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霓虹禁区[方块学园]》
2. 第二章
[方块学园? 格物致知]
籽岷站在学园恢弘的合金拱门下,抬头望着悬浮在半空的校徽——那是一个由全息投影构成的单立方体,表面流淌着数据流般的蓝光。
他的装束在一众光鲜亮丽的新生中显得格格不入:破旧的双肩包,磨损的靴子,以及手上那个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廉价手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从下层区爬上来的“幸运儿”。
“喂,看那边。”不远处,几个穿着定制校服的学生聚在一起,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籽岷。
其中一人抬起手腕,故意将镶着铂金边的神经链接手环晃了晃,终端投影出的虚拟屏上,正显示着新生入学名单。
“籽岷……嗯?居住区域:下城区锈铁巷?”
人群中传来几声嗤笑。
“锈铁巷?那不是垃圾处理厂旁边的贫民窟吗?”
“听说那里连空气净化器都没有,呼吸一口能少活三年。”
“他是怎么通过入学审核的?”
籽岷没有理会,只是低头看着手机,确认自己的宿舍分配信息,课程安排表,以及方块学园全校地图总览。
但对方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
一个戴着虹膜神经链的男生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嘿,锈铁巷的,你知道这里的学费多贵吗?把你卖了都付不起零头。”
他故意用鞋尖点了点地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籽岷头都没抬一下,他的手指继续在面板上滑动,缩小地图俯瞰方块学园全景总览,快速了解学园,好像比眼前的麻烦更要重要一些。
对方感到自己被无视,瞬间恼羞成怒。
“听说下城区的人连基础教育芯片都装不起。”男生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机,“需要我教你怎么用这个吗?。”
“喂,下城区的。”背后的人开始连连嗤笑,“你走错地方了吧?垃圾回收站在隔壁街,你应该更适合那里。”
籽岷皱了皱眉,暗自说了句抱歉麻烦让让就打算迈步绕过眼前众人。
“聋了还是傻了?”男生伸手去拽他的肩膀,“跟你说话呢,下城区的老鼠。”
籽岷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你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莫名让周围的嘈杂静了一瞬。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
“——吵死了。”
此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橙发少女正慵懒地倚在广场中央的雕塑旁。
她戴着全息眼镜,镜片上流转着冷冽的蓝光,嘴里漫不经心地吹着粉色泡泡糖,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泡泡破裂,她皱着眉头大步走来。
“哇哦,虹膜神经链?”她插在人群中,抱臂看着惹事的男生,护目镜反射着嘲弄的光,“最新款呢,可惜装的是个二手脑子。”
男生脸色一僵:“……橙,橙子?!你少管闲事!”
“让我猜猜……你上周刚升级了神经链接模块?”橙子无视了男生的讶异,她空着的手在虚空中调出了一片电子投影键盘快速敲击,“真不巧,最新模块有个小漏洞~让我看看……”
男生的瞳孔猛地收缩,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脑中的神经链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警告,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警告……】
在他迟钝地意识到什么时,早就为时已晚。
橙子嚼着泡泡糖,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刚调出来密密麻麻的数据,声调上扬:
“真有趣,你的近期历史记录显示……访问《如何讨好学生会主席》×17次,下载《入学考题破解程序》结果发现需要VIP,失败6次”
“还搜索过《快速治疗秃头方案》《傻子能考上研究生吗》《怎样在新学期立拽哥人设》《社交的手腕,识人术》……”
一旁的围观同学目瞪口呆,有人噗嗤笑出了声,有人不禁暗中抹汗,这位兄台的社死程度堪比公开处刑,敢问从今往后谁敢惹橙子。
“……等等,关掉!快给我关掉!"男生捂住脑袋,但完全是徒劳“不……不要翻我的浏览器记录!求你了!”
橙子冷酷无情,仍然继续用播音员般字正腔圆的语调念道:“还有,最近你因为吃了爆辣恶魔火鸡面拉了一周肚子,曾经搜索过《霓渊市最好的肛肠科在哪里》”她故作同情地摇摇头,“真可怜,我都想顺手帮你预约救助中心了。”
男生扑通一声跪下,直接当场上演了一波跪地求饶:“橙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别人了……放过我吧……”
橙子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建议你换个脑子,不然的话,下次我见到你再对其他同学出言不逊言语霸凌……”
她面前投影屏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是否执行神经链接格式化?】,“我就帮你彻底清理一下内存。”
她转过头,半透明全息眼镜泛着冷蓝微光,镜片后扫视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划过男生身后的人群,镜片上映出十几个仓皇退后的身影,冷冰冰下达最后通牒:“当然了,也包括同伙的。”
男生涨红了脸,他猛地转身,脚步踉跄,几乎是用跑的逃离了现场,连头都不敢回一下:“魔鬼,魔鬼啊——”
他的同伙们见状,也纷纷作鸟兽散,仓皇逃窜,生怕自己刚开学就被扒干净底细挂在校园墙上,成为永远的耻辱柱。
走廊恢复安静,围观的人群散去,籽岷这才得以插上话:“那个,谢谢你帮我解围。”
“别谢我,顺手的事。”橙子摆摆手,护目镜切换成半透明状态,露出她天蓝色剔透的眼瞳,“我只是讨厌聒噪又带有有色眼镜的菜鸡。”
“你好,我是工程学院的籽岷,很高兴认识你。”籽岷率先递出了友善的橄榄枝。
“我叫橙子,科技学院的。”她看了看表后,头也不回地潇洒转身,“劝你快点去学生宿舍放行李吧,顺便一提,开学典礼二十分钟后开始,而校长最讨厌迟到的人——尤其是‘特殊推荐生’。”
橙子转头走了,像是赶着去开学典礼,她抓起书包甩上肩头,大步穿过走廊,转眼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籽岷沉默片刻,调出了学生档案库。
他根据橙子的面容信息以及名字,很容易地在学生档案库里查到了这位黑客少女的基本信息——
【学生档案:最高权限】
·姓名:橙子
·学籍编号:0000-ZERO7
·特殊标注:
全学科历史最高分保持者
新生优秀学生代表
校园网管理员
【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院】
籽岷浏览完全部内容后,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认识了一个了不起的人呢。
——
学校礼堂恢弘壮丽,高耸的穹顶缀满繁星般的灯光,两侧大理石柱如巨人般撑起整座建筑。
绛红座椅如波浪层层铺展,舞台上的巨型幕布在灯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仿佛随时会拉开一场……震撼人心的演出。
“你好,新生籽岷。”
当籽岷停在礼堂前最后一道安检门时,扫描仪突然发出BLOCK特有的ai声音:“你的座位在B区27列10行,建议从第三个入口进入,距离典礼开始还有6分15秒,预计校长讲话将持续23分钟。”
作为当下最先进的ai系统,block几乎涵盖了整个霓渊市的系统,从联邦核心数据库到街角的自动贩卖机,自然也包括这座以培养未来精英著称的方块学园。
他的手机提示音适时响起:
[导航任务完成耗时3分12秒较平均用时提升23%]
[温馨提示:开学典礼期间禁止饮食你的随身物品请存放于座位底部储物格]
籽岷顺利地跟随人流进入了礼堂,找到并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他将背包放进了储物格里,柔软的座椅自动调节舒适度,贴合人体工学设计。
距离开学典礼开始还有几分钟,籽岷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他的余光瞥见邻座——一位粉发女生独自坐着,头戴黑色兜帽,她全程冷淡地盯着悬浮在面前的终端,好像是处籽岷以外少见的独行人。
学生们大多三三两两地聚集,结伴同行,为了避免落单而抱团取暖,而在此之中固执落单的,实属少见。
——要么是籽岷这种完全脱离上层区生活融不进集体的,要么就是纯属冷淡不近人情的。
礼堂渐渐被涌入的人潮填满,红色的座椅上陆陆续续座无虚席。
他看了眼表,距离开学典礼还有三分钟。
就在此时,粉发女生突然起身。
嗯?籽岷不禁抬起头。
而后,她弯腰从储物柜取出一个修长的黑色吉他盒,将盒子斜背在肩上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席走向了出口。
……开学典礼要开始了,她要去哪里?
籽岷微微皱眉——典礼即将开始,这时候莫名其妙离开实在反常,他下意识看向女生的座位,在方块学园档案库查询起了这位同学。
不出一分钟,他就查询到了与方才见过的那位女生面容完全符合同为新生同学的资料:
【学生档案:最高权限】
·姓名:五歌
·学籍编号:0000-ZERO8
*无具体信息
【基因编辑与克隆学院】
在当今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信息传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透明化特征,几乎渗透到社会每个个体的生活之中。
……真是个奇怪的人。
籽岷关闭了手机,打算暂时先把这事放一边,反正别人的事和他也没多大关系,还是先关注好自己吧。
直到抬起头后,他隐约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一些变了。
原本嘈杂的人群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频率牵引,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的、兴奋的躁动。
有人开始踮起脚尖,有人举起终端,镜头对准了礼堂背后的入口。
然后——
有人出现了。
少女踩着轻盈的步伐走来,金色的长卷发在脑后被风扬起,她穿着学园统一的黑色制服,但细节处全是私人定制——
她领口系着天蓝色蝴蝶结,丝缎上的暗纹流转着微光,通身透着上流社会特有的矜贵气息,与周遭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多名身着黑色纳米作战服的保镖沉默地围在她身侧,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并时刻严阵以待。
为首的保镖挡在她面前,低声说:“并未发现可疑目标,道路已肃清,over。”
但这并不妨碍人群的狂热。
“粉鱼!!看这边!!”
“啊啊啊真的是她!!”
“粉鱼姐姐!我是你的歌迷!!”
尖叫声从四面八方炸开,学生们疯狂地向前涌去,终端的光亮连成一片刺眼的星海,礼堂中爆发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欢呼。
这是……籽岷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一片混乱中,处于纷争源头的粉鱼微笑着抬起手,而后指尖轻轻点了点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瞬间,全场默契地安静下来,像是被突兀按下暂停键。
她的声音温柔,却不缺冷硬:“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开学典礼在即,不要过于喧哗打扰别人哦,希望大家做有素质的粉丝。”
仅仅是一句问候,却让前排的几个学生捂住胸口,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有人甚至眼眶发红,仿佛光是听到她的声音就是一种奢侈的恩赐。
“天呐,是艺术学院的粉鱼小姐!”
“她居然也是方块科创学园的新生!此生无憾!”
“粉鱼?”籽岷疑惑出声,“她……很出名吗?”
听到他的问询后,身旁的一位花痴脸的女生震惊地回头说道:“身为新霓渊市市民,你居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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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激动万分:“她可是天穹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新霓渊市最出名的偶像歌手,粉丝都说她是被施了魔法的人鱼歌姬,嗓子如同被上帝吻过一样。”
籽岷想起来了,他确实在大厦霓虹灯广告牌上看到过这位歌手。
三天前,当他蜷缩在锈铁公寓发霉的床垫上啃着合成蛋白棒时,对面大厦的巨型屏幕正在循环播放粉鱼的新曲MV《Drown in the Data》——
金发碧眼的少女悬浮在量子海洋中,机械鲸鱼环绕着她流光溢彩的蓝色礼裙,少女在数据构成的星河中漫步,裙摆扫过的轨迹化作飘散的音符,歌声让整条街区的雨水都为之震颤。
“人鱼不会在陆地上唱歌……”籽岷喃喃出声,他默默坐在人群后排,安静地注视着被簇拥着的金发碧眼的女孩。
她的笑容很美,像是精心调试过的画作——每一次颔首的幅度,每一次睫毛垂落的时机,甚至指尖轻轻拂过发梢的动作,都完美得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
可偏偏,就是这种完美,让人感到一丝异样。
太标准了。
标准得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一个舞台上的量产型人工智能,微笑不过是被写进程序的一环。
粉鱼并没有停留太久,作为新生,方块学园的开学典礼显然更为重要,她的保镖们护送她至某处座位并维护人群秩序后,礼堂里重归平静。
籽岷看向腕表,距离开学典礼还剩下一分钟。
倒计时跳转到十秒时,礼堂的灯光渐次熄灭,最终陷入一片深邃的黑暗。
一束柔光如晨曦般悄然漫上舞台,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光晕流转的空间。
而后,一道温暖的光柱缓缓落在中央,光晕中,一位白胡如雪的老者身影渐渐凝实。
籽岷睁大了眼。
这是……校长?
“各位新世纪的求知者们,欢迎你们来到方块学园。”
方校长的语气庄重,顷刻间传遍了礼堂,他抬起手,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在他掌心流转,化作一枚发光的立方体。
“在方块科创学园,我们相信——每一个人,都值得拥有同等的知识光辉。”
他的目光扫过全息影像覆盖的礼堂,仿佛注视着每一位学生,无论他们来自霓虹闪烁的顶层,还是钢铁森林的底层。
“在这里,没有义体强化的傲慢,没有原生血肉的局限;没有财阀后裔的特权,也没有寒门学子的卑微。我们只认同一件事——格物致知,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他轻轻挥手,空中浮现出学园的校徽——一个由无数代码构成的发光立方体,象征着知识的纯粹与公平。
“我们的使命,是让你们理解世界的本质,而非被世界的表象蒙蔽。你们或许来自不同的阶层,拥有不同的身躯,但在这里,你们将共享同一片数据海洋,探索同一座真理之塔。”
“所以,从今天起,忘记你们的出身,放下你们的成见。在方块学园,你们只有一个身份——真理的追寻者。”
“你们将触摸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脉搏,或许有一天,你们会成为时代的引领者,抑或某个领域的巅峰之人。但无论走得多远,请永远记得——你们来自方块学园,这里永远是你们的根与起点。”
他双手合十,立方体校徽骤然分裂,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洒向每一位虚拟席位。
籽岷凝视着掌心跃动的蓝色微光,那些粒子如星尘般流转,在他眼底映出深邃的涟漪。
方块学园——
这里将不再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坐标,而是他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原点。
没有回忆,没有过去,如同一张纯白的纸,但正因如此,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他生命中第一笔浓墨重彩的印记。
校长的全息影像在消散前,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愿你们所有人都能够在知识的矩阵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
——
——
籽岷随着散场的人潮走出礼堂,刺眼的阳光顷刻间倾泻而下,他眯起眼抬头,湛蓝的天幕下,烈日早已攀至穹顶,毫不吝啬地泼洒着盛夏的炽热。
——开学典礼竟持续到了晌午。
而自那之后,校长再未现身。
余下的流程,全权交由那台名为BLOCKAI的智能系统完成。
课程安排、社团招新、学生会竞选……机械化的语音平铺直叙,枯燥得如同在宣读某种既定程序。周围的新生们开始哈欠连天,有人甚至偷偷摸出了手机,整个礼堂昏昏欲睡。
而现在,终于解放了。
籽岷站在礼堂外的树荫下,终于得以喘口气,开学典礼前,他像被追赶的旅人般冲进宿舍,草草丢下行李又一路狂奔至礼堂,生怕错过典礼。
此刻,正午的阳光灼烧着地面,他终于能停下脚步,思考接下来的方向。
他的那封录取通知书上赫然印着【废土生态工程学院】——一个对他而言如同异世界密码的名词。
在这个连基本生存法则都尚未摸清的世界里,“废土生态”意味着什么?他连想象的依据都没有。
生存,或许比想象中更艰难……
咕咕咕。
胃部传来抗议的嗡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思考。
籽岷扶额,决定先去学生食堂填饱肚子,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颤起来,尖锐的提示音划破了午间的寂静。
「籽岷同学,请于今日18:00前至教务处报到——方块学园教务系统」
发件人一栏显示为【BLOCK-AI-07】,消息末尾还附带了教务处的三维定位坐标,以及一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剩余47分32秒。
籽岷微微皱眉,周围的同学仍在兴奋地讨论着校长的演讲,没人注意到这条突兀的通知,好像只有他接受到了这与众不同的信息。
教务处……?教务处要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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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咚咚咚。
门被礼貌地三声叩响。
“您好,请问是方块学园教务处吗?我是籽岷。”
教务处的感应门在籽岷接近时泛起了淡蓝色的能量波纹,但并未自动开启——这里仍保留着旧式的人工验证流程。
[身份验证通过]随着电子音发出提示,教务处的感应门向两侧滑开,淡蓝色的全息扫描线从籽岷身上掠过。
“籽岷同学是吧?稍等——哎哟!”
教导主任鸡排的惊呼伴随着金属碰撞声从显示屏后方传来。
年轻主任手忙脚乱地关闭篮球赛全息投影时,印着“全学区最帅教导主任”的马克杯在桌面上滚出惊心动魄的轨迹,杯中的冰美式在电脑键盘上方划出一道危险的抛物线。
“呼——好险!”鸡排长舒一口气,随手把额前那撮总是翘起来的卷毛往后捋了捋,“来来来,坐!”他急忙起身招呼籽岷。
目睹眼前的场景,籽岷不自觉地愣了愣,这位教导主任周身散发着巧克力能量棒的甜腻气息,与想象中教务处应有的严肃氛围形成奇妙的反差。
——这和他想象中的教务处简直天差地别。
在籽岷的预想里,方块学园这种名校的教导主任,不是应该顶着锃亮的地中海发型,就是该有个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孔才对……
不知为何,他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下来,随着身后办公室门“咔嗒”一声轻响,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似乎也被关在了门外。
“我是鸡排,方块学园最年轻的教务处主任——当然也是最帅的。”鸡排主任整了整歪了的红黑格子帽,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籽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呃……鸡主任,方块学园教务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对!”鸡排突然拍了下额头,转身去书堆里寻找报告,顺便打趣道:“籽岷同学,你知道自己创造了校史记录吗?"
籽岷不明所以:“校史……记录?”
“我看了你入学前的体检报告,”鸡排划拉着悬浮屏,突然瞪大眼睛,“哇哦!你是建校以来第一个纯天然无改造的新生诶!”
他的语气活像在讨论什么稀有动物,浮夸诙谐:“连基础脑机接口都没有,完全原装出厂,太酷了吧!”
办公桌的报告上:“纯天然人类”的红色标注格外醒目。
籽岷感受到自己似乎成为了动物园里的“珍惜动物”,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鸡排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咱们学校的物理课可是要用思维直连的,还有虚拟实训练习,没有神经链接是行不通的……真巧,你这种特殊推荐生就交由我负责你的教具了。”
话毕,随即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贴着卡通贴纸的盒子,“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盒中静静躺着一副极具未来感的骨传导耳机纯白的机身泛着细腻的哑光,表面隐约可见幽蓝色的数据流光如呼吸般明灭流转,在灯光下折射出充满科技感的冷色调光芒。
“最新款的外接神经链接传导器!虽然比不上内置脑机方便啦……”鸡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特意找技术部改装过,延迟降低了37%哦!”
籽岷接过耳机,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给科技绝缘体 by朽龙】
鸡排调试了片刻耳机,耳机瞬间出现一片光幕,他尴尬地抬头看向籽岷:“要不……现在先试试这个设备?放心,我设置了最低功率。”
在短短几秒内,籽岷似乎想了很多。
关于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真相,关于这个赛博而科技至上的世界,甚至关于这座神秘的方块学园……他或许才刚刚揭开故事书中的一角。
神经链接,会成为那把钥匙吗?
出神之际,籽岷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外接神经链接传导器被安装到自己身上。
某种纳米级的生物凝胶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开始工作,籽岷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那不是普通的低温,而是一种直达神经末梢的寒意。
【神经同步率:17%……34%……59%……】
耳机内部传来机械的进度提示,但声音很快扭曲成诡异的嗡鸣,籽岷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但现实告诉他——他的准备还是做少了。
神经链接接通的刹那,他的世界轰然崩塌。
他的意识如同进入了黑洞。现实世界的数据流如玻璃般碎裂,感觉自己正在被某种存在吞噬、解析、重构,记忆的碎片在虚空中翻飞。
“呃——!”
籽岷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所有感官都淹没在数据洪流的撕扯中,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正将他的意识拽向不同的世界。
“妈妈咪呀,同学你这是怎么了!”鸡排主任的椅子“哐当”一声翻倒,他几乎是扑了过来,试图调出紧急终止协议。
但籽岷已经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耳边回荡着无数个重叠的呼唤,像是来自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维度——有的声音稚嫩如孩童,有的沙哑如老者,甚至夹杂着神明般低沉的呓语。
它们此起彼伏,却又诡异地同步着,在他的颅腔内形成诡异的回声:
“籽岷……籽岷?……籽岷!”
“籽岷!”
最后,所有的杂音骤然坍缩,视野里只剩下鸡排主任那张煞白的脸,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终于清晰传来:
“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校医室!你的神经适配反应比预想的还要剧烈!”教务处的门再次打开了,鸡排主任呼叫服务机器人将籽岷送往了校医处。
眼中的画面一点点被黑暗蚕食殆尽,直至完全没入虚无。
在那之后,籽岷做了个混沌的梦。
无数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在黑暗中浮现,像是被打破的镜面碎片,每一片都折射着不同的人生片段。
海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有欢笑,有泪水,有他从未经历却莫名熟悉的场景,那些片段交织后碎裂,直到湮灭在意识海中。
那是他的人生吗?但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印象?
在意识沉沦的黑暗尽头,一道微光突然刺破虚无——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由数据流光凝聚而成的半透明身影,分明是他的模样,却带着陌生的疏离感。“籽岷”的指尖穿透时空的阻隔,向他缓缓伸来……
——
滴。
随着一声机械轻响,校医室的自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走廊上喧闹的人声与脚步声尽数阻隔
耳边传来扫描机器人初步判断:【排异反应等级:7.2——建议立即摘除非法外接设备】
“非法设备……”籽岷扯了扯嘴角,眼皮像是灌了铅,他挣扎着撑开一线视野,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却仍凭着本能,一点点向墙上的警报铃挪去——
“别碰那个。”低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医疗舱旁的转椅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用机械手指拧开能量液的瓶盖,在寂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
籽岷眯起被冷汗糊住的眼睛。
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那人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勾勒出他左臂狰狞的机械结构——那是军用级的战斗义体。
机械臂,红棕发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他?”籽岷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红棕发少年转过头,未被机械改造的右眼在昏暗里泛着野兽般的琥珀色光泽。
“……是你?”机械臂随着他的起身发出嗡鸣。
两人同时出声——
“原始人?”
“铁手?”
有那么一瞬间,医务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哈,没想到还能在方块学园遇见你,真是陨石撞地球一样的运气。”少年突然笑了,机械肺叶排出的气体带着铁锈味,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我叫炎黄。”
“籽岷。”他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对方渗血的机械臂关节,“你……是受伤了?”
炎黄低头看了看正在地毯上晕开的深色油渍,无所谓地甩了甩手腕。“液压油而已,当清障人的时候义体损伤了。”
“所以,是什么蠢货给你的脑子接外部接口?锈铁巷的黑诊所?”他了眯起眼,露出危险的气息。
“方块学园正版货。”籽岷自嘲地笑笑,“只是我的大脑……似乎不太欢迎现代科技。”
砰!
他话音未落,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只机械犬叼着闪烁蓝光的能源电池冲了进来。
金属爪子在瓷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猩红的电子眼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炎黄啧了一声,单膝跪地按住兴奋过头的伙伴。“华夏,安静。”机械犬的电子眼闪烁两下,喉间发出委屈的电流嗡鸣,却真的乖乖伏低了身躯。
籽岷怔住了片刻,而后释然道:“没想到,你还会养宠物。”
炎黄头也没抬,安抚着躁动不安的机械犬:“都是人造机械产物罢了,同病相怜,所以我就带着它了。”
“倒是你,作为纯天然的人类标本……”他抬头望着籽岷,的声音带着几分讽刺,“既然来了方块学园,就最好别再回锈铁巷了。
籽岷若有索敌挑眉:“为什么?”
炎黄站起身,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现在地下实验室最缺的……就是你这种未经改造的原始基因。要是被装进培养舱,连变成我这样的机会都不会有。”
籽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机械犬身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终究化作一片静默。
他看着炎黄,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机械改造人吗?”
炎黄没有回避,直戳了当地回答:“你猜的没错,并且我还是被用于战争而被开发出来的机器,机缘巧合之下逃脱了,侥幸获得自由,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他沉下眼:“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危险。”
籽岷垂下眼眸,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忽然意识到,即便是学园里最璀璨的灯火,在这座城市亘古不变的黑暗面前,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萤火。
咔哒。
医务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一位身着白大褂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
他银灰色的短发下,一只机械义眼泛着冷冽的红光。
“哟,炎黄,难得见你跟人聊这么起劲啊?”
籽岷这才注意到来人,这位校医看起来也很年轻,银白色的头发,左眼被改造成了机械义眼,而右侧的眼睛则完全隐没在垂落的银发之后,只隐约透出一线暗色的阴影。
他停在医疗舱前,漫不经心地进行自我介绍:“科曼,方块学园首席校医。”
两人默契地不再交流,校医简单对籽岷做了检查后,罕见地皱起眉。
“你这个情况……有些复杂啊。”科曼盯着脑部扫描图,手指在悬浮屏幕上划动,数据流如瀑布般闪烁。
他突然笑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抗拒神经链接的大脑,真想把你的头颅撬开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很可怕的话呢。
籽岷眼皮跳了跳,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请问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目前是没有的,”科曼漫不经心地敲了敲仪器,全息投影上的脑波图剧烈波动,“除非……”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机械义眼猛地聚焦在籽岷的背包上,“……嗯?这是什么?”
籽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从包里掏出一个老式收音机,外壳上布满了改装痕迹和裸露的电路。
“这是……我家里的收音机,”他解释道,”它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终端,用来存放……BLOCK的芯片。”
科曼的恍然大悟地接过:“古董啊,有意思……”
他端详了片刻收音机,而后手指灵活地拆开外壳,看着里面那个静静躺着的芯片之后,漏出了认真的表情:“行,那就用这个吧,应该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电子音响起,籽岷的神经接口成功接入了便携式终端设备中,骨传导耳机内传来BLOCK特有的机械声。
【您好,我是您的人工智能助手,BLOCK。】
“好了,”科曼拍了拍手,转身开始收拾器械,“从现在开始,你也是个拥有神经连接的正常人了。”
……籽岷脑里划过一堆匪夷所思的问号。
这算什么?三分钟前那台冰冷的检测仪还在宣告他的大脑与神经链接改造永远绝缘,现在却又被轻描淡写地推翻?
他噎了噎:“这是……什么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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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曼不以为意地回道:“简单来说……你的大脑就像个过度敏感的警报系统,正规神经链接一碰就炸。"他指了指改装过的收音机,“但BLOCK找到了条小路,就像……嗯,在你家围墙上开了个狗洞。"
站在一旁的炎黄嗤了一声:“你这比喻,还挺抽象。”
“你的大脑构造……很特别。”他打开全息投影,调出一组复杂的神经图谱,“普通人的神经通路像规整的高速公路,而你的……更像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
籽岷盯着那些闪烁的光点,蹙眉道:“这是……天生的?”
“不全是。”科曼关闭投影,突然正色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历过神经强化手术失败?或者……接触过某种非法改造?”
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窜过籽岷的太阳穴。
“我……记不清了。”他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很抱歉,对于过去,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科曼的机械眼闪烁着分析数据:“有意思。你的海马体有被人工干预的痕迹,这可能就是你失忆的缘由,”
“总之,你的大脑防御机制这么强,可能是因为……”他压低声音,“有人不想让你被任何外部系统控制。”
“但幸好,BLOCK是联邦全上下都认定的官方系统,得到了你的大脑的认可。”科曼摊了摊手:“如果这都不行,那我也束手无策,你可能没办法正常生活在方块学园。”
籽岷突然打了个寒颤,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他的记忆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是谁抹去了他的过去?又是谁把他的大脑改造成了连最先进的神经链接都无法入侵的堡垒?像他这样的下层区居民,怎么会被植入国家级别的脑部防护系统?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握了握拳。
方块学园……或许所有的谜团,都能在这座神秘的学园中找到答案。
——
夜色渐浓,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
校园小径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并肩而行,谈笑声与脚步声交织成轻快的乐章。中央公园的长椅上,几个身影正借着路灯的光亮翻阅书本;人造草坪上散落着闲聊的学生,他们或躺或坐,在渐凉的晚风中分享着一天的趣事。
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种温暖的喧嚣中,连暮色都显得格外温柔。
籽岷和炎黄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两人的影子在鹅卵石路面上拖得很长。
“没想到你会跟我一起回来,”籽岷侧头看了眼身旁高大的身影,半开玩笑地说,“想起你上次在锈铁巷徒手撕开三个商贩的架势,还有点忌惮你。”
炎黄闻言啧了一声,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只是顺路。”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其实……没有过去未必是坏事。至少现在的你,活得比从前轻松多了,不是吗?”
籽岷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半晌才轻声应道:“……大概吧。”
走到宿舍楼下时,他停下脚步,“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课,你应该不做清障人的活了吧?”
“嗯,学生的首要任务还是学习。”炎黄站在原地没动,月光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明天见,籽岷。”
“明天见。”籽岷抬手挥了挥,指尖在昏黄的楼道灯下划出一道浅浅的弧光。
他的背影很快被楼梯间的阴影吞没,只有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发出规律的轻响,渐行渐远。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炎黄才慢慢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呢喃着:“预言中的那个人吗……有意思。”
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他眯起眼看了一眼高耸的宿舍楼,甩了甩手离开。“别让我失望,原始人。”
——
电梯到站声响起。
霓虹灯在窗外流转,籽岷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宿舍。
方块学园的宿舍区如同未来都市的缩影——数十栋玻璃幕墙大厦组成巨大的蜂巢矩阵,每个六边形窗口都透出柔和的智能灯光。
他的单人间位于第42层,全景落地窗外是整个霓渊市的灯火在脚下流淌。
[身份验证通过]门禁系统发出柔和的提示音。
智能卫浴已经备好适宜温度的热水,空气循环系统将室内湿度调节到最佳状态,籽岷径直走向那张悬浮式智能床垫,像一具被抽空的人偶般倒下。
他望着天花板上流动的星空投影,感觉自己就像一张纸正被这个赛博世界的霓虹一点点浸染。
——那些数据流、机械音、永远闪烁的电子屏,都在他的意识里留下无法抹去的荧光痕迹。
此刻,那个曾经用温柔电子音为他导航校园、解答疑问的人工智能助手,已经与他建立了最深层的神经链接。
BLOCK不再只是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而是如同另一个意识般,安静地栖息在他的思维边缘。
耳机内适时传来了电子声:
【你的“特殊推荐生”紧急补助金已到账,账户余额:14,780信用点。】
籽岷眨了眨眼,甚至没有开口,仅仅是在脑海里想:“BLOCK,明天的课程安排。”
对面几乎立马回复:【明早十点,你将参加方块科创学园第一学期的开学评估考试。】
他翻了个身,床垫的智能记忆棉微微调整支撑。他又试着在意识里问:“……明天的食堂菜单呢?”
【已为你生成智能推荐——早餐:现磨豆浆、全麦面包、煎蛋;午餐:番茄肉酱意面、香煎肋排、时蔬沙拉;晚餐:玉米浓汤、炖牛肉、米饭……】
沉重的困意如潮水般漫上神经末梢,籽岷抬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伸手按灭了床头的感应灯。
骨传导耳机里传来人工智能温和的回应:【检测到您当前状态疲惫,正在为您调整至睡眠模式】
室内的智能灯光如潮水般层层褪去,最后熄灭的是窗外的景观灯带,让整个房间沉入温柔的黑暗。
【今日神经同步率已提升至17.8%】BLOCK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晚安,籽岷】
意识混沌的最后一刻,籽岷听到了微弱的道别:
【愿明天的你,能比今天更适应这个新世界】
loading……
4. 第四章
滴滴滴——
考试开始铃声响起。
尖锐的电子提示音划破考场的寂静,所有考生的神经瞬间绷紧,静默的考场中,籽岷看着面前终端上弹出的唯一一道考试问题:
【你的面前有两扇完全相同的门,一扇门通向自由,一扇门通向死亡,门前有两名完全相同的守卫,一位只说真话,一位只说假话,你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向他们中的一位询问问题并得到答案,你问什么问题才能够逃生?】
考场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四周的墙壁像被黑暗吞噬般消失不见。
等籽岷重新适应光线时,两扇古旧的木门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在虚无中诡异地交替闪烁着微光。
死寂的空间里,每扇门前都站着一个守卫——两个穿着相同制式盔甲的身影,连站姿和呼吸节奏都完全一致,此刻正同时转头看向他,面甲下的阴影中透出审视的目光。
方块学园的考试,就怎么简单粗暴吗?
籽岷陷入沉思,这场直指逻辑核心的考试,恰好击中了他最擅长的领域。
直接问“哪扇是真门”“那扇是假门”不行,无法判断问的是说假话的守卫还是说真话的守卫。
出题者从一开始就封死了所有常规的破解之路,任何试图钻规则漏洞的尝试想必都会碰壁,那么……是否存在一个精妙的问题,能让他仅凭一个守卫的回答,就同时推断出两个守卫的立场?
籽岷突然想到了什么,胸有成竹地抬起头,他走到其中的一个守卫面前,使用了问问题的唯一机会。
“如果我问另一名守卫哪扇门通往自由,他会怎么回答?”
——这是这个问题的最优解法。
若问的是说假话的守卫,它一定会歪曲事实,将真话守卫的回答变成假话。
若问的是说真话的守卫,它会如实转述假话守卫的回答,而那个回答同样是假的。
无论面对的是真言者还是伪语者,这个双重嵌套的问题将迫使系统暴露出唯一的真相路径。
守卫的盔甲突然迸发出警告红光,处理器因为要构造双重谎言而过载。三秒延迟后,它的发声器机械地回答:“右侧门。”
籽岷嘴角微扬,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左侧门。
滴——清脆的电子音划破考场的寂静,宣告着考试结束。
籽岷缓缓抬起头,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当他重新聚焦时,发现面前的终端屏幕正在闪烁,一条简洁的消息跳了出来:
【评估完成】
紧接着,一个醒目的数据框弹出:
逻辑纯度:99.8%
评估结果:优秀
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籽岷了走出考场。
走廊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要加入哪个社团——建筑社、体育社、话剧社……每个人的终端上都闪烁着各色招新信息,唯独他的屏幕一片空白。
这时籽岷才恍然想起,方块学园最引以为傲的特色之一,就是拥有整个霓虹市规模最大、种类最繁多的学生社团体系。
从传统学术类到前沿科技系,从艺术创作到极限运动,近两百个注册社团几乎囊括了所有能想到的领域。
更特别的是,学校将社团活动纳入核心培养方案,与学术课程并重——每周四下午固定为社团活动日,连教学楼都会为社团活动让路。
籽岷驻足在贴满招新海报的走廊中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加入社团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
机器人社?可他对精密机械一窍不通;
文学社?那些优美词句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电竞社?可—连最基础的个人终端他都用得磕磕绊绊。
远处传来社团招新的欢声笑语,更衬得他形单影只。
籽岷叹了口气,真准备摒弃这个想法离开时,耳机内的BLOCK播报了新的消息:
【您有一条待办事项】
【请在18:00之前前往方块科创学园的校长室,剩余时间,三小时。】
---
校长室内,寂静无声。
籽岷有些意外地发现,这间位于学园制高点的神圣殿堂竟对他毫无设防。
没有身份验证,没有安全扫描,厚重的橡木大门就这样静静地敞开着,仿佛早已预知他的到来,正在恭候他的光临。
他迈步踏入,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散着古籍与檀香混合的沉静气息,随着门缝最后一线光亮的消失,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庄严的静谧。
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关闭,籽岷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却驱散不了房间里的冷意。
校长背对着他,手指在全息投影上滑动,数据流映在他的镜片上,泛着冷光。
“校长……您找我?”
老人缓缓转过身来,有着别样的慈祥面容:“来,坐下说。”他指了指身旁的扶手椅,自己则慢慢坐回校长室中心如同王座一样的椅子上。
“籽岷。”校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籽岷。,“你知道方块学园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吗?”
“……”面对这个莫名的问题,籽岷沉默着握紧了拳。
“不是我们的科技,不是我们的资源……”校长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而是我们允许‘异常’存在。”
“……异常,那是……什么?”籽岷下意识警觉起来。。
校长踱步到窗前,背光的阴影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他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霎时间,灿烂的阳光如潮水般涌入室内,将整个校长室映照得通透明亮。
校长微微眯起眼睛,站在窗前向下俯瞰。在他脚下,霓渊市的全景一览无余——
无数摩天大楼如同钢铁森林般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纵横交错的空中走廊和高架轨道在城市上空编织成复杂的网络,悬浮车辆在其中川流不息。
更令人瞩目的是,即使在白天,整座城市的霓虹灯依然璀璨夺目。
那些五光十色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的电子招牌和流动的光带交相辉映,竟让自然阳光都显得黯然失色。
远处的中央商务区,几栋标志性的高塔被全息投影包裹,不断变换着绚丽的图案,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梦幻的色彩。
“看啊,”校长轻声说道,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这座城市白天黑夜都在发光。”
他包含深意地叹气:“在这个如深渊般割裂的世界里,上层与下层如同永夜与极昼,彼此吞噬,永不交融。暗处的教团蛰伏于阴影,编织着颠覆的阴谋;而贵族联邦高踞云端,以冰冷的秩序掌控一切。”
“——而方块学园,正是矗立在这两股洪流之间的第三方。”
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炬地直视籽岷:
“你是否曾疑惑,自己的过去为何一片空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与这个科技至上的世界格格不入?当全世界都在追逐芯片与算法时,那个始终在问‘我是谁’的你,才是最大的异常”
籽岷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校长怎么会知道他失忆的事?又是何时得知他无法接受神经链接改造的?难道是昨天在医务室……那个机械义眼的校医?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炸开,他这才惊觉自己仿佛一直生活在透明的玻璃箱中,被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审视着。
“少年,别紧张。”校长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像长辈安抚受惊的孩子“方块学园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组织,相反,它会为你提供一个完全的保护,我敢笃定,这种保护,将不会再在这片大陆上存在第二个。”
“我们会妥善保护你失忆的情况和身体的特殊性,确保那些暗处窥探之人无机可乘。”他微微前倾身子,“在方块学园,你将享有与其他学生同等的权利,甚至更多。”
籽岷深吸了一口气。问到:“那……请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方校长点了点头,对眼前人的识趣感到欣慰,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下达了第一条“指令”——
“在方块学园迈出第一步:成立一个社团吧。”校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找到你的记忆,找到这个世界的裂痕,撕开深渊的伪装。”
籽岷眯起眼,试图从这个老者的眼中读出什么。
“为什么是我?”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因为……”校长站起身,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你是唯一一个,完全没有过存在痕迹与过往的人。”
他深深地看向籽岷:“简直就像,你是突然间降临在了这个世界。”
“作为远道而来的贵客,我们自当以最隆重的礼节相待。而你——这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存在,或许正是最好的点燃新时代的火种。”
方校长静立在落地窗前,挺拔的身影被天光勾勒出一道银边。
他背光的轮廓在晨曦中显得格外肃穆,如同古老教堂里一尊历经沧桑的圣像。
飘动的窗帘在他身侧起伏,恍若神祇周身流转的圣光。
“去吧,籽岷。方块学园会成为你的序章,记住,每个伟大的旅程都需要一个重要的开端。”
——
身后校长室的门缓缓闭合,将那个充满檀香与秘密的空间重新隔绝。
方才室内昏黄的灯光与此刻明媚的晨光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步跨过了两个世界。
籽岷走出校长室时,脑海中仍回荡着那些话语。
火种?旅途?他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口,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这些充满希望的词汇,和他这个连下个月房租都成问题的下城区住民,实在太过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那些纷乱的思绪,将注意力转向当下最实际的目标。
周围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地讨论着社团活动,只有他独自沉默地穿行其中,像一叶逆流而上的小舟
……成立一个社团吗。
他需要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关于“火种”和“世界”的谜题。
籽岷在喷泉边驻足片刻,清澈的水流声暂时冲淡了脑海中的纷乱思绪。他抬头望了望天色,高悬的烈阳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阳光。
他沉思了片刻后,便随着方块学园的人流去往了社团活动楼。
……
活动楼比籽岷想象中还要热闹。
走廊上人声鼎沸,远比想象中更加热闹非凡,两侧墙壁密密麻麻贴满了各色招新海报。
不远处,环保社的成员正在演示用废旧材料制作工艺品;转角传来桌游社激烈的讨论声;动漫社的展示窗前,几个学生正对着最新手办发出赞叹。
他缓步走过每一个社团的招新摊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社团申请表。
空气中飘散着油墨、颜料和零食混合的复杂气味,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招揽声:
“同学来看看我们街舞社吧!”
“烘焙社招新,现场品尝手工饼干!”
“电竞社缺个辅助位,快来!”
籽岷站在走廊中央,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迈步。
这份扑面而来的青春活力,让他空白记忆中的某处隐隐泛起了涟漪。
直到他闲逛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两个人影……是橙子和粉鱼。
走廊转角处,一抹明亮的橙色格外引人注目。
橙子倚在机器人社的展台旁,那头标志性的橙色高马尾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她的护目镜随意地架在额头上。
科研社的成员们一见到橙子,立刻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围了上来,社长推了推眼镜,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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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溢地递上一张宣传单:“橙子!我们科研社就需要你这样的技术大牛!来当我们的首席代码顾问吧!”
副社长不甘示弱,从身后抱出一个金属构造的“不明物体”:“橙子姐看!这是我们最新研发的仿生机器狗,能自主导航、智能避障——”
话音未落,那台四条腿的机器狗突然像被施了咒一样,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歪歪扭扭地朝着花盆冲了过去。
咣当!花盆应声倒地,机器狗也彻底趴窝,履带还在倔强地空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
橙子盯着冒烟的电路板,嘴角微微抽动:“呃……你们这个,该不会是拿开源社区的模型改的吧?”
社长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哈哈……被你发现了?”
橙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这模型我初中就玩过了,建议你们先优化下底层逻辑,不然下次可能就不是撞花盆,而是直接‘越狱’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如果你们真想搞点新东西,我倒可以帮你们看看代码。”
科研社众人眼睛一亮:“真的?!”
橙子耸耸肩,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前提是——你们得请我喝奶茶。”
“没问题!零食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您能来我们社团,保证天天都不重样!”社长连忙抓住机会。“要不橙子姐先来我们活动室尝尝?入社后天天都有~”
“哟,还得寸进尺了?”橙子闻言眉梢一挑,双手抱臂斜倚在墙边,“说好了,我是不会加入你们社团的,过家家游戏玩腻了,特别还是和一群幼稚鬼玩过家家,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对了,建议你们下次招新换个靠谱点的噱头。”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那箱零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还陪你们浪费了五分钟。”
她转头。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诶,别走啊橙子姐!零食也不行吗,再加每月大餐呢?橙子姐,橙子姐!……”
橙子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脚步丝毫不停:“没——戏——”
身后的社长苦兮兮地准备挽留,变成小跟班一样试图追上橙子,但都被无情拒绝。
籽岷收回视线,转而望向长廊另一端。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如海浪般层层叠叠地簇拥着,中心处正是霓渊市的超级偶像——粉鱼。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自带聚光灯,将整个空间的喧嚣都吸引了过来。
“粉鱼小姐!您的歌声简直是天籁,来我们音乐社当荣誉顾问吧!”音乐社社长高举着社团海报,声音激动得发颤。
“别听他的!”话剧社的成员一个箭步挤上前,“您这气质,这容貌,简直就是为舞台而生的!我们下周排演《灰姑娘》,您来演辛德瑞拉再合适不过了!”
“都让让!让让!”合唱团的学长们不甘示弱,挥舞着乐谱喊道,“粉鱼小姐,我们合唱团正缺一位领唱,您要是来了,我们今年绝对能拿全国大赛金奖!”
人群越聚越多,几乎要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两名黑衣保镖不得不张开手臂,像一堵人墙般挡在粉鱼面前,防止热情的同学们靠得太近。
而被众人簇拥的金发少女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她轻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声音如清泉般柔和:“谢谢大家的厚爱,不过社团选择是件慎重的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她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而且……我个人其实更倾向于安静一些的社团活动哦。”
闻言,全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默契静默。
“好啦,大家聚得也够久了,该散场了。”粉鱼轻巧地转开话题,朝保镖微微偏头“去学生会看看吧——别忘了,那里也有天穹集团的注资。”
“明白,小姐。”保镖低声应道,身形如影子般左右护住她,转瞬便消失在走廊尽头,身后的学生叹气“果然,请大明星粉鱼小姐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籽岷望着空荡的走廊,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视线扫过人群,脑中突然想到什么,都这种时候了,却仍不见那位带着鸭舌帽,在开学典礼上悄然离席的身影。
——她,究竟去了哪里?
“喂,新生。”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籽岷的思考。
他回头,看见一个戴着猫耳发箍的学长懒洋洋地靠在墙边,一脸玩世不恭,手里抛接着一枚生锈的钥匙。
“我叫夏猫。”学长歪了歪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听说你在纠结社团?”
籽岷收回目光:“我对动漫和cosplay没兴趣。”
“哈!”夏猫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那……你对‘不存在的社团’有兴趣吗?”
籽岷皱眉:“都市传说?”
夏猫的猫耳发箍动了动,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调整频率。他的笑容更深了:“不,是真相。”
“自己的真相,世界的真相。”夏猫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籽岷从未听过的认真,“比如……你为什么没有记忆?为什么莫名其妙来到这里?”
籽岷的瞳孔骤然收缩,眉头紧蹙:“等等,你是怎么——”
夏猫却已经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随手将那枚生锈的钥匙抛给他。
“考虑一下?学弟。”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籽岷下意识接住,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被轻轻撬动。
他抬头,夏猫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句飘散的话:“旧侦探社活动室的钥匙,给你了,你会成为侦探社社长的,我相信。”
籽岷看向手心的钥匙,这枚钥匙看起来年代久远,边缘已经被磨得圆润,显然经过无数次的辗转。
……侦探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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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嘎吱——
籽岷站在旧侦探社的活动室门前,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咔哒声。
门轴像是多年未动过一般,推开时带起一阵刺耳的吱呀声——
“咳、咳咳!”
扑面而来的灰尘瞬间糊了他一脸,籽岷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在面前挥了挥。
一束阳光穿过脏污的玻璃窗,在室内划出一道浑浊的光柱,无数尘埃在这道光带中翩然起舞,仿佛一场微型暴风雪。
随着视线逐渐适应昏暗,一个被时光封存的空间缓缓展现在眼前:
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黄铜吊灯结满了蛛网;脚下,每走一步都会引发木质地板痛苦的呻吟;墙边的橡木书柜里,褪色的档案袋像沉睡的老人般佝偻着脊背。
这里……简直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籽岷的指尖划过积灰的书桌,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这里的时间似乎停滞在了很久前的某个下午,连空气都凝固成了琥珀。
——这恐怕是方块学园最破旧的活动室了。
“BLOCK,有曾经方块学园侦探社的资料吗?”他在脑中问到。
BLOCK回到:【检索完毕,侦探社在建校记录中未显示存在,补充说明:无法确认方块科创学园具体建校时间,它似乎有极厚重的历史底蕴,关于方块侦探社,无更多可查询信息】
“这不合逻辑……”籽岷不可置信地回问,“为什么查不到?”
BLOCK:【数据比对结果显示,方块科创学园建立时间早于联邦政府成立约127年,超出常规数据库记载范围,远古信息已遗失或未录入信息库】
……还真是让人颓废。
籽岷叹了口气,他本以为找到这个神秘的侦探社会是解开谜题的开端,却不想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他抬头望向校长室所在的塔楼,那扇熟悉的落地窗后空空如也,连窗帘都纹丝不动。
方校长就像清晨的薄雾一般,在给予他指引后便悄然消散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籽岷甚至去遍了温室花园、图书馆顶楼和天文台这些据说校长常去的地方,却连一个相似的背影都没捕捉到。
在绕遍整个行政楼后,籽岷只能硬着头皮敲开了教务处的大门。
推开教务处的门扉,一股甜腻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鸡排主任的办公室永远弥漫着速溶咖啡和巧克力的味道。
“啊……建立社团啊。”鸡排主任敲着键盘“旧侦探社的活动室确实有很久没有重新投入使用了,不过你要是想成立一个新的社团光有活动室是不行的,至少还得招揽两三个成员呢。”
他看了籽岷一眼,便重新投入到教务处工作中:“按照校规,新社团至少需要五个成员才能成立,还要提交详细的社团章程,需要有明确的社团活动,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好思考一下吧。”
籽岷推开教务处的玻璃门,盛夏的阳光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刺得他眼前一片雪白。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指缝间漏下的光线在视网膜上烙下斑驳的光斑。
走廊上的学生三三两两擦肩而过,说笑声像隔了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他站在台阶上,捏着那张盖了红章的申请表,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他……应该去往哪里?
籽岷站在原地,像一座孤岛般被穿梭的人潮包围。
这种恍惚感如影随形,一直蔓延到食堂
“你是说——”炎黄咬下一口鸡腿,肌肉组织被暴力撕扯开,他眯起眼,像听到什么荒唐事似的,“你想复活一个已经死透的社团?”
籽岷的叉子悬在半空,意面卷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嗯。”籽岷回道“我比较好奇……我的过往,和我的来历,似乎只有组建侦探社这条路能让我触碰到真相。”
炎黄闻言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哈,那还得恭喜你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籽岷犹豫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盘边缘:“炎黄,你有加入社团吗?”
“没有。”炎黄扯了张纸巾擦手,“我对这种学园过家家嗤之以鼻。”
食堂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突然抬头直视炎黄的眼睛:“那我可不可以邀请你……加入侦探社?”
“……”炎黄罕见地沉默了,他移开目光“如果这个上面学园侦探社真的能查到过去的经历,我倒是很乐意加入。”
籽岷有些意外:“你的过去……也一片空白吗?”
炎黄握了握那只机械臂的拳头:“作为军用机械改造人,我的记忆早在某一次战争之后被清空了,很显然我也和你一样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抬起头,回望籽岷:“这算不算一种……志同道合?”
籽岷先是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家伙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那我们,不如一起?”
“慢着。”炎黄皱眉“先说好,我可没有就此答应你的请求,成立新的社团可是要不止两名成员呢,剩下的人,你什么时候找齐?”
籽岷沉默,籽岷的视线飘向食堂另一端热闹的人群::“剩下的人……其实我已经有人选了,就是看她们愿不愿意接受了。”
“随你。”炎黄站起身“我可不会跟你做那些招揽同学的活,无聊。”
不知何时,食堂外的广场上人潮汹涌,嘈杂的声浪一波接一波地扩散开来。
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此刻如同被惊扰的蚁群,不安地躁动着。有人踮起脚尖张望,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多人则举着终端设备,试图捕捉远处的动静。
籽岷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惊动,他疑惑地抬起头,双眸闪过一丝警觉:“发生什么事了?”
身旁的炎黄放下叉子,眉头紧锁。
他望向广场中央的全息投影区,那里正在闪烁着紧急播报的红色警示光。
“今天是霓渊市市长发布重要讲话的日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看来比预期提前了。”
霓渊市市长发表讲话?
籽岷暗自腹诽,他还真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几乎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根本不知道。
随即,他对脑中的BLOCK下达了指令:“查找并检索霓渊市市长的相关词条,摘要汇报。”
BLOCK很快回复:【作为联邦中心部的核心成员,霓渊市市长[艾德蒙·黑棘]掌握的权力几乎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他不仅掌控着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更是牢牢把握着科技发展的方向舵。】
【从量子计算到生物工程,从人工智能到空间跃迁技术,每一项重大科研项目都必须经过他的首肯,更令人不安的是,最新出台的《城市重构计划》赋予了他近乎独裁的权力——可以不经议会表决就重新规划任何区域的功能布局。】
“霓渊市市长……又要发表什么‘惠及全城’的伟大演说了?”籽岷了解了些许后,不禁喃喃。
“上层的高端人士一直这样,隔三差五就出台更多的条款,得寸进尺,反复试探我们这些下城区人的底线。”炎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当然,”他突然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方块学园不在他的掌控之内。这座学园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权力版图上最显眼的一块空白。”
籽岷低语:“方块学园……真是这个混乱世界中的最后一处港湾。”
BLOCK适时补充:【方块学园的存在,如同一座孤傲的灯塔,其权力体系完全独立于霓渊市的管辖之外,这座传承百年的学术圣地凭借其特殊的自治宪章和遍布联邦的校友网络,构筑了一道连霓渊市市长都无法撼动的铜墙铁壁。】
【而那位端坐在市政厅穹顶之下的野心家,早已将目光投向了更“务实”的领域——他正乐此不疲地推行着所谓的“城市优化”计划。通过精心设计的税收政策和土地开发方案,底层社区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上层特区日新月异的奢华建设。在这位信奉“精英主义”的市长眼中,普通民众不过是维持城市运转的消耗品罢了。】
籽岷望着广场上涌动的人潮,眼神渐渐暗沉。
在这座霓虹闪烁的钢铁丛林中,弱肉强食的法则如同空气般无处不在。
霓渊市的天空被割裂成两个世界——上城区的浮空岛上,全息广告投射着奢华的影像,悬浮车穿梭于云端大厦之间;而下城区永远笼罩在巨型建筑投下的阴影里,锈蚀的管道在巷弄间蜿蜒如血管,滴落着浑浊的液体。
他想起自己曾经栖身的那间出租屋,潮湿的墙面上爬满霉斑,与此刻校园里光鲜亮丽的景象恍如隔世,那些穿着定制制服的学生们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几公里外,有人为了一管营养剂就能挥刀相向。
远处,市政厅的穹顶开始投射出巨大的全息影像,市长的身影在无数纳米级投影粒子的勾勒下逐渐清晰。广场上的骚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全息投影的市长悬浮在百米高的天幕上,他的演讲声经过数字修饰,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庄严。
“诸位市民,诸位未来数字世界的精英们,我是你们的市长——艾德蒙·黑棘”他的声音通过城市各处的广播系统骤然响起,如同神谕般回荡在霓渊市的每个角落。
上城区的全息广告牌突然切换成他的影像,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俯视着繁华的商业街;悬浮列车内的电子屏同步转播,乘客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就连下城区那些锈迹斑斑的老式喇叭,也刺啦刺啦地传出他带着电流杂音的宣言。
这声音穿透高档公寓的隔音玻璃,钻进阴暗巷弄的每个缝隙,甚至让流浪汉从纸箱搭成的窝棚里探出头来。整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在钢铁森林间不断折射、回荡。
“我们正站在人类文明新纪元的门槛上,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转折点。”
广场上的学生安静地仰望着,市长展开双臂,身后的天空骤然变幻,浮现出一座由数据流构成的水晶城。
“看看这个美丽的新世界!在这里,疾病将被消除,衰老将成为历史,死亡——”他的语调突然拔高,“将成为一种可选项!”
在人群的唏嘘声中,天幕上开始播放宣传影像:数字化的意识在量子云端自由翱翔,机械躯壳在花园中漫步,永葆青春的面容在阳光下微笑。
“新月集团与联邦合作的‘数字飞升’计划,将为本市前10%的精英提供意识上传服务。”市长的手指优雅地划过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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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出一组数据图表。
“而剩下的90%,你们的工作将更有意义——你们的生物神经网络,将成为维持云端运转的基础算力节点,当然,如果用能力支付一千亿信用点,该服务也会为您敞开。”
……一千亿。
籽岷瞳孔微微扩张。
这是下层区居民几百辈子拼尽全力也触碰不到的天文数字,是普通企业倾尽整个生命周期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巅峰,但对云端之上的那些人来说,不过是智能终端上一次随意的指纹确认。
人群中突然掀起一阵不安的骚动,窃窃私语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不就是变相奴役吗……”一个扎着马尾、戴着磨损眼镜的女生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火光。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火星落入干草堆。
不远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制服的男生狠狠踢了下墙角:“该死的资本,该死的联邦。”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周围人下意识退开半步。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冷笑刺穿了嘈杂。
籽岷转头,看见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生倚在墙边。男生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臂膀,嘴角扭曲成一个讥讽的弧度:“馈赠?不过是吧穷人最后的价值都变成服务器的染料。”
这句话像一柄冰锥,瞬间刺穿了周围人麻木的伪装。
几个学生不安地交换着眼色,有人紧张地啃咬起指甲,有人假装整理书包,却没人敢接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仿佛连呼吸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字永生,是进化的必然。”市长的演讲仍在继续,他的影像展开双臂,身后浮现出无数数据流构成的虚幻天堂,“让我们挣脱血肉之躯的束缚,共同迈向永恒的彼岸!”
“第一阶段将在上城区优先推行,所有联邦公民必须在本月底前完成意识上传登记。”他的指尖划过虚空,调出一份闪着金边的电子法案,“拒绝配合者,将自动丧失公民权益。”
“从今天开始,数字生命计划将完全推行实施。”整座城市的灯光随着他的话语明灭,仿佛在附和这场宣言“进化,或者淘汰——选择权在你手中。”
籽岷抬头,望向市长那张被放大到近乎扭曲的脸。那张脸正在微笑,嘴角的弧度像是用代码精心计算过的,完美得令人不适。
市长虚假的微笑在他眼中扭曲变形,渐渐与BLOCK给出的资料里那些穿着考究的联邦官员重叠。
他们用同样优雅的语调,宣布过贫民窟清拆令,宣布过基因筛查法案,现在又要宣布血肉之躯的死刑。
“该死的骗子……”炎黄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那股在胸腔翻腾的怒火,已经快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
然后——
籽岷的视线越过市长的肩膀,突然捕捉到一丝异样。
在更高处,某栋摩天楼的玻璃幕墙间,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那道光芒如同黑夜中的刀锋,在城市的钢铁丛林中一闪而过。
很短暂,像是阳光偶然折射的错觉。
但籽岷的后颈骤然一凉。
不……那明明是——
砰!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脆响。
被消音器过滤的枪声,轻的像蝴蝶扇动翅膀。
狙击镜的十字线稳稳咬住市长眉心的瞬间,狙击手的呼吸与城市的风声一同静止。
扳机扣下的刹那。
弹头在膛线驱使下急速旋转,撕裂空气的瞬间迸发出炽白光痕,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在千分之一秒内划破千里长空。
紧接着,它撞上了纳米级的强化玻璃——本该坚不可摧的幕墙顷刻间像糖霜般绽开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
一层,两层……
子弹穿透最后一道屏障时,弹芯的钨钢镀层开始剥落,露出内部刻满数据纹路的特殊结构,干扰了市长后颈的神经防护装置。
他根本没有反应的间隙,与此同时,弹头已优雅地旋开额骨,像钥匙插入锁孔般精确,脑脊液在空腔效应下形成完美的螺旋水花,与后方炸开的不明零件构成一幅绚烂的,残酷的艺术品。
直到尸体重重倒地,三面防弹玻璃的破碎声才接连响起,仿佛在为这场死亡演奏迟到的三重奏,破碎的玻璃碴落了满地,仿佛临终送别的花海。
广场上一片死寂。
直到第一声尖叫划破空气。
人群开始混乱,保安无人机蜂拥而上,红色的警戒光束交织成网。
但籽岷仍站在原地,仰着头,死死盯着那栋远在千里之外的高楼——
仿佛能够看见,那里的玻璃幕墙上,留下了一个边缘整齐的弹孔。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千米之遥,与高楼顶端那道孤绝的身影隔空相峙。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在钢筋水泥构筑的天际线上,一抹红瞳如血色残阳般灼灼闪烁,她的粉发在夜风中扬起混乱而飞扬的弧度。
那道黑影与籽岷视线交汇的瞬间,随即如同被夜色吞噬的幽灵,她悄无声息地拉上兜帽,隐没在霓虹照不到的阴影深处。
最后,只有狙击镜残留的冷光,还在他视网膜上烙下转瞬即逝的灼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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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霓渊市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这座钢铁巨物难得地变得死气沉沉,公交站台旁的显示屏停顿三秒的死寂后,突然开始集体闪烁,紧接着所有广告画面在瞬间被切断。
城市的光影骤然凝固,只剩下新闻主播那张严肃到近乎冰冷的面孔,在每一块屏幕上同步注视着街道上茫然驻足的人群。
“各位观众,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主持人神情凝重,面色如阴云般沉郁。
“昨日晚间8时17分,在霓渊市数字永生计划发布会上发生了震惊全联邦的刺杀事件。联邦高级官员、霓渊市市长艾德蒙·黑棘在进行项目演讲时,遭到精准狙击,当场身亡。”
“本台记者获得的最新画面显示,枪击发生时现场一片混乱。据弹道专家初步分析,子弹来自昌盛大厦132层至135层之间的某个位置。这座位于市中心的地标建筑目前已被警方完全封锁,所有出入口均设有武装警戒。”
“值得注意的是,这场发布会被视为‘数字永生’计划的关键节点。分析人士指出,此次刺杀事件可能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霓渊市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政治动荡与社会危机。”
“警方发言人表示,目前已成立特别调查组,呼吁市民保持冷静,同时希望目击者积极提供线索。本台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为您带来最新报道。”
……
方块学园笼罩在绵密的雨幕中,檐角滴水声在空荡的走廊间回响,雨丝织就的帘幕将整个世界隔绝成模糊的灰影。
角落,两道剪影泾渭分明地切割着光影。
炎黄的身形完全隐没在梧桐树的阴影里,唯机械臂忽明忽灭的红光暴露着位置;而三步之隔的籽岷站在
“喂,你该不会真打算插手霓渊市长的案子吧?连联邦特工都躲着走的热山芋,你倒想往怀里揣?”炎黄双手抱臂,凝视着若有所思的籽岷。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蹊跷了吗?”籽岷摩挲着下巴。
“——本该被联邦特勤层层保护的市长,为何会如此精准地中弹?为何偏偏选在数字永生计划发布的当口?他顿了顿,“并且案发现场,竟然找不到一滴血迹。"
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混乱的现场,此起彼伏的尖叫,几乎在枪响的瞬间就被切断的直播信号。
但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籽岷确信自己捕捉到了某个不该存在的细节。
聚光灯下,市长被贯穿颅骨时,一滴猩红都没出现,而那些液体……真的是脑脊液那么简单吗
“所以呢?你还想大发慈悲地当个大侦探,把这案子办了?”炎黄嘲弄道,语气中满是不屑。
“数字永生计划、改造人技术、意识上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这些将人类意识随意拆解重组的技术,简直就像在玩弄上帝的积木。”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而我丢失的那段记忆......很可能就是像那样被别有用心之人当作了一块积木。”
话落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看来我们触碰到某个开关了。”炎黄眯起眼,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要逃吗?大侦探。”
闻言后籽岷突然转身直视炎黄,顺带挑了挑眉:“你最近跟得有点紧啊,以你的性格,应该最讨厌这种‘保姆工作’才对。”
炎黄的机械义眼闪过一丝红光,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校长委托罢了。在你完全适应神经改造前,我得确保你这颗价值连城的脑袋不会突然炸开。”
籽岷扬起嘴角,转过头迈步欲走:“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这么尽职尽责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比智能家居助手还要贴心。”
“啧。”炎黄的机械眼突然锁定他的背影,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该不会——”金属手指猛地扣住他的肩膀,“想去昌盛大厦送死吧?”
紧接着,他注意到了籽岷转头的瞬间。
从他在那间昏暗的出租屋中惊醒的那一刻起,每一个抉择都像掷向未知的骰子——大胆、果决,带着孤注一掷的锐气。
这确实是个天生的冒险家,血液里流淌着不惧深渊的勇气。
————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昌盛大厦的尖顶吞没在朦胧之中。
盘旋的警用无人机划破凝滞的空气,红蓝警灯在雾霭中晕染开一片不安的光晕。
昌盛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划破天际。
俯视之下,大厦如同被蚁群包围的巨兽——全副武装的警力在建筑外围形成严密的封锁网,警戒线像蛛丝般层层缠绕。
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以战术队形封锁了所有入口,防暴盾牌上映出大厦内部诡异的蓝光。
暮色中的昌盛大厦外,执勤的警员们早已显出疲态。有人倚着警车反复查看时间,有人对着咖啡杯呵欠连天,警戒线在晚风中轻微晃动。
大厦玻璃幕墙映出变幻的云层,某一瞬间,高层的反光出现了不自然的扭曲,但低头揉眼的警员再抬头时,只当是飞鸟掠过的错觉。
通风管道的灰尘轻轻震颤,监控室的屏幕上闪过几乎无法察觉的噪点。
值班人员嘟囔着拍了拍显示器,将其归咎于老化的线路,而此刻,顶层的门禁系统记录显示一切正常——尽管三十秒前,某个检修通道的传感器曾短暂触发。
喷泉池的水面突然荡开几圈涟漪,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存在经过,巡逻的警犬只是竖起耳朵,很快又被主人牵向另一个方向。
【已进入昌盛大厦内部,信号即将屏蔽】
籽岷的耳机中传来BLOCKAI断线后的最后一次播报,随即便化作了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身后气密门无声闭合的瞬间,所有外部声响都被吞噬殆尽,只剩下中央空调管道细微的嗡鸣。
总算松了口气,他们终于避过了层层警戒成功潜入了昌盛大厦中,其中的一部分功劳还得归咎于BLOCK。
那条被选中的路线蜿蜒穿过消防通道与通风井,最终停留在目标楼层一个不起眼的检修口——这是籽岷在分析了7次失败案例后,计算出的最优解。
“我们的潜入比意想之中的顺利,看来你那颗榆木脑袋偶尔也能派上用场,至少没让我们直接撞进虎穴。”
炎黄跟在他身后,像一缕阴魂不散的黑影“真稀奇,这就是市中心数一数二的豪华高级大厦吗,这么安静。”
籽岷停下脚步,将空荡的走廊尽收眼底:“……不对劲。”
他声音紧绷,“联邦的封锁网本该密不透风,可这些警力全都堆积在外围,里面却像个被掏空的蚁穴,什么都没有。”
这座大厦内部空荡得令人心悸,走廊像被飓风扫过一般干净。
而办公室内,椅子东倒西歪,文件散落一地,咖啡杯倾倒着早已干涸的污渍——显然所有人都仓促撤离,连最基本的整理都顾不上。
电梯间还闪烁着紧急疏散的红色警示,安全通道的门大敞着。
区区一个狙击手……至于让整栋大厦的人都像见了鬼似的逃命吗?
“开始调查吧。”籽岷压低声音,“这里远比我们想象中诡异。”
炎黄没说话,两人不约而同放轻呼吸,像两道游走的影子没入大厦死寂的黑暗。
——
冷白色的应急灯在走廊尽头闪烁,将影子拉长,扭曲地投映在墙面上。
籽岷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前方的安全通道转角处,传来细微的电子设备嗡鸣声。
他抬手拦住炎黄,后者机械臂的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有人。”籽岷低声道。
“废话。”炎黄的声音压得极低,“根据脚步声判断,应该是两个,正在靠近。”
远处传来同样克制的脚步声,轻得像是幻觉——对方竟和他们一样,在这空荡的大厦里保持着出奇的谨慎。
这太反常了,正常人不会在自家地盘上这样蹑手蹑脚,除非……他们也是外来之人。
炎黄迈步到籽岷面前,握拳摆出战斗的姿态:“退到我身后,小心点,必要时刻,我会出手。”
话音刚落,转角处突然探出一颗橙色的脑袋,护目镜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橙子,小心!”
“等等,炎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四双眼睛在一刻间对视。
籽岷猛然扣住炎黄的手腕,那支蓄势待发的机械臂顿时凝滞在半空。
——而对面,戴着淡蓝色护目镜的橙子警觉地侧身挡在前方,身后粉鱼只是微微抬眸,修长的身影静立如竹。
一时间空气沉默。
“你认识他们?”炎黄压低声音反问,目光警觉地在两个身影之间游移。
“……喂,这可是我们方块学园的校友啊,你平时完全不关注社交圈,人际关系只有食堂和清障人工作吗?”籽岷叹了口气道。
“……”炎黄噎住。
“哟?”看此情景的橙子歪头,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这不是我们亲爱的原始人同学,和他的铁皮人保镖吗?”
籽岷的眉头皱了起来,率先甩出疑问:“橙子?粉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哈?”橙子夸张地摊手,“我还想问你呢!”
她眯起眼睛:“一个连脑机接口和基础神经改造都没有的‘普通学生’,半夜三更跑到昌盛大厦——别告诉我你是来观光的。”
炎黄的电子义眼闪烁了片刻:“他没那个解释的必要,除了是校友,我们和你们还有其他的关系吗?”
“哦?”站在橙子身后的粉鱼轻声开口。
她的目光落在炎黄的机械关节上:“这栋大楼的安保系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突破的,既然是怀揣着目的潜入,又为何不和臭味相投的人一起交流交流呢?”
籽岷沉默了一瞬,随后直截了当:“我在查霓渊市市长被枪杀的案件,其中疑点太多,有些答案或许只有亲自探访这里才能得知,炎黄也想来,于是我们就搭伴了。”
橙子双手抱臂:“巧了,我们也是。”
她敲了敲自己的护目镜:“警方并没有公布昌盛大厦内部的监控内容,这本该会成为指向凶手最直接的证据,可联邦却迟迟没有下发通缉令,于是我利用了一点小手段,而后发现大厦的服务器被人动过手脚,监控摄像诸多数据销毁得很彻底——但不够专业。”
粉鱼轻笑:“霓渊市长死前,与‘月财团’的合作过于密切,就在市长公开反对联邦增税法案的第二天,财团就向他的私人基金会注入了两百亿信用点。真是慷慨的战略合作伙伴啊。”
她的声音很轻,微笑变得有些瘆人:“而我的家族,恰好是那个财团的最大对手公司。”
四个人,怀揣着不同的目的,却诡异地指向了同一条道路。
炎黄冷笑一声:“所以现在是怎样?互相摊牌?”
“不。”籽岷的目光扫过三人,“是合作。”
橙子挑眉大胆:“……等等,我们可没同意。没有交易的筹码,我们凭什么和你们合作?”
“凭我们各自掌握的信息都不完整。”籽岷冷静地说,“橙子,你查到了监控数据被销毁,但不知道是谁干的。”
“粉鱼,你知道财团和市长的勾结,却不了解具体内容。而我——”他顿了顿,“我知道,狙击手枪杀市长,并不只是单纯为了刺杀他。”
籽岷的语调平静得可怕,字字句句都裹挟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而我推理出,市长……很有可能并没有被真正杀死。”
空气凝固了一瞬。
“……有意思。”橙子突然笑了,“行啊,合作。”她伸出手,“但有条件——卸下所有防备,抱团前行,所有数据共享,不准隐瞒,这是成为盟友的第一步。”
“我也同意”粉鱼轻轻颔首,“如果你说的猜想真的是现实,那可足够疯狂。”
炎黄冷哼一声,但还是伸出机械臂,与橙子击掌为盟:“别拖后腿就行,开路的事……交给我就行。”
籽岷笑了:“很好,是时候揭开这栋鬼楼的秘密了。”
四人结成战术联盟,开始有条不紊地撕开大厦的防御网络。
橙子调出终端,不到三分钟就瘫痪了整个监控系统和警报系统;炎黄的机械臂轻松撬开一道道锁,幽蓝的扫描光线在黑暗中划出精准的路径。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没有巡逻的保镖,没有值班的安保,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物识别锁都被解除。
整座大厦死寂得像个巨大的金属棺材,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太奇怪了。”橙子压低声音,护目镜下的眉头紧锁,“昌盛大厦可是市值千亿的顶级商业中心,怎么可能连个值班人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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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籽岷也对此深深怀疑着,在此之前,他便仔细调查过该建筑的背景以及资料。
【昌盛大厦——这座耸入云霄的钢铁巨兽是霓渊市长名下最耀眼的私人资产,在鼎盛时期,这里配备了足以媲美军事基地的安保系统,三百名精锐警卫日夜轮值。】
【金融分析师们估算,仅是这栋建筑本身的价值就高达天价信用点,更别提其中流动的商业机密与政商资源】
此刻,炎黄像是隐约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皱着眉看向走廊尽头的门。
通体由军用级合金铸造的门板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厚重的门框边缘严丝合缝地嵌入墙体,连门锁设计成了虹膜识别的装甲样式,活脱脱就是个嵌在办公楼里的战略级保险库。
其他三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扇巨大的门,橙子语气上扬,率先开口:“来都来了,不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可就亏了。”
眼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价值千亿的秘密,要么赌命开个死亡盲盒。
少年人的热血向来是最危险的易燃品——不计后果,一点就着
轰隆!!
四人合力破开最后一道安全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
这里……明明是一个隐藏在商业大厦中的,巨型实验室。
眼前,数以百计的圆柱形培养舱在昏暗的灯光下排列成诡异的放射状矩阵,幽蓝的培养液在舱体内缓缓流动。
每个舱体中都悬浮着一个人形生物,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像寄生虫般钻入他们的太阳穴、脊椎和四肢。
“这……是……”橙子的护目镜都歪了,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市长竟然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该死的!”炎黄的机械臂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他咬牙猛地砸向身旁的控制台。
作为前军人,他设想过市长以及联邦背后可能涉足黑色产业,但眼前这一幕仍然超出了他最疯狂的想象——
整个实验室足有足球场大小,整齐排列着至少三百个培养舱。
透过浑浊的培养液,可以清晰看到里面囚禁的大多是年轻人:有年轻的少女,她的左臂已经完全机械化;有肌肉健硕的男子,脊椎被替换成了某种闪着冷光的金属装置;甚至还有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半个头颅都覆盖着电子元件……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人都睁着眼睛。
他们的瞳孔在数据线接入的状态下不规则地颤动着,仿佛正在经历永无止境的噩梦。
舱体上的显示屏跳动着实时数据:[实验体#179 神经同步率87%][实验体#203 机械融合度63%][实验体#156 意识活跃度……]
面对眼前触目惊心的场面,素来优雅的粉鱼也难得地不再平静,她皱眉看着眼前还亮着光的操作台,声音颤抖:“看这里,这里……这里还有未被删除的实验日志!”
四人围在了冰冷的控制台前,紧接着,他们目睹了这里曾上演的……无数场绝情而恐怖的实验。
【实验日志 - 联邦新纪元2187年】
【下城区黑户,实验体00213号:意识模拟实验失败。脑部出现大面积梗死,保留机械融合部分】
【下城区流浪汉,实验体00214号:意识殿堂构建过程中发生崩溃,确认脑死亡。建议保留躯体作机械改造】
泛着冷光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像墓碑般排列。
每一行简短的文字背后,都是一个被碾碎的鲜活生命。籽岷的手指划过触控屏,上百条实验记录如走马灯般闪过——
【下城区六等公民,实验体00301号:神经接驳时发生排斥反应,躯体报废】
【下城区残疾人,实验体00457号:意识上传后人格崩解,转为基础运算单元】
【下城区贫民窟,实验体00892号:下层区采集样本,机械融合度仅31%,已废弃】
实验日志中的每一页都浸染着触目惊心的数据,那些冰冷的编号背后,是一个个被摧残的生命。
实验体们要么在痛苦中死去,要么沦为培养舱中机械与血肉拼接的活死人,睁着空洞的双眼,在营养液中无意识地漂浮。
所谓的意识上传技术,根本就是用无数鲜活生命堆砌而成的血腥阶梯。
联邦引以为傲的科技突破,不过是建立在层层叠叠的下层区居民尸体之上。
每一个被标榜的奇迹,都浸透着贫民窟或者黑户的脑髓与鲜血。
他们从出生起就被打上了下城区的烙印——没有公民编码,没有身份芯片,连最基本的生命权都被系统默认为“可回收资源”。
正是这份制度性的抹杀,让这些少人成了实验室里最完美的耗材:不会引发人们察觉,不会留下医疗记录,即便从培养舱里拖出残缺的尸体,警报系统也只会显示“垃圾清运中”。
那镀金的奖章背面,刻着无人知晓的代价:三千七百六十二个下层区失踪人口,九百四十五例脑死亡记录,以及仍在持续增加的“实验损耗”。
培养舱的玻璃上凝结着水珠,像极了那些再也不会流出的眼泪。
“伙计们,这下我们摊上大事了。”橙子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护目镜反射着培养舱幽蓝的光,“既然撞破了市长的秘密实验,你们觉得联邦可能让我们活着离开昌盛大厦吗?”
他们揭开了真相,却也触动了死亡的机关——每一个窥见这秘密的人,注定会因为这份秘密被抹杀。
炎黄深吸了一口气,他眉头紧锁:“趁市长背后的势力还没发现,我们现在撤退,像来时那样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开,或许还——”
他话音未落,最糟糕的可能还是发生了。
砰!!!
实验室的金属门突然被人为地暴力踹开,发出震颤的巨响,刺眼的探照灯光直射进来,落在四人的背上。
“发现未授权人员入侵!”门口的机械清扫员眼中闪过猩红的光芒,原本无害的躯体突然展开无数武器模块,“执行清除协议!不能让他们离开!”
天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混凝土碎块裹挟着簌簌灰尘倾泻而下。钢筋扭曲的刺耳声响中,吊灯像断线风筝般砸落,在众人脚边迸溅出无数玻璃碎片
在一片嘈杂与混乱中,籽岷的喊声穿透喧嚣,骤然炸响:
“跑——!立刻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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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跑!”籽岷的吼声在枪声响起前一刻炸开。
四人瞬间猛地扑向最近的掩体,子弹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砸在周围。
最近的培养舱玻璃应声爆裂,淡蓝色液体喷涌而出。
橙子咬牙一个翻滚躲到控制台后面,护目镜上快速闪过几条路线标记,但均变成了刺目的红色感叹号,她暗骂了一声:“该死的!他们来时的信号被屏蔽的干干净净!”
数十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清洁工如潮水般涌入,手中冲锋枪喷吐着火舌,密集的弹雨瞬间将空间撕碎,子弹击穿培养舱的爆裂声此起彼伏。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闪烁的红光把飞溅的液体照得像是鲜血,地上很快积起一滩滩混着电线火花的水洼。
这些曾耗费巨资培育的实验体,此刻在枪林弹雨中沦为待销毁的废弃物,只要核心数据安然无恙,这些失败品便如同用过的试管般可以随手抛弃。
为了确保黑暗的秘密永不泄露,他们必定会清除所有目击者。
兵荒马乱之中,籽岷的脑子疯狂运转。
唯一的出口已被火力封锁,四周密闭的实验室墙壁仿佛在不断逼近。没有窗户,没有备用通道,继续停留无异于坐以待毙。
就在绝望即将蔓延的瞬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通风管道!
“走通风管道!沿着培养舱方向突围!”籽岷斩钉截铁地出声带领。
话没说完,又一阵扫射打穿了头顶的消防管道。冰冷的水柱从天而降,和地上的培养液混在一起,滋滋作响地冒着电光。
炎黄的机械臂发出急促的嗡鸣,他一把拉住籽岷:“通道在那!”反应及时的粉鱼已经出乎意料地迅速跳上了培养舱顶端,一脚踹开了通风口,回头大喊:“快!”
随即,四人手脚并用地挤进狭窄的通风管道,金属壁面在急促的爬行中哐当作响。
炎黄殿后,反手一枪打爆了通道口的照明线路,黑暗终于吞没了他们狼狈的身影,也将身后密集的弹雨隔绝在外。
——
哐当!
四人从通风管道的检修口狼狈跌落,接连滚入了一条昏暗的走廊。
籽岷最先跳下稳住身形,后背重重撞上地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真是侥幸……”橙子从管道口摔出来时护目镜歪到一边,她胡乱扶正镜框。
通风管道里传来追兵爬行的震动声,走廊尽头也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粉鱼最先爬起并出声:“别松懈,他们跟过来了!”
炎黄最后一个落地,顺势一个翻滚卸去冲力。他反手掏出随身匕首,寒光一闪便将通风管道的百叶盖板卡死。
他们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警报声刺穿了大厦的死寂。
“警告!非法人员入侵!警告!”
应急灯将走廊染成血色,金属墙壁上反射着众人仓皇的身影,在这诡谲的红光中,走廊尽头的黑暗如潮水般蔓延——数道全副武装的黑影正踏着整齐的步伐,沉默地压近。
“走!”炎黄一把拽住籽岷的后领,他的另一只机械手臂弹出脉冲炮口,枪口红光乍现,“二十个杀戮单位,全义体化!”
橙子的护目镜上数据流疯狂闪烁,像是终于在资料库中查询到了某些相关内容:“见鬼!是市长的‘清洁工’!他们应该是来扫清实验室机密的,结果被我们撞上了!”
她率先一脚踹开了安全通道的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垂死的呻吟,还不忘高声问:“粉鱼!你那些昂贵的保镖呢?这是该排上用场的时候了!”
粉鱼迈步跟上,平时的大小姐风范在此刻却出奇的思绪清晰,动作迅速,声音平静:“我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带着保镖队来秘密调查?你当这是时装周红毯吗?”
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籽岷在狂奔中大脑飞速运转,破碎的线索在脑海中不断碰撞。
霓渊市长不仅暗中运作着庞大的人体实验项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建立了一支训练有素的“清洁部队”。
这些阴影中的刽子手们,专门绑架没有身份登记的下城区居民作为实验品;在每次实验出现纰漏时,他们就会精准出击,抹去一切痕迹。
从目标筛选到事后清理,这套流程运转得如同精密的工厂流水线。
想到这里,一个更可怕的疑问浮现在脑海:连市长都能建立如此恐怖的黑暗组织……那么掌控整个联邦的势力,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通讯耳机突然传来清脆的叮响——昌盛大厦的信号屏蔽被解除了,这绝非善意,而是猎人们故意打开的围猎场,好让清洁工们能精准锁定他们的位置。
“BLOCK,立即规划最优撤离路线!”籽岷急促地下令。
机械音冰冷地回应:【警告:检测到12个武装单位正从安全通道向上前往该楼层,电梯系统已被远程锁定禁止使用。重复,无可用逃生路径——】
安全通道楼梯间,金属外壳在电磁步枪的轰击下扭曲变形。
橙子的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前方拦截!“楼梯下方尽头,三个全副武装的清洁工已经架起了脉冲炮。
炎黄直接撞开栅栏俯冲而下,一记精准的上勾拳轰在清洁工下颌——颅骨碎裂的闷响中,那具躯体腾空而起,重重砸在三米外的配电箱上,溅起一片电火花。
他转身捏碎枪口,砸碎了另一个清洁工的颅骨,还不忘朝身后大喊:“跳!”
籽岷纵身跃下的刹那,一发子弹撕破空气,灼热的气流在他太阳穴擦出一道血痕,弹头深深嵌入身后的混凝土墙,炸开的裂痕如同狰狞的蜘蛛网,
消防楼梯变成了修罗场,粉鱼掏出防身手枪,精准射穿了一个清洁工的眼眶,橙子扔下的电磁脉冲炸弹在下方炸开,蓝光中传来机械解体的脆响。
“他们根本不要命!”橙子盯着那些不顾一切冲上来的清洁工,声音发紧,“这些不是普通士兵,是AI操控的杀人机器!”
一片混乱中,炎黄的机械关节突然被清洁工射出的磁性弹锁死,迫使他单膝重重跪地,抬头后,他看着清洁工举起了枪口。
突然,那名清洁工的手指刚扣上扳机,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便撕裂雨幕——
砰!
狙击弹带着恐怖的动能贯穿头颅,整个颅骨瞬间爆裂,清洁工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
砰!砰!
又是两声干脆利落的枪响,另外两名清洁工应声倒地,每人眉心都绽开一个完美的弹孔,分毫不差。
炎黄瞳孔骤然收缩,敏锐地捕捉到子弹袭来的方向。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个翻滚迅速起身,拽起同伴就往掩体后冲去。
籽岷突然怔住,随即恍然大悟地抬头——
昌盛大厦独特的回字形结构中庭里,子弹是从上而下精准点射,这种刁钻的射击角度……只有站在顶楼环形走廊的狙击点才能做到。
三百层之上的玻璃幕墙后,某个潜伏在黑暗中的身影,早就占据了这座钢铁巨兽的制高点。
电梯的指示灯全部熄灭,安全通道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追兵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栋摩天大楼里。
“这下可好,”橙子背靠着摇摇欲坠的掩体,子弹擦过金属支架迸溅出刺目的火花,“咱们得从这铜墙铁壁里杀出一条血路了。搞不好……真要在这儿上演一出‘生死与共’。”
生死攸关之际,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劈进籽岷的脑海——
“等等……”籽岷突然抬头,目光穿过层层天花板,“我们往上走,去天台!”
“你疯了吗?!”橙子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三百层高的天台,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跟那些清洁工一起跳楼吗?”
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应急灯的红色光晕在每个人脸上跳动,籽岷表情不像开玩笑:“现在,只能相信我。”
他转向其他同伴,声音在枪声与警报声中异常清晰:“天台,会有出路的。”
炎黄的机械臂终于脱离了磁性弹的束缚,他起身一拳打翻了楼梯的栏杆整段金属栏杆在巨响中扭曲变形,轰然砸落在楼梯井里,将追兵暂时阻隔在下层。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他不容分说地出声。
四人立刻调转方向,开始往顶楼冲去。
——
黑云压城,暴雨如注。
厚重的乌云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霓渊市上空,骤雨倾泻,千万条银线将天地缝合,整座城市在雨幕中渐渐模糊了轮廓。
顶楼的风裹挟着硝烟和血腥味,他们撞开铁门的瞬间,一枚滚烫的弹壳叮叮当当滚到籽岷脚边。
天台上,一架漆黑的直升机如巨鹰般悬停在天台边缘,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将雨幕撕成漩涡,引擎的轰鸣声甚至盖过了雷霆。
机舱门大敞着,垂下的速降绳在暴风中狂舞,像一条等待抓住的救命绳索。
一个人影站在天台边缘的通讯塔上,细长的狙击枪管还冒着缕缕青烟。
她的红瞳在夜视镜下泛着冷光,粉色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脚边散落着三枚弹壳——正好对应楼下倒下的三个清洁工。
“是你……”炎黄的机械义眼立即锁定了她,“是那个杀了市长的狙击手。”
“……你是五歌,对吧。”籽岷的声音穿透雨幕,虽被雨水模糊了视线,那双眼睛却如淬火的刀刃般锐利。
五歌的枪口缓缓转向众人,却在最后一刻垂下,她扯下战术面罩,露出英气的脸庞。“没错,是我。”
她用靴尖踢了踢脚边的金属箱,弹药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但你们不知道的是,那具义体里装的意识……根本不是市长本人。”
橙子的护目镜在雨滴下疯狂闪烁,她震惊地反问道:“什么?”
“真正的市长早就完成了数字飞升。”五歌的狙击镜反射着远处迷离的霓虹,“他让替身继续扮演人类市长,自己躲在量子服务器里……直到被发现他在用活人做意识上传实验。”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机,“我接到的最后一个命令是,当着所有市民的面,将傀儡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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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要阻止数字永生计划?”籽岷的声音飘忽如雾,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也不是。”五歌露出尖锐的犬齿,“我确保那发子弹会引爆替身体内的意识存储核心。”她看向籽岷,目光如刀,“而你们在实验室看到的……只是他十分之一的罪恶。”
“粉鱼小姐。”五歌侧身让过一道探照灯光,朝队伍末尾的粉鱼抬了抬下巴,“你家的保镖倒是尽职尽责”她指向直升机舱内那个戴战术墨镜的驾驶员,“看来你偷溜出来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粉鱼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五歌小姐的情报网倒是无孔不入,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家的保镖什么时候和传说中的那位神枪手有了特殊交情?”
远处传来直升机旋翼的轰鸣,五歌利落地更换弹夹,抛给剩下三人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你们,和我走,还是等死?”
她语气冰冷:“第二批清洁工三分钟后到达,昌盛大厦即将被引爆,彻底成为一处废墟,你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暴雨之中,五人的身影被雨幕模糊得不再清晰,他们之间却已经隐约建立起了某种同盟关系。
“……我们和你走。”籽岷最后只是这样答应。
众人沉默的已然是最好的回答,五歌侧身退后半步,让出了一条道路,暴雨中,四道身影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架悬停的直升机,溅起的水花在探照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炎黄的机械臂逐渐冷却,运转声恢复了平稳的嗡鸣;橙子护目镜上跳动的红色警报终于熄灭,只余下淡淡的待机蓝光,粉鱼熟练地挽起发髻,迈步踏上直升机。
籽岷在队伍末尾殿后,临走之前,与五歌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他们身后,楼梯口已涌现出新一批清洁工的黑影。
五歌毫不犹豫地咬开烟雾弹保险栓,手臂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砰!
烟雾瞬间爆开,与倾盆大雨交织成浑浊的屏障,天台的无数弹药箱相继被接连引爆,整个昌盛大厦楼顶迸射出耀眼的爆炸光芒。
而就在这混沌之中,直升机已然升空。
引擎的轰鸣渐渐远去,旋翼卷起的气流将雨幕撕开又合拢,最终消失在昌盛大厦顶端的乌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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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深处,一道披风翻飞的黑影静立于电线杆顶端,宛如一只伺机而动的夜枭。
暴雨在他周身形成模糊的光晕,披风下摆的水珠连成一道道银线坠向地面。
JOKER斜倚在生锈的电线杆上,纯黑的面具在雨中泛着冷光,他歪着头,目光穿透重重雨幕,精准锁定了昌盛大厦顶楼那架即将起飞的直升机,面具上的诡异笑容仿佛更深了几分。
远处,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夜色中撤退,五歌走在最后,狙击枪斜挎在背后,兜帽下的粉发被夜风扬起,像一面叛离的旗帜。
“真感人。”JOKER的电子音里带着扭曲的笑意,“从猎手变成家猫……是退化还是进化?”
他叹气:“可惜啊,我们失去了最出色的狙击手。再也没法在千米之外,一枪毙命了。”
在他身后浓稠的黑暗里,飞猫的身影如幽灵般悄然显现。
黑红相间的侦探帽檐刻意压低,遮住了那对非人的猫耳,唯独左眼的单片眼镜捕捉着雨夜微光,折射出蛇一般的冷冽锋芒。
“HUNTER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飞猫的声音沙哑,“在数字永生计划宣布时狙杀市长的傀儡,清理门户。按照规矩,她自由了。”
JOKER将手中把玩弹壳弹向空中,又稳稳接住。“规矩?”他歪了歪头,“飞猫,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规矩了?”
夜风骤急,远处传来警用无人机的嗡鸣。飞猫的机械手指缓缓收紧,指缝间闪过刀刃的寒芒,“以后这些脏活,我们办就好。”
“哦?”JOKER的声音突然褪去所有戏谑,只剩机械般的冰冷,“飞猫,难不成你也想……背叛组织吗?”
飞猫的义眼闪烁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余声音在风中飘荡:“我只会清除掉真正的叛徒。”
JOKER独自站在黑暗中,手中的弹壳不知何时已被捏扁。
他望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突然笑出声:“别急着退场啊,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话音未落,他向后倒去,他的身形已向后仰倒,坠向霓虹灯照不透的深渊。
猎猎翻飞的披风在坠落途中划出猩红的轨迹,而那双锐利的眼睛,竟穿透千米雨幕,精准锁定了直升机舱门边那抹明黄色的发带。
下坠的风声吞没了后半句话,但口型分明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你说对吧,籽岷?”
三。
二。
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夜空,赤红火舌舔舐着整栋昌盛大厦。
所有未尽的对话,所有隐藏的谜题,都在这一刻化作漫天纷扬的火星,坠向霓渊市永不餍足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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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雨点砸在霓虹灯牌上迸溅出猩红的水雾,整座城市在雨幕中扭曲变形。
这场暴雨来得如此突然,仿佛要洗净这座城市所有的罪恶与秘密,雨水混合着不明的暗红色液体,正悄无声息地渗入地下——那里藏着比暴雨更可怕的暗流。
暴雨如注的夜空中,直升机像一只湿透的金属鹰隼,艰难地穿梭在摩天大楼之间,螺旋桨搅动着雨幕,在霓虹灯折射下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彩虹。
直升机最终降落在城郊一处荒废的工厂区,生锈的铁皮屋顶在雨中发出沉闷的回响。
嘎吱——
舱门刚开,三辆加长版黑色防弹轿车便无声驶近,其中下来的八名身着定制西装的黑衣保镖迅速形成包围圈。
五人被困直升机内,粉鱼径自跨出舱门,抬眼直视为首的保镖,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
“大小姐,您叛逆得有些过火了。”为首的保镖队长微微欠身,“老爷已经知晓您擅闯昌盛大厦的事。这种程度的‘冒险’,恐怕会触及他的底线。”
“哦?”粉鱼不急不缓,将粘在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这种程度就算叛逆的话,父亲年轻时一己之力推翻联邦部分上层创造了天穹集团又该怎么算?我只不过是……窥见了霓渊市的一角肮脏。”
保镖的瞳孔猛地收缩,立即将羊绒披风搭上她的肩膀:“小姐,请回府吧。您的玫瑰浴盐与香氛已备好,会洗去今夜所有雨水与疲惫,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将不会有人知晓您来过。”
他转头看了一眼五歌,说道:“某个不可言说组织里的神枪手,感谢你护送我家小姐免受伤害,天穹集团会记住这份人情。”
“举手之劳,各取所需而已。”五歌淡淡道。
保镖们不容分说地将粉鱼半护半推地送进加长轿车。她往日柔和的眉眼此刻如覆寒霜,金色长发紧紧挽起,露出凌厉的下颌线条——这是她第一次在同伴面前展露出与“大小姐”身份相符的冷峻
橙子下意识想去阻拦,猛地向前一步,却被籽岷先一步拦住了,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猩红的尾灯在滂沱大雨中渐渐晕染开来,最终被雨幕彻底吞没,只余下引擎的轰鸣声在街道上久久回荡。
一片寂静中,随即,橙子的终端上叮咚弹出一条新消息。
【鱼】:[不必担心,我们始终是同伴,市长的秘密,霓渊市的阴影……绝不会就此罢休,请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讨厌我,实际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生于阴影,困于霓渊,方块学园再见。]
橙子的指尖悬停在护目镜上方,半晌突然笑出声:“果然,这才是那个一根筋的大小姐,这家伙性子……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炎黄抱臂倚在潮湿的墙边,目送那辆黑色轿车碾过积水渐行渐远:“真有意思,这位传说中的大小姐倒是与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对外人温柔,却对家族冷脸。”
他眯起眼:“而且,她也过于信任我们这些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了。”
站在一旁的五歌冷不丁接话:“她并非家族的掌权者,而作为集团的千金,规矩繁多,与我们相比,就算换了镀金华丽的笼子,也还是笼中鸟。”
她拉低兜帽,“鸟儿当然想离开笼子,对她来说,外面的一切就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好了,事到如今,这位来路不明的杀手小姐还不愿意做个自我介绍吗?”橙子转头看向五歌,护目镜闪过一道冷光,“戏也看够了,该亮出底牌了吧。”
“她是五歌,也是方块学园的学生之一,与我们同级。”籽岷打断剑拔弩张的氛围,代替了五歌接话,眼神试探,“我觉得,你应该对我们没有恶意吧,五歌?”
“当然。”五歌扬了扬下巴,“来都来了,要不和我走?去个休息的地方,好好坐下来谈谈,别忘了市长的秘密,站在暴雨里聊天,总归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橙子抬手抹去护目镜上的水痕,眉梢微挑,嘴角扬起:“正合我意,是时候开诚布公地进行一些战后研讨了。”
她眼神凌厉:“关于霓渊市长,我们都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手掌轻轻划过脖颈,做了个割喉的手势,“这个秘密,足够让我们所有人死上十次。”
于是,三人跟随背着狙击枪的五歌穿过霓虹闪烁的街巷,登上了一辆锈迹斑驳的老旧悬浮列车。
列车发出刺耳的嗡鸣,缓缓驶向下城区——那里是阳光照不透的深渊,高楼林立却破败不堪,错综复杂的违章建筑将天空切割成碎片,终年不散的雾霾成了最好的掩护。
肮脏、混乱、危险——但正因如此,它成为了隐藏秘密最完美的阴影。
——
幽暗窄巷里,霉湿的墙壁渗着水珠,几只老鼠从生锈的排水口窜过,在垃圾堆间窸窣穿行。
一行人跟随五歌穿过狭窄的暗巷,最终停在一家名为“断指杰克”的破旧酒吧前。
褪色的霓虹招牌在雨中滋滋作响,忽明忽暗地映照着门口堆积的空酒箱。
五歌轻车熟路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无视酒吧内混乱嘈杂的宾客,径直走向吧台。
她屈指在斑驳的台面上叩了叩,随即门后走出一个左手只有四只手指的瘦削酒保。
酒保抬眼注视五歌,又开始打量她身后的众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老规矩?”
“老地方。”五歌挑眉,将一枚磨损的硬币滑过吧台。
酒保按下隐藏的机关,吧台后的酒柜无声滑开,露出一段向下延伸的锈铁楼梯,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劣质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吧,伙计们。”五歌瞥了一眼身后的三人,率先走下楼梯。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许多,斑驳的水泥墙上挂满了各式改装武器,从微型脉冲枪到重型狙击步枪一应俱全。
角落里堆放着整箱的军用口粮和瓶装水,虽然摆放杂乱,但地面却出奇地干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橙子环视四周,护目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这里……是你家?”
“众多临时据点中的其中一个而已,而居无定所在城市漂泊是常态。”五歌锁上地下室的门,铁门发出一声嘎吱,“不过幸好,方块学园即将成为我下一个长期定居的安全据点。”
炎黄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咔的锁定声,“你知道我们在想什么。”机械义眼闪着红光,“一个杀手突然出手相救,总得有个理由。”
橙子一进门就瘫在破旧的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所以,亲爱的杀手小姐,你出手相助是想干嘛?黑市买卖?分尸灭口?“
五歌把那把足有一人高的狙击枪砰地搁在桌上,从冰箱里拿出几罐能量饮料:“分尸的话,你们现在已经是七零八落的零件了。”
她拉开易拉罐,金属罐在她手中转了个圈,转头看向橙子:“黑客小姐,喝不喝?”
橙子倒是很上道,接过金属罐“喝啊,怎么不喝,跑那么长的路,很需要补偿一些糖分。”
籽岷没接,目光审视着她:“我们想知道你出手相救的理由,以及……你是怎么知道市长的秘密的。”
五歌耸耸肩:“看你们被追得挺惨的,第一次见这么上赶着找死的学生,简直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至于市长,联邦背后的肮脏多得很,几乎人手有一份备用意识,为的就是害怕被别有用心之人刺杀。”
“数字永生和意识上传技术早就在顶层圈子里秘密流传多年了,”她冷笑一声,“只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可舍不得让普通民众也获得同等的馈赠。
……意料之中的结果。
籽岷很早就设想过这种可能,联邦森严的阶级壁垒像一道无形的防火墙,将信息流通精准切割——平民接收到的永远是经过层层过滤的延迟版本,而那些真正重要的数据,早在暗网中完成了上百次交易。
炎黄挑眉:“你认识那些清洁工?”
“认识,但不熟。”五歌灌了口饮料,“他们归市长直属,和我们组织不是一路。”
“……你们组织?”籽岷捕捉到关键词“你归属于哪个组织?”
“初次见面就指望我全盘托出?我没有义务解答这个问题”五歌靠向椅背“但是……现在我已经脱离他们了,你们可以放心,狙杀发布会上的市长,是我最后一项任务,契约解除,我已经自由了”
她环视坐在沙发上的所有人的脸,意有所指地道:“每个人都有深藏心里的秘密,你,你们都有,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橙子喝完能量饮料,总算恢复了些活力“既然杀手小姐决定出手帮助我们,那我们已经算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五歌从储物柜抽出几条雪白的毛巾抛给众人,纤维上还带着阳光烘烤过的淡淡香气。
她抬脚踹开墙角的复古式烘干机,生锈的金属外壳发出抗议般的哐当声,但出风口很快就开始喷涌出干燥的热浪。
“将就着用。”她随手把毛巾盖在橙子还在滴水的发梢上“这破机器比我奶奶年纪还大,但至少——”热风突然加大力度,吹得她发梢飞扬,“还能让你们不至于冻成冰棍。”
籽岷接过毛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开学那天,你就盯上我们了?”
“准确地说,是盯上你了。”五歌转头盯着籽岷的脸,“整个新生报到处,就你一个人连最基础的神经链接都没有。像个从古墓里出来的原始人,太显眼了。”
她调侃道:“更别说剩下几位风云人物了,科技黑客,超级偶像,和某个满脸杀意的机械臂野人……一开学就出尽了风头。”
炎黄正在检查自己的机械臂,闻言抬起头:“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们?”
“接近?”五歌嗤笑一声,“明明是你们自己不要命地往案子里撞,要不是我,你们早就变成几摊烂泥了。”
“昌盛大厦里看到的,不过是市长实验的冰山一角。”橙子的脸色阴沉下来,“对于后续。我们该怎么打算?”
“那些活体实验、意识上传、对下层区的压榨——所有证据都封存在昌盛大厦里。而现在,大厦被炸毁,一切痕迹都将灰飞烟灭。”籽岷目光沉冷,“即便我们公开真相,又有多少人会相信?”
“你猜,那些在手术台上被拆解的‘自愿者’、还有从贫民窟抽走的灵魂——现在都去哪儿了?”五歌的指尖轻叩桌面,像在敲一具看不见的棺材,“市长比我们聪明,证据从来不是被炸毁的……它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切,这种时候还得看我出马。”“橙子利落地扬起下巴,护目镜的蓝光在昏暗空间里骤然亮起。她指尖轻划镜框,调出一串录制视频。
“在刚刚昌盛大厦中,我捕捉到了监控被删除的痕迹,顺藤摸瓜找过去了,发现了不少残留下来的数据,这些数据,足以见证实验室的残暴。”她扬起笑容:“所以说,关键时刻才知道数据备份有多重要”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手上的证据绝不能就这样贸然传播出去。”籽岷眉头紧锁,随即打断。
“大数据时代,图片以及视频早已会被合成,而昌盛大厦爆破之后,不会有残留的痕迹,只要市长搪塞过去并将我们打为教团人员,不仅不会取得胜利,更有可能被牵扯其中。”
“市长是联邦高层,他的秘密……本就是联邦默许的。”炎黄声音压得极低,“如果我们贸然公开,不仅无人采信,甚至可能……”他顿了顿,“是在向整个联邦宣战。”
“一把微弱的火,投进深海,连浪花都不会溅起。”五歌意有所指。
“……啧。”橙子长长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只能干坐着了?”
“人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这个世界被谎言泡得太久了,”五歌嘲弄,“真相突然摆在眼前,他们反而会觉得是阴谋。”
四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地下室内蔓延。
他们手中握着足以颠覆政权的证据,亲眼见证过市长实验室里那些非人道的暴行。
可此刻,这些少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绝对权力的碾压下,真相竟如此苍白。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看得见整个世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就是霓渊,这就是联邦独裁。
在这座光鲜与腐朽并存的城市里,他们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要对抗的是什么——不仅是暴君,还是整个扭曲的体制。
“对了,粉鱼……”橙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皱起眉,“希望她还安全。”
“你们可以放心。”五歌直起身,“她家里的财阀坐镇霓渊市的顶端,当然会不择手段保护一位千金,更何况还是一位超级偶像千金,如果她真的出什么事,最着急的应该是家族的人。”
“准备回方块学园吧。”籽岷将喝完的能量饮料搁在木质茶几上,“宿舍每晚都需要登记,长久失联会被引起怀疑,而且……五歌说的对,方块学园将成为我们下一个长久的安全据点,为了躲避市长背后势力的追杀。”
他朝着五歌笑了笑:“谢谢你的招待,神枪手。”
三人收拾好简易的行装,准备启程回到方块学园。
下城区永远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巷口的监控探头早已被喷漆覆盖,几个衣衫褴褛的瘾君子正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他们,更远处传来帮派交火的爆炸声。这里每块砖缝都渗着罪恶,连阳光都显得浑浊不堪。
确实,若论和平,作为最高机构学府,整个霓渊市恐怕找不出比方块学园更安全的地方——那里不仅有最先进的防御系统,更有着连联邦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特殊地位。
而方块学园学生的身份,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掩护。
临走之前,籽岷暗自问了五歌一个问题:“你还有其他考量,对吧?”
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五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需要查清市长的秘密——真正的秘密。不只是那些实验,还有他背后的人。”
“我不信任我曾经的组织了,但我也无法单枪匹马行动,因此,我需要在学园里找寻志同道合的伙伴,方块学园内的学生,总归比其他人清醒。”
她转身走入黑暗,声音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下次见面,我会带见面礼。”
——
凌晨时分,持续整夜的暴雨终于停歇。
霓虹灯牌渐次亮起,人造的绚烂光污染逐渐蚕食了最后几颗可见的星辰。
与此同时——
粉鱼正深陷在加长型浮空车的真皮座椅里,车窗外流动的霓虹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加长型浮空车的舱门无声闭合,将霓渊市的霓虹光影隔绝在外,车内恒温系统运转,带着淡淡的海盐香氛——是粉鱼自幼熟悉的味道。
“大小姐,”保镖队长低声开口,“您下次……至少带上完整的护卫队再进行这些……冒险。“
粉鱼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生物监测环。环上闪烁的蓝光显示她身体中的基因仍处于不稳定状态。
“关于这次出格的举动,老爷很担心您的人生安全问题。”保镖补充道,声音像被程序设定好的电子音般平板。
“担心?”粉鱼忽然笑了,讥讽道,“我来到霓渊市三年,他连全息投影都没出现过一次,向来见声不见人,这也能称得上担心?。”
车厢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嗡鸣填补着空白,保镖的义眼闪烁着,似乎在接收什么讯息,良久,他才开口:“老爷……都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粉鱼没忍住嗤笑,明明仍旧优雅,话语间却满含尖刺,“把亲生女儿改造成这副模样,然后以此噱头包装成超级偶像——这就是他所谓的安全?”
保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说:“方块学园的顶端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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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研究最好的基因稳定设备,”他机械地重复着说了无数遍的台词,“老爷可是很艰难地为您争取了的入学资格……”
“我同意来方块学园,可不只是为了这无关紧要的一点。”粉鱼冷冷打断,她不再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够了,我想静一静。”
车窗外的霓虹如星河倾泻,绚烂的流光在防弹玻璃上蜿蜒流淌,粉鱼静默地坐在车内,身影被窗外的灯火勾勒出一道朦胧的轮廓,仿佛与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手环亮起的终端上,是橙子发来的回复。
【明天,方块学园见——给你带草莓蛋糕。】
——
暴雨之后,霓虹浸染的夜色中,整座城市仿佛浸泡在液态的光晕里。
当籽岷终于踏回方块学园那熟悉的石板路时,夜风正轻拂过钟楼的尖顶。
校园里依旧静谧如常,仿佛与霓渊市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短短十二个小时内,他们闯入了联邦重地,见证了人体实验,被神秘组织追杀,与杀死市长的狙击手成为同伴。
但当回到熟悉的方块学园,那些如影随形的黑暗似乎也被温暖的灯光驱散,变得不再那么令人不安。
但当回到熟悉的方块学园,那些如影随形的黑暗似乎也被温暖的灯光驱散,变得不再那么令人不安。
【滴——身份识别通过。籽岷同学,欢迎回来。检测到您有淋雨记录,建议立即沐浴更衣,以防着凉。热水已为您准备好。】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夜雨的寒意,籽岷擦着半干的头发推开卫生间门,突然——叩、叩、叩,三声清脆的敲击声从窗户方向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色如墨,窗外的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将窗帘吹得微微鼓动。。
籽岷走到窗前,修长的手指扣住窗帘边缘,猛地向两侧一拉——
“!?”玻璃窗倒映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半蹲在狭窄的窗台边缘,黑色皮质战靴稳稳踩在大理石台面上。
宽大的黑色篷在疾风中翻卷,如同展开的蝠翼,衣摆猎猎作响的声音清晰可闻。
月光从她身后倾泻而下,为她镀上一层冷银色的轮廓,却让她的面容更深地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中。
“五……五歌?!”籽岷惊讶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窗框,他急忙推开窗户,夜风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少女并未踏入室内,只是利落地抬手一掷。一道银光划破夜色,籽岷条件反射地接住——金属的冰凉触感立刻从掌心传来。
“说好的见面礼,我可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五歌戴着面罩,声音沉闷。
籽岷摊开手掌,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量子芯片静静躺在掌心,精密的电路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他额角跳了跳,无奈道:“你还真是……把‘不走寻常路’贯彻到底。”
“男生宿舍的电子门禁可不欢迎女生,要不是校规和死板的宿舍长拦着,我也不用从通风管道爬上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我已经和橙子见过面了,她会黑进校园网帮我屏蔽监控,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
籽岷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芯片,感受到表面细微的凹凸纹路,点了点头:“……这是什么?”
五歌的表情突然变得沉重:“大陆的完整记忆,从联邦诞生时第一滴肮脏的血,到如今在霓虹里腐烂的荣光——人类如何吞噬同类,异人怎样被制成活体标本,废人世代在排水沟里重复着出生即死亡的轮回……”
她血一般的红瞳亮起寒光:“现在,你想看清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了吗?”
籽岷瞳孔微微颤动,而后收起了那枚芯片,:“谢谢你。”
“好了,今天的‘会面’就这样短暂画上句号吧。”
籽岷正要开口,却见五歌已经后撤半步,足尖抵在窗台边缘。
“明天见,原始人。”话音未落,她纵身向后一跃。斗篷在空气中完全展开,像张开的黑色羽翼。
籽岷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却只捕捉到斗篷下摆掠过树梢的残影,几片被惊起的落叶还在空中打着旋,而那道身影已彻底融入夜色。
远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落地轻响,随即是机械滑轮收束的细微嗡鸣——看来她早有准备。
籽岷叹了口气,重新拉上窗帘,关了灯,房间陷入温柔的黑暗,他倒在单人床上,紧绷的神经终于像退潮般缓缓松懈——这是漫长的一天后,他第一次允许自己真正放松。
他将那枚芯片放入了耳机中,【滴——内容解析完成。】BLOCK的电子音在耳畔响起,平静得近乎冷漠。
……世界的真相?
他呼吸一滞,还未及深思,耳中的声音便如潮水般涌来——
那并非机械的播报,而像是古老史诗的低吟,携着无数被尘封的记忆,向他展开一幅浩瀚而破碎的画卷。
——
在联邦高墙筑起之前,这片大陆还沉浸在混沌的迷雾之中。
三大种族在这片土地上演绎着永无止境的纷争:孱弱却狡黠的人类,盘踞在阴暗处的怪物族群,以及那些游走于文明与野性之间的半人精灵。
人类以其脆弱的血肉之躯和惊人的繁殖能力占据着平原;夜行性的怪物们——腐烂的僵尸、骨骼咔哒作响的骷髅、复眼闪烁着幽光的蜘蛛——统治着地下洞穴与古老遗迹;而半人精灵们,那些优雅的半人马、神秘的人鱼、灵巧的喵人,则在森林与海岸线上建立起自己的部落。
当最后的战火熄灭时,历史被胜利者重新书写。怪物们被彻底屠戮殆尽,半人精灵被迫隐入传说。
如今联邦的教科书上,那些曾经与人类共存的异族,不过是被归为“未开化物种“的几行冰冷文字。
高墙之内,新生代的人类孩童甚至以为,这个世界从来就只有人类这一支智慧种族。
那些往事早已湮没在时间长河的深处,数千年来,孤独的人类文明在空荡荡的大陆上独自生长,如同荒漠中倔强绽放的荆棘花。
然而在这片被刻意净化的土地上,仍有一群执着的掘墓者,正试图从历史的灰烬中重新拼凑出那些被抹去的存在。
他们要让腐烂僵尸的嘶吼重新回荡在墓穴深处,让人鱼的歌声再次萦绕在月光下的礁石之间,让半人马祭司的图腾重新闪耀在森林空地。
有人正试图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让那些被抹去的存在重新行走在月光之下。
于是,在真相与谎言的交界处,他们将刀刃——对准了昔日并肩的同伴。
……
“……这是……”
芯片的蓝光在黑暗中熄灭,籽岷的瞳孔随着读取的内容逐渐扩张,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叹息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四十八小时内涌入脑海的信息,就像被强行塞进一座古老的图书馆——书架倾倒,典籍散落,无数真相与谎言混杂在一起。
他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荒诞,却也在每个新发现的角落窥见更深的阴影。
精灵的悲歌、怪物的低语、实验室里无声的尖叫……人类用钢筋水泥筑起高墙,却永远关不住那些在历史夹缝中游荡的幽灵。
那些传说、那些禁忌、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历史残片——它们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
头脑中有无数东西在飘荡着,市长的实验,联邦的秘密,还有五歌向他所展示的“世界的真相。”一切的一切对于刚涉足世界不久的籽岷来说,还是太过荒诞了。
身心早已疲惫不堪,他干脆关闭了耳机,闭起眼喃喃。
“晚安,BLOCK”
那道声音依旧平静。
【晚安,籽岷,愿晨光,能为你带来新的答案】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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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日光斜照,方块学园又迎来一个慵懒的清晨。
走廊上人影绰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着,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石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秩序井然得近乎虚假,就像昨夜的血雨腥风从未发生过。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走廊上有规律地回荡,籽岷穿过熙攘的学生人群,眉头微蹙。
今晨醒来后,他利用所有课余时间泡在图书馆,翻阅了大量关于异人、精灵和怪物的资料,厚重的古籍、电子档案库、甚至禁书区的文献都被他翻遍。
结果正如五歌所言——这些种族的存在痕迹被系统地抹除,留下的只有被加工过的童话传说和魔幻小说。
合上最后一本《大陆神话考》时,阳光已经爬上了图书馆的穹顶,籽岷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思绪又回到当前的市长案件。
那些实验室里的培养舱、基因图谱、以及市长乃至联邦高层对“永生”的执着……这一切,会不会与那些被抹除的种族有着某种可怕的联系?
在浩瀚的宇宙长河中,人类的生命如同昙花一现般短暂。
脆弱的血肉之躯,既不能像山岭巨人那样力拔千钧,也无法如精灵族般翱翔天际,更无法像深海人鱼一样在波涛中自在遨游。
血肉终将腐朽,记忆注定消散,唯有那不断进化的智慧,让人类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挣得一席之地。可这智慧,又何尝不是一种永恒的诅咒?
让人类清醒地认知着自己的局限,却又永远渴望着突破这具躯壳的束缚。
叮咚一声,耳机中的BLOCK突然弹出新消息,将籽岷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有一条新消息,发信人:橙子;发信内容:中午时分,二食堂三楼汇合。】
籽岷暗下眼眸,朝食堂走去。
变革非一日之功,眼下要做的,是脚踏实地走好当下的每一步。
午间的食堂人声鼎沸,餐盘碰撞声与谈笑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籽岷端着沉甸甸的餐盘穿过人群,远远就看见炎黄独自坐在靠窗人少的位置,正大快朵颐地啃着一只油光发亮的鸡腿。
“没想到,我还是第二个到的,”籽岷走上前笑道,拉开椅子坐下。
炎黄嚼着鸡腿,话语含糊不清:“诺,看上面,好戏开场了。”
籽岷循着炎黄的话抬头望去,食堂立柱上的全息投影屏幕正循环播放着紧急新闻,画面之中的霓渊市市长站在演讲台上,向公众证明自己并未在昨日的狙杀案中丧生。
“果然……”他喃喃,事已至此,而五歌目的的确达到了一部分。
——如果市长还想于公众面前露面和掌握自己市长的实权,接下来就不得不公开那个秘密:他早已通过数字永生技术,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量子服务器。
而这个秘密,又会撬动多少人固化的思维——联邦掌握的技术,早已将普通民众的认知远远抛在身后。
食堂的金属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籽岷循声望去,恰好看见了一位熟人——
五歌拎着皮质书包缓步而入,晨光在她笔挺的制服裙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顶酒红色贝雷帽恰到好处地压住她微卷的发梢,普普通通的打扮,衬得她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优等生。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朝着两人扬了扬下巴:“哟,早啊。”
“早啊五歌。”籽岷礼貌回应,脑海中却突然闪过开学典礼那天的画面——五歌背着那个几乎与她等高的黑色吉他包,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等等……那个吉他包的大小和形状……
籽岷抹黄油的动作顿住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骤然浮现,难道那看似笨重的乐器盒里,装的竟是一把狙击步枪?
……恐怖如斯。
而现在,若非亲眼见过她扣动扳机时冰冷的眼神,谁能想到眼前这位新生,曾稳稳握住狙击枪,精准点杀千里之外的市长。
“你们俩什么表情?噎住了一样。”五歌端着餐盘在一旁落座,疑惑籽岷的突然僵硬的表情,她叉起一块生牛排,若有所思道“对了,橙子和粉鱼应该也快到了。”
她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如呼应召唤般出现在转角处。
粉鱼今日的装扮格外精致,她将部分鎏金般的长发用钴蓝色丝带挽在耳后,其余发丝如瀑般垂落肩头。
在四位黑衣保镖的护送下,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食堂,沿途对每个打招呼的同学都报以温柔的微笑。
籽岷看着粉鱼款款走到餐桌面前,挥手遣散了保镖,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看来昨天的事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影响——他松了口气。
“早上好,各位,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来点提神醒脑的薄荷糖吧。”她递出一个小盒子,沁凉气息漫开。
三人都识趣地挑了一颗尝,五歌夸道:“还是粉鱼周道。”
粉鱼端着餐盘翩然落座后,籽岷的视线移向门口,最后一位伙伴也来了。
橙子今天倒是别出心裁——她踩着悬浮平衡车滑进食堂,护目镜更显霸气,她轻飘飘地在桌前来了个漂亮的急停,嘴里的泡泡糖随着她挑眉的动作啪一声炸开。
该说不说……橙子这打扮还挺……务实的。
她踩着平衡车轻松滑到桌前,扬起眉:“好奇什么?节省体力是战术素养的基本要求。”
“厉害厉害,这个建议很有战略价值,我们也得考虑后续机械援助双腿了。”籽岷应和道,若有所思地点头。
橙子利落地拉开座椅落座,顺手将另一只手上的盘子递到粉鱼面前:“大小姐的草莓蛋糕,说到送到。”
“谢谢橙子。”粉鱼接过接过盘子,嘴角上扬。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五个人终于聚齐,各自占据着熟悉的位置。
炎黄一心不闻窗外事只闷头吃饭,转眼间就将整只鸡消灭得干干净净,餐盘里只剩下一堆啃得精光的骨头。
“老天,你上辈子是食肉动物转世吗?也要注意点营养均衡好不好。”橙子忍不住吐槽。“好歹吃点蔬菜啊,野人。”
“好了,说正事吧。”炎黄擦了擦嘴,将餐巾纸揉成一团,“所以绕来绕去,最后竟然是我们这几个方块学园的学生,阴差阳错揭穿了市长的龌龊勾当?”
“所谓的偶然,不过是尚未被解读的必然。”籽岷,“这座学园最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总能把对的人聚在对的时刻。”
“话说,”橙子吹了声口哨,看向一旁,“为了刺杀一个傀儡延迟报到,五歌的牺牲可真不小。”
五歌手中的餐刀在指间灵巧地转了个银亮的圆弧,轻笑道:“不过换个新身份罢了。”刀尖在桌面轻轻一点,“现在请叫我‘因故迟到的转学生’,多合理的设定。”
“做回普通学生可真好,不用打打杀杀,胆心小命不保了。”粉鱼托着腮,指尖轻抚茶杯边缘,氤氲的热气模糊眼底,“休憩时光,可真难得啊。”
“唉,世态炎凉啊。”橙子叼着能量棒,含糊不清地说,“我们昨天差点被市长的私人安保拆成零件,结果今天新闻里那家伙还活蹦乱跳地发表‘反恐演讲’?”
她冷笑:“赛博时代的‘复活术’可真方便。”
餐厅依旧人声鼎沸,唯独他们这桌陷入诡异的寂静,五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那个道貌岸然的身影。
全息投影的新闻画面悬浮在半空,市长的脸被放大到近乎失真,那张永远挂着温和笑意的面孔正对着镜头,语气遗憾而诚恳。
“各位市民,很遗憾地通知大家……”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前些日发生的袭击事件,并非针对我本人,而是有人恶意攻击了我的公务仿生机器人程序——它替我承受了致命一击。”
画面切换,展示了一具被拆解的仿生人残骸,金属头骨裂开,人造血液的荧光蓝色液体尚未干涸。它的脸和市长一模一样,甚至连碎了的表情都被精准复刻。
食堂里,学生们发出恍然大悟的唏嘘。
“原来是仿生人啊!”
“吓死我了,还以为市长真的遇刺了……”
“联邦反应真快啊,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
“感谢联邦调查局的雷霆行动。”市长在镜头前露出标志性的微笑,双手交叠放在讲台上,“恐怖分子盘踞的昌盛大厦已被彻底控制并引爆,所有人员安全撤离,所幸没有市民伤亡。”
他微微前倾身体,镜片闪过一道冷光,“我们必将深挖这个危害城市安全的犯罪网络,还各位一片安全的净土。”
紧接着,新闻播放了一段“凶手伏法”的画面——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被机械警卫从废墟中挖出,面部被打码,再也辨认不出人形
“……真是高明,借反恐之名彻底抹除昌盛大厦,既能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实验证据化为灰烬——”籽岷低声说,“又能以保护调查为由,用马赛克掩盖这具尸体真正的身份,套上凶手名头草草结案。”
橙子的手指在桌下敲击着终端,冷笑:“那个‘凶手’的体型和五歌差远了,明明就是一具实验体,他们连演都懒得演像一点。”
五歌沉默,瞳孔收缩成细线:“替罪羊罢了,真触碰到联邦的底线,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而就在这时,市长的全息影像忽然微妙地停顿了一秒。
“不过,即便我真的遭遇不测……”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一丝诡异的电子混响,“市民们也无需担心——因为在这个时代,死亡早已被科技征服。”
他的眼睛在镜头前闪过一串数据流般的蓝光。
“而我,霓渊市市长,艾德蒙·黑棘,在数字永生计划的帮助下,我已完成了数字飞升。”
这句话像一记子弹轰穿了食堂的喧嚣。
刹那间,所有交谈声、餐具碰撞声戛然而止,更多人瞪大眼睛,脸上交织着震惊与困惑;几个科学社的成员甚至激动地撞开桌椅站了起来,全息终端从手中滑落也毫无察觉。
“市长……是永生者?!”
“天啊,这就是上城区的顶尖科技吗?”
“联邦万岁!科技万岁!”
在全场沸腾的惊呼与议论声中,唯有他们五人如孤岛般静默。
籽岷眯起双眼,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死死盯着市长那张精心雕琢的虚假皮囊。
——他在炫耀。
市长微笑着,像透过屏幕欣赏杰作般扫视着全场震惊的面孔他享受着这一刻——当真相如惊雷般劈开众人的认知,当崇拜与畏惧的目光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然而在喧嚣的食堂里,仍有清醒的声音刺破这片盲目的欢呼:
“这也太快了吧?技术刚公布,市长就完成意识上传了?”
“发布会只是个噱头,说不定那些财阀早就偷偷用上了,现在只是走个过场公开而已。”
“呵,搞不好这一千亿的购买费,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全息投影中的新闻发布会仍在继续,市长的表演愈发放肆。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联邦的尖端技术。”他张开双臂,身后的屏幕亮起“数字永生计划”的辉煌宣传片,“终有一天,所有忠诚的公民都将获得永恒的馈赠——”
炎黄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嘎吱的嗡鸣。“该死的……”他压低声音,“他根本是在告诉所有人——‘你们杀不死我’。”
籽岷的视线穿透闪烁的全息影像,钉在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上,尽管只见过寥寥数次,这张脸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清晰得令人作呕。
市长还在微笑,那笑容如今看来,像是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
而面具之下——
是代码。
是谎言。
是永生的暴君。
五人沉默地用完午餐,金属餐具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成了这顿饭唯一的注脚。
炎黄面无表情地看着新闻里市长慷慨激昂地发表“反恐新策”,宣布将加强AI监管,并推出更严格的“市民安全法案”。
“我们必须警惕极端分子的恶意破坏!”市长的声音充满感染力,“霓渊市的繁荣稳定,需要我们共同维护!”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让台下爆发出热烈如雷掌声。
“就这样完美收尾了。”粉鱼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合成咖啡,低声道:“最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不需要说服所有人。”
她抬眸,扫了一眼周围沉浸在新闻中的学生,“只要‘大多数人’相信就够了。”
五歌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出几道细痕。“谎言重复一千次……”
“——就会变成‘真相’。”籽岷接上她的话,眼神沉静。
没有人质疑。
没有人深究。
在这座用霓虹灯粉饰太平、用谎言浇筑根基的钢铁丛林里,真相早已被明码标价,成为只有权贵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籽岷突然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短促的声响。
“借一步说话。”他低声道,目光扫过周围——几个学生的视线似有若无地飘向他们这边,“学园里有个更安全的地方,保证不会有这么多双耳朵。”
五人默契地交换眼神,相继推开座椅起身。
餐盘与餐具的碰撞声淹没在食堂的喧闹中,他们的身影穿过拥挤的用餐区,推开玻璃门踏入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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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活动楼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下,将整个走廊映照得明亮温暖。
学生们三两成群地穿梭在各个社团活动室之间,欢笑声和讨论声此起彼伏,然而,就在这热闹的景象中,四楼最尽头的那间活动室却显得格格不入——
门牌上“侦探社”三个字已经褪色,铜质边框爬满氧化后的绿色锈迹。
“……侦探社?”橙子摸着下巴打量这扇门,“方块学园之前应该没有这号社团吧,你从什么犄角旮旯里发现的这个秘密基地?”
“学长推荐,外加机缘巧合吧。”籽岷用钥匙开了锁,“作为一个没存在过的社团,自夏猫学长交付钥匙之后,这间活动室的使用权就一直在我手上了。”
“以后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籽岷推开活动室的门,嘴角微扬,“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五人陆续踏入活动室,扑面而来的是清洁剂混合着木质书架的气息。
籽岷显然提前收拾了一番——整个空间窗明几净,落地窗透进的阳光在抛光地板上投下规整的光斑。
角落那张U型真皮沙发宽敞得足以容纳整个小队,周围的储物柜分类摆放着各种设备。
三面墙都被顶天立地的书架占据,唯一空出的那面墙上,一幅巨幅大陆地图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不同区域被彩色图钉标记得密密麻麻。
众人锁上门,落座在了沙发上。
“五歌……你有暴露的风险吗?”橙子低声说“你也是实打实地杀了那个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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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让市长不得不坦白自己已然数字飞升,他们会不会盯上你,追杀你?”
“不会。”五歌双手抱臂“隐瞒身份的事已经由我先前所处的组织处理干净了,昌盛大厦那天的暴乱也毁灭了很多证据,即使联邦再查,也仅仅只能查到一个代号而不是我。”
粉鱼轻轻搅动着合成咖啡:“但你现在就在方块学园,这个坐标太显眼了。”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会想到通缉犯就坐在学园食堂喝果汁?”她故意举起杯子,猩红的石榴汁液体在杯中摇晃。
炎黄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液压声,他啧了一声:“听起来像是随时会被灭口的关系。”
”正因如此,”五歌突然露出尖锐的犬齿,”我才更值得信任不是吗——一个没有退路的叛徒,难道不是最好的同伴吗?”
“哈,我们这组合可真够精彩的。”橙子翘着二郎腿“集齐了叛徒杀手,大明星歌手,机械改造野人,再加上这位从老派侦探小说里走出来的古董先生,绝配。”
“不成为同盟也没办法,要是谁敢单独走漏市长的风声,自保都难。”五歌眯起眼,“这算不算……患难见真情?”
是那份不可言说的秘密将他们聚集于此,更是对市长肮脏实验的深恶痛绝,让他们选择留下直面黑暗,而非逃离。
“各位,恰好我有一个提议。”籽岷环视众人,突然打断道,“我们成立一个侦探社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籽岷身上,室内一时陷入默契的静默,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在方块学园正式成立一个官方社团,既能给我们作掩护光明正大地集体行动,也可以借此由头调查更多秘密。”
籽岷的目光如炬,起身站在会议桌前,扫过每个人的脸庞。
“既然命运让我们各自怀揣着未解的谜团,既然我们都有想追寻的真相,不如就此结伴同行,以侦探之名,亲手揭开所有真相。”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在那一瞬间,籽岷身后窗外的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耀眼的光晕中,连发丝边缘都闪烁着金色的微光。
“噗——”粉鱼突然笑出声,搓了搓手臂,“这也太中二了吧?热血漫画主角吗?”
她歪着头,长发滑落肩头,”不过...倒是不赖。”
橙子低头沉思了片刻:“听起来比无聊的课程有意思多了。”她看向籽岷,“不过,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籽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我们每个人,都是被这个世界用不同方式标记的异类。”
炎黄的机械眼微微收缩:“我不喜欢被贴上标签。”
“但你需要答案,不是吗?”籽岷直视着他,“那些被强行植入的机械部件,那些从你脑海中消失的记忆碎片——你比任何人都渴望知道真相。”
“……”炎黄低头沉默,算是默许了这个说法,
籽岷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关于自己为何会带着空白的过去降临这个世界。他们都在追寻同一个答案,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在黑暗中摸索。
“是个好提议,反正我也无处可去,至少比单打独斗强。”五歌突然开口,摊了摊手。“我同意”
“好吧,”橙子朝着沙发靠去,“算我一个,反正电子游戏可没真人实景刺激。”
“如果能有更多关于市长实验的资料……摆脱家族的话。”粉鱼轻声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也加入。”
炎黄沉默片刻,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需要战斗支援时叫我,随时奉陪。”
籽岷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久违的弧度,那双总是冷静分析的眼睛里,此刻泛着少年人特有的光彩,将这一刻的释然与期待都镀上了温暖的金边。
“那么我宣布,方块学园侦探社,正式成立。”
五只手掌在阳光中交叠相覆,温度与纹路各不相同,像是出发前的约定。
金色的阳光穿透玻璃穹顶,为五个年轻的身影镀上温暖的轮廓。
他们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手中攥着各自的武器——或是机械,或是智慧,或是永不妥协的勇气。
这一刻,青春的热血与正义的锋芒交织,即将刺穿这座城市最华丽霓虹下的谎言。
——
侦探社众人推开校长室厚重的橡木门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出乎意料的是,宽敞的校长室内并未见校长的身影,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中庭的沙盘前,手指轻轻划过微缩的城市模型。
“学长?”籽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猫猛地转身,眼镜片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反光。
与初次见面时不同,此刻的籽岷身后站着一众同伴,他们的影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交错延伸。
“未知人员?”炎黄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你把校长怎么了?”
剩下几人也瞬间摆出战斗姿态,剑拔弩张之间,籽岷连忙拦住。
“等等,误会啊!”夏猫慌忙举起双手,“我是方块学园高等部四年生夏猫,你们的直系学长!我叫夏猫。”
侦探社几人默默收回了一众武器。
“校长临时去参加市政厅的紧急会议了,委托我暂时代理校务,你们要找校长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联系。”夏猫说着,他快速操作手腕上的终端,一道蓝光从天花板投射而下。
方校长的全息影像在办公椅上由无数光粒缓缓汇聚,起初是模糊的轮廓,继而逐渐清晰,如同古典油画中走下的圣贤。
“方校长好。”侦探社众人整齐地行礼问好。
校长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看到籽岷时微微停顿,嘴角浮现出欣慰的笑容:“看来,你已经找到值得托付后背志同道合的伙伴了啊,籽岷。”
“夏猫是我特意安排接近你的,也是我授意他将侦探社的钥匙交到你手中。”校长意味深长地清了清嗓子“恭喜你,籽岷,现在你握着的不仅是把钥匙,更是打开真相之门的通行证。”
“市长的秘密、联邦的阴谋、这个世界埋藏的千千万万个谜团……”校长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总要有人去揭开,而冒险者的使命,不正是如此吗?”
“校长,您怎么会?……”籽岷的话戛然而止,瞬间被某种直觉强行按回心底。
“记住,真相永远值得追寻,但也要记得保护好自身,世界需要无畏的探索者,但更需要活着的见证者。”
校长慈祥的面容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全息投影的光粒在空中流转,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手掌,轻轻落在籽岷的肩头,传来老一辈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跌倒,别怕迷途,出发吧,少年,你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直到最后,你们的光辉将照亮大地。”
侦探社众人不约而同地站的笔直,橙子早已摘下了护目镜,粉鱼坚定颔首,炎黄的机械臂握紧了拳,五歌嘴角微扬起。
籽岷眼底浮动,最终所有光芒收敛成坚定的星火,他向前一步,声音沉稳如磐石:
“谨记教诲,谢谢您,校长。”
办公室的门缓缓关闭,将阳光与嘱托一起封存在身后。
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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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教务处|文明入内请敲门——by方块学园最帅·鸡排主任】
洒满阳光的办公室里飘着热巧克力的甜香,鸡排主任手中的印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咚”的一声重重落在社团申请表上。
印泥的红色在纸上晕开,映着他得意扬扬的挑眉:“恭喜,侦探社获批了。”
“谢谢你,鸡主任。”籽岷礼貌道谢,接过了那一张社团申请表,语气恳切,“不过,侦探社活动室后续还需要一些改造才能正常投入使用。”
“都是小事,在正常范围改造就行。”鸡排转头继续工作,机械键盘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话语却满含怨气,“不要整出隔壁科技社的茬子了,他们曾试图把一栋楼的承重墙都砸了,然后放他们的投影打印机!你说说这像话吗?”
籽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科技社的作风还真生猛硬核啊,不过作为方块学园的大社团,倒也说得过去。
得益于活动室位置偏僻又长期闲置,侦探社分到的这间屋子,面积明显比常规活动室宽敞不少。
除了基础的沙发活动区、书籍摆放区和工具区,籽岷盘算着,应该还能规划出更多功能空间。
当天下午,五人组就热火朝天地投入了活动室的改造大业。
粉鱼出手阔绰,大手笔请来专业清洁队把活动室里里外外彻底粉刷一新,还添置了智能清洁机器人和崭新的安全门锁,确保社团的安全性。
橙子则把书架上那些布满灰尘的旧书搬下来仔细分类打包,还意外发掘出不少学园图书馆里都找不到的珍稀古籍和神秘传说,橙子平时的作风便嗜书如命,整理和研读这些宝贝的重任,自然就落在她肩上了。
至于五歌和炎黄,两人领了个“串门认邻居”的差事,虽然他俩一个眼神锐利跋扈、一个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把周围几个社团的新生们吓得够呛,但效果拔群——至少现在,整个学园都知道侦探社不是好惹的了。
经过层层审批的社团申请表最终回到了籽岷手中,随着最后一个印章落下,侦探社的正式成立终于尘埃落定。
“喏,拿着。”鸡排手指在光屏上一划,一份名为《社团安全守则》的文件瞬间出现在籽岷的手机终端屏幕上,“照着这个来,准没错。”
“好的鸡主任。”籽岷微微颔首,手指已经搭上了门把手,“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先告退了。”
“咳咳——等等!”鸡排主任突然被咖啡呛到,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猛地抬起头,停止了敲键盘的动作,“还有一件事!”
“社团成立后也不能松懈,”他神情严肃地强调道,“根据方块学园校规,每个社团都必须为学院带来切实的积极影响,定期开展社团活动更是必不可少的要求。”
他像是忽然想起堆积如山的待办事项,赶忙朝门口方向用力挥了挥手:“好了,事项都交代完了,别在我这儿杵着了,年轻人就该去挥霍……呃,合理规划你们的青春!好好干,我很看好你们哟,少年。”
籽岷被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和最后那句带着重音的“好好干”弄得有些想笑,他强忍着嘴角的弧度,恭敬地再次颔首:“是,主任。我们一定遵守规定,做出成绩,告辞了。”
籽岷推开厚重的金属门,教务处外的声浪如解封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走廊里跳跃的谈笑声、奔跑的脚步声、远处社团招新的喇叭声交织成网,瞬间将他从压抑的静谧中打捞出来。
阳光穿过尽头的拱形窗,在磨砂地砖上投下暖金色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少年人特有的、带着汗意与活力的生气。
——
侦探社的活动室浸在午后的暖阳里,旧书页和红茶的气息在空气中浮沉。
五人深陷在墨绿色的绒布沙发中,像陷进一朵蓬松的云,褪色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几本摊开的《经典案件集》,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书页间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琴键。
“社团活动……该策划什么内容好呢?”籽岷揉了揉太阳穴,面露难色,“眼下霓渊市长的秘密尚未查明,就连证据也只能握在手中不能随意声张……”
“看来,只能暂时搁置市长的实验,先把重心放到学园生活上了啊。”他环视活动室内休憩的众人。
连日奔波的紧绷感在暖融融的空气中悄然溶解,只留下沉甸甸的满足与慵懒,午后的阳光慷慨地铺满地毯,将散落的资料和书籍镀上金边
“哎呀,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橙子躺靠在沙发靠背上,啃着一根棒棒糖,正在打电动,“不如把这次活动当作最终行动前的热身准备。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增进大家的默契,提升团队凝聚力。”
“总把自己浸泡在危机里,迟早会耗尽心力。”粉鱼端着红茶,轻轻吹散热气,“适当的休整,才是最明智的战略。”
“我倒觉得,市长案反而给了我们机会。”炎黄抱臂靠在墙边,目光锐利如刀,“那些联邦高官和市长的爪牙,这会儿恐怕正满城搜捕我们呢。”
当市长的鹰犬们正在满城地毯式搜查“闯入者”时,他们追踪的目标——那群胆大包天撞破秘密的少年侦探正瘫在方块学园活动室的懒人沙发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下午茶时光。
“对于社团活动,我倒有一个提议。”五歌从懒人沙发上抬头道,“我们可以在学校论坛以及社团门口设立委托栏,让有需要调查的学生进行委托的投递,既能满足校方的活动要求,又能通过实战锻炼能力。”
她懒散地眯了眯眼:“——毕竟,真正的风暴来临前,我们需要更多历练。”
这只是一个微小的开端,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终将化作惊涛,未来的危机早已在暗处生根,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们的脚踝,只待某个时刻骤然收紧。
在此之前,他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五歌的提议很好,那我们就这么办吧。”籽岷直起身,“侦探社口碑传开后,说不定还能接到校外委托,那对我们的发展会更有利。”
橙子倒是来了兴趣:“校外委托?那岂不是能接触到更刺激的案件?说不定还能上新闻!”
粉鱼托着下巴:“但校外调查会更危险吧?万一遇到真正的罪犯……”
“没事儿。”橙子抛起一枚游戏币又接住,挑了挑眉“有五歌和炎黄在,他们还能比市长的清洁工强不成?”
“等等,”地毯上的炎黄冷不丁打断,“委托可以接,但必须明码标价。”
他双手抱臂:“三条铁律:第一,不沾感情纠纷的浑水;第二,学术造假的破事儿别来烦;第三——”他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预付金,50信用点起步,少一个子儿免谈。”
“喂喂,你这家伙,眼里除了信用点就没别的了是吧?”籽岷忍不住笑出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哪天委托人一怒之下把咱们举报了,你可别指望我们替你背锅。”
“……炎黄这奸商”橙子哀叹,“我们迟早要被挂在校园耻辱柱上!”
欢笑声未歇,侦探社五人已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短短一下午,活动室门口便焕然一新。
原本光秃秃的墙面现在挂上了复古风格的铜制信箱,上方用花体字写着【神秘事件委托箱】;旁边立着精心设计的公告板,贴着侦探社的烫金logo和成员剪影海报。
方块学园论坛的灌水区正被午餐八卦和社团招新帖刷屏,一条标题简洁的帖子却如深水炸弹般悄然浮现:
【方块侦探社】专接各类校园奇案:
◆失物追踪 ◆谜题解密
◆异常现象调查 ◆秘密情报收集
联系邮箱(24小时内必回复)
校园论坛瞬间被引爆,首页如野火燎原般被清一色的新帖刷屏,热度指数疯狂攀升,服务器甚至出现了几秒的延迟加载。
【侦探社?这名字听着就带劲!但咱们学校什么时候批准过这种社团?该不会是哪个大佬搞的灰色组织吧?】
【惊了!内部人士透露,计算机天才橙子和戏剧社王牌粉鱼都在名单上!而且据说从申请到成立只用了24小时,这效率简直离谱!鱼鱼这次又搞什么大动作啊?】
【楼上消息滞后了!我刚从学生会打听到,社长就是那个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的“特殊推荐生”!能把橙子那种独行侠和粉鱼这种校园偶像凑在一起,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讨论越来越热烈,各种猜测和阴谋论层出不穷,但真相究竟如何?
论坛上的喧嚣不过是表象,真正的谜题,恐怕要等有人亲自推开侦探社那扇总是虚掩着的门才能揭晓。
……
傍晚时分的校园,人影在渐暗的天色里匆匆流动,带起几片落叶。
侦探社的宣传海报墨迹未干,刚在公告栏一角找到栖身之所,便引来了一份正式的委托——
消息发出不过短短半小时,活动室那扇略显陈旧的门扉就被叩响了,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一声悠长而略带滞涩的门轴转动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逆着走廊昏黄的灯光,一个瘦削的身影几乎是挤了进来,来人戴着黑框眼镜,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
“请问……是,那什么侦探社吗?”男生小心地问道。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籽岷连忙迎上去,语气温和,顺手拉开了侦探社的门。
男生这才挪步走进侦探社活动室,目光四处游移,他皱了皱鼻子,略带嫌弃地环顾四周:“哇,你们这活动室……怎么像新装修的似的?”
他小声嘀咕:“就这环境,你们侦探社真的靠谱吗?说实话,我来其实更多是听说粉鱼小姐也在这才……”
炎黄的机械臂“咔”地一声攥紧,关节处发出细微的电流声,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们接的是委托,不是装修咨询和粉丝见面会。”
他俯视着眼前的男生,语气冰冷道:“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找茬的?”
男生被吓得一个激灵,目光落在炎黄泛着金属冷光的机械臂上,咽了咽口水:“啊哈哈……开、开玩笑的!别激动!”
他一个箭步缩回了籽岷身后,连忙道:“我的委托就是,图书馆……图书馆它不对劲!”
“连着三晚了!每到凌晨两点,四楼西侧的书架后面就会……就会冒出那种诡异的蓝光!”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立即警觉地压低,“不是普通的亮光,是那种...那种会呼吸的幽光!忽明忽暗,还会像活物一样蠕动!”
一旁的橙子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诧:“你说什么……会动的幽光?像活物一样?”
他赶忙拉住籽岷衣角,语气恳切:“求求你们一定要查清楚!这要真是闹鬼…我……我这学期的图书馆打盹计划就全完了啊!”
槽点太多,侦探社众人没忍住陷入一片沉默。
这位委托人描述的“图书馆蓝色幽灵”已经足够离奇,而他的诉求更是令人窒息——那道诡异的蓝光没有影响他学习,没有打扰他阅读,而是……妨碍了他补觉。
“所以……”籽岷终于打破沉默,“您特意来委托我们调查图书馆幽灵,不是因为它在古籍区飘荡,不是因为它在闭馆后出现,而是因为它打扰了您晚睡时的美梦?”
窗外适时地传来乌鸦的啼叫,拖出一串点点。为这场荒诞的委托会谈画上完美的注脚。
那男生猛地直起身:“重点……重点不是这个!你们根本不懂那种感觉——半梦半醒间突然被诡异的蓝光笼罩,后颈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他激动道:“我就问一句,你们侦探社到底接不接这种超自然案件?”
橙子指尖轻叩桌面,眉头微蹙:“图书馆虽然24小时开放,但按这描述,那蓝光诡异得不像是普通照明……”她忽然一顿,若有所思地抬眼,“——更像是某种特殊光源。”
粉鱼放下了茶杯,语气有些焦急:“该不会……‘有人’在图书馆偷偷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实验吧?”
“哈?”五歌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哪个‘天才’研究员会放着设备齐全的实验室不用,偏要躲在图书馆搞实验?”她一把抓起外套,利落地甩上肩膀,“这事绝对有猫腻——看来今晚我们得去会会这个‘午夜幽灵’了!”
籽岷与侦探社的几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一丝默契。他点点头,又回头看向男生,语气沉稳:“明白了,同学,你的委托我们接下了。今晚,我们就会去图书馆一探究竟。”
“太棒了!侦探社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眼睛亮得吓人,“只要你们抓住那个幽灵——我就在校园论坛写两千字长评,配九宫格照片,给你们刷爆五星!”
“成交。不过。”炎黄嘴角抽了抽,“如果最后发现是你在梦游的话……”
男生已经蹦到门口,闻言一个急刹车:“要是看走眼,我包揽社团一个月卫生!”说完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差点撞翻走廊上的盆栽。
活动室重归寂静,只剩下社团招新海报在风中轻轻晃动。
粉鱼幽幽道:“我突然理解为什么鸡主任总说我们社团‘别具一格’了。”
——
暮色如同被打翻的砚台,浓稠的墨色迅速吞噬了天边最后一缕稀薄的胭脂红。
图书馆矗立在沉沉的夜色里,哥特式的尖顶沉默地刺向无星的苍穹,仿佛一尊巨大的、蛰伏的兽。
门前那株百年老梧桐,虬枝盘结,在渐起的夜风中簌簌低语,将斑驳破碎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摇曳的、不安的魂魄。
五道身影在树下汇聚,被深沉的夜色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橙子蹲踞在地,她的战术背包敞着口,各种仪器在黯淡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手电筒,OK,夜视仪,OK,磁场探测器,OK……虽然不知道这玩意真的有用吗。”橙子检查着兜里的众多装备,忍不住嘀咕。
“就带这些?”五歌背靠着粗糙龟裂的树干,指间那枚黄铜弹壳旋转如飞,划出细小的光弧,“连把像样的武器都不让带……看来今晚只能陪幽灵玩捉迷藏了。”
“拜托,我们是去调查,不是剿灭。”粉鱼静静立在稍远处,月光吝啬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剪影,“更何况,我可不觉得学园里真的有什么幽灵。”
“搞不好,是学园里有人在捣鬼。”炎黄双手抱臂,“传言终需验证,存在与否,眼见为实。”
籽岷抬头望向夜色中图书馆沉默的轮廓,夜色中的图书馆静静矗立,哥特式的尖顶在月光下勾勒出优雅的剪影。
几扇窗户透出零星的暖黄灯光,那是熬夜苦读的学子们留下的痕迹,在漆黑的建筑轮廓中显得格外温暖。夜风轻拂,隐约能听见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为静谧的校园增添了几分生气。
他回过头,扫视蓄势待发的众人,下令道:“按计划,两人一组,保持通讯。”
“炎黄,五歌,你们去东侧阅览区,重点‘最里面’的书架区。”籽岷快速部署,“橙子,粉鱼,你们走西侧,查主通道和自习区,我去中心阅读区,问问一些同学有没有见过幽灵,多利用神经链接对话。”
昏暗的光线下,几道身影无声地点头。
“明白。”炎黄的回应短促有力,机械臂关节发出轻微的校准声,率先迈步,“五歌,跟上,别磨蹭。”
“啧,腿长在我身上,急什么?”五歌指尖的弹壳灵巧地转了个圈,随即跟上,“没家伙事儿傍身,真遇上硬茬子,还得看我身法够不够飘逸……”
“橙子,我们走。” 粉鱼语气轻快,轻碰了碰橙子的胳膊肘“今天可就指望你的‘百宝囊’咯?你掩护,我探路。”
“放心,里面的东西,关键时刻一个顶用。”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坚定些,带着点不容置疑,她转头看向籽岷:“籽岷,你要单独一个人吗?”
“放心,这里可是方块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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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籽岷拍了拍腰间的通讯器,语气轻松,“我主要负责和半夜学习的同学们打听情况,不能总是道听途说啊,比起传闻,我更相信亲眼所见。”
几组人迅速没入图书馆不同的入口,如同水滴汇入夜色。
他最后扫了一眼那些零星亮着暖光的窗口,里面是浑然不知外界暗流的学子,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通往中心阅读区的大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瞬间被更清晰的、从深处传来的翻书沙沙声吞没。
几排高耸的书架在应急灯微弱的光芒下投下长长的、仿佛在缓缓移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与尘埃的味道,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
橙子粉鱼两人一起的文艺组来到了图书馆的侧门。
绿灯亮起,门无声滑开,迈入图书馆内,橙子不忘吐槽,“里面摄像头比鸡排主任头顶的头发还密,都机灵点,别搞出什么大型动静得不偿失。”
“监控死角主要在历史文献区深处的高架区,”粉鱼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眼神却敏锐地扫视着,“委托人说的蓝光就在那儿,书架多柱子多,藏猫猫的好地方哦。”
两人借着书架的阴影潜行。旧纸张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每一步都像踩在消音垫上。
“安静得……让人想打哈欠。”橙子小声嘀咕,护目镜后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种氛围最适合讲鬼故事吓唬人了,可惜我们不是来团建的。”
“哦,都市传说?恐怖故事还真是经久不衰的流量密码呢,” 粉鱼一边嘀咕,一边警惕地用手电光束扫过走廊深处模糊的轮廓,“跟霓渊市那些能让人做三宿噩梦的正经‘特产’比起来,方块学园这点儿动静……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扮鬼脸嘛。”
“霓渊市的都市传说啊……”橙子抱紧怀里的背包,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平时都不太敢去了解这些……”
“比如——”粉鱼突然凑近,压低嗓音,“那些游荡在城市阴影里的‘守夜人’,据说他们能看到每个人的秘密……还有深海之下正在蠕动的‘那个东西’,每次涨潮都是在为它的苏醒倒计时……”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橙子的肩膀,“最可怕的是,地底早就被掏空了,现在支撑着霓渊市的,根本不是什么地基,而是——”
“呜哇,停停停!”橙子猛地跳开,手忙脚乱地擦着额头的冷汗,“粉鱼……你故意的吧!明知道我害怕这个!快住嘴啊!”
橙子被粉鱼讲的鬼故事吓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加快脚步,而身后那位腹黑大小姐,喋喋不休地贴在背上继续讲她的鬼故事。
两人的身影在书架间渐行渐远,背影被拉长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
另一边,炎黄和五歌这对物理搭档正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执行着任务——机械臂的金属关节随着步伐发出规律的咔嗒声,而五歌压低帽檐,阴影中的眸子扫过一列书架。
炎黄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排排蒙尘的书脊:“啧,这年头还有人看这玩意儿?上课都用不着课本了,这么大个图书馆的藏书量,怕是连BLOCK里一个基础数据模块都比不上。”
“要不说,这就是学渣和学霸的区别。”五歌不屑道,“网络检索知识容易出错,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记录,白纸黑字,砸不烂、改不了,比你那只会塞能量棒和抡拳头的铁疙瘩脑子可靠谱多了。”
“你什么意思,杀人如麻的神射手?”炎黄皱眉。
“当然是字面意思啊,说你是笨蛋呢愣头青。”五歌挑眉回怼。
炎黄的电子眼闪过一道红光:“根据数据,这间图书馆的藏书数字化率已经达到97.8%。”
他随手抽出一本积灰的典籍,书页在机械手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剩下这些,不过是等着被虫蛀的废纸。”
“哈!”五歌勾起嘴角上扬的弧度,戏谑地说“那要不要打个赌?就赌我们谁先找到线索——输的人明天请客。”
炎黄的散热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成交。不过建议你提前准备好钱包,不要到时没钱请客,又去接把谁爆头的任务”
两人嘴上针锋相对水火不容,身形已如疾风般掠过层层书架,只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未尽的争论。
——
籽岷在灯火零星的自习区穿梭,找到了几位深夜仍在苦读的学生。他放轻脚步,凑近一张堆满书本的桌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而专业:
“同学你好,打扰一下,我是校侦探社的籽岷。” 他亮了一下证件,压低声音,“想请问一下,最近晚上在这边自习,有没有偶然看见过……嗯,一些不太寻常的蓝光?可能是闪烁的,或者飘忽不定的那种?”
一个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的男生从一本摊开的古籍上抬起头的眼镜:“蓝光?没见过。我的时间全耗在这些虫蛀的页码里了。” 说完,他又立刻埋首书页。
旁边一个揉着太阳穴、眼下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女生闻言,停下笔,皱着眉努力回忆了一下:“蓝光啊……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
她不确定地晃了晃脑袋,“模模糊糊的,就在那边书架角落晃过几下?我当时困得不行,还以为是哪个同学忘关的小夜灯呢,根本没往心里去。”
再远一点,一个扎着利落高马尾、面前摊着好几本厚重专业书的女生,头都没抬,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敲击着,语速极快且不带情绪:“嗯。这周见过几次。位置不固定,亮度不高。”
她终于停下手指,瞥了籽岷一眼,眼神锐利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 反正不影响我刷题,我的时间表是按分钟排的,如果不学习,将被困在联邦永无出头之日。” 说完,立刻又投入到屏幕上的公式里。
“好的,打扰你了同学。”籽岷轻轻合上记录本,指节在封面上敲了敲。
看来委托人至少在这点上说了实话——那道诡异的蓝光确实存在。他最后环视了一圈阅览室,熬夜的学生们依旧埋头在书堆里,对刚才的问询毫无反应。
他仔细查阅过BLOCK提供的资料库,系统给出的【蓝光现象成因分析】着实令人困惑——从洗衣液中的荧光增白剂到萤火虫的生物发光,从电子设备的LED蓝光到验钞用的紫外线灯,甚至连化学荧光棒和深海发光生物都列在可能性清单上。
怎么看都与图书馆不搭边啊!
籽岷叹了口气,便离开了阅览室打算不再打扰同学们。
——
侦探社的神经链接频道里一片静默——三组人都没发现目标蓝光的踪迹,只能继续向图书馆深处探索。
随着深入,空间逐渐被黑暗吞噬。惨白的应急灯下,尘埃在光束中缓慢浮动,积灰的地面留下杂乱的脚印轨迹。
就在众人准备放弃搜索,前往图书馆中央汇合时——
一道幽蓝的冷光毫无征兆地从书架缝隙间渗出。
时间仿佛突然凝固。
三层图书馆的不同方位同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什么?”东侧古籍区,籽岷手中的光束微微颤动。
“粉鱼……前面!”橙子猛地刹住脚步,声音发紧。
“见鬼,真的出现了!”西侧走廊传来五歌压抑的惊呼。
三组人,三个方位。
同一时刻。
所有人的瞳孔中都映着这片妖异的蓝光。
只见在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形成的幽深峡谷尽头,靠近墙壁的地方,并非孤零零的一团蓝光——而是如同倒悬的星河,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幽蓝色光点轻盈地漂浮、闪烁、流转。
它们汇聚成一片静谧流淌的蓝色光河,将那片区域渲染得如梦似幻,冰冷而精密的光芒与图书馆的古朴格格不入。
就像按下宇宙的暂停键时,有群星从书页里逃逸而出。
下一秒,整片蓝光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瞬间吞没了三组人的身影。
在刺目的光芒中,他们最后看到的,是彼此惊愕的面容被染成诡异的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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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那幽蓝的光,绝非虚幻的投影。
它拥有凝实如水的质感,在黑暗中脉动流淌,更令人心悸的是——它仿佛具备某种原始的生命意志,在寂静中无声地呼吸。
光芒如水纹般荡漾,将侦探社众人惊愕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这规模……绝非意外。”籽岷在怔愣之际思考出了一个结果,“不可能是自然现象,一定是人为操控的。”
定睛细看,那片铺展的幽蓝光潮,竟是万只米粒大小的飞虫状生物,以精密的阵列紧密相连,共同构筑成的活体光幕。
“嚯!”橙子倒抽一口凉气,护目镜都挡不住她眼中的震惊,“这阵仗……科技社是把整个霓渊的LED灯珠都抠下来撒这儿了?还是说他们终于穷疯了,在图书馆搞非法灯光秀创收?”
“我觉得,现在与其一直欣赏这场视觉盛宴,更重要的是找出制造这场灯光秀的幕后主使。”五歌眯起眼睛,看向别处。
她话音未落,籽岷已经抬起手电筒,雪白的光束如利剑般刺向书架深处的阴影:“好了,别躲了,出来吧。”
与此同时,靠近墙壁的一排沉重书架,毫无征兆地、平滑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入口。
随即,一个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来人身材瘦削,穿着方块学园的校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上佩戴的一个装置——一个极具工业设计感的蓝白色单片眼镜,镜片边缘流淌着极细微的数据流光,镜架向后延伸出几道简洁的机械结构。
镜片后方的眼神锐利而疏离,像淬了寒冰,他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闪烁着复杂界面的控制器。
看到侦探社几人,尤其是橙子手中正对着他的探测器和粉鱼好奇打量的目光时,他脚步微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单片眼镜的流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非开放区域,你们是谁?请说明来意。” 他的目光扫过籽岷胸前的社团徽章。
“方块学园侦探社,受委托调查图书馆异常蓝光。”籽岷上前一步,稳住心神,目光落在他工装上的学院徽章和名字牌上,“你是……科技社的?”他认出了那个名字——朽龙。
“是我,我认识你,你是籽岷,那个没有神经链接的新生。”朽龙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他抬手指了指空中飞舞的蓝点,“你们指的‘异常’,是这些?”
他指尖在控制器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空中的蓝光虫群如同接收到精确指令的士兵,瞬间降低了亮度,有序地收敛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飞回了他身后暗门内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收纳箱中,光芒彻底熄灭。
整个过程高效、安静,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这些……是你控制的?”橙子指着那个箱子,语气从震惊转为毫不掩饰的挑剔,“科技社终于不砸墙,改行搞大型灯光污染了?图书馆是看书的地方,不是你的私人光影实验室,这玩意儿半夜飘着,不吓人才怪。”
朽龙冰冷的单片眼镜转向橙子,似乎对她的评价毫不在意:“个人项目,人造荧光体,模拟萤火虫的发光机制及集群算法,夜晚出来测试光亮强度。”
炎黄直戳了当地发问:“说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去科技社做这些研究呢?那边的设备更齐全,实验室也更规范吧?”
朽龙闻言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科技社那些人……只对高达机甲这类光鲜亮丽的研究感兴趣,像我这样痴迷于复现旧时代生物的小众爱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霸占了主要实验室。”朽龙抬起头,目光穿过镜片望向图书馆深处,“还总是吵吵嚷嚷的。后来校长特批,让我住进了图书馆后面的暗室。这样既能安静地做研究,又能顺便帮学园维护电路系统。”
侦探社众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们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却在真相面前踌躇了,眼前这个躲在图书馆深处的身影,与其说是阴谋的策划者,倒不如说是个被时代抛弃的守墓人。
在这个霓虹闪烁的赛博时代,连萤火虫都成了博物馆里封存的标本,浸泡在防腐液中的点点微光,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温度。
“朽龙学长……”籽岷突然想起什么,语气缓和下来,“你就是那位帮我改良外接神经链接传导器的前辈吧?真是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朽龙摆弄着手中的电路板,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必道谢。”他停顿片刻,声音里带着几分向往,“反倒是你……听说要来一个坚持不装义体的‘原始人’时,我其实很羡慕你能保持这样的自由。”
粉鱼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箱子,语气带上了一些夸赞:“好厉害呀,能让这么多小光点像真的星星一样飞舞,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不过学长,在这里调试,确实很容易引起误会呢。”
朽龙的目光在粉鱼温柔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依旧平淡:“权限内未破坏设施,仅为……个人美学追求,但是好像确实容易引发猜测,抱歉。”
他看向籽岷,单片眼镜的蓝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委托吗?可否告知委托人,现象已解除,我不会再半夜调试机器虫群了,如果可以,能不必上报细节吗?”
炎黄抱着手臂,机械臂发出低沉的嗡鸣,嗤笑一声:“所以,价值50信用点的委托结果,是科技社某位‘美学追求者’在图书馆深处玩他的发光虫子?”
朽龙的目光冷冷扫过炎黄,单片眼镜的蓝光似乎锐利了一瞬,没有回应。
“嘛,结果倒也不算糟,”五歌双臂交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至少证明不是闹鬼,而且……视觉效果满分。就是学长你这‘追求美学’的选址,品味挺独特。”
橙子扶额:“下次搞这种‘行为艺术’,麻烦提前贴个告示:‘内有发光虫群,胆小勿入,吓死不赔。’省得我们侦探社大半夜加班。”
粉鱼拿出便携终端,对着收回萤火虫的箱子拍了几张照:“好了好了,任务完成,原因更新为‘科技社成员的个人调试项目’,报告我会好好写的。”
“打扰了,学长。”籽岷收起记录仪,语气诚恳,“这次调查结果我们会如实汇报给委托人。”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坚定,“不过请放心,报告中不会出现你的名字。”
说着,他转身面向众人,抬手看了眼腕表:“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夜风从图书馆的窗缝渗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第一次正式委托的收尾,远比预想中来得仓促。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掠过他们沾染了灰尘的靴边。这场本该简单的“幽灵光”调查,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关于科技伦理的沉默拷问。
籽岷将调查结果详细整理成报告发送给了委托人。报告末尾还附上了朽龙学长提供的部分实验数据作为佐证,当然,隐去了所有可能暴露其身份的信息。
令他意外的是,委托人很快就回复了消息:原来是科技社的实验啊……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总算解开了这个谜团。
对方爽快地履行了承诺,不仅支付了全额委托金,还在校园论坛的超自然现象板块发布了长篇帖子。
帖子标题赫然写着《震惊!图书馆幽灵真相大揭秘!专业侦探社出手就是不一样!》,下面配着九宫格图片:有侦探社成员的工作照、图书馆内部的特写,甚至还有一张经过模糊处理的蓝光照片。
评论区很快就被【太专业了!】【这么快?】之类的留言淹没,点赞数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这份略显浮夸的宣传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没过多久,侦探社的公共邮箱几乎被塞爆,十几封新邮件提示弹出。可惜的是,其中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的篮球不见了,能帮忙找找吗?】
【听说旧校舍三楼的女厕所会出现哭泣声,是真的吗?】
【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食堂阿姨为什么总给我的饭量比别人少?】
橙子负责处理这些委托请求,她一边快速浏览一边忍不住吐槽:“老天,这些人把我们当什么了?”
她气鼓鼓地敲击着虚拟键盘,回复模板都快用出包浆来了,“寻物启事找后勤部,怪谈求证请右转超自然研究会,我们不是垃圾回收站,谢谢。”
相比之下,粉鱼倒是兴致勃勃地翻看着那些都市传说的请求。“其实有些还挺有意思的,”她指着其中一封,“比如这个说生物实验室的培养皿会在半夜自己移动……”
“喂!”橙子立刻打断她,“别给那些无聊的人希望啊!”
……
当五人终于结束一天的委托工作,走出图书馆大门时,夜已深沉。
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
远处钟楼的表盘上,时针和分针即将在数字12重合。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他们的发梢,籽岷不由得裹紧了外套。
“看来以后有的忙了。”炎黄看着终端上还在不断跳出的新邮件提示,叹了口气。
五歌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我们出名了。”
少年们的喧闹声撞碎在寂静的夜色里——这些鲜活的、带着体温的声浪,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喧腾着漫过图书馆冰冷的石阶,将穹顶的星光都震得微微发颤。
籽岷仰望着星穹,沉默如夜色浸透的礁石,那些纷至沓来的琐碎委托不过是浮尘,真正的深渊暗流正蛰伏在光影交界处——而他们的航船,此刻才刚划开星辰大海的第一道银痕。
月光如水,五道身影在校园小径上投下长长的剪影。
橙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制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唔——收工回家!明天早八的课,再不睡我就要在课堂上表演原地昏迷了。”
“原来学霸也会为早课发愁啊。”粉鱼轻笑着整理装备,战术腰带上的金属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不过早八确实是个公平的折磨者,从不偏袒任何学院。”
夜风掠过,橙子突然转身面对众人,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说起来,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来自什么学院呢?”她掰着手指数道,“我是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的,大家呢?”
“机械人造技术学院。”炎黄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运转声,仿佛在为自己的专业代言。
“空气污染气象学院。”粉鱼微微抬头望向被霓虹染红的夜空。
“基因编辑克隆学院。”五歌压了压鸭舌帽帽檐。
“废土生态工程学院。”籽岷环顾众人,给出了自己最后的答复。
短暂的沉默后,籽岷苦笑道:“咱们这专业配置……还真是风格迥异,各成一派。”
“啧,本来还想抱抱学霸大腿的,”五歌夸张地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我的生物学只能自生自灭了。”她搭上橙子的肩膀,“不过嘛,跨学科合作才是未来趋势,对吧黑客小姐?”
“拜托,先操心期末考吧,挂科了橙子可没本事给我们数据灌顶。”她突然眼睛一亮,用手肘捅了捅五歌,“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基因研究真要解剖实体?还有籽岷的废土生态,是不是可以去野外探险?”
炎黄叹了口气:“讨论这些不如讨论宵夜。”他战术靴碾碎了一片落叶,“宿舍门禁系统可不会通融热血青年,赶紧回去吧。”
籽岷腕表的冷光在黑暗中亮起,映着他眼底的笑意:“明天早八,新课不等人啊”夜风卷起他制服的衣角,“——况且新的委托,也不会被窝里做梦。”
于是,侦探社众人在宿舍楼下分别。
当感应门无声滑合,将五道身影分别吞进不同楼层的甬道,寂静重新接管了午夜。
只有清洁机器人底盘滑过路面的轻微吱呀声,那些沾在少年们衣角的图书馆尘埃,那些藏在装备包夹层里的蓝光记录图片,此刻都暂时沉入黑暗。
——
哗啦啦——
水渍打着旋,消失在金属滤网的幽暗深处。池底只余空洞的回响。
籽岷把毛巾挂好,带着一身浴室的水汽倒进单人床。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在墙壁里流淌。
他睁着眼,黑暗中仿佛还能看见那抹妖异的蓝光在书架上流动,朽龙学长镜片后谈起灭绝萤火虫时那种近乎虔诚的光亮……
寂静被放大了,他摸出枕边的终端,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冰凉的蓝光映亮了他的脸。
“BLOCK,萤火虫是什么样的?”他轻声问耳机深处的另一个存在。“我是说,他们还活着的时候。”
耳机中瞬间传来一段无感情的机械音。
【生态档案:萤火虫(Lampyridae)鞘翅目萤科昆虫,腹部末端具有发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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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性传粉者/土壤指标物种/生物发光研究样本,现已灭绝。】
【灭绝原因:新历2035-2045年间,因霓虹市光污染达到临界值,工厂辐射环境污染严重,加之杀虫剂滥用与湿地消失,最终于2045年被宣告功能性灭绝】
【附注:新纪元以来,已有47%的昆虫物种、23%的哺乳动物相继灭绝,现存生物中,32%为人工培育的仿生变种】
影像被投放到了籽岷的手机中,浮现出最后记录的天然萤火虫画面——那是在旧世纪保护区,几点微弱的黄绿色光芒在草丛间艰难闪烁,像即将熄灭的星火。
他滑动屏幕,指尖停留在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像素粗糙的影像里,几只萤火虫悬浮在夏夜草丛间,微弱的光斑晕染开來。
籽岷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数字在冷光中显得格外刺眼——142年,整整两代人的时光,足以让一个物种从记忆里彻底蒸发。
在这几百年内,人们建造通天塔却弄丢了土地,点亮人造霓虹却熄灭了真正的星光。
缺了露水的重量,缺了微风中的飘忽,这些机械萤火虫的数据再精确,也不过是自然的墓碑。
人类用机械臂弥补断肢,用仿生眼替代视觉,现在又试图用纳米机器人‘复活’灭绝物种——这种科技补偿就像在伤口上贴全息创可贴,表面完美无瑕,内里仍在溃烂。
朽龙制造的每一只机械萤火虫,都在提醒着那个永远无法真正修复的生态伤口
或许这就是文明的宿命?先亲手摧毁,再用技术拙劣地模仿;先剥夺生命,再制造没有生命的‘生命’。
就像给盲人描述彩虹,我们正在为未来世代建造一座关于自然的虚构博物馆——展品越精美,背后的真实就越荒芜。
籽岷抬手熄灭终端,蓝光消散的刹那,黑暗如潮水般漫过眼帘。
他坠入梦境深处,那里有朽龙学长复活的萤火虫在数据流中挣扎,有图书馆凝固的尘埃突然开始坠落。
还有他自己站在通天塔顶,伸手却只抓住一把霓虹色的灰烬。
——
第二天清晨,废土生态工程学院的课程如常进行。籽岷走进环形阶梯教室时,纳米除尘器正在释放新一波净化空气,带着金属味的冰凉气流拂过后颈。
他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阶梯教室内陆陆续续坐满了同学院的学生们,随着全息投影仪嗡嗡启动,教室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
“早上好,生态修复系的同学们。”讲台上的女教师轻叩桌面,扩音系统将她的声音传遍整个阶梯教室,“我是浅浅老师,这学期负责带大家认识那些……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自然。”
她语气中带有一些叹息:“虽然课程名叫‘走近自然’,但很遗憾,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此生都只能通过全息影像‘走近’它们了。”
全息投影在讲台上空交织出两幅对比鲜明的图景:左侧是霓虹如血管般搏动的都市群,右侧则是无限延伸的赤红荒原,龟裂的地表像干涸的血痂。
“我们身处数据编织的赛博之都,享受着恒温、净化和近乎无限的虚拟空间,但是很少人知道,城市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她的手指在空中虚点,全息画面定格在一张触目惊心的废土照片:扭曲的金属骨架半埋在风化的沙砾中,远处是锈蚀的巨大管道,像垂死巨兽的骸骨。
“这并非天灾,而是我们父辈、祖辈,在‘大膨胀时代’留下的遗产,无节制的资源榨取,向天空、向大地、向河流倾倒的电子废料和化学毒剂,最终孕育了这些环绕着都市圈的‘锈带’和‘毒沼’。”
她手指一划,全息影像骤然拉近,聚焦在那扭曲的金属骨架旁。一个几乎被黄沙掩埋的标识牌残骸显露出来,上面模糊地印着一个早已消亡的企业Logo——一只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
“为了驱动我们脚下这座‘伊甸园’永不熄灭的霓虹,墙外的世界被抽干了血液,榨干了骨髓,那些数据洪流、那些虚拟天堂、甚至你们植入芯片所需的稀有元素……每一点便利背后,都是废土深处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想同学们记住,”浅浅老师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在赛博时代,真正的末日不是AI失控,也不是病毒肆虐,而是我们亲手毒死了承载我们的星球,然后在这片我们自己制造的废土上,孤独地窒息死去。
“保护环境,就是保护我们作为‘人类’的最后堡垒。这,比任何代码、任何武器、任何虚拟世界,都更为根本,也更为紧迫。” 她敲了敲讲台的金属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籽岷环视四周,冷光下的教室像一幅静止的赛博浮世绘——前排的学生肆无忌惮地玩起了终端;后排几个男生歪倒在座椅上,鼾声起伏,课桌自动记录的笔记早已变成无意义的乱码。
这些在霓渊市的钢铁子宫里诞生的同龄人,早在学会走路前就认清了世界的规则:联邦的齿轮永不停止碾轧,城市的穹顶永远隔绝星光。墙外?不过是全息新闻里一段遥远的背景噪音。
但籽岷的指节不自觉地扣紧了桌沿。他还记得第一次睁开眼睛时,霓渊市刺目的虹光,记得营养剂寡淡的金属余味,记得世界告诉他:你不过是个苏醒的旧时代遗民。
这个世界在他面前展露的第一幅面容,就是一片正在死去的荒原。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全息投影最后定格的废土图像在无声地诉说着沉重,以及空调系统那永不疲倦的低沉嗡鸣。
一些学生默默关闭了眼前的悬浮信息窗,若有所思;另一些则迅速切换回色彩斑斓的虚拟界面,仿佛刚才的警示只是课堂强制弹出的一个不太有趣的弹窗广告。
籽岷的认知边疆,仍被囚禁在这座钢铁穹顶之下。他的世界由全息霓虹浇铸,在数据洪流中延展至天际线尽头,却从未触摸过真正的晨露。
但在那些神经链接的间隙里,总有未驯服的念头在滋长——他渴望用赤足丈量长满青草的山坡,想亲眼见证萤火虫如何点亮没有人工极光的夜晚,甚至愿意承受一场没有任何净化系统过滤的、带着泥土腥味的暴雨。
他也想走出霓虹城市,去往未知的自然——带上伙伴们一起。
愿望太过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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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晨光无言地蔓延,像一位勤勉的画师,在校园的静默底稿上敷染着暖色。
这新生的光芒,从不曾喧嚷宣告自己的到来,只是悄然擦拭着黑夜留下的薄翳,于是世界重新显露出它温润的轮廓。
与昨夜图书馆的紧张刺激截然不同,此刻侦探社所在的活动室前人头攒动,挤满了兴奋的学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几乎要把天花板掀开。
“请各位学生不要堵门!” 两位穿着安保制服的机械化保镖正满头大汗地疏导着激动的人群,他们的声音却被淹没在了更大的声浪里。
活动室门前的走廊早已水泄不通,兴奋的学生们推搡着踮起脚尖,终端屏幕上闪烁的现场影像与窃窃私语交织成片:
“看!是那个传说中的侦探社,昨晚就是他们搞定了图书馆的幻影!”
“听说了吗……原来不是幽灵,是赛博萤火虫,超酷的好不好?”
“粉鱼小姐在里面吗?能要个签名吗?”
“他们收不收新人啊?我也想加入!”
“快拍快拍!发校园论坛!”
透过攒动的人头,能看到侦探社的窗户后面人影快速晃动,显然里面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盛况”惊得不轻。
籽岷站在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百叶窗的一条缝向外窥视。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和那些高举着试图拍照的终端,他不仅没有解决大事件后的轻松,反而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放下帘子,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凌乱的办公桌——上面除了昨夜行动的报告,还堆叠着、散落着、甚至从信箱里溢出来的各式各样的委托信函,粗略一看,都堆成山了。
“我的天……” 五歌忍不住低声喃喃,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疲惫,“图书馆的幽灵是解决了,但这阵仗……以后我们侦探社怕不是要忙死在这堆委托里了?”
就在这时,侦探社的门被“砰”地一下推开一条缝。
橙子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看来也被这些人烦的不行,但眼神却清醒锐利:“别聚集了!我们可处理不来那么多委托!”
“安静!安静一下!” 粉鱼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比橙子更响亮也更具有组织性。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外面喊道:“同学们!侦探社刚完成重要委托,需要休整!委托咨询请通过官方渠道递交!围观请保持秩序!谢谢大家配合!”
然而,她们的劝阻非但没有平息骚动,反倒像是往沸腾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走廊上的声浪骤然拔高了几度。
有人踮着脚把记录仪举过头顶,有人吹起了轻佻的口哨,更多终端屏幕亮起,将侦探社成员的身影框在取景框里疯狂传播。
粉鱼叹了口气,又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橙子说:“橙子,你的工具箱里有没有扩音器或者烟雾弹什么的?这人也太多了!”
橙子闻言,下意识地思考了片刻:“扩音器没有,烟雾弹倒是有个催泪型的……你要吗?” 她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鸡排主任要是知道,会杀了我们的。”
门外的喧闹声浪几乎要把小小的侦探社掀翻,橙子和粉鱼正对着门缝一筹莫展,而门内的众人商讨着试图用武力“劝退”过于热情的同学时,一阵更响亮、更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上课了吗?散了散了!”
“保持通道畅通!请大家配合,有序离开!”
只见几名佩戴着醒目的学生会袖章的学生干部迅速分开人群,动作干练利落,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
为首的高年级学长单手举起闪着蓝光的纪律记录仪,冷声道:“根据校园管理条例第七章第三条,未经批准的聚集活动必须立即解散!”
他们的出现比机械保镖有效得多,学生们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议论声明显小了下去,人群开始像退潮般缓缓向后移动。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学生干部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正是一脸严肃的教导主任鸡排。
他走到侦探社门口,先是环视了一圈正在疏散的人群,然后目光落在了敞开的门缝里五个略显狼狈的脑袋上。
“哟,看来我们侦探社,现在是名声大噪啊?” 鸡排主任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腔调。“图书馆那事儿,动静不小,连我桌上的投诉…哦不对,是‘情况反映’都少了好几份。”
“干得不错,”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看好戏”的调侃,“不过嘛,这名气是把双刃剑。你们这门槛,怕是要被踏破咯,行了,热闹看完了,人也该散了。你们几个——”
他转头对学生干部说,“维持好秩序,确保都回该去的地方。”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侦探社一眼,丢下一句:“好好‘享受’你们的成名时刻吧,年轻人。” 便背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优哉游哉地踱步离开了。
随着学生会干部高效的疏导和鸡排主任的“钦定”离开,门口的人群终于彻底散去。
面对学生会铁面无私的执法架势,再加上学分威胁的杀手锏,围观的同学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最后几个探头探脑的学生也被礼貌地请走。
街道瞬间恢复了清晨应有的宁静,只剩下地上几片被踩掉的宣传单页,证明着刚才的“盛况”。
砰!
橙子几乎是立刻把门关严实,还顺手落了锁。
她长长地、夸张地舒了一口气,后背重重靠在门板上,仿佛刚打完一场硬仗:“我的妈呀……比对付市长的清洁工还累人……”
五歌忍不住调侃她:“知足吧,学生可不会想要了我们命。”
粉鱼也松懈下来,靠在旁边的墙上,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总算……清静了……”
室内,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光影恰好落在一摞摇摇欲坠的委托函上——五颜六色的信笺堆成小山,最上面几封还在不断闪烁着紧急的红色标识。
橙子泄气般地瘫在椅子上:“这些……都是今早刚到的?”
“这还只是开始,”炎黄轻点桌面,全息投影立刻展开成密密麻麻的邮件列表,“而侦探社的后台电子邮箱已经爆满,未读邮件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他冷静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无奈,“看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有的忙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轻快而规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某种小型机械运转的嗡鸣,停在了活动室门口。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三声节奏分明的轻叩,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橙子条件反射地一激灵:“又来?!”
籽岷快步走到单向玻璃窗前,掀开百叶窗的缝隙,窗外暖黄色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出现在活动室门前。
他转身时,终于带上了一种释然的放松:“别紧张,是我们的老朋友来了。”
门锁解除的电子音轻柔响起,籽岷拉开门的瞬间,走廊里混合着消毒水与古龙水的气息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只见校医室的科曼医生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他标志性的白大褂纤尘不染,手里牵着一只……不,是“引导”着一只活蹦乱跳的机械犬。
“下午好,侦探社的各位,我看人群散了才来的,没打扰吧?”科曼的声音温和依旧。
那只机械犬一见到炎黄,立刻挣脱了科曼,四只精密的金属爪子在地板上敲出欢快的节奏,“嗖”地一下扑到炎黄腿边。
它用光滑的合金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呜呜声,尾巴摇得飞快,和正常小狗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炎黄紧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蹲下身,熟练地拂过机械犬背部几处关键关节和感应器:“华夏?修好了?”
“嗯哼,”科曼走进来,将一个小巧的工具箱放在门边的矮柜上,“关节齿轮磨损替换,主控芯片做了优化,顺便给你升级了它的夜间视觉模块。现在它跑起来比刚出炉的小狗崽还精神。”
“谢了,科曼医生。”炎黄检查完毕,拍了拍机械犬的脑袋,华夏立刻兴奋地绕着他转了两圈,金属尾巴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难怪后来几次打交道都没见着华夏,原来是一直在维修啊。”籽岷已经坐回了沙发上,看着炎黄与撒欢的华夏,“真是多亏科曼医生了。”
“哈哈,举手之劳而已。”科曼转头看向籽岷回道,“倒是你,原始人同学,监测数据显示你的神经链接稳定得像个老古董,这我就放心了。”
“托大家的福……我现在已经完全对这个称呼免疫了。”籽岷自嘲般的说,“倒是你们,再这么叫下去,小心我哪天真的返祖,把你们都拖回侏罗纪时代。”
“哈,瞧你说的,难不成我们还能变成猿猴在花果山荡树藤?”橙子噗嗤一声笑了。
侦探社活动室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欢笑声席卷,轻松的气息如暖流般融化了所有凝滞的紧张感。
炎黄站起身,目光从活泼的机械犬移到科曼平静的脸上,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当年在‘铁砧营地’,是你告诉我,如果想知道自己这玩意儿……”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泛着冷光的机械臂,“……还有那些‘本能’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块学园是唯一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所有人都沉默地望向炎黄。
少年们的心事总是如此——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往像锁在合金匣中的秘密,锈迹斑斑却又沉重异常,而此刻,炎黄直白的问题就像一把刀,突兀地劈开了这个谁都不愿先触碰的话题。
他们来到方块学园,也都怀揣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像夜行动物般,只在黑暗里舔舐自己的伤口,却在日光下维持着完美的伪装。
炎黄看着科曼,眼神复杂,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也有一丝困惑,“但你呢?一个能把人切开再缝起来、也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家伙,现在却窝在这里,修修这些小玩意儿,看看学生们的小感冒?”
他的目光掠过矮柜上敞开的医药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卡通图案的儿童创可贴和维生素补充剂,旁边工具箱里躺着锃亮的学生用义体检修钳。
这些温吞的器具在冷光灯下泛着柔光,与他记忆碎片里那个身影截然不同:浓烟弥漫的战地帐篷里,沾满血污的机械手正用激光焊枪直接灼烧断裂的血管,金属托盘里散落着带弹片的碎骨。
断断续续的模糊记忆内,科曼从未展露过笑容。
那张被硝烟熏黑的面孔总是紧绷着,沾着血渍的护目镜下,薄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他持着激光手术刀的手指从不颤抖,却也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地和学生打交道。
活动室里落针可闻,只有机械犬华夏还在无知无觉地蹭着炎黄的腿。
籽岷、粉鱼、五歌和橙子的目光都聚焦在科曼身上,他们或多或少听过一些关于这位校医过去的模糊传闻,但从未如此直白地被提及。
科曼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温和得像窗外的阳光,他没有直接回答炎黄的问题,只是轻轻笑了笑,带着一种阅尽千帆后的释然与平静。
“炎黄啊,”他声音平稳,目光扫过活动室里年轻的面孔,最后落回炎黄身上,“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就像全新的华夏。”
他指了指欢快的机械犬,“它现在需要的是润滑的关节、清晰的指令,和一个能带它去草地上撒欢的主人。过去的磨损和故障,修好,放下,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感,“在这里,修好一个小机械,看好一个小感冒,让这些少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追寻他们的‘答案’……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他不再多言,提起自己的医药箱,对众人点了点头:“好了,不耽误你们社团活动了。华夏,要听炎黄的话。”
说完,他转身离开,白大褂的下摆消失在门口,留下活动室里一片若有所思的安静。只有华夏,还在无忧无虑地用脑袋拱着炎黄的手,仿佛刚才那段关于硝烟与过去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炎黄低头看着脚边充满活力的机械犬,又抬眼望向科曼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最终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华夏的头。
科曼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和轻描淡写的话语,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方块学园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邃。
“原来你和科曼医生是老相识?”籽岷率先打破沉默,目光在炎黄和华夏之间游移。
炎黄握紧的机械臂发出咯吱声:“算不上。那场战斗后,我的记忆模块严重受损。”他顿了顿,“科曼医生……态度总是若即若离。是他建议我来方块学园寻找答案。”
五歌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巧,这屋里谁不是来找答案的?大家,其实都一样。”
是啊,在这座钢铁与数据构筑的学园里,他们不过都是怀揣着秘密前行的旅人。
“既然都是追寻真相的同路人,何必让阴云笼罩眉间呢?。”粉鱼打破严肃的氛围,笑道,“欢迎华夏成为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新成员。”
“至少,现在我们多了一个有用的帮手。”籽岷轻轻拍了拍华夏的机械外壳,华夏正毫无戒备地曾着他的手。
随即他转向桌上那堆闪烁的委托函,“不过在那之前……”
橙子双手抱臂调侃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怎么处理这一堆委托函。”
那些堆积如山的委托函,每一封都承载着求助者的殷切期望。
即便数量再多,也不能粗暴地付之一炬——毕竟,每一份委托背后,都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困境,一颗满怀期待的心。
“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去?”五歌拿起一叠花花绿绿的委托信,一脸愁容。
籽岷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没办法,鸡排主任说得对,名气是把双刃剑。活儿来了,总得干。”他看向众人,“都想想,怎么处理效率最高?”
五歌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简单,按紧急程度分门别类啊,人命关天的、火烧眉毛的放最前面,找猫找狗的、调查小八卦的往后排。”她对自己的提议颇为得意。
炎黄抱着他那条标志性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齿轮啮合声,冷冷地泼了盆冷水:“说得轻巧。这些委托五花八门,光看标题,谁知道哪个是真十万火急,哪个是夸大其词?”
“‘我家的古董花瓶半夜会唱歌,急!’和‘我怀疑室友偷吃了我最后一包薯片,在线等!’哪个更‘紧急’?”他拿起两份风格迥异的委托信抖了抖。
“这两份垃圾委托还能出现在桌上?根本没有看到必要直接扔了好了,”五歌冷冷嗤了一声回。
确实,这些委托内容天马行空,真假难辨,紧急程度更是难以一眼判断。
籽岷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麻烦”,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光是接下委托还不够,我们还得当一回‘质检员’,好好筛选一下这些委托的真实性和紧急程度。”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最细心也最沉得住气的橙子身上。“橙子,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和粉鱼一起,把这些委托先初步分个类,重点筛选出那些看起来相对靠谱、内容描述清晰、或者真有紧迫感的。”
“明白,包在我身上。”橙子点点头,没有任何推辞。
“五歌、炎黄,我们给华夏腾个位置吧。”籽岷转身指向活动室西北角,那里正好有一处闲置的电源接口。
“小事一桩。”五歌利落地将散落的弹壳扫进战术腰带,腾出空间。她顺手扯过一块防尘布铺在地上,“这儿离通风口近,散热好。”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橙子粉鱼拖过两大摞委托信放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熟练地开始迅速分类,而剩下三人开始为华夏安排一个新窝,以及所需的充电设施与。
接下来的时间,侦探社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橙子偶尔的询问粉鱼,你看这个‘我家宠物蜥蜴疑似被外星人绑架’算紧急吗?以及粉鱼忍俊不禁的回应。
她们埋头苦干,将委托按照类型:寻物、调查、灵异、生活求助等和初步判断的可信度/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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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分成了几堆。
“天哪,大部分都是小事啊,”粉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找丢失的限量版游戏卡带、调查校园七大不可思议、食堂阿姨打菜手抖之谜、帮忙代写情书……酬金也多在几十到两三百信用点不等。”
“蚊子腿也是肉,”五歌凑过去翻看被归为“低优先级”的那一堆,撇撇嘴,“不过确实没啥挑战性……接这些不如去地下黑市转一圈来的情报多,嗯?!”
突然,五歌的目光被橙子手边一份刚被归入“高优先级/待核实”的委托吸引住了。
那委托信封装帧考究,用纸厚实,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打印纸和便签中显得鹤立鸡群。
她一把抽出来,快速扫过内容,眉梢一挑。
“我去!炎黄!籽岷!快看这个!”五歌激动地差点把委托信拍到炎黄脸上。
炎黄皱眉接过,扫了一眼酬金栏,他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罕见地闪过一丝波动。籽岷也凑了过来。
【紧急,寻找一只在方块学园校区内走失的宠物羊,价格可以再提】
只见委托信的末尾,用加粗的字体清晰地写着:
【事成之后,酬金:陆万信用点整(60,000.00 Cr)。】
“六…六万?!”五歌的声音都拔高了,兴奋地搓着手,“大手笔啊!这活儿听着就带劲,各位,搞不搞?”
炎黄和籽岷都没说话,但盯着那数字的眼神明显锐利起来,像是在权衡是否要因高价而接下该委托。
粉鱼也好奇地探头过来看了看酬金数额,有些不解地歪头:“咦?钱的话……如果侦探社需要资金运转,跟我说不就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声音同时打断了。
“不行!”
“那怎么行!”
“粉鱼,这不一样!”
剩下的侦探社几人都是齐齐转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籽岷看着粉鱼,语气温和但坚定:“粉鱼,我们知道你家境好,也一直很感谢你之前对侦探社的资助。但侦探社是我们五个人的侦探社,它的运转不能只靠你一个人输血。”
他环视着伙伴们,大家脸上都写着认同。
“籽岷说得对,”橙子放下手中的标签贴,认真地说,“我们接委托,一方面是为了帮助需要的人,解决事件,另一方面,也是想靠自己的能力把侦探社维持下去,甚至……做得更好。”
籽岷点点头,:“你看,我们的活动室也该修缮一下了,添置些新装备,说不定还得升级一下炎黄的机械臂,或者给华夏弄个更安全的宠物设施角……这些都需要钱。”
粉鱼看着伙伴们的眼神,明白了他们的坚持,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好吧,我明白了,那我们就靠自己,这份找羊的委托……听起来也没那么复杂。
五歌欢呼一声:“yes,这就对了嘛,搞钱搞事两不误,让我们看看,这巨额委托费的背后藏着什么大玩意。”
侦探社的目标瞬间清晰起来:筛选掉琐碎小事,集中力量,啃下这块硬骨头——为了侦探社的独立运营,也为了活动室里那个大家共同期待的、更美好的未来。
橙子很快通过委托书上的加密通讯码联系上了对方,委托人要求面谈,地点就在侦探社活动室,时间定在当天下午。
当门铃响起,侦探社五人虽然知道委托内容,但对这位愿意为一只羊豪掷六万的“金主”依然充满了好奇。
会是个溺爱宠物的富家千金?还是个行为古怪的研究员?
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少女,其气质之独特,瞬间让活动室内的空气都似乎清冷了几分。
她穿着一身剪裁考究、质地非凡的学园制服,外罩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色毛呢外套,她身上散发出的清冷疏离感,让她看起来不像来委托找羊,倒像来参加某个高规格的学术会议。
“我是雪儿。”她的声音清冽,语调平稳无起伏,目光径直落在籽岷身上,“关于委托,还想和侦探社的各位深入交流一下。”
“请进,雪儿同学。”籽岷定了定神,示意她坐下,
“我们看到了委托内容,是寻找您的宠物羊‘小咩’。但请恕我们直言,六万信用点的酬金……以及目标最后消失的地点,都让我们有些疑虑。能否请您提供更详细的信息?”
雪儿并没有立刻坐下,她站在房间中央,她微微抬手,激活了随身携带的小巧全息投影器。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缓缓展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羊影像跃然而出。它蓬松的绒毛在虚拟光线下泛着柔和的珠光,圆溜溜的黑眼睛仿佛盛着星辉
“这就是我要让你们找的小咩,”雪儿看着投影,“它对我很重要,独一无二,它本该安全地待在学园内部,却在昨天例行放风时莫名走失了。”
炎黄接话道:“学园里到处都有监控,理论上,在围墙内连一只机械蚂蚁都逃不过中央系统的扫描。”
五歌皱紧了眉:“小咩的事故然可惜,但直觉告诉我——这更像精心设计的劫持。”
她靴尖点了点地面,冷笑在室内中荡开:“联邦顶尖学府的核心区域,监控密度超过每平米三个探头。能在这种地方让活体生物凭空蒸发?概率趋近于零。”
雪儿点点头,算是默许了五歌的猜测,她凝重的目光转向籽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调:
“我尝试调取小咩身上的追踪项圈信息。项圈有唯一识别编码和生命体征监测,这是追踪的关键。最后信号在旧园艺中心与B7栋缓冲区交界处被未知强干扰切断。
“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也是最让侦探社心头一跳的细节:“小咩……性格敏感,容易受惊。绝对禁止使用任何可能惊吓或伤害它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强光、巨响、高速追逐、麻醉剂、以及……”
她清冷的视线扫过炎黄泛着金属冷光的义肢,“……过于具有威胁性的外观或动作。必须以温和、安抚的方式接近和带回。这是委托的核心要求。酬金六万,确保它安全无恙。”
侦探社五人瞬间明白了……这六万块不好拿。
橙子倒吸一口凉气:“不能吓着?不能追?不能用麻醉?还得‘温和安抚’?这哪是找羊,这是请祖宗啊。”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蹑手蹑脚、满脸堆笑去哄一只羊的画面。
“嗯……倒是能够理解,为了小羊,雪儿同学也付出了很多吧。”粉鱼倒是很善解人意。“不然也不会拿出六万信用点来找我们委托了,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没问题,委托正式受理。”籽岷起身时战术风衣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终端在掌心弹出任务界面,“今天之内,我们会从最后消失点开始追踪。”
侦探社的活动室此刻充满了紧张而兴奋的氛围。橙子正麻利地将最后一件装备塞进背包,;粉鱼蹲在地上,认真地为华夏检查电池,机械犬兴奋地原地转圈;五歌倚在门边,一边检查装备一边用靴尖轻点地面,节奏里透着不耐;炎黄站在电子地图前,不断调整着路线参数,偶尔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都准备好了吗?大家?”籽岷环视众人,手指轻敲着终端边缘,华夏立刻小跑过来,用冰凉的金属鼻吻蹭了蹭他的裤腿,电子眼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随时可以出发。”五歌直起身,将通讯器别回腰间。
粉鱼拍了拍华夏的脑袋:“新伙伴比我们还着急呢。”机械犬配合地仰头发出一声犬吠,引得橙子噗嗤一笑。
炎黄最后确认了一遍路线:“根据小咩的项圈信号最后消失的方位,我们首先排查校园的旧水培区外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众人身上镀上一层暖橘色的光晕。籽岷推开活动室的门,晚风夹杂着青草气息扑面而来。
“出发。”他简短地说道。
华夏的爪子激动在合成地板上刮出几道火星,一声令下后,它如银白色闪电般弹射而出,流线型身躯在启动瞬间几乎拉出残影。
悬浮校车从窗外掠过,在合金地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如同为这场寻踪之旅按下了启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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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废弃的园艺中心蜷缩在校园最偏僻的西南角,像被时光遗忘的老人。
侦探社拨开垂落的枯藤时,惊起几只乌鸦,扑棱棱的翅膀搅碎了黄昏的寂静。
“这地方荒得连保安都懒得多巡逻,也是真的偏僻,要乘坐校园代步车二十分钟才能到……”五歌踢开挡路的破花盆,陶片咕噜噜滚进半人高的荒草丛。
疯长的野草如同贪婪的藤蔓,死死缠裹着早已锈迹斑斑的灌溉管道,风掠过时,枯黄的草叶相互摩擦,发出一片持续而空洞的沙沙声,更衬得四周一片死寂。
橙子蹲下身,指尖抹过青石小径上的泥印:“看这,有蹄印。”清晰的月牙状凹陷陷在湿泥里,边缘还粘着几根雪白的绒毛,“深度一致,是匀速行走留下的。”
粉鱼指向着草地被啃秃的一片,“看这痕迹,小咩最近在这里吃过草。”几丛蒲公英被整齐地啃断了茎秆,断口处凝着乳白色汁液。
籽岷用手电扫向远处的玻璃建筑——旧水培区的铁门虚掩着,门边半枯的灌木丛被压塌了一片,断枝上挂着几缕闪亮的银丝。“这是……”他小心地用镊子夹起,“羊毛?”
荒废的园艺中心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籽岷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的双手,目光扫过四周阴暗的角落。
“小咩的踪迹到这里就断了。”他沉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分头搜索周边区域,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线索。”
橙子立刻调整着手中的红外成像仪,屏幕的蓝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我去检查东边的藤蔓廊道。”
“西边的花圃交给我。”炎黄的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探测针已经准备就绪。
粉鱼蹲下身,轻抚着华夏的脑袋:“我们沿着生态水景区再找一遍。”机械犬兴奋地甩了甩尾巴,颈部的感应器闪烁着蓝光。
五歌冷哼一声:“那我就去会会那些可疑的轮胎印。”她眯起眼睛望向围墙外昏暗的小路。
籽岷点点头:“保持通讯畅通,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报告。”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断裂的项圈扣,转身走向最阴暗的北侧区域,“半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众人的脚步声很快分散在四面八方,只剩下夜风吹拂荒草的沙沙声,华夏偶尔发出的低吠,和远处传来的零星仪器嗡鸣,是这片废墟中唯一的生气。
不久后侦探社的神经链接频道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炎黄调出的全息校园地图上,代表搜索小组的光点正密集地扫过穹顶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公共频道里不断传来队员们略显焦躁的汇报:
“A区花圃,无异常热源。”
“B区生态水景,无生命信号。”
“C区藤蔓廊道,红外扫描完毕,未发现目标……”
五歌忍不住嘀咕道:“奇了怪了,信号最后消失点就在旧水培区入口,难道小羊还能打洞钻地不成?”
橙子在控制面板上飞速操作,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生物监测信号在进入维护通道后三十米处发生剧烈干扰,随后彻底消失。干扰模式……无法解析,非已知类型。”
粉鱼的手指在全息地图上滑动,将旧水培区的三维结构图放大到极限,眉头紧锁:“水培区内部生物信号读数归零……一个活生生的动物,怎么可能在封闭结构里……蒸发得无影无踪?”
籽岷站在那扇被通道入口前,刺鼻的铁锈和尘埃味扑面而来,通道深处是绝对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常规手段……似乎都走到了死胡同。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阴影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愉悦节奏的“咔哒咔哒”声。
华夏——那台经过科曼医生精心维护后、外壳焕然一新的机械犬——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他身边。
它覆盖着特殊传感涂层的鼻吻部分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几根极其灵敏的仿生嗅觉探针无声地从鼻吻下方探出,如同活物般在空气中高频颤动、采样。
“华夏,”炎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伙计,试试看,还记得小咩的气味吗?”
华夏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表示确认的“嘀”声。
它低下头,鼻吻几乎贴到了地面,那几根探针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生物信息素——小咩蓬松毛发沾染的定制香波分子、它啃食过的人工草皮残留的植物标记、甚至还有雪儿身上昂贵的香水痕迹。
它像最老练的猎犬,在布满灰尘和金属锈迹的通道地面上耐心地移动,电子眼锁定着气味分子浓度最高的路径。
它走走停停,偶尔会绕开一堆废弃管道,或者在一个看似死角的岔路口短暂徘徊,最终却总能找到那缕几乎被工业尘埃掩盖的、属于生命体的微弱气息。
这条路径,与之前热成像捕捉到的小咩奔跑方向一致,但更加曲折,深入到了炎黄的设备完全失效的黑暗腹地。
侦探社众人屏息跟在华夏身后,手电光束在错综复杂的废弃管道和巨大沉默的水培罐残骸间晃动,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空气冰冷而污浊,弥漫着陈年的腐烂水藻和金属氧化的刺鼻气味。
最终,华夏停在了一堵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的、布满锈迹和霉斑的金属内墙前。
它抬起前爪,轻轻刨了刨墙角的厚重灰尘,又凑近墙体下方一道极其隐蔽的、与地面接缝处,发出持续的、低沉的“呜呜”声,电子眼锁定了那里。
“这里有发现?”炎黄立刻上前,机械臂弹出高亮度探照灯。
强光之下,众人赫然看清:在那厚重的金属墙板与冰冷地面的接缝处,原本应该被高强度铆钉和密封胶牢牢固定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极不自然的、长约半米的裂口。
裂口的边缘并非锈蚀或老化导致,而是呈现出一种被高温切割后迅速冷却的、扭曲而锋利的锯齿状,更诡异的是,裂口内部本该是建筑填充物的位置,竟被粗暴地掏空,形成了一条仅容小型生物勉强挤过的、通向墙体之外的狭窄缝隙。
橙子的护目镜立刻对准了裂口边缘,声音带着震惊:“检测到高能激光残留痕迹!切割时间……不超过48小时!这绝非自然损坏,是人为破坏!精准定向切割!”
粉鱼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缝隙外——那是学校高耸的、布满感应器和脉冲防御网的合金围墙!
这道被精心掩盖的缝隙,竟像一条隐秘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号称固若金汤的学园屏障。
“信号干扰源找到了。”籽岷的声音冰冷,手电光束死死钉在那道狰狞的缝隙上,“有人……用非常规手段在这里开了个‘后门’,屏蔽了信号,然后……”
他看向缝隙外霓渊市第七居住区那片闪烁着混乱霓虹的、鱼龙混杂的街区,“把小咩从这里……带出去了。”
六万信用点的悬赏、精准的激光切割、穿透围墙的缝隙……所有的线索在此刻汇聚,指向围墙之外那片未知而危险的霓虹丛林。
侦探社的第一次校外行动,还未正式开始,便已蒙上了浓重的阴谋色彩。
侦探社众人站在那道被切割开的围墙前,夜风裹挟着远处悬浮车的嗡鸣拂过他们的衣角。
墙外是灯火通明的第七居住区,整洁的街道上偶尔有自动驾驶的清洁机器人滑过。
“这已经不只是寻找一只走失的宠物那么简单了。”籽岷无意间压低了声音,“有人精心策划,在学园监控最薄弱的区域开了个后门,作为联邦直属的重点学院,围墙防御系统被这样轻易突破了……居心叵测。”
“根据校规第17条要求,关于学园防护墙受损,我们应该立即上报。”橙子咬着嘴唇,手指在终端上犹豫不决,“但等保安处走完流程至少……要一个小时。”
五歌嗤笑一声:“一个小时?够他们把羊送到月球了。”她眯起眼睛看向墙外,“看这切口的平整度,绝对是专业级激光设备。不是普通偷羊贼能干出来的。”
“来不及了。”籽岷打断道,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迫感,“对方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进出学园,说明他们对我们的安防系统了如指掌,至于他为什么跑进方块学园,又为什么要偷走一只羊,我们都尚未可知。”
炎黄活动了下机械臂,他转向籽岷,“如果现在不追,成功率每过一秒就会下降百分之一,要赌吗?”
籽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墙外的霓虹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远处传来悬浮出租车轻柔的播报声,与街头全息广告的旋律交织在一起。
粉鱼说:“华夏……也一直在往这个方向示意。”机械犬的电子眼紧盯着墙外,发出急促的嘀嘀声。
籽岷望着墙外繁华的街道。第七区虽然是学园外围,但整洁的步行道上仍然有行人,悬浮车在专用轨道上安静滑行,远处购物中心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璀璨的灯光,几个全息广告牌正在空中缓缓旋转。
“大家,投票吧。”他转过头,严肃地说道,“出校追踪,赞成的举手。”
五歌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炎黄沉稳地点了点头。粉鱼眯起眼,最终还是举手,橙子叹了口气:“至少让我先接入附近的监控网络啊喂……”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出去找。”他最终说道,声音沉稳,“但必须遵守三个原则:不暴露身份,不引起骚动,天黑前必须返回。”
炎黄的机械臂关节发出低沉的嗡鸣,能量导管逐渐泛起暗红色的流光。他后退半步,右臂装甲板层层展开,露出内部精密的动力核心。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响,机械臂裹挟着强劲的冲击波重重砸在裂缝边缘。金属墙面如同脆弱的玻璃般龟裂开来,碎屑四溅的瞬间被力场屏障尽数挡下。原本狭窄的裂缝顿时被扩大成一个规整的椭圆形通道,边缘还冒着缕缕青烟。
“???!炎黄你疯了吗?”橙子没忍住惊讶出声,护目镜都歪了,“这可是严重违反校规第三章第十二条!教导处那帮老头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想喝茶了??”
“反正墙已经破了,再开个更大的口也无妨。”炎黄甩了甩机械臂,“绕路更费时间,也不能翻那么高的墙,这种方法不是更有效?”
五歌抱臂站在一旁,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不愧是野生动物,破坏公物都这么理直气壮,按这势头,我们的委托费还没到账,就得提前搭进去一笔。”
她摸着下巴计算着“维修费、违规处罚金……看来我们得先找到那只羊,再去打三份兼职了。”
“唉……冲动是魔鬼啊。”粉鱼扶额苦笑,“好了,我已经联系了保安大叔,他们会留在缺口这严加看守,并且告知校方的,事已至此,我们先走吧。”
“还好有粉鱼兜底啊,多亏大小姐能够给我们收拾烂摊子。”籽岷叹了口气,为大家的剑走偏锋感到担忧。
橙子第一个探头探脑挤出缝隙,扫描仪幻视了一圈寂静的街道,光屏上数据飞速跳动、归零,没有热能反应,没有生命体征,甚至连环境噪音都低得异常,她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侦探社众人齐齐蹑手蹑脚地挤过了缝隙,活像翻墙出校逃课的不良学生,准备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
可事实恰恰相反。
籽岷最后一个钻过缝隙时,校徽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微光。他们此行的目的,可比逃课要严肃得多——这是关乎整个方块学园安危的调查任务。
——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斜斜地照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
非高峰时段,行人寥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打破寂静。侦探社一行人步履匆匆,目光紧锁着前方引路的伙伴——华夏。
这只线条流畅的机械犬正全神贯注地工作着,它低伏着身躯,鼻翼高频次地微微开合,内部传感器闪烁着冷静的蓝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流动的空气中一丝不苟地搜寻、锁定着那属于小咩的、几乎快要消散的独特生物信息素轨迹。
“跟紧点!”炎黄压低声音提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籽岷紧随其后,眉头微蹙,其他成员也保持着高度戒备。
他们顾不上此刻略显怪异的形象——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街道上疾行,引得零星路人投来好奇或不解的目光,但此刻,找回小咩的迫切压倒了一切,而街道的冷清也让他们得以不受阻碍地追踪。
华夏引领着他们离开了主街,拐进了一条条愈发狭窄、堆放着杂物箱的背街小巷。空气变得浑浊,混杂着尘埃和旧物的气味,与小咩原本干净的气息形成强烈反差。侦探社成员的心弦也随之越绷越紧。
突然,华夏在一处不起眼的岔道口猛地刹住了脚步。它不再前进,而是警惕地转向右侧一条更为幽深、几乎被阴影完全覆盖的小巷深处。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确定的低鸣,蓝光聚焦,牢牢锁定在前方——在那巷子尽头斑驳的墙壁上,赫然嵌着一扇厚重的、布满锈迹的铁门。
门紧闭着,门缝下似乎透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缝隙。
侦探社众人皆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的恶臭,而是混杂着干草与消毒水味的暖风,手电光束刺入黑暗,照亮了令人心头发软的景象——
废弃的窄巷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两侧整齐码放着防水的塑料食盆,清水在盆中微微晃荡;角落堆着新鲜的和合成粮,流浪猫狗安静地卧在旧地毯上。
巷子最深处,小咩温顺地跪坐在软垫中央,昂贵的粉钻项圈在颈间闪着光,三只小奶猫蜷在它蓬松的羊毛里酣睡,随着羊腹的起伏微微颤动。
“这……”橙子的扫描仪停在半空,屏幕显示所有动物体征平稳,粉鱼忍不住蹲下身,指尖轻触离她最近的三花猫,猫咪竟翻出肚皮发出呼噜声。
炎黄的电子眼无声地扫描环境:“食盆残留物含高营养配方,水源检测达标。地面有清洁痕迹。”
五歌的枪不知何时收进了腰间的枪套。她踢开脚边一个空罐头——标签显示是高档宠物湿粮,生产日期是上个月。
华夏突然轻吠着跑向角落。众人这才注意到,被旧毛毯半遮的墙壁上,有人用粉笔画了个歪扭的爱心,下面整整齐齐贴着几十张动物照片:走失的布偶猫、被车撞的柯基……每张照片下都用字迹标注着救助日期。
“……这里不是绑架现场。”籽岷轻抚过小咩,“是宠物救助站。”
昏黄的路灯光从巷口斜射而入,照亮了这座藏匿于钢铁丛林中的奇迹。
“没有芯片,没有项圈,如我们所见……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浪动物救助站。”炎黄喃喃出声。
几十双,上百双,或警惕、或麻木、或怯生生的眼睛,在黑暗里静静地注视着他,脏污的毛皮、瘦骨嶙峋的躯体、低垂的尾巴......它们蜷缩在纸箱、破布和潮湿的墙角,靠着零星的食物和水苟延残喘。
这里不是什么秘密基地,不是什么高科技实验室,甚至称不上一个“正规”的救助站——只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一群被遗弃的生命最后的避难所。
而那个打破学院高墙的“怪人”,故意绑架小咩,故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到这里——
巷子里的光线有些晦暗,尘埃在空气中静静浮动。
籽岷沉默着走上前,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缓缓蹲下,阴影笼住他和小咩。
指尖带着迟疑,最终极其轻柔地落在小咩毛茸茸的头顶。
那触感下,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寒冷,还是未曾散尽的惊惶。
小咩没有躲闪,只是温顺地垂下眼睑,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像积压了太多疲惫。
“……好了。”籽岷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倦意。
他回头看向伙伴们,嘴角勉强牵起一个安抚的弧度,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解除警戒吧,大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藏污纳垢却又收容了生灵的角落,“给校方回话,也给委托人发消息:小咩找到了,没有受伤,也没有异常……一切平安。”
侦探社的众人无声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空气悄然流动起来。
点头回应间,脸上是如释重负,却也掺杂着目睹这些流浪生命后挥之不去的沉重。
华夏机械狗狗收起了探测的锋芒,发出柔和的嗡鸣,它试探着靠近几只皮毛脏污、眼神却依旧清澈的流浪狗。
它们互相嗅闻着,机械的冰冷与生命的温热在尘埃里短暂地交汇,形成一种奇异又带着点哀伤的和谐。
此后,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涟漪,方块学园的同学们陆续赶来了。
他们站在巷口,看着里面或蜷缩、或警惕、或带着伤痕的小小身影,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忍。有人低语,有人红了眼眶。
那些眼神交汇,无需多言,一个带着悲悯的决定便在这沉默中孕育——这些饱尝风霜的生命,需要一个庇护所。
方块学园,或许能成为它们短暂喘息后,通往安稳的下一站。
委托人雪儿匆匆赶来,看到小咩安然无恙的瞬间,眼中的焦虑才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深深的后怕与庆幸。
她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伙伴,没有追问那场意外的细节,只是低声呢喃着安慰。当她得知巷子里其他生灵的境遇,以及学园的决定时,一种更深沉的触动取代了单纯的感激。
“感谢侦探社找回小咩,除了约定的委托费用,我决定额外出资——在学园里,为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家伙们,建造一座真正的庇护所。”
不久之后,在方块学园一处绿意葱茏、阳光和煦的僻静角落,悄然准备矗立一座小小的动物救助站。
上百只流浪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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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带着各自颠沛流离的故事和或深或浅的伤痕,被小心翼翼地安置进来。
每一只都被赋予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编号,记录在校园网上,供给所有方块学园学生们查阅。
那些小小的档案里,除了名字和照片,或许还隐晦地记载着它们被发现时的状况:一条陈旧的项圈印痕,一处断掉的左臂,或是残缺的一只眼睛。
“哇毛茸茸……好好摸!”
“嘘,它好像有点怕人,我们慢一点……”
“没关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方块学园的同学们围拢着毛茸茸们,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侦探社众人暗自松了口气——校园里那些往日总爱缠着他们的同学们,如今全都被新来的毛茸茸住户们勾走了魂,再没人有空来打扰他们办案了。
他们触碰到的毛发或许不再蓬松完美,带着尘土或打结的痕迹,但那真实的、微弱的体温传递过来,却比任何华美的皮毛都更触动心弦。
方块学园里阳光和煦,草木芬芳,确实是个适合疗愈伤痛的地方。
只是看着那些蜷缩在干净垫子上、仍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身影,一种混合着怜惜与淡淡忧伤的情绪便弥漫开来——它们曾经历过什么?又有多少同伴没能等到这样的阳光?
自那以后,科曼医生的诊室灯光常亮,勉为其难地担任了“兽医”一职。
他戴着眼镜,动作精准而温和,为失去腿的小狗撞上轻巧的机械义肢,冰冷的金属关节最终要承载起生命的重量;为双目浑浊的猫咪植入精密的义眼,让它们重新“看见”这迟来的温暖世界。
手术刀下,是为它们切断未来更多无序痛苦的绝育手术,疫苗接种与祛除瘟疫,每一次治疗,都像在修补一段被遗弃的时光,安静中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
华夏的金属尾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被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围着嗅来嗅去。这些流浪动物们丝毫不在意它是机械犬,反而觉得——这只会发光的小狗,好酷!
夕阳将救助站的屋顶染成温暖的橘红,也拉长了那些或奔跑、或休憩的小小影子。
它们开始适应,开始试探着信任,开始在学园内撒泼,华夏安静地趴在籽岷脚边,籽岷望着眼前这幅由伤痕、救助与新希望交织成的图景,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担忧终于缓缓落下。
这方小小的天地,终究为这些迷失的微光,撑起了一片暂时遮风避雨的檐角,温暖是真实的,而那份关于流浪与苦难的淡淡忧伤,则沉淀在心底,成为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的力量。
回到活动室后,籽岷花费了一段时间在BLOCK的资料库中查找关于“流浪动物”的概念。
他在这个世界苏醒不久,虽然对于这些遥远的概念知之甚少,但看见无家可归的小家伙们时,恻隐之心在暗自作祟,是人性。
他初临此世不久,尚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复杂的人间法则,但当目光触及那些瑟缩在阴影中的小生命时,胸腔里某种陌生的情绪开始翻涌——那是他苏醒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恻隐的人性温度。
这些生灵本不该流浪,是人类用冰冷的钢筋铁骨筑起丛林,又在榨尽它们最后一丝价值后,像丢弃旧玩具般将它们遗弃在街头巷尾。
自由是需要代价的,这代价之沉重,金字塔底层的生物又如何能够消费得起。
它们曾经温顺的眼眸倒映着这个世界的剧变——从温暖的客厅到阴暗的街角,从人类的怀抱到战火的硝烟。
战争像一台无情的绞肉机,将那些失去主人的毛孩子们卷入其中,第一波冲突带走了城市公园里的流浪猫狗,第二波炮火焚毁了城市所有动物相关的住所。
等到第三次战争结束时,整个下城区就连人类也难以生存,更别提无依无靠的动物们。
而上流社会的玻璃温室里,定制宠物正大行其道——基因编辑的波斯猫美丽无比,克隆动物量产出厂,甚至还有会背诵古典诗词的机械鹦鹉。
这些造价昂贵的活体奢侈品,与下城区苟延残喘的流浪动物,构成了这个时代最残酷的物种鸿沟。
而在城市最底层的缝隙中,偶尔还能见到几只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幸存者后代。
它们瘦骨嶙峋的身影在排污管道间穿梭,沾满油污的毛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或多或少都身有重病和四肢残疾的症状,即将命不久矣。
这些不会说话的生灵,既攀不上垂直城市千米高的阶层壁垒,也适应不了充斥着辐射与合成毒素的底层生态。就像被时代车轮碾过的落叶,正在悄无声息地化为尘埃。
最讽刺的是,当上流社会的贵妇为宠物定制钻石项圈时,下城区最后一只黄金时代的流浪狗,可能正咽下含着重金属的雨水,在某个废弃的充电桩旁永远闭上眼睛。
这个时代给予它们的,只有越来越狭窄的生存夹缝,和注定到来的灭绝倒计时。
——
关于那堵被神秘人洞穿的学园高墙,籽岷第一时间就将情况上报了校长。
校方的反应如同被惊动的蜂巢——高层瞬间拉响了最高警戒,修补高墙的工程队几乎是踩着籽岷报告的尾音抵达现场,砂石车轰鸣,脚手架林立,破损处以惊人的速度被填补、加固。
夕阳尚未完全沉入地平线,那道象征着安全的屏障便已恢复了原状,只留下新砌的砖缝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但这仅仅是开始,方块学园高层灯火通明,一份紧急预案正在成型:铲除围墙周边遮蔽视线的茂密杂草,增派巡逻队日夜轮值……安全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侦探社也未能置身事外,鸡排主任面色铁青地攥着报告,将籽岷等人叫到了办公室。
他拍着桌子,声音严厉得能刮下墙皮,空气几乎凝固,少年们倒是听话的屏息垂首,一个都没落下。
然而,当主任的目光扫过他们疲惫却并无大碍的样子,想到最终并未酿成真正的灾祸,那紧绷的怒意终究还是泄了气。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下不为例!都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籽岷走出教导处办公室时,BLOCK的提示音响起了。
【你有一条新消息】
【请在24:00前前往方块学园校长室,剩余时间:三小时】
夜色如墨,籽岷独自穿过寂静的走廊,站在了校长室门前。
门无声滑开,室内一片幽暗,只有中央悬浮着一道微微闪烁的、校长的全息投影。
“校长,”籽岷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有人……或者说某种力量,在试图破坏学园的安保系统。目的不明。我认为,方块学园似乎……被人盯上了。”
全息影像中的校长沉默了片刻,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良久,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语响起:
“啊……是‘他’啊。”
“‘他’?”籽岷的心猛地一跳,向前半步,急切追问,“方校长,您认识这个人?他是谁?”
投影中的校长缓缓摇头,嘴角似乎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放心,不是市长,也不是联邦的人。那是个……狡猾聪明的影子。”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全息影像落在籽岷身上,“你们侦探社,以后大概少不了要和这个‘影子’打交道呢。”
“……打交道?”籽岷眉头紧锁,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他是我们的敌人吗?”
校长的投影在微光中显得有些虚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以目前的情况判断,是的。但是,孩子……”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敌人还是别的什么,不能光听我说。真相,往往需要你们亲自去触碰,才能看清它的形状。”
校长的言语依旧如雾中谜题,籽岷张了张嘴,最终将未尽的疑问咽了回去。然而,另一个盘旋心头已久的问题,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校长,您这次离开方块学园这么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吗?”
全息影像中,方校长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习惯性地抬手,捋了捋胡须,动作从容,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籽岷,多谢你挂念。只是去联邦行政中心处理些……琐碎事务罢了。”
他顿了顿,光影构成的眼中仿佛有深潭微澜,“高层之间,总需要一些‘礼节’来维系那层脆弱的体面,在我回校之前,事物就嘱托给夏猫和鸡排主任了。”
话音未落,投影边缘突然闪烁起不稳定的噪点。校长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失真,轮廓像接触不良的信号般剧烈波动,时明时暗。
“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校长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费力地从虚空中挤出,“方块……学园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侦探社了……”
那最后的嘱托,如同风中残烛的余烬,在滋滋作响的干扰声里艰难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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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侦探社的活动室内投下温暖闲暇的光带,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缓缓起舞。
方块学园特有的喧闹声浪——远处球场的呼喊、走廊的谈笑、社团活动的隐约乐声,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地透进来,反而衬得室内有种难得的,与世隔绝的宁静。
侦探社挂起了“暂停受理”的牌子,婉拒了所有小委托,连续的高强度任务让他们疲惫不堪,急需一段彻底的休整。
况且,那上百只被救回的毛茸茸小家伙们,已经在学园里掀起了一场“萌宠风暴”,足够吸引同学们的全部注意力好一阵子了。
侦探社内,华夏正安静地趴在角落充电,五歌整理着昨天的案件卷宗,籽岷则在研究墙上的线索板,一切井然有序,神闲气定。
此刻,难得的平静却猛然被一声巨响粗暴地撕裂——
BLOCK的提示音响起
【滴,学园最高权限,生物验证通过】
砰!
随即,侦探社那扇结实的合金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狠狠撞在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几名臂章上别着醒目的学生会徽记、神情倨傲的学生大步闯入,为首的男生下巴微扬,目光扫过室内,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踏入的不是社团活动室,而是什么脏乱差的角落。
“学生会例行检查!”领头者声音冰冷,毫无预兆地宣布。
“什么情况?”籽岷和五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的一惊,后者差点摆出战斗姿态。
然而进来的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这里不是别人的地盘。
“开始检查!”那人命令下达得如同军令。话音刚落,那几个学生会成员就像饿狼扑食一般,立刻马不停蹄地行动了起来。
他们粗暴地拉开抽屉,将里面的文件、工具哗啦倒在地上;书架旁堆放的几个还没拆封的线索箱被毫不客气地一脚踢翻,里面的物品滚落一地;一个正在角落安静打扫的圆筒状智能机器人被其中一人嫌碍事,抬脚就踹到墙边,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最过分的是,连墙角的自动垃圾桶机器人都被粗暴地掀开盖子,有人甚至用戴着手套的手在里面扒拉了几下。
“不是,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五歌强压着怒火低声说道,“招呼不打,当我们是空气?学生会现在都这么彪悍了吗?比□□还横。”
一番翻箱倒柜的“检查”后,几人聚到为首者身边,脸上挂着戏谑又刻薄的阴暗笑容,互相交换着眼神。
“啧,垃圾桶里有废弃纸团,卫生严重不合格!”
“地板?看看这缝隙里的灰,打扫了吗?不合格!”
“箱子杂物随意堆放,影响通行和安全,非常不合格!”
其中一个高个子更是带着明显的嘲弄,指着角落里安静待机的华夏:“你们这什么破侦探社?设备老旧也就算了,居然还养着条机械狗?这算什么社团财产?影响整体环境美观,不合格!统统不合格!”
“哈!”五歌再也忍不住,冷笑出声,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刚刚遭受洗劫的室内,“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地板不能有一丝灰尘?地上不能放任何箱子?”
她暗骂道:“我请问这位‘长官’,您这评判标准,是针对一个正常活动的社团,还是针对无菌手术室或者溜冰场的地板?我们侦探社是查案的,不是来参加选美大赛的!”
学生会领头人仿佛没听到她的讽刺,面无表情地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盖着红印的通知单,“啪”一声拍在离她最近的、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桌面上。
“根据检查结果,侦探社本学期社团活动学分,扣除60分!限今日之内,到学生会长办公室提交书面说明并缴纳罚金。逾期未处理,或再有任何违规行为,”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侦探社众人,“侦探社将即刻予以无限期封停!”
丢下最后通牒,这队人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嫌脏。
走到门口时,领头那个还不忘从同伴手里接过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印着巨大“封”字的鲜红封条,“刺啦”一声,不由分说地牢牢贴在了侦探社的门板上,像一道耻辱的伤疤。
听着那趾高气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室内的两人如同被莫名其妙洗劫一通还被小偷打了一巴掌的可怜老百姓,表情僵硬凝滞都难看的可怕。
长久之后,五歌没忍住气笑了,她说:“……不是,我们到底哪儿得罪这帮大爷了?是因为我们收留了那些流浪动物占了他们地盘?还是因为我们之前给学校的墙搞了个大窟窿?学生会什么时候管这么宽了?!”
籽岷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门边,抚过那张鲜红刺目的封条边缘,眼神沉静而锐利,仿佛要穿透纸张看清背后的真相。
“嗯……”他沉吟着,缓缓摇头,“我倒觉得,恐怕都不是。”
侦探社如今风头无两,已然成为方块学园最炙手可热的社团。
自从那次轰动全校的流浪动物救助行动后,他们的声誉更是如日中天,甚至隐隐有了盖过学生会威望的势头。这样一个由普通学生组成、草根出身的社团——尤其是社长籽岷那众所周知的锈铁巷背景——自然成了某些人眼中的一根刺。
只是他们万万没料到,学生会的打压竟会来得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决绝,不留半分余地。
籽岷转过身,目光扫过遍地狼藉,只能叹气:“眼下的情况,还是等大家都回来再议吧。”
在籽岷和五歌收拾完一屋子残局之后,橙子与炎黄也按时回来了。
【滴,生物验证通过】
活动室的门被推开,带进一股走廊的凉气。
橙子和炎黄像刚从土里刨出来似的,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橙子的马尾都有些散乱,炎黄更是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校服领子歪在一边。
“哎哟喂,二位探险家终于回来了?”五歌从堆积如山的资料里抬起头,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去了趟教务处,怎么跟打了一场遭遇战似的?路上该不会真找哪个不开眼的干架去了吧?”
“别提了!”橙子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你是没看见那阵仗!教导处门口那条‘请罪长龙’排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等着挨训的倒霉蛋!等的我腿都麻了,感觉窗台上的盆栽都要开完一季花了!”她夸张地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接着,她没好气地瞪了旁边正试图拍掉头上灰的炎黄一眼:“重点批评对象在这儿呢!教导老师那唾沫星子都快喷成人工降雨了,揪着‘蓄意破坏学校重要安保设施’这点翻来覆去地批,就算搬出校长之前默许的口风,也架不住主任那义正辞严的‘程序正义’啊!罚抄校规二十遍,外加义务巡逻一周!”
她转向炎黄,叉着腰:“喂,野生动物,听见没?下次还敢不敢这么不管不顾地砸墙了?”
炎黄撇撇嘴,一副“债多了不愁”的模样,胡乱抹了把脸:“啧,墙砸都砸了,批也挨了,现在掰扯值不值有什么用?再说,你当时不也看见了?那巷子里挤着的同学才是关键。”
他不屑地道:“那阵仗,一个个眼冒绿光,控诉起来那叫一个惨,别说教导主任了,石头听了都得心软三分。我感觉主任后来训我的时候,语气都弱了,明显是被那边的惨状影响了心情。”
一直安静旁听的籽岷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放下手中的笔:“控诉?具体是什么?怎么会聚集那么多人?”
“还能是什么?声讨学生会那帮老爷定的奇葩规矩呗!”橙子双手抱臂,脸上写满了鄙夷,“什么‘社团活动室必须时刻保持五星级酒店标准——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地板不能落灰,杂物必须消失’;什么‘每周强制举办至少三次活动,少一次扣十分’;最离谱的是年底考评——‘需证明社团对校园文化有显著积极影响’,否则直接停用!”
她模仿着学生会那种高高在上的腔调,引得五歌连连叹气。
“我还打听到个事,”橙子压低声音,带着点兔死狐悲的意味,“去年的武术社,就因为被学生会判定‘活动形式单一,缺乏积极文化输出’,直接就给强制解散了!听说他们社长当时都气哭了,社员散的散走的走,活动室当天就被清空,转头就塞给了新成立的‘古典音乐鉴赏社’!人家练了一年的拳脚,全白瞎了。”
她叹了口气,随即又挺起胸脯,带着点小骄傲:“不过咱们侦探社嘛,向来是遵纪守法的模范标兵,有籽岷运筹帷幄,五歌暗度陈仓,粉鱼大小姐坐镇后方,除了某个控制不住麒麟臂的‘铁皮人’偶尔会制造点物理层面的小混乱……”
随即,橙子意有所指地瞟了眼炎黄,话中有话:“简直堪称方块学园年度‘三好社团’典范啊!”
“咳咳……”五歌突然干咳两声,打断了橙子的自我陶醉,她慢悠悠地抬起手,指向活动室大门的方向,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无奈的语气,“那个……橙子,在颁发‘三好社团’锦旗之前,我建议你先回头,欣赏一下我们门口的最新‘装饰艺术’。”
“嗯?什么装饰?”橙子一脸茫然地顺着五歌指的方向转过头。
当她的视线聚焦在门板上那张刺眼无比的、印着巨大鲜红“封”字的封条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紧接着——
“我——去——!!!”
一声震耳欲聋、饱含震惊与愤怒的咆哮差点掀翻活动室的屋顶。
橙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跳起来,冲到门口,指着那张封条,护目镜都歪在了脸上。
她咬着牙,语气仿佛要喷出火来:“学生会他们怎么敢?!他们疯了吗?!就算……就算我们侦探社在那些老爷眼里是草根,是空气,但粉粉鱼可是实打实的顶流明星,是天穹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是站在金字塔尖尖上的人!他们连粉鱼的面子都敢这么往地上踩?连她罩着的社团都敢封?!”
在一片震惊的沉默中,籽岷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想……呢不管不顾地做到这种份上,他们大概是真的没把粉鱼的面子放在眼里。”
炎黄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石头,一句话没说,抬脚就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炎黄!你要去哪?!” 籽岷心头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紧紧抓住了炎黄的手腕。
炎黄脚步被迫顿住,他没有回头,声音充满火药味:“去哪?去学生会,找那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族老爷们问问,凭什么?!”
他终于猛地扭过头,脸色难看,“就因为我们不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就因为我们来自下城区、锈铁巷?就能像扫垃圾一样,随便找个狗屁理由就把我们的门给封了?这方块学园里,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炎黄!冷静点!听我说!” 橙子也赶紧冲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像一堵人墙试图挡住炎黄的去路,语气又快又急,“我知道你气,我们都气炸了!但冲过去有什么用?骂他们一顿?还是打一架?”
她用力摇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忘了教导处门口那条长队了?忘了那些和我们一样被学生会刁难、只能忍气吞声的同学了?
“学生会那些人,会长詹姆·阿什福德,他爸是能源巨头,他身边那个跟班,家里是联邦高官,他们代表的不是几个人,是一张盘根错节的权力网,教导处为什么管不了?因为连主任都得看那些家族的脸色!我们几个学生,拿什么跟他们硬碰硬?鸡蛋撞石头,粉身碎骨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五歌也深吸一口气,她扶着额,声音低沉而带着沉重的无奈:“橙子说得对。现在冲过去,除了给我们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停课、处分,甚至开除——不会有任何结果。”
籽岷看着炎黄因愤怒而扭曲的侧脸,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力感:“校长不在,没人能真正压住学生会的气焰。鸡排主任?他现在光是处理日常事务和应付学生会的‘建议’就够头疼了。科曼医生?他帮不上这种忙。我们现在……是真的孤立无援。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我们失去立足之地。炎黄,你冷静想想!”
炎黄停住了,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关上了门,重新落座回到活动室内。
籽岷抬起头,目光扫过义愤填膺的伙伴们,“刚才,就在你们被叫去教务处的时候,学生会会长詹姆,亲自把粉鱼‘请’去他的办公室‘交流’了。名义上是‘交流’,但据我所知,学生会早就向粉鱼递过橄榄枝,想让她加入,结果……”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显然,不会如他们所愿的。”
其余四人对粉鱼的性子再清楚不过——这位大小姐向来最厌恶那些所谓的贵族规则,更鄙夷仗势欺人之辈。她眼中向来容不得半点不公,就像阳光容不下阴影。只是……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盘踞在学园权力顶端的学生会长,以詹姆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早已在记仇簿上重重记下了一笔。
“看来,只能等粉鱼回来再从长计议了。”五歌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但愿……学生会那些肮脏手段不会影响到她。”
此刻,侦探社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正面临着建社以来,最严峻的一场危机。
那就是——关停社团。
窗外,阴云密布,仿佛也在为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增添着几分凝重,暴雨将至。
——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而冷冽的香水气息,混合着真皮与木料的味道。若非墙上挂着方块学园的校徽,这深沉的格调、考究的陈设,几乎让人误以为踏入了某个财阀董事会的核心密室。
会长詹姆·阿什福德舒适地深陷在宽大奢华的意大利真皮座椅里,相比与其他人对话的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他这次到是收敛了惯常的倨傲——只因为此刻坐在他对面访客椅上的人,是粉鱼。
粉鱼安静地坐在略显朴素的访客椅上,背脊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无可挑剔地保持着贵族淑女的礼仪。
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温和得体的浅笑,然而,唯有那双直视着詹姆的、清澈如贝加尔湖水的蓝眸,泄露了截然不同的真相。
——那里面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凝结不化的、绝对零度般的寒冰。平静的目光下,是无声的审视与毫不妥协的冷冽。
“粉鱼小姐,”詹姆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始终感到……困惑。为何您一再拒绝学生会的橄榄枝?尤其是在我们刚刚宣布与天穹集团达成战略合作之后。以胧海都家族的地位和您个人的影响力,在学生会内,一个核心职位是您应得的。”
粉鱼微微颔首:“詹姆会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有归属的社团,并乐在其中。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詹姆,温和的语气下透出不容动摇的坚定,“学生会的某些理念,似乎与我个人的信念存在根本性的分歧。恕难从命,还请见谅。”
詹姆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眉宇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悦褶皱,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看似推心置腹、实则充满优越感的劝诱:“普通的社团?粉鱼小姐,恕我直言,那未免太过……平民化,相反学生会汇聚的是真正的精英人士,是来自上层区各大家族的继承者与佼佼者。我们的圈子,才符合您的身份。我们,才是一路人。”
他刻意加重了“一路人”三个字。
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轻蔑弧度,话锋直指侦探社的核心:“反观您选择的那个‘侦探社’?呵,那个所谓的社长籽岷,不过是从下城区锈铁巷那种地方爬出来的泥腿子。成员更是鱼龙混杂,什么背景都有,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粉鱼小姐,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玩些所谓的‘探案游戏’,实在有失身份,太过……胡闹了。”
“胡闹?”粉鱼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她眯起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周身温和的气场骤然变得锐利逼人,仿佛温和的湖水凝结成冰。
她并未提高音量,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针:“詹姆会长,我加入哪个社团,是我个人的选择,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更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她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詹姆和他身后奢华的办公室,明显超出学园规格的违禁装饰——每一件都无声诉说着权力与特权的滥用。
“更何况,此刻,我并不觉得一位坐在由家族财富堆砌的豪华办公室里,高谈阔论着阶级出身,并肆意诋毁我同伴的人,能展现出多少您所标榜的‘体面’。”
“你——!”侍立在詹姆身侧的一名学生会成员勃然变色,下意识就要上前呵斥。詹姆却猛地抬手,用一个凌厉的手势制止了冲动的下属。
他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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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笑差点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阴沉而锐利,紧紧锁住粉鱼,一字一顿地问:“粉鱼,你当真要执迷不悟?为了那些低贱的平民,放弃属于你的位置,放弃我们这些与你血脉相连、身份相当的伙伴?你宁愿沉沦在那个贫民窟侦探社玩过家家的把戏?”
粉鱼只是缓缓站起身,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在出席一场高规格的晚宴。
她甚至抬手轻轻抚平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然后,她看向詹姆,唇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但这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彻底的疏离与决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詹姆·阿什福德会长,”她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抱歉,恕我不能奉陪您这场以阶级和身份为名的游戏了,您还是把做事重心放在您引以为傲的学生会群体上吧,恕我不能奉陪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粉鱼毫不犹豫地转身,靴子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径直走向那扇象征着权力与隔绝的厚重木门,再未回头看一眼身后那片奢靡却冰冷的空间。
厚重的大门在粉鱼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那抹决绝的背影。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古董座钟的滴答声,像在嘲笑着方才的难堪。
“会……会长!”侍立一旁的狗腿子——一个梳着油亮背头、满脸谄媚的男生——这才如梦初醒般跳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表忠心的急切而有些尖利,
“太……太狂妄了!第一次!绝对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您说话!”他挥舞着手臂,仿佛要替主子把受的侮辱加倍讨回来,“这方块学园里,哪个贵族子弟不是上赶着巴结您、看您脸色行事?她粉鱼算什么东西!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和那张脸蛋,就敢蹬鼻子上脸,一点情面都不留!简直……”
“够了!给我闭嘴!”詹姆猛地一拍桌子,昂贵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厉声呵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眼神阴鸷得能杀人。那狗腿子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噤声,缩着脖子退后半步,大气不敢出。
詹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抬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粉鱼……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棘手的分量。
她不仅是方块学园的学生,更是霓渊市家喻户晓的偶像歌手,拥有无与伦比的公众影响力。
更重要的是,她是天穹集团的掌上明珠——那个在科技、能源、金融领域都占据着绝对话语权的庞然大物。天穹集团的能量,连他詹姆背后的家族都要忌惮三分。
他原本的计划堪称完美:拉拢这位光芒万丈的大小姐加入学生会,借助她无与伦比的明星光环和天穹集团的背景,不仅能极大提升学生会的威望和影响力,更能将学生会的“权威”镀上一层难以撼动的金身。
粉鱼的加入,将是学生会彻底凌驾于所有社团甚至部分校规之上的最耀眼注脚。他甚至能想象到,当粉鱼穿着学生会制服出现在官方宣传片里,会给学生会带来何等巨大的光彩和资源倾斜。
可惜……功亏一篑。
詹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粉鱼,这位看似温和优雅的大小姐,骨子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她不仅没有遵循贵族圈子里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接受橄榄枝,融入“正确”的圈子,维持表面的和谐与利益交换——反而以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拒绝了,甚至为了维护那群“下等人”,不惜当众撕破脸皮。
这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拒绝。
詹姆的眼神愈发冰冷。粉鱼的行为,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远不止于他个人的颜面受损。
她的“特立独行”,她对“平民社团”的公开维护和认同,尤其是她对学生会代表的上层贵族圈子的公然鄙弃……这些信息一旦传开,无疑会动摇学生会赖以生存的根基——那种“绝对正确”的权威性和不容置疑的话语权。
当其他学生,尤其是那些同样出身不凡但还在观望的贵族子弟,看到连粉鱼这样的人都敢藐视学生会的权威,甚至将其斥为“游戏”时,学生会精心构建的、令人畏惧的统治地位,还能维持多久?
侦探社……
詹姆压根没把这个社团放在眼里。刻在骨子里的倨傲让他视其为底层草根的玩闹,一群“过家家”的爱好者,挥手间就能碾碎。
更何况,在他学生会铁幕般的严密掌控下,校园何曾出过乱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自信十分的起身,对身旁的狗腿说:“走吧,去看看热闹,那些被我们扣了学分的平民社团……”
“他们,还听话吗?”
——
走廊里,同学们都无精打采地走着,大多因学生会的制度显得颓丧。
唯有看见门口伫立的那位金发少女时,有人会流露出些许惊讶或激动,但也随即低下头匆匆走过,生怕惊扰了他人。
粉鱼静静地站在侦探社紧闭的门前。那扇熟悉的木门上,此刻却赫然贴着一张刺目的鲜红封条,如同一个粗暴的、充满侮辱的烙印,盖在了侦探社的尊严之上。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下,在她脚边投下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她微微仰头,视线凝固在那张冰冷的封条上,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唇角此刻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那双清澈的蓝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无声地酝酿,冰封的海面下是翻涌的怒火。一种罕见的、近乎实质的阴郁气息笼罩着她,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这不仅仅是一张封条。这是学生会对他们努力的践踏,对规则的滥用,更是对她所珍视的伙伴和这片小小天地的公然挑衅。
“詹姆……欺人太甚。”她深呼吸着,低声咬牙道。
炎黄双手抱臂,手指点着胳膊道:“大小姐,人都骑到我们头上撒野了,要不要干脆点,直接让家里派人把这该死的规矩连根拔了?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嚣张。
“说的轻巧。”暗处的五歌嗤了一声,“学生会这套恶心的规矩,针对的是整个学园,这次靠家族压下去,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我们粉鱼以后在方块学园行走,事事都要搬出背后的天穹集团当保镖不成?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改变个人的问题,而是……直接解决问题的根源。”
五歌的红瞳微微眯起,一抹锐利的红光在其中闪烁,如同暗夜中锁定猎物的隼目。
“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将眼下的学生会势力,彻底搞垮。”
“五歌……你这想法,比炎黄还要疯狂一百倍。”她指向窗外,仿佛那里矗立着无形的堡垒,“撬动学生会这块根深蒂固的巨石?又谈何容易,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哪个不是背景深厚、况且,他们背后的势力,没有几个人不忌惮。”
“五歌的见解没错,学生会,该灭。” 粉鱼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但要撼动学生会这棵盘踞已久的大树……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发起这场……注定暴烈而疯狂的反击?”
“……这不是关乎我们一个人,而是关乎整个学园。”籽岷深思到,“那些到教务处排起长龙的同学们也体现出了,还有无数人深陷于这套不合理规则之中,而我们最需要的……是联合同学们。”
“联合?”炎黄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机械臂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现在人人自危,连喘口气都要计算代价,自顾不暇,谁还敢站出来当出头鸟?拿什么去联合一盘散沙?”
籽岷抬起头,眼神清明:“关于学生会更深层的秘密,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找一个人。一个比我们更了解其中肮脏勾当的人。”
于是,在籽岷的建议下,侦探社五名成员达成了一致,均离开了活动室,他们身影出现在行政楼无人的空旷走廊上。
那扇厚重的、镶嵌着方块学园徽记的橡木门出现在走廊尽头,在壁灯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庄严,也透着一丝疏离。
籽岷深吸一口气,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击出三声清晰而克制的轻响。
门开一线,暖光流泻,夏猫学长倚在门边,针织开衫衬着清瘦身形,他推了推反光的镜片,嘴角噙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哟,好久不见啊,籽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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