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的俞先生》 第14章 终于……找到你了 褚锐因为跟秦若遥退婚,脾气不太稳定,连她熬了几天夜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关心她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有些渴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退一步来说,不让保镖跟着又如何,褚锐跟着也是一样的,给那丫头一点甜头,也能更好地掌控她。 褚柚有点慌地摆手,“不麻烦哥了,还是让保镖跟着吧。” 一直旁观没有说话的褚锐敏锐抬头,“怎么?怕做了什么事被我知道?” 他有一双跟褚宛一样的丹凤眼,气势迫人的时候眼睛像鹰隼一样精锐,特别吓人。 褚柚避开他的视线,“没有。”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褚宛一锤定音,并不担心她能做出什么幺蛾子来。 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咖啡,“奖励谈过了,下面该谈谈惩罚了。” “妈妈从小教育你乖巧温顺,你刚才态度不端,言语反驳犯了大错,就罚你在祠堂跪一炷香吧。” 褚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落井下石的眼神似乎在说,跳梁小丑,你以为褚家需要你联姻,就自以为有所依仗,敢顺杆子往上爬了? 褚柚垂眸,平顺地应了一声。 转身的瞬间眼神锐亮如刀。 这才是褚宛的风格,自以为是的拿捏,不会放过任何树威的机会。 自己表现得越浮躁越张狂,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城府的,再加上刚才对她的吹捧,足以让她受用,不至于深思太久。 弱者才会让上位者掉以轻心。 而自己要的,就是他们一时的松懈。 “姿态。”褚宛在后面不咸不淡地提醒。 褚柚吸气,把包拎在腹前,身姿挺立,随着步伐摇摆出柔软的腰身。 配上收腰的连衣裙,乌黑浓密的长发,整个人乖顺多妩媚,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这是褚宛日复一日训练的成果,而她想要的无非是提高商品的价格,筛选掉家世不够的。 毕竟她的胃口可不小,一般的门当户对看不上的。 祠堂里面昏暗又冰冷。 管家拿了一块古旧的木板,上面是凹凸不平的竖纹,形状像以前的搓衣板。 放在褚柚脚边的时候心中叹了口气。 二小姐太可怜了,他活了五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 这个家踩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爬,还不许她喊一声疼,硬生生把她捆束在手心里。 看到褚柚笔直地跪了下去,他不忍心地侧过头,燃了一炷香给她。 她接过去,双臂抬平,保持敬香的动作。 管家拿起一个茶杯置于她头顶,从台案上拿起刚烧开的热水壶,倒入杯子中。 褚家的规矩,香不能断,满杯水不能洒出一滴,不然就是一顿鞭笞。 看着二小姐泛红的脸颊,额头的薄汗,只敢在心中可怜她,眼睛却还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实在是褚家对她的管教太过严苛,谁敢放水谁就要受双倍惩罚,所以没人敢为了她得罪家主。 跪完一炷香,褚柚胳膊和腿都开始发抖,她打电话给老师请了一天假,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就去敲开褚锐的房门,“哥,我现在就想散心,你有时间吗?” 褚锐正在打游戏,闻言不耐烦地收了手机,“事情真多,怎么没多罚你一会!” 褚柚侧身让他先走,没有说话。 车子开出去有一会,褚锐才想起来,“你要去哪里散心?” “青樱园。” 车子猛地在马路上停了下来,他警觉质问,“为什么去那里?” 那是个京都很偏僻的樱花公园,地势比较高,一个连一个的小山丘上都是孩童腰粗的樱花树。 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那里花朵仪态万千,美不胜收,但京都的人不会去那里赏樱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传闻,青樱园的花开得比别的地方灿烂得多,是因为用死尸做的养分。 褚柚在他的眼神下支支吾吾,“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去了。” “你最好说实话!”褚锐不管后面尖锐的车鸣声,把胳膊伸到她后面,慢慢拨弄她的发尾,“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她吓得一抖,却面带怒容,“我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爱信不信!” 他眼神微眯,看出她在装怒,指尖狠狠缠绕住她的头发,“妹妹,你又不乖了。” 褚柚吃痛出声,慌乱地去扯自己的头发,“是……是有个朋友约我在那里见面……” “谁?” 她的生活一直在褚家的监控下,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朋友了? 褚锐拿过她的手机,强硬地用指纹解锁,一眼就看到她跟一个女孩子的聊天记录。 黑夜:你是褚锐的妹妹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请你一定要来一趟青樱园。 不期而遇:你是谁? 黑夜:一个恨不得把褚锐千刀万剐的人,我知道你在褚家过得不好,我想跟你合作,让褚锐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共就这么几句话,是今天早上的信息。 他点开那个黑夜的头像,认出是谁后明显兴奋了,“找你合作?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对付我。” 把手机抛了回去,直接踩下油门,速度快得连两旁的树木都成了残影。 褚柚吓得紧紧抓住扶手,哭叫出声,“哥!哥!你慢点!我不去了!我真的不去了!” 褚锐绷了一张脸,眼神中却带着变态的兴味,“怎么能不去呢?我可太喜欢看人自掘坟墓了。” 他手里的两个玩意,要看他脸色生活的玩意,偷摸聚在一起想对付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不自量力的人了,怎么能不让游戏变得有趣起来? 褚柚似乎被他身上阴鸷的气息吓到了,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车子高速行驶了两个小时才到了青樱园。 这里的果然风景极好,入目所及都是青翠粉樱,草地柔软细密,春风和煦温柔,是在京都少有的好地方。 褚锐下车用力关上车门,活动了下筋骨,一把捏住褚柚的后颈就往上走。 走到最高处,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的背影,焦虑的一次一次揪头顶的樱花。 听到声音惊喜转身,却看到一个男人面目狰狞的笑,“终于……找到你了!” 第15章 早有预谋啊 小姑娘大惊,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人小个子矮,在樱花树林里左绕右拐,一时间如一尾鱼入了池塘,灵活地抓不到。 但终究是体力不够,几分钟后还是被褚锐给抓住,反剪了双手在身后。 于牧烟挣扎大叫,“放开我!你个杀人凶手!” 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稚嫩青涩的脸上却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憎恨。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褚锐,那样子恨不得要把他生吞入腹。 褚锐混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这么久都没消息。” “我偏不告诉你!” 他也没真要她回答,像玩玩具一样推搡了她几下,“小丫头心眼还挺多的。” 下巴往她身后的方向一扬,“整个青樱园只有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怎么?想引我过去?” 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紧张的褚柚,“这就是你俩的目的,故意露出破绽让我看到聊天记录,引我来青樱园,那让我猜猜,没有监控的地方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 他本来身上就有点阴沉的影子,现在这样在发怒的边缘,看起来更有种危险的混样。 于牧烟挑衅地瞪着他,“怎么?你不敢去?” 褚柚则故作镇定,“哥,她在激你,你千万不要去。” 褚锐细细地瞧她们两人的神情,一个好像故意表现得坦然,一个又有点此地无银。 难道是他猜测错了? 神情微动,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夺过于牧烟手上的手机,用她的指纹解开密码,把相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他想要的视频。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改为捏住她的肩胛骨,“视频哪去了?” 于牧烟小小的脸上疼得发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看到我跑什么?”褚锐用手机拍了拍她的脸,痞里痞气地威胁,“我这个人没耐心,你最好识趣点,不然你会跟视频里的女孩一个下场。” 他个子高,弯着腰才能与她平视,身上戾气又重,看起来就像一言不合要捏死她的样子。 于牧烟十几岁的小身板被他捏在手里,就像捏了一个娃娃一样容易。 她身子发抖,面上依旧怨恨,但气势削弱了很多,“视频……我藏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褚锐仰头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在烦恼她的不乖,平静中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突然就揪住她的头发狠狠撞在树上,一下两下三下。 于牧烟痛得嚎叫,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他停了下来,轻声细语地问,“乖,告诉我,视频在哪里?” 衣服下微微绷紧的肌肉,无形中带着威慑。 她额头的血顺着眼睛往下,却不敢擦一下,“反正……我是不会带过来的。” 他心中一动,她的话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似有所察地看向她身后,那个青樱园里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突然想起来刚一见面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往那里跑。 人的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 正想逼问,褚柚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小声哀求,“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把她带回去也可以审问的。” 褚锐眼睛眯起来,刚才还在怀疑的事现在确定了下来。 他一下子抓住她的头发,一左一右地揪着她们俩就走。 笑得有几分自负,“一唱一和的,好手段啊,不想让我过去,是因为视频就藏在那里吧。” 早该想到的,一开始以为她们在那里做了什么,想引他去。 后来才慢慢品出味来,两个人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拦他过去,视频又没有带在身上,那说明什么? 说明她们原本是打算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见面,因为那份视频就被藏在那里! 褚柚和于牧烟被他拖着往前,两个人都一声不吭,视频不期然地撞上又分开。 走了几百米就到了一处偏僻的拐角处,胡乱堆砌的废石块已经被常年的风雨刮旧了颜色,它们离青樱园只有一堵墙那么远的距离,却像两个世界。 这里是最东边,也是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褚锐刚踏进来就顿在原地,看着眼前七八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终于有种自作聪明的不安感。 不过他向来自负,并不放在眼里,看向除了他唯一的成年人,“早有预谋啊。” 脑中像突然有根线串联起来了。 从一开始的要他陪着散心,到车上的信息,再是后来的与于牧烟演戏配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终的目的就是引他到这里来。 环顾一圈,轻蔑地笑出声,“怎么?你不会以为这些个小屁孩能成事吧?” 人多又怎么样,他一条腿就能压死两个。 褚柚慢悠悠从他手上抽回头发,又拉开于牧烟,从挂在树枝上的布包里掏出药膏给她止血,“委屈你了,疼不疼?” 于牧烟龇牙咧嘴地摇头,“不疼。” 只要能让那个禽兽付出代价,她留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褚柚心疼她的果敢,温柔地捏捏她的脸,“我们小烟真是又聪明又勇敢。” 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这才走向气息明显暴戾的褚锐,“这些小姑娘你应该都认识吧,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褚锐嗤笑一声,给自己点了根烟,“我又没有强迫她们,是她们自愿的。” “那是因为你胁迫!”褚柚知道他不要脸,但没想到这么不要脸,“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你恐吓威胁她们,还是不是个人?” 她容貌娇妍,瞳仁黑沉,这样沉下脸来,有种凛若冰霜的寒意,与刚才的样子大相径庭,倒让人发怵。 褚锐喉结滚动了几下,神情调笑不断,“她们总归是要被男人睡的,既然得到了褚氏基金会的好处,那让我先享用有什么不对?” 小姑娘们听他说得这么混,全都无措地哭了起来,只留于牧烟忙个不停地安慰她们。 褚柚真想用烟头烫烂他的嘴,“你一共糟蹋了多少小姑娘?” 第16章 你也会怕啊 “怎么?你要替她们讨个公道?就凭你?” 那个在褚家过得连猪狗都不如的养女? 那个只配在他手下求饶卖乖的商品? 褚锐斜咬着烟,挑衅又无谓地掰着手指头数,“一个……两个……十个……” 他笑得狂妄低劣,摊了摊手,“也就三十多个吧。” 寡廉鲜耻的挑高眉毛,“怪不得那么多人有恋童癖,小姑娘的身体真是又软又嫩,让人爱不释手啊。” 变态!禽兽! 要不是怕扰乱计划,褚柚现在就想甩他几个耳光。 耳朵里听着那些小姑娘隐忍的哭泣声,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都还是才十几岁的孩子啊。 这个年纪本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卖萌,可上天不公,她们没有亲人早早被送进孤儿院。 想像中的困苦没有出现,反而被褚氏基金会资助了生活和学习,让她们看到了希望。 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突然发现会有痊愈的一天,能重新展翅翱翔。 可没想到褚氏基金会就是个堆满鲜花的兽窟,她们一旦踏进去就失去了自我。 那些十几岁的女孩,怎么会是褚锐那个畜生的对手? 褚柚深吸一口气,指向那片樱花林,“所以那些被你玩死的女孩,就这么埋在地里当养料?” “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褚锐了然地看向于牧烟。 也是,她就是因为拍到了他玩死一个小女孩的视频才逃走的,既然能跟褚柚合作,那必然是看过视频了,能查到尸体埋在这里不足为奇。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面前的樱花,赞叹一句,“是真漂亮啊。” 整个青樱园,几千株樱花树,只有这个没有监控的角落里的樱花开得最灿烂。 其实京都的传闻也不全是假的。 至少这里的樱花用了死尸做养料,这个是真的。 这些年他总有失控的时候,每次弄出人命就会找朋友来这里夜钓,车子停在这个监控死角,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处理掉了。 转头看向她,语气很笃定,“褚柚,是谁在帮你?” 他不相信,一个天天在监视下生活的人会联系上于牧烟,也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查到尸体埋在这里。 好像他做的事情她都清楚,这绝不是一只金丝雀能做到的。 褚柚看都没看他一眼,对于牧烟微一点头,“可以了。” 于牧烟小路到一颗树后,从枝丫茂密的樱花中掏出一个手机,摇了摇被点了暂停键的录像界面,“褚锐,铁证如山,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现在想来真是惊险万分。 那天在基金会,她去休息室找他,本来是因为学习的事请他给个建议,没想到门没关紧,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终究好奇地推开门,她看到两具赤裸的身体,别的记不清了,只记得被压在身下的那个女孩子痛苦的样子。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这一幕录了下来,没想到那女孩子直接被他弄死了,她吓坏了,猛然意识一这个基金会是个吃人的地方,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六神无主地握着手机,害怕又恐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个手机是褚锐送给她的,说是奖励她学习进步的礼物,收到的时候有多高兴,这个时候就有多烫手。 后来浑浑噩噩的,差点被一辆车撞到,她认出坐在车上的人是京都四大家族张家的掌权人,抱着抓住浮木的心态告诉了他。 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张清焕口中会配合她的人,竟然是褚柚,褚锐的妹妹。 褚锐脸色大变,冲过来就要夺她的手机,脚下却一软,整个人没有力气地砸了下去。 他费劲地摇了摇头,这才后怕起来,“你们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迷药?” 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褚柚走到他跟前,蹲下,掏出他裤袋里的手机扔在地上。 捡了一块称手的石头,用力砸了下去,手机瞬间四五分裂。 她拿了一块屏幕的碎玻璃,从他额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划,“是不是想不明白?” 语气温柔如水,手下的动作却越来越重,被划过的地方慢慢渗出血迹。 “你跟褚宛不一样,她是多疑又自诩聪明,而你是多疑又自负。” “直接告诉你你不会相信,暗示你也不会相信,只有你自己认为的才会相信。” “我和小烟故作弱势,不敢反抗,再演一出欲盖弥彰的戏码,你果然怀疑视频被藏在这里。” “你太自负了,总觉得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根本不会去想我们会翻出什么浪花来。” 鲜血一直顺着褚锐两侧脸往下滑,他已经痛得麻木了。 但褚柚一直划到他的下巴也没有收手,反而继续往下,那架势恨不得要划破他的喉咙。 他终于慌了,含糊不清地求饶,“不要……求求你……妹妹……” 呵,现在知道是妹妹了? 褚柚笑了一下,尖锐的碎片猛地扎进他的肩膀,“怕了?你也会怕啊?” 那些被他糟蹋的女孩子就不会怕吗? “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引你到这里来吗?” 她扔掉碎玻璃,用纸巾擦干净手指的血迹,“套你的供词只是其一,这里埋了多少女孩子,想必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今天就在她们面前好好赎罪吧。” 站起身,对那些小姑娘微笑,“现在,把你们的恨意都发泄出来,连带着那些死去的女孩一起。” 那些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动。 她们胆子小,看到褚锐脸上全是血迹,模样骇人,就已经被吓住了。 最后还是于牧烟第一个上前,捡地上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砸他,越砸哭得越大声,脑海里那个女孩的死状也越来越清晰。 那些小姑娘受到感染,纷纷上前,有的踢,有的掐,有的用树枝抽,还有的把他身上抓得稀巴烂。 她们都哭了,抱头痛哭,但是手下没有留情。 褚柚一直目露赞赏,等她们都发泄完了,才一个个给她们擦干眼泪,“你们都很棒,都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第17章 有没有受伤? 跟她们约定好了这件事是秘密,谁都不能告诉,才让于牧烟带着她们由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离开。 看着她们明显快乐起来的背影,她觉得这件事做对了。 其实本来没有必要让那些小姑娘出气,但是她自己是受过伤害的人,没有机会发泄,她不想让那些小姑娘也沉溺于伤痛,困住自己。 回头看向像狗一像趴在地上,连哼一声都哼不动的褚锐,她重新蹲下身,“忘记告诉你了,在你怀疑视频在这里的时候,我就给你下了迷药。” 褚锐眼珠子僵直地转了两下。 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还在思索,她突然扑上来让他先离开这里。 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想视频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 褚柚看起来像善心大发,“两份视频我都已经上交警局了,你的迷药剂量很小,很快就可以行动了,希望到时候你还来得及阻止。” 说完找了个地方坐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不甘的挣扎。 春风十里,樱花飞舞。 她伸手去接被吹落的花瓣,看它们在掌心轻轻颤动,思绪突然飞远。 什么时候受到褚氏基金会资助的? 好像比那群小姑娘更小的时候。 八岁还是七岁她已经记不清了。 那个时候真开心啊,基金会资助她们学习,资助她们生活。 还会随机挑选一些女孩子重点扶持,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让她们过得无忧无虑。 而她,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女孩。 幸运之神并没有降临,家只是一个被圈禁的牢笼,她们被关在里面不见天日,叫天无门。 基金会每年资助的孩子成千上万,没有人知道少了几个。 后来那些年满十八岁的姐姐们出去再也没回来,她才真的害怕。 哭闹只会换来一顿毒打,慢慢地就没有人敢再闹了。 现在想起来当时被鞭打过的地方,还会觉得疼。 眼神扫了一眼已经抱着大树站起来的褚锐,恨意在心里激荡,像怪兽一样横冲竖撞。 她声音轻得像风,“要怪就怪你是褚宛的儿子,要是死了一定要记得,是我褚柚害的你。” 看着他踉跄又匆忙的背影,虚弱不堪地扶着树干往停车的地方而去,她恶意地笑起来。 掏出手机拨给张清焕,“撞残他!” 期待已久的事。 从决定了这个计划开始,日日就在期待的这一刻。 “放心。”张清焕并不意外她这么强烈的恨意,语气刻意柔和,“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被他情绪所染,褚柚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我没事,小烟配合得很好,你的眼光很不错。” 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张清焕忽略掉心头怪异的感觉,“褚锐自己承认的视频我收到了,已经安排媒体处理了,不出半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他在自家基金会猥亵儿童,还闹出人命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其实你没必要多此一举的,于牧烟手上的那份视频拍得很清楚,足以让褚锐定罪。” 看,好像大家都会习惯性地忽视受害者。 明明是褚锐的罪,可是那个视频拿出来,就会被所有人知道那个女孩被猥亵致死。 同情的人会有,但最后还不是都在谈论她?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让那个无辜的女孩安息? 褚柚知道他理解不了,加重语气,“褚锐多疑谨慎,没有小烟手上的视频他不会来青樱园,没有我跟小烟的配合,他不会怀疑视频被藏起来,主动去没有监控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很难,可那些被他害死的女孩,总该给她们一个交代,她们被埋在监控的死角,没有人发现,褚锐应该向她们忏悔!” “我跟小烟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绝不能让视频里那个女孩死了还要遭受非议!” 她缓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们就是不甘心,也不忍心把那份视频拿出来,让她的死再呈现一遍在大众面前。” “凭什么犯了罪的人可以好好地活着,凭什么因为他的罪还要牵连一个被他害死的女孩?” “可就算我们是受害者,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自己。” 她太懂褚宛和褚锐的手段了,这些小姑娘如果报警指认,他们绝对能倒打一耙。 基金会成立了几十年,褚氏也因为这个在京都名声不错。 在拿不到实际证据的情况下,那些小姑娘只会被泼上脏水,变成不懂感恩,小小年纪不学好的典型。 一个人成年人尚且承受不住别人的指点,何况是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 所以她当时拍的供词,除了褚锐,没有任何孩子入镜。 张清焕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心头微震,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涩起来,“那你要撞残他也是因为不甘心?” “是。” 她回答得简单直接,“凭褚锐自己承认的视频,翻不出大的浪花,被关进监狱,褚宛也会花钱找关系让他早点出来,这样的报复意义不大。” “我要他变成活死人!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我要基金会声名狼藉!我要褚氏摇摇欲坠!我要褚宛只能依靠我!”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接触到褚氏的核心,才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张清焕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你要基金会声名狼藉是为了救那些小姑娘?” 基金会真要爆出猥亵儿童致死的事,肯定会引起相关部门严查,里面的小姑娘就不会受制于人。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对那些小姑娘有着不同的情感,“你为什么对那些小女孩这么上心?” 为什么啊? 可能是想救当初的自己吧。 褚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游离起来,过了一会她才意味深长地问,“你猜,为什么褚氏基金会资助的都是女孩子?” 她这句话好像有重若千钧的力量,张清焕不知怎么的,猛然惊出一身热汗,“跟小锦一样……” 他说不出来了,声音中带着颤音。 第18章 我有把柄在你手上 “你猜到了。”褚柚没有否认,短促地狠笑一声,“只怪我没有能力,暂时不敢跟褚宛撕破脸,否则早就端了这破基金会,还用得着这么迂回?” 张清焕一直以为她是特别冷淡的性子,没想到还有这样泼辣的一面,想来她在褚家过得艰难,才被逼得连情绪也不敢外露。 不禁软了心肠,温声安慰,“不用急,褚氏早晚会栽在你手上,小锦会没事,你姐姐也会没事的。” 一定会栽在她手上。 否则她忍气吞声还有什么意义? 褚柚吹落手上的花瓣,看着它们飘向泥土,心中突然有几分期待,“按计划进行,你负责舆论,我负责攻心。” 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褚宛痛不欲生的嘴脸了。 他嗯了一声,挂断之前小声地说,“万事小心。” 她无所谓地挑眉,拿出白纸包好的迷药,倒在手心里,把纸张埋在泥土里,又重新换了一棵树倚着,这才嗅了一下迷药。 再次睁开眼,已经在褚宅。 视线还没看清,褚宛就满脸疯魔地扑了上来,“你做了什么?褚锐为什么会出车祸?你为什么要害他?你说啊!” 啧,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优雅了。 原来不管什么人,情绪不稳定都一样的丑。 褚柚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妈,哥怎么了?” “就是你害的!你还问我怎么了?!” 褚宛红着眼睛,边哭边撕扯拍打她,“你个该死的贱人!你把褚锐害成这样!我要剁了你给他赔罪!” 人在情绪激烈的时候力气很大。 褚柚频频避让,但之前吸入了迷药,现在浑身没劲,倒被揪着衣领打了好几下。 她小声求饶,“妈,妈,哥到底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到了青樱园就被人迷晕了,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还装!!” 褚宛声音尖厉,恨不得要把她生吞了,“不说实话是吧?我打到你说为止!!” 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直接从房间拖到了仓库,一路上喊打喊杀,模样疯癫骇人,吓得佣人远远地躲开,大气都不敢出。 另一边,颖国。 乔复把查到的关于褚柚的资料整理出来,敲开对面俞堰的酒店房门,“总裁……夫人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他言语有些犹豫,俞堰一下就察觉出来,接了过来翻看。 第一页就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褚家的养女?” 不应该啊。 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圈子里也没有人谈论这个。 他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乔复心情复杂地点头,“不单是这样,我特意找了好几个以前在褚家工作的佣人,她们都说褚总对夫人非打即骂。” 还有一直派人监视她,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从小逼着她出席各种酒会,以合作的名义让她陪酒。 都是一个圈子的,褚宛打的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 但他不敢说出口。 俞堰想到褚柚受过两次伤,心中微沉,抿唇继续往下看。 越看脸色越阴沉,手中的纸张被他抓成一团皱巴,短短几页纸,快二十分钟了还没看完。 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让人犹如身在冰窖。 乔复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但想到刚看到的新闻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总裁,京都刚有个大新闻。” 俞堰似有所察,抬头看他。 乔复偷偷咽了口唾沫,“褚氏集团公子出车祸变成植物人,还有一份他亲口承受猥亵褚氏基金会儿童的口供,死在他手上的女童被埋在青樱园。” “应该是有人想整垮褚氏集团,有他的口供这件事是板上钉钉,警察已经介入,封锁了青樱园现场,目前没有公布死者身份。” 没想到他们只出差了一天,京都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总裁目前还没跟夫人离婚,褚氏的丑闻对俞氏来说是不小的冲击,群情激愤的情况下,俞氏的股票一定会跌,就是不知道总裁会怎么做。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问,身为助理要懂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俞堰一下子就想到那天在褚柚的工作室,他问柳宏图的新闻需不需要他处理,她说不用,她自己有打算。 后来她虽然找张清焕撤销了新闻,但也是等发酵得差不多才撤销的。 现在褚锐又突然变成植物人,要说这里面不是她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所以,她想做什么?报复褚家? 还是她也是从褚氏基金会被收养的,遇到过一样的情况? 褚锐住院,她会不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个可能,赶紧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他扔掉手中的笔,边把电脑塞进手提包边吩咐,“我回去一趟,你留下跟合作商解释一下,替我好好赔个罪。” 不是啊,这他怎么解释? 乔复着急了,“总裁,这合作商一向只跟您谈生意,明天就要签合同了,不如我安排时间提前?” 俞堰动作没停,神情肃沉,“她没接电话,肯定是被责罚了,我必须得回去。” 之前褚宛对她下手就狠。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是养女,不知道她在褚家过得那么难,只觉得褚宛比较严厉。 现在知道了才懂,哪里是严厉,分明没把她当回事。 他可以断定,褚锐的事,褚宛一定会把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乔复看他风似的,一阵就卷出门了,懵了。 助理的命不是命吗? 但俞堰的猜测没有错,褚柚的确快要被褚宛打死了。 仓库里,她两只手分别被吊绑在头顶上方,两只脚被铁镣铐在一起,无法动弹。 她垂着头,连呼吸一下都痛,就算看不到,也知道整个后背一定是鲜血淋漓的。 褚宛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皮鞭,上面布满细小的倒刺,沾着盐水抽在人身上,那才叫痛不欲生。 她打累了,坐在小木凳上又哭又笑的,“贱人,我当初就不该收养你!我的锐儿是被你害的!” “你就是个该死的东西!被车撞的人怎么不是你?!” 褚柚微弱出声,“妈,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有把柄在你手上,我不敢的……” 第19章 你……想替他报仇? “之前因为爸的事……林氏集团想收购褚氏,当时闹得不欢而散……哥的事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还耍这些小聪明! 褚宛阴冷憎恨地侧过头去,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那为什么你没事?为什么只有褚锐被车撞了?” 她曲起手中的黑鞭,发狠地抽在她身上,面目癫狂得像快咬烂对手的猛虎。 褚柚前胸后背都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呜咽地说,“你忘了吗,当时你亲口对林家家主说……我的女儿没有价值,你要么就对我或者我儿子出手,看看我们会不会怕你……” 她想起来了。 褚宛手中的黑鞭掉在地上,脑袋像被雷击中,那天发生的事在她脑中重演了一遍。 林家家主林之耀知道褚氏资金亏空,找到她提出想收购褚氏,她没有同意。 林之耀之前是混黑道的,轻视她一个女人不识抬举,开始软硬兼施,当场就把褚柚扣住了,说既然被俞堰抛弃了,那带回去当个情人也不错。 她虽然不在乎褚柚,但在乎脸面。 当时就挑衅的笑笑,我的女儿没有价值,褚氏有价值的是我和我的儿子,你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看我们会不会怕你。 那个时候是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圈子里都知道褚氏依靠不上俞氏,但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来林之耀也不会真的把事情做绝。 心脏的血液一下子凉透了。 因为她那天逞了口舌之能,褚锐才被林之耀让人用车撞了? 又想到褚锐说的那份口供,承认基金会有儿童被他猥亵致死,这一切都好像一个套。 一个想对褚氏赶尽杀绝的套。 这些事的确不是褚柚能做得到的。 所以,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前发黑,突然就晕倒在地。 褚柚无声的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这鞭伤的疼也不是那么难挨了。 亲爱的妈妈,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被吊了多久,感觉手臂已经僵麻到完全没有知觉。 她又疼又饿,有老鼠在脚下吱哇乱叫,习以为常地动了动铁链,发的声音吓得老鼠疯狂逃窜。 胆小如鼠。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没一会儿,仓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眯着眼睛看过去,褚宛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一边走一边咳嗽,短短几步路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 把手里的小铁盒放在桌子上,打开。 看清是什么东西后,褚柚心脏一缩。 她看着褚宛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走过来,面容枯槁潮红,心如死灰的神情中又带着疯狂。 “这一夜过得好吗?” 声音嘶哑得像从磨砂纸上磨过的粗砺。 褚柚看着她,没有回答。 褚宛浑黄的眼珠平视,缓缓露出一个病态的笑,“你哥受的罪你总要感同身受才知道痛。” 捏着她的肩膀,一下连一下地扎进她的手臂,像心理障碍一样喋喋不休,“就是你害的我儿子!如果你不出门就不会遇到这些事!就是你害的!” 真的是她害的吗?褚柚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错。 她疼得嘴唇都咬破了,还是没忍住惨叫出声。 疼啊。 每一针落下都像提神醒脑的电击,想晕都晕不了。 可她心里却畅快极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就这么胆小?连褚锐是被你害的都不敢承认?” 撕开伪装的挑衅! 褚宛静了一下,突然尖叫着把针刺进她下嘴唇,“不是的!不是我害的!我没有!” 不要这么说! 她是无心的啊! 她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儿子? 褚柚被针刺得浑身开始痉挛,嘴角的血逶迤而下,神情却讽刺之极,“你把气都出在我身上有什么用?褚锐能活下来吗?” “也是,褚氏今非昔比,你不是林氏的对手,不敢替褚锐报仇!你是个没用的母亲!” 这两句话像锋利的大刀,劈开了褚宛心底的懦弱,她承受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红得吓人,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视线诡谲阴冷地看过去,“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褚柚听懂她的威胁,目露失望与愤怒,“妈,哥因为你才醒不过来,我们怎么能先自乱阵脚?难道你真不想替他报仇吗?” “你把哥害成这样,你一定不想他恨你吧?” 恨?褚宛失神。 这个字太沉重了,重得她一个母亲根本承受不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儿子着想,所有的决策都是希望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他却偏偏为自己所害,这让她怎么面对? 没有人懂她心里的逃避与悔恨。 她端量褚柚的神情,眼角的泪控制不住滑落,“你……想替他报仇?” “当然。”尽管疼得五官打结,褚柚目光却坚定坦然,“他本来可以意气风发地活着,现在成了一个废人,我们凭什么要放过林氏?” 眼神黑沉了几分,“妈,是你跟林氏一起把他变成了废人。” 褚宛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她后悔那天说的话,早就悔死了。 褚柚可没有心情看她沉溺在悔恨和伤痛中,身上疼得快要炸开。 刚才的攻心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这会只能垂着头慢慢呼吸。 自嘲一笑,再吊个几分钟,今日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见一道劲疾的脚步声而来。 这脚步声…… 她费力抬头,果然见风尘仆仆的俞堰站在面前。 他眼眶都红了,有泪水在里面打转,想伸手摸她又不敢碰她。 真糟糕啊,她想,每次丢脸的时候都被他看见了。 最后看了一眼他的模样,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 再睁开睁已经在医院了。 她趴在病床上,转了一下头,就感觉整个后背被牵扯到。 疼得‘咝’了一声,吵醒了支着脑袋在床边睡着的俞堰。 他紧张地上前,“是不是扯到伤口了?哪里疼?” 还没等她回答,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她醒了,你快过来!” 褚柚都来不及拦,失笑道,“你办事这么效率,怎么离婚这么磨蹭?” 第20章 最好此生不见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褚柚懊恼地偷看了眼他的神色,一定是刚醒还有些迷糊,说话也不过脑子。 好在俞堰好像没有多心,倒了杯水让她用吸管喝。 她顺从地喝了两口,觉得这个气氛有点尴尬,没话找话,“你不要是出差一个月吗?” 俞堰看了眼她脸上的鞭伤,眸光微颤,说出的话却不好听,“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再不回来,怕是离婚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这是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褚柚不懂了。 以前看不到她这个人,怎么快离婚了反而事事开始上心了? 想到上次见面也是怪她什么事不告诉他才闹得不愉快的,突然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们以后唯一的关系就是前夫前妻不是吗? 难道他还希望自己事事都麻烦他? 俞堰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小心地捏住她的下巴,“你就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比如呢?褚柚茫然。 他胸口无言升出一股怒气,又心疼她,只好恶声恶气地说,“先好好养你的伤吧,缠得跟个粽子似的!” 褚柚懵懵地眨了眨眼睛,怎么脾气这么大? 但他怎么说也救了自己,还是真诚地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俞堰想到她当时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神冷了下来,“你已经晕迷两天两夜了。” 有些话已经压不住了,但医生进来了,他又憋了回去。 等到医生检查过离开,看着她疲倦苍白的小脸,又说不出口了。 只拉了椅子坐在她床边,“多休息少说话。” 褚柚察觉到他有打算守在这里的架势,微微抿唇,“这两天麻烦你了,你也很忙,接下来的日子我找个护工就可以了。” 他们这样相处太奇怪了。 而且他既然跟许意在一起了,那麻烦他对别人也不公平。 俞堰原本打算处理公司文件的,闻言从电脑前抬头,眼神有些冷锐,“褚柚!” 他语气很重,“你是不是对自己伤得有多重没有概念?你现在让我走,我能放心?” 褚柚觉得他有点不知好歹,“那你就没有想过许意会不会高兴?” 许意两个字就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她嗓音发干,语气也比刚才淡,“我很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不应该再麻烦你,我们之间应该有边界感,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这些话,心里柔软的地方像坍塌了一些。 不甘心又如何?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并没有看上去的坚强,有些话说出来是那么疼,可只能直起背脊往前,不被选择的人柔弱给谁看? 他既然喜欢许意,就算再难过,她也不愿有牵扯。 可他为什么不能离自己远一点?非要让这颗心一遍一遍地体会悲怆? 俞堰放下电脑,“你现在跟我说边界感,当初要嫁给我的时候怎么不提边界感?” 她永远这样藏着心事又自作主张,什么事都不跟他商量。 每次想到这一点心里的怒就一节一节攀升,可看着她因为流血过多而脆弱的脸,心里又止不住抽疼起来。 这两天他脑海中一直回想她吊在仓库,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忘不掉接住她时浑身在颤抖,忘不掉她昏迷中也呼痛的神情,更忘不掉她后背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伤痕。 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踹了褚宛十几下。 要不是江楼和陆沥川后面赶来拉着,他真的想把她踹到死为止。 怎么敢的? 就算跟褚柚大学分手闹得难看,就算再怨恨她,最多也是嘴巴上不饶人,行动上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还没离婚就敢这么对她,真当他俞堰是死的不成? 看他神思外游,似乎想到什么恼火的事,褚柚难堪地辩解,“我当时……不知道我们的婚姻会过成这样。” 她那个时候太天真也太自负。 以为这世上有人跟自己一样一成不变地等着。 却忘了感情的事不是只有勇气就可以得到。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说?” 俞堰恨不得把她的心剖出来看看,神情冷酷嘲弄,“大学时你真的是因为钱才跟我分手的吗?你明明是褚家的养女,在褚宛手上过的艰难,柳宏图和褚锐的事也是你推波助澜,你为什么都不说?” “你心事藏着的事,你想要做的事,从来没有想过找我分担。” “所以,我们的婚姻为什么不会过成这样?” 是啊,她好像错得离谱。 褚柚觉得喉咙里似乎也有了血腥味,不知道是被他说破了一些事,还是他的语气太过悲凉,让她一瞬间心被刺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可以坦然地伤害我,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俞堰的语气愤怒又沧桑,紧握着手机的右手青筋毕现,虎口处的血液被挤压得红彤彤一片。 褚柚干涩地张嘴,却感觉嘴角有什么流了下来。 仍然艰涩地问他,“所以,这就是你爱上许意的理由?” 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有多难才嫁给他,她有多难才走向了曾经的光。 结婚后她不想把褚家的糟心事带给他,更不想因为婚姻把他牵扯到万劫不复,不管褚宛怎么逼迫,都表现得夫妻不睦,不让他有一点被褚氏盯上的机会。 她处于弱势,不管是大学还是现在,都是尽了最大的能力保护他。 可是因为这份沉默他就爱上了别人? 她以后再也没有力气追逐光了,更不敢再助长自己的贪心。 那种再次被丢弃的滋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了。 可能是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怕,俞堰变了脸色,抽了几张纸按住她嘴角的血迹,“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说话了!” 心中忍不住懊悔,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逼她说这些。 拨开她散乱在脸上的长发,他语气温和下来,“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褚柚别过脸,“你走吧,我会找护工过来的。” 走得远远的,最好此生不见。 第21章 看给他闲的! 原谅她的怯懦,她无法心平气和地直视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地让他陪护,更怕无法管住这颗心,再次飞蛾扑火。 “生气了?”俞堰给她擦干净血迹,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生闷气。”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轻快。 但褚柚却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以前吗? 还真是很久远的一件事呢。 那个时候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得帅学习好,真的就是大家学生时代心目中的男神形象。 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裤,从操场上经过,都能引起一片喧哗。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互生好感,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学生会聚餐,不知道是谁拍了他跟校花的照片发到了论坛上。 配图标题都十分喜庆,恨不得当场就要送一对新人入洞房。 她的室友点开贴子疯狂尖叫,“啊,柚子你快来看啊,男神和女神也太好磕了吧!” 扭头去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俞堰给方慕青挡酒的照片。 他浅笑着举起酒杯,另一只手以保护的姿势把她护在身后。 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像情侣装,尤其方慕青躲在他身后那娇羞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对有情人被人起哄的场景。 她心口像被吸满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不疼却难受得很。 只收回视线说,“是很般配。” “是吧是吧?”室友像是找到了同频的人,迫不及待跑过来跟她分享,“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真正的青梅竹马呢,而且女神也好优秀啊,学业好性格也好,跟男神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 室友喋喋不休间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推了她一下,“柚子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没有啊。”她勉强地笑了笑,“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了。” 室友看着她恍恍惚惚的表情,后知后觉地猜到了什么,笑着收起手机,“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般配啦,就是照片拍得好而已。” 托着下巴看她,“中午了,柚子你不去食堂吃饭吗?” 她正整理着桌上的书本,“我不饿。” “可是我很饿哎,可以吃下一头大象的那种饿。”室友夸张地做出饿得快要晕倒的动作,然后拉着她的胳膊晃,“我一个人懒得出门,好柚子,你就陪我去吃饭吧。” 被晃得失笑,没办法整理,她只好同意,“好吧。” 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俞堰和方慕青,还有一群学生会的人,似乎刚吃完饭回来,嘻哈打趣个不停,只有俞堰拿着手机落在最后面,眉头微蹙。 他偶一抬头,就看到了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但她率先移开视线,任由室友挽着手越过他们。 室友小声又激动地说,“竟然是男神和女神,我也太幸运了吧,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还在那里感慨,突然感觉前面停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惊呆了,“男……男神……” 俞堰微微笑了一下,礼貌地询问,“这位同学,能借一下柚子吗,我跟她有事要谈。” 室友磕磕绊绊的回,“好……好的。” “谢谢。” 直接用力拉过她,就往校外去了。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挣脱,只记得回头看的那一眼,学生会的那些人跟室友震惊的表情现在也记忆犹新。 是因为没有见过俞堰对哪个女孩这么主动过吧,她想。 她坐在小公园的长椅子上,过了一会俞堰提着一杯奶茶过来,插上吸管递给她。 无言地接了过来,又默默喝了两口。 说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好。 他们之间毕竟还不是那种关系。 还是俞堰先打破沉默,“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会乱拍照片,还发到了论坛上。” 要不是他是当事人,那图文他自己看了都要信了。 她摇了摇头,“没事,不用跟我解释的。” 俞堰突然凑近她,坏坏的笑问,“生气了?” 她当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仍旧嘴硬,“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他似乎很开心,语气都飞扬了几分,“原来你是个喜欢生闷气的性子啊。” “我真没生气。” “是。”他闷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没生气,是我生气,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可恨?拍的那照片不是害人么?要是吓跑了我喜欢的人可怎么办?” 她当时心里一瞬间体会到了百花齐放的喜悦,根本不敢看他,“你喜欢的人不是方慕青么?我们全校皆知。” “怎么可能?”他做了一个被冤枉的动作,厚着脸皮握她的手,“我是好人家的孩子,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一辈子,三心二意可是要被老婆打死的。” 褚柚慢慢回神,等待心里那阵闷痛过去。 那个时候她生闷气是误会,他并不喜欢方慕青,可现在呢?难道许意也是个误会? 她发现自己内心其实很狭隘,在意的要死,也嫉妒得要死。 许意这两个字就像魔咒,轻易能摧毁她的自控力。 有的时候甚至阴暗的想把他捆在身边,让他日日眼里只看能到她一个人。 深吸了口气,刻意展现得疏离冷漠,“俞堰,你不该跟我说这些话。”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这里不需要你,请你离开。” 俞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良久,才直起身微挑眉梢,“原来想吃米饭啊。” 吃你个头! 褚柚快被他气死了,“我说了,这里不需要你!我也不想看到你!” “哦,还想吃清蒸鲈鱼,玉米排骨汤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然后抬头微笑,“好了,很快就送到。” 耍无赖是吧? 褚柚咬牙,“你说你一个总裁,天天在待在我这里干吗?公司的事情不用你处理吗?” 看给他闲的! 俞堰用脚把凳子勾过去坐下,侧头一笑,“你有伤在身不能吃香辣蟹,等好了再带你去。” “……” 累了,无法沟通。 直接转过头不想跟他说话。 他倒是轻轻笑出声来,好像心情不错,“现在看你,倒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了。” 第22章 你丢脸的事太多了 褚柚聪明地选择闭嘴。 她微微抿唇,被他这么一闹,好像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低落了。 空气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敲键盘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起。 过了一会,江楼和陆沥川拎着饭菜来了。 一进来,江楼就哀嚎出声,“阿堰你也太没道德了吧,竟然让我和沥川给你当搬运工?” “你知道我们一个小时赚多少钱吗?你就敢这么使唤我们。” 俞堰起身接过他手上的饭菜,放到桌子上。 然后拍了下他肩膀,示意出来一下。 江楼一脸莫名,跟着他出了病房门。 身后传来一道关门声,门内的人语气歉疚,“既然这样,就不耽误江总挣钱了,回见。” “哎。”他快步推开门,忍辱负重地笑,“刚才是我开玩笑的,我们是兄弟我怎么可能计较这些。” 开玩笑,饭可以不吃,戏可不能不看。 褚柚趴在那里,感觉有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浑身像被针扎的难受。 这算什么? 她有点看不懂了。 装睡是装不了,只能微笑打招呼,“你们好。” 陆沥川,“嫂子好。” 江楼,“嫂子好。” “……” 吓得直接咳出来。 上次,江楼跟她见面还带着敌意呢,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变了一副嘴脸? 还没来得及深思,感觉有人正在轻拍她的背部。 抬头就对上了俞堰立体分明的侧脸,紧致的下颌线就在眼前,她屏气凝神,察觉气氛怪怪的。 江楼不见外的坐在她对面,“嫂子,你都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医生都说了,要不是阿堰去得及时,你就要休克了。” 他做作的拍了拍胸口,“你那一身伤我看到都不忍心,阿堰不得心疼死啊,那天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褚总踹死,样子可吓人了。” 还踹了褚宛?褚柚下意识看过去。 俞堰正在把她喜欢吃的菜端到床头,没有看她。 想像了一下他生气的样子,竟然觉得恍然若梦。 再见他以后,他变得比以前成熟稳重,再加上那双坚毅睿智的眼睛,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情绪稳定的感觉。 再也不像大学时还会因为她没空陪他而闹情绪。 几年的时间,隔绝的又何止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江楼把她的神色收在眼底,眸子一转,“可怜阿堰连夜坐飞机回国,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就去救人了,结果累得胃病复发也不敢休息,非要在病房守着嫂子才放心。” “我跟阿堰从小一起长大,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好过……” 他胃病复发了? 褚柚偷偷观察他,江楼后面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到。 一直知道他有胃病,但平时不太喝酒和吸烟,又有专门的厨师给他调养,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 她心中愧疚,“你的胃病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俞堰拿了一个枕头给她垫在胸口位置,确保能顺利进食才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 话到了嘴边,她没有说出来。 以前冷淡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可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良久,郑重又认真地说,“谢谢你。” 尽管这三个字真的很干巴。 俞堰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轻笑了一下,“不用谢,我是心甘情愿的。” 一旁的陆沥川悄悄拽了下江楼的衣角,用眼神问,“我怎么不知道阿堰胃病复发了?” 江楼白了他一眼,“这是套路,你不懂。” 陆沥川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阿堰竟然就这么配合了?” 江楼得意的一笑,努了努嘴,“看到没?他小子装得多好,不就是想让褚柚心疼他,不好拒绝他?你以为他有多正派?让我们来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陆沥川看看他再看看俞堰,佩服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心思各异。 褚柚一直不敢抬眼,俞堰夹什么到她嘴边,她就吃什么,平常最喜欢吃的菜这会连什么味都尝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么尴尬过,感觉耳根子都在发烫。 刚才还大言不辞地说不需要他,让他离开,这会吃得倒挺欢的。 人啊,话果然不能太多,打脸的时候真的很疼。 偏偏俞堰还故意装蒜,“咦,你脸怎么红了,是发烧了吗?” 说完把手贴了上去,又摸摸自己的脸,“真的有点烫。” 他脸一下子靠近,笑得像个少年,“其实你不用难为情,毕竟……你丢脸的事太多了。” 褚柚真的觉得他很欠,每次说话都让她嘴巴开始痒。 但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胃病复发,又忍了回去。 算了,让他一次。 她抬头瞪他一眼,却愣住了。 他笑的……真的很好看。 入目的那一瞬间就像火树银花般的耀眼。 少年的率性和成年的沉稳结合在一起,像是一坛私藏的好酒,越喝越上头。 结婚后,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这么肆意。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很快乐。 这个认知让褚柚有点心慌,是因为她吗? 可是为什么呢? 一直到江楼和陆沥川走了,她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今天江楼有些反常,她知道,但不愿意深想。 可能是懦弱吧,她像个蝶蛹一样把自己包裹在里面,没有勇气再探出头去。 从小到大她是个什么都不能拥有的人,内心贫瘠黑暗,没有力量在同一个地方受伤两次。 如果再一次被舍弃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现在这样,起码她已经在学着逼自己接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等想上厕所的时候已经感觉憋得不适了。 费劲地在病房看了一圈,才发现俞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边睡着了。 本来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叫她,想来想去只能求助护士。 怕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但就差那么一点,怎么都够不着呼叫铃。 她额头渗出汗,又热又烦,一不小心带了点力道,疼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怎么了?”俞堰大步走来,语气严厉,“褚柚!你嘴长着是干嘛的?不会叫我吗?” 第23章 他应该很累吧? 吓得一哆嗦,差点又扯到了后背。 她没好气地看他,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死个人? 顺着他托着的力道,像乌龟一样又慢慢挪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就那么坐在床头看着她,瞳仁又黑,莫名让人胆战心跳。 褚柚本来是垂着眸的,但被他这道视线盯得实在受不住了,认命地闭上眼睛,“好好好,我错了行了吧?” 干什么非得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俞堰面皮一松,像是突然注入了神采,“你刚才想干什么?” 她哪里好意思说,“没事。” 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在床边蹲下身子,两只手带着她慢慢挪到床边,然后再背对着,“上来吧。” 褚柚不太好意思地摆手,“我还是叫护士帮忙吧。” 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帮这种忙啊。 俞堰回头看她,眉毛微挑,“快点,怎么能随便麻烦外人?” 那你是什么人?褚柚视死如归地爬上他的背。 实在憋不住了。 被他帮忙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时,她真的体会到无地自容,地上要是有条缝她都恨不得挖开了跳进去。 一瞬间身体所有的热度都涌进了脑袋里,只能咬牙微笑,“谢谢。” 俞堰轻笑了一声,拉长声音回,“不用谢~我心甘情愿的。” “……” 好好好,就这么让她社死是吧。 好在他说完之后就出去了,关上门的时候说,“好了就叫我一声。” 褚柚脸都快热得爆炸了,含糊地应了一声。 解决完之后,伸手扶着墙站起来,刚抽了两张纸在手里,门就被外面的人推开了。 她恼羞成怒,“你有病啊?” 也不管别人方不方便的,直接就这么进来了。 俞堰目不斜视地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纸帮她擦干净,然后又弯腰提起裤子。 这才义正词严地说,“脑子里想什么呢?你伤得那么重不能乱动,万一再扯裂伤口怎么办?” 那也用不着给她擦干净吧? 对上她的一双怒目,他神情恹了下来,“我胃病没好还想着照顾你,却忘了你现在不愿我碰你。” 背对着她弯下腰,语气低落,“对不起,我只是太紧张你的伤,没有控制住自己,下次不会了。” 褚柚的一腔怒火还没有发泄就被堵在胸口处,差点没给她憋死。 面皮控制不住地抽了两下,放缓语气,“你的胃又疼了?” “没……”俞堰唇角微扬,话说出口又转了个弯,“没什么大事,能忍得住。” 说完还配合地发出一声闷哼。 她有点急,伸长脖子去看他的脸色,却不想他突然转过头来,嘴唇一下子亲在他耳根处。 长久的死寂。 褚柚小心地一点点把头缩回去,心里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她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该不会认为自己在欲擒故纵吧? 一到病床上,她就拉过被子装睡,"不早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过了一会都没有听到声响,悄悄睁开一只眼打量,却见俞堰笑得有点坏,“其实你不用偷偷亲我的,光明正大的我也不会拒绝。” 神情回忆地摸了摸耳根,“我记得你每次一亲我这里,就会被我欺负得直哭。” 看向她的眼神已经算不上纯洁了。 褚柚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他这些话脑子闪过一些画面,身子发麻,紧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痛楚从心口升起。 他们一年的婚姻里,并不甜蜜的回忆,现在说起来像是裹了糖的砒霜。 如果不去怀念,似乎内心支撑她走下去的勇气就消失了。 如果怀念,玻璃破渣围起来的过往轻轻一碰就碎了,还会把她扎得一身伤。 她目光平淡地与之对视,重复了一遍,“胃病还没好,你该回去休息了。” 俞堰察觉到她竖起的围墙,脸色微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我往外推?” 他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言明的默契,经过她受伤的这件事,很多事情已经浮在明面上,他不愿再撕开她的伤口,让她把过往据实相告,但他们的关系会慢慢修复起来。 曾经执念于心,想要一个理由,现在他已猜到七八分,剩下的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 往后的日子,只要携手共进就好。 但她总是放松一会又像刺猬一样把自己缩起来,留下满身的刺对着他。 追根究底,她对自己还是没有敞开心扉,还是没有想过要与他共同进退。 病房里的空调发出轻微的运作声。 褚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些,乌黑的眸子看向他,“俞堰,你不觉得自己对感情不忠诚吗?” 他们今日的相处已经够多了,也应该到此为止。 她不知道别的快要离婚的夫妻是不是这样相处的,但她不想要这样的相处。 这会让她痛苦。 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俞堰目光慢慢失望起来,“到今天你还是不懂我。” 不懂我为什么愿意跟你结婚。 不懂我为什么想守着你。 不懂我为什么放弃了一直想知道的原因。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侧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下。 褚柚心里微痛,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话,还是因为他高大的身子睡在沙发上太过憋屈,“你……” “别说话。”俞堰打断她,翻了个身背过她,“睡觉。” 很快呼吸就趋于平静。 他应该很累吧?褚柚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江楼说,他是从颖国连夜坐飞机回来的,为了救她还犯了胃病,早应该精疲力竭了。 她还这样气他,真的有些过分。 也想贪恋这一时半会的温情,编一个虚假的谎言骗骗自己。 骗自己他多在意,多心疼。 可她天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木头怎么会浮于水面呢?它只会沉到水底。 因为它太重了,重到一个谎言也兜不住。 闭了闭眼,等心底的隐痛过去。 就这样也挺好的。 快要睡着的时候,俞堰叫她,“褚柚。” “嗯?” 他沉默了一下,“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对吗?” 第24章 你也太卑微了吧? 哪个从前呢?褚柚沉思。 是那个被一道光拉住的从前吗? 那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僵硬地扯了下唇角,想表现得坦然一点,“是啊。” 话音一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俞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我明白了。” 不需要过多的询问。 他能听明白她话语中的坚决。 也正是因为明白,心头才涌上一丝荒谬的感觉。 她是打定主意想离婚的,从拿出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竟然还以为她受制于褚宛,是迫不得已才离婚的。 以为理解了她的无奈与苦楚,他们会回到以前。 他甚至心里升起隐隐的雀跃,打算好好跟她谈谈许意的事,让两个人之间再无隔阂。 原来心里怨她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他说,但在她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时候,好像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没有什么能比她已经放弃了更重要。 也许,他真的应该放手了。 两个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褚柚醒的时候,俞堰已经不在病房了,只有一个女护工在。 护工看她醒了,赶紧上前问,“褚小姐,您醒了。” 褚柚有点懵,“你是……” 护工微笑,“我是俞总找的护工,我姓黄,您可以叫我黄姐。” 她愣愣地点了下头,眼神下意识地在病房里看了一圈。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昨天的对话。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除了去民政局,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也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无措地握紧床单,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吧,她想。 黄姐观察着她的神情,“俞总一大早就走了,他把一些注意事项和您的喜好忌口都写给了我。” 怎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值得吗? 褚柚嘴里尝出苦涩的滋味。 一连在医院住了五天,她终于可以下床轻微地活动。 这期间俞堰一次也没有来过,倒是他的助理乔复来过一次。 知道她伤口有好转后,客气地问她有没有什么需求后就离开了。 她没有问有关他的任何情况。 这样很好。 像是被纠缠在一起的两条线突然解开,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过各自的人生。 又过了几天,她出院那天,小朱和老师来了,还有两个工作室的同事。 小朱一看到她就哭了,扑到床头眼泪巴巴地看她肩头的伤,“柚子姐,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啊?” 老师也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告诉我们一声,就请了个假自己在医院硬抗?” 褚柚内心有点动容,笑笑,“我这不是怕老师担心嘛。” 又朝站在床尾的两个男士礼貌点头,“大壮哥,恒哥。” 他们两人负责工作室一切需要出差的事项,平时在外面走动比较多,没想到他们也会来探望她,倒有点受宠若惊。 大壮把一束鲜花放在床头柜上,客气地问,“今天你出院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褚柚摇了摇头,“我都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医生签个字就好了。” 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出院的时候东西也不多,没什么可收拾。 不过有点她倒是挺好奇的,“老师,您是怎么知道我住院的?” 寒梅看了眼成哭包的小朱,“这丫头看到褚锐的新闻说担心你,找到了你家里,这才听褚家的佣人说你住院了。” 是吗?褚家的佣人会知道她住在这个医院? 褚柚压下心底的疑惑,好笑地给小朱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 “呸呸呸!”小朱赶紧连呸三声,不高兴地说,“柚子姐不许乱说话!” 她失笑,让黄姐给大家切了点水果,倚在床头陪他们说话。 医院走廊里,俞堰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往前走,他身后跟着江楼和陆沥川。 江楼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没想到才几天就来了。” 俞堰看他一眼,“今天她出院,我怕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江楼直接拆穿他的借口,“我懂,就跟上次装醉一样,都是需要找个理由遮掩一下的。” 陆沥川笑出声来,难得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完蛋了,以后阿堰有的头疼了,那得找多少理由遮掩啊。” 俞堰没心情搭理他们,刚到了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形。 褚柚倚坐在床头,正微笑着听大家说话。 眉眼弯弯,乌木的眼睛里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对着他时的疏离。 心口突然有点闷疼,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面前已经连最真实的情绪也没有了。 “阿堰?阿堰?”陆沥川叫他。 他回过神来,把手里的鸡汤递给江楼,“让她喝一点再出院。” 江楼有点心疼他了,“兄弟,你也太卑微了吧?” “我送的她不会喝。” 那天晚上两人算是说清楚了。 虽然谁也没有说得多绝情,但俞堰觉得,这比吵架说那些狠话还是无情。 越是平平淡淡地说出来,才越证明她早已是深思熟虑。 他现在再出现在她面前,定会叫她心里不痛快了吧。 病房里的褚柚听到门口的动静,侧头来看,不期然就撞上了俞堰的眼里。 他瘦了,原本清湛深沉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迫人,下巴有微微绷紧的痕迹。 今天穿得比较休闲,藏青色的西装外套下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柔和一些。 可是他怎么会来? 褚柚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像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两个人莫名地僵在这里。 还是身后的江楼跳出来打招呼,“嫂子,医院通知阿堰,说你今天要出院,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说完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黄妈,“这是鸡汤,你等下喝点再出院,不然没有体力。” 褚柚微微一笑,“谢谢。” 余光扫了一眼保湿桶,没有缘由地就笃定这是俞堰带来的。 第25章 你一个字没听? 但他假助他人之手,也是为了跟她保持距离,自己也没必要说穿。 气氛又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寒梅视线落在后面的俞堰身上,看他气度不凡,英姿挺拔,跟离得不远的大壮和木恒想比,简直就是一个断层似的碾压。 她慢慢收回视线,感慨地暗叹一句,怪不得有的人天生就站在顶端,别的不说,单周身的气派就遥遥领先。 只是没有上次见到时精神,站在那里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又看了眼唇角笑意有点僵硬的褚柚,突然就对她的心疼达到了顶峰。 忍不住握紧她的手,放柔了语气,“先好好养伤,其它的什么都别想。” 褚柚有点走神地望过去,对上她眼底的关切,鼻子突然开始发酸。 她跟俞堰结婚一年相敬如宾,快要离婚的传闻在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旁人或许会看她的笑话,嘲讽她无能,联姻一年也没能让俞堰同意与褚氏有合作上的来往,俞堰得多看不上她才会一点情面也不给啊。 可是只有老师会像长辈一样心疼她。 她无声地笑了笑,回握住老师的手。 寒梅拉了一把旁边抹眼泪的小朱,“好了,再哭医院都要被你哭淹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管他们夫妻现在怎么样,但既然来了,他们这些外人还是不掺和得好。 小朱顺从地站起来,还恋恋不舍的拉着褚柚的衣服,“柚子姐,你出院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褚柚哭笑不得,再三保证她才松开了手。 大壮和木恒也坐起来,礼貌地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柚子你好好休养。” “好,谢谢大壮哥和恒哥来探望我。” 等他们都离开病房,江楼又活跃起来了,“嫂子,你身体好了吗?干嘛那么急着出院?想给阿堰省钱啊?” 对了,住院费用。褚柚突然想起来。 看向俞堰,“多少费用到时候你告诉我,等我出去买了手机就转给你。” 她的手机上次从青樱园回来就被褚宛拿走了,现在肯定已经报废了。 本来想麻烦常欢的,但怕她担心,想来想去还是等出院了再联系她吧。 俞堰黑沉的眸子看了她一会,终于微一点头,“好。” 既然已不需要他,他不会再造成她的困扰。 走到床头,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了一碗出来,递给她,“你今天中午吃得太少了,先垫点,不然等下会饿。” 你怎么知道我中午吃得不多? 褚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他神情平淡,她也压下涌起的暗潮,平静接过来,“谢谢。” 这明明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呢? 看着他眉眼像之前那样疏冷,那天那个灿如少年的笑不期然浮现在脑海中。 她慢慢搅拌着手里的鸡汤,等待心里的酸涩过去。 那样快乐的笑容,她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吧。 一旁的江楼看看你再看看他,最终被他们之间奇怪的相处方式搞傻了,“你们是在玩小夫妻间的情趣游戏吗?” 他懵懵地做出一个冷漠的表情,“所以今天的剧情是久别重逢,生疏表达?” 不然为什么一个装得不熟,一个配合得不熟? 什么鬼? 褚柚一口鸡汤差点喷出来,咳得脸都涨红了。 俞堰一边小心地拍她后背,一边瞪向无辜的江楼,“不会说话就闭嘴!” 知道她身上伤得重,还在她喝汤的时候说这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要是伤口被扯裂了,一定把他的按在地上摩擦。 江楼耸了耸肩膀,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样,“要不是我这张嘴,你们现在能离这么近?” 还自认为装得挺像的,这下意识的反应能是骗得了人? 两个人靠那么近互相都没有排斥的意思。 哼,他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褚柚下意识地远离后背那只手,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又控制不住闷咳起来。 她捂着嘴,小声地连续咳了起来。 俞堰赶紧倒了一杯水送到她唇边,对上她黑亮的眸子,平静解释,“你要是伤口咳裂了,又要多住几天院,到时候我就不一定有时间来处理出院的事了。” 他的助理不能处理吗?褚柚有点想不明白。 但从住院开始一直都在麻烦他,也确实不能再耽误他的事。 她顺从地接过杯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触感温热细腻,像上好的羊脂玉,那股温热像有自己的思想,游走到了她的胸臆中。 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卫生间不小心亲到他的耳后根,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到现在好像还在。 她微微用力地握紧杯身,垂下眸子喝水,刻意不再去想那些画面。 江楼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郁闷地从桌子上拣了粒葡萄塞进嘴里,“拜托,你们俩能不能把我跟沥川当个人?” 他可一点也不想看小夫妻间的口是心非剧情。 还没时间来处理出院的事。 他都替自己兄弟臊得慌。 他自己听听呢,这个借口像不像未成年才能想出来的? 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陆沥川,同仇敌忾地吐槽,“沥川你说,阿堰现在是不是越来越狗了?今天怎么都要让他大出血一次吧!” 说来说去,原来是想让人请客了。 陆沥川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江楼看看他,再看看他电脑上的数据表格,有种心梗的崩溃感,“不是吧,你一个字没听?” 那他说了半天说了什么?连个观众都没有! 敢情就他一个人当了跳梁小丑呗? 好好好,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江楼自闭了。 褚柚却被他说得有点心态不稳。 有些事情不说破还能装作不知道,一旦说破了那就只剩下尴尬了。 她也没想到俞堰没跟他的兄弟说他们之间的事。 这会江楼恐怕还真以为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 倒叫她有点迷茫无措起来。 索性掀开被子下床,没事找事的把自己的换洗衣服又叠好了放进背包里。 她正把拉链拉好,一只手从左侧过来握住,“我来拿着吧。” 第26章 生什么气? 褚柚没有跟他争,侧过身子,“谢谢。” 俞堰眸色好像升起些许阴霾,冷硬地回,“不用。” 留给他一个往门口而去的背影。 褚柚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黄姐送到她医院楼下,就离开了。 看着等在前面的俞堰,默默地走近,“把包给我吧。” 话音刚落,江楼和陆沥川的车子一前一后地停在他们面前。 江楼笑得有点欠揍,“我们是很有眼力见识的,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 陆沥川则是矜持的微微点头。 两辆车很快混入车流中不见。 俞堰这才看向褚柚,“怎么回去?” “打车。” 医院门口别的不多,出租车可是真不少。 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师傅问她要不要走了。 俞堰收回视线,“你有钱?” “呃……” 褚柚这才想起来,她手机没了,身上一分现金也没有。 讷讷地说,“等下司机送回去我再上楼拿钱。” 说话间,乔复已经开车停在他们面前。 俞堰上前一步拉开车门,“走吧。” 西装笔挺,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眉宇间却隐隐有种清冷的执拗。 这是干什么呢?褚柚有的时候很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那天她说得很清楚,想必他也听得很明白。 明确地表示不需要他,这对高傲的俞堰来说,是一种羞辱。 换做以前,他大概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吧。 她也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觉悟,只要静静地看着他跟许意幸福就够了。 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俞堰了。 看她思绪万千地站在那里,俞堰略略嘲讽的一笑,“我不把你安全送到家,如果半路发生什么事,还得受你牵连。” 考虑得真周全。 褚柚说不上自己心里是失望多些还是轻松多些。 他变成了之前那样疏冷的模样,言语生分,举止有距离。 也是奇怪,他说话越是欠,她反而能被他点燃怒火,一言不合就怼回去。 现在这样,她反而说不出一句话。 可能是心里在下雨,没有阳光的照耀,她陷在泥土里爬不出来。 汽车在路上疾驰,除了有微风窜进来的声音,再无半点声响。 褚柚有点坐立难安,趴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 天气不错,阳光和煦地散满大地,有光线透过两旁的绿树,忽明忽暗地透射在间隔的花盆里。 杜鹃花迎风摇摆,花枝颤颤巍巍地跳舞。 明明是一派明媚的景象,但她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穷途末路前的挣扎。 争分夺秒的争奇斗艳,也不过是为了用短短几天时间,证明自己曾经来过,然后黯然退场。 就像她的未来一样,有什么意义呢? 正出神间,身侧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到了。” 褚柚回神,这才注意到车子停在她的公寓前,看样子已经有一会了。 她不好意思地开门下车,接过俞堰从窗口递过来的背包,“谢谢。” 俞堰下巴绷得有点紧,讽刺地笑了一声,“不用,再没有下一次。” 褚柚惊诧于他语气中的自厌,本来想问什么时候去民政局,但对上他布满寒意的脸,又咽了下去。 车子已经走远,她还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才自嘲地扬了扬唇角,婚还没有离就把许意带在身边,这么迫不及待想跟她在一起,离婚的事他应该比自己着急。 回到公寓她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家里。 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弄湿了一块抹布到处擦拭。 下午的时候出了门,重新买了一个手机补办了手机卡,一开机跳出来好多信息。 褚柚找了个公园的角落坐下,一条一条地看下去。 大多数是工作室的同事,还有张清焕和常欢的信息,她一条一条回过去。 只剩下最后一条,她看着屏幕上的显示,从一开始的语音通话,到后来的语音信息,再到最后的文字信息。 时间是……她被褚宛关在仓库的那天,也是他连夜从颖国回来的那天。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一条语音,俞堰急切又紧张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小跑时的气喘声。 她心脏蓦然一缩,胸臆中的酸涩铺天盖地地将她掩埋。 那是个下雪的冬天。 打工回学校时已经很晚了,鹅毛大雪飘洒的地面有十公分厚,地铁已经停止了,一眼看过去,空旷的大街上白茫茫一片,只有她一个人。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不过她也无所谓,没有人会找她。 这个点室友都睡了,而俞堰前两天跟她吵了一架,已经两天没见到人了。 戴好帽子一个人在雪地里慢慢往前走,很快裤腿和鞋子就全湿透了。 但她居然不觉得冷,可能是因为有的比较吃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着眼前的银装素裹,居然隐隐有种眼前发晕的迹象。 她分辨不出方向了。 所有的楼宇树木都被大雪覆盖,已经完全看不出标志,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街道,可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本来就是路痴,这下更是晕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远远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听出来是俞堰的声音,下意识高声回应。 俞堰挥了挥手,一路小跑过来,语气控制不住的后怕,“褚柚!你怎么回事?这么晚为什么还不回学校?” “你傻了吗?下这么大的雪一个人在外面乱逛什么?” 等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话却没有停下,拉着她左看右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当时茫然地看着一脸紧张的他,“俞堰,你怎么会来?” 他们不是已经冷战两天了吗? 俞堰没好气地帮她掸了掸身上的雪,“我就今天回家没看着你,你就出状况?” 她才知道原来他这两天晚上还是等她下班的,只是躲在暗处没有让她发现。 让她知道了,他似乎很羞恼,扬高声音质问,“你不回学校,走这么远来干什么?” 这都过了学校出去一千多米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我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俞堰不可思议地瞪她一眼,“这么点路你都找不到?” 第27章 她不需要我 她那个时候多羞啊,恼怒地捶他,“谁让你跟我冷战的,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走错路的!” 俞堰错愕于她的厚颜无耻,捏着她的脸问,“褚小柚,你的脸皮现在怎么这么厚了?” 说归说,他还是认命地弯下腰把她背在背上,掉头慢慢往回走。 那天的雪真大啊。 趴在他强健的背脊上,能感觉到他衣服下硬绑的力量感。 她微笑着伸手去接漫天的雪花,扭头去看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突然生出世界只有他们的错觉。 她两只手围在他的脖颈上,把脑袋小心地靠在他身后。 好像未来再也不会迷失,阴黑的世界里有一盏灯在指引她往前,迷雾中有一只手一直拉着她。 她的光。 救赎她的亮光。 褚柚回过神来,沉了气息给他发了信息,“医院的事谢谢你,一共花费了多少钱?我转你。” 发出去的那刻心就提了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心底那点既期冀又害怕的是什么。 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信息。 她无声地扬了扬唇,收起手机。 到工作室的时候,在门口遇到蓝悦,她幸灾乐祸地凑上来,“褚柚,听说你被你妈打得进医院了啊?” 伸长了脖子,从她衣服缝隙往后背方向看,“你这么不讨你妈妈喜欢啊,真把你背上打得一片模糊?” 褚柚倒是没想到连她都知道,“你听谁说的?” 蓝悦看好戏的偷笑,“大壮哥和恒哥回来告诉我们的,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啊。” 凭对他们的了解,不像是喜欢碎嘴的人,褚柚垂眸沉思。 想起来上次他们来医院探望自己,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工作室那么多人,她跟他们的关系不过是点头之交,远远达不到需要探病的关系。 当时她有特意嘱咐过,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倒不是怕在工作室的闲言碎语,而是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别人放在明面上谈论,会让她有种野生动物被围观的不适感。 看她神思迷沉,一旁的蓝悦推了她两下,“哎,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家族蒙羞的事情啊?” 是褚家让她蒙羞吧。 褚柚似笑非笑,“为什么这么问?” “很显然啊。”蓝悦理所当然地昂高头颅,“世上无不是的父母,我妈就特别疼我,你如果不是做了什么让她愤恨的事,她怎么会把你打成这样?” 又暗戳戳地凑到她面前,眼中闪过八卦的兴味,“你哥哥褚锐突然被撞成植物人,是不是你暗地里下的手?” “你想跟他争夺褚氏的家产?被你妈知道了所以才差点把你打死?” 她脑袋里倒都是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褚柚看着她,表情灵动,难掩娇纵,一副天真的模样,不禁冷笑了一下。 蓝悦莫名其妙的,“你这什么表情?你在不屑什么?” 褚柚口气透着寒意,“蓝悦,你妈妈对你好是需要资本的,你觉得她的资本是怎么来的?” “你……什么意思?”蓝悦被她的样子吓得直起背脊。 褚柚深吸了口气,平复翻涌的情绪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单纯,希望在梦破碎的那一天,你还能保持住。” “你干嘛?”蓝悦推搡几下,没抽回手腕,气得跺脚,“褚柚!你给我放开!” 呵,还真是大小姐做派啊。 褚柚松开,举着手往后退了一步,笑得嘲讽冷漠。 蓝悦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瞪了她一眼,快步走进工作室。 进了工作室的大门还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褚柚回了她一个阴寒的笑,吓得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正要进工作室,突然被人叫住,“褚柚。” 回头望去,是大壮。 他个子高壮,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裤,背着阳光站在那里,像大块头一样。 看到她难为情地跑过来,“对不起啊褚柚,我不知道工作室的人不知道你的事,不小心说漏嘴了。” 褚柚看他脸上的愧疚不像做假,“大壮哥,你跟恒哥不是答应我不会说出去吗,为什么要说出去?” 大壮惴惴不安地捏紧手中的公文包,“是小朱说你出院了想请大家吃个饭,让我问下大家想去哪里吃,我以为你已经跟大家说过了,就没放在心上。” 涨红着一张脸,“实在对不起啊褚柚,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小朱啊。褚柚灵光一现。 想起来老师说是小朱找到了褚家,佣人告诉说她,自己住院了,他们才找到医院来的。 当时就奇怪,佣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住在哪家医院? 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宽慰了大壮几句后,跟他一起进了工作室。 她的背影被人躲在暗处用手机拍下,发送出去。 别墅的健身房里。 俞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嗤笑一声扔到一边,拎起旁边的红酒直接对瓶喝了一半。 江楼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是一张褚柚的背影照,与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显得她极其小鸟依人。 他恨铁不成钢,“你可是俞堰!在京都喜欢你的女人数都数不清,你干嘛为了一个褚柚把自己搞得这么颓废?” 还借酒消愁。 俞堰不想搭理他,上半身斜靠在跑步机上,喝得满脸潮红,双眼迷离。 今天收到她信息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下,看清内容后一股无力的愤怒涌上来。 他没有回,健身了快两个小时才停了下来,一身汗的半瘫在地上,又让张妈送了酒进来。 江楼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你要实在不甘心把她追回来不就行了?干嘛一个人躲起来要死要活的?” 追回来。 还追得回来吗? 俞堰心里有火闷着,又发不出来,“她不需要我,更不想要我的帮助。” 没有什么比这个原因更让他无法接受。 她的心里已经竖起了一筑冰墙,把他隔绝在外面了。 不想要他靠近,更不愿意给他们的关系一个缓和的机会。 就这么大刀阔斧地做了单方面的决定。 第28章 是真想让我死啊 江楼棘手地挠了挠头,“会不会是因为她在褚家过得不好,本来是瞒着你的,被你知道后觉得难堪,所以才刻意疏远?” 俞堰眼露失望,笑得悲怆,“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不愿意把过往告诉我,我可以当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也可以只当她的靠山,但这些都不是她期望的,她期望的就是跟我一刀两断。” 这个苦涩又难堪的认知,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本来对这关系的胸有成竹,原来在她那里,早已被剔除在外。 江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手掌,“会不会是因为你跟许意的事?她误会了所以才心生失望?” 陆沥川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你最好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俞堰把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瓶子从他手中滚了出去,“还有什么必要吗?是她不想要我了,我干嘛还要热脸贴她冷屁股。” 他翻了个身,似乎醉了,咕哝了一声,“她不要我了……” 江楼头疼地看向陆沥川,“怎么办?就看着他这样下去?” 陆沥川重新把目光放回电脑上,一针见血地回,“他不给自己灌醉了,累的不就是我们?” 江楼震惊地反应过来,“还是你聪明!” 看着俞堰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感叹一声,“造孽啊,阿堰估计得消沉一段时间呢。” “那可不一定。”陆沥川跟他的看法不同,“以阿堰闷骚的性子,说不定过两天就把自己哄好了。” 江楼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俞堰,“啥意思?你不会想说阿堰还会再栽一次在褚柚身上吧?” 今天都这么颓丧了,还不长记性? 陆沥川手指敲着键盘,见怪不怪,“这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忘了人家找他结婚的时候,给他暗爽成什么样子了。” 也是。 现在想当时的情景,江楼都还是没眼看。 堂堂京都第一世家的掌权人,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竟然会一次接一次地栽在家世普通的女人身上。 在他看来,褚柚除了那张脸和身体,其它方面并不优秀。 褚氏在京都排不上名就算了,她自己还是个没有心的。 俞堰一腔感情都放在她的身上,可她却弃如敝履,不懂得珍惜。 他自然是有些看不上她的不识好歹,但作为兄弟,如果俞堰能开心肯定是最重要的,没想到又一次把俞堰给伤了,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陆沥川看他唉声叹气的,好笑道,“倒给你愁上了。” “你不愁吗?” “不愁啊。”他从电脑前抬起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阿堰自己不愿意谁也强求不了。” 如果真的坚持不下去,人的第一本能就是退缩。 成年人又有多少真的会一条路走到黑? 江楼就悲观很多,“但愿褚柚对他好点。” 褚柚正在看小朱拿给她的饭盒,银色的不锈钢饭盒里是砝得整整齐齐的两排南美白对虾。 白灼出来的气味香甜扑鼻,点缀了些青葱香菜,看上去十分诱人。 她微微挑眉,“虾啊。” “对啊。”小朱一副不要太感谢我的样子,拍了拍胸口,“柚子姐看我对你多好,知道你在医院一定吃得不好,特意带了你最爱吃的虾过来。” 她急于表现的模样真的是很讨喜,褚柚审视了两眼后笑了,“那就谢谢小朱了。” 小朱大气地挥了挥手,“不用,明天我还给柚子姐带。” “好。” “那柚子姐,我先下班啦,拜拜。” “再见。” 等她蹦蹦跳跳地离开,褚柚的视线重新落在虾上,眸色微微黑沉。 回去的路上经过垃圾桶,随手扔了进去。 到公寓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过床头的手机,这才看到俞堰给她发了信息。 她下意识坐了起来,点开,是一条语音。 男人清冷的嗓音带着醉后的沙哑,“不用了。” 他胃疼还没好,怎么又喝酒了?褚柚不自觉握紧手机。 质询的话反反复复打了几遍,最后咬着唇都删掉了,只压下满腔焦灼回了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俞堰躺在沙发上,揉了揉疼胀的额头。 看着对面一直显示在输入中,好久才回了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回,“你欠我的还少吗?” 这人。 褚柚手指一缩,没话回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少喝点,晚安。” 俞堰眼神带着讽刺,“劳烦您还挂念着。” “……” 她没有再回,收了手机重新躺下。 今天挺累的,本来以为会很困的,来了这么一出突然就睡不着了。 脑袋里神思外游,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她转头去看,收到一条短信,“晚安。” 一夜睡得都不踏实。 半夜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压到了伤口,疼得睡不着。 她凌晨四点多就醒了,打开手机听播客。 给自己下碗面条吃了,开车去工作室的路上,褚宛给她来了电话。 “现在回来!” 褚柚眸光微暗,“好。” 刚踏进褚宅大厅,褚宛就满脸阴寒地摔了一本书过来,“我不打电话你就不知道回来,是吗?” 这话,是怎么质问得出来的?褚柚心中冷讽。 跨过掉在地上的纸质书,平静地站到她面前,“妈,我刚养好伤。” “你皮糙肉厚的,哪次被打后需要养这么久?”褚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这次跟俞堰在一起,倒金贵了。” 她面部一动不动,看起来像个假人,只余一双眼睛阴霾狠厉,让人后背发麻。 语气也沉静,但提到俞堰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泄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 褚柚明白她的意思,主动解释,“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绝无和好的可能。” “是吗?”褚宛阴冷一笑,“我看他不是这么想的,上次冲进褚宅救你时的样子,可是紧张得很。” 她唇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自然得把手掌覆在肚子上,“踹我时的样子也吓人,是真想让我死啊。” 第29章 你不愿意? 那真是可惜,没给你踹死呢。褚柚心中失望,面上却无波地看着她。 褚宛审察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突然问,“俞堰有跟你约好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吗?” 褚柚心中微提,“没有。” “那就是还没有死心啊。”她嗤嗤笑出了声,命令道,“尽快跟他把这件事解决了,他拖得起,我们褚家拖不起。” 十分瞧不上地露出一个嘲讽,“联姻一年没有给褚氏一分利益,更是嚣张地敢殴打岳母,这样了还抱着跟你和好如初的念头,他怕不是在做梦!” 看向褚柚的眼神鹰隼般压迫,“你应该不会让妈妈失望的吧?” 见她没有说话,眼底有警惕的厉光,“还是说你也打算趁这个机会离开,逃脱我的手掌心?” 这么紧张啊。褚柚看她这样子有点可笑。 就像一个溃不成军的将士,为了撑住自己的背脊,黔驴技穷地用各种方式施压,就是为了不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她心中明明惧怕俞堰的报复,又非要出那口气。 被打了一顿没有办法出气,却非得拿自己的婚姻让俞堰心里不痛快。 还真是自以为是的聪明呢。 也不想想俞堰什么身份地位,真要是不想离婚,谁能拿他怎么办。 心里都知道,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记恨俞堰从来没有与褚氏合作,没有把褚氏划到俞氏的羽翼下,让京都的其他家庭心生敬畏。 虽然因此在京都被嘲笑,但到底还是庆幸俞堰没有跟褚氏扯上关系,否则很多事自己就真的做不了了。 “妈,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褚柚面如平湖。 我们这辈子都要死死地捆绑在一起,谁也别想先离开。 褚宛微微放松僵硬的肩膀,随意地跷起二郎腿,“你一向聪明,知道审时度势。” 看着她的眼神里已带了几分威压,“你放心,只要一直乖乖听话,那些视频妈妈保证不会流出去。” 她顿了顿,露出一种轻松又绝对把控的笑意,“尤其不会出现在俞堰面前。” 呵。 褚柚心中缓缓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看着她眼下的乌青,面容的疲惫,以及时而恍惚的神情,心中都会升起一股难言的愉悦。 装吧,装吧。 又如何呢? 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浮而不实地做出沉稳的样子,就看不出来她内心的痛楚了? 因为褚锐的事痛不欲生了吧。 活该! 褚柚微微垂下眼睫,“知道了。” 可能是觉得棍子打下去也该给颗糖吃了,褚宛罕见地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柚子,妈妈知道你喜欢俞堰,但让你离婚也是为了你好。” “我们毕竟不是平民百姓,自古以来家族联姻都是为了双方更好地发展。” “虽然褚氏与俞氏不是门当户对,但当初也是他俞堰自己点头同意的不是?” “可是这一年的婚姻里,他有为你着想过一点吗?他难道不知道因为拒绝与褚氏合作的事,你被圈子里的人背地嘲笑吗?” “你们离婚那是及时止损,你大好的年华,为什么要浪费在一个心思不在你的人身上?” 说着眼神更加慈爱,一副为她抱屈的样子,“你放心,妈妈一定好好挑,给你找一个疼你宠你的夫婿联姻。” 褚柚懒得跟她上演什么母慈子孝的戏码,转开话题,“哥怎么样了?” 提到褚锐,褚宛明显想避而不谈,“植物人还能怎么样。” “那妈考虑好了怎么对付林之耀了吗?” “我想要他死!”她控制不住的瞋目切齿,一下子发狠地掐住褚柚的手,“他害了褚锐,我要他偿命!我要林氏破产!” 就凭你?褚柚低头去看自己被掐得发青的手。 心知肚明地问下去,“那妈需要我怎么做?” 褚宛眼中凝起锐利的审度,“你真的想帮我?” 眼底的怀疑清晰可见。 褚柚目光不闪不避,“妈,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林之耀伤了哥,不止是对你的挑衅,也有对我的,如果我连替哥报仇的心都没有,那才是真的会被贻笑大方。” “我生在褚家长在褚家,永远都是褚家的人,勠力同心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她情绪低迷起来,眼神中带着悲怆,“这几天我夜夜都梦到哥了,梦里他哭着说自己好疼好疼,可我看着他疼得直打滚,却没有办法替他分担。” 褚宛心中一颤,小心又期待地问,“梦中……他有提到过我吗?” “有……”褚柚咬唇看她,犹豫了一会才说,“哥一直在责怪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让他承担这个后果……” 褚宛心口一下子如万箭穿心的疼,揪着胸口眼泪顺腮而下,“我的儿啊……” 这是她第一次在褚柚面前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却让人如此欢喜。 褚柚冷眼旁观,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问,“那我应该做什么?” “联姻。”褚宛冷硬地用手擦掉眼泪,“我要你跟四大家族的掌权人联姻,我要你收服他的心,跟我们共同垄断林氏的产业。” 林氏靠的是几辈子混黑道的累积,其实在京都的根基不算太深,但也是现在被柳宏图卷走了所有钱财的褚氏不能比的。 褚氏现在是强弩之末,不靠一个有力的联姻对象,根本不会很快走出沼泽。 虽然早就知道,但她今天说出来,还是让褚柚心中微微一紧,“你有人选了?是谁?” 她能这么想,肯定是盘思很久,人选也一定早就物色好了,说不定已经搭上线了。 她不是个打无把握仗的人。 褚宛眸光微微一闪,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平静,“我今天叫你回来,就是为了跟他见一面。” 这么快?褚柚眉心一跳,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这是不用商量,直接决定了? 是不是就恨她还没有跟俞堰拿到离婚证,不然今天就得押着她结婚了? “妈,你未免太急切了。” 褚宛眼眸眯了起来,“怎么?你不愿意?” 第30章 我让你身败名裂! “你觉得我应该愿意?” 褚宛凉凉地笑了,伸手慢慢划过她的脸,“野了几天,该不会忘记了自己在家里的身份地位了吧。” “还是你哥现在躺在医院,你觉得褚家的一切都得靠你了?” 难道不是吗?褚柚看不起她的嘴脸,少有的强硬几分,“这件事等我跟俞堰拿到离婚证之后再说。” 这么迫不及待,传出去还以为她多缺男人,真是为了得到利益连最起码的脸面也不要了! 心中不齿她的作为,却没有表现出来,“妈,你觉得谁敢撬俞堰的墙角?” “谁说没人敢?”褚宛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露出一种给人添堵的笑,“京都第一世家又如何,还是有人就想尝尝他老婆是什么滋味。” 她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对方听说这件事后主动联系的她,给了足够的好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娶到褚柚,能羞辱到俞堰就行了。 没想到这个在她眼里没用的女儿,这一次倒是发挥了价值。 也不枉她收养了这么多年,总算能有一些回报了。 褚柚被她的笑意惊到了,是谁?又是谁想把俞堰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这种隐蔽又变态的心理思想,让她后背有点发毛。 她很清楚,对方愿意跟她见面,并不是看中她本身的价值,而是看中能给俞堰带来多少羞耻。 “是谁?” 褚宛没有回答,只慢悠悠了喝一口茶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低头吹了吹,语调淡而重,“褚柚,你没有悖逆我的资格,视频在我手中,我想让你跟俞堰离婚你就得离,我想让你跟谁结婚你就得结。” 褚柚被她的无耻惹笑了,“你刚才不还说会给我找个疼我宠我夫婿,这么快就忘了?” “这个就是……” “你别告诉他就是疼我宠我那个。”不痛快地打断她的话,“现在就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妈,你确定我跟他联姻,褚氏靠得上他吗?” 褚宛眸中闪过犹疑的波光,等了一会才说,“你听我的就行了,这件事没得商量。” 眼光短浅的蠢货!褚柚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 沉默地盯了她一会,才无声的扬起唇角,“好啊。” 褚宛总觉得这两个字有点怪怪的,观察了她半天又看不出来什么异常,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乖,去楼上打扮得漂亮一点,穿个好看的短裙,今天要让人眼前一亮。” 褚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硬撞进来的声音。 回头望去,柳宏图气势汹汹地推开管家和佣人,大跨步地往她们这个方向而来。 褚宛‘蹭’的一下站起来,几步冲了过去,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个狗东西还有脸来我家里闹!” 她示意管家把他拉住,自己则狠狠用高跟鞋踩在他的脚尖上,“既然来了,不把公司的钱给我吐出来就别想走!” 柳宏图到底是个男人,管家又不敢真的用力拉他,一下子被他用力推搡出来,满脸狠毒的掐住她的脖子,“毒妇!小锐才离开我几天就出了这种事,你这个毒妇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是我柳宏图的儿子!我从来都舍不得骂他一句,现在被你这个毒妇害成了植物人!” “你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那你出轨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你儿子?你卷走公司财产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你儿子?” 褚宛被他掐得脸红脖子粗,却还声嘶力竭地双手抓他的脸,“你要心里有这个儿子,早干什么去了?” 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发丝混着泪水缠得满脸都是,狼狈又可怜。 柳宏图看她哭得快要背过气去,迟疑地松开手,久久不语。 什么时候见过褚宛哭过? 她向来张扬又强势,在家里说一不二,公司里也是独断专制,早已养成了上位者的威势,根本不屑于哭泣。 对她来说哭泣是弱者的表现。 可是现在她却哭得那么惨烈,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 憋着满腔的愤懑,倒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久才深深叹了口气,背过身后,“褚锐是怎么回事?” 褚宛把压抑很久的情绪痛哭出来后,也有点尴尬,一边擦眼泪一边从地上站起来,“林之耀,他让人开车撞的。” 柳宏图转过身来,怀疑地提高声音,“林总?他为什么要找人撞小锐?” 虽说林氏集团主营的也是护肤品这条线,但两家从来没有过瓜葛,甚至之前碰过面,还打算有些合作上的来往。 都是一个生意场上的,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让人撞褚锐? 提起这个褚宛就怒火中烧,狠狠推了他一把,“还不是你!还不是你闹出的笑话!有人查到了公司的钱财都被你卷走,褚氏就剩一个空壳子!” “林氏就是找我谈收购的,我不同意他就威胁我们,小锐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你还我儿子!” 越说越激动,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情绪又被点燃了,揪着他的衣领拼命扑打,恨不得把他掐死。 “你发什么疯?”柳宏图觉得她实在蛮不讲理,握着她的手腕用力拉开,“这种事也能怪到我头上,你是不是有病?” “不怪你难道是我把公司的钱都卷走的吗?难道是我在外面出轨了吗?难道是我让小锐丢脸了吗?” “疯婆子!”他把她推开,整理了下被她抓皱的衣领。 抬头见她还跟个困兽一样恨不得扑上来抓烂他,蹙起眉头,“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小锐在哪个医院,我要去看他,如果医院的水平不行,我会给他转院,我不信我的儿子真的会一辈子醒不过来。” “你休想!”褚宛气红了眼睛,摸到地上之前扔的那本书,死命砸了过去,“小锐是我儿子!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 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柳宏图没有避开,直接被书砸中额头,鲜血直流,他满脸怒容,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就左右开弓,甩了两个巴掌,“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褚总?惹毛了我,我让你身败名裂!” 第31章 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褚宛愣了,突然发疯似的跟他扭打在一起,管家和佣人拉都拉不开两人。 褚柚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戏。 看他们体力不支,打了一会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不禁有些失望。 啧,这戏一点也不精彩,连救护车都没有出动,差评! 两个人好不容易被拉远了,柳宏图拿纸按住额头的伤口,不耐烦地说,“公司的事老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我之前提的建议你考虑好了没有?” “你把公司的股份按市场份折算给我,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会额外再补偿给你一笔钱。” “那你还真是大方呢。”褚宛阴阳怪气地嘲讽,“拿我的钱买我的东西,你这么会做生意怎么不自己创建一个公司!” 废物一样的东西!真以为让他管理了几年公司就是柳总了? 也不看看没有她褚家的家底,他算个什么东西! 手中空有一笔钱着急了吧? 公司的化妆品线的核心配方一直在她手里,给他一个公司又怎样,他能生产出来吗? 自以为是的蠢货! 她眼里的轻蔑太过刺眼,柳宏图反倒愣了一下,接着以一种审判的视线看向褚柚,“原来是你……背后给我使绊子的人原来是你啊。” 他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乖顺的女儿,自嘲着摇了摇头,“终日猎鹰却被鹰啄了眼,你不愧是我柳宏图的女儿。” 褚柚明白他在说什么,回以冷漠的一笑,“过奖,还是不如你的多年蛰伏。” 柳宏图看她不慌不乱的,突然生出一种被她看透的错觉,他舔了舔嘴唇,“你哥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了,你打算一辈子都蹉跎在你妈手上?” 四目相对,眼中的收揽之意明显。 褚柚‘扑哧’一下笑了,“爸,你不会现在才打算关心一下我这个女儿吧?” 在被她摆了一道之后? 反正她是不信他的心眼什么时候变大了。 不过是个老狐狸想铲除绊脚石的手段罢了。 不会以为她是个渴求父母关爱的小姑娘,随便两句关切的话就能让她心生感动吧。 柳宏图被她略略讽刺的笑意刺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情绪,“你是我的女儿,我关心你是很正常的,没事经常跟爸爸联系,去爸爸那里坐坐。” 褚柚站起来,环抱双臂,“那爸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哥哥,还是公司,亦或者是我?” 怎么跟个刺头一样! 柳宏图微微蹙眉,没想到她现在说话这么难搞,沉吟片刻才回,“这并不冲突,男人追求事业没有错,但不代表爸爸不关心你们。” 嗯,还真是伟大的爸爸呢。 褚柚似笑非笑地点头,“既然如此,不如爸爸手上的钱给我一点,我想开个属于自己的苏绣工作室。” 柳宏图想也不想就拒绝,“你才多大开什么工作室?就在你老师身边待着,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褚柚还真是瞧不上他的嘴脸,嘴角嘲弄的笑意越来越大,“我需要跟爸学习的地方也有很多呢。” 她话里有话,难以沟通,柳宏图心里厌烦,又想起来被她暗地里搅黄的事,愠怒地扔掉纸巾,“褚柚,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的那些视频只有褚宛手上有,我的手上就没有?” “你信不信只要我传出去那么两段,整个京都都知道你有多肮脏!” 真的那么肮脏吗?褚柚觉得自己真蠢,竟然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亲情的期待。 可能是褚宛对她的管教,他参与的不多。 那可耻的一丝丝触动啊。 她笑得凉薄,浑不在意,“你传啊,再把基金会的事传得猛烈一点,让相关部门严查,我看到时候谁能逃得掉!” 疯了吧! 柳宏图被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惊到了,“基金会的事闹大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但不能内讧,还得齐心协力掩下基金会的事。 褚锐猥亵儿童致死的事已经很严重,受到了多方部门的重视,如果再查出点别的东西,那关联的人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褚柚不答,只看着他笑得意味不明。 褚宛也在一旁听得心惊,但她很满意柳宏图的嚣张之气被压下去了,虽然不懂他们之前说的使绊子是什么事,但只要能让他不痛快,她就痛快。 可以威胁褚柚的视频,她不会让柳宏图留着,也不能让他留着,否则以后还怎么能控制住褚柚? 她决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想到这里,身体里那股对抗的力量又升了起来。 她斯文地整理干净面容,举止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既然你说到公司了,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柳宏图看她又恢复到平时的沉着,揣摩着她的心思坐在了对面椅子上,“你想怎么谈?” 褚宛看着他那张还算英俊的面庞,想起年轻时她也是狂热地喜欢过他的,心中感慨万千,一时思绪飘移,倒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现在心中对他只有恨,还有那隐晦的不甘,以及让她被看笑话的愤懑。 心中幻想过无数次再见面,一定会拿把刀把他砍了,没想到真的扭打过后,那么沉重的一切又好像变轻了。 不重要了,也不值得了。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直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想要买你手中的股权。”柳宏图被她看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先开口,“当然,化妆品线的核心秘方你需要交给我。” 想得倒挺美。褚宛垂眸一笑,“公司的股份我是不会卖给你的。” “你……” “你先听我说。”她不急不忙地打断,“第一,核心秘方只能传给褚家人,这个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宁愿公司破产也不会卖给你。” “第二,你手上携卷的公司财产已经上亿,这件事既然已经在圈子里被传开,那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昨天刚报警处理,所有的证据也已经提交,相信这两天就会有警察找你了解情况。” 第32章 相亲 柳宏图炸了,‘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威胁我?” 都报警了还跟他谈个屁啊? 他就是摸清了她的性子,知道她是个把面子看得比命重的人,才敢这么猖獗的,要早知道几十年的性子说改就改了,他才不会犯这个蠢! 他卷走了公司那么多钱财,想要找点证据或者人证太容易了,何况他还出轨了,在京都自身的关系也没有褚氏硬,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别急啊。”褚宛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吹开杯中茶叶,“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也不会真把你逼死的。” 柳宏图咬紧腮帮子,语气又沉又狠,“你想如何?” “我们做个交易吧。” 褚宛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把卷走的钱财还回来,删掉褚柚的那些视频,我给你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虽是询问的语句,但她的神情却很有把握,“并且我会主动去公安局撤消,如何?” 如何? 不如何! 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柳宏图压着怒气问,“是谁让你报警的?” 这么多年的夫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哪怕拿把刀架在脖子上,恐怕也不会说出半个丢自己脸面的话。 哪怕圈子里风言风语的,都在传她拿自己的女儿当商品,她也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褚柚身上,自己当个无辜的母亲。 她是个不容许自己的脸面有瑕疵的人。 看他这样愤怒,又只能压抑着,褚宛倒是舒心了不少,“以前我的确不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但柚子提醒我之后我才醒悟过来,面子哪有小锐的命重要?” “又是你!”柳宏图目眦欲裂的盯着褚柚,“你个不肖女!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老子好事!” 他就知道肯定有人说服了褚宛,一个人专断惯了的人也不会听别人的,那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了? 原来褚柚拿褚锐住院的事说服了她。 也是,褚宛现在手头没什么钱,公司没有周转的资金,又没有愿意投资的合作商,公司只能当一个唬人的空壳子。 她没有钱还能活,褚锐那么重的伤,没有钱可怎么办。 只是这样一来,他得好好想办法保住手上的钱了。 褚柚不甚在意地绕着发丝,眼神挑衅,“爸那么在意哥,一定愿意把钱都拿出来给他治疗吧。” 看,你蛰伏多年卷走上亿钱财又如何? 报个警就能让你自乱阵脚,这么大数目的金额,已经是很严重的犯罪了。 到时候不但钱还回来,人还得进去蹲几年。 柳宏图气得胸口一阵阵的疼,一屁股坐下,强硬道,“这个交易我做不了,要么你把公司卖给我,要么我们就直接不休不死,你让我不好过,我把那些钱剪碎了扔掉也不会让你拿到!” 她以前究竟看上了个什么东西! 褚宛绷不住了,“柳宏图你能不能当个人?那是我褚氏的钱!被你偷走了那是犯罪!我拿回自己的钱还给你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褚锐还在医院躺着呢,你这个当爹的就真的一点也不管了?任由他一辈子就这样了?” 柳宏图这会反倒无赖起来,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反正报警了我也不会有好结果,那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我不但会把钱扔了,让你一毛都得不到,还要实名举报你的基金会,让褚氏破产。” 那钱是在她面前当了那么多年的孙子才得到手的,既然得到了就是他的,想要回他的钱,做梦! 大不了一起坐牢! “你简直丧心病狂!” 褚宛没想到他这么无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踢下高跟鞋就砸了过去,“你想拉大家一起下水?行啊,你去啊!要疯大家一起疯!我死也要让你的私生子和小三陪葬!” 又把茶几上的茶桌砸了过去,恶狠狠地嘶吼道,“咱们就同归于尽!” 褚柚看着他们又掐了起来,心情不错地转身上了楼。 在房间里听着楼下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喉咙里哼着轻快的歌曲。 吵吧,打吧。 不枉我说服褚宛报警,特意挑起你们的矛盾。 你们不互掐起来,就会把眼睛放在我身上,那我接下来还怎么做事? 你们没有精力管我,我才好执行接下来的计划呀。 她浅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时楼下已恢复了平静。 下楼就看到褚宛满目失神地坐在沙发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脸上的神情迷惘怅然。 “妈。” 褚宛瞬间回过神来,面上恢复冷静,“收拾好了?” “嗯。” 她换了一身黑色的高腰短裙,伞裙的下摆更显她的腿细长匀白,腰上是一条金色的黑色刺绣腰带,与领口的金色花边交相呼应。 配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妍丽的长相,说话间浅露的梨涡,妩媚又娇俏,让人心生欢喜。 褚宛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路的时候腰肢软一点,要柔中有劲,媚中带纯,这样男人才喜欢。” 看她眼神冷淡,又忍不住蹙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总是一张木头脸,男人喜欢的是捧着顺着的女人,而不是毫无情趣的。” 经验可真丰富啊。褚柚心中只觉恶心。 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心,“知道了。” 褚宛这才上楼收拾干净,让司机送她们去约好的西餐厅。 车上,她想起来一事,问,“今天柳宏图说的使绊子是什么事?” 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褚柚回视她,“他私下找了公司的研发于老师,想邀他入股一起新建一个化妆品公司。” 褚宛心神一动,“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找人看着他的动向,所以他找于老师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就跟于老师说你已经报警了,如果他入股的话警方很可能判定他是共犯。” “后来爸又找了于老师几次,想试着说服他,但于老师都拒绝了。” “原来是这样。”褚宛喃喃自语,后背突然出了一丝薄汗,没想到公司的骨干差点就被人挖走了。 不过这也让她下定决定,不计一切代价都要让褚柚与顶层家庭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