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宫女要摊牌:陛下你喜当爹了》 肯定是肠胃不好 “你还挺悠闲,大白天睡觉,主子都没你这么享福。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拓跋峤一开口就没好话,春英麻溜地起身,还没等她下床磕头,就被拓跋峤抓住了下颌。 “看看你这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想靠这个威胁谁?还是一心想求死?朕告诉你,你的命不值钱,但你要死也不能死在宫里,晦气。” 死?春英可怕死了,不然也不会怕肚子里的孩子暴露,上赶着让皇帝当这个便宜爹。 “奴婢不敢。”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词?” 拓跋峤怒火中烧,抬手狠狠推了春英一把。 这一下子下手可不轻,春英一个趔趄,差点儿在床上翻个跟头。 她只是个宫女而已,皇帝生气,她难道还敢对着干?那不是去捅老虎鼻子? “你不就是想让朕过来瞧瞧吗?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朕的注意,你就大错特错了。你给朕明明白白听清楚了,不可能。” 拓跋峤一脸嘲讽,说出来的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听着都不是很舒服。 春英不在乎,她也知道自己在皇帝心里是几斤几两,从来没奢求这么多。随便他怎么想,春英只想活着。 拓跋峤说归说,他现在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春英确实不重要,可拓跋峤还是来了。 “孙太医来了。”守在门口的小德子小声通报。 “不……”春英连连后退,瑟缩在角落里,乞求似的摇摇头。 “你这招对朕没用。” 拓跋峤没注意到春英满是惊恐之色,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觉得她的脸色本来就不怎么好,完全是病了的缘故。 春英再拒绝就容易引起怀疑,当真是横竖都是一死啊。 “我这几天肠胃不好,吃不下去东西,浑身都不舒服,想是脾胃虚寒。” 太医才搭上脉,听春英这么一说,点点头,应该是心里有数了,只是还得仔细诊治一下才行。 “这脉象的确虚滑,难怪肠胃不好,确实有可能是脾胃虚寒。” 春英这才微微放心起来,反复强调自己肠胃不好,是有意在干扰太医的诊治。让太医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才好解释她的脉象虚滑的原因,只是不知道这一招管用不管用。 死马当活马医,老天保佑。 “我就说是肠胃不好吧?”春英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臂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太医暗中按住了。 不会被发现了吧?刚刚才把心放在肚子里的春英又开始打鼓了,别坏事儿啊。 太医现在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对他并没有好处,皇帝定然要把所有知情者的嘴堵住。 春英暗自思忖:“太医应该不想自己和家人有什么不测吧?” “可是这脉象……”事关皇帝,太医不敢随意断言,只好反复切脉,想知道一个更确切的答案。 “太医,我是脾胃虚寒,对吧?”春英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断给太医递眼神,希望他能明白。 太医一怔,不知道是不是真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欲言又止。 春英的心反复被提起又放下,再提起,这样下去,她迟早得疯。 犹豫再三,太医还是把那份怀疑咽进了肚子里,没敢说出来。 “我马上开一个方子,先照着吃吃看。” 太医假装没听见春英的话,不回答是不是。如此一来,春英也不好再问下去。 春英忐忑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心想着:“他大致上是怕万一有个什么问题,到时候也好给自己开脱,真是个人精。” 她其实什么毛病都没有,自己很清楚,纯粹是心病。她肚子里揣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活不能好活,死也不能死。这段时间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被发现,没病都能吓出病来。 太医开的药,闻上去一股浓浓的怪味,肯定很苦很难喝。春英没有喝,不对症的药,喝了也不起作用,反倒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可惜了这药,好几十两一幅呢。 “你在干什么?” 拓跋峤一声怒吼,吓得春英手一抖,碗摔地上,碎成了一朵花。 人倒霉的时候,不管干什么都能遇到麻烦。 拓跋峤大步走过来,盯着被春英倒掉的汤药留下的污渍,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这是你干的?为什么不好好喝药?” 春英低着头,小声嗫嚅道:“奴婢……怕苦。” “哼,一派胡言。连朕的话都敢不听,你是不是只听皇后的话?” 没有的事儿,春英就是个小宫女,都是主子,没有听谁不听谁这一说。可这个事情她不好解释,只能装哑巴。 春英得罪皇帝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皇后宫中,就连皇后都有所耳闻。这几天她对春英的态度一如既往和善,但明显冷淡了很多。春英心里清楚,自己怕是要成为一颗弃子了。 无论皇后对她多好,都只不过是盯上了她的肚子而已。 春英只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有宠无宠都不重要。 “春英啊,阿美在本宫身边,你也不用天天伺候本宫,去做一些别的事情吧。” 皇后口中的阿美,其实就是她招来替代春英的人。春英是第一次见,模样还不错。 春英被打发去干一些杂活儿,宫里的人都知道,她身后的大树怕是遮不住她了。 “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你干杂活儿已经不错了。” 宫里还真就是捧高踩低的,春英刚一失势,就被一些宫女当面羞辱。 “你们没有别的事儿的话,就走开,我还要干活儿,没空陪你们闲聊。” 春英提着一大桶水,踉踉跄跄地放在地上,根本不看她们。 “你都这样了,还看不起我们?” 说话的这个宫女明显是想动手,被另外一个宫女给拦着了。 “算了吧,她这个人啊,窝窝囊囊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你说再多都没用,她还是那句话,难怪皇上不喜欢她。咱犯不着跟这种闷葫芦一般见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吧。” 她们说得没错,春英自己也承认,她就是这样的闷葫芦。有时候当哑巴也挺好的,至少可以保命。她们就到处瞎嚷嚷吧,早晚都毁在自己这张破嘴上。 春英也不奢求皇帝能喜欢自己,他这样的身份,不会喜欢任何人,运气好的话,倒是能被他宠幸一下。春英早就放弃了,那张脸偶尔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晃而过。 “你呀,老死也等不来皇上的。”那个宫女临走还不忘奚落春英一顿。 突然一阵反胃,春英忍着不让自己作呕。现在暴露就是死路一条,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忍到一定时候才能公之于众。 好在皇后虽然放弃了春英,让她来干杂活儿,也就是累一些,却能少很多麻烦。 春英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口气,接着干活儿,手里的事情不能停下来。 干着干着,突然一双靴子进入了她的视线,太眼熟了,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莫非是梁王? 春英缓慢抬起眼眸,顺着这双靴子往上看,果然是拓跋峤。他一脸阴沉,半眯着眼睛,双手微微叉腰,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因为他的到来而降低了不少。 “皇……皇上……”春英呐呐开口。 这声音太轻,拓跋峤故意往前凑了凑,侧着耳朵说道:“你哼哼唧唧说什么?” “奴婢参见皇上。” 春英还真就提高了声音,可这个声音明显带着颤音,也许是她不太习惯这么大声说话。 “你明明能这么说,怎么每次都跟没吃饱饭一样?” 还别说,春英今天确实没吃饱。她的活儿一大堆,不干完今天就别想休息。她如今已经不能算是皇后身边的人了,谁还管她吃不吃? “没有……奴婢没吃。”春英实话实说。 欺君之罪她承担不起,唯一的滔天大祸就是肚子里的这块肉,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没吃?”拓跋峤嘴角上翘,“既然如此,那你便……” 春英抬起头来,似乎是有所期待。她侍寝时人有些木头,但是心又不是木头做的。 拓跋峤顿了顿:“继续干活儿吧。” 这一句话,顿时让春英眼中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儿光给熄灭了。 这不是正干着呢吗?还用得着他说? 就不该对他有什么期待,他可是皇帝,哪儿能体会春英的不易? 春英默默地提起了木桶,心想着,他在这里也碍事儿,让干活儿就干活儿,看到她不是在偷懒,人就走了。 问题是,拓跋峤挡在前面,他不让开呀。 “好狗不挡道。”春英这话是放在心里的,结果嘴巴太快了,一不小心就给说了出来。 她吓了一大跳,手一松,木桶咣当掉落在地,里面的水也全都洒了出来,洇湿了皇帝的那双金丝云龙纹黑靴。 “真笨。”拓跋峤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面。 “奴婢不是故意的,望皇上恕罪。” “朕看皇后是昏了头,居然让你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干这种事儿,迟早得弄出麻烦来。” 已经有麻烦了,春英正准备跪下去,腿一软,重心不稳,刚好朝着皇帝倒了下去。 拓跋峤不仅没有扶着她,反而往后退一步,伸出一只手来,手掌抵住了春英的脑袋。 “故意想投怀送抱,朕可不吃你这一套,你还是省省心吧。” 春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受,脑子晕晕乎乎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刚想开口争辩,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皇帝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春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宫女,是非对错都得她来担着。她那么瘦弱的肩膀,担不起。少说话,别给自己惹麻烦了。 其实春英也不知道皇帝是发什么疯,突然跑过来,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偷懒? “不说话是吧?那你以后就做个哑巴,永远别开口了。” 拓跋峤眼见着脸上的怒气越来越大,眼睛都瞪成圆的了,眉毛也在上扬。 “奴婢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 春英蹲下身子,捡起木桶来。这水是从一百米外的井里打的,还得重新去提一桶来。 “你那么喜欢干活儿,那就让你干个够。” 看着拓跋峤远去的背影,春英的眼前泛起一层雾气。 那天她一不留神栽到了池塘里,冰凉的池水咕噜咕噜朝嘴里灌,春英胸腔受到压迫,沉溺更是让她感到恐惧,两眼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很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就此躺在污浊的池底,而是被人给救了上来。 春英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让她觉得非常难受。她扬起头来,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背影,好像是皇帝。 为此,她曾经偷偷观察过皇帝的背影,应该不会有错。 所以不管皇帝怎么对待春英,她都甘之如饴。她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 有时候,春英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挺对不起皇后的,可皇后多年无子,硬逼着春英侍寝,她完全没有选择,不知道应该去恨谁。 春英站起身来,眼珠使劲儿往上翻,终于把快要滴落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又要来找茬儿。 别想那么多,该干活儿就干活儿,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春英提着一桶才打上来的水,摇摇晃晃,一下子就被一只手给稳住了。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在这里做苦工?” 这个男人面容瘦削,鼻梁高挺,发冠整齐,看样子,定然不是普通人。 “多谢,奴婢是皇后宫中的。”春英细声细气地回答。 “皇后?”男人眉头微蹙,倒也没有感到很奇怪。 “我竟然不知,皇后宫中的人,竟然也沦落至此。看来近期宫中传言,说贵妃隆宠日盛,此言不虚啊。” “嘘——”春英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在宫里堂而皇之讨论皇帝宠幸谁,此人绝对不一般。他可以随便说,春英可不敢随便听。 “怕什么?”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刚回京,这宫里能有边关数十万虎视眈眈的强敌可怕?” 春英马上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该不会是梁王拓跋冲吧? 相似的亲兄弟 皇后私下也曾言及,说梁王不日即将回京云云,言语之中颇有些微词。 “参见梁王殿下。” 拓跋冲将春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轻轻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梁王殿下。”春英被这个动作给吓着了,一巴掌推开了他的手。 是自己先唐突的,拓跋冲也没有生气。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春英很坚定地否认,这说辞也太老套了,梁王不至于无聊到这个程度吧? 老实说,春英看着这张脸,感觉熟悉又陌生,但她确定自己是没有见过的。 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两人多少都有些相像的地方。 乍一看过去,他们有七八分相似,可待到仔细看时,又感觉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奴婢是猜出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没见过就没见过吧。” “奴婢是随皇后娘娘进宫的。” 春英的意思很明显,皇后三年前嫁给皇帝,那时候,梁王还在边关呢,都没回来,上哪儿见去? 拓跋冲一笑:“皇后的陪嫁?那更惨了,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确实得罪了,得罪的是皇帝,春英可不敢说。 “没有,”她眼眸低垂,“是我手脚笨,只能干这些粗活儿。” “谁说的?干粗活儿只是一时罢了,说不准哪天你运气好,混个什么妃什么嫔当当,也不一定。” 拓跋冲的眼神起了很大的变化,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还是从皇后那儿听来的,梁王的生母贤妃原是宫中一下等宫女,也不知怎么的,竟被先帝宠幸,一举得男,跃升为贵人,没几年也就成了贤妃。 梁王这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春英不敢妄自揣测,她跟那位已故的贤妃可不是一路人。 贤妃媚惑先帝,攀上高枝,还得了一个“贤”的封号,当真是一种讽刺。 受到贤妃的连累,梁王也只能据守边关,多年不能回京。 拓跋冲趁着春英发楞的工夫,替她提起了水桶。 “梁王殿下,这可使不得。” “无所谓,我可不是宫里娇生惯养的皇子皇孙,享不了一丁点儿的福。” 春英脱口而出:“殿下的福气还在后头。” “是吗?”梁王哑然失笑,“你要是那么会说话,不如去皇后面前多说几句,哄她高兴了,也不至于在这里受苦。” 春英只是摇摇头,梁王不懂。她对皇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不是嘴不够甜。 拓跋冲果然误会了,说道:“也罢,言多必失,在宫里还是少说话为妙。” 听到这话,春英很自觉地闭起了嘴,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梁王身后,始终保持三步左右的距离。 “你怎么不说话了?”如果不是因为拓跋冲能听到她的脚步声,还以为她没跟上来呢。 不是他让自己少说话的吗? “奴婢没有什么可说的。” 春英抬头,看到梁王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不禁愣住了。 他们兄弟俩是真像啊,不但模样差不离,就连背影也没太大差别。 但他们的性格却是南辕北辙,别的不说,梁王的脾气比皇帝要好。哪怕他们今日才见第一面,并没有说几句话。春英在宫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的。 这下子,拓跋冲是真觉得春英混得不好的原因是她闷葫芦,不会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默默无闻的人是不会……” 话说到一半,拓跋冲把水桶给放了下来。 “我还有事,你自己提吧,别跟别人说见过我。” “什么意思?”春英一头雾水。 拓跋冲没等春英回应,就自顾自走了。远处有个侍卫模样的人,他们两个人好像说了两句话,然后就一起走了。 春英傍晚才把活儿干完,从甬道出来,远远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匆匆走过。是阿美。 她内心闪过一丝失落,不知道是为皇帝还是为皇后。 “春英姑娘啊,原来你在这里啊。” 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德子。 “小德子公公,你慢点儿跑,我在这儿呢。”春英迎上前去。 小德子有些微胖,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春英总是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倒在地上。 实际上,这个一直都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今年虚岁也不过三十九,总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衰弱感。 “我说你呀,”小德子喘口气,“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皇上让你过去一趟。” 这倒是没有想到,春英脑子一抽,问道:“是去贵妃那里?” 小德子眼皮一翻:“我说的是皇上,勤政殿。” 春英反应过来,大概还记着上次皇帝让她伺候贵妃的事情。伺候谁不是伺候?她一般不记仇,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记不过来。 可事关皇帝,春英说没心结那是假的。 勤政殿静悄悄的,有些瘆人。春英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到里面才听到断断续续的低声啜泣。 “你现在手脚是越来越慢了,皇后就是这样教你做事的?” 是拓跋峤的声音,吓了春英一跳。此言一出,那个哭声更小了,原来不是在说她。 微弱的灯光将拓跋峤的剪影投射在窗户上,身姿依旧挺拔。 他突然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门口说道:“进来。” 春英有时候怀疑皇帝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异功能,怎么每次都能被他精准发现?自己这手脚已经放得够轻的了,只有墙角的猫能比得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春英先是探了探脑袋,正对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这才发现,那个低声哭泣的人是阿美。 “参见陛下。”春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而是偏了偏,和阿美来了一个对视。 这阿美见到春英,只一眼,就把脸藏在了抬起的袖子后面,不愿意多看。 春英明白,她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好看吗?”拓跋峤的声音沉稳且冰冷。 原来自己这些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他。这就体现出装傻充愣的好处了。 “皇上要奴婢看什么?” 难解难分 “过来给朕捶捶肩。”拓跋峤好像没听到。 阿美投过去一丝羡慕的眼神,春英冲着她微微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今日在干活儿的时候,春英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从她主动侍寝以来,皇帝对她的态度就由可有可无变成了现在的找茬儿。 这误会可真大,春英有苦说不出啊。 拓跋峤翘着腿,突然来了一句:“你吃饭了没有啊?” 报复,绝对是为了白天的事情报复。 “没。”春英的手一上一下轻捶,就没停过。 “难怪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拓跋峤指着旁边的饭菜,“赏你了。” 一桌子的东西,愣是一样都没动过。 这些当然不会是为了春英准备的,但对于她这样的身份来说,是莫大的恩赐,以至于还跪在地上的阿美都对春英投来了由羡慕转为愤恨的目光。 “多谢陛下。”春英没动。 “现在就去,朕看着你吃。” 这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春英现在虽然肚子有些饿,可她根本吃不下。 好饭好菜是不假,人可不一定是好人。 春英拿起筷子来,多少觉得有些沉重。再好吃的饭菜,在她这里,也已经是味同嚼蜡。 “你们啊,对皇后言听计从。” 拓跋峤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有些莫名其妙。没有愤怒,也不是嘲讽,更像是感叹。 春英只管低头吃饭,听得阿美一句:“奴婢谨听陛下吩咐。” “你说不说都得听他的,他会把谁放在眼里?”春英吃饭也没闲着,居然敢腹诽起皇帝来了。 果然人要吃饱,肚子饱了才是动力。 春英受过皇帝不少折腾,她嘴上不敢说,心里提一提意见,不过分吧? “你可以走了。”拓跋峤朝着阿美摆摆手。 这更是让春英如坐针毡。她并不想跟皇帝单独待在一起,这让她很难受。 今日种种,春英愣是觉得皇帝脑子有些抽风。 窗户半开着,一阵风吹进来,惹得蜡烛飘忽不定,火焰都是歪的。 拓跋峤在低头看书,似乎是已经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风起时,书页被吹起来,他直接用书按住了。 春英见状,放下碗筷,三两步走到窗边,合上了窗户。 “你吃你的,不用管这些。” 拓跋峤头都没抬起来,只是翻了一页书。 “皇上,奴婢吃完了。” 春英瞥了一眼房门,她想走了。可是皇帝不发话,她不敢动。 可偏偏拓跋峤置若罔闻,没有再说一句话。 烛台上堆积了很厚的一层白蜡,滴在桌子上。 春英坐也不能坐,就这样站着,实在是难熬。她甚至在数皇帝到底翻过了多少页的书,提了几次笔,还打了两次哈欠。 这哈欠能传染,搞得春英也忍不住,偷偷张了张嘴,悄咪咪地吐出一口气来。 突然“嘭”的一声,春英才发现,皇帝把书摔在桌上,一双眼睛充满了杀意。 “你是不是想睡觉了?” 春英不敢说是,她指了指漏刻,说道:“皇上,已经戌时三刻了。” 拓跋峤点点头:“是不早了,朕都有点儿困了。” 他终于困了,春英离解脱也不远了。 “给朕宽衣。” 啊?有完没完?春英摸不透皇帝是几个意思,她又不敢不听。 带着一丝惶惑,春英志得上前,伸出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来,慢慢替解开皇帝身上龙袍的扣子。 此刻,他们两个挨得很浸,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并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都已经是侍寝过好几次的人了,春英到现在依旧不能抑制住自己面对皇帝时的心跳。 她的脸有些发烫,也不知道在昏暗的烛光下,是否能看得出来。 春英微微低头,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衣服上的扣子。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再忍耐一会儿,这应该是最后一件事情,等皇帝睡下,她就可以离开了。 春英并不觉得皇帝愿意看到自己杵在他面前,当然,她也不想在这里担惊受怕的。 伺候皇帝可不是一件好差使,能不能受到宠幸,春英也不是很在意。 然而,越是简单的问题越容易出岔子。好好的扣子,也就是那么一下子的事儿,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扣子跟扣眼硬是跟黏上了似的,居然解不开。 一下,两下,春英的逐渐紧张起来,心里烦躁,越发解不开,动作也粗暴了不少。 可是这颗扣子好似跟春英有仇,特意要看她出丑似的,愣是紧紧贴合在一起,纹丝未动。 春英心中暗恼,若不是皇帝在跟前,她恨不得直接拿起剪刀来绞了,再缝起来便是。 几次三番欲解开扣子不成,春英怯怯地抬头,对着皇帝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这可不是她故意的啊,她也想赶紧弄完了好告辞,是这扣子非要和她作对。 拓跋峤可不这么想,他的眼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一把抓住春英的胳膊,捏得她生疼。 “朕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在朕面前耍花招,朕有眼睛,不是看不清楚。” 这眼睛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春英当真不是故意的呀,她若是有什么小心思,方才这么长时间,那不都是机会? 有时候春英实在想不通皇帝是怎么能想那么多的,简单一点儿不好吗? “皇上,奴婢没有。” 春英很少为自己解释,她觉得没有什么用处。皇帝如果是能够听解释的人,那他就不会如此生气了。 他要的根本就不是解释,他看谁不爽,理由再充分也是枉然。 “没有?”拓跋峤冷哼一声,“你除了会说这两个字,就没有别的了?” “皇上想要奴婢说什么?” 春英如果知道皇帝喜欢听什么样的话,也许会顺着他的话说,可她不知道啊。 “那你就什么都别说。” 拓跋峤显然是生气了,声音大了很多。 他把春英拉到自己身边,脸几乎都要贴上去了。 春英有些别扭,刻意躲闪,试图推开。 “皇上……皇上想干什么?” 嫉妒得发狂 “干什么?”拓跋峤皮笑肉不笑,“你说大晚上的,朕让你留下来干什么?” 这是在暗示?不,这已经是明示了,他不会来真的吧? 春英从一开始就是被皇后逼着侍寝的,上次好不容易主动一次,是为了保命,给肚子里的孩子争一个名分,没有别的非分之想。如今这个目的算是已经达到了,她没必要啊。 “皇上,奴婢今日……” 话没说完,春英就被皇帝压在了身下。就在这拉扯之间,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 “今天明天不都是一样的吗?侍寝还需要选时间?” 春英对上皇帝的目光,倒是没有刚刚那般凶狠了。 他救过自己的命,春英打心眼里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的,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无法拒绝,春英只好闭上眼睛,任凭皇帝摆弄。和他的每一个亲密接触,都让她不知所措。 这次,春英醒得比较早。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却猛然看到皇帝正死死地盯着她,吓得她一激灵。 “皇上……”春英下意识拉过被子来,挡住自己的身体,只有雪酥般的肩膀还裸露在外。 “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回去告诉皇后,别枉费心机,朕不吃这套。” 拓跋峤的话语冷若冰霜,之前的炙热与激情荡然无存。 春英一听就知道皇帝的意思,皇后一直没孩子,自己生不了,就开始打别人的主意。 皇后先后逼春英和春来侍寝,只可惜,春来生的孩子没多久就夭折了,皇后又没了依靠。如今春英不受皇帝待见,马上又来了一个阿美。 这心思昭然若揭,别说皇帝了,春英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皇帝以为春英跟阿美一样,是皇后用来勾引他争宠的,真不是啊。不过,真正的原因她也不敢说,还不如让皇帝这么以为呢。 春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于是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出去!”皇帝突然暴怒。 春英不敢待下去了,她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都没工夫好好整理一下,麻溜地离开了房间。 一路上有多少人指指点点,春英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个上面。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闭眼就全是昨晚和皇帝亲昵的场面。这些情形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都快要把她给逼疯了。 老实说,春英并不想被皇帝误会,更不想他是因为报复才假意和她欢好。这种心情很复杂,内心总会隐隐刺痛。 “春英,你给我滚出来!” 有人咋咋呼呼的,一看原来是阿美。 阿美到皇后身边也没多少时日,春英跟她并没有任何交集,也不知道她突然跑来出言不逊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皇后娘娘有事儿找我?” 春英不想跟阿美起冲突,于是直接绕开了话题。 可惜,这阿美并不领情,一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春英的鼻子,活像个市井泼妇,连带着她的容貌也丑陋了几分,让人开始心生厌恶。 “你老实告诉我,昨天皇上是不是让你留下来侍寝了?” 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楚,春英也不想跟阿美废话。 哪知道还没等春英开口,阿美就急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蹄子不放过任何一个勾引皇上的机会,我昨天可是看得真真的。” 那是,春英只是没像阿美那样一直跪在地上,顺便还被赐了一桌子的御膳,填饱了肚子,也难怪阿美嫉妒得要死。 直到阿美离开,春英还在,而且跟皇帝独处一室,不发生点儿什么才怪。 春英能理解阿美的这种猜测,虽然并非如此。 “他们说你今天大清早的,从皇上的房里出来,衣冠不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阿美这嘴跟连珠炮弹似的,春英本来也没说一句话呀。 她从阿美身上看到了春来的影子,都是想攀高枝的,可春来从来不会这么盛气凌人,甚至知道春英不得宠,想着以后拉他一把。 可阿美还没得势呢,就敢这样叫嚷,真是沉不住气。 春来原本只是觉得不好说什么,现在是彻底不想搭理阿美了。宫里人多口杂,隔墙有耳,她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就是找死。 不知道昨天阿美是因为什么得罪了皇帝,可下次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问题是这个阿美看起来似乎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她现在还在气头上,看到春英不肯吐露半个字,觉得春英是故意的,整张脸都被气得发红,很难看的红。 阿美一巴掌打过去,春英避之不及,脸上火辣辣地疼。生怕她反击,阿美推推搡搡的,跟春英扭打在一起。 动手不是春英的强项,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不能随便动手,只好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避免出现问题。 春英也没算完全被动挨打,她在挣扎的时候,还是踢了阿美两脚。 动静太大,都把别人给招来了,强行分开了她们两个。准确来说,是把阿美给拉开了。 不用说,这事儿肯定会呈报给皇后处理,两个都别想逃。 春英和阿美都跪在地上,等候皇后的处置。一个淡定,一个心慌。 说真的,阿美闹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脑子一发热就去做了,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春英才叫无妄之灾,好端端的被找茬儿,上哪儿说理去? 皇后一向自诩仁慈,也的确是面慈之人,对下人也没有苛责过,可今天却从她脸上看到了少有的怒火,手上的佛珠都快被扯断了。 “本宫有心栽培你们两个,你们居然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奴婢也是一时心急,都怪这不要脸的小蹄子……” 阿美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往怪到春英头上,相当不服气。 论相貌,阿美自觉不比春英这小蹄子差,还会来事,偏偏自己不难得皇帝青睐,颇有一股郁郁不得志的感觉。阿美认定了春英狐媚子勾当,抢了自己的风头。 “春英,真是这样吗?” 又被梁王撞见了 皇后在阿美说完这段话之后,直接把脸转向了春英。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什么都没做,也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打上门来。” 春英倒是一脸镇定,跟往常一样,云淡风轻。 无缘无故被欺辱,换个脾气不好的,肺都要气炸,应该趁这个时候狠狠告阿美这小贱人一状,借此好出一口恶气,为自己报仇。 但是看春英的反应,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这事情本身就是自己占理,春英无需添油加醋。 “皇后娘娘,奴婢事出有因。”阿美急了,跪着往前走了几步,恨不得抱着皇后的腿。 “今天早上,大家都看到了,就是这小蹄子勾引皇上,丝毫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倘若任由她继续下去,那以后皇后娘娘还怎么……” “你给本宫住嘴!”皇后嘴角微微颤抖,显然是被戳中了痛处。 春英庆幸自己没有多说废话,皇后都能火冒三丈,这阿美多少有些没脑子了。 直到被皇后训斥之后,阿美才乖乖闭嘴,伏在地上,可她眼中分明是不甘心。 “你若是有本事,也别在本宫面前饶舌,让你过来是撒泼的?才几天啊,就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你也就配干粗活儿。” 阿美原来是最低等的宫女,连恭桶都刷过,难怪有一股小人得志之感。 可皇后如此直白地贬低一个人,还真是头一遭,春英跟了皇后好几年,今日算是开眼了。 “你也仍旧干你的活儿去,本宫也指望不了你什么。” 皇后这话顿时将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阿美直接打入了尘埃,她才高兴了没两天。 “不,皇后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阿美想抱着皇后的腿,又不敢,见她没反应,就突然一个转身,跪在了春英的跟前。 这哪儿受得起啊?春英也只是一个宫女而已,有皇后在,她可不敢摆任何架子。 “春英,是我的错,我不该嫉妒你,不该打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求你替我说句好话,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话让春英为难,说真的,她倒也不是怨恨阿美打自己,只是他也没说要和阿美做什么朋友吧?当着皇后当面说什么都听春英的,这话也敢说,阿美真糊涂啊。 “我……”春英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求助似地看了皇后一眼。 这时候,皇后哪怕是看着春英,眼神也是淡漠的,跟往常绝不一样。 皇后出身好,又是中宫正妻,没理由到处给自己丈夫拉皮条,不还是为了能有个孩子吗?可有谁得宠,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太高兴。 都怪阿美刚刚那番话,表面上是在说春英勾引皇帝,更像是在给皇后一记耳光。 春英冤枉啊,昨天的事情,那是皇帝发癫,她是身不由己。她若真想争宠,也不会屡次拒绝皇后安排的侍寝了。 皇后没理会阿美,缓缓开口道:“春英,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不用在本宫跟前伺候了。” 太好了,春英巴不得能远离阿美这种蠢蛋。 离开之后,春英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虽然自己还是要面临这么多的杂活儿。 她居然哼起了小曲儿,手上的活儿也没停。 这小曲儿是春英小时候在家乡学的,她对家乡的记忆不多,只剩这个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春英安安稳稳地躺在母亲怀里,听她哼这首小曲儿,不厌其烦。 春英细细数了数日子,按照宫里的规矩,她还有差不多五年的时间才能求恩典出宫。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皇后应该会宽待她。 慢慢熬吧,早晚有一天能熬出头。 肚子一阵细微的动静,让春英所有的美梦都破碎了。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这意味着,她可能永远也出不了宫了。 一想到这里,春英也没有心思哼小曲儿了。 “你哼得挺好听的,为什么不哼了呢?” 春英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梁王。 “梁王殿下,刚刚你……听见了?” 说实话,春英只是自娱自乐而已,让别人听到,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拓跋冲点点头:“这曲子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教你的?” “没谁,奴婢只是随便哼哼,小时候听过,就记下来了。” “哦。”拓跋冲似乎有些失望。 “殿下竟也对这个感兴趣?” “也不是,我小时候也听我母亲唱过类似的,她告诉我,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忘记。” 春英眨眨眼:“那殿下的母亲是希望殿下能永远记住她咯?” “也许吧。”拓跋冲露出古怪的神情来。 不管是不是,春英就是这样理解的,她也经常想念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刚到皇后身边时。 可她忘不了逃难时他们为了三斤棒子面和五十个铜板,而让人牙子把自己拉走。那时候,春英拼命哭,希望能留在他们身边,依旧无济于事。 春英慢慢又哼起了那首小曲儿,比刚才更认真许多,听起来更悠扬绵长。 拓跋冲愣愣地望着春英,眼神恨不得化为一滩水。 透过这个小宫女,拓跋冲似乎有了一次触动。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春英只当是他回忆起了小时候,还笑嘻嘻地问道:“殿下觉得怎么样?” “挺好听的,谢谢你。”拓跋冲望着春英弯成月牙的眼睛。 没想到自己随便哼的曲儿,也能让梁王高兴,春英不好的心情也一哄而散。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接受现实,好不好的,也就这样。想想宫外还有那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卖儿卖女的多了,春英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只有有一口气在,她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说这些的宫女。” 贤妃的事情,宫里的人自然不肯提起,春英不是不怕,只是她也没传什么八卦,这里也没别人,想来不要紧。 “以后不要再提了。” 不用瞒着了 好好的,拓跋冲突然变脸,一点儿征兆都没有,莫名其妙的。 在这一点上,春英觉得,梁王跟皇帝还真是亲兄弟,都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拓跋冲没有打招呼,转身离开。他的背影看起来更落寞,更让人心疼。 关于皇帝和梁王之间的事情,春英不想知道,也从来不打听。 和自己没有关系,好好活着吧。 往后的日子,春英也见过梁王几次,可都没说几句话。 他表现得很凝重,脸上愁云惨淡,完全不像是一个安稳回京之后享清福的人。 这人真奇怪。 梁王既然经常出入皇宫,应该跟皇帝的关系还不错吧,那为什么皇后会颇有微词啊? 春英这个小脑袋瓜子根本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又开始有些疼了。这段时间为了掩饰孩子的事情,吐也不敢吐,胃里直泛酸水也得默默忍着,实在是很难受。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春英守候在路上,跟做贼一样。她有些心虚,眼睛不住地到处乱瞟。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春英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直到看到皇帝的步撵从远处缓缓走过来,春英突然心里紧张起来。 估摸着皇帝离这里不远了,春英故意装作没有力气,提起的水桶“咚”地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满满一桶水,溅起水花来,洒得到处都是,横流到皇帝所经过的路上。 “大胆,是什么人在此?” 皇帝身边的一个公公吊着嗓子,比公鸡打鸣还要尖锐,听着怪不舒服的。 还是小德子眼尖,一眼就看到是春英,给那个公公使了个眼色。 “你怎么回事儿啊,皇上在这儿呢,你会不会干活儿?” 嘴上这么说,小德子看了皇帝一眼,打算先看看风向。 “奴婢不是故意的,请陛下恕罪。” 春英装作才看到皇帝的模样,很惶恐,整张脸上都写着惊讶和不安。 这也未必不是真的,毕竟春英以前都老老实实的,还是第一次故意要引起皇帝的关注。她没有多少经验,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最近一个月,皇帝都没有找过春英,大概是已经把这么个人给忘记了。春英很难说这么说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为了孩子,她只能搏一把。 其实直接告诉皇后也没什么,但因为春来之前的事儿,春英始终都对皇后有个心结。 她的直觉告诉她,直接找皇帝比较好,虽然有点儿欲盖弥彰。 拓跋峤也已经看出来是春英了,他让步撵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还在做这种事?” “皇上息怒。” 春英知道,在皇帝的心里,她就是个争宠搏上位的小宫女,也难怪会这样发问了。 这印象是改不了了的,春英也不在乎,能达到目的就行。 “你不是应该在皇后身边吗?” 这话问的,春英都觉得皇帝太单纯了。皇后怎么可能会因为皇帝偶尔宠幸她一次就对她好呢?更何况之前有阿美闹了一出,皇后现在对春英是不管不顾的状态。 “皇上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小德子比皇帝都心急。 拓跋峤一点儿都不奇怪,春英一直都这样,一巴掌打不出一句话来,有时候真觉得她长这张嘴没有什么用处。 “奴婢近来一直在干杂活儿。” 春英反应过来,都怪自己太紧张,该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拓跋峤冷哼一声:“就你这样,什么事情都干不好,还干杂活儿。” 今天皇帝心情不错,春英是这样想的。他要真生气,自己就该倒大霉了,那也是自己今日走运。 从看到春英起,拓跋峤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尽管一脸嫌弃。 春英根本不在乎皇帝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紧张到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差这最后一步,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名正言顺公之于众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完成这一步。 拓跋峤摆摆手:“你起来吧。” “多谢陛下。”春英想着,自己站起来,装作忍不住呕吐两下,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这事儿就差不多成了。 没成想,春英的腿都还没有伸直,就一阵头晕,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春英!” 这个声音是谁在喊她,不知道,眼前模糊一片,而后失去了知觉。 待到睁眼时,她躺在松松软软的床上,屋子里围了一大群人。 皇帝和皇后都在,但春英眼中只有皇后,因为她就坐在自己跟前。 “哎呦,你这丫头可算是醒了,本宫还担心你一直睡下去。” 皇后拉着春英的手,笑眯眯的,抚摸了一下又一下,就没停手的意思。 看皇后这表现,春英都知道自己成功了,算是顺利度过了这次危机,仿佛劫后余生。 可春英怎么看都觉得皇后这个笑容让自己毛骨悚然,她不敢去看。 这个笑容里隐藏着一条无辜的生命,春英只是没有办法怪罪皇后而已。 拓跋峤也看了过来,不过人纹丝未动,脚步没有挪动一下。他的脸上看不出高兴来,显得格外镇定。 春英的眼眸暗了暗,看来他并不在乎这个孩子,也许是因为春英身份低微,入不了他的眼吧。 “都怪本宫,”皇后此刻充满了自责,“原想着你这丫头话不多,喜欢清静,听不得那些闲言碎语,故而让你去做一些别的活儿,没想到你还怀着身孕。” 说着,皇后重重叹息一声,颇有一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架势。 春英都没仔细听,她知道,这些话是皇后特意说了给皇帝听的,春英也就是个由头罢了。 还真别说,皇后虽说只是一副假仁慈的做派,春英还更清楚她确实后悔。 也不过,然后不是后悔没有对春英好,而是后悔没有早些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情。 “皇后娘娘不必自责,是奴婢做得不好。” 春英也会说漂亮话,带着三分的疏离。 “你就会说这些。”拓跋峤似乎听不得春英说类似的话,除了这个,就没有一点儿新鲜的了吗? 一场噩梦 “皇上息怒,”皇后反倒好言相劝,“春英就是这么个性子,皇上何必恼她?更何况现在他肚子里有皇上的龙种,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皇后比皇帝更看重这个孩子,现在春英身上下就这个肚子最珍贵。 “朕把她交给你,你看着办吧。” 如此随意,让春英的心凉了半截。皇帝根本就不在乎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认清楚事实。 春英脸色惨白,低着头,又是一阵沉默。相比之下,皇后依然在笑,并且表示自己会好好照顾春英。 那是当然,谁害春英的孩子,皇后都不会这样做的。 春英头痛欲裂,眼前不断飘过一个人影。 皇后被这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春英恍惚地看着皇后,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很惊慌地把自己的手从皇后的掌心抽了出来。 意识到这样不合适,春英不敢去看皇后,自顾自地将被子扯上来一些,假装很困顿的样子,想就此糊弄过去。 “本宫看你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你现在肚子里可是装着皇上的龙种,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闪失。从今天起,本宫会专门找两个人来照看你。” 皇后觉一转身,却发现皇帝早就已经走了。 “皇上也真是的,他也不关心一下。肯定又是去找贵妃那个狐媚子去了,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她。” 难得听到皇后说这样的难听话,颇有些替春英愤愤不平的意味在里面。 不重视春英,其实就是不给皇后面子,她能高兴才怪了。 春英也没注意皇帝什么时候走的,果然是不在意。 想当初贵妃有喜的消息传来时,皇帝不仅亲自去看过,还赏赐了很多东西。 原本春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全是贵妃动不动就趁着给皇后请安的机会,“无意”中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的。 什么东西的,春英倒是无所谓,只是这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这孩子生出来也不见得有多好的处境,尤其是春英还得过皇后这一关。 她不想跟春来一样,成为皇后夺子的工具。 真是个冤孽。 春英始终都睡不着,面朝里,将自己缩成一团,两只手护着肚子。 “皇后娘娘,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一定能照顾好她。” 这是皇后身边的蔡嬷嬷,春英听得出来。 这人长得皱巴巴的,一脸凶恶,在阴暗处都不敢抬头看,活生生一个地狱的恶鬼,光是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人。 有这么一个丑恶的人在身边,更衬得皇后面慈心善了。 “她现在是本宫唯一的希望,你们要是敢出任何岔子,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皇后娘娘放心,老奴万不敢掉以轻心。” “贵妃那边是什么反应?” “好像没有,她自己也已经是身怀六甲,顾不上许多了吧?” “只可惜这孩子来得晚了一些,贵妃必定会先生产了。” “她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一回事儿,说不定……” 春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果然这老妖婆没好事儿,竟然敢撺掇着皇后去害贵妃的孩子? “你是昏头吗?”皇后低声斥责,“贵妃的孩子若是出现一丁点儿的问题,本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是上赶着戳皇上的鼻子眼?” “老奴知错。” “贵妃这孩子也得安全生下来,这都是命,本宫也无可奈何。即便她生下来了,以后还长着呢,本宫未必没有机会。” 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停止了,估计是皇后已经走了。 谁能想到,春英不仅没有睡着,反而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呢? 听到了也没什么关系,春英阻止不了,皇后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春英终究抵不过睡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迷糊中,春英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很轻盈,很缥缈,如同鬼魅。 是春来! “春来,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活着?” “不,春英……春英……救我……” 春来不回答,只是一味地呼救,一口一个“春英”,很急切的样子。她的脚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不敢往前,只是伸长了手臂,希望能抓住春英。 “春来,你到底怎么了?” “把孩子还给我,我要我的孩子。” 可能是觉得自己无法解脱,春来放弃了呼叫,反而往后退去,这是她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来!”春英被惊醒,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身体都快束缚不住这颗跳得飞快的心脏了。 只是一场噩梦。 当时春来在房中自缢身亡,春英见过。面色灰白,眼睛突出,脖子上全是她自己抓出来的红痕。 不知道春来在最后一刻,是否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拼命想挽回这样一个结果。 只可惜,夜深人静的,没有人知道一条生命即将消失。 住在她旁边的人,想想都会觉得后怕。 这么可怕的场面,春英却从来没有为此做过噩梦,今天还是第一次梦见春来。 她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小心皇后?还是别要这个孩子? 春英的脑子里是空白的,从心底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惧来。 收拾收拾,春英还得陪着皇后去参加宴会。 她将自己的整个脸都浸在水盆里,一直到憋不住了才抬起头来。 长舒一口气,春英才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原本这个宴会,春英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她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皇后一定要让她在跟前随侍,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去了之后才发现,不仅有皇帝在,梁王居然也在。 春英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梁王,他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居然有些眉目传情的意味。 也许只是春英想多了,梁王这种身份,怎么会看得起春英呢?大概他也跟皇帝一样吧。 想到这里,春英内心莫名升起一股惆怅,不过很快就被皇后给打断了。 “春英,过来坐着吧。” 不得不说,皇后还是更向着春英一些,特意让她坐到离皇帝近一点儿的位置,虽然春英并不想。 剑拔弩张 皇后的这个举动,显然让贵妃有些不太高兴。刚刚还在跟皇帝调笑,想让皇帝给自己夹一道菜,马上脸色就垮了不少。 当着皇帝的面,贵妃自然是不敢乱来的。她高兴归不高兴,马上又换上了一副笑容。 “皇上,妾身就爱吃这道菜。” 说着,贵妃就朝着皇后抛来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然而,皇后的目光集中在春英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贵妃,反倒是全落在了春英的眼中。 说真的,贵妃有些举动,确实挺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 没意思,春英对这个贵妃又不感兴趣,让她在皇帝面前娇滴滴地卖弄吧。 这一套对付皇帝已经足够了,春英下意识又看向了梁王。 梁王在喝酒,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表情,似乎来参加这个宴会也是不情不愿的。 很快,梁王目光又和春英聚在了一起,他还朝她微微一笑。 没想到多日不见,竟然在这里碰上,可惜的是,他们不能说一句话。 春英暗中用手指了指皇后,她想告诉梁王,不用担心自己,她已经回到了皇后身边。 可转念一想,梁王怎么会担心她呢? 只要这一个手势就足够了,梁王猜得出春英的意思。其实不用说也明白,春英跟着皇后出现在宴会上,就摆明了身份不会是那个只做杂活儿的小宫女。 梁王很认真地对着春英点点头,他确实可以放心了。 原来他真的会担心自己,春英突然有些高兴,但愿自己没有会错意吧。 说来也奇怪,皇帝跟梁王明明是兄弟,却没见他们说一句话。 贵妃一直都在挑逗皇帝,可皇帝的态度有些敷衍,只肯给个面子罢了。 而梁王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低头喝酒,偶尔跟春英来个眼神交流。 这样就已经足够。 皇后见不得贵妃那个狐媚模样,忍不住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她示意春英靠皇帝近一点儿,最好是能过去敬个酒,这样皇帝就能注意到春英了。 然而春英并不太乐意,她假装没看懂,就连梁王那边也不敢看了,只得低下头去。 示意了好几次,春英都无动于衷,皇后颇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这种事情勉强不得,也只好作罢了。 估计皇后少不得要在心里狠狠责备春英,宴会过后怕是不会消停了。 有些话,春英并不想听,可皇后非要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也许是皇后太寂寞,很少有机会能一吐为快。 “皇上,再来喝一口嘛。” 贵妃老是这样,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惹得皇帝都有些不愿意敷衍她了,把酒杯推开。 “朕不胜酒力,就先不喝了。” 拓跋峤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可是盯着拓跋冲的。眼看着他一杯酒灌下去,那副无所谓的姿态,似乎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时候,拓跋冲也看到了拓跋峤,他飘过一个轻蔑的眼神,依然在喝酒。 “阿冲,你也不要光喝酒。听闻你会舞剑,不妨来一段?” 拓跋峤挥挥手,直接让跳舞的歌女全退下了。 贤妃当年就是因为会跳舞才得先帝宠爱,她本是一个娇弱的女子,擅长霓裳舞,却也学会了剑器舞。 不过拓跋冲的舞剑并不是贤妃教的,是他在边关时无聊,自己随便比划的。 拓跋峤此意,多少有些折辱拓跋冲的意思了。他甚至都没给选择的机会,而是直接让人把自己的一把宝剑给拿到了拓跋冲的面前。 春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居然也会为梁王捏一把汗。 因为春英知道,皇帝的心思难猜,而且他发起疯来,那可真不得了,她是完全吃过这个苦的。 春英算外人,皇帝肯定不会在意,可梁王是他亲弟弟啊,当众这样,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梁王居然还能镇定自若,没有理睬。他喝了很多酒,已经是一种微醺的状态了。 这样不行,春英是真怕梁王在这时候惹恼皇帝,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不用说什么兄弟之情,在场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个可不太讲究这个。 皇家的事情不可说,就全当自己不知道的,不然都没好下场。 春英想起了皇后刚才的示意,于是拿了一杯酒,立刻站了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她去给皇帝敬酒,是不是能吸引一下注意力? 这个不好说,春英没有别的办法,她的这个念头一起,也没有多加考虑,就真的这样去做了。 可让春英没有想到的是,拓跋冲一把就下毒,用力将酒杯砸在桌子上,转身就拔出了宝剑。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只在一眨眼的工夫之间,都还没反应过来。 拓跋冲拔剑并不是为了舞剑,他随手一掷,那把剑就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春英的耳边擦了过去。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没想到春英会突然站起来,他朝那个方向扔过去,就是因为那边不会伤到人。 “你干什么?”皇后面容失色,率先站起来,“她的肚子里可有皇上的孩子,万一出现差错,你担当得起吗?” 这真是一个惊雷,让拓跋冲的脑子有些缓不过劲儿来了。 原以为春英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没想到还跟皇帝…… 春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皇后迈着轻快的莲步跨进来,满脸笑意。 那就说明,春英什么事情都没有。 “呀,你怎么满头大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难得如此关心春英,她之前对春英还不错,也只是表面而已,谈不上好与不好。 “多谢皇后娘娘关系,奴婢没事儿。” “你看你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还叫没事儿?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吧,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你还得好好考虑一下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说到底,皇后关心的并不是春英这个人。 这样一说,春英更不想看什么太医了,她本来什么毛病都没有。 “你呢,也别怨恨皇上,他日理万机,整日都在忙于国家大事,没法时时刻刻照顾你,他若是有空,肯定还是惦记你的。” 春英连相处了这么久的皇后都信不过,会相信皇帝?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一口一个奴婢了,等你生下孩子,本宫就让皇上封你为贵人。” 又开始了,皇后从第一次逼春英侍寝时就说过类似的话,就不能换个花样? 小红突然闯进来,扯着喉咙喊道:“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和梁王他们吵起来了!” 贵妃驾到 一听到“梁王”这两个字,春英的心便快速跳动了一下,别的什么都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怎么会这样?”皇后玉容失色,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哪儿还顾得上春英? 屋子里又只剩下春英一个人,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红的那句话。 好端端的,梁王怎么会跟皇帝吵起来呢? 什么原因暂且不提,皇帝阴晴不定的,动不动就发火,脾气很差,他又有绝对的权力,梁王跟他吵架,岂不是自寻死路? 哪怕是亲兄弟,也犯不着吧? 春英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挺关心梁王的。 在她的印象中,梁王人不错,没有架子,跟他说话的时候,春英从来没有被压迫的感觉。 如果面对的人是皇帝,春英可不敢多说一个字。她对他又敬又怕,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情。 梁王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等了一会儿,春英没有等来皇后,倒是有一个新派来的叫小童的宫女,给香炉换上了新的熏香。 据说这是皇后珍藏的安神香,数量不多,她自己都没舍得用,全都拿过来给春英了。 即便是点了安神香,春英也睡不着。她一会儿想着死去的春来,一会儿又想着多日不见的梁王。 春英觉得烦,看什么都不顺眼,正好一眼瞥见香炉冒着缕缕青烟,跳下床就直接给熄灭了。 小童按照皇后的吩咐,隔一段时间便进来看看。她看到春英坐着不知道发什么愣,莫名其妙的。 她翻开香炉,说道:“呀,这是什么时候熄了呀?” “我弄熄的。”春英毫不客气。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皇后娘娘好心让你用她的东西,你还不领情。别以为你现在怀着皇上的孩子就了不得了,你再怎么样,也大不过皇后娘娘。” 小童还挺不高兴,也许是仗着皇后吧。她又把安神香点燃,特意嘱咐春英别再乱动了。 “皇后娘娘是希望你好好休息,她能这样对你,你就知足吧。” “她回来了没有?” “没。”小童扯了扯嘴角,显然是对春英不太服气。 大家都是宫女,凭什么现在轮到自己伺候春英了? “皇后娘娘一定会回来的,你还不如多问问皇上会不会来看你。我听说呀,他又去贵妃那里了。” 故意挤眉弄眼地斜了春英一眼,小童话中带刺,听着怪不舒服的。 春英不受宠,也不是一个稀奇事儿。皇后身边最得皇帝心意的是春来,春英若是能拴住皇帝,也不会到现在才怀孕。 怕是在小童的眼中,春英这次只能算作运气好而已。 没意思,她们只会欺负春英。这么大的人,不管说什么,半天不吭一声,是个好欺负的对象,不过老这样也没什么意趣。 春英不搭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没放在心上。 不让她熄灭安神香,她偏要这样做。 也不知道怎么了,春英今天一股牛劲上来,就要做一些不听话的反常举动。就算是皇后来了,也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小事情就生气吧? “怎么着,这地方我不能来啊?你这狗奴才,小心我禀告皇后娘娘,让你好看。” 门外吵吵嚷嚷的,小童守在门外,还是挡不住贵妃。 贵妃踩着小碎步,扭动着细腰肢,那张擦得粉白粉白的脸乍一看挺吓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略微浮肿的倦容。可仔细一看,朱唇细眉,好似画中人,倒是有几分风韵。 春英看着她隆起的腹部,算时日,应该还有三个月左右时间就要生了吧? 这倒是稀客,贵妃在怀孕前,时不时过来给皇后请安。她微微屈膝,也只是意思意思罢了,礼数算不得周全。与其说她是来请安的,不如说炫耀。 “恭迎贵妃娘娘,”春英行了个屈膝礼,“只是皇后娘娘现在……” “我知道,她正和皇上、梁王一起聊天呢,我来不是找她。” “聊天?” 小红说皇帝和梁王吵起来,贵妃说他们现在只是聊天,春英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好了。 贵妃轻笑一声,带出一个哼来。 “那是自然,也亏得你跟了皇后娘娘这么多年,连她的父亲是梁王的老师都不知道?” 还有这关系?春英怎么从来没听皇后提起过? 她分明觉得皇后言语之中对梁王颇有微词,还以为是有什么仇怨。 “当年先帝的贤妃,也就是梁王的母亲,因为身份低微,故而认了皇后娘娘的祖父为义父,他们俩也算是兄妹了。” 难怪这两兄弟吵架,小红要跑来找皇后。 “咳,”贵妃身子一扭,“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这和你我都没什么关系。” “那贵妃娘娘是来……”春英满头疑问。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你怀的也是皇上的骨肉,”贵妃抚着自己的肚子,“我跟你不是一样的吗?” 那可大不一样,春英心想着。 之前贵妃当着春英的面跟皇帝卿卿我我的,有意要羞辱春英,她倒是挺健忘。 这会子过来示好,傻子才信。 不过也难得贵妃居然有这样的心思,肯屈尊跑到这里来,春英是不是得好好感谢她一下? 春英暗中撇撇嘴,说道:“多谢贵妃娘娘惦记。” 哪知贵妃冷哼一声:“我惦记?别逗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到底是谁惦记,不用我多说吧?” 春英似乎明白贵妃今日来的目的了,想借此挑拨春英和皇后的关系。 这也太直白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没看出来,贵妃居然如此愚蠢?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在有意挑拨?” 谁成想,贵妃居然直接把春英想法可以直接说了出来。 “春英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仗着皇后是你的主子,仗着你肚子有皇上的孩子,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此刻就算是闹个天翻地覆,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照样得哄着你。” 贵妃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从进门起,贵妃这眼睛就跟有什么大病似的,不是翻白眼,就是斜眼看人,就没一个正常的眼神。 “贵妃娘娘说笑了。” “行了,你也别跟我说这些客套话,我又不是皇上,你对我说这些没用。” 贵妃闲来无事,随手将香炉打开来瞧了瞧。 到底怎么了 “这是上好的安神香,”贵妃不愧是个识货的主,“皇后娘娘对你还挺舍得。” “贵妃娘娘应该也曾用过吧?” “皇上倒是赏了我一些,也不常用。你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全部拿给你,别跟我客气,也算我借花献佛了。” “多谢贵妃娘娘好意,不过皇后娘娘给,我的已经够用了。” “不要就不要,好东西还得我自己留着,给你也是浪费。” 贵妃将香炉的盖子重新合上,推远了一些,似乎比较嫌弃。这样子,也看不出来把这个安神香当成是好东西吧?只因为这东西是皇帝赏赐的? “贵妃娘娘,你……” 春英本来是想直言她来做什么的,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这样问了,就好像是要往外赶人一样,无端惹人记恨。可春英不想也听贵妃闲扯,只想把人赶紧打发了事。 “连话都不敢说,真是没用。你那张嘴,长着干什么的?” 贵妃说话那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从头到脚都看不起春英。她在皇后面前可不是这样的,至少表面上还愿意做做样子,差不多得了。 “皇上老说你是个闷葫芦,一棍子下去都不吱一声,果然如此。” 一提到皇帝,春英的眼睛亮了亮。这怕不是贵妃胡说的吧? 皇帝不太看得上春英,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贵妃还故意说这样的话,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好在春英这方面很愚钝,并没有什么想法。 “奴婢没什么可说的,贵妃有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这话一说出口,春英就后悔了。万一贵妃真要她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那可就是给自己挖坑了。 又是一声冷哼,贵妃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又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春英真怕她把自己脸上涂的粉都给擦下来。 “我吩咐你,你会听?算了,我不跟你这宫女一般见识,算我今日白跑一趟,活动活动筋骨。” 真够莫名其妙的,春英总觉得贵妃有话但没说出来。 既然不能说,又为什么跑过来?闲的。 贵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跟自己家一样。 本来她的一只脚都要跨出去了,又回头来,望了春英一眼,却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和鄙夷。 “不管你信不信,你好自为之吧。” 春英信,因为皇后的心思,大家都看得出来,有春来这个前车之鉴在呢。但贵妃此举,未必是真心。 贵妃走了没多久,皇后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在路上碰到没有。 希望不要吧,那样春英可就说不清了,她不想节外生枝。 皇后回到自己的宫中,根本没想到春英身上来,而是一头扎进了佛堂,谁也不见。 难道皇帝和梁王的事情,竟然严重到这个程度? 都到了传饭的时间,皇后还没有出来。 春英自作主张,端了两三样清淡之物,拦都拦不住,惹得小童一脸不高兴。 难以摆脱的噩梦 反正春英有孩子当挡箭牌,原本是心里想的,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会让皇后不高兴,可堵在心里实在是难受。 听到这话,皇后先是一怔,似乎都忘记这么个人了,显得很生疏,而后马上就反应过来。 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惊讶、失望、恼怒、悲伤,各种情绪都有,也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 这些都集中在皇后那张脸上,都快装不下了。 “你……梦到她了?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皇后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很自然。 春英抬头看了一眼佛像,回答道:“没说什么,她只是站在我面前,看了我一会儿,就走了。” “阿弥陀佛。”皇后朝佛像拜了拜。 春英没有动。 “本宫知道你和春来情同姐妹,她走了,最难过的就是你。” “奴婢难过也没有用,奴婢得替她好好活着。” 皇后抬起了头,眼中溢出惊讶之色,显然没想到春英会说这样的话。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以为她是本宫害死的?” 答案显而易见,但春英不想再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知道,你就是这个意思。她要自戕,本宫也没有想到啊。” “春来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她在乎的,没有一样是得到了的。” 春英虽然没有明说,其实就是在指责皇后背信弃义,答应春来生下孩子后好好待她,可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跟了皇后这么多年,春英不想太伤皇后的心。今日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她忍不住。她如果再不为春来说句话,那就真的没人肯了。 “是,本宫是夺走了她的孩子,他养在我膝下,就是我的孩子,难道你要让人日后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宫女生的吗?梁王生母贤妃就是宫女出身,被人嚼舌根这么多年。” 春英冷冷地看着皇后,她也是宫女,皇后说这话明摆着是要等她生完孩子之后,就把孩子抱过去,赤裸裸地利用。 “本宫尽心尽力,那孩子从出生起身子就不好,难道本宫不想留他吗?阎王让他三更死,本宫能有什么办法?” 提起这事儿,皇后也激动起来。 好不容易盼来春来的孩子,结果不幸夭折,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皇后心痛,春英相信这一点。 “你们两个在我章家,也没有亏待过你们吧?我好吃好喝供着她,难道她就要因为这个记恨我?” 春英摇摇头,皇后完全不明白春来在乎的是什么。 “不,娘娘,春来不会记恨你,她谁都不会责怪,只怪自己命不好。” 皇后嫉妒皇帝宠幸春来,不想给她名分,春英很清楚,从一开始,她和春来都只是皇后争宠生子的工具而已。 “那是你在怪本宫?” 到底是谁 “你干什么呀?大半夜的都不让人好好的,鬼哭狼嚎又摔东西,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这一连串的动静,让守在外头的小童非常恼火。 春英直愣愣地看着她,跟看仇人一样,又不说话,阴森的很,半夜鬼附身了吧? 小童一看就不是很在意,她进来就发现春英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这个眼神很奇怪。 “你怎么又把安神香给熄灭了呀?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过的,你也太不领情了吧?” 说着,小童又拿过一只蜡烛来,想引火点燃香炉里剩余的熏香。 “你真是不知好歹,”她一边点燃一边抱怨,“我也得天天伺候你。” 春英突然一把扯过小童的胳膊来,有些激动。 “是谁指使你的?” “你发什么疯?”小童甩开春英的手。 “不准点。”春英直接一巴掌打在小童的手上。 蜡烛掉下来,滚落在地,所到之处都是蜡油。偏偏这个火苗很调皮,在落地的时候,看着好像熄灭了,落下来之后又突然出现,点燃了床幔,火苗一下子窜得老高。 “啊!火!”小童尖叫一声,想都不想,就打算冲到门外去。 “你不准走!”春英死死地拽住小童的胳膊,让她没有办法脱身。 “你这疯子,放开我,我要去打水灭火!” “不行,你现在不给我说清楚,你别想离开一步。” “不走我们都会被烧死在这里的,你是有毛病吗?” 意识到春英现在有多么不可理喻,小童慌了,她使劲儿推了一下,撒开脚丫往外头跑。 “你给我站住。”春英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自然惊动了其他值夜的宫女,大家一听说走水了,赶紧叫嚷着去提水。几个人脚步凌乱,忙成一团,慌乱之中,差点儿撞在一起。 看着屋子里透出的红光,眼前模糊一片,春英觉得很难受。她本来就被折磨得好几天都没睡好,像这样一闹腾,她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状态,春英根本抓不住小童,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也想去救火,但是她现在身子僵硬地半蹲在地上,背都直不起来,反而蜷缩得更紧。 没有人在乎春英怎么样,大家都忙着救火,根本注意不到有这么一个人。 春英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撑在地上,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吵闹声,她也听不清是什么。 这场火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就被扑灭了,大家的冷脸灰蒙蒙的,好在已经安全了。 除了春英合租的那个小院子被火烧了个精光,其他院子还是好好的,没有被殃及。 春英受到惊吓,动了胎气,过了很长时间才悠悠转醒。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拓跋峤,眼里没有了期待,只觉得头痛欲裂。 “你为什么要放火烧你自己的屋子?” 拓跋峤脸上怒气未消,春英感觉他眨眼工夫就能掐着自己的脖子,把她从床上给拎起来。 是不是疯了 春英想请皇后好好调查一下,但万一要真的是皇后的问题呢? 有了这个想法,春英只好把这事儿暂时放在心里,谁都不敢告诉。 连日来的惊吓,让春英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难得有机会好好睡一觉。 这一躺下去,就硬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做任何噩梦。 由此,春英更加断定,这一定是之前的熏香被做了手脚。 她迅速翻身起来,偷偷地溜了出去。 这件事情,大概只有小童知道,找到她也许就能问出一些端倪来。 皇后说她把小童调去做杂活儿了,也是奇怪。如果真的是皇后做的手脚,那不应该还留着这么一个人吧? 小童的确还活得好好的,她看到春英,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都是你,没事儿发什么疯?要不是你非要打掉我手上的蜡烛,也不会酿成火灾。都是你,凭什么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好的,我却要在这里受罚?” 说真的,小童此刻想掐死春英的心思都有。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真要上手了,弄出个好歹来,她可真就得死了。 “你并不无辜。”春英冷冷地看着小童,相当淡定,淡定得可怕。 “你……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发疯?”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小童脸上微妙的表情早就已经出卖了她。 “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在香炉里做的手脚?” 想到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简直生不如死。春英看起来人好好的,其实已经受到了很大的伤害,难怪她现在暴躁得很,直接扯着小童的胳膊。 春英拖着小童,死活就是不肯放手。 “既然你不肯对我说,那就直接去找皇后娘娘,看她如何处置。” “你找皇后娘娘也没用,那个安神香是她吩咐我给你点上的,这是她亲口嘱咐,还能有假?不信你亲自去问问,我不怕。” 都这个时候了,小童居然还在嘴硬。那个理直气壮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春英满脑子的疑惑,又开始笼上心头,抓着小童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都说了是专门赏给你的,看你怀着皇上的骨肉,怕你睡不安稳,你还想怎么样?” 不对,完全不对。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就是不对。 问题是春英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她没有证据,确实拿小童没办法。 证据……那个香炉其实就是证据。 春英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奔离开,没理会小童在她身后狠狠咒骂了一句。 那个院子已经被火烧毁了,也怪自己当时太激动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满院狼藉,房梁都塌了下来,横七竖八的。 香炉没那么容易烧毁,里面说不定还有东西残留下来。只要找到那个香炉,应该就能知道个一二了。 春英开始扒拉那些废墟,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直觉 这在后宫之中可是大事儿,好端端的,谁会没事儿去投井? 而这个投井而死的人,正是春英去见的小童。 重要的人证已经死了,春英的心跟着沉了下去,仿佛泡在冰冷的井水里面的人是自己。 如果不是春英当时发现香炉里面被人动了手脚,怕是也逃不过类似的结局吧? 小童的尸体已经被人打捞上来,整个人惨白又浮肿,整张脸都快认不出来了。而她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看来是死不瞑目啊,这更让人恐怖了。 旁边的几个宫女都捂上了眼睛,扭过头去,不敢再去看。就连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公公看了也不忍侧目,只得连连摇头。 此刻最着急的就是皇后,后宫出现这样的事情,她可是要负首要责任的。皇帝如果真要追究,皇后免不了要被训斥一顿。 “果然是遭了邪祟了,好端端的,怎么就……” 皇后双手合十,对着佛堂的方向拜了拜,口中叽里呱啦地念着“阿弥陀佛”。 “她是不是因为被调去干杂活儿,心里想不开,于是就……” 小翠口无遮拦,立刻就被小红偷偷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又看向皇后。 人是被皇后调过去的,大家都知道。 “我昨天看到她还好好的,也许是打水的时候,一不小心一头栽了进去吧。” 毕竟旁边还有水桶,小红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根本就不是这样,她是被人害死的。” 春英突然出现,显得过分冷静了。 “别胡说,”皇后都开始有些头疼了,“你赶快回去休息。这里刚死了人,阴气重,来呀,把这口井封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件事情,谁都不敢再提起,大家都绕道走。 噩梦总算是可以结束了,春英躲在角落里,偷偷给春来烧了一些纸钱。 这小妮子爱财爱地位,不然也不会因为皇后的几句话就动心,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活的时候不能实现,到了地府,也不能身无分文。 这是春英能为春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望着火苗将一摞摞纸钱吞噬殆尽,仿佛看到了春来的一生,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烧完这些纸,春英打算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小德子守在勤政殿外头,正无聊得紧,远远看到春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连忙上前挡住了她。 “哎呦,春英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德子回头望了一眼牌匾,压低了声音,“皇上今天没召见你。” “我知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话就更让小德子一头雾水了,问道:“那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若果真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咱家就进去帮你通报一声。” 小德子的意思很清楚,有事儿就会通报,没事儿就别找事儿了,春英清楚。 “有事儿,我当然有事儿。小德子公公,皇上现在在干什么呢?” “这个……”小德子迟疑了一下,“可能是在批奏折吧。” 真相 “敢这么跟朕说话,朕看你是找死!” 拓跋峤毫不客气,一把捏住了春英的下颌,那模样简直是堪比地狱的魔鬼。 如果是以前,春英肯定会非常害怕,全身颤抖不停。实际上,她现在的表情比之前冷漠很多。她不是不害怕,而是失望和伤心此刻已经占据了她的内心,顾不上害怕了。 拓跋峤下手很重,他捏得春英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动了动,就是气流不畅,脸都憋红了。春英难受得下意识企图直接用手去掰开,虽然肯定无济于事。 还好拓跋峤一会儿就松开了,将春英狠狠推了一下。 “就凭你?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春英的呼吸一下子顺畅了很多,大口呼气。由于被掐了一段时间,她的喉咙发痒,刚开始呼吸,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朕劝你别没事找事,好好回到皇后身边去,少想一些歪门邪道。” “奴婢只想要一句实话,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 拓跋峤冷笑一声,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你是不是要朕当众揭穿你啊?” 不知道是错愕还是没缓过来,春英没站稳,往后倾倒了一下。 说真的,春英是有事情瞒着皇帝的,不然他也不肯如此费尽心机去主动迎合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可问题是,她不确定皇帝到底指的是不是这个事情。 “我……我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你还敢狡辩?”拓跋峤大喝一声。 春英还没开口说话,就觉得一阵恶心,捂着自己的嘴巴。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是难受。 拓跋峤冷眼看着春英,并没有一丝同情。 “你能憋这么久没露馅儿,甚至连皇后都没看出来,看来你还是挺会掩藏自己的。” 这就说明,春英的确是已经暴露,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是……是太医……” 也怪自己太大意,当时刻意误导太医,而太医也没有表示怀疑,春英也就放心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主要是她如果去跟太医通气,反倒弄巧成拙,暴露自己当时已经怀孕的事实了呢? 春英哪儿想得到,太医居然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但是,令春英惊讶的是,拓跋峤居然否定了这个说法。 “不,不是太医,如果没有人问,他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那是谁?”春英急了。 “现在你不需要知道,也许你以后会知道的。” 拓跋峤又笑了,笑得灿烂多了,但是比刚才的冷笑更让人芒刺在背。 “是贵妃?”春英只能想到这个,因为皇后的可能性其实不大,那最记恨她的人只能是贵妃了。而且皇帝那么宠爱贵妃,也只有她的话,他绝对听得进去。 “算是吧。”拓跋峤这答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结束吧 春英好像又看到了春来,不过这一次倒是没那么恐怖。 春来一双愁眉未展的眼睛看着春英,欲言又止。 “你想告诉我什么?”春英怕她又飘走了,“春来,你告诉我呀。” “春英,我要走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找你了,你不要想我,好好活下去。” 这话简直莫名其妙,春英不是很明白。 “你要去哪里?你能带着我一起走吗?”春英甚至都已经忘记春来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以后怕是不能回来了。这个地方你不能去,你就好好留下来,不要想那么多了。” “可那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准备去哪儿啊?” 面对春英的追问,春来只是摇摇头,回答:“这是一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你如果想我了,就给我多烧一些纸钱吧。你之前烧给我的,我都已经收到了。” “春来,我舍不得你,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你还是带我走吧。” 春英带着一丝恳求,说着就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拉住春来的胳膊。 “不行,春英,他们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谁?谁来接你?”春英越说越急,越想拉住春来。 可是春来偏偏不想让春英挨着自己,一直在往后退,实在是摆脱不了了,就只好轻轻地推了她一下,然后自己飘然而去。 “春英,你放开本宫。” 等等,这好像是皇后的声音啊。 春英这才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的确是皇后,她的手腕上有几条红印,抬手晃了晃。 “你方才真是吓死本宫了,一直抓住本宫的手不肯放开,还说什么不要走,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春英只是摇摇头,她此刻并不想在皇后面前提起出来。 全身都在痛,春英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力气。 “你看看你,又在逞强。”皇后拿手里的帕子蘸了蘸眼角。 春英这才发现她双眼有些微微泛红,这是刚刚哭过吧? “皇后娘娘怎么了?” “你说你,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本宫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可老天总是不让本宫如愿。好好的孩子,怎么就……” 说着说着,皇后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孩子没了吗?春英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来,就不会觉得稀奇了,居然能很淡定地接受这一点。 没了就没了吧,哪怕生出来,也不受待见,一辈子活得跟春英一样卑微,还要被人利用。 与其这样,不如不要出生在这世上。 孩子没了之后,皇后居然比春英还要伤心,也是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