇,果然是你这个魂淡! 朱棣一把将人丢在地上,随即开始了踹脸模式。 “你个混账,我还以为是你不顾骨肉亲情,帮助倭奴攻打南明,闹了半天你竟然是为了报复逍遥侯?你真是天大的胆子!” “你知不知道,倘若逍遥侯身死,他们根本不用任何证据,可以随时出兵灭了我们大明?” 朱高煦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爹,真不是我干的,我完全不知情呀……” 不知情? “你的确不知情,因为你杀错人了,逍遥侯黄易根本不在军中,领兵的是南明太子朱尚柄,是你的堂兄!你害死的是你堂兄!” 什么???这不可能啊…… 朱高煦傻眼了,顾不上叫屈喊疼,呆愣当场。 朱棣完全看明白了,这就是他策划的一切!逆子! 抽出盘龙腰带一顿毒打之后,朱棣气喘吁吁的说道:“也幸亏死的不是逍遥侯黄易,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给我烂在肚子里,把跟你一起回来的人全都做干净,往后不要露面了,去深山老林里装病吧。” 不是……我这…… “爹,真的跟我没关系呀!” “你还狡辩?!” 又是一顿毒打。 这次朱棣不是为了泄愤,而是造出点伤势,把戏演的更像,所以他打断了朱高煦的左臂,加上鼻青脸肿的模样,有点像是吃了败仗回来的。 可闻讯赶来的皇后徐妙清却不愿意了,儿子好几年没回来,被你无情的流放到海外,不管不问的。现在刚回来你就毒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慈母多败儿!你问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他在倭国阴谋算计,害死了南明太子,也就是二哥家老大朱尚柄!” 什么???怎么会这样? “高煦,你……” “娘,我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呀!” 你还狡辩? 朱棣举起腰带,但心中却满意许多,好小子,跟亲娘都能死不承认,看来火候差不多了。 “来人,把人带回去关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徐妙清气得大吼:“朱四郎!你把我们母子一起关起来吧!我们五年才见得一面,你怎能如此狠心?” 唉……夫人,你糊涂啊…… 与此同时,太子朱高炽也收到了倭国的战报,聪明的他同样一眼看穿了是老二的阴谋,于是他找来老三朱高燧询问。 “哼,你和老二做的好事!”一上来,朱高炽就板着脸给出灵魂发问。 老三朱高燧头皮发麻,心说不会吧,我刚答应老二,这就被老大发现了?钉子,肯定是我身边有老大埋的钉子,是谁? 就在他挨个回忆身边之人谁是内奸的时候,朱高炽再次开口了,“倭国的事你们还想瞒着吗?” 哪里?倭国? 朱高燧忍不住抹了把冷汗,故作轻松的笑道:“嗨,我当是什么事呢,大哥,不就是逍遥侯领兵五万去灭倭吗?这件事天下都传遍了。” 朱高炽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进攻倭国的南明一方大败?有人暗中帮了倭国。” 额…… 朱高燧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不会吧,这件事跟二哥什么关系?得知逍遥侯要倭国,二哥已经很识时务的退出了倭国,这不是好事吗?” 朱高炽高声呵斥道:“那你知不知道?此次领兵的不是逍遥侯,而是南明太子。倭国用迫击炮偷袭了中军大营,一炮炸死了领兵的太子,也就是我们的堂兄朱尚柄!” 什么???这怎么可能? “不是,我是说,这关我什么事?我完全不知情啊!” “哼!老三,你素来跟老二穿一条裤子,当真不知情?”朱高炽厉声呵斥:“你知不知道?原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灭倭小事,现在变成了南北大明的互相敌对、手足相残,闹不好要玉石俱焚的!” 玉石俱焚? 朱高燧依旧挠头,“大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装? “倭国为何会有火器?若无老二帮忙,他们会使用迫击炮吗?这件事用脚跟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等着人家的复仇吧。”朱高炽指着老三的鼻子一通骂。 不是……就算这件事真是老二做的,那你找老二去呀,在这里吼我做什么?朱高燧满腹委屈,这么多年了,全是压迫,没一天松快过,是真的受够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你说了算 南方皇宫,经过黄易的治疗,皇帝朱樉终于是缓了过来。 没有第一时间召集上朝,反而叫来了自己的五个儿子,拉着黄易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我原本有六个儿子,现在老大战死了,剩下这五个。” “药师,素闻你有识人之明,帮我看看他们哪一个适合接手大明?今日你说了算。” 这、这如何使得? 不光黄易不愿意,面前这五个皇子也很是不解,心说这人谁呀?储君之位,凭什么让一个外人说了算? 看着五个儿子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服,朱樉冷哼一声:“放肆!全都给朕跪下。” “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逍遥侯黄易。天下人皆以为朕跟逍遥侯不合,可谁人知道真正的内情?” “他是你们皇爷爷洪武大帝的义子,是朕异父异母的兄弟,是你们的叔父!” 什么?逍遥侯?哪个逍遥侯? 这位大神什么时候来大明了?我的天! 一众小辈马上换了一副脸色,从原本的不满和质疑,全都变成了崇拜和激动,这位是全天下真正的无冕之王,大家从小可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 “放肆,还不快给叔父行礼?” 五人纷纷朝着黄易磕头,口称叔父。 黄易长叹一声,朝着朱樉说道:“何苦如此?储君大事,岂能由我这个外人决定?” 朱樉苦涩道:“药师,大明太子战死,五万精锐折戟倭国,朕也病倒了。如今的大明说句岌岌可危都不过分。莫要怪为兄使心计,有你给孩子们做个靠山,这座大明江山才能屹立不倒。” “孩子们从小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虽然对你未曾谋面,但却无比崇拜。” “传言说你能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由你来选储君,天下无人敢不服。为兄拜托了!” 见此情况,黄易无奈点头应下,随即看向了地上跪着的五个皇子。 “你们全都起来吧。” 五人依言站起,全都屏气凝神带着紧张。 “皇帝不好做,虽然表面看风光无限,但内里却似浪里行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落谷底,身败名裂、列土分邦,甚至亡国丧家。” 额……有这么严重吗?若真是如此,为何天下人人都想做皇帝呢? 似乎是看出了几人的质疑,黄易笑着说道:“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你们的父皇,他做秦王的时候是什么日子?做皇帝的时候是什么日子?这二十多年来,每日睡几个时辰?” 几个儿子全都看向了老爹。 回忆起往昔,朱樉不禁长叹一声:“当年为父获封秦王,封地长安,下辖之地堪比如今的南越大明。彼时朕只是个闲散王爷,就藩的皇子,什么都不用做,每日都是纵情享乐,比你们这群小子贪玩多了。” “但因为没做过皇帝,所以心中也曾有过上位的野心。后来一系列的波折,我回到了京城,最终坐上了监国秦王的位子。” “呵呵……原以为从此能够一手遮天,更加逍遥自在。却没想到,那五年是我过得最艰难的五年。” 说到这里,他不禁抬头看向了黄易,黄易尴尬的别过头去。 “若不是今日你们叔父提起,朕几乎都快忘了。当年你们皇爷爷临去之前,曾问过我一句话:若是重来一遍,还想当皇帝吗?” “没有丝毫犹豫,我当时就回答:再也不当了!重来一遍,我只想回到长安做个闲散秦王,吃喝玩乐不违法纪,逍遥一生比什么都强。” “当时的我已然被你们皇爷爷钦点为太子储君,统领大明朝政。这话不是谦虚之词,是真的肺腑之言。” “唉……可惜啊,人生没有重来,即便是选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人呐,都是在为自己的无知赎罪。” 旁边的黄易连连点头,暗暗赞赏:这一生复杂的经历,终于让这位曾经玩世不恭的秦王朱樉清醒了。 “做皇子之时,我可以奢靡无度,随便花钱,甚至花朝廷的银子去收买文武官员为自己所用,因为后面有父兄撑腰,我可以毫不顾忌后果。” “但后来我做了监国太子、做了皇帝,一文钱都不敢随便花了,每天一睁眼都是别人找我讨债,我似乎变成了一个只管赚钱堵朝廷窟窿的牛马,气得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压根不是我想要的皇帝之位。” “可为了一家老小能活下去,为了大明不倒,我没得选,只能如此夜以继日的坚持下去,这一坚持就是二十年。” “呵呵,看看你们这位叔父,他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我只比他大五岁,跟他比起来,朕这个皇帝更像八十岁,这就是代价。” 所有人全都看向了黄易。 黄易笑着解释道:“是不是依然不懂,为什么当皇帝这么苦,还是有那么多人争?” “很简单,当明君就是这样。但若是当昏君、暴君、亡国之君就很简单。所有人没当过皇帝,都以为皇帝就是那种可以一手遮天的昏君,是那种可以纵情享乐为所欲为、取天下之利供奉自己一人的亡国之君。” “这样的君王不是没有,换做是以往,比如汉、唐、宋、元之时,天下大一统,周围没有任何外敌,国家不需要过多进取,只需要一个守成之君足以。” “说白了就是祖上几代积累下诺大家业,即便是出两个败家子,两代三代也败不完家业。彼时就可以容得下三两代的昏庸之君。” “但眼下的大明不行,立足南越二十年,虽然发展迅猛,但仍然算不得根基稳固,至少需要三代人的坚实基础。即便如此,大明内有强臣外有强敌,依然不敢有片刻放松,否则一旦根基不稳国内生乱,外面的强敌马上就会趁虚而入。” “也就是说,如今的大明容不得昏君,甚至是庸碌之君,只有明君才能撑起这片天下。” “你们几个,谁有信心?自己上前一步,站出来吧。” 这个…… 五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和兴奋,此时此刻全都异常冷静。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再立太子 看几人不回答,黄易叹息说道:“难不成真的要我点名?你们要放弃自己选择的机会吗?” 没想到年纪最小的老六朱尚炌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壮着胆子喊道:“父皇,叔父,孩儿年幼,不堪大任,只愿做个闲散亲王,扛不起这份家业。” 朱樉不仅没有批评,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小六,难得你年纪轻轻就能放下争斗之心。也好,做个闲散王爷,大事有父兄看护,只要不违法乱纪,快乐一生就是福气。” 朱尚炌嘿嘿一笑,朝着老爹跪下磕头,“多谢父皇成全。” 这时老三朱尚煜也站了出来,“父皇,我也退出,孩儿只喜欢舞文弄墨,做不来国家大事。” 朱樉轻哼一声,不满的训斥道:“老三,你那是喜欢文墨吗?分明就是冲着那些女子去的,若你来做皇帝,说不得真的能填满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行吧,你不做皇帝是我大明的福分。不过享乐虽好,也要注意身体,喜欢就大大方方娶回家,多给朕生几个孙子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朱尚煜涨红着脸,破天荒的辩解了一句:“父皇,您不懂,娶回家看着就不一样了,只有在吟诗作对的时候才有趣。” 朱樉差点被气死,心说这货没救了,下一个吧。 只见老五朱尚灴小声问道:“父皇,叔父,做皇帝苍老的很快,是不是容易短命?” 咦?你小子这个问题倒是与众不同。 黄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颇具慧眼。大多数人想到的皇帝应该长生不老,可实际上当皇帝是世上最折寿的职业。从始皇帝算起,至今有过的皇帝约莫三百多位,活过八十岁以上的只有三人:梁武帝萧衍、女皇武则天、宋高宗赵构。” “七十岁以上的皇帝只有十一位,六十岁以上的三十位。” “超过一半的皇帝没活过五十岁,甚至更短命,大多数都是三十岁左右,能活过四十就算长寿了。” “三百多人平均一下,寿命也就是四十岁左右。” 啊?怎么会这样? 闻言老五朱尚灴惊讶不解。 黄易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危言耸听。看到你们父亲了吗?励精图治给累的。当明君会被累的折寿,而当昏君之人死的更早,为什么?因为昏君多数骄奢淫逸,肆意造作,不短命才怪呢。” 说着,看向了老三朱尚煜,对方尴尬的低下了头。 老五朱尚灴脸上苍白,心说还以为起码有个六十岁,没想到竟然还要打对折,自己今年刚三十岁,如果当了皇帝只能活到四十…… “父皇,叔父,我、我也退出。” 朱樉没好气的训斥道:“你小子恁地贪生怕死?若是想要长寿,戒掉酒色的同时,最好学点弓马,身体好了自然就长寿。” “你们皇爷爷能活到七十一岁高龄,就是因为马上得天下,习武很重要。唉……可惜为父弓马不行,比不得他老人家了。” “还有你们这位叔父,他的武艺号称天下第一,看到了吗?这哪里像六十岁的人?” 老五朱尚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叔父,您还收徒吗?侄儿像拜您为师,跟您习武强身。” 黄易笑着说道:“我早就不收徒了,不过指点你几招没问题,日久年深可以延年益寿。”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也要学,朱樉的脸都黑了,现在是遴选储君呢,你们一个个想什么呢? 黄易解释道:“若想如我这般驻颜有术,一大半的心思都要花在习武修炼之上。基本上没有其他爱好,也做不了其他事,你们能做到吗?” 不会吧? “叔父,听说您样样都是第一,在中原虽然只是逍遥侯,但却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跟皇帝没区别吧?您也没耽误做其他呀?”老三质疑道。 黄易摆手说道:“不,二十年前我就卸任了,这二十年来只一心在书院教书,闲暇时间都在修炼,基本不过问朝政。至于我会那么多东西,多数是二十岁前游学习得,常言道人过三十不学艺,此言还是有道理的。” “年纪大了头脑跟不上,趁年轻多学点有用的。老了只能琢磨如何养老,长葆身体。” 哦……原来如此。 几人大失所望,唉……可惜自己荒废了时光,此时才知道这些道理,已然晚了。 伸手搀扶起跪着摆手的老五,黄易开口朝剩下的老二朱尚烈、老四朱尚烐问道:“你们两个呢?可有话说?”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站出来,但老二却按住了老四,然后抢先朗声道:“父皇,叔父,孩儿喜武厌文,只想当个威武大将军,战场上痛快杀敌,恐怕做不来朝政的尔虞我诈。还是让四弟来吧,他性格沉稳心思缜密,适合做皇帝,孩儿给四弟做护卫大将军。” 黄易略微惊讶的转头看向了朱樉,“孩子们如此兄友弟恭,二哥是有福之人。” 一句不经意的二哥,叫得朱樉鼻头一酸,泪水溢满眼眶,“药师,你、你终于……” 黄易叹息道:“当年你我的恩怨,若不是太子和义母拦着,你以为你能活?即便是没有关中自立,凭我的个人武艺,也可以随时杀你报仇。” “你派人围杀太子大哥的时候,心真的就不痛吗?没想过他是你的骨肉至亲?若没有他的照顾,纵然你是秦王,也早就被人暗害千百次了。” “可你知道吗?直到他临终前,也不愿承认是你做的。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昏聩无知?” “不!论及英明睿智,太子大哥不输于洪武皇帝,他岂能看不清是非?他是至死都在想着保护你。也许是不想父母再遭丧子之痛,所以他不让我替他报仇,否则你能活到今日?” 我…… 终于揭开了多年的伤疤,朱樉吐出一口老血,眼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声音沙哑的喊道:大哥……弟弟对不住你啊…… 等他哭过一阵,黄易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行了,等你下去了有的是机会给他磕头赔罪。” “如今你我都一把年纪了,说不得哪天就入了土,故人皆已远去,再谈仇恨似乎没了意义。原本我从未想过原谅你,但今日看到他们兄友弟恭,我猜这二十年来你过得并不好。若非诚心悔过,是教不出这样孩子的。” “或许,我的仇已经报了。一刀杀了是最愚蠢的方式,让你尝尽世间苦难和绝望,终日活在悔恨之中二十年,这样的痛苦,比杀了你更值。” 朱樉脸色苍白的挤出一丝微笑:“你还真是直言不讳,不愧是天下第一人,连报仇的手段都天下无双!” “你算计的没错,二十多年了,我无一日不活在悔恨和罪孽之中。真当上皇帝我才懂得父皇的不容易,知道太子大哥的大恩。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悔不当初。” “唉……都是这把椅子害得!” 随即他看向了几个儿子,点头说道:“既然老二也不要,那就老四你来吧。” 啊?不是、父皇……我…… 老四涨红了脸,心说我难道没资格喊拒绝吗? “不过朕有一个条件。你们太子大哥被奸人所害,战死倭国,逍遥侯会亲自去倭国料理此事。老四,你随你黄叔父一起去,不亲手给太子报仇,你没资格接手皇位。” 老四纠结的说道:“父皇,给太子大哥报仇,孩儿责无旁贷。可能不能不要这皇位……” 朱樉黑着脸呵斥道:“混账!当这大明天子之位是洪水猛兽吗?这是家业传承,生而姓朱,你以为你有的选?除非你说服他们几个魂淡接手,否则就是你了。” “滚滚滚,全都滚出去,朕跟你们叔父还有话要说。” 第四百二十九章 怎么报仇? 拉着黄易的手,朱樉不舍的说道:“药师,此一别,你我怕是真的最后一面了。” 黄易点了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是啊,你最多还有半年的寿命。而我去领兵杀敌,短则半年,长则一年甚至两年。有什么心愿你就交代吧,我尽量帮忙。” “若非我找你借兵灭倭,也不会害得太子战死,导致你急火攻心折了寿命。” 朱樉摆手道:“不,都是命数。哪怕没有这些事,为兄预感也没两年活头了。” “我这一生作恶多端,本该早死的,能活到现在,全是为了赎罪。如今孩子们托付给你,我没什么未了的心愿了。” 黄易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去倭国找到真凶,提他的人头来祭奠尚柄侄儿。” 朱樉却摇了摇头,然后艰难的从怀里取出一封贴身的书信,递给黄易观看。 “说来惭愧,当初就是因为这封信,再加上一时的贪念蒙蔽了双眼,导致误会了你,以为你是去倭国寻长生药的。” 黄易看完书信,忍不住嗤笑道:“好一个燕王,好一个朱老四!二十年来,他在东北把能打下的地盘全打了,所以又把手伸向了倭国。而且看这封信的字里行间,他的野心可不止是区区倭国,甚至想有朝一日重回中原呢。” 朱樉点了点头:“是啊!诸多兄弟之中,除了大哥,老四是真正有雄才大略的。余下我和老三不过是贪图享乐的庸碌之辈,做不来什么宏图大志。” “可当年父皇在世时,你在关中刚刚自立。大明最强盛的时候,遇到了最弱小的关中,都折戟沉沙,更何况今日呢?” “不斗了,累了!你能念在同为炎黄后裔的份上,给我们朱家人一条富贵生路,我们为何要世代重蹈覆辙自取灭亡呢?” “所以我没理会他这封书信。” 说到这里,朱樉话锋一转,带着恨意的说道:“可我是真的没想到,他朱老四能如此狠辣,领兵的尚柄是他的亲侄儿!他竟然下得去手?” “就为了一块蛮夷之地,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呵呵,什么特么的亲兄弟,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利益。” 黄易沉默了,随便长个脑子都能看穿,倭国有火器吗?倭国会使用迫击炮吗?这显然是东北方面为了占领倭国,暗中使得坏。 是啊,什么亲情友情,最后还不是看利益的? 我跟朱老四还是连襟呢,当初也是一个战场上滚杀出来的同袍,现在呢?他在背后算计我…… 谁又能想到,当初我跟秦王朱樉势不两立,如今竟然能够相逢一笑泯恩仇,握手言和呢? “二哥的意思是?让我把朱老四的人头提回来?”黄易试探的问道。 朱樉沉默了,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亲儿子……老天为什么总给自己出难题? 若是当年的朱樉,别说亲兄弟了,亲爹都照样整!弑父杀兄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可如今的他,英雄迟暮……难免多了几分儿女情长。 见此情况,黄易安慰说道:“也许他并不知情。占领倭国的是他的二儿子,汉王朱高煦,或许是这小子瞒着他爹下的毒手。在教育孩子方面,他就不如你,他虽然只有三个儿子,但却一人一个心眼,早晚要出祸乱。” 朱樉凄然一笑,“药师,你看着办吧,你是一个大公无私之人,我相信你的决定。” 黄易点了点头:“无论是谁,我都会给你和尚柄一个真相。” …… 三天之后,四皇子朱尚烐被册封为新任大明太子,二皇子朱尚烈被封王护国大将军。 因皇帝身体不适,朝政暂时由宰相郑沂统摄。 太子朱尚烐亲率三万兵马北上,一来收殓先太子朱尚柄的尸身,二来灭倭报仇!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朱尚烐立下誓言,不手刃仇敌给大哥报仇,绝不回来接手皇位。 次日,新太子就领兵出发了。 宰相摄政、二皇子负责操练五万新兵,一文一武可保大明稳固。 从始至终逍遥侯黄易都没露面,因为无须他出面震慑大明,只需要震慑住一众皇子即可。 郑沂和郑楠父子过来送别,大嘴拍着郑楠的肩膀笑着说道:“小子,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要小瞧厨艺。落魄时可保你有口饭吃,辉煌时可助你治国理政。记得勤学苦练。” 郑楠不舍的点头道:“师叔,您和太师父若有闲暇,一定要再来。” 黄易和大嘴登上战船,挥手告别。 郑沂眼角微湿,站在码头遥望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影子。 “恩师,此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 战船上,黄易朝太子朱尚烐问道:“知道为什么你父皇一定要你亲手报仇吗?” 朱尚烐想了一下:“应该是想让我立威,毕竟以往我只是一个寻常皇子,寸功未立,不能服众。” 黄易笑了,“这只是一方面,而且是最不重要的一方面。” “其实是为了保护你。你父皇只有半年寿命了,而我们此行半年怕是不够,你再回去的时候,见不到他了。” 什么??? 我…… 叔父,为什么不早说? 黄易叹息道:“你父皇他心中最清楚。虽然我一句话的确可以扶保你上位,但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大明。若他不在了,你未必坐得稳。” “如今领兵跟我出来,一则是历练,二则是远离是非,更好的观察忠奸。” “身为一名合格的帝王,最好是文武全才,能领兵打仗才能坐稳江山,能统御群臣才能治理好国家。这些我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尽量教你。” 朱尚烐担忧道:“叔父,那大明怎么办?万一父皇不在了……” 黄易笑了,“这是对你二哥的考验,也是对那些权臣的考验。大明会经历半年的无君阶段,这期间如果你二哥有了野心呢?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会不会王袍加身,取你而代之?” 这个……应该不会吧,毕竟二哥当着您和父皇的面说过的。 “所以说这是一个考验,如果他能秉持心中正义,将来你可以将兵事全权相托。倘若他在这期间变卦了,证明他心口不一、心术不正,这样的人是做不了皇帝的。” “届时我们从倭国战胜回来,手上三万精锐,加上倭国收拢的三万溃兵,六万精锐大军,足以勤王夺权了。” 朱尚烐沉默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手足相残。 黄易安慰说道:“如果他足够聪明,就会配合郑沂压制文武百官,稳定朝局,如此名利双收是最好的结局。否则你们兄弟不合,不仅会让大明虚弱,就连那些权臣也会蠢蠢欲动,届时才是真正的危险。” 朱尚烐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二哥!” 第四百三十章 冲我来的? 琉球岛上,白展堂站在灯塔上远远眺望,时不时的派出小船向远处打探,直到三天之后,终于看到了南方过来的船队,激动的他领着十几条大船就迎了上去。 看着中原战船全副武装的样子,黄易微微皱眉,这跟约定的不符吧?如此做派,跟中原直接出兵有什么区别? 双方一见面,老白激动的上前问候,“恩师,看到您安然无恙,弟子终于能松口气了,可吓死我们了。您是不知道啊,整个中原都为您捏了一把汗的,若是再联系不上您,我们就准备兴兵直接灭了东北,然后横扫倭奴。” 灭东北?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难不成您不知情?”老白满脸的惊讶,“特娘的,那狗日的汉王朱高煦派人炸死了南明太子,可经过我们的调查才知道,南明太子打的是您逍遥侯的旗号,他分明就是冲着偷袭您去的。南明太子是替您挡了一炮!” 什么???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怎么会是这样? 特别是新任太子——四皇子朱尚烐,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哥竟然是替逍遥侯遭了难。 连黄易本人也没想到,南明一方竟然是打着我逍遥侯的旗号。若是这么说,那还真有可能是冲我来的。 旁边的大嘴破口大骂,“娘的!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老白,你特娘太熊了吧?就带这么点兵力过来?这可是去给师父报仇的,咱们十万中原水师是吃干饭的?” 老白尴尬的说道:“恩师,虽然朝廷一致同意出兵报仇,但没有您的点头,谁也不敢擅离职守。” “弟子这十几条是补给战船,拉的是装备和粮草,还有三千私兵,专司护卫您来的。” 黄易点了点头,朝着东北方向看了一样,冷哼一声:“三千精锐,足够了!” 老白大喜,“我就知道恩师您会同意的。请恩师放心,这三千弟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保证个个杀人不眨眼,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黄易摆手道:“不,护卫和斥候归你负责。杀戮之事有大明的兵马,哀兵必胜,先去剿灭了倭奴,拿到铁证,然后再去找朱老四要个交代。” 啊?不是吧?我堂堂大将军,只负责护卫和斥候?老白暗暗叫苦。 旁边的大嘴小声说道:“恩师,老白做了护卫,我做什么?” 咦? 老白眼前一亮,“对呀,还是让大嘴做护卫吧,我领兵杀敌!” 黄易瞪了一眼,“先去收殓太子尸身,由大嘴护送回去。” 哦哦,这样啊…… 十天之后,船队终于在倭国靠岸,见到了固守待援的三万溃兵。 四皇子朱尚烐趴在牺牲的大哥朱尚柄身上痛哭流涕,老白不禁心有戚戚,上次出使南明,还曾跟这位太子殿下把酒言欢,一转眼再见竟然天人两隔,人生无常啊! 收殓好太子遗体,还有那些阵亡战士的遗体,足足装了数十条大船。 黄易领着新任太子朱尚烐,指着那些远去的大船进行了一次誓师大会,不灭倭奴,誓不回还。 …… 收到消息的燕王朱棣担忧不已,他知道黄易不是善茬,说句睚眦必报也不为过,老二的那些小伎俩,想瞒过黄易的眼睛,根本没戏,人家早晚会来找后账。 焦头烂额的朱棣无奈,只能来找军师姚广孝。 可惜老和尚已然迟暮,最近几个月一直称病在家,朱棣再见的时候,对方连床都下不来了。 听完朱棣的讲述,老和尚长叹一声,“陛下,事已至此,怕是老衲也无力回天了。” “汉王殿下不知天高地厚,因一己私恨,妄图以国事报之。他以为除掉了逍遥侯,大明才有希望重新入主中原?” “呵呵,殊不知恰恰是因为逍遥侯活着,所以南北大明才有了存在的依仗。一旦将来逍遥侯不在了,中原朝廷后人若是压抑不住扩张的野心,南北大明随时都是人家嘴巴的肥肉。” 听完老和尚的话,朱棣没有反驳,此事他也曾思考过。 当年黄易答应给条生路,甚至帮助南北大明各得富贵,这一点历朝历代谁人能及?谁人能有他这般胸怀?连敌人都容得下。 可惜啊,老二那个魂淡,死性不改,非要跟人家记仇作甚? 只见老和尚接着说道:“陛下,听闻中原继任宰相是蓉儿公主,至少接下来的十年间,中原不会对南北大明用兵。再往后就不好说了。” “但此次倭国之事……若想保全大明不被报复,唯有一法——交出汉王!” 这…… 朱棣再次沉默了,他曾经想过,但根本不可能,虎毒不食子,自己这三个儿子,哪一个都是心头肉。 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当年老爹的为难。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老二作恶多端,弑父杀兄,竟然还能被老爹一再容忍? 时至今日,儿子惹祸落在自己身上,朱棣终于理解了。 屋内气氛一时凝固,良久过后,朱棣缓缓摇头,“即便是朕答应,皇后和太子也不会答应。” 咦?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愣住了,这话好熟悉! 似乎又是当年那一幕,太子遇害,自己曾极力证明是老二朱樉做的局,可偏偏父皇和母后都不愿相信。 还有当年老二在长安差点打死黄易一事,谁都知道,把老二交出去,任由人家报仇即可平息祸端。如此可得一良才美玉,于大明可兴盛五十年。 奈何从皇帝到太子,甚至连皇后也不同意,所以才演变成反目成仇,五十年的大明国运,让人家一个人闹得二世而亡,祸端伊始,因果不虚。 唉……难不成,我辛苦半生创下的东北大明,也会走上老路?因为老二这个魂淡而被灭? 又是老二,难不成天下的老二都是魂淡吗? 老和尚眉头紧锁,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抉择,片刻过后,咬牙说道:“陛下,老衲有一言埋在心里二十年了,如今将死之人,不得不直言相告。再不说出去,恐大明越陷越深,万劫不复。” 朱棣愣了一下,随即坐在了床边,嗤笑道:“你这老杀才,共事一生了,竟然还跟朕藏着掖着?” 第四百三十一章 早除后患 老和尚满脸苦涩,“陛下,老衲曾用摸骨相面之术给三位殿下推算过,所得结果并不太好。” 朱棣心头一惊,相伴多年,他深知老和尚的本事,虽不如逍遥侯黄易那种惊才艳艳,却也天赋绝伦,有远超常人的本事。 “既然结果不太好,那为何早二十年不说,非要今日才肯开口?” 和尚摇头道:“命可算不可改,老衲虽为陛下之谋主,但也知晓多说无益、言多必失的道理。但今日老衲将死之人,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陛下姑且一听。” 朱棣沉声道:“好,朕洗耳恭听!” 定了定神,似乎是在积攒力气,老和尚语气惋惜的说道:“太子殿下仁慈敦厚、英气内敛,可比当年的先太子。但或许是劫数、又或者是诅咒,以老衲看,他却有短命之嫌。” 什么??? 没想到第一句就是王炸,朱棣惊呼道:“缘何如此?老大没病没灾的,哪里会短命呢?老和尚,你是不是看错了?” 和尚苦笑道:“您还记得当年太子殿下的身体吗?” 朱棣不禁回忆起当年,“嗯……当年朕年幼之时暂且不提,后来跟王妃成亲,接着就是黄易带着妙云从海外回来。也是那时,他跟太子大哥结缘。” “我记得母后跟我说过,她说黄易一见太子大哥就断言:太子有早夭之兆!追问其原因,是积劳成疾给累的,父皇名义上是让太子学习政务,实则许多政务都交由……” “嘶……等等,你是说高炽他也……” 都不用老和尚点头,朱棣自己也意识到问题了,长叹一声:“是啊,这些年我只想着打仗,打下一个大大的地盘来,内政、军需全是老大操心,唉……” “老和尚,你怎么不早说?” “别跟我提什么狗屁命数不可改,这种事你若是及早提醒,朕可以亲自料理,不用搭个儿子进去!” 面对朱棣的质问,和尚摇头道:“陛下,命数不可改,哪怕老衲提醒了也无济于事的,您终究放不下征战,太子监国领政也在所难免。” 朱棣冷哼一声:“朕不信!朕也曾读过几天书,却还知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和尚只能报以苦笑,可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或许……” “或许什么,快说!” “世上倘若真有一人能帮人逆天改命,恐怕只有他了。” 谁? 朱棣盯着老和尚,却见对方只是一笑,并未点破。 随即朱棣反应过来,“是他?” 老和尚点了点头,“世人皆传他是星宿下凡,老衲原本不信,但看了他四十年,已然信了。他不是凡人,既然不是凡人,则不在凡人天命之内,唯有他能跳出樊笼。” 可随即他却改口了,“还是不行,我们不可能为了改命,把太子送到侯爷身边。若是那样,跟把太子罢免,送去空门是一样道理。” “唉……推算天命如同诊病一样,最痛苦的莫过于知道解方,却无药可医。” 他却没注意到,朱棣早已陷入愣神之中。 既然提到了逍遥侯黄易能救高炽,他第一反应跟老和尚一样,也是把儿子送过去,但显然不可能。 可随即他再次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高炽曾经送去过,以逍遥侯黄易的本事,若这孩子真是短命的,不可能看不出来。 高炽是他看着长大的,素来喜爱,总不会看着不管吧? 等等……记得高炽曾说过,当年在燕京城,他们三兄弟被人掳走那次,逍遥侯曾暗中传授了他内功绝学,用以保命护身、延年益寿。 嘶…… 朱棣突然笑了,我就说嘛,那厮虽然让人恨的牙痒痒,但却不会见死不救,原来他早有安排。难怪这么大方,只传给高炽一个人,原来是看穿了一切。 唉,这个魂淡,又欠你一个人情。 也不知你我还有没有再见之日,或许只能下辈子还你了。 “罢了,将来朕会想办法。老和尚你接着说,另外两个小子呢?他们如何?” 额…… 姚广孝愣了一下,他没看明白,刚才还忧心如焚的陛下,怎么转眼间似乎放下了一切?这不合常理。 但他时间有限,没有细究。 “先说三皇子赵王殿下吧,他的前世是个口袋,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口袋。” 朱棣皱眉道:“这是何意?” “口袋是装东西的,但生在皇家,又是皇帝嫡子,获封赵王荣耀加身,他不缺钱也不缺权,所以他装的不是名利。”和尚感慨道:“世上那么多俗物他不选,偏偏选了最危险的一样。” 什么? “秘密!” 朱棣气得想骂娘,指着床上的和尚喊道:“老和尚,说一半留一半,这就没意思了!” 和尚苦笑道:“老衲是说,他选择了往口袋里面装秘密。” 你…… “陛下,您是明白人,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是没好处的。” 朱棣点了点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这个混账!真是不成器。” 随即他冷哼一声:“说了这么多,你其实最想说的是老二吧?今日无论说什么,都恕你无罪!” 和尚沉声说道:“汉王有鹰视狼顾之象,若他为君,当是枭雄暴君。若他为臣……呵呵,他是不甘人下之臣。” 不等朱棣开口,和尚接着说道:“偏偏他赶上如今的世道,大明偏安一隅,他的野心无处生根,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压抑不住的野心就是祸根,会让他不停惹祸……” 够了! 朱棣摆手打断了老和尚。 和尚却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说道:“陛下,其实您什么都知道,也看得很清楚,只是碍于亲情,虎毒不食子,所以选择了将人流放。” “可老衲刚才说了,天命不可改,该来的躲不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如果想保全大明,必须割肉求生,否则后患无穷,甚至亡国破家就在眼前。” 朱棣拍了拍和尚干枯的手背,“老伙计,好好养病,今日之言,朕听进去了。” 说完起身离去,心情复杂。 床上的和尚嘴角苦涩,看着朱棣的背影,嘴里呢喃道:“果然命数不可改,纵然老衲费尽口舌,还是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几天之后,这位燕王府第一智囊带着遗憾溘然长逝。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一半我一半 与此同时,郊外汉王农庄内,被老爹毒打成重伤的汉王朱高煦正在卧床养病,大哥朱高炽带着三弟朱高燧过来看他。 由于心疼儿子,担心朱高煦再被朱棣发配别处,所以皇后徐妙清这几天一直在农庄居住,亲自看护儿子。 “二哥,我和大哥来看你了!”赵王朱高燧人未到声先到。 太子朱高炽也一样,“二弟,一晃几年没见,可想死哥哥我了……哟,娘也在呢?孩儿拜见娘亲。” 老三也连忙行礼,“二哥,怎么能让娘给你喂药呢?不就是折了一条手臂吗?那么多下人不用,怎么……” 皇后徐妙清呵斥道:“你们懂什么?吃药治病的大事,哪能假手他人?这些年二郎得罪人不少,万一有坏人混进来怎么办?” 老大皱眉道:“娘,知道您心疼儿子,可那不是还有二弟妹吗?来来来,您歇歇吧,孩儿替您。” 说着抢过了药碗,“二弟,哥哥给你喂药。唉……你呀,吃了败仗应该告诉哥哥的,一个人躲到这庄户院算怎么回事?放心,爹都跟我说了,回头哥哥派人去给你讨回公道!”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老二就一肚子气。 挥手将药碗打翻,“老大,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吧?” 皇后徐妙清呵斥道:“二郎,混账!你大哥好心好意来看你,还给你喂药,你这是做什么?” 朱高煦委屈道:“娘,你看看他,哪里有半分好心的样子,分明就是幸灾乐祸。这里没外人,咱们几个谁不知道我这伤哪里来的?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说完,朱高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嘘!二弟,娘,还有老三,我可跟你们说啊。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从今往后,只能说成是老二在海外吃了败仗,狼狈逃回来的。这身上不是爹打的,是战败受伤。” “记住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这次他惹的祸事不小,万一留下蛛丝马迹,被人查出来,那可要出大事的!” 老三连连点头,“是,大哥来的路上已经跟我叮嘱过一遍了。” 汉王朱高煦却愤怒道:“老大,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惹的祸?我明明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知情。知道你跟中原关系好,只要你不去造我的谣,没人会跑来诬陷我。” 徐妙清呵斥道:“住口!不知悔改。若说跟中原关系好,你娘我关系最好,你为何不这样说我呢?” 咳咳…… 朱高煦小声嘟囔道:“您就知道袒护老大。” 徐妙清白了一眼,“若说袒护,从小你最喜欢惹祸,所以我最袒护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问问他们两个?他们生病的时候,我可曾亲自照顾过?” “行了,你们哥仨难得相聚,好好聊聊,正好煎的药有多的,我再去倒一碗过来。” 朱高煦劝道:“不用了娘,我不喝了。” 老大朱高炽呵斥道:“胡说,药怎么能不喝呢?今天当着娘的面,我非得好好照顾照顾你这个亲弟弟。” 你…… 朱高煦没好气的朝着老三喊道:“哼,猫哭耗子。老三,你去拿药。” 徐妙清呵斥道:“唉,你们兄弟两个怎么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呢?” …… 不多时,赵王朱高燧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回来,不经意间给朱高煦使了一个眼色。 “大哥,药来了,小心,有点烫!” 朱高炽笑着接过药碗,一手端稳,一手汤匙,还贴心的尝一小口试试温度,“来吧二弟,刚好,不算烫嘴,这药就得趁热喝,凉了反倒不好。” 朱高煦冷哼一声,直接别过头去。 太子朱高炽打趣说道:“嘿,你看看,三四十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呢?老三,去把几个侄儿都带过来,让孩子们看看,平日里他们武功盖世的父王,今日竟然扭捏的跟小媳妇似的。” 朱高煦气得直咬牙,“娘,还是您来吧,我怕老大在里面下药害我!” 原本看两个孩子逗闷子,徐妙清还捂嘴笑呢,可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混账!那是你亲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想?这药是娘亲手熬的,你三弟亲手端来的,你大哥当着我们的面喂你,你小子怎么能说出如此狼心狗肺之言?” “老大,你起来,病死这个祸害算了,咱们都别管他!” 别别别…… 老大朱高炽连忙陪笑:“嗨,娘,您别生气啊,老二跟我逗呢。” “来来来,二弟,给哥哥个面子,别惹娘生气。咱还跟小时候一样,哥俩好,哥喝一口、然后你喝一口!啊……” 说着,自己先喝一口,然后舀出一汤匙,喂到了老二嘴边。 此情此景,汉王朱高煦突然愣住了,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多么的兄友弟恭,老大虽然肥胖笨拙,但自己总惹祸,每次都是大哥帮忙求情的。 甚至这种你一半我一半喝药的场景,也似曾相识,幼时吃药怕苦,大哥就是这样哄我的。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朱高煦突然后悔了。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老三朱高燧催促道:“二哥,大哥已然先喝一口了,您总不能再怀疑有毒吧?赶紧喝了吧,不行我真的去叫一群侄儿了。” 这话看似没问题,实则只有老二能听懂,老三着急了,竟然敢拿孩子们要挟我? 唉……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平素里一直是自己小跟班的老三,在面对皇位的诱惑时,竟然也变得如此狠辣决绝? 叹息一声,朱高煦心酸的说道:“大哥,别用汤匙了,就着碗喝吧。” 哦?好好好,我就知道二弟是懂事的。 “来来来,大哥先喝一半。” 说着,咕咚、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真的喝了一半。 徐妙清训斥道:“老大,胡闹呢。这是给二郎疗伤的药,你怎么能真的喝?” 大胖呵呵笑道:“没事的娘,喝不坏。小时候不就这样吗?来,二弟,张嘴,啊……” 眼睁睁看着老大和老二平分了一碗‘加料’的汤药,老三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不由得心情激动起来,砰砰砰心跳的厉害!只是这一幕,在场几人都没注意到。 第四百三十三章 总感觉身体不适 喝完了药还不算,为了彰显兄弟情深,老大非要拉着老三一起陪老二聊天,兄弟三人多年未见,肯定有许多贴心的话要说,这也是老娘徐妙清乐于见到的。 于是乎老二和老三就如坐针毡了。 老二脸色黢黑:心说老大你该走了,我也得喝解药了,再耽误下去,闹不好就是假戏真做,咱哥俩真的要手拉手一起走了。 老三轻咳一声,“大哥,咱们出来半日了,您公务繁忙,二哥还在生病呢,需要多休息。要不咱们改日再聊?等二哥痊愈的?这么干聊多没意思,将来咱们哥仨摆个家宴,边喝边聊,来个一醉方休多好?” 老大恍然,一拍脑门,“对对对,你看我,好不容易告个假出来一趟,说起来就没完。这也是平时太忙,都是些公务,压根没人陪我这么聊天,唉……有些话呀,只能跟你们这两个亲弟弟说说。” “老三说的对,改日,等老二你病好了,哥哥我摆酒给你庆祝,咱们哥仨来个一醉方休!” 老二朱高煦板着脸说道:“行了,知道太子爷是大忙人,赶紧回去吧。” 一听这话,大胖回身坐下了,“你看,这话说的,公务哪有我亲弟弟重要?你要是不嫌累,哥哥我再陪陪你,明日再回去也一样!” 我这…… 老三都无语了,连忙给老二打眼色。 老二叹息道:“行了行了,谁要你假惺惺,赶紧走吧,我累了,睡一会。” 好说歹说,老三拉着大哥离开了庄园,汉王朱高煦这才有机会叫来心腹给自己解毒。 …… 这天晚上,回到太子东宫的朱高炽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觉不太对劲。 太子妃张氏纳闷的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不就是去看了一趟老二吗?回来就坐立不安的?” “哼,谁都知道老二是个惹祸精,你这个大哥当的可真不容易。明明按不住弟弟,偏偏还要给他们一个个的擦屁股。说吧,是不是老二又惹祸了?闹得你心神不宁,睡都睡不着?” 你…… 大胖直接翻身坐起来了,“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我可警告你,这种事不许乱传!更不许无端猜测。” 张氏没好气道:“你有没有良心?我这是在关心你!别为了给他们两个帮忙,把你累出个好歹来,那我和儿子怎么活?” “还风言风语呢?根本就不用听外面的传言,反正他一回来就没好事,老二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行了吧你,少说两句! 大胖不耐烦的起身下床。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 我去撒尿行不行? …… 都说午夜的卫生间是男人的私人空间,哪怕身为太子爷也不例外。他挥退了过来伺候的下人,独自一人坐在便桶上,肚子咕咕叫,表情很是难受。 “怪了,难道今天吃坏什么东西了?往常晚上也不来大号呀……” 拉完了肚子,刚回到床上,张氏的再次唠叨起来,“去撒个尿要这么久?你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咕噜噜…… 哎呦,不好,还有! 就这么一连去了三次,两口子都察觉不对了。 张氏关切的问道:“怎么突然跑起肚子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来人,传太医……” 大胖摆手道:“不用,不用传太医!” 张氏不解道:“都什么时候了,看病你也不上心?” 挥退了下人,大胖笑了笑,“大半夜的,别折腾太医了,我自己有办法。你先去睡,我一会就好。” 安抚好夫人,大胖盘膝而坐,练功一个周天,内视己身很快发觉了异样。 自从得了逍遥侯一道真气种子,这二十多年来一直辛苦修行,从未间断。也因此百病不生,虽然还是一身肥肉,但内力却日渐强盛,身体看虚实壮。怎么今天突然生病呢? 难不成是因为老二那半碗汤药? 嘶……是了!这道邪气不是病气,这是毒! 拉肚子就是因为真气护体,把毒从肠道排泄出去的。 大胖猛然惊醒,豁然起身:不好,有人要害老二! 咕噜噜…… 完了……又来! 有道是憋尿能行千里,拉稀寸步难行!直到大胖拉了五次,完全把体内的毒素排出体外,终于恢复了精气神。 跟夫人叮嘱一声,“夫人,你先睡,我想起一件要事,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说完不等张氏回答,大胖急匆匆的让人备马出门,带上一营兵马直奔郊外的汉王农庄。 太子妃张氏心生疑虑,搞什么鬼?丈夫身为太子,素来稳重,说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都不为过,今日因为一个拉肚子,怎么闹得心神不宁的?大半夜的出去做什么? 于是她让人叫来了儿子朱瞻基,叮嘱一番,大致意思就是你爹年纪大了,大半夜急匆匆出去,你跟着去看看,千万别让他出事。 小朱正是好奇的年纪,当即领命,带上几个护卫骑马飞奔追去。 …… “给我把这里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朱高炽罕见的展示一次霸气,跟来的兵马全都愣住了。 将军小声提醒道:“太子爷,这可是、是汉王爷的府邸……” “废什么话?立刻围起来!” “是,围了!” 朱高炽翻身下马,亲自上前叫门,“开门,快开门!” 里面的人都吓傻了,连忙派人去叫醒汉王,同时门房故意不开门,拖住太子殿下。 朱高炽气得马鞭一挥,“来人,给我撞开大门!” “别、别撞门,开了,这就开了!” 门房开门,朱高炽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混账东西,耽误了大事,你担待的起吗?” “来人,把庄内所有人全都拿下,我要活的,不许放跑任何一个!” “老二呢?二弟、二弟……” 嘴里喊着,脚下一路小跑,直奔汉王卧室。白天刚来过,自然是轻车熟路的。 汉王朱高煦这晚上也没睡踏实,做了亏心事,而且是对自己的至亲大哥,除非是真的冷血无情,否则心里哪里能有多敞亮?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半夜睡着了,怎么外面突然哄闹起来? 脾气不好的朱高煦翻身坐起,“来人,出去看看是谁在半夜喧哗,给本王拉出去砍了!” 这时有下人连滚带爬的跑来报信,“不好了,不好了,殿下,太子殿下率领兵马把农庄团团围住了,声称不要放跑一只苍蝇!” 什么??? 难道是我暴露了?否则老大不会大半夜带兵杀来…… 唉……大哥到底是大哥,今日我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成王败寇,你赢了! 老二朱高煦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等着大哥进来审判自己。 第四百三十四章 差点闹出乌龙 “二弟,二弟!你怎么样了二弟?有没有事?” 人未到,声先到,太子朱高炽跑的满头大汗,“二弟,有人要害你,今日那碗药里有毒,你可千万要撑住啊,大哥来了!” 嗯??? 屋内的朱高煦一头雾水,老大说什么呢? 不等他回过神来,朱高炽已经冲进了屋子,也不管汉王妃在不在床上,他直奔里屋。 看到弟弟朱高煦睁眼躺在床上等着自己,朱高炽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二弟你还活着,吓死我了!太医、太医呢?快给汉王殿下看看有没有中毒?” 跟着来的太医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紧张的把脉。 朱高煦不解的问道:“老大,你搞什么鬼?” 朱高炽一边擦汗一边解释:“嗨呀!你当我跟你闹着玩呢?你知不知道,今天那碗药被人下毒了,咱哥俩你一半我一半,没死就算命大!我说老二,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哪里不适?有的话赶紧给太医说,抓紧解救!” 啊?我这…… 朱高煦虽然心虚,但眼见老大说的真切,也只能配合着演戏,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干的好事。 “老大,你胡说什么呢?那药是娘亲手熬的,老三亲自端来的,我都喝四五天了,能有什么事?你从哪里得知那药有毒的?” “嗨,别提了,回去我拉肚子半宿,肯定是你那药闹的!我担心你出事,这不赶紧过来查看,你等着,我一定把你这里的下人查一遍,肯定有坏人在里面。” 正说着呢,住在这里陪护的皇后徐妙清也被吵醒起来了,“怎么回事?老大,大半夜的你带兵过来做什么?是不是你那狠心的爹派你来的?” “我跟你说啊,二郎是你亲弟弟,你们不能手足相残,你得护着他!” 嗨呀,娘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来保护弟弟的! 随即大胖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徐妙清将信将疑的说道:“什么下毒?别胡说,那是我亲手熬的,老二天天喝都没事,能有什么问题?我说不让你喝吧,你非要跟老二抢着喝,还你一半他一半。那是治病的药,你又没病,喝了当然要拉肚子的!” 大胖急了,“哎呀,娘,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今日这个药的确是有问题的,我以人格发誓,我……嗨!我怎么跟你们解释呢?” 他总不能说自己会内功,还会内视己身吧? 不多时,把脉的太医开口了,摇头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汉王殿下的身体只有虚弱的病脉,并无中毒之脉象。”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徐妙清朝着大儿子训斥一番,“瞧你闹得这一场?还不快撤了那些兵丁?这里都是家小,还有孩子呢,你再吓着大家?” “大半夜的,真是胡闹!” 大胖却坚持到:“娘,二弟,你们就信我一回,准我查过庄园里所有下人,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时,老二朱高煦的脸色拉了下来,“哦……我明白了。什么下毒、保护呀,全都是幌子,闹了半天你是怀疑我这庄子不干净?想查我身边的人?” “呵呵……我都被贬为庶民了,你这是怀疑什么呢?八成是得了别人的指使吧?” “行,查吧,把这里所有下人都带走,我本就是一介庶民,不配用下人伺候,只留下我的妻儿老小即可。” 胡说什么呢? 徐妙清呵斥一句,然后亲自出门下令,“传本宫的命令,所有人立刻退出庄园!” 这…… 大家虽然认识皇后娘娘,但全都看向了屋内的太子爷。 徐妙清冷哼一声,“老大,你真的要闹出兄弟阋墙的误会吗?若不让他们退下,你也给我滚出去!” 知道老娘是真的生气了,偏偏自己还没法解释清楚。 大胖只能郁闷的点头下令,“全都撤出去,整队回去。今日孤住下陪汉王,不用你们护卫了。” “遵命!” 大胖转头给母亲道歉,然后诚恳的说道:“娘,二弟,我真是来帮忙的。纯是因为担心二弟出事。这样,打今天起,我住下了,就在这里陪着二弟。” “咱哥俩吃住都在一起,直到二弟你身体康复。” 你…… “老大,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是堂堂太子,那么多大事等着你去处理,非要过来守着老二作甚?” 徐妙清很是不解,“虽然你们兄弟两个偶有意见不合,但现在孩子都成年了,还这么胡闹?岂不是让小辈们笑话?” 大胖尴尬的直挠头,“娘,您真的要相信我,我是真心过来救老二的。什么政务都没有老二的性命重要,我明天就告假,一定要住这里亲自陪护。” “行了,大半夜的把您也折腾起来了,孩儿不孝,我送您回去。” “那什么,二弟,你跟弟妹交代一下,让下人安排安排,一会儿我过来,咱哥俩同榻而卧抵足而眠。” 我这…… 朱高煦赶紧天都塌了,这老大来真的? 别人听不懂,可他这个当事人最能听懂了,看来老大是真的发现了有毒,只不过他没怀疑是我和老三,反而怀疑是有人故意谋害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今晚难道是真的过来救我的? 而且因为没能揪出幕后下毒之人,老大甚至坚持要过来陪自己同吃同睡? 唉……老大,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愧疚。 等等……那个魂淡说药性要三天以后缓缓发作,一个月内毒发身亡,让人无处怀疑。怎么才过了半天就被发现了?真是该死,肯定是这厮学艺不精出了纰漏。 幸好,幸好没露出更大的破绽,如果真的让老大查出真相,反而不好收场。 可惜啊,还日子没了,老大那么胖,跟我挤在一个床上?想想都凄惨! 老大刚安抚好老娘,出门挥退兵马,只见一队骑兵奔袭而来,凑近一看,好嘛,是自己家那个傻儿子。 “爹,你有没有事?怎么带兵出来打仗也不叫上我?出什么事了?”朱瞻基翻身下马,担忧的问道。 朱高炽黑着脸呵斥道:“胡说什么?我是担心你二叔出事,所以深夜过来看看。你小子怎么跟来了?” “嗨,娘担心你有事,所以让我跟来看看。” “这不是添乱吗?回去告诉你娘,说你二叔病了,我担心他的身体,所以住这里陪他几日,暂时不回去了,让她不用担心。” “啊?二叔病了?什么病啊?我是不是要进去看看?”小朱满脸好奇,凑近了小声问道:“爹,真不是你们兄弟两个火并?” 啪!大胖一巴掌抽过去,“掌嘴!你小子越发没规矩了,给我滚回去!” 好心好意追来,没想到挨了一通骂,还挨了一耳光,小朱带着委屈回去了。 跟老娘讲明情况,没想到太子妃张氏对着儿子又是一顿训斥:该打!这话也敢胡说?你是不是盼着你爹他们兄弟不合呢?你二叔这些年被贬为庶民,你爹本就心疼人家弟弟,你还跑去上眼药?这不是找打吗? 第四百三十五章 老爹的教训 合着就我是小丑吗? 好圣孙朱瞻基开始怀疑人生了,让我追出去保护老爹的是你,说我挑拨老爹兄弟情深的也是你……难不成让我追出去,不是担心我二叔会对我爹不利? 张氏直接揪住了儿子的耳朵,“你是不是傻?如果是当年,你随便怎么怀疑都可以。可你二叔早就被废为庶民了,再说了他一个半残废,凭什么跟你爹争皇位?你三叔都比他有机会。” 朱瞻基撇了撇嘴说道:“快别提我三叔了,见了我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让他争?怕把他吓死。” “既然是这样,那您还让我保护爹?这是京城,谁敢对太子爷不利?” 张氏白了一眼,“我是让你跟着,别让他摔了,你爹太胖了,不擅长骑马。” 他不擅长骑马? 朱瞻基又想吐槽,以前只是听说,从未亲眼见过。可今夜我才真正见识了,老爹深藏不露,骑术绝对一流,我一路狂奔都没追上。以后谁再说他不擅长骑马,我撕烂他的嘴! “行了娘,没什么事您歇着吧。我爹交代了,他要住在二叔那里,亲自陪护几日,暂时不回来了。您不用等他。” 什么?住下? 这成何体统?堂堂太子爷住下去陪护病人?要那些下人何用? 这老朱家也不知怎么了,为了一个惹祸的老二,皇后亲自陪护,太子也亲自陪护,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皇帝爷亲自去住下? 碎碎念着,张氏懒得理会,回去睡了。 朱瞻基耸了耸肩,心说我以后再不管你们的事了,合着你们上一辈兄友弟恭,害得我今晚挨两顿骂?我招谁惹谁了? …… 次日,一大早朱棣就接到了太子的告假文书,纳闷的他朝身边之人询问:“太子昨日才去看过老二,怎么今天又去?” 身边大太监躬身说道:“不是今天去的,听说昨日深夜,太子慌忙带着一营兵马过去的,后来不知何故,兵马回来了,太子爷却住下了。” 哦?竟有此事? “派人过去问问情况,这不是胡闹吗?那么多军政大事放着不管,都住到庄园里做什么?躲清闲吗?”朱棣心中疑惑,以往没看出来,老大跟老二关系这么好吗? 大太监尴尬的说道:“陛下,恐怕此事还需要您亲自去问,属下派人询问了那队兵马,却被告知说:太子爷下了死命令,半个字不许透露。” 哦?竟有此事?怪了!搞什么鬼? 朱棣疑心病犯了,“大半夜的突然带一营兵马过去,莫非是兄弟二人要火并?不应该呀,皇后在呢,谁敢闹事?” 想不通的朱棣,安排好政务,换上便服,还真是亲自去了一趟。 名义上是探望这个因战事受伤的儿子,实则却是询问老大具体缘由。 朱高炽这才和盘托出,将自己中毒的事详细讲明,朱棣心头一惊,“竟有此事?是谁干的?” 朱高炽摇头道:“暂时不知幕后凶手是何人,但二弟这些年没少得罪人,所以定然是来复仇没错的。” “昨夜孩儿本想派兵围了这里,把所有下人全部拿办审问,没成想闹出了误会,母后和二弟都不同意,所以暂时还未查出来。” “不过爹您放心,我已经决定了,往后几天就住下了,跟二弟同吃同睡,不等到二弟痊愈,我绝不离开。有我亲自保护,二弟断然不会有事。” 胡闹! 朱棣厉声呵斥:“你比他重要!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敢以身试毒,万一你那点微末本事不灵呢?” 我这…… 大胖憨厚的挠了挠头,“不会吧,不是孩儿自大,是相信大姨夫的神技。” 朱棣断然喝止:“够了!朕绝不同意。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即便是他本人也不敢妄自尊大,更何况你一个半吊子?能自保就是万幸了,还想救人?” 看儿子不以为然,朱棣讲述了一件往事。 “当年他初次成名,是替你太子大伯拔出身边毒刺。彼时太子侧妃吕氏阴谋设计两个皇孙,也就是你的两个堂兄:朱雄英、朱允熥。” “当初允熥不过数月大小,被下的手段是钢针灌脑痴傻一生。” 什么???竟有此事? 大胖眼睛圆睁,当年的时候,他还没出生,这种皇家密辛当然不会知晓。 “爹,我只知道雄英大哥身中剧毒、体质不好。没察觉到允熥堂兄痴傻呀?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您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 朱棣冷哼一声:“那是他命大,遇到了逍遥侯。是他用大手段切开头骨,用磁石吸出钢针,这才成功保住了允熥一命。但因为这一劫,允熥能恢复到寻常资质已经是万幸,否则以你大伯的资质,生出的儿子会是木讷无能的吗?” 额……朱高炽简直难以置信,都说大姨夫是天下第一神医,可听得多见的少,如今算是真的长见识了,这都能救? “爹,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雄英大哥却救不了呢?” 朱棣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要告诉你的:阴毒的吕氏给雄英下的手段是难缠剧毒,且迁延日久缓缓发作,几乎无药可解。即便是逍遥侯本人仗着绝高修为亲自试药,也只敢一次尝试一星半点。” “最终试药无果,并无解毒之法。所以他想了一个折中之法:内炼己身,药物为辅,年深日久等雄英长大了,说不定可以用深厚功力镇压住毒性。” “虽然不能痊愈,但至少性命无忧,能活个常人寿数。” “可惜天不遂人愿,原计划是让雄英住在医馆,跟随逍遥侯勤学苦练五年,自幼打根基的,没想到才一两年时间,逍遥侯就出事了,后面的你就知道了。” “虽然逍遥侯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看在太子面上,也不会牵连到孩子。但彼时你皇爷爷一心派人追杀人家,想要为大明消除隐患,我们如何再好意思去求医?” “你大伯曾跟我说过,雄英习武两年,已然能够续命到二十岁,只等将来你皇爷爷不在了,你大伯即位,就大礼请回逍遥侯,消弭两家的恩怨,如此或许能够继续给雄英续命。” “唉……造化弄人,为了老二那个祸害,我朱家竟然闹得家破人亡、江山离散!” 朱高炽听完久久不能回神,原来上一代竟然有这么多恩怨。若这么算,那我们朱家可是一只欠着人家的。 朱棣双手抓住儿子的双肩,认真的叮嘱道:“前车之鉴,我不能让悲剧重演。老二这个祸害,死不足惜,但绝不能把你牵连进去。你明白吗?” “什么狗屁兄弟情深?你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了,你肩上扛着大明江山,要知道轻重!” 第四百三十六章 庸医误事 被老爹深情教育一通,朱高炽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无奈点头应下,但还是坚持要老爹亲自出手,一定要查明幕后黑手。 朱棣笑了,“这个不用你说,虽然三个儿子在我心中各有轻重,但也只是对你说的。事实上谁如果敢动我朱四郎的儿子,那就要踏过我的尸首先!” “你回去处理政务吧,这里朕来安排。” 朱高炽点了点头,过来跟母亲和二弟交代一番,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去。 汉王朱高煦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没有继续黏住我,昨夜老大的呼噜声,我一夜没睡。他如果再住一晚,我都想打地铺了,他太胖了,我这病床太窄,跟着同榻而卧抵足而眠,简直是上刑! 可接下来皇帝老爹的一番话,却让朱高煦心头一凉:“把你屋里的下人全都换了,朕会亲自派太医过来,不就是一点皮外伤吗?至于大惊小怪?夫人,你也该回去了。” 他是相信大儿子的,既然大儿子愿意给老二试药,那留在这里伺候儿子的皇后当然也有可能。 老大好歹有本事保命护身,皇后只是普通人,如果不幸中毒,那可就完了。所以朱棣以不容质疑的口吻下令。 皇后不满道:“好端端的,换下人做什么?” 老二朱高煦皱眉道:“爹,您不会真的信了老大的鬼话吧?他非要跟我分着喝药,给我治病的药,他又没病,喝了当然会拉肚子。就凭他拉几次肚子,就说我这里有人下毒,就要换了所有下人?” “爹,我知道您一直偏心老大,可您要替他出气不用这样,也不用派太医过来了,反正我这伤也是给人看的。” 你…… 孽障! 老朱气得差点过去抽他两耳光,却被皇后徐妙清拉住了。 强压下怒火,朱棣冷哼道:“朕做的决定,你也敢反驳?” “你大哥给你喂药,你爹我派人过来给你瞧病……难道都是为了害你吗?你真是不可救药!” 说完,拉起皇后,不由分说就走。但却不忘下旨换人,汉王府无人敢不从。 床上的朱高煦心虚的低下了头,他是知道一切前因后果的,之所以虚张声势跟老爹硬刚,就是不想让老爹相信下毒事件。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老爹对老大深信不疑。 这就怪了,老大是怎么确定自己中毒的?既然是这样,那他应该怀疑我们才对,偏偏却半点怀疑都没有?这很不合理。 汉王朱高煦百思不得其解。 朱棣前脚刚走,老三朱高燧来了,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经过,吓得腿软。 如果不是见到老大没事人一样去上朝,而且不见半分对自己的怀疑,老三差点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了。 听完老二的描述,老三也一头雾水,“不会吧……会不会是你那手下庸医误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把自己的本事说的神乎其神,其实就是个骗子?” 老二朱高煦冷哼道:“你觉得我是傻瓜吗?用人之前不试试真本事?” 老三不解道:“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说二哥,既然一次不成,你真应该让老大住下,不行多试几次。怎么放他走了呢?” 闻言老二沉默了,心说老三这厮,湿了一次鞋,不仅没收敛,反而越发胆大了。原本是我出的主意,怎么现在变成你催着主导了? “呵呵,你以为那么简单吗?老大又不是傻子。上当一次就有提防了,他真的是好心好意过来陪我?难道不是趁机过来查探证据的?” “老大是多么精明之人?即便是他已经开始怀疑,也不会让我们看出来。只会拿到证据之后,治我们一个铁证如山!” “你还敢照方抓药再来一次?嫌咱们死的不够快是吗?” 嘶…… 老三心头一惊,冷汗都下来了,可不是嘛,忘了这茬。 “那咱们的计划……就这么放弃了?” 朱高煦白了一眼,“正好,老爷子把我府上的下人全都换了,我这里干干净净,也就没了机会。” “你把人暗中换走,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这里,你派人去太子东宫就不会有人察觉了。” 嗯,有道理!老三朱高燧深以为然。 …… 他们却不知道的是,老大朱高炽把案子交给老爹之后,是真的无暇分心了,只是偶尔关心一下。 但皇帝老朱可不傻,本来就疑心病,在看到老二反对换人的时候,朱棣心中就起了警觉:这小子不对劲,他半点不怀疑自己被人下毒吗?就不担心?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家? 我跟老大明明都是好心来帮他的,怎么他反而把我们看做仇敌? 按照往常他那种苛责下人的态度,何时在乎过府里下人的生死去留?怎么我们换他一批人,就让他反应这么强烈? 难不成他心里清楚府里的人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查? 等等……老大跟他喝的是同一碗药,老大中毒拉肚子,老二屁事没有?这不正常! 老大是因为身怀内功护体,所以才躲过一劫,足见此毒不是凡物。若是巴豆那些寻常的拉肚药物,根本伤害不到老大,更别提需要拉肚子把毒派出去了。 既然不是吃错药,确定了有毒……为何老二无事?难不成是他? 朱棣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 该死!难不成真的让老和尚言中了?老二这个祸害,别让我查出来,查出来我一定废了你! 然后他派人召来了负责锦衣卫的老三,“老二府里的人不干净,你给我挨个查查,查不出问题,我拿你是问!” 老三朱高燧心头一惊,“爹,到底出了什么事?孩儿该往哪个方向查办?” 朱棣冷哼道:“蠢材!你大哥得到确切消息,有人给老二的汤药里下毒,你锦衣卫没得到半点风声吗?” 什么??? 竟有此事? “不知道啊!爹,您是知道的,二哥的性子,现在守着庄园过日子,本就心里不畅快,我哪敢再往他府里派人?”朱高燧很鸡贼的扯了个理由,“不对呀,爹,大哥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我锦衣卫都不知道,他日理万机的,还有空盯着二哥?” 朱棣不满道:“你甭管这些,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查不出问题,朕拿你是问!” 朱高燧连忙领命告退。 可惜朱棣却没料到,这件事主导者已经不是老二了,是眼前这个老三,你让幕后黑手去查案?能查到才有鬼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漏洞百出 几天之后,朱高燧假模假样的审问完毕,拿着口供入宫汇报。 其实是早就编造好的身份和借口,按照老二仇家报仇的路子设计,反正老爷子说是有人要谋害老二,这样回答肯定不会错。 “爹,全查清了,还真是有人要谋害二哥。” 朱棣眉毛一挑,“哦?说说看怎么回事?” 朱高燧娓娓道来:“其实不是什么大人物,十来年前二哥心情不好,又一次不小心犯错,强抢民女跟一家寻常猎户接下仇怨。” “原以为那家人死绝了,没有任何后患,谁成想那女子有一相好的年轻人记下了仇怨。” “弃文投医,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多年,终于医术有成混进了太医院,只等一个下手的机会。” “只是这些年二哥一直在海外,此人没有机会罢了。” “唉,也是凑巧,此人工于心计,知道二哥喜好弓马,最容易受外伤,所以专门精研外伤医治,这不就正好让他抓住了机会。我们一时不防,正好派他去给诊治的。” 朱棣皱眉道:“既然是这样,他给老二诊治这么多天了,应该早可以得手才对。” 朱高燧连忙解释:“哦,这个我也问清楚了。得亏有娘亲随行陪护,否则还真的难说。” “天下百姓都知道皇后贤德,此人也敬服皇后的人品,所以不忍谋害,只是以改方换药的方式,缓缓图之,只等皇后哪天离开就动手的。” “他却没料到,机缘巧合被大哥撞见了,我猜是大哥学过几天医术,所以看破了此事。” 哦……原来如此。 朱棣点了点头,“这么说是虚惊一场。如此也好,老三,你这件事办得不错。” “现在你母亲也回来了,老二那里虽然派的是新人,但为免再有什么陈年积怨,你亲自派人去甄别一下,不要再出事了。” 朱高燧连连点头:“明白!孩儿已经想好了,不如一次派三五个太医一起去,如此就可以互相监督,避免有人动手脚。” 朱棣摆了摆手,“你去安排即可。” …… 看着老三离开的背影,朱棣眼神阴冷,内心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三自以为是的过来糊弄朕,却不知他这一番故事编的漏洞百出,反而暴露了自己。 根据老大的描述,那碗汤药绝对不是什么错配药方,那是实打实的被人下了阴狠剧毒,只不过发作不快罢了。 现在老三竟然跟我说,只是寻常太医更换药方?你觉得朕会相信谁? 于是朱棣召来自己的心腹暗卫,密切盯住老二和老三,同时还要暗中密查下毒一事,一定要查到真相。 …… 事实上,简单的几句话,以朱棣老谋深算的心智,他已经猜到真相了,只是不敢承认、或者说不愿承认罢了。 唉……手足相残,没想到啊,我们这一代人手足相残,下一代依然会如此,到底是因为什么? 此时此刻,他隔着门外的天空,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黄易,二人一起游历探险东北的时候,黄易曾经说过,“东北有一处龙兴之地,将来你可以把燕王封地改换成这里,亲自镇压。” 朱棣当时很不解,“这不行,我岂能占据龙兴之地?” 黄易哈哈大笑道:“怎么?不敢做皇帝?” 朱棣着急道:“喂,你胡说什么呢?皇帝将来是太子大哥的,我是辅佐大哥的大将军。” 黄易点了点头:“是啊,那狗屁位子没什么好的,换了我也不要。看似人间至极,但却总伴随着血雨腥风,尊贵和不祥一体两面,可惜没人能看穿罢了。” “你不是要做辅佐君王的大将军吗?那你就来镇守这处龙脉。否则的话,你想让外人窃取江山吗?” 额……说的也对,那我信你一回,若有机会,请命该封关外,燕王后人时代镇守此地。 回忆过后,朱棣凄凉道:“原以为一统天下会让人争夺,没想到偏安一隅,这么点家业也要争……呵呵,药师,难怪你这些年不再生儿子了,还是你看得长远。” 一时间,朱棣仿佛老了五岁。 他不知道的是,老三已然动手了,按照既定计划,趁着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老二身上,老三启用了太子东宫的暗子,使上了手段。 由于上次失手,所以这才他是亲自验证过的,亲眼看着那个蛮族毒医用一些寻常粉末,无色无味那种,只下了一次,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三天之后暴毙而亡。简直就是出门在外、居家旅行必备之灵药。 老大,别怪弟弟心狠手辣,咱爹没几年了,如果再不动手,我就真的没机会了。 …… 东宫,劳累一天的朱高炽每日都需要参汤提神,否则是个铁人也扛不住。 好在有内功护体,只是劳累罢了,还不至于损耗气血,吃吃睡睡就能补充回精气神。 咕噜噜…… 拉肚子的场面再现,朱高炽的脸已经成了苦瓜色,此时此刻,就算再后知后觉,他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次可不是跟老二同喝一碗药,怎么又中毒了?难不成这毒只追着我跑? 等等……难道是……老二? 嘶…… 想到此处,朱高炽吸了口凉气,“难怪,难怪那天我明明中毒了,可老二去毫发无伤,我俩都喝了药,没道理只有我中毒的。原来如此,闹了半天是老二下的药?他提前吃了解药,所以才会没事。” “等等,可是这不对呀,那天我是临时起意去见老二的,他不可能提前准备好吧?” “药是老娘亲手煎的,而且是我到之前就煎好了,老娘不会害我们哥俩吧?老二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就算是想指使下人也没机会。” “抓药煎药的事,老娘又没有假手于人。” “那问题出在哪里了?” 大胖绞尽脑汁的回想,一步步推算,“等等,那天老二打翻头一碗,所以就需要再去煎一碗。恰好还剩下一碗,是老三去端来……该不会是、是……老三?” “这怎么可能?老三胆小如鼠,他怎么……” 既然能怀疑老二,为什么不能怀疑老三? 太子朱高炽觉得脊背发凉,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是二人联手设计的,否则事后老二没机会服下解药,难怪那天他们两个总催自己回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自食恶果 毫无疑问,这天晚上,太子朱高炽再次失眠了。 太子妃张氏气得差点一脚将人踹下去,翻身坐起抱怨道:“我说,要不你还是过去跟老二同塌而眠抵足而卧吧。” “像你这样,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每天晚上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是在心疼弟弟,还是故意折磨我呢?” “我说,当年老二四肢尽废的那次,也没见你这副模样呀?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听到这话,原本烦心的朱高炽脑海中灵光一闪,翻身坐起来了。 对呀!既然我不忍心下杀手,那何不将计就计呢?干脆就搬进老二家里,跟他同吃同住寸步不离,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朱高炽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但不到片刻,他又丧气的甩了甩头,还是不行。即便是熬过了老二痊愈,就能断了他们的念想吗?现在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了太子东宫,谁也想不到他们下一步棋在哪里。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唉……这两个魂淡,若不是怕爹娘伤心,我岂会如此拿捏不定?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倒是说句话呀!一惊一乍到底在想些什么?”出神的朱高炽被太子妃张氏摇晃醒来。 “没事了夫人,早点睡吧,刚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安抚好夫人,朱高炽沉沉睡去,他决定静观其变,先把府内钉子拔掉再说,反正有内功护体,暂时没有危险。 若是直接鱼死网破,反而会出很多变故。 思路一变,行动就变了。外面赵王朱高燧可是三天没睡好,一直等着东宫的喜报呢。 按照约定时间,今天早上就是毒发时间,如果太子没来上朝,那就是成了。 等等,那是…… 远远地,看到自己大哥那臃肿的身形,跟往常一样步履轻盈的上朝,朱高燧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之后,他脸色铁青的转身离去。 该死的庸医!真是废物! 他没有怀疑自己的暗棋,而是再次怀疑那名毒医,不,这次不是怀疑,这次是认定了是他。 于是一见面,不由分说,朱高燧直接一刀宰了那个蛮人毒医。 废物! 临死前,那毒医眼神里满是不甘,嘴里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可惜朱高燧一句也听不懂。 清除废物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杀人灭口。 处理完尸首,朱高燧心中发狠,既然外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来一次,这次不用来历不明的药,自己亲自过手。 …… 又过了三天,朱高燧脸色黢黑的来找二哥朱高煦。 “老三,看,我恢复的怎么样?现在能下床活动了,大夫说再过几日骨头就能长好。”朱高煦正在院内散布,“咦,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出什么事了?” 朱高燧看了一眼四周,老二会意,“走,书房说话。” 兄弟二人移步书房,老三抱怨道:“二哥,你说老大是不是有古怪?怎么就是弄不死呢?” 老二朱高煦愣了一下:“那个毒医不好使?不应该呀,当初在倭国打地盘,他这个手段可是帮了我大忙的。” “二哥,快别提你那个毒医了,那个废物早就被我一刀宰了。” 什么?把人一刀宰了? 朱高煦无语的问道:“老三,把人宰了,你那什么成事?” 老三双手一摊,“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的吗?第一次你们俩人同喝一碗,你是吃了解药才没事的,可为什么老大也没事,而且发现了有毒。我就怀疑是那毒医靠不住。” “所以第二次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用药,本以为万无一失吧,没成想三天之后我等着看戏呢,老大屁事没有,你说总不能一次两次都是巧合吧?那厮不是废物是什么?” 老二朱高煦皱眉道:“不应该呀,在我手下的时候,那厮从未失手,莫非是老大有高人保护?” 老三一拍大腿,“不错,跟我猜的一样。” “这不第三次嘛,我亲自过手的药,没想到还是不行,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老大身上有什么避毒的宝贝?可从未听过这种宝贝,依我看八成是有什么高明的大夫。” “二哥,你说会不会是当年我们去拜师学艺的时候,老大得了什么秘传?” 嘶…… 老二眼睛一亮,他忽然想起了一样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 “你是说……逍遥侯把家传绝技传给了老大?” 老三点了点头:“据说那个内功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生,甚至可以百毒不侵呢?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老二嗤笑道:“老三,修习武艺需要很高资质的,而且你见过哪个隐世高手一身肥膘的?” 说的也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朱高煦可没心情探究原因,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后果。 “老三,停手吧。老大或许已经察觉了。” 什么?这不可能! 老二朱高煦叹息道:“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他有高人庇护,或者有高深武艺之外,之所以毒不死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吃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我的暗子不会失手的,明明汇报说亲眼看着……你是说,我的人背叛了? 老三有点怀疑人生。 “可这也不对,第一次的时候,你俩平分了一碗汤药的,老大为什么只是拉肚子?” 朱高煦苦笑道:“你不是说了吗?或许我那个手下是庸医吧。又或者是老大吉人天相,自有神助。拉肚子说明他中毒了,但却并不致命。” “你刚刚猜他有神功护体,这明显不可能,如果真有逍遥侯的本事,是个隐藏的大高手,又岂会拉肚子呢?” 朱高燧嘀咕道:“你是说,那些毒混合了给你疗伤的汤药之后,就变成了泻药?唉……难道真是天不助我?” 老二朱高煦劝道:“不仅如此,老大是学过医术的,你连续三次算计不成,你觉得他能有多傻?真的毫无察觉?现在你该想的不是如何下手,而是赶紧把尾巴处理干净,别让老大抓到把柄。” 什么??? “二哥,这不会吧?如果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肯定会直接拿下我们才对。为什么毫无动作呢?” 朱高煦沉默了,良久之后,长叹一声:“或许是因为担忧爹娘,又或许是念着兄弟之情……唉!大哥终究是大哥。老三,收手吧。” 心情郁闷的老三忧心忡忡的离开,老二只以为对方一副黑脸是心情不好,却不知道他已经黑了好几天,而且一天比一天黑。 这不,第三天夜半子时,赵王朱高燧在府中暴毙而亡,七窍流血而死。 原来那名毒医临死前叽里咕噜说的是:既然你不信我的药,不如你就亲自试试吧。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看错你了 “你说什么?老三死了?”听到锦衣卫的汇报,太子朱高炽震惊不已,顾不上穿衣服,一身睡衣,鞋都没穿,连夜就出门了。 一起赶到赵王府的还有永乐皇帝朱棣。 父子两个在门口相遇,原本担忧老三的朱高炽看到父亲那一刻,马上就开始担忧老爹,于是赶紧上前搀扶:“爹,爹……要不您先别进去了,孩儿先进去,您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这话好熟悉呀! 朱棣不禁想起了自己派老三查案的情景,眉头微皱,甩开老大的双手:“不用,老子戎马一生,还不用到被人搀着走的时候。” 说着当先闯进了赵王府,太子朱高炽紧随而上。 此刻的赵王府早已乱作一团,一众王妃和世子纷纷跪在卧室痛哭哀嚎。 朱棣看得心烦,厉声呵斥道:“够了!全都滚出去跪着!到底什么情况,谁站出来说清楚。” 陪侍的侧妃壮着胆子开口道:“回、回禀父皇……” 磕磕绊绊的讲述了睡前的经过,按照她的讲述,赵王朱高燧是暴毙而亡,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半夜突然醒来,如同做噩梦一样,发狂见鬼,然后口吐白沫身死当场。全程不过一炷香时间,根本来不及救治。 朱棣却不信,“哼,好端端的,怎么会暴毙而亡?太医怎么说?这几天老三可有什么异常?” 连夜被叫来的太医颤抖着回答道:“回禀陛下,这种情况要么是躁狂病爆发,要么就是中毒了。但臣下给赵王殿下用银针测过,并不见中毒痕迹。可要说是躁狂病吧,这种病一般都会有前兆,且不会在短短一炷香内就要人命的。所以……” “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陛下恕罪,老臣学艺不精,所以无法判断!” “哼,废物!” 这时赵王正妃开口了,“父皇,这两天殿下的确有些异常,他心情不太好,一直黑着张脸。原本大家不以为意,觉得是有什么烦心事。但仔细想想却不对劲,这几天似乎越来越黑。” 黑脸?心情不好? 朱棣心中暗骂,八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太医,躁狂症的前兆有没有黑脸?” 太医摇头:“没有,躁狂症前兆是坐立不安、双眼发红、心情烦躁,但脸色不会发黑。倒是中毒之人会黑脸。” 中毒? 朱棣厉声喝道:“来人,把府里下人全部拿下,挨个查问。” 听到是中毒的可能,太子朱高炽眉毛一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猜测,于是走上前去,对着朱高燧一阵检查。 然后朝着太医喊道:“拿三棱针过来,取血验毒!” 太医连忙上前,一边递上器械,一边还解释说:“太子殿下,以血测毒是仵作的事,这需要开尸验证,可这是赵王殿下……” 朱高炽冷哼一声,“费什么话?你退下!” 喝退了太医,朱高炽针刺老三的手指肚,挤出几滴血液,用瓷瓶收好。 这边朱棣安排好一切,转身叫住了朱高炽:“老大,派人去通知老二,让他别装病了,锦衣卫群龙无首,让他过来带领锦衣卫,专司负责查办老三之事。” 让老二出山查? “爹,这不太合适吧?”老大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万一是老二下的手呢? “嗯?不让老二查,你准备让谁查?”朱棣心中却怀疑是老大下的手。 朱高炽诚实道:“二弟毕竟有伤在身,不宜大动,不如派瞻基来如何?” 朱棣冷哼道:“哼,那小子太年轻了。还是派老二来,他素来跟老三穿一条裤子,必定会尽心尽力的。” 说完,不再给机会争辩,“你随朕回宫,朕有话嘱咐你。” …… 奉天殿内,朱高炽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此时此刻父皇为什么把自己叫走?应该让我这个大哥留下操办三弟的后事才对吧? “老二老三密谋对你下手的事,你察觉了吧?”朱棣开口就是王炸。 这…… 面对父皇如炬的慧眼,朱高炽不敢隐瞒,点了点头:“一开始并未往那里想,也就是跟老二同喝一碗药那次,孩儿只以为是有人要害老二。后来想想是不对的。” “直到几天前,孩儿在东宫照例喝参汤的时候,再次中毒,跟上次的毒一模一样,这才意识到是有人要对我下手!” 朱棣皱眉道:“那你为何不声张?” 朱高炽叹息道:“爹,那毕竟是我两个亲弟弟。闹将起来大家都不好看,反正我也没事,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没想到三天前他们竟然再次下手……唉!” “跟您实话实说了吧,孩儿这几日压根没睡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朱棣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三次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本来我是看不上你这个糊涂性子的,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那两个魂淡的良心,赌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有第二第三?万一其中有一次成功,你那一家老小怎么办?” “你不忍对他们下手,是顾念到我和你娘吧?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了,我跟你娘照样接受不了?” 朱高炽低下了头。 谁成想朱棣话锋一转,“今日之事,我才发现看错了你。到底是虎父无犬子,你骨子里终究是像我的。老三的事是你派人做的吧?” 啊?什么?不是…… 朱棣摆手,打断了老大的辩解,“为父不怪你!是他自取灭亡,怪不得谁。但这件事没完。” “不让你和瞻基参与查案是避嫌,免得有人传你们的谣言。其次也是钓鱼,让老二自己跳出来,顺便帮你把这个孽障也收拾了。” 什么??? “爹,老三已经没了,老二不能再出事了,您就这三个儿子,即便是您硬得起心肠,娘也受不了呀!”朱高炽跪在地上,抱住老爹的大腿苦苦哀求。 朱棣皱眉道:“糊涂!我和你娘还能活几年呢?为了你的安危、大明的未来,其他都不算什么。” “老大,到了此刻何必再虚伪演戏?你能杀了跟你多年的老三,又何必心疼老二那个惹祸的混账?” 我这…… “爹,老三不是我派人杀的,您是知道的,孩儿从不玩阴谋诡计!” 见老爹满脸的不信,朱高炽索性掏出了那个瓷瓶,仰脖服下。 朱棣慌了,一脚将人踹翻:“混账,你这是做什么?” 第四百四十章 自证清白 只见朱高炽缓缓盘坐在地上,笑着对老爹说道:“原本我就打算亲自验毒的,如果老三真是得病而死也就罢了,若他是中毒而死,我这个大哥会给他报仇!” “他即便再不是东西,连我这个大哥都舍不得杀,更轮不到别人动手!” 说完,缓缓闭上眼开始运功内视。 朱棣愣住了,他仔细看着大儿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像!你可真像我。 唉……终究是我以前看走眼了,老大锋芒内敛,骨子里最像我。难怪三个孩子里面,逍遥侯黄易唯独对你高看一眼,还是他慧眼识人。 傻小子,你一生以他做偶像,学他只用光明正大的阳谋,瞧不上阴谋诡计,殊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即便是滔天伟业又如何,若是你中毒身死,一切就没了意义。 叹息一声,朱棣默默的走到大门口,他亲自帮儿子守门。 一刻钟后,咕噜噜…… 熟悉的声音传来,朱高炽惊喜的起身喊道:“爹,弄明白了,跟我头两次中的毒是一样的。不好,我得去趟茅厕。” 然后捂着肚子跑向了茅厕。 看到儿子无事,朱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随即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按照老大所说,毒死老三的毒,跟第一次、第二次给老大下的一样,而且第一次的时候老二也喝了……莫非是老二下的手? 没道理呀! 老二老三从来是穿一条裤子的,而且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对老三下手? 不多时太子拉完回来,“爹,既然如此,这件事不能让老二去查,很有可能是他干的。” 朱棣点了点头,“也罢,我会另择人选。若查出是老二下的手,我一定废了他!” 朱高炽长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三出事了,你母亲还不知道,但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你去看护着,别让他出事。” …… 次日一早,消息传到了城郊,汉王朱高煦大惊失色:老三、老三死了?这怎么可能?昨日他还跟我商议对策呢?莫非是老大动手了? 此时的朱高煦感觉脊背发凉,“老大,我到底看错你了。原以为你既然没正面揭穿,是顾及爹娘的感受,没想到你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用阴谋诡计?” “好,好,好一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你之伪善,已经青出于蓝了,比那逍遥侯也不差几分。” “老三死了,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哼!我等着你下手。” 想到这里,原本要去看望老三的他,索性直接躺下了,一副爱咋咋地的姿态。 这种反应,更加让人怀疑,亲弟弟死了,身为二哥的朱高煦竟然都不来探望一眼吗?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两天之后,查案的人顺藤摸瓜,终于查到了那名毒医身上,甚至把对方的尸首都挖了出来。 树倒猢狲散,虽然赵王朱高燧身为锦衣卫统领,但现在人都死了,锦衣卫也交给了皇孙朱瞻基负责。朱高燧原本那些死忠、暗棋全都看清局势,纷纷倒戈,直接揭穿了赵王朱高燧暗害太子的秘密。 但这样的供词不仅没换来重用,反而换来了朱家父子的灭口。 老三已经死了,这种丑闻就不要再往他身上泼了。 …… 这天太子朱高炽一身便服来到了汉王农庄,脸色十分难看的走进病房,看到了躺在床上等死的朱高煦。 “老二,是你做的吧?” “哼,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要杀要剐就来吧。” “这是为什么?老三可是我们的亲兄弟,你俩平时好的一个人似的,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朱高炽很是不解。 什么?我对老三下手? “老大,你杀我可以,但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老三不是你杀的吗?”朱高煦愤怒的吼道。 老大朱高炽沉声道:“仵作验尸出了一种无形剧毒,可以让人无声无息三日暴毙,而下毒的毒医,据说出自你手下,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什么??? “你是说老三是中了那毒医的毒死的?”朱高煦满脸的震惊,这怎么可能?奴仆岂敢噬主? 朱高炽冷笑道:“你果然知道!” 朱高煦索性不装了,“不错,那人的确是我从倭国带回来的奴隶,曾替我做过不少脏活。但我把他送给老三是为了对付你的,从没让他去害老三。” 哦?承认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当日你我兄弟共分一碗药的事,是你做的?” 朱高煦点头道:“不错,是我提前跟老三算计好的。是我提议,也是我出人下手,准备拿下了你,然后扶持老三上位的,老三心动了。” 朱高炽摇头不信,“那天我是临时起意,你们如何提前算计?” 老二哈哈大笑:“大哥,枉你聪明一世,既然我跟老三提前算计好了要害你,那老三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办事,岂不是最好的眼线?你们两个出宫过来的消息,早有人告诉我了。” 朱高炽叹息道:“我没想到,你我兄弟竟然会生疏之此?我好心好意过来看你,还亲自给你喂药,闹了半天全是你的算计?老二,大哥可曾对不住你?” 沉默片刻,朱高煦认真的摇头道:“不曾!” 随即苦涩的说道:“其实那天碗到嘴边的时候,我也犹豫了,想劝你回去的,奈何你当先服下一勺,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了。” 哦?是吗? 闻言老大朱高炽心中稍缓,总算这厮良心没全黑。 “原以为我们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没想到你稀里糊涂躲过一劫,甚至当天晚上就察觉到中毒了,还跑来找我。唉……当真是如有神助。” “老大,其实一次之后,我已经准备放弃的,可老三却上头了,他坚持要继续下去,或许是怪我不该勾起他的贪念吧,否则也不会害得他殒命。” 朱高炽点了点头:“是啊,既然你说老三不是你害的,那应该是他自食恶果。他亲手杀了那名毒医,应该是人家临死前给他下了药。” “唉,我早说过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偏偏你们不信,这下可好,玩火烧身,爹娘心中是何等难过,你们想过吗?” 朱高煦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随即问出了一个疑惑:“老大,有一件事我跟老三一直没明白,你是真没中毒?还是有什么灵丹妙药?” “而且我们前后三次害你,你不可能没察觉,真的是不忍动手吗?” 第四百四十一章 海外惊变 就在大胖就要脱口而出,暴露自己秘密的时候,老爹朱棣的提醒浮现耳边。 于是他改口说道:“若不是有大表姐送的解毒丹,或许此时应该是老三和你在此议论我的丧事了。早在你我分喝一碗汤药那天,我就察觉自己中毒了。” “亏我还火急火燎的担心你是不是也中毒了……却原来是你们两个魂淡的算计。” “经过那晚之后,你觉得我有多傻?看到你没中毒,我就没怀疑吗?” “后来老三两次下手都被我识破,我本想装病,把此事交给父皇决断的,可想了想还是拿不定主意。咱爹年纪大了,虎毒不食子,难不成我要逼他杀了你们?” “或许是老天有眼,又或许是你们作恶多端有了报应,没等我拿定主意呢,老三就出事了。” “唉……老二,此次我孤身前来找你,和盘托出一切,只是为了劝你收手。我们是至亲的三兄弟,如今老三已经没了,咱娘哭昏过两次,你我不能再出事了,行吗?” 沉默片刻,老二朱高煦点了点头,“明日我去祭奠老三。从今往后,闭门谢客,再不出去了。” 看其神色不像作伪,老大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老大,老三的几个儿子,你准备如何对他们?”老二忍不住追问道。 朱高炽愣了一下,没有回头,沉声说道:“我没有对老三出手,又怎会对一群晚辈出手?” “你们的儿子将来会按照正常的礼制享受世袭罔替,其他孩子会封郡王。我不希望他们知道我们的恩怨。” “再往后,我就不知道了,是孩子们自己的事。” 说完大步离去,此时此刻,他终于看清了一切,原来老二和老三能够辣手无情,是为了各自的孩。 是啊,儿子总比兄弟亲。 朱高煦苦涩道:“成王败寇……也就是说,我们的孩子终究要看你儿子的脸色?” 唉!只能怪我们这些当爹的无能,没有把皇位给争到手。 可惜了,悔之晚矣,当年如果不是自己一时贪念,去惹了不该惹的人,自己这个军功汉王,未必就没资格一争。 …… 中原,长安城中,一匹快马在街道上疾驰,同时口中大喊:“江南八百里急报!江南八百里急报!” 江南能有什么急事?还启用了八百里加急? 百姓们纷纷看向了长安联合衙署。 “公主!逍遥侯在海外出事了!这是军中急报!”信使翻滚下马,踉跄着跑进大殿。 一瞬间,整座大殿鸦雀无声,办公之人全都看向了信使。 小蓉儿愣了一下,随即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侯爷在海外遇袭,生死不明!这是江南于都督命属下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 下一秒,原本在主位上批阅奏折的小蓉儿,两个闪身竟然就出现在信使面前,招手夺过了军报。 快速看完,整个人差点昏厥过去。 周围的人纷纷上前,有人捡起军报念了起来,“末将白展堂万死请罪,日前擒获贼酋龟山、小松二人,对方送上倭国传承三至宝,一倭刀、一铜镜、一古玉,并言称倭国有一传承禁地,或许藏有至宝。恩师命末将统兵,他独自一人持三宝前往禁地一探。” “谁知不慎中了倭奴诡计,禁地有一惊天巨蛇,恩师力战斩之,巨蛇或已通灵,竟起了玉石俱焚之意,撞毁禁地,塌了半座山,恩师被埋生死不知!” “末将万死难辞其咎,正带人昼夜不停挖山开道,急盼朝廷火速支援!” 回过神来的小蓉儿朗声说道:“诸位,家父被困海外,我要亲自去救,朝政要拜托诸位了。” 众人纷纷拍胸脯道:“公主,我等愿一同前往!” 蓉儿摆手道:“这是私事,中原政务繁重,不可擅离!我带人前去即可。” 这时户部尚书朗声道:“公主此言差矣!侯爷灭倭是私事,但如今倭奴贼酋已经擒住,倭国已灭,侯爷曾把海外倭国地盘许给我华夏朝廷,我们派人去接手地盘合情合理,岂能是私事?” 众人眼前一亮,对呀,侯爷的私事已经办完,该我们上场办公事了。 工部尚书接茬道:“公主,挖山开路任务繁重,若单靠人力,耗时日久进展缓慢,如今我们有大型机械,以朝廷开拓地盘为由调用机械过去,会事半功倍的!” 小蓉儿眼前一亮,终于不再拒绝,点头答应下来,“多谢诸位!那就有劳各位坐镇中原,帮我调配人手物资,我忧心家父安危,回去收拾一下,这就先行启程!” 大家知道事急从权,于是不再劝导,“公主保重,侯爷吉人自有天助,肯定不会有事的。” “请公主放心,我们连夜协调一切,明日就派人领队出发,争取七天抵达江南,半月抵达倭国。” 小蓉儿重重点头,朝着众人躬身一礼,转身消失在大殿门口。 回到家里,母亲徐妙云还不知情呢,看到女儿红着双眼,噙着眼泪,不禁打趣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哟,这就奇了,天底下还有能让我们的女王受委屈之人?快跟娘说说看?” “娘!我爹出事了!”小蓉儿带着哭腔,一把扑到了徐妙云怀里。 强自镇定,徐妙云搂着女儿问道:“别急,慢慢说,你爹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听完女儿的讲述,徐妙云脚下一软,还别说,这种被半座山压在里面的情况,还真没经历过。 “去收拾东西,娘跟你一起去。” “不,娘,您年纪大了,不宜远行劳顿!” “怎么?翅膀硬了,天下第一了,瞧不上娘亲这点微末武艺?要不咱俩试试手?” 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两个铁塔老者,一个是关玉楼、一个是郭巨侠。 “公主,大都督!” 蓉儿眼前一亮,“关叔叔、郭师兄,你们快帮忙劝劝娘亲,她也要跟着去。” 二人对视一眼,满是苦笑,“我们也要去!” 郭巨侠身后背着一个木盒剑匣,解开展示,“听说恩师的对手是一头成了精的巨蛇,我给小师妹带来了一把神兵!” 神兵? 看着那把通体赤红的古朴秦剑,徐妙云惊呼道:“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天子之剑——赤霄?” “不错,正是汉高祖斩蛇的赤霄宝剑!” 关玉楼沉声说道:“我们查过史料,倭国有名的一条大蛇名叫八岐,被当地人奉为图腾。但倭国被汉光武帝赐名为倭奴国,既然是大汉属国,自然要奉我大汉天子宝剑,赤霄正是其克星!” 小蓉儿伸手接过,拔剑出鞘,一声剑鸣,仿佛发出不一样的喜悦,几人眼前一亮,名剑择主,古人诚不欺我! 郭巨侠劝道:“师妹,让师娘跟着去吧,我们保护着就是。把她老人家留下反而平添担忧,大家一起去吧。” 转头看到娘亲满脸的坚持,小蓉儿不再反驳,点头答应下来。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当天就出发了。 从这天开始,长安城到江南的火车多次临时调整运行图,整个天下都在忙着同一件事! 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的不祥? 消息传到东北,刚给老三办完丧失的朱家父子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原本因为老二的事,大家一直担心有一天人家灭了倭国,早晚会找上门来寻老二。现在好了,逍遥侯出事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没人顾得上过来寻仇。 说不定其他人不知道详情,就把炸死南明太子的事忘了呢? 可逍遥侯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对东北来说真是好事吗?恐怕只对汉王朱高煦一人是好事吧? 要知道逍遥侯在世的时候,一直暗中罩着大明的,否则为什么中原朝廷对外扩张的时候,宁愿去攻打西北外域,也没有朝东北广袤的平原动手? 太子朱高炽找到了老爹,“爹,大姨夫出事了,我们理应去探望一下,孩儿准备派瞻基跑一趟。” 朱棣微微皱眉,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答应下来,“也好!派瞻基入关去燕京城,让他们派船送去倭国。” 朱高炽不解道:“为什么不直接派我们的战船送……哦,明白了,如今正是战时,我们的战船出现会引起误会。” …… 与此同时,消息同样传到了南方大明。 原本身体就不好的皇帝朱樉直接就吐了血,“逍遥侯也折在了倭国?难不成那里真有古怪?动兵不祥?”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黄易亲口所说,去剿灭倭国是为将来除去隐患,莫非他真的料事如神,因此逆改天数,所以遭了天道反噬? “唉……你我斗了一辈子,今日我竟那么希望天道能站在你这边?” “下辈子,我想和你做朋友!” 心中带着遗憾,眼神里满是不甘,一代帝王就此陨落。 原本黄易料定他还有半年寿命的,不成想仅仅三个月就归了西。 南明朝廷短暂的混乱,太子在外回不来,国不可一日无君,有人煽动二皇子朱烈即位,却被朱烈严词拒绝了,甚至杀一儆百,一举稳住了朝局。 宰相郑沂老怀大慰,恩师果然没看错人,当初将兵权交给这位二皇子的时候,有人曾提出担忧,太子不掌兵能行?但皇帝相信逍遥侯的眼光,于是力排众议,将五万新兵交给二皇子训练。 若是没有那五万生力军,此时此刻还真镇不住朝中蠢蠢欲动的权贵。 …… 倭国这边,送人回来的大嘴气得把老白揍了足足五遍,“我特娘就去送了一趟人,来回不过三个月时间,你是怎么给恩师当护卫的?还特么闻名天下的白打将军呢?” “我呸!你特娘白搭将军,屁都不是!要你何用?” 老白恨不得抹脖子自杀,羞愧哭喊:“大嘴,你砍死我算了,我没法活了!” 太子朱尚烐上前劝解:“二位师兄,别打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恩师他本领盖世,万一只是被困山中,还有生路呢?咱们赶紧想办法开山救人才是。” 大嘴一把将老白丢在地上,“老白你听着,恩师如果有个好歹,我把你小子丢海里喂鱼!” “大嘴,你别说了,我给恩师陪葬!” “呸!你配吗?” 眼看二人又要再吵,朱尚烐气得直跺脚:“行了!都别吵了,白师兄你给中原发急报求援,我们这些兵马打仗还行,开山怕是不擅长。大嘴师兄你跟我去看看,看有没有可能用火药开山炸石?” 对对对,听小师弟的! 两个失了分寸的家伙终于醒悟,连忙起身帮忙。 老白的求援书信写了好几份,生怕只写一份出了什么意外送不到。 大嘴这边却犯了难,整座山塔了一半,也不知道山腹之中还有没有生存空间,这样的情况,冒然用火药开山裂石,万一不甚导致山体二次崩塌,就算逍遥侯侥幸活着,也要被真的砸到。 唉……没办法了,只能人力搬石头! 特么的,搬!哪怕一块一块搬上三个月,愚公移山呢?也定要把这个该死的地方搬开! 大嘴和老白亲自赤膊上阵,带头搬石头。 太子朱尚烐最清醒,考虑到自己手上的六万兵马不擅长开山做苦力,火药、火炮、炮弹都没了用处,那就想想办法,把这些都用上啊。 于是他灵光一闪,我手上有兵、有炮、有粮食,倭国虽然已经倒台,但还有零散的倭奴在逃,他们不就是现成的苦力吗? 反正山里搬石头也站不下六万兵马,于是朱尚烐领了一万兵马,专门出去打游击抓倭奴过来当苦力。 没想到日积月累下来,还真的卓有成效,无论男女老幼,也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上去给我挖,短短十天时间,竟然让他凑出了一支三万人的开山苦力队? 老白跟大嘴都惊呆了,心说这小子还真是当皇帝的料,处变不惊、又粗有细,进退有据、指挥有方,朱家后继有人了! …… 时间回到黄易去探秘之日。 原本他压根对倭国这点家当没兴趣的,这里比蛮荒还蛮荒呢,能有什么家业?仅有的一点东西,还都是从唐朝照抄的简略版本,眼下中原都是超级大明了,你们这些顶多算半个古董。 从用处来讲就是破烂。 奈何当初他在南明朱樉那里听到了一个搞笑的猜测:倭国传承自大秦徐福和三千童男童女,而徐福是为始皇帝寻长生不老药的,传言说他找到了仙药,却自己昧下来了。也就是说,倭国很可能有长生不老药? 当时听完这个脑补的故事,黄易笑的比谁都大声,朱樉老脸通红。 可当他亲眼看到了倭国的三宝、还有他们对于什么传承禁地的描绘,让黄易不由得升起了探秘的好奇之心。 倒不是说他真的向往什么长生药,而是他想验证一下,看倭国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是来自秦国徐福的传承? 吩咐老白带队横扫其他倭寇残余,黄易自己带着所谓的三宝走进了禁地,他丝毫不把这里的禁忌放在眼里,顶多就是些粗糙的机关术陷阱之类的,能有什么危险? 带人多了反而束手束脚,而且平添牺牲,所以他选择了单独行动。 也正是因为他对自身本领的迷之自信,害得他吃了这么大一次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