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保姆火辣辣，冷面教授心慌慌》 第127章 吃你个死人头 孟月仙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忙低下头继续揉搓他的手臂。 “为什么不去，工资跟你差不多，我又不是搬到他家去当保姆，我是搬到他女儿那当邻居，青春期，爷俩闹别扭。” 傅淮川垂下眸子，又转去盯着手里的书页，“那我给你开一千，你偶尔来给我做顿饭。” “不来，我都答应别人了，大胡子跟他做废钢生意，顾东两口子在人家地盘上呢。” 孟月仙小声嘀咕，又转去按腿。 “那么危险，留在深市不好吗？” 孟月仙手上不停，“别人都说你跑那么远折腾什么~瞎折腾，可人不就是折腾才有意思嘛？顾东两口子在那一个月能挣五六万，在深市能吗？呆上两年，就能在深市买房买车，这个机遇怎么都要抓一抓。 我们不像你们，有学问，是城里人，泥腿子想自己奔出自己的好日子，就是靠闯，而不是靠稳妥。” 傅淮川眼睛依然盯着书，可不免因为孟月仙的这一番话而沉思。 他当然可以轻飘飘说上一句，危险，折腾，可对于孟月仙来说，机会只有一次，她只会选择紧紧抓住，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她又能有多少次机会呢？ 夜里。 孟月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傅淮川在黑暗里出声。 “你搬家了要请客吗？” “你想来吗？” 傅淮川许久不出声，孟月仙都快睡着了，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句。 “想。” 朝阳如约而至，孟月仙斗志昂扬。 这可是她一直想开的店，没想到实现这么快。 她匆匆出门，只嘱咐了一句，“少玩火~” 傅淮川嗤之以鼻。 孟月仙跨上港田，直奔店里。 刚一赶到，发现自己才是最晚的那个。 妮子正跟陈启琢磨下水管的问题。 二人脚边放着一个巨大麻袋双肩包，上面有细密的针脚。 用这个放工具倒是结实耐用。 妮子从包里抽出一捆长长的螺旋粗铁丝，解开后一点点塞进下水道，又一点点拽出，带出好些油垢跟残渣。 孟月仙凑在一边看，“你倒是什么都会做。” 妮子也不嫌脏，带着一副缝制的手套，可比外头买的棉纱线白手套结实多了。 “跟别人搭伙干活的时候，我就偷偷学，倒是什么都会点。” 妮子有些羞涩，因为自己真的是靠偷学才习得谋生手段。 孟月仙竖起大拇指，“那我更得夸夸你！” 经过妮子的努力，掏出一大堆垃圾，下水这才彻底通畅。 她洗了洗手，这才坐上孟月仙的港田，一起去深市最大的建材集散地，布吉市场。 陈启开着另一辆跟在两人的车后。 按照妮子的推算，起码要买上两吨，地面找平，再加上瓷砖粘结。 还要跑砂石厂买砂子，但是一天够呛搞得完。 妮子指了地址，两辆港田穿梭在批发市场。 每家门前都有大车装卸，显得两辆小港田分外可爱。 到了一处极小的门面前，妮子跳下车，“孟姐，就这家，要不你们谈，我绕一圈再回。” “别啊，就你来谈。” 孟月仙相信她，她不是那种吃回扣的人，一个女人干零工，哪能接到多少活，店家也懒得跟她合作。 妮子被信任，有点不知所措，带着两人登门。 门面里放着一袋袋水泥垒得高耸，跟仓库差不多。 老板是个年轻女人，正拿着算盘在盘账。 “兰姐，买两吨水泥。” 女人抬头，见妮子站在面前。 “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你男人身体好些没？” “挺好的。” “给你算15。” 妮子转过头，“孟姐你觉得合适不？” “行，我就喜欢跟女人做买卖，15就15。” 女人笑笑，“我也是喜欢跟女人做生意，两吨就是20袋，一共300元。” 孟月仙从包里数钱，交到女人手上。 这么多袋水泥，自然是自己搬运，三个人借用老板的手推车，陈启自己扛一包，孟月仙跟妮子两个人抬一包，一点点装上车。 车装不了太重，别看水泥小小一包，一包就是一百斤。 两辆车，一辆车装十包，正好一趟拉回去。 这一来一回，就花了几个小时，三人灰头土脸，精疲力尽，也到了吃中饭的时间。 妮子倒是善解人意，“孟姐，你先去吃饭，我带了馒头，我在店里看着东西，等你们吃完了咱再去砂石厂。” “吃什么馒头，咱去旁边吃盒饭去。” 孟月仙转身就走，陈启开口，“走吧，仙姨不差你这几块钱。” 妮子不放心水泥，“那店里要不把门锁了……” “放心吧，这水泥又不值钱，死沉丢不了。” 此时正值饭点，街上的菜馆正是热闹。 盒饭价格低廉，素菜盒饭一元，荤菜盒饭两元。 多数低收入人群选择吃素菜盒饭，而收入高的人自然是选择荤菜盒饭。 孟月仙点了三份荤菜盒饭，看着师傅往铝制饭盒里装上三分之二的白米饭，一勺青椒炒肉淋在饭上，一勺番茄炒蛋放在三分之一空缺处。 三个人排队拿着自己的饭菜，蹲在路边吃。 每个人身上头发上都是水泥灰尘，只有一双手洗得干干净净。 怕坐在人家的凳子上弄脏，就选择蹲在门前解决一口。 一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端着铝制饭盒想再添上一勺米饭，被老板娘猛地呵斥。 “吃吃吃！吃你个死人头！交钱才能打饭！” 男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饭勺脱落掉在地上。 “不交钱还想吃！还想砸我的生意？滚滚滚~” 此时店里人极多，大家都着急吃完赶回去上班，大多只是冷眼旁观。 男人懦弱地缩了缩身子，小声辩解，“你刚刚只给我盛一点点，往常够吃的，今天不够……” 老板娘顿时炸了锅，两手叉腰，“我呸！老娘开了二十年的生意，让你这么造谣我？吃不起就不要吃，碍我的眼，香灰你吃不吃，我这管够！” 污言秽语一顿骂，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羞愤的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说老板娘，你不愿意给人添饭，也没必要骂人吧。” 陈启站起身，手里还端着饭盒。 第128章 天天坐你门口哭丧 正在气头上的老板娘立刻调转枪口。 “怎么？你是他孙子？白米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哪都有你~” 孟月仙站起身，走进店里，把吃完的铝饭盒哐当扔在桌上，用手扣了扣耳朵。 “你男人不行，你这股邪火乱发是吧？” 一边吃饭一边看热闹的看客顿时笑出声，不止一个人嘴里的饭粒喷在桌面上。 骂人真脏。 老板娘顿时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管儿，一下跳脚。 “你，你个要饭的，饭都吃不起，没见过你这么穷酸的，蹲门口像是看门的野狗，男人能要你？看都不看你一眼~” 孟月仙把三人的饭钱拍在桌上，“你再叫唤，天天坐你门口哭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女人气得咬牙切齿，伸着手指哆哆嗦嗦指向孟月仙。 “你个流氓无赖，你敢，我报公安抓你蹲笆犁子！” 孟月仙转头瞟了一眼还在炒菜的男人，“你这媳妇儿娶得好，祖坟冒青烟了，搁家摆着供起来，大家都听着呢，这街上馆子那么多，凭啥来你家花钱找挨骂~” 看客后知后觉被点到，都眼神怪异地看着站在场间的老板娘。 刚刚还充耳不闻的老板扔下锅铲，点头哈腰，“哎呀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不话赶话赶到这儿了，饭钱不收了，您别往心里去~” 孟月仙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飞起一团团尘土。 “靠劳动吃饭不丢人，你嫌我们脏？你的心才是黑的，别总门缝里看人，水浅，倒是露出你这老王八来。” 陈启站在孟月仙身旁，捏着拳头。 谁敢冲上来，他就一拳撂倒一个。 妮子不敢惹事，站在门口，有些着急。 站在一边的工人见事态越来越大，忙走到孟月仙身前，“大妹子，别这样，以后不来吃就是了，犯不上吵架。”说完，扯着孟月仙就往外走。 孟月仙被架着出了门，男人不停感谢，“谢谢你大妹子，有啥能帮忙的，我帮你干，我啥都会点。” 妮子跟在一边开口，“孟姐就在旁边装修店面，你知道哪家砂石厂的砂子便宜？” 男人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知道，我带你们去，去铁路货场，我昨天去那给人家搬货，堆着不少破袋的，反正自己用，比去市场买好的便宜不少。” “多少钱一吨？” “顶多二十块钱，要是去砂石厂，一吨不得三十啊。” 妮子点点头，“我问的那家二十八元一吨，还是你这便宜，孟姐，咱就跟他去买。” 底层人有底层人的省钱秘籍，就算再经验丰富，不熟悉的领域还是两眼一抹黑。 妮子倒是知道给孟月仙省钱，各种精打细算。 “行，那我们去铁路货场。” 把门板一块块装上，四人两辆港田，直奔羊深铁路沿线的高湖南站。 路途稍远，但是也不算离谱，毕竟便宜了三十多块钱。 到了货场，男人直奔棚子底下，一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正坐在凳子上咬西瓜。 鲜红的瓜汁四溅，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衣服前襟。 “牛哥，砂子啥价？” “你想买？”男人抬抬眼皮子，不屑地瞧了他一眼。 “家里亲戚要买，我赶紧介绍到这了，要的不多，四吨都够了，给家里的地面找平，再砌个炉子。” 男人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瓜汁，眼睛看了看站在后头的孟月仙三人。 狼狈的模样倒是跟身份相符。 “老贾，看你面上我才卖，要的这么少，别人我可是不卖的。” “那是那是，牛哥你为人仗义。” 男人很是受用，拜了拜手，“装吧，西边那堆破的少。” “谢谢，谢谢牛哥。”老贾点头哈腰，转头从孟月仙手上接过八十块钱递到男人手上。 妮子早在水泥堆边上转悠，眼睛四处瞟，挑破口少的，返潮不严重的。 等老贾带着孟月仙二人走来，妮子早就挑中了一处。 “孟姐，这边的好，在这挑。” 老孟跟在后头摸着后脑勺，“牛哥说的也是在这挑。” 多了一个人，却不止多了一双手，四个人三两下就把一袋袋的砂袋扔上车。 砂子顺着破洞漏到了车上，老贾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拎着小半桶的水。 “这砂子轻，你这车一开起来，颠一颠就飞了，扬点水就好。”老贾绕着两辆港田车转圈，用手捞水桶里的水，一点点洒在砂子上。 处理好车上的砂子，四人骑着港田回店里。 日头西斜，马路上的人流车流渐多。 等开到了店里，太阳已是落的差不多。 将一袋袋砂子搬进店里，天色彻底黯了下来，还有一点天光。 气喘吁吁的几人，直接坐在砂袋上，有说有笑。 “老贾，来我这干活，跟妮子陈启一起，把这小店装好。” 孟月仙觉得老贾是个实在人，干活也不惜力气，到时候还得贴砖，就妮子跟陈启两个人，怎么也干不快。 老贾有点犹豫，踌躇片刻这才开口。 “老板，我这一家子要养，我一天得八块钱才成，不是我要得高，主要是家里那么多张嘴……” “那就八块，但是这活儿你得给我整得利利索索，要是哪块不行，我就不给工钱。” 老贾忙点头，“老板你放心，这不用你说，保证这装完你用上十年八年，屁事没有。” 一旁的妮子倒也不嫉妒，男人的工钱总是高一些，比女人力气大，又抗造，就像是老贾这把子力气，十块钱一天也不多。 孟月仙跟陈启又交代了一下，把腰包里的钱交到他手上。 “我这两天得准备搬家，你这边就看着店里的装修，我肯定也会过来，但是估计也得等搬完以后才能稳定下来，该买的你就做主，瓷砖听妮子的，挑白的就成，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陈启接过钱，点点头，“仙姨，我肯定好好干。” “那明天我就不来了，你照应着。”孟月仙跨上车，一溜烟离开。 她还得去白海生给的地址那里瞧瞧。 港田车停在一处居民小区，直接被门卫挡在外头。 “走走走~这个打扮不可能放你进来~”门卫是个年轻小伙儿，穿着橄榄绿的保安服，带着大盖帽，脚上穿着黑头皮鞋，带着一副白色手套。 孟月仙刚想掏出腰包里的大哥大给白海生打电话，就见一个烫着爆炸卷的年轻女孩穿着牛仔套装，一摇一晃地走过来。 “白小姐，你今天出门早啊~”小门卫点头哈腰，一脸讨好的笑。 白冰冰皱皱眉毛，“挡在小区门口像什么样子，就她这副鬼样子，能偷点什么还是抢点什么？” 第129章 死鬼男人又上线 孟月仙把手一缩，唉声叹气。 “我那死鬼男人把家底都拿来买这房子，竟然准备跟别的女人一起住，还好，俩一起掉水里淹死，我才知道有这处房子。” 白冰冰不在意地瞟了她一眼，“放她进去吧，出了问题算我的，反正这个小区都是白海生建的。” 她扬了扬头发，顶着两个青色闪光的眼皮，大红色的嘴唇，穿着高跟鞋一瘸一拐走出小区。 门卫目送白冰冰出了小区门，恋恋不舍地看了半天，这才想起灰头土脸的孟月仙。 “算你运气好，登记一下。” 孟月仙刷刷签好名，骑着港田突突突地开进了小区。 这里虽不及傅淮川都是独栋，可这里都是高层小区，年轻化的建筑风格，小区内种植大量的树木，鸟语花香。 行至中间还有个欧式喷泉，通体白色，一个小天使抱着一个水罐，从水罐里源源不断淌出水来。 孟月仙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实高档，看着高耸的楼体有些眼晕。 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十二栋，把港田停在楼下，步入一楼大厅。 整个大厅挑高足有十米，米白色大理石墙面，顶部挂着一盏水晶枝形吊灯，冷光将大理石地砖照得铮亮。 顺着往里走，是一部不锈钢电梯。 孟月仙按下按钮，电梯门徐徐打开。 电梯墙上16的数字亮起，‘叮’的一声，电梯停稳，门缓缓打开，孟月仙走出电梯。 雪白的墙面，大理石铺设的地面，两侧摆着一对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出了电梯就是一左一右相对的两扇门。 1601，1602。 白冰冰住在1601，而孟月仙以后要住的就是1602。 孟月仙蹲在地上，从门口的地垫下头翻出一个钥匙。 开了锁，孟月仙用手压着铜制门把手用力。 厚重的胡桃木门打开，玄关小灯自动亮起，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落地窗，还有深市的繁华夜景。 什么叫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上次体验还是在白海生的办公室里。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暗香，是混合着雪松香的西洋精油的味道。 玄关出铺着地毯，上头是靛蓝底色缠绕着金线的玉兰花纹。 靠墙有个矮柜，应该是鞋柜。 走出玄关，来到大厅。 孟月仙把灯打开，被绚烂的灯光闪瞎双眼。 精致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发出璀璨稀碎的冷光。 映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闪闪发光。 客厅中央摆放着一组酒红色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 整面墙是胡桃木书架，并没有什么书摆在其中。 穿过客厅，是一条走廊，两侧都是卧室。 孟月仙一个个数过去，足足有五间。 每一间卧室都不小，都是双人大床，还有独立的卫生间，靠墙就是大衣柜，还有大飘窗。 房子的价格她都不敢想象。 在这样的地段，这样大的装修跟面积。 该是什么样的天价。 孟月仙简直开了眼界，纵是活了两辈子，她也未曾见识过有钱人的世界。 可这一生，她竟然真的就要搬进这里，虽然只是短暂的住上一阵。 孟月仙好好地参观了一圈，在偌大的厨房里抚摸那些厨具。 什么叫拎包入住，这就是。 屋内一应俱全，只需要带上换洗的衣裳。 孟月仙心满意足的锁好门，直接下楼。 对于白冰冰，她也草草地见了第一面。 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简而言之就是被宠坏的富家女。 出了大楼，孟月仙跨坐上满是灰尘的港田，赶回傅家。 此时月明星稀。 孟月仙却不疲累，神采奕奕。 因为白海生额外答应，顾西跟顾念的入学都一手包办，丫蛋儿也能在小区里配备的幼儿园里入学。 这样以后哪怕搬离此处，起码入学资格还在，再租个房子就是。 这才是孟月仙最终的目的。 外来人口在当地求学，诸多不便，而好的公立学校，根本想都不用想。 虽说顾东两口子汇到国内的钱源源不断，可孟月仙还没想好买哪处房子。 此时深市的房价还没高涨，倒也不急，只等顾东两口子多攒一些，选择也更多。 孟月仙踏着月色赶回家，傅淮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只不过时不时抬眼看向门口，又看向墙上挂的时钟。 等了许久，才听见开锁的动静。 孟月仙灰头土脸地打开门，换拖鞋。 “怎么这副样子？”傅淮川用手指推了推眼镜。 “今天拉水泥拉砂子，明儿就不用了。”孟月仙径直走向洗手间，洗了洗手，又钻进卧室去拿换洗的衣服。 浑身糊着土跟灰，让她难受了一天。 一头钻进洗手间，整个家里都是哗哗的水声，还有偷偷从门缝里溜出来的水汽。 等孟月仙洗好澡走出，发现傅淮川还坐在沙发上。 “这么晚了还不睡？” 傅淮川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不困，今天就不按了，早点休息。” 孟月仙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到厨房门口，往自己的水杯里倒了一大杯，咕咚咚灌下。 傅淮川抬起头，“多雇几个人，把自己累个半死，还当什么老板。” 孟月仙放下水杯，舒爽地长叹一声，“雇了，往后我就不怎么管了，明天我先给顾西顾念办转学，后天搬家，这两天我有空就回来。” “嗯。”傅淮川继续低头看书，只是放在膝盖上的书始终都没翻一页。 第二天。 孟月仙早早起床，见傅淮川比自己起得更早。 傅淮川拄着拐杖，站在一边学做饭。 “热锅凉油，用手在锅上头感受下温度，看见这青烟没有？把鸡蛋倒进去，以后炒什么菜，都要这么看油温……” 孟月仙见他拧着眉毛，不免放缓语气，鼓励为主，“你看，你上次煎得挺好，就是一只手肯定是比不上两只手好用，等你骨折养好了，再学不迟哈~” 傅淮川摇摇头。 “那路边餐馆的电话就在电话簿上，我都问好了，一份也能送。” 傅淮川又摇了摇头。 孟月仙苦口婆心，“那外面餐馆做的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要是让我天天下馆子，我得笑死。” 傅淮川不言不语。 孟月仙用手去抚平他的眉间。 “我每天回来行不？” 傅淮川这才点点头，只是耳根子有些热。 孟月仙的手还湿着，他的眉间带着一丝清凉。 等孟月仙已经出门去了，傅淮川才用手摸了摸眉间，似是在回味手指的触感。 孟月仙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这般大。 今天周六，圆圆跟顾西顾念都在家。 她要先去房东王老太家看看圆圆，告诉哥哥就要搬来上步村的好消息。 下了公交车，她兴冲冲往王老太家赶，刚走到门口，就见一圈人围着王老太家的大门看热闹。 屋里传出打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号啕大哭的声音。 第130章 嫁个蛤蟆都不嫁他 孟月仙挤进人群，跨过院门，回身就把院门关牢，把那些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关在门外。 她匆匆走进屋，只见一地狼藉。 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一脸狠厉地叫嚣。 “你就是偏心，我哥能出国，我就不能？你这么喜欢他，他怎么不养你的老？还敢指望我？我没对象，就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 房东老头倒在地上，手紧紧捂住胸口，脸成了猪肝色，嘴唇乌黑。 王老太趴在老头身上，失了魂，手足无措地哭喊，“老头子，你这是咋了，你别吓我……” 明显是心脏病发的样子。 孟月仙快步跑到跟前，赶紧掏出包里的大哥大，拨打120，“喂~我这是上步村青石街……” 等孟月仙描述完房东老王头的状态，接听电话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指导。 “不要动他，解开领口腰带，保持通风，让空气流通……” 孟月仙赶紧跪在地上，把王老头的领口一把扯开，“王姨~你把裤腰带也解开，不能扎腰带。” 没了主心骨的王老太听话照做，只是两只手抖得像是筛子，怎么也解不开皮带扣。 孟月仙解开他的领口，见王老太的手慌得无用，伸手三两下解开皮带扣。 就在二人紧急急救的时刻，年轻女人还在咒骂，“吓唬谁呢~不要老搞这一套，有本事你就真死一下给我瞧瞧……” 孟月仙趴在王老头的胸口听心跳，害怕心跳骤停。 年轻女人见自己骂得口干舌燥，这横插一腿的女人根本不在意自己，顿时来了火气，蹭地站起身来。 一把就要去抓孟月仙的头发，让她多管闲事。 那只手即将挨上，孟月仙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阴着脸一把将她甩倒在地，‘咚’的一声，女人头磕在一旁的桌边上。 被摔得七荤八素，女人开始躺在地上打滚，号啕大哭。 “打我？敢打我~杀人啦！杀人啦！” 孟月仙只觉得恬噪，这生死一线的功夫，这女人还在闹。 王老太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一句话也说不出。 地上打滚的正是她的小女儿，王秀云。 也是这上步村不远的地方有家小医院，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挤开围着的人群，匆匆开门跑进屋里。 先冲进来的医护人员跪在地上翻开王老头的眼皮，接着几人把他轻轻搬到担架上，匆匆抬着往外跑。 王秀云一边打滚一边叫，“大夫，我受伤了，我浑身疼，肯定是里头打坏了……” 孟月仙扶起王老太，想跟上去。 可王老太站都站不起身，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嘴唇抖个不停。 孟月仙一把背上王老太，跑出去，挤开看热闹的人群，跟着上了救护车。 地上的王秀云见一个人都不理会自己，便坐起身子，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想骗我，门都没有！” 车厢里这边医护人员在做急救，孟月仙给王老太按摩两只手。 冲击之下，王老太开始忘了呼吸，浑身冰冷，嘴唇泛白，浑身打着摆子。 一片慌乱之中，到了医院，孟月仙又背起王老太，跟在担架的后头。 王老头被推进了抢救室，孟月仙抓着王老太的手坐在走廊的长凳上。 坐了许久，王老太这才缓过神，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白墙。 “我们供她哥出国，是因为她哥争气，那大学里的老师给他出国的名额，我们怎么都会供他出去，他也是争气，在国外被聘到公司里上班，还带着媳妇一起在那定居。” 王老太黯淡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她已经做到父母应尽的责任，可那一丝光也转瞬而逝。 “秀云我也是一样的供，小时候就不爱学习，就喜欢谈朋友，谈了一个又一个，我说了也不听，都三十了，老同事找了个相亲对象，人老实，就是嘴笨，好不容易结婚了，还没一年就离了……” 王老太说不下去，哭肿的眼睛又涌出泪来。 孟月仙握了握她的手安慰，一句话都没说。 旁人的家务事，当事人自己都理不清，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王老太倒是不缺钱，她缺的脚边尽孝的人。 年纪越来越大，力所不及的事越来越多。 王老头脾气再坏，可两个人除了彼此，再无人倚靠。 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大儿子，她都不知道。 小女儿是一点也指望不上。 不要说尽孝，不气死他们都算不错了。 每个月要拿钱给她用，最近又不知怎么突发奇想，非闹着出国，因为出国的事儿来家里时不时闹腾。 有时候真想快点死了算了。 人活得长寿，都是一种折磨。 抢救室的红灯熄灭，王老头被推了出来。 医生摘了口罩，“送来得及时，就是以后尽量不要动怒生气，也不要剧烈运动，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 王老太被孟月仙搀着，跟在大夫身旁。 “那谢谢大夫了，真的感谢你。”孟月仙不忘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医生摆摆手，“都是分内的事，你们好好养护，疏导下病人心理，不要过于害怕，焦虑也是不利于康复。” “好的好的，谢谢大夫。” 二人跟着移动病床，跟着进了病房。 从死神手里拽回的王老头眉头紧锁，双眼紧闭，还沉浸在睡梦中。 王老太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坐在一边看着老头子心疼不已。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阴阳相隔。 孟月仙身上有钱，先拿着单子下楼排队缴费。 等她回来时，房东老头已经醒了。 “哎呀，没多大事，你哭什么哭，没死都让你给哭死了……” 还是跟原来一样的毒舌，安慰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味儿。 见孟月仙回到病房，老头的脸色讪讪的。 “你怎么一天这么有时间？” “那寡妇没事儿不就折腾嘛，没男人管着，还不是想上天就上，想下海就下~” 王老太用手推了老头一把，“要不是小孟，你现在就推炉子里去了，就不会好好谢谢人家。” 似乎是鬼门关走上了一圈，老头的咄咄逼人更像是开玩笑。 “我这谢什么谢，还不是自家人。” 王老太这才略感安慰，有些歉意地看向孟月仙。 “我跟你侄子这辈子不可能啊，我嫁个蛤蟆都不带嫁他~” 第131章 谁家好人大半夜打电话 提到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大侄子，老王头也不恼，打趣道。 “你赶紧去嫁蛤蟆，他可配不上你。” 两人像是说相声，王老太越听越想笑。 孟月仙知道房东老头想宽老伴儿的心，刚刚那一顿折腾，差点把老命吓掉半条。 相濡以沫几十载，最后看来，剩下的也只有彼此。 孟月仙一下想起了圆圆。 “王姨，我先回去接圆圆，钥匙放在哪，我好把门锁上。” “就放在鞋柜上，那麻烦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这可咋整……” “哎呀，别哭，这不好好的嘛，那我先走了。” 孟月仙赶紧回上步村。 等她匆匆赶到王老太家，那王秀云已经不见踪影。 圆圆手里正拿着笤帚一点点扫地，已经收拾出一小块地方。 “圆圆~这有点事耽搁了，你王奶奶没时间回来接你放学。” “王奶奶没事儿吧？还有王爷爷呢？”圆圆脸上的沉稳不像是八岁的孩子。 什么兵荒马乱她都瞧见过，并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慌张。 “没事，咱俩一起收拾，晚上回家睡去，过两天你哥就来住，高不高兴？”孟月仙把地上躺倒的椅子一个个搬起。 圆圆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我哥？那真好。” “学习忙不忙？跟得上不？” “不忙，老师对我好，同学也好，都挺好。”圆圆说话的语气像是个大人。 哪怕全世界都对她好，可她也无法真正地开心起来。 住在她心里的人，总是让她的肚子疼，胸口疼，闷闷的，怎么也好不了。 等两人把屋里收拾得七七八八，孟月仙锁了大门，这才手拉着手，一起回家。 顾北正站在门口洗菜，见她回来很是惊喜。 “咋回了？” “上次我不是说搬家嘛，就真要搬了。” 顾北只是点点头，表示默认，屋里嗑瓜子的顾念一听却发起了脾气。 “学校都换两个了，又要重新适应，好不容易交上朋友，我不搬，我就住这。” 孟月仙正在给丫蛋儿扎辫子，没看见顾念脸气得涨红。 “那边的学校好，你们现在念的学校哪能比，你这交朋友的本事厉害，适应一阵不就得了。” 顾念激动起来，蹭得站起身，“你说走就走，一走就个把月，天天就我们姐俩带丫蛋儿，跟个老妈子似的，放暑假，人家都能到处玩，我俩哪都去不了，说搬家就要搬家，你压根就不考虑我们的感受……” 说到激动的地方，顾念眼泪汪汪，很是委屈，一扭身跑上了楼，门被‘咚’的一声关上。 孟月仙一愣，不免有些心酸。 是啊。 顾念说得没错。 自己在外东奔西走，最亏欠的就是两个女儿。 顾北把有些吓坏的丫蛋儿抱到一边，圆圆本来在做作业，放下笔，牵着丫蛋儿的手就去门边玩过家家。 “妈，顾念这是想你了，也不是真怪你，咱现在跟几个月前简直是天上地下，你已经够累了，我们不怪你。”顾北赶紧出声安慰，怕孟月仙伤心。 孟月仙叹了口气。 “我就是想多挣钱，咱不求任何人，靠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打工，你二哥最近回来没有？” 顾北摇摇头，“上次回来说是乔爷恢复得差不多，天天带他跑市场呢。” 孟月仙等他的电话，可一直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这人的身份。 到底顾西跟在他身后是学习还是学坏？ 还是傅淮川拖了看守所的朋友，才知道那人的身份。 那在以前在深市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后来是被骗得倾家荡产，后又白手起家，商业竞争自然有些灰色手段，被人起诉，送进了看守所。 最后查实情况，也是无罪释放了。 孟月仙知道这次入狱对顾西应该影响很大，误入歧途的事儿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 五个子女，每个孩子的品行都不坏。 坏的是她。 她这辈子在很努力地改正了。 灶上的排骨飘出香味儿，顾北叫顾念下楼吃饭，顾念赌气不开门。 孟月仙又去叫，顾念还是不开门。 几人吃过饭，孟月仙手里端着排骨站在门外。 “念，妈错了，明天你跟妈去看看房子，保证你满意，又大又漂亮，旁边就是大商场，咱一起去好好逛逛，还有川菜馆，你不一直说想尝尝川菜是个啥味儿嘛？” 孟月仙站在外头，门那头一片安静。 顾念这次是真生气了。 孟月仙把饭菜放在门边的凳子上，“那你一会儿记得吃，凉了不好吃了。” 晚上，孟月仙带着圆圆丫蛋儿睡在一张床上，顾北睡在另外一张床上。 睡到半夜，大哥大突然在楼下响个不停。 孟月仙用被子捂着脑袋忍了一会儿，见那头还不挂断，只好赶紧起床下楼，怕再响一会儿吵到几个孩子。 下楼下到一半，铃声停止，她准备返身回去睡觉的功夫，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这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孟月仙咚咚跑下楼梯，拿起大哥大，“喂？”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瞬，“你在哪？” 第132章 给你换个老头 “傅淮川？” 孟月仙懵了。 这大半夜的怎么给自己打电话了？ 这没有要紧的事不可能打电话，她顿时头皮一紧，紧张地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等了几秒，电话那头才出声。 “你不回家，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孟月仙简直是被他的大喘气给吓死，长舒一口气后，怒从心起。 “你想吓死谁啊？大半夜打电话问我怎么不打电话，你不能早点问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明天回去，挂了！” 孟月仙没好气地说了一通，猛地挂断电话。 傅淮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紧紧捏着话筒，听了一阵忙音，这才缓缓把话筒放回机座。 这么害怕我出事？ 那怎么不早点打电话回来，害他担心得睡不着，一直守着电话。 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又赶紧撑起拐杖慢慢走向卧室。 人命关天，她万一出点什么事，自己这个雇主脱不了干系，所以才紧张的。 想到这顿时轻松了不少，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怕我出事，这么关心我…… 他带着喜悦躺在床上，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她看见了一定说是像大饼，看着就好吃。 她总是用稀奇古怪的形容词，总是让人记在心里，想忘记都难…… 月亮底下，孟月仙站在门前，双手叉腰。 “车撞坏了脑子，大半夜的吓人，气死我了……” 一条野狗汪汪叫了几声，在静谧的夜色里传得极远。 清早。 孟月仙第一个睁开眼，她蹑手蹑脚爬起来，推开门先看了一眼对门的木凳。 盘碗不再。 昨天半夜孟月仙下楼接电话特意瞧了一眼，饭菜还好好在那里，今早一看，已经不见踪影，估计半夜忍不住饿，还是端进去吃了。 孟月仙放下心，下楼洗漱出门。 她要去店里看一看，再去医院看看老两口。 还没走到店里，就见左边的杂货铺跟右边的烧饼摊儿老板凑在一起看热闹。 “这整的大张旗鼓，花这么多钱，一看就没做过买卖……” “有她哭的时候，这条街做得最好的就是卖盒饭的老夏两口子，数钱数得手抽筋。” “到时候跟之前那些开店的都一样，开两天半，灰溜溜地回老家种地。” “种地还能旱涝保收，这做买卖一个不小心赔得裤衩都不剩……” 两人磕着瓜子，说得正热闹，见孟月仙走过来，也不避讳，冷漠地盯着她走进店里。 孟月仙刚一到店里，三人已经干得热火朝天。 地中央有一堆拌好的水泥，墙边有一摞摞的白瓷砖，墙皮被铲了个干净，斑驳更显破败。 三人各自负责一面墙壁，从地脚线一块挨着一块往上贴起。 两男一女，贴得最快的竟然是妮子。 她不仅贴得快，贴得也是最干净，抹在墙上的灰浆不会溢边， “这么快？”孟月仙三两下挽了袖子，想加入战局。 “别动手了，三个人搞得快，你忙你的事去，妮子姐带我去收的白瓷砖，挑的是微瑕疵，我是看不出来，但是价格真便宜，我就做主买了两车回来。”陈启偏过头，脸上有几个水泥点子，带着一副线手套，一手拿着块白瓷砖，一手是抹灰的泥抹子。 陈启的话没错，孟月仙根本不会，“我觉得这砖不错啊，可以可以，那你们贴着我明儿搬家，今天得去医院看王姨。” “帮我带个好。”陈启去不成，店里缺不了他。 孟月仙把挽好的袖子放下，不放心地嘱咐道，“中午饭一起去吃，饭我还是供得起。” 陈启咧嘴一笑，“仙姨，这个不用你担心，吃饱才有劲干活。” 老贾也不吱声，只嘿嘿笑了两声，更加卖力干活。 妮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就专注手里的活儿，怕浪费一点时间。 去过了店里看过进度，孟月仙又匆匆赶去医院。 老两口在医院一宿，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她出了店门，就在街上的市场买了些苹果香蕉。 刚一进病房，就见房东老头坐在床上张着嘴，等王老太把小米粥喂到嘴里。 孟月仙突然出现，让老头老脸一红，咳了两声。 “哎呀，吃慢点，呛了不是，喝点水。”王老太放下手里的铝饭盒，忙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往老头嘴边送。 “饱了饱了，在这吃龙肉都不香，还是回家好。” “王姨，王叔都吃龙肉了，咋能看得上你手里的小米粥。”孟月仙把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一边。 王老太嗔怪地瞧了一眼老头，“你听他吹！小孟，你自己事情多，还跑来干什么，忙你的事去~” “不忙，陈启在店里看顾着，还雇了两个人。” 孟月仙顺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走去水房，“削个苹果吃，生病了更得多吃，多吃才好得快。” 等她洗好苹果，坐回凳子上，从小坤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来，一圈圈削皮，正巧大夫查房，孟月仙赶紧站起身来。 大夫身后跟着一个住院医生，两个用专业术语交流了一番，这才转过头，对着孟月仙开口。 “今天再做做检查，没什么情况的话就可以出院回家，接下来的三个月，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注意营养，恢复的黄金期。” 孟月仙点点头，“行，那麻烦您了，什么检查都开，能查的都查查。” 王老太一脸紧张站在孟月仙身边，彻底没了主心骨。 等大夫一走，王老太赶紧扯着孟月仙的袖子，“这也太快了，不多住几天吗？” 孟月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来了医院，那就听大夫的话，咱要是会自己治病，还来医院干啥，相信人家，不要想太多。” 病床上的房东老头不耐烦，“瞎操心，那人家说我好了，就是好了，回家住多舒服，在这晚上睡都睡不好，大夫不让我出院，我都要走，我要回家去。” “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昨天都要把我吓死，你走了我咋整？”王老太一下伤心起来，用手抹眼泪。 孟月仙赶紧中间调和，“别理他，男的都一个样，不知好歹，实在不行，你离婚，我帮你找个老头~” 王老太破涕而笑，“对，换一个，有好的就帮我留意。” “你敢~我要活八百岁，你走哪我跟哪~” 三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等小护士进来给做检查，这才停下。 什么心电图，量血压，又抽了几管子血，等到了中午这才检查完。 大夫看过结果，就让孟月仙去办出院手续。 终于可以回家，房东老头的情绪立马由阴转晴，三人站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在车上还有说有笑，下了车，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大门口蹲着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塑料小镜子，正照个不停，挤眉弄眼。 正是王秀云。 第133章 外人终归是外人 见到门口蹲着的人，孟月仙偷偷看了看老两口的脸色。 房东老头脸色一黑，而王老太脸色虽差，可还是不忍责怪的模样。 怎么都是自己的孩子，哪怕这般，也是打折骨头连着筋。 王秀云听见车声，放下小镜子，扶着自己的双腿站起身来。 蹲久了，腿都麻了。 “回来了？装得真像，在医院睡一晚上，得花不少钱。” 房东老头脸色铁青，王老太一言不发，孟月仙打头阵，走在前头，把院门的大锁用钥匙打开。 “这谁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那指定不安好心！”王秀云撇着嘴，不是好眼神上下打量着孟月仙。 王老太搀着老头，跟在孟月仙身后，走进家里。 昨天被打砸狼藉的家，早就被孟月仙跟圆圆收拾干净。 老头进屋就钻进卧室，不想再看王秀云闹腾。 王老太心里感动，赶紧进屋去拿钱。 昨天救护车一来慌里慌张，连鞋都是穿的拖鞋，更别说带钱了。 还是孟月仙给垫付的医药费。 缴费单子都在，王老太一算，要五百多元。 幸亏孟月仙最近要装修店面，身上带着的钱不少，这才能马上帮着垫付。 “小孟，钱你收着，谢谢你忙前忙后。”王老太把钱往孟月仙手里塞，孟月仙大大方方接过，还数了数。 “王姨，这多了，不要这么多，该多少事多少。”孟月仙把多出的钱往王老太手里塞。 两人推搡，王秀云一下冲过来，一把将所有钱的都抢了过去。 “真是被骗了还不知道，给什么钱，你以为人家是图你这三五百？图的是你那些房子，到时候拆迁，这都是钱，大钱！”王秀云虽然一天吃喝玩乐，倒是却有敏锐的发现。 此时深市城市建设如火如荼，有些小渔村被拆迁，有不少人家，拆出了几十万，还给分房子。 王秀云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起了心思。 她也想出国，凭啥大哥就能出，自己出不得？ 可拆迁政策的风，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刮到上步村来。 但是现在卖上几套房子，那不就能出国了。 王老太见钱被抢走，一急。 “秀云，这是小孟垫的钱！” “一口一个小孟~你对个外人叫得亲亲热热，怎么对亲闺女就狠得下心？那时候为啥生下我？还不如一把掐死我！” 王秀云大声嘶吼，受了天大的委屈，手里紧紧攥着钱。 王老太一口气上不来，跌坐在木椅上，按着胸口。 孟月仙赶紧去给王老太倒水，水杯递到王老太的手中，跟着坐在长椅上面色平静地开口。 “你要出国？” 王秀云把钱揣进兜里，冷眼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我出国，关你屁事，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觉得自己能插手别人的家事，你在这里，也只是个臭要饭的！到最后还不是得灰溜溜滚回你们乡下去挑大粪！”王秀云鼻孔看人，两个胳膊交叠，手指轻点着手臂。 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孟月仙不知道王老太这样一个温和的老太太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儿。 她不知道王秀云如此偏激的理由，但她知道，不管她现在犯多大的错，只要向老两口低头说软话，他俩肯定会张开怀抱，不计前嫌地欢迎她。 这也是孟月仙即使对她的做法厌恶，也没有随意插话的原因。 外人终归是外人。 但不代表孟月仙愿意看着她在这大呼小叫。 想办法把她弄走，清净清净。 孟月仙打量她一番，年纪挺大，脑子太小。 “你会说外语吗？出国干什么？” 王秀云有些恼羞成怒，“你算个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操心？我花钱学不行？” “那我换种问法，你打算怎么出国？留学？工作？移民？还是，偷渡？” 王秀云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一直闹，我以为你已经找好路子了，没想到你居然什么都不懂，就闹着出国？ 私人签证是很难办下来的，就算你能办下来，你带座金山都不够你花的，你要靠什么来生活？ 如果办不下来，只能偷渡，你偷渡过去就是黑户，不会外语，只能做最低等的工作，还要受尽欺负。” 王秀云听到这，总算找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不可能，我朋友就出国了，她说外国的生活非常……” “非常滋润？那你这个朋友怎么出去的？她在那是不是有正儿八经的学业跟工作？难道也是硬逼着父母给她偷渡过去？ 你问清楚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逼着爹妈？你一个只能偷渡的人，还想要过人家的生活？！要不有功夫多睡觉，梦里啥都有！” 王秀云被孟月仙咄咄逼人的语气，还有一套套的说辞，压制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咬着嘴唇思索着，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来。 “王秀云，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想出国，不会是犯什么事儿了吧？” 谁知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 她的脸气得涨红，指着孟月仙破口大骂。 “放屁！你在这里叨叨半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这是我亲爹亲妈，家里的钱也都是我的！我就要出国！谁也拦不住~” 撩完狠话，她一把将身边的凳子踹翻，还想到处打砸。 孟月仙直接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子，拖着往外走。 王秀云只有一米五几，而孟月仙有一米七，力气自然不用说，拽着她就像是拎着小鸡仔，走到门口一把甩到门外，‘砰’一声，关了大铁门。 任凭王秀云在外嚎叫踢门，她也不去理会，径直进屋。 王老太还在抹泪，“我命不好，就两个孩子，一个都没教好，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种折磨……” 她像是祥林嫂一样，一直念叨着，好像念叨念叨，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再高知的女性，到了自己孩子的问题上，都束手无策。 孟月仙坐在一边，端起水杯，小口啜饮。 “王姨，对不起，我本来没想插手的，只是……” 王老太赶紧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这点家丑早就传遍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孟月仙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一劝。 “王姨，该放放手了，该狠心的时候得狠心，你没法护她一辈子，往后的日子还得靠她自己走，溺爱也是得有限度，爱子如杀子。” 孟月仙话音刚落，房东老头的门被一把拉开，门板撞在墙上，‘咣当’一声。 第134章 人只能挣认知以内的钱 王老太赶紧站起身，挡在孟月仙身前。 “你睡你的，起来干什么？我跟小孟聊聊天，你不要激动，大夫都说了不能生气，再说了，人家小孟说的也没错……” 房东老头双眉紧锁，径直走到长椅边坐下。 “以后不要给她钱，让她闹，她想上天我们都管不着。” 王老头最是溺爱小女儿，小时候驮在肩膀上长大的心头肉，怎么就变了呢？ 冷眼看他躺在地上无动于衷。 丝毫不关心他们夫妻死活。 这样的女儿，真的还是从前那个娇声喊爸爸的小女孩了吗？ 王老太叹了口气，“随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话你说了没一千也有八百遍。” “就这么办！” 房东老头这次是真心寒了，因为王秀云从进屋到现在，一句关心他的话都没有。 外面的叫骂声渐熄，想必是王秀云见他们铁了心不开门，不想多费力气，不如拿着钱该吃吃该喝喝。 孟月仙见老两口沉默不语，起身告辞。 “那我就先回去，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们。” 王老太赶紧起身相送，“圆圆送过来吧，陪陪他，总比出去打麻将强。” “你照顾老爷子够累了，圆圆在我那也行。” “别，还是送过来，这学校都找好了，也刚适应，就送回来，有她在，我们才有点奔头。” 孟月仙点点头，“行，那我送过来，给您二老做个伴。” 出了大门，果然门外空无一人，孟月仙直接回家。 家里还得简单收拾收拾，明天就搬过去。 离老远就见家门敞着，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没人才对。 孟月仙快走了两步，见到蹲在地上淘米的顾西。 “你咋回来了？” “妈？我寻思你不在家呢，我想着一会儿给你打电话，喊你回来吃饭，乔老来了。” 在傅淮川出事的第二天，顾西想着先去看看乔老，结果就透过窗户见到乔老趴在地上。 脑梗，脚一麻，摔地上昏了过去。 他把门撞开，背着去了医院，这才捡回一条命。 照顾了两个月，又是针灸，又是推拿康复，这才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半边身子不太灵活。 无儿无女的他是靠着顾西才恢复的这般好。 他这次是专程上门致谢。 孟月仙跟着顾西进屋，就见到穿着中山装的老人，端坐在客厅中间。 “乔老，您来了，总听顾西念叨你，我这忙得脚打后脑勺，应该我上门去看望您。” 乔老赶紧站起身，“是我应该早点来，身子骨不行了，这摔了一跤，摔掉了半条命。” 二人寒暄，孟月仙把老人按回凳子上，撸起袖子。 “乔老您坐，我这厨艺凑合，咱炒几个菜，边吃边聊，顾西，你先去接圆圆，再把丫蛋儿接回来，也差不多放学的时间，” 孟月仙跟顾西各有各忙，空留乔老坐在屋中。 顾西买了不少蔬菜，还买了不少新鲜牛肉，牛杂。 上次吃的打边炉记忆犹新，都没吃够。 这次他按照孟月仙准备的食材，想再复刻一次。 孟月仙把食材准备妥当，顾北先到家。 “顾念呢？”孟月仙小心夹出通红的炭火，放进泥炉之中。 “她找说是去同学家写作业，吃了晚饭再回。”顾北说完，背着书包就往里走。 “那是乔爷爷。” 孟月仙在她身后不忘提醒她。 “乔爷爷好。” “好好好，大姑娘了，高几了？” “高三了，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你考上大学，一定要请我吃你的升学宴。” “一定，那您坐着，我帮我妈打打下手。” 顾北放下书包，就走到门口帮孟月仙洗菜收拾。 家里人陆续回来，小小的客厅顿时坐得满满登登。 圆圆趴在桌上写作业，丫蛋儿在一边上蹿下跳。 乔爷身在其中，倒是融入得快。 “爷爷，这个字念啥？” “念力，力气，有力，出力都能组词。” 顾西带着一对棉手套，端着泥炉进屋。 “圆圆，撤~” 圆圆一秒就收了书本，让出大饭桌来。 燃烧正旺的泥炉搁在桌子中央，翻滚的汤锅被孟月仙架在炉子上。 顾北端着一盘盘蔬菜、牛肉放在桌上。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开饭。 孟月仙端起茶水，众人举杯。 “来，乔老，祝您身体健康。” 乔老也跟着举起茶杯，“多谢多谢，感谢你做了这么好吃的饭菜招待我。” 开头客气了一下，后面就正常吃饭。 乔爷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色说道。 “顾西这孩子聪明，是块做生意的料，我无儿无女，他愿意学，我就愿意教，所以我得征求您的意见。” 孟月仙见了乔爷的面，心里早就有打算。 气质这东西，装也只能装一会儿。 比如嘉力集团的那个负责人，道貌岸然装到饭桌上便露馅儿。 乔爷温文尔雅，一看就是经过风浪沉淀的气质。 “乔爷，顾西能跟着您学习，我一百个放心，我们家您也看到了，都是挣点辛苦钱，没什么本钱，他攒的那点，罚款一交，光洁溜溜。” 孟月仙也是把话说到前头，带回家最好，让人家知道，没什么好骗的。 乔爷不在意地说道，“传统生意是传统的做法，有一些生意，只需要你掌握讯息，这时间差也能挣钱。” 说到时间差，孟月仙不可否认。 要不是她重活一回，她也不会拼死拼活送顾东两口子出国。 机会稍纵即逝，再想乘风而起，不知是猴年马月。 只可惜自己上辈子的认知太低，能利用的信息有限。 要不哪会刚到深市就被骗，各种波折频生。 人果然只能挣认知以内的钱。 “乔老说的是，深市如今机会遍地，可有的还在路边打零工，有的生意越做越大，拓宽眼界比本钱重要，我无比认同。” 乔老眼前一亮，并没有想到眼前大字不识的女人会有这般见解。 顾西插话，“当年要不是我妈揣着几千块钱，领着全家来深，现在恐怕都还在老家挣着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 “那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您的敢闯，也会影响下一代，一代更比一代强。” 文化人就是会说话，乔老说了两句，孟月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肚子里还没两滴墨水。 “乔老，您就别夸我了，我这容易骄傲，以后顾西就跟在你身边，多指使他做事，他不听话，你就给我打电话。” 乔老点点头，“那是自然，学习哪有不痛苦的，比起学习，坚持更重要。” 顾西赶紧应声，“我肯定坚持，我不坚持，我妈都不会放过我。” 热热闹闹吃过饭，顾西跟着乔老离开。 孟月仙看着二儿子背着行囊，不免唠叨。 “电话也不打一个，大哥大你不拿走？” “你一天比我电话多得多，你用着，到时候我挣钱买个BB机，这样你有事就呼我。” 孟月仙手上的大哥大跟他的罚金相抵，一万多块的大哥大就是顾西挣的全部，结果都被罚没了。 罚金还是孟月仙交的。 送走了顾西，孟月仙伸着脖子看路口，顾念还没回家。 “北，顾念咋还不回？” “她晚上总要回的，这个你不用担心，她同学家也不远。”顾北正坐在门口刷碗。 孟月仙不放心，拿着板凳坐在门口，想等顾念回家。 就这么等啊等，全家都睡了，只有她自己孤独地坐在门口，直到后半夜，巷子里才闪出顾念的身影。 第135章 让你滚，听不懂人话？ 孟月仙提着的心，这才落下。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大半夜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这要是碰见个坏人……”孟月仙着急万分。 现在这个年代，哪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这要是碰见个亡命徒，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顾念穿着娃娃领衬衫，背带裤，扎着高马尾，背着粉色书包，一脚踢飞地上的碎石。 “大惊小怪。”顾念甩下一句话，直接跑上了楼，孟月仙追都追不上。 孟月仙胸闷，这青春期来得猝不及防，让她憋闷。 突然想起傅淮川来，她拿起大哥大，拨通傅淮川家的电话。 才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 “喂？” “今天又忙忘了，明天要搬家。” “遇到什么事儿了？” 傅淮川敏锐地从声音里听出孟月仙的消沉。 孟月仙此时愁得厉害，“你家有酒吗？” 半个小时后。 孟月仙坐在傅淮川家的餐桌前。 “你这酒还怪好喝的，在哪买的？” 孟月仙上次喝过茅台，但是他这瓶似乎比茅台还好喝。 酒瓶瓶身是黄褐色的土陶瓶，木塞封口，看着很是朴实无华。 “你就别想买了，买不到。” “嘿，买不着拉倒，反正酒都一个味儿，辣。” 傅淮川白了她一眼，牛嚼牡丹。 这个可是六十年代的茅台，还是傅淮川父亲珍藏的酒。 傅淮川不喜欢喝酒，一共三瓶，他大方地拿出一瓶给孟月仙解千愁。 孟月仙用筷子夹了一颗油炸花生米，嚼得嘎呗脆，满口香，再端起小酒盅，小饮一口。 她倒是也不说烦恼，只翻着字典，吃花生米下酒。 分散疗法。 傅淮川也不问，就坐在一边看书，一点没有想喝一口的馋意。 酒香弥漫，屋内只有翻书声。 吃好喝好，孟月仙把木塞塞进酒瓶，放进柜子深处，这才去洗漱。 等孟月仙洗好，见傅淮川还坐在餐桌边。 “怎么还不睡？是我吵到你了。” “不困，一天闲的难受。” 傅淮川确实是闲得发慌，以前孟月仙在家，他不这样觉得。 最近孟月仙忙得见不到人，他的闲被无限放大。 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四点，孟月仙赶紧躺在床上睡觉。 明天还有大堆的事儿要做。 傅淮川也躺在床上，侧过头，看门那头的身影。 孟月仙累极，沾枕头就睡着，一动不动。 等傅淮川再睁开眼，那头已经空无一人。 他拄着拐杖到餐桌边，上面摆着三菜一汤。 还放着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便条。 “后天回。” 他不禁勾起唇角。 字体甚是可爱。 他打开扣好的饭菜，一荤两素，还有个排骨丝瓜汤，都在冒着热气。 “也不知道她早上吃了没，怎么不叫醒我……” 如果孟月仙听到，她肯定会告诉他。 吃了，吃得饱饱的。 天塌下来，孟月仙都是该吃吃该喝喝。 她骑着港田去了水围高中。 直接为姐妹两个办理了转学，又回到家，叫醒顾念。 顾北倒是早早醒来，把需要搬的东西打包好。 丫蛋儿还睡着，等临出发再叫醒。 睡眼惺忪地顾念人都懵的，打开房门，让四姐进来帮自己收拾。 孟月仙煮了些粥，叫姐妹两个吃，自己先上去收拾。 因为不需要搬太多东西过去，所以只收拾些暂时穿的用的，随时可以回来拿，倒也方便。 顾西也只是偶尔回，他的东西被移到了楼上。 到时候陈启搬来，直接入住一楼就行，二楼直接上锁。 收拾妥当，丫蛋儿也吃好了早饭，东西被扔上港田。 顾念不情不愿地挪步，最后爬进港田的货箱里。 帆布帘子被放下，一车就搬完，直接去新家。 丫蛋儿还是以前坐过爸爸开的车，再次上车，还是那么兴奋。 “奶奶~奶奶~” “诶~” 孟月仙一边歪头回应，一边开得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毕竟后头坐着的都是心肝宝贝，一点点闪失都不能有。 顾念赌气坐在角落，觉得全世界都欠她。 顾北懒得说她，紧紧抱着兴奋的丫蛋儿，不让她乱爬。 从偏僻到繁华，从一个区跨到另一个区。 孟月仙到大门，又被门卫拦下。 “停停停~你这车不能进。” 孟月仙一见，还是那天的保安小伙儿。 “上次我进来的，你忘了？那天是白总女儿让我进去的，而且你说巧不巧，我家隔壁就是她家。” 小伙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孟月仙顿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找补。 “我看门边放着一堆东西，还写着白冰冰亲启，那我是认错了？” 小伙儿神色一凛，“你家住十二栋？” “嗯，十二栋，十六楼。” 嘿，这什么狗屎运。 小保安顿时无语至极，竟然运气好的成了白千金对门。 “进去吧。”他虽然瞧不起这农村妇女，可面上还是要过得去，万一日后这女人真跟千金处好了关系，随便说上几句，自己的好工作就不保。 “得嘞，谢谢你小伙子，你这工作做得认真，以后肯定得步步高升。” 小伙子受用，摆了摆手，“快进去吧，你的车挡路。” 顾念坐在车厢里，嗤之以鼻哼了一声。 干嘛要卑恭鞠膝，瞧不起谁呢~ 顾北瞟了她一眼，想等着等店开起来，事情少一些，就跟孟月仙谈谈顾念的事儿。 后一想到，换了学校，说不定顾念自己就想明白转变了呢。 还是先不着急说。 车突突突地停在十二栋楼下，帆布帘被打开，孟月仙张开手臂，先把丫蛋儿抱下车。 “奶奶~这真漂亮，怎么没床啊？睡得上吗？” 丫蛋儿先被一楼大厅的富丽堂皇小小震惊了一下。 在深市上了几个月托儿所，丫蛋儿说话的北方口音慢慢变少，奶声奶气，很是好听。 顾北下车，看着这气派非凡的地方，不免有些缩手缩脚。 最后一个跳下车的是顾念，本来一脸怨气，在看到环境后，神情一松，接着有点小激动。 三人拎着大包小裹，上了电梯。 丫蛋儿紧紧靠在孟月仙腿边，在密闭的大铁盒子还是头一糟，她有点害怕，连声儿都不敢吱一下。 出了电梯，孟月仙掏出钥匙开门，丫蛋儿顿时‘哇’了一声。 “奶奶~这是皇帝住的房子吗？” 孟月仙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现在是我们住，进去吧。” 顾念第一个冲进去，到处摸来摸去，“妈~咱真住这儿？” “假的。” 顾念立马转过头撅起嘴，“到底真假？” “你觉得呢？咱妈有钥匙，那还不就是住这。” 顾北看她问得蠢问题，白了她一眼。 “嘿嘿，我先挑房间！”顾念说完就往卧室冲，丫蛋儿紧随其后。 “我也要挑我也要挑~” 孟月仙正把大包小裹往屋里提，电梯发出‘叮’一声。 一个年轻男人走出电梯，头上别着蛤蟆镜梳着披肩发，彩色花衬衫，下身穿着一条夸张的喇叭裤。 他刚好瞧见孟月仙站在倒腾那点行李，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转头走向对门。 “冰冰~开门啊冰冰~” 他的手重重地拍在门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孟月仙关上门，趴在猫眼上看向门外。 拍了起码五六分钟，对门打开，白冰冰一脸倦意探出头，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 “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 第136章 你别跑~让我杀了你！ 白冰冰开门说完就想关上门，却被男人的大手挡住。 “别啊~我不都跟你解释了嘛，都是误会。” “麻烦你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白冰冰用力想要关门，男人却作势就要挤进门里。 “你不想那么快，我们就慢慢来，都随你，来，我们进去说……” “你给我出去，你敢进来，我报公安……” 没等白冰冰说完，男人露出穷凶极恶的嘴脸，一把捂住白冰冰的脸。 “臭丫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我今天让你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污言秽语让白冰冰一脸惊恐，大喊。 “救命，救命！”她的手死死扣着大门，想要挣脱出去。 男人力气大，捏着她的脸往屋子里推。 ‘咔哒！’ 对门的房门打开，孟月仙举着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一股刀风顺着男人的耳侧掠过，一刀砍在白冰冰家的红木门上，再近上一寸，那刀就不是在木门上。 “啊！” 男人吓得手一松，就往电梯那跑去，“你踏马疯了，疯子！你要杀人！” 孟月仙这一砍力气极大，当然不是照着人砍的，是照着门砍的，刀锋嵌进门板里，还挺难拔。 她在那佯装拔不出来，一边叫嚣。 “我神经病，我怕谁？砍死一个我还不是放出来了，我看你叫叫叫，我就想杀人，你别跑，让我杀了你~啊~”孟月仙龇牙咧嘴，癫狂的样子让年轻男人疯狂按电梯。 电梯慢悠悠从一楼一点点往上爬，可男人已经等不及了。 他直接跑向消防通道，落荒而逃。 跟疯子斗？ 那不是找死是啥。 电梯终于爬上了十六楼，‘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孟月仙轻松一拔，菜刀被拔出。 白冰冰呆愣原地，一动不敢动。 孟月仙赶紧把菜刀藏到身后，尴尬一笑。 “有点着急，装的，我不疯。” 白冰冰依旧一动不动，她内心不停祷告。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见白冰冰真是被吓着了，孟月仙回身喊人。 “顾北、顾念、丫蛋儿~” 门被打开，两个与白冰冰年纪相仿的女孩站在门口，丫蛋儿一下冲出来，抱着孟月仙的大腿。 “奶奶~你刚刚真厉害！” 丫蛋儿对孟月仙是无底线的崇拜。 顾念走出来，满不在乎地说道，“要不是我妈，你死定了！” 白冰冰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一软，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鼻涕眼泪横流。 到底还是个孩子，哪见过这种阵仗。 孟月仙把菜刀递给顾北，搀着白冰冰进屋。 白冰冰的房间更是奢华，水晶灯，进口家具，到处堆着小山一样多的玩偶，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些方便面盒子。 在这个年代，大家对于桶装方便面见都没见过。 一般都是免税店里才会卖。 价格也是高昂，都是进口来的。 顾念跟在后头，在屋里转来转去，算是开了眼。 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自己就能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有天理吗？ 果然还得有个好爹妈，投胎投得准。 白冰冰坐在沙发上抽泣不停，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平复情绪。 孟月仙也不急，给她时间，只是稍稍安慰。 “这不没事儿嘛，说明啥啊，说明你命大，说明你命好遇见我，哈哈，不哭了，我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请你吃饭，你喜欢吃啥，我给你做。” 白冰冰抹了一把鼻涕，“什么都行，我想吃饭。” 哭也是很耗费力气的。 她哭得浑身发麻，浑身冒汗，像是虚脱了一般，身上还穿着小熊睡衣，带小花边那种。 “去我那，你现在肯定害怕，晚上也去我那睡，房间多，你自己睡一个。” 白冰冰点点头，顺从地跟在孟月仙身后。 搬新家的暖居宴，怎么都要好好做顿饭。 孟月仙带着顾北去找附近的菜场，而顾念跟丫蛋儿在家继续收拾。 要不说高档小区呢，连菜场都与众不同。 与孟月仙之前去过的所有菜场都不同。 不是露天菜场，而是在室内。 宽敞干净，地面湿润，菜场里不再充斥着鸡屎跟鱼腥味儿，时不时就有人拿着水管冲刷地面。 每个摊位的货品都摆放整齐，摊贩还会用扎眼的塑料水瓶往蔬菜上撒水，保持湿润。 今天丫蛋儿嚷嚷着要吃锅包肉，糖醋排骨，孟月仙先把两个主菜定下，再炒几个时蔬。 又挑了一根筒骨，炖个玉米筒骨冬瓜汤，清热下火。 市场虽好，可价格偏高，孟月仙想着以后还是从老街买菜带回家，什么家庭也禁不起这么吃。 省出的钱可以买斤里脊肉。 等孟月仙到家，顾念跟白冰冰两个窝在房间里窃窃私语，时不时笑出声。 获得同龄朋友，话题一多，刚刚的惊吓荡然无存，当然也只是表面上的。 孟月仙看着整洁豪华的厨房很是满足。 不锈钢的复合底锅，闪闪发光，跟傅淮川家一样的进口冰箱，微波炉，电饭煲，抽油烟机。 所有家电一应俱全。 孟月仙做饭，顾北当帮手，没过一会儿，一桌的饭菜已经做好，只需要等汤再炖上一会儿，就可以开饭。 孟月仙的房间在最里面，虽说顾念嚷嚷挑房间，却还是把主卧留给孟月仙，自己挑在孟月仙隔壁的卧室。 顾北直接选了另一侧，丫蛋儿觉得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很是新奇，也挑一间，撂下大话，以后自己睡不用陪。 带来的行李很是简单，孟月仙把自己的衣服挂进衣柜里，就再没什么好收拾的。 叫出屋内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准备开饭。 白冰冰看着满桌的饭菜，刚刚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顾念在一边叽叽喳喳夹菜，“吃，趁热吃，锅包肉凉了就不好吃。” 自从来了深市，再不像从前一毛钱掰成八瓣花，吃穿用度也大方许多。 起码在吃这块，孟月仙都是舍得。 刚吃了几口，沙发上的包里大哥大响起。 孟月仙放下筷子接电话，“喂？” “妈，我是顾南，地址你说下。” 自从顾西的事儿解决，顾南就在学校安心学习，许久没回来。 虽然孟月仙提前告诉他搬家的事，但是并没有确定哪一天。 孟月仙告诉了地址，在盘里留出一些菜放在厨房的灶台上。 “我哥回来了？”顾念的冷战计划只持续了几天，这会不再生气。 孟月仙点点头，“你哥是狗鼻子，做好吃的就回。” 白冰冰吃得很拘谨，跟那天在小区门口的第一次见面，完全不一样。 等吃完饭，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头看电视。 20寸的进口彩色电视机。 这还是第一次不用在橱窗外头看，清晰得不得了。 电视上正放着射雕英雄传，俏生生的黄蓉正喊着靖哥哥，外面传来敲门声。 第137章 双喜水饺 孟月仙先趴在猫眼上确认，看到确实是顾南，这才开了门。 顾南放假，先回的上步村，发现人去楼空，这才去小卖部给孟月仙打电话。 来的路上还不觉得什么，等站到了小区门口，真正是开眼界。 保安一听说是十二栋的1602，二话没说就放行了。 主要顾南长得最像孟月仙，眉眼相似就像是性别翻转。 以前顾南还瘦弱一些，现在上了大学，课余时间又喜欢打篮球，踢足球，人壮了一圈，倒像是体育学院的大学生。 他走进小区找到门前，还不十分确定，直到孟月仙打开门。 “你来得挺快，赶紧吃饭，我刚收桌子。” 孟月仙拉着顾南进门，拿了拖鞋给他换。 一堆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没一个有功夫看他一眼。 顾南环视一圈，默不作声坐在餐桌前，孟月仙忙前忙后端菜端饭，直接坐在顾南对面。 “黑了。” 孟月仙笑眯眯看着三儿子，不免有些骄傲。 自从她自己学习认字，才知道学习有多难，可顾南学习好的不像话，刚上半学期就得奖学金。 全家五个孩子，只有顾南跟顾北是学习的料。 顾南拿着筷子夹菜吃饭，被孟月仙盯得有些不自在。 “干嘛老看我。” “老是见不到你，想你呗。” 以前孟月仙可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顾南觉得起鸡皮疙瘩。 “这房子住得像是做梦，你确定让你白住？” 孟月仙确定地点点头。 “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但是你两个妹妹跟丫蛋儿可以在这配套的学校上学。” 顾南也跟着点点头，“那肯定是更好，考大学的希望也更大。” 白冰冰百无聊赖，回头去看餐桌上的人，恰巧撞上了顾南的目光。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白冰冰呆愣原地，而顾南像是认不出她一样，平静地调转目光。 第二天。 孟月仙一早出门，准备去看店里装修得如何，刚起床就见顾南穿戴整齐，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餐。 他起得很早，拿着玄关上挂着的钥匙就下楼跑步，跑了一圈找到菜场，买了鸡蛋牛奶提回来。 又熬了些小米粥，煎了几个鸡蛋。 孟月仙坐下与他一同吃着早饭。 “怎么不多睡会？放假还不睡懒觉。”孟月仙喝着小米粥，吃儿子给做的爱心早餐。 顾南把拌好的黄瓜丁往孟月仙面前推了推。 “早起习惯了，今天我跟你去店里，不是还在装吗？我帮帮忙。” “成，带你看看。” 二人吃过饭下楼，顾南想要骑车带她，被孟月仙拒绝。 “不信你老娘的驾驶技术？” 顾南被逗笑，“不敢不信。” 风驰电掣没一会儿，就到店里。 虽说还早，可里面早就干得如火如荼。 瓷砖贴得差不多，剩下的瓷砖贴在了灶台上。 灶台是北方的大锅灶，但是并没有用那么大的铁锅，而是做了三个小一圈的铁锅。 煮饺子煮多了水要浑得快，三个锅一起，换水方便。 连着灶台，做了一个折角的台面，在上面放面案，包饺子擀皮，正合适。 等灶台建完就可以做店里的地面找平，再把店门口的砖铺平，就齐活儿了。 现在唯一需要她操心的是牌匾。 妮子实在太能干，店里的活儿已经不需要她掺和。 顾南跟陈启打过招呼，便跟着孟月仙出门。 此时老街的所有牌匾大多是木质，便宜耐用，也不用搞得太过花哨。 孟月仙却想起后世的商铺都用的发光牌匾。 天色一暗，五光十色，晚上开到第二天再关掉，这样夜市逛街的人也能注意这样一家店。 孟月仙有想法，但是又觉得会不会太扎眼，就问顾南的意见。 “我觉得没问题，这条街都是老字号，做了许多年，你这初来乍到，做得醒目无可厚非。” “那我们就大胆创新，把生意做起来。” 有了儿子的支持，孟月仙信心满满。 此时用发光招牌的店铺都在新兴街道，孟月仙骑着港田，去那里制作牌匾。 一问价格，确实咋舌，按照一开始孟月仙要的尺寸，做上一个要三百多元，而制作一个木牌匾只要十来块钱。 权衡之下，孟月仙还是做了一个尺寸小的牌匾，用白炽灯光源，塑料透光薄板的材质。 来回讲价，一百元成交。 名字跟字体，顾南在一边出主意，选用楷体。 此时大多还是工匠用特殊的油漆直接在灯箱的透光面板上绘制。 名字是孟月仙想的，双喜水饺。 双喜临门这个词儿，是孟月仙认识的第一个成语。 她喜欢这个成语的寓意，好事成双，双喜临门，双双对对，跟‘双’这个字沾边的成语都不错。 顾南还颇为惊喜。 “你这个名字取得好。” 孟月仙有点小骄傲，“我现在可不是从前的孟月仙了，我现在是有肚子里有墨水的孟月仙。” 在傅淮川家呆的几个月，收获比付出还大。 起码认识不少常用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订好了牌匾，又折回到店里帮忙。 人手多，做得也快，两天时间，就开始给店门口铺砖。 地上的砖残缺了不少，孟月仙索性全都换掉，去了建材市场，挑了些便宜砖。 周末转瞬而逝，顾南要回学校。 白冰冰第二天就回到自己家，关起门来，叫吃饭也不过来。 孟月仙倒是不担心白冰冰的安全，因为第二天她就悄悄给白海生打去电话，让他自己解决千金的麻烦事。 死缠烂打的人，自然要动用点该有的手段，不让他蹲大狱，已经是高抬贵手。 孟月仙风尘仆仆搞装修，周一早上就送三个娃去入学。 来深几个月，光学校都换到第三个。 而眼前的这所学校是条件最好的，深市一中。 通体白色的大楼，宽敞的校园，连接待的老师都热情有理。 跟从前那种求人办事，态度截然不同。 应该也是白海生打过招呼的关系，孟月仙一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 交过了学费，孟月仙看着端庄的顾北和一脸不情愿地顾念进了教室。 手里扯着丫蛋儿的手，赶往下个地点。 谁都没注意，在走廊上的学生中，还有一个熟面孔。 第138章 会不会数数 将丫蛋儿送到了学校边上的托儿所，孟月仙就匆匆赶去店里。 她跟陈启要去旧货市场淘桌椅，餐具。 旧货市场也不全是旧货，还有一些别人没用过不需要的东西。 二人在旧货市场里转了半天，敲定六套桌椅，跟老板砍了半天，谈到了一百元。 每张木桌配两条长凳，桌面都磨得发亮，油垢也不多，估计卖旧货的人也没用多久。 二人装满两辆车，先拉回店里。 又发现了一处卖碗碟的旧货摊，从酒店里淘汰的崭新白瓷盘，孟月仙觉得不错，花了三十元，买了六十个。 还有些锅碗瓢盆，都挑了些，没花多少钱。 这家店她记在心上，新货多旧货少，以后补货可以来拿。 设备准备好，又去深市最大的农贸批发市场，找到一家粮油店，谈长期合作。 日后面粉的消耗肯定是最大的，在这一块她不再省钱。 面粉要筋足，这样饺子皮才能薄而不破。 首选富强粉。 平时孟月仙在市场都是买散称家里吃，一斤就是三角钱。 成袋的零售价是五十斤装的面粉，要十三元。 批发商给的价格是十二元，但是孟月仙觉得还能再讲讲。 “老板，这店里用，肯定是一天一袋，价格再优惠点。” 老板倒是不受忽悠，“你拿得多，自然便宜，拿十袋，我只能给你算十二，要不你拿五十袋我给你算十元。” 孟月仙脸上堆笑，“我得有能堆五十袋的地方不是，这样老板，您一袋给我少算一块，我下次拿五十袋。” 老板也是被她讲价讲得头疼，“得得得，没见过你这么不放弃的，这次给你算十一，下次五十袋哈。” “老板爽快，就这么定了。” 装卸面粉的工人跟陈启三两下把十袋面粉丢上车，二人突突突地赶回店里。 妮子正和老贾把店里的卫生收拾一遍。 到处擦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帮着把面粉扛上阁楼。 二人的活儿干完，孟月仙就开始发工资。 “老贾，一共是十天，这是八十。”孟月仙把钱递给他，老贾黝黑的脸笑出了花。 因为他第一天只干了半天的活儿，可孟月仙还是给他发的整天的工资。 “谢谢孟老板，我没活儿的时候就在街角，你需要帮忙就去那找我。” “成，你这活儿我满意，这些天辛苦你了。” 老贾拿着钱喜滋滋离开，接下来就是妮子的工资。 “妮子，一共十一天，一共是八十八。” 孟月仙把钱递过来的时候，妮子懵了一下。 这是她不会算数，还是孟姐不会？ “孟姐，你算错了，是五十五，而且你还管饭了，少几块也行。”妮子在心里早算了八百遍，当然不会算错。 孟月仙把钱塞进她手里，“别人八块，你也八块，你帮我省了多少钱。” 妮子鼻子一酸，从前干活，那雇主都想着法子扣钱，咋可能多给，更不可能供饭。 “我有个提议，开业那几天你帮帮忙，工钱当然没你这个活儿多，一天四元，但是管吃，要是咱这生意好，你就一直在这做，到时候还涨工资。” 孟月仙知道妮子是北方人，北方人哪有不会包饺子的，开业那几天就靠孟月仙一个人包，也不知道忙得过来不，陈启还要在外头收钱端盘。 “孟姐，如果你愿意用我，我就来。”妮子虽然出力工资不算低，可这活儿可不是天天有，她也是不识字，年纪又不轻，哪有人雇她端盘子。 在后厨刷盘子，一个月才五十，她也不可能去。 有了人手，就做开业前的准备。 孟月仙在电话里让傅淮川在日历上翻了翻黄历，敲定了日子。 她也没告诉家里的孩子，人手充足，应该也应付得来。 开业在即，送牌匾的工人来安装。 老街本就拥挤，孟月仙的双喜饺子店装修了这么多天，都等着看她开业。 工人架着三角梯子，爬上爬下，装好后还通了电，交付完成。 这下老街的其他铺子更是炸了锅，新鲜玩意。 而且是烧钱的新鲜玩意。 孟月仙倒是不以为意，新鲜东西，总是会招来非议，只要结果好的，过程都不重要。 开业当天，孟月仙天不亮就赶去店里，等她到的时候，陈启和妮子已经把招牌灯点亮，在里面做准备。 门板全部被拆下，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门头灯箱上挂着红绸子上面写的开业半价，悬挂一捆生菜还有一个红色利是。 今天开业孟月仙做了半价打折优惠，先让大家图便宜，赶来尝个鲜。 饺子成本低廉，卖两元一盘的肉馅饺子成本才五角，而一元的素馅饺子成本才两角。 算上房租水电加人工，成本也上浮不了多少。 孟月仙特意给店里每个人都准备了大红色斜襟上衣，穿着很是喜庆。 还没到开业时间，请的舞狮师傅就抱着狮头到了店里。 选的时间是早上七点，正好也是吃早餐的高峰时间，舞狮子加上放鞭炮，可以吸引不少人。 七点一过，鼓声震天，一头红色的舞狮欢腾跳跃，吸引街上的路人聚集观看，不时引起喝彩。 上山，下山，翻滚，腾挪，都在等待采青那一刻。 生菜，寓意生财。 在一番试探下，狮尾抬举狮头，最终一口咬下‘青’，将生菜‘嚼碎’，从狮头嘴中吐出，一蹦一跳叼着红包交到孟月仙手中。 开业仪式这才完成。 鼓声不停，舞狮依然舞动，向路人展示表演，增添喜庆的氛围。 孟月仙只等第一个客人进门。 眼看着人流就要涌进店里，从人群里冲出一帮人来，挤开想光顾的顾客，直接走进店里。 第139章 人都饿死了，饺子还没上桌 陈启刚想冲出来，被孟月仙拦在身后，自己上前。 “今天半价，您看吃点什么饺子？都是现包现卖。” 店里一共六张桌子，此时坐得满满登登，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喇叭裤，花背心，倒像是一个团体。 其他顾客一见来头不对，纷纷散开，没一个进店里。 孟月仙径直走到一个年轻人身边，此人梳着中分头，额头上一块微微扭扭的疤，是第一个走进店里的人。 “一人一盘，你看着办。”年轻男人语气不善，眼神更是不善。 孟月仙也不恼，笑着应下。 “陈启，你过来擀皮。” 妮子早就坐在案板边，把醒好的面剂子从纱布底下划拉到中间，又拿起一块面团揉搓。 陈启快速洗手擀皮，孟月仙跟妮子一起包，店里的六种馅儿都各包一些，灶里的火烧得正旺，三个铁锅里的水烧得滚开。 饺子被陆续丢进锅中，孟月仙这边煮，妮子在那边端。 三个人一开始配合还不太熟练，磕磕绊绊饺子陆续上桌。 坐在桌边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一边用筷子敲桌子，一边吵吵嚷嚷。 “人都饿死埋了，你这饺子还没上桌~” “会不会做生意~我看你这店还是别开了算了~” “回家生孩子去吧~” 陈启的脸越来越红，想把他们都赶出去，可孟月仙只让他擀皮包饺子，连端都不让他端。 等到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饺子，可这些人却不着急吃了，只坐在那聊天的聊天，打屁的打屁。 占着桌子，明摆着就是不想孟月仙做生意。 坐了得有半个小时，孟月仙实在忍不住，拿着大哥大就开始报公安。 “喂？我要报警，有人闹事。” 为首的中分头见孟月仙打电话也不害怕，挑衅地看着她。 又等了起码半个小时，为首的中分头递了一个眼色，几个年轻人这才开始慢吞吞动筷子。 片区公安这才走进店里，一见是他们几个分外头疼。 “吃饱了就赶紧走，占着桌子什么意思？” 中分头可怜巴巴地说道。 “长官，吃得慢也有罪？我这消化不好，吃快了肚子疼~” 片区公安冷着脸站在一边，“快吃！” 中分头又开始嚷嚷，“都凉了，怎么吃？” 孟月仙硬吞下一口气，“那我给你热。” “算了算了，不好吃，每盘都有破的，跟饺子汤似的，多少钱？” “一共二十四盘，素馅儿十盘，肉馅儿十四盘，一共十九元。” “这么贵？你黑店啊！”中分头嚷嚷的大声，又对着公安义正言辞。 “长官，你不管管？煮的都是片儿汤，还卖这么贵，我下馆子点一大桌也用不上这么多钱。” “废话那么多，吃就付钱，别废话。” 中分头不情不愿地慢慢掏钱的功夫，四五个带着臂章的城管又进到店里。 “孟月仙在不在？” 孟月仙赶紧迎上去，“我是，怎么了？” “你这招牌现在就拆了！” 男人脸上冒着油光，大蒜鼻子，偏分头，地中海，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胳膊上有个红色臂章，写着‘城管监察’。 “拆？为什么拆？”孟月仙不解。 男人并没有回答孟月仙的问话，他一走进店里，就见到片区公安，常河。 “常同志，你也来了？”男人点头哈腰，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常河点点头，“老宋你有事？” “这个街道办的事儿。” 常河还有别的要紧事，对着掏钱掏半天的几人又呵斥了几句，“赶紧的，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没付钱，有你们好受的。” “这个事情也解决了，我就先走了。”常河直接就离开，想必处理这种事很多次。 孟月仙现在正被牌匾的事牵着，没法继续跟这几人继续掰扯。 老宋见公安一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让你拆你就拆，哪那么多废话！” “这种牌匾在新城区很常见，为什么在这不能挂？”孟月仙有些憋不住的怒意。 “你这不符合规矩，影响街道整洁！”老宋的话一说出口，孟月仙顿时气笑。 “有明文规定吗？” “你拆不拆？你不拆不我帮你拆！”老宋的脸不仅冷，接着眼神射出两道凶光来。 要是孟月仙再不配合，就不只是拆灯牌了。 孟月仙深吸一口气，“拆，我自己拆。” 什么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现在这个亏必须吃。 “现在拆，拆完了我们再走。”老宋直接气定神闲的站在店中间。 坐在凳子上的中分头开始起哄。 “老板娘，我帮你拆，给我免饭钱就成。” 孟月仙冷笑，“敢不给饭钱，屎给你打出来。” “哟~老板娘身手可以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这样可是要蹲大狱的。”中分头说完嘿嘿笑了两声，把十块钱拍在桌子上。 “宋领导，她这黑店，挂羊头卖狗肉，我要举报她，您这管不管？”中分头斜着眼睛看孟月仙，一副你奈我何我的表情。 “你自己去卫生部门，我可管不着。”宋宽一进店里就先去看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只要一样没挂在店里，当场就让她关门大吉。 可孟月仙没给她这个把柄。 中分头起身就要走，被陈启一个横步挡在店里。 “给钱！不给我就接着报公安。” 中分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确定吗？我给你，你敢要？” 陈启早就憋得受不了，“该给的就给，废什么话！” 中分头慢条斯理掏出钱，拍在桌子上，带着一群人走出，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日子还长着呢。” 灯箱被陈启费劲巴拉的拆下，孟月仙跟妮子小心翼翼在下面接着。 还做什么生意，被搅和的一团糟。 街边的相邻铺面，看热闹的看热闹，肆无忌惮地在一边说风凉话。 “哎呀~这么贵做个招牌，还是一次性的。” “就是本本分分挂个木头的不就得了，人就是不能太招摇……” 孟月仙充耳不闻，满脑子想对策。 街面管理的最高权利就在城管手里，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让挂，为什么会针对自己？ 那城管的亲戚肯定在这条街上做生意，而且还是同行。 这是她的猜测，只能日后佐证。 等把招牌抬进店里，孟月仙又去近处定了一块木牌面，还要三天才能送来，弄完一切，中午饭点已过。 被社会小青年搅黄了早上，城管搅黄午时饭口。 孟月仙见陈启跟妮子垂头丧气，她立马振奋精神，站在街边叫卖。 “饺子饺子~皮爆馅儿大的饺子~今天开业大酬宾，一元一盘的肉馅儿大饺子~” 这要是摆摊叫卖倒是常见，可开店在门口揽客的还是少。 孟月仙拉的下脸。 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见这新开业的店连个招牌都没有，店里空无一人，更没有几个想进去试的。 还是老贾赶过来，在店里点了一盘饺子，支持下开业生意。 店里一坐上了人，就有其他敢于尝试的客人。 此时深市的餐饮店，还是肠粉，炒菜馆居多，饺子确实是个新鲜玩意。 可过了饭点，根本没几个人。 纵是孟月仙包出了花儿来，店里也热闹不起来。 到了晚饭的时间，熟悉的人影再次出现。 中分头带着几个人又走进店里。 “老板娘，我们又来光顾你的生意，高兴不高兴？” 陈启蹭地站起身，捏紧了拳头。 孟月仙也不恼，脸上带着笑，“说吧，怎么能不闹腾我？” 第140章 你会亲嘴吗？我教你 中分头大咧咧落座，一脚踩在凳子上，甩了甩头发。 “小本买卖，垃圾清倒，需要的话就消费。” “怎么个收费法？” “不多，五十元。” 还真是不多，一下就是半个月的租金。 孟月仙直接从腰包里掏钱拍在桌上，“那就好走不送。” 中分头拿起钱，一脸嘲讽地笑，一晃一晃地离开，“想在这开店，是龙盘着，是虎卧着。” 陈启无可奈何，因为这种人他最熟悉。 缠着你，吸你的血，吃你的肉。 “仙姨，如果给了，就得一直给。” 孟月仙也不气馁，“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生意慢慢养，想一下生意火爆，哪可能？” 晚饭时间，倒是有些客人进门。 孟月仙吆喝累了就换妮子，妮子吆喝累了又换陈启。 硬是吆喝进几个客人。 八点一过，孟月仙数了数今天的营业额，三十六元。 今日额外花销，保护费五十，定新牌匾十元。 别说挣钱了，开门第一天就是赔钱。 “关门吧，我带点饺子给傅教授送去，你们吃饭，吃完了就回去休息。” 陈启跟妮子的士气低落，孟月仙笑着打趣。 “这才第一天，后面日子长着呢，咱先练手，熟悉熟悉打配合，到时候忙起来才招呼得住。” 妮子有点过意不去，“要不，要不先别雇我了，你俩也忙得过来。” “你还是在吧，早上那一波，咱就手忙脚乱的，别瞎想了，明天还得早起，吃了就回家去。” 孟月仙拿着饺子坐上港田，慢悠悠往傅淮川家去。 好些日子没去看他，这开业的饺子说好了给他带回去。 秋风习习，街边落叶不时飘落，一派萧索的秋意。 等她到了傅淮川家，见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你怎么来了？不是今天开业吗？” 傅淮川很是惊喜，还以为过两天孟月仙才会来。 孟月仙笑笑，“给你煮饺子吃。” 等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柜子深处的酒瓶也被放在桌上。 傅淮川坐在对面，敏锐地发现孟月仙兴致不高，或者说她藏得很好，还是被他发现。 孟月仙饺子就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话也越来越多。 “你说这人哈，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呢~” “你碰到什么事儿了？” “没有。” “秋天来了，在我们老家，可以爬树上采松塔，你见过吗？秋天山上的兔子也肥，炖一锅，香~” “你想家了？” “没有。” 短暂沉默过后，孟月仙挑起话题。 你休息在家给你开工资吗？” “不知道，我没请过这么久。” “还是有单位好，给发工资，我们这种人，手停口停。” “你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傅淮川觉得今天的孟月仙就差脑门上写着闹心两字了。 “没有。” 孟月仙不想说，她觉得自己能解决好。 只不过今天接连发生的事儿让她有些无能狂怒，她压制了那些愤怒，想理智地寻找办法解决，可情绪依然在。 傅淮川见她死不张口，也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在一边看书。 孟月仙喝光了酒瓶里的所有酒，开始哈欠连天，站起身就要收桌子，却整个人摔在地上。 一天下来，肚子空空，根本吃不下东西，空腹喝酒，醉得格外厉害。 傅淮川赶紧拄着拐杖站起想去拉她，孟月仙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哈哈直笑。 “我，我告诉你，我觉得，我喝多了，哈哈哈。” 茅台虽柔，可喝多了肯定是要醉的。 以前她可以硬逼着自己清醒，今天却放肆地让自己醉了。 连轴转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感觉有些累。 在家里要主持大局，在店里要稳定军心。 在傅淮川这里，她什么都不用做。 她只需要做自己。 傅淮川见她真喝多了，费力将她拽起。 幸亏现在手臂恢复得好，能扶着拐杖，要是前一阵就只能给地上的孟月仙递个枕头。 孟月仙倒是懂事，晃来晃去拒绝傅淮川拉她，自己走去洗手间。 醉成这样，还知道刷个牙，刷好又开始晃着往自己的卧室走，刚走到门口，又摔倒在地。 傅淮川实在看不过去，拄着拐杖又去扶她。 没这么欺负残疾人的。 傅淮川好不容易把孟月仙从地上拖到床上，脚下一松，正好压在孟月仙的身上。 迷迷糊糊的孟月仙被傅淮川的重量压得龇牙咧嘴，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只有淡淡的月光柔和地包裹着他们二人。 傅淮川的左手撑在孟月仙的耳侧，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 孟月仙的双眼迷蒙带着水汽，两颊染得粉红，她迷惑地看着那双泄露深情的双眼，还有紧抿的嘴唇。 “你会亲嘴儿吗？我教你……” 傅淮川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会亲嘴吗？ 他真没亲过…… 他看着那张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 唇齿间的柔软缠绵，让他所有的杂念在这一刻随着温柔一并沦陷。 他能品尝到薄荷混着酒香，气喘吁吁地迷醉。 她的喘息声让他浑身发烫，不由抱紧她的身体。 震耳欲聋的心跳震得他发晕，氧气快速流失，他饥渴地想要争夺那一口甜蜜。 他的耳畔是她的手指，一遍遍描绘着他耳朵的形状。 心底那头陌生的猛兽，快速吞噬他的理智，就在他的手开始循着本能游走的时刻。 孟月仙发出轻微的鼾声。 清晨的阳光，刺得孟月仙睁开眼。 她的大脑昏昏沉沉，却不得不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茅台就是好，第二天头都不带疼一下。 刚走到客厅，就见傅淮川拄着拐杖站在厨房的背影。 孟月仙走到餐桌边，就见自己的玻璃杯里装满水，“什么水？” 傅淮川也不回头，还挺忙，“蜂蜜，你喝吧。” 一听说是蜂蜜水，孟月仙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干，看向墙上的时钟。 九点多，这真是罕见的睡了个大懒觉。 孟月仙叹了口气。 堕落，真是太堕落，竟然睡到现在。 一碗山药小米粥被端上桌，还有一个切好流油的咸鸭蛋。 “吃了再走。” 孟月仙低头仔细闻了闻，小米粥米香浓稠，一点糊味都没有。 “哟~这厨艺大涨啊。” 傅淮川坐在对面，摊开早上刚送来的报纸。 “谢谢夸奖。” 孟月仙正没胃口，眼前的小米粥跟咸鸭蛋倒是让她有了些食欲。 三两下就吃了一碗，她就钻进洗手间好好冲了一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出门，“走了走了。” 傅淮川看着空空的碗，还有没吃完的咸蛋。 刚刚他是刻意强装淡定，可孟月仙跟平时毫无两样。 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昨天断片，今天宿醉的孟月仙骑着港田，冲去店里。 妮子正站在门口吆喝，陈启擦拭光洁的桌面。 “吃了没？”孟月仙看两人脸色，便知道早上的生意如何。 陈启抬起头，“吃了，也不忙，你晚点来都行。” 孟月仙见门口吆喝收效甚微，把妮子叫回来。 “陈启你去买一袋黄豆，再买个小石磨，咱磨点豆浆送，横幅再挂上，饺子半价接着卖。” 一开始孟月仙说开业当天半价的时候，陈启就闻所未闻，觉得没必要。 所以今天他就把横幅收了起来。 生意本来就不好，还半价，更挣不了几个钱。 “舍不的孩子套不住狼。” 这是孟月仙目前能想到唯一的自救方法，能不能行，得先试试。 陈启拿着港田的钥匙出门，孟月仙跟妮子架着梯子挂条幅。 天底下没有不爱占便宜的人，条幅挂上没多久，店里陆续就进了几个客人。 多是些普通工人，昨天半价吃过，觉得量大管饱，便宜实惠。 还有几个附近住的居民，实惠还在，这才进店光顾。 陈启买了豆子回来，全都倒进大盆里浸泡，明早就能磨豆浆。 石磨不大，放在灶台靠墙的角落，也不占多少地方。 街对面不远处的盒饭店门口，老夏媳妇儿阿菊叉着腰，看陈启跟孟月仙把石磨抬进店。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呸，穷折腾~” 第141章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隔应人 老夏还在切菜，为中午饭口紧锣密鼓做准备。 “还不去洗菜，一天看别人干啥~” 阿菊梗着脖子，“丧门！让老宋再加把劲儿啊，看着就烦。” “最多一个月，你看她还撑得住不~”老夏丝毫不担心，专心切菜。 “一个月，还要在这恶心我一个月，亏你想得出！”阿菊扭身进店里，弯腰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堆青椒，一股脑扔在案板边上。 老夏顺手就抓起，改刀切成丝。 “你以为那么快，这又不是旧社会，一个月就够快了，你看没生意，她能停多久？” 两夫妻嘻嘻笑，嘲讽那女人的不自量力。 那天在店里吵架，阿菊吃瘪，还以为孟月仙就是路口给人扛包的乡下人。 三人当天都跟灰堆里钻出来的一样，哪看得清长相，还是孟月仙隔壁的烧饼铺老烟枪献殷勤，跑来告诉她，才知道孟月仙就是那家店老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谁家店里出点事儿，那传得才快。 烧饼铺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想看两家斗法，才专门告诉阿菊。 气得冒烟的阿菊被老夏一顿安抚，当天晚上就邀了分管街面的城管老宋，宋宽。 还真被孟月仙猜中。 老宋跟老夏确实是拐了八百道弯的远房亲戚，这还是两人酒后论的。 老宋是老夏炒菜馆的常客，刷脸支付那种。 平时老夏也不麻烦人家，只不过有些不开眼的店家他是想着法的撵走。 放在外头的桌椅，别的店家直接罚款，而老夏两口子的店就是口头警告。 新开业的店家顾客排起长龙，老宋直接站在街边，不让影响通行，开高额罚单，最后冷冷清清才作罢。 一来二去，老街上的餐饮店都是战战兢兢做买卖，笑面虎老夏可是人前笑眯眯，人后下黑手，所有人都唯恐得罪他们两口子。 被盯上的孟月仙开业当天就直接拆招牌，幸好孟月仙的生意没好到被继续盯着。 看热闹说风凉话的，全都等着看孟月仙灰溜溜离开。 想在这站稳脚跟，真以为那么容易呢。 中午饭口。 三人都站在街边热情吆喝，再加上横幅上的半价优惠。 倒是比昨天的生意好上不少。 孟月仙的饺子种类也都是大众口味，南北方的差异倒是不大，倒也笼络了几个回头客。 一个年轻人昨天吃过一次，今天又来。 “老板娘，你这饺子好吃，但是生意比不上其他家。” 孟月仙站在灶台前煮饺子，转过头笑笑。 “这刚开始，好些人还不知道，您觉得好吃就常来，明天还有豆浆喝。” 年轻人点点头，“到时候我多领人过来，我们单位人多，天天吃盒饭也吃腻了。” “行，那就谢谢你。” 中午刚过，孟月仙就赶紧数了数包里的钱。 早上卖的四元，中午卖了有二十三元。 陈启嘟囔，“这要是原价卖，得有四十。” “这就不错了，越来越好。”孟月仙不觉挫败，生意慢慢养，总有慧眼识珠的人。 高兴也只维持了一个中午。 晚上六点钟，家家有客，唯独双喜饺子馆一个客人都没有。 孟月仙有些纳闷，按道理，虽然没有牌匾，可她们吆喝不停，起码会进来几个顾客才对。 怎么一个都没有？ 就在孟月仙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隔壁的烧饼铺子老板晃晃悠悠走过来。 “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啥？”孟月仙转过头，眯眼看老头油光光的头顶上稀疏的几根毛。 烧饼铺子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天天扎着白围裙，哪人多爱往那扎，不光爱嚼舌根子，还喜欢往孟月仙身边凑。 老街家的每一户他都如数家珍。 谁家床底下闹耗子，谁裤衩破个洞他都知道。 孟月仙每次只负责听，顶多笑笑，也不搭话。 但是见他神神秘秘那样儿，倒是起了好奇的心思。 “害~你是真不知道啊，那个老夏两口子到处跟人说，你家用的死猪肉，还让别的铺子也跟着讲，想搞臭你……”老头用手掩着嘴，往孟月仙耳边凑。 孟月仙慢慢远离阵阵口气，倒是听得清楚，晚上没生意的原因敢情在这。 她还以为那家人没认出自己来，这城管拆招牌，再到店里没生意，所有的好事都找到了罪魁祸首。 果然是得罪人了，不过就他们两口子的尿性，只要她的店开在这，就已经碍着人家的眼，不管那天发没发生冲突。 孟月仙面色平静，离老头又拉开些距离，“小事儿，清者自清。”直接走回店里。 “妮子，收摊关门。” “啊？”妮子觉得这关门关得早了点。 “现在的情况是有人造谣，说我们用死猪肉才卖这么便宜……” 没等孟月仙话说完，陈启一拳头砸在桌面上，“谁说的？我去找他们！” 第142章 泼脏水 陈启以前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是因为孟月仙对他的葬母之恩，他无以为报，总想着冲在前头。 “找？你找谁？站在马路上吆喝，我们家用的不是死猪肉？”孟月仙稳稳坐在凳子上。 陈启张了张嘴，无力地又坐回凳子上。 “老板，我们有那个检疫证明，咱一直在那家屠户那里买肉，那个不能证明吗？” 妮子以前就说每天买肉贵，为啥不买便宜的，反正都是猪肉，那不更节约成本。 现在才知道孟月仙要那个证是干啥用的。 当然孟月仙也不是为了应付检查，而是基于食品安全。 上辈子她在餐馆里刷碗，见过那些僵尸肉地沟油，恶心吐了好几天。 这种东西根本不能吃，这种钱也不能赚。 这是她的底线。 “客人不看这个，谣言传多了，就好像变成了事实，越解释，越心虚。” 陈启低垂着头，也想不出个对策。 以前他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活儿，这种明面生意，他根本不懂。 “那我们也造谣，造谣他们！” “这不狗咬狗一嘴毛嘛，算了，我想办法，咱还是正常开门做生意，别被他们影响，你俩吃饭，吃完早点回去。” 孟月仙爬上楼换了衣服，骑着港田回家去。 刚一到家，就见顾北悄悄走出丫蛋儿的房间。 “丫蛋儿睡了？” “嗯，一天在幼儿园玩得高兴，回来就打哈欠，刚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歪在那睡着了，我给抱进屋了。”顾北走到沙发边，把沙发巾上的褶皱铺平才坐下。 “顾念呢？”孟月仙换了鞋，径直也走过来，坐到顾北旁边。 “跑对门去了，人家好玩的东西多，都不呆家里，昨晚直接住人家那了。”顾北不愿意顾念跟人走那么近，这才认识没多久。 “那挺好，两个都一般大，做伴。” 孟月仙一开始对于接近白冰冰毫无头绪，结果搬过来的第一天就阴差阳错搭上了话，出奇的顺利。 没想到自己的最强辅助竟然是小女儿顾念。 “学校咋样？”孟月仙对顾北有些亏欠，她不在的时候，都是她主持家里，还要带丫蛋儿。 顾北笑笑，“都挺好的，这个学校的老师特别厉害，同学也友善。” “那就好，学校出什么事儿你都跟我说，别老闷在心里。”孟月仙不放心地叮嘱。 “能有什么事儿，你就放心忙你的。” “那我洗洗睡了，你也早点睡。” 孟月仙这才起身，顾北把客厅的灯关了，走进自己的房间。 第143章 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孟月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如果碰到卫生检查就最好，这样可以自证清白。 要么举报自己？ 她又摇摇头。 谁知道卫生局里有没有她的什么亲戚。 想着想着这才迷迷糊糊睡着，突然被大哥大的铃声惊醒。 电话那头是白海生的声音。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白天忙忘了，现在才想起给你打个电话。” 白海生现在就靠孟月仙的消息知道白冰冰的近况。 最近孟月仙忙得脚不沾地，都忘了跟他汇报。 “挺好的，跟我家顾念玩得好，我这两天忙，就忘了给你打电话，不好意思哈。”孟月仙有些心虚，这拿钱办事，自己得了好处，却办事不利。 “没事，也是我太忙，这样，你明天有没有空，来我这坐坐。” “可以可以，电话里说不清的当面也好说，那你几点有时间？” “下午一点。” “那行，我就一点去。” 挂断电话，孟月仙把大哥大放在枕头边，又瞪着眼睛看窗外的夜景。 又开始苦恼解决办法。 失眠的夜总是漫长。 第二天。 孟月仙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现在天刚蒙蒙亮，她放轻手脚洗漱赶紧出门。 骑着港田赶到店里，妮子的铁锅里已经煮起了豆浆。 “你们这手脚快啊，我还想着一起来弄。” 孟月仙换好衣服，走到灶台边，凑到妮子身边。 “你晚点再来，我们两个完全忙得过来。” “行，那我明天就睡个懒觉。” 等到天光大亮，老街渐渐复苏。 路边的摊贩挑着新鲜的蔬菜叫卖，肠粉店人满为患，就连隔壁的烧饼铺子都不少人在排队。 孟月仙的店里只稀稀落落坐着几个熟面孔。 谣言虽然可怕，可也有一小撮人不受谣言的影响。 第144章 赶着去投胎 一个小时后。 办公室只剩下白海生和孟月仙两人。 “今天不好意思，耽搁久了，本来说的是一个小时的采访，结果超时这么久。”白海生有些歉疚。 孟月仙嘿嘿一笑，“不碍事不碍事，你这都是大事要忙，别人还得从电视上看你，我能见到真人，那还不够我吹半辈子了。” “你这才搬过去，冰冰今天就回学校上课，你功不可没。” 孟月仙心中惊讶，却不敢显露出来，白冰冰上学？她真不知道。 “唉，孩子嘛，得给她们时间慢慢长大，也是从小没有妈妈，也没有兄弟姐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这孩子也是不容易。” 白海生叹了口气，“我工作忙，也没时间陪她，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唉，等她大一点，就能知道你的苦心，不着急，慢慢来。” 孟月仙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只能这么安慰他。 白海生倒是受用她的道理，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来，推向孟月仙的面前。 “上次那件事，多亏有你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孟月仙虽然看着那沓钱心动，还是摇摇头拒绝。 “可别，你这条件本来就开得高，再给我这么大一笔钱，我住得都不踏实了。” 拿人手短，她可不想天天在家盯着白冰冰的一举一动，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白海生颇感意外，不免有些高看眼前的女人。 这么大的诱惑之下，竟然可以拒绝。 白海生从一沓钱里数出一千，递给她。 “这个钱你总该收了。” 孟月仙倒是不再推辞，直接接过，这可是谈好的工资，她应得的。 “那就谢谢白总，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今晚好好做顿好吃的，庆祝下冰冰复学。” “那以后就麻烦你，开导开导她，缓和我俩的关系。” “没问题。” 孟月仙从嘉力大厦离开，并没有回店里。 她直奔去上步村房东王老太家，看老两口的身体如何，又询问圆圆的情况。 自从陈启搬到上步村，圆圆每天的心情开朗不少。 时不时就跑回去帮陈启又是洗衣服，又是收拾屋子。 到底是亲兄妹。 看过了王老太，孟月仙直接开着港田去菜场，买了不少新鲜的肉菜。 今晚有时间，她先回家做上一大桌子菜。 第145章 那天喝醉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孟月仙站在校门口，等的越来越急，这打扫卫生的学生都出来了，怎么姐妹俩一个都没瞧见出来。 就在她准备找保安通融自己进去的时候，三个女孩缓缓走来。 “你们怎么放学这么晚？”孟月仙上下打量三人，倒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仙姨，我今天值日，她俩帮我，就搞得晚点。”白冰冰眨着眼，说得跟真的一样。 顾念扯着孟月仙赶紧走，“走吧走吧，都饿了，回家再问。” 顾北一声不吭跟在后头。 就在刚刚校长老师匆匆赶来，先把受伤的陈耀祖送去医务室。 还好顾念力气不够大，只是皮外伤，血流得吓人，实则一点事儿没有。 给陈耀祖刮了一个阴阳头，把创口包扎了下，几人站在校长办公室。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北刚要张开嘴，白冰冰抢先一步说话。 “我打的，你给我记过吧。” 陈耀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校长……” “陈耀祖，你要是不想再被开瓢，就闭上你的臭嘴！”白冰冰冷冷看向他，像是看一具尸体。 我的厂长父亲在此刻毫无存在感，陈耀祖只恨亲爹怎么不爬得更高。 白冰冰来不来上学，校长都得给白海生打电话报告，他怎么敢得罪。 “那个，既然事情已经清楚，那就给你记过，下不为例，都回去吧，陈耀祖，我会给你父亲打电话。” 顾北跟顾念瞪大眼睛，眼看着校长玩了一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个女孩走出办公室，陈耀祖垂着头跟在后头。 刚刚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 白冰冰站定，鼻孔看他。 “把你的狗眼睁大！我的人你也敢欺负？” 陈耀祖咬着牙跟，红着眼看她，一声不吭。 白冰冰转身带着两姐妹走出教学楼。 “今天的事儿就先别告诉咱妈了，冰冰，谢谢你。”顾北本想着自己解决，最后却还是白冰冰给解了围。 “小事儿小事儿~”白冰冰不以为然。 顾念满脸崇拜地看向她，“冰冰，这就是富家千金的感觉吗？” “你们就是我的朋友，那肯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孟月仙被拥簇着回到家，一桌子的好饭菜让白冰冰吸溜口水。 “仙姨，这都是我爱吃的。” “爱吃就多吃，晚上不爱回去就在这睡，你回去上学是好事啊，以后天天三个一起上学放学有个伴。” 顾念忙着夹菜，自顾自说道。 “妈，今天你咋回来这么早？” “想回来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你们吃我先走。” “去哪？” “去看看傅教授，给他送点菜。” “傅教授腿还没好呢？” “差不多了吧，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以为跟擦破点皮一样啊？” 孟月仙带着几个饭盒，骑着港田直奔傅淮川家。 傅淮川早就等在餐桌前，孟月仙打过电话，让他别吃饭，等她来送。 结果从六点等到七点，从七点等到八点。 等耳熟的突突声由远及近，傅淮川唇角微微勾起。 “本来不会这么晚的，等顾北她们放学等了好久，饿了吧？”孟月仙赶紧把饭盒一一打开，从橱柜里掏出盘子倒入其中挨个加热。 傅淮川悠哉地翻了一页书，“不急。” “你不饿我可是饿了。” 孟月仙又是折腾小一天，饥肠辘辘。 二人坐在餐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你这腿还没好利索就去上班？” “待不住了，单位有大堆的事儿等着我。” “那我今天再给你按按，没事的时候你自己也用药酒搓一搓。” 傅淮川看她最近忙的脸上有些消瘦，“店里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呗，慢慢养，等你好了去店里我请你吃饺子。” “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暂时没有。” 傅淮川知道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人的德行，便不再继续过问。 吃过饭，二人在小区浅浅转了一圈，回来洗漱。 静谧的卧室。 傅淮川红着耳尖盯着手里的书。 孟月仙的指尖轻轻按着他的手臂，指腹沿着肌肉线条缓缓打圈，感受着掌心下微硬的肌肉逐渐在热力下软化。 “那天喝醉，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傅淮川哑着嗓音，漫不经心开口。 孟月仙有些心虚，“记得，怎么不记得？你别造谣啊，你可以说我酒量差，不能说我酒品差。” 傅淮川耳根子陡然热了起来，“你确定？” 孟月仙手上不停，大脑飞速旋转。 可从桌子上摔下之后的记忆只有一片白茫茫，她到底是出的什么丑？ “那个……难道我耍酒疯了？”孟月仙手上一重，傅淮川有些吃疼。 “我不会是唱歌跳舞了吧……”孟月仙想把头塞进床底下。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傅淮川此时有些羞恼，赌气说道。 “你站在桌子上非要给我表演倒立。” “嘶……我真这么干了？” 孟月仙还没听说过自己耍酒疯的怪毛病，她不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骗我。” 傅淮川突然涌起一股不甘心来，猛地把脸凑近孟月仙，定定地看她。 虽说傅淮川长得确实不错，可离这么近还是让她躲闪了一下。 傅淮川不给她躲闪的余地，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你说你教我，你忘了？” 孟月仙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能教你啥？” 傅淮川看着孟月仙的两个大眼睛，又一下子泄气，撒了手，恢复刚刚的坐姿，不再看她。 孟月仙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你这恢复得挺快，腿不用按了，早点睡吧。” 她匆匆起身，关上他的房门，逃进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她有些脸红心跳。 刚刚傅淮川突然凑近的脸让她心跳个不停，明明平时拿他当弟弟看待，可今天迎面而来的男人气息，让她产生了久违的心动。 她把被子猛地盖住自己的脑袋，“孟月仙，你昏头了，我看你是不够忙！”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 孟月仙悄咪咪起床，连早饭都没做，逃似地离开了傅淮川的家。 尴尬。 她不知道哪来的尴尬。 二人相差的年纪根本就不可能，而再婚这件事从来就不在孟月仙的计划里。 人家虽然三十多岁，也是未婚的黄花大少爷，门当户对的不找，怎么可能找自己的保姆。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荒唐念头。 等她匆匆赶到店里，正巧妮子要去买葱，陈启又不在。 她打开自己的腰包，里面是一个信纸。 信纸上写着两个好看的字。 「亲启」 第146章 争着当背景板 孟月仙把信封打开，里面是整齐的一沓钱。 数了数，正好三千元。 妮子在一边张大嘴，“你带这么多钱还敢乱跑？” 孟月仙苦笑，“我也不知道我装着巨款乱溜达啊……” 虽然傅淮川给她发工资也理所应当，可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她甚至都不知道这种心情的来源。 自己酒后失态，人家就想立刻划清关系。 丢人，丢大人。 白海生那的一千，傅淮川这的三千。 短短两天，就有四千元。 想想还是挺高兴。 既然傅淮川把工资结了，那她也就不用去了。 两清。 把钱仔细收好，孟月仙换上工作服，神采奕奕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一天下来，三个人从充气的河豚到泄气的皮球。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每天早上孟月仙都给两人打鸡血，晚上安慰。 “困难只是暂时的，相信我。” 妮子面露难色，这话天天说，可一直不见好啊。 陈启在一边叹气，“仙姨，要不你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铺子在出租？” 孟月仙大手一挥，“就这儿！哪也不换。” 动员完，孟月仙站在门口一边吆喝一边眺望，街对面的阿菊把盆里的脏水猛地泼到路中央。 “嘿~真是能熬，河里的王八都没她能挺。” 早餐时间，阿菊家的炒菜馆没客人，都在为中午的饭口做准备。 阿菊说得大声，故意奚落孟月仙。 两家店相隔不远，孟月仙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孟月仙也不还嘴，无视她的挑衅。 正值中午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老街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年轻男人穿着黑色条纹半袖，外头还套着一个卡其色背心，背心上全都是口袋，很少见的衣服，脖子上还挂着个大相机。 走在他身边的是个年轻女人，戴着黑框眼镜，披肩长发戴着个粉色发箍，穿着件粉色衬衫，牛仔裤，手里抓着一个长长的话筒，眼睛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 孟月仙老早就看见，只专心忙活店里的几个客人，站在店里见她们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 出现在街上的两人吸引了好些目光。 “这人干啥的啊？这么大的相机给谁拍照？” “是不是照相馆里的人啊？” “什么照相馆，这肯定是报社，你看又是相机又是话筒的。” “报社？来报道啥？” 大家揣着疑问，目光紧紧跟随那两人，想知道到底在找谁。 两人走了两圈这才停在孟月仙的店铺前头。 “就是这了。” 于梦捋了捋头发，走进店中。 “请问，孟月仙孟老板在吗？” 孟月仙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热情迎上来，“我就是，我就是。” “我想采访采访你，有人写信去报社，说您的饺子新鲜好吃，让他吃到了久违的家乡味，这在深市也是头一份。” 二人正好站在店门口的位置，于梦刻意把声音放大，而跟着一起来的年轻男人举着相机，蹲到了街上，各自变幻角度拍摄二人。 这阵仗一摆，那过路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站在一边看热闹。 就连坐在店里吃饺子的客人也都挺直了腰杆，这要是被拍到上了报纸，可不能弯腰驼背。 妮子有些紧张，走路都开始顺拐了。 报社？那上报纸的不都是大人物嘛…… 陈启倒是见过世面，赶紧收拾灶台。 虽然灶台本就一尘不染，闪闪发光。 孟月仙挺直腰杆站在于梦对面侃侃而谈。 “我作为一个外地人，一来到深市，就深深地爱上这座城市，我也想为城市建设添砖加瓦！” 打官腔她孟月仙也会，那天现学的。 于梦接着问。 “据说，您店里所有的肉类蔬菜都是挑选最优质的食材，您方便展示一下吗？” 孟月仙转身走到店里，把准备好的检疫证还有进货发票一一呈现。 “我们这都是选用的农家大肥猪，价格虽然贵，可肉质好，蔬菜都是农户自己种的新鲜菜，面粉都是富强粉，都是入口的东西，干净卫生是首要任务，再怎么挣钱，也不能把良心丢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请人民监督我。”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人家都敢给报社亮证据，那真要是用了死猪肉，谁敢？ 这查出来不得直接蹲笆犁子。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店里，陈启跟妮子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包饺子，煮饺子，店里热气蒸腾，人声鼎沸，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门口渐渐排起长队。 采访到一半，店里已经人满为患。 “那孟老板，就不打扰您做生意，素材已经差不多，我写好报到主编那里，如果刊登我会通知您。” 孟月仙立马伸出手，紧紧握住于梦的手摇了摇。 “拍照……”她小声提示，于梦恍然大悟，差点忘了。 “孟老板，我给您拍张合影吧，这样大家看了报纸，也好找到您的店。”于梦反应快，清了清喉咙，声音清脆。 “那就谢谢了。” 孟月仙赶紧把妮子陈启叫到门口，店里的顾客也都纷纷整理头发，就算当个背景板，万一拍到自己呢。 三人站在店门口，孟月仙在中间笑得一脸灿烂，左边的陈启脸上绷得紧紧的，刻意装淡定，右边的妮子紧张的捏着衣角，笑得脸皮子直抖。 拍照的年轻人各种指导三人。 “男同志，你笑笑，别太严肃，对，笑起来~” “孟老板，你理理头发，对，头发有点挡脸~” “女同志，你深呼吸，感觉要哭了一样，放松，拍照不疼，别怕。” 妮子这才被逗笑，快门声咔嚓咔嚓。 就在三人笑得一脸灿烂的时刻。 一个人影闯到镜头里来。 年轻人揉了揉眼睛，脑袋从照相机后面探出。 第147章 戏台给你搭好，你可别演砸了 “白……白总？” 孟月仙定睛一看，不是白海生是谁。 她有些不好意思，“白总？你咋来了？” “你这偷偷摸摸做大生意，怎么？不欢迎我？” 白海生发型依旧一丝不苟，穿着灰色定制西装，挺拔贵气，与身周的环境简直不是一个图层。 把他放在宴会大厅手里捏着高脚杯致辞差不多。 “怎么可能……店里没座位了……” 孟月仙回身看了看里头，人挤人，哪还有空地方。 她知道白海生的产业，自己的这点小水花，在人家眼里，就像是小孩过家家。 路边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这不是白海生嘛……嘉力集团……” “啊？怎么可能？白海生来咱老街？” “那电视报纸上都能看到他的照片，那记者也喊得白总……” 嗡嗡声越来越大，人群越来越壮观。 “真是白海生，天呢，我竟然能见到真人。” “他怎么会来这？难不成认识？” 疑问在每个人的心头转来转去，有想上前问的，又不敢，都想知道那个确切的答案。 旁边的烧饼铺老板，抬着自家桌子挤开人群，放在孟月仙门口。 “我有桌子，咱这关系这点小忙不用你吱声，来来来~快坐。” 孟月仙苦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人家白海生穿着定制西装，坐在自家小破店门口，这油腻腻的桌子，还有瘸腿的凳子。 这要是传出去…… 白海生大方落座，招手跟孟月仙咬耳朵。 “戏台给你搭好了，别演砸了。” 孟月仙顿时直起身，阴阳顿挫说道。 “于梦记者，你要不要采访下我朋友，嘉里集团总裁，白总。” 于梦这人都蒙了，她哪知道孟月仙跟白海生竟然关系这么近。 那天在白海生的办公室只以为她是个办事的下属。 后来告诉她的名字，孟月仙还真打去了报社。 说是让自己演场戏，假装采访，给四百元钱。 对于实习工资只有八十元的她来说，自然心动。 但是她还是怕犯错误，跟上级报备了一下，唯恐自己犯错误。 主编那天也在办公室，自然记得那天办公室里的女人。 “你就好好办，让小肖带着相机去，该拍的就拍。” 于梦一走，他就心思活络起来。 能出入白海生办公室里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他赶紧拿起电话，给白海生打了个电话。 白海生这才知道孟月仙打的小算盘。 他派人大概去了解下情况，下属在老街随便转了转，听了些风言风语，再回来告诉白海生。 这是被泼脏水，找报社来为自己正名，这就是孟月仙想到的反击方式。 倒是有点小聪明。 给她钱不要，想着自家公主受到的恩情，白海生就真的到了孟月仙的店里。 于梦磕磕巴巴做完采访，小肖拍了八百张照片。 最后又在店门口，拍了白海生跟孟月仙亲切握手的合影，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送走白海生，孟月仙三人在店里忙成了陀螺。 烧饼铺老板见三人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还特意送了三个烧饼过来。 “哎呀，小孟~你这守得云开见月明，这生意可不愁了，你是没看见，那老夏两口子脸都绿了……” 孟月仙啃着烧饼，根本没功夫跟他扯，“老烟枪，谢谢你的饼，钱拿着。” “嘿！你这是跟我见外了，你忙着我回了。” 烧饼铺子老板义正言辞拒绝，背着手离开。 孟月仙一边咬着饼，一边转过身，“妮子，煮盘饺子送隔壁去。” “得嘞~”妮子越忙越高兴，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店里的面粉馅料一点点消失，都包成了饺子被端到了桌上。 一直忙到了深夜，三人累得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想动。 这餐饮生意挣的就是辛苦钱，不比卖服装来钱快，可投资低回本快，流动资金充裕，不像服装生意，季节轮换都要压货在手上，看着挣得多，其实挣的大部分钱都压在货上。 门板被一块块装上，三人把自己围裙里的钱一股脑倒在桌上。 最大面值五元，最小面值一角，壮观的钱堆，孟月仙倒是习以为常。 对于陈启跟妮子可是头一遭，二人两眼放光。 “发财了，孟姐~”妮子捂着嘴，笑得合不拢嘴，她是真的为自家老板高兴。 三人一起开始数钱，看着钱堆壮观，实则数下来也没多少，半价的饺子，从中午卖到了晚上，一元两元的收钱，其中还有面团不够用，陈启骑车去买肉买菜的时间暂停营业，一共是三百三十六元钱。 要不是孟月仙提前准备得多，可能这点钱都卖不上。 早上陈启跟妮子都反对孟月仙准备这么多，平时生意差，用不上准备太多，又没有冰箱，准备得多，还得让孟月仙拉回家里冰箱放着，冰箱放不下就得扔。 孟月仙拿出了老板的威严，就按照这个量准备，哪成想，根本不够卖。 “老板，你是不是早知道记者要来？” 妮子倒是聪明，立马指出来。 陈启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你让我们准备这么多，咱早上啥也没干，就在那和面擀皮了。” “那自然是打有准备的仗，说实话我也预估不了，白海生我是真没想到。” “仙姨，你这后手是真强啊，白海生一来，咱这店彻底出名了。” “那咱就借着东风起飞，对了，妮子，你把大姨叫来，咱仨估计忙不过来，有大姨在，来多少人都能应付，工资跟你一样，到时候月底盘账，奖金肯定有。” 妮子内心激动，亲妈不用在家捡破烂那肯定是好的，开的工资跟自己一样，那自家男人用药也不用舍不得，说不定都能治好，“行，那明天我跟我妈一起过来。” 从这天开始，孟月仙的双喜饺子一炮而红，就连街道办都专门走访了她这里，一再强调，有困难找街道办。 又过了几天，于梦拿着报纸找上门来，上面有个豆腐块的位置刊登了孟月仙的采访，选用的照片就是孟月仙跟白海生亲切握手的照片。 报纸被妮子小心裁下，连同着上次的照片，都被裱起来挂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自然是因为白海生的出现，孟月仙才有上报纸的资格。 对面的老夏两口子简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流言蜚语在这一刻成为了孟月仙的垫脚石，宾客如流水，财源滚滚来。 这一天，年轻熟客带着一大帮人进到店里。 “老板娘，我可是带着我的同事来捧场了，说到做到。” 孟月仙端着饺子放在客人桌上，一回头，看见了小伙子领着八九个人站在店里。 “哎呦，今天我请客，来坐来坐~”孟月仙把刚空出的桌子擦拭干净，招呼着几人落座。 傅淮川拄着拐杖看着许久未见的梦月仙。 第148章 你这么凶，我好喜欢 孟月仙正忙着拿板凳，抬头就见到傅淮川盯着墙上的照片出神。 敢情这是傅淮川单位的同事？ “这是你的同事？腿好点没？” 孟月仙把凳子放远一些，方便傅淮川落座。 “诶？你们认识？”年轻人顿觉奇怪，这毫不相关的两人，怎么还能认识。 傅淮川眸底的光闪了闪，一句话也没说。 孟月仙忙着去包饺子，年轻人凑到傅淮川身边，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傅教授，你怎么认识的孟老板？” 傅淮川像是听不见，只看着墙上的照片。 “这可是白海生啊，想不到堂堂嘉力集团的大老板竟然专门来孟老板的店里……”年轻人也看向墙上的照片。 “兴许人家就是谈对象呢，你看这老板娘风韵犹存，跟白海生也是年纪相当，两个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怪不得，我说怎么会到这么个小店来捧场。” 傅淮川清了清喉咙，“根本不是。” 年轻人惊讶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不信你问她。” “我问什么问，我是来吃饺子的，又不是来打听别人私事的。”年轻人耸耸肩。 孟月仙忙着结账，几人的饺子是妮子端上桌的。 年轻人忍不住问，“同志~你们老板娘跟白海生什么关系啊？我就随便问问。” 妮子心生骄傲，“那朋友关系呗，要不是朋友，咋会这么来支持，那大老板一天忙的都是几万几百万的生意，都愿意花时间过来，你就说这关系铁不铁吧！” 年轻人笑得略有深意，对着傅淮川眨了眨眼。 “那不就是对象关系，处朋友的那个朋友嘛~” 傅淮川一下就饱了，拿起拐杖站起身来，“饱了，你们慢吃。” “诶~你吃都没吃，怎么饱了~” 年轻人看着桌上刚放下的饺子，不解地看着傅淮川的背影，“他不吃，我们吃，正好一盘不够呢。” 傅淮川走得急，脚底下又有一滩水，孟月仙一把搀住他，“走这么急干嘛？你这再摔一下咋整？” 傅淮川冷冷说道。 “再摔也有护工，不会麻烦你。” 孟月仙气笑，“那敢情好，我这粗手粗脚自然比不上人家仔细，傅教授放心走，摔了不怕。” 说完就撒开手，看着他拄着拐杖的可怜背影，想给上一脚。 好心当成驴肝肺。 亏我对你这么好。 傅淮川心里郁结，一肚子闷气。 想着她开业需要用钱，就先拿钱给她。 结果收了钱就再也不出现了，难不成她就是为了挣钱才照顾他，那天晚上又算什么…… 今天自己手底下的研究员江舟非要请大家吃饭，平时傅淮川根本不参与，一听说是新开的饺子馆，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拐杖，也要跟着来。 所有人都觉奇怪，以为傅淮川撞坏了脑子。 果真是她开的店，墙上明晃晃挂着跟她白海生亲密站在一起的照片。 傅淮川刚离开，老贾带着三个工人进到店里。 “老板，今天四盘白菜肉。” “好嘞~”孟月仙站在灶台前煮饺子，妮子跟桂枝忙着包饺子，陈启跑堂。 “老贾，真半价？” “那还有假，干活的人来吃就半价。”老贾拍着胸脯保证。 虽然现在半价的绸缎子被撤下，可力工清洁工来店里吃饺子，孟月仙还是按半价，大家口口相传，都夸孟月仙是个善人。 因为上辈子她最落魄的时候，是一家面馆救了她。 腹中空空，口袋空空，手上攥着破破烂烂的大口袋，大家都像赶苍蝇一样赶走她，只有那家面馆的老板娘让她坐在门口，还给煮了一碗面。 她记得那份温暖，如果不是那碗面，她只会记得世上无尽的恶。 善意流转，她继续向下传递。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从早到晚，顾客不断，可是把孟月仙给忙坏了。 睁开眼就跑去店里，半夜三更才能回家，有时就凑合睡在店里，在二层阁楼上买了张折叠床，就为了多睡一会儿。 陈启叫她回去，她又懒得往家跑。 就在一切蒸蒸日上的时候，多日不见的中分头出现在店里。 浩浩荡荡的八九个人，站在店中央，恶狠狠的眼神扫视那些还在吃饺子的客人。 这年头，谁敢惹这帮人？ 客人们赶紧把盘子里的饺子狼吞虎咽，放下钱匆匆离开。 孟月仙把手里的抹布扔在一边，走到中分头面前。 “一个月还没到，您来早了吧。” 中分头也不搭理她，反而站在中分头旁边的男人咧开嘴，“长得确实不错。” 男人四十来岁，寸头尖脸穿着件花衬衫，手上戴着一块扎眼的大金表，说话的时候嘴里的金牙一闪一闪，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孟月仙。 “你又是哪根葱？” 孟月仙觉得满墙的照片也能让对方收敛一下，可是她想错了。 满墙的照片只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大金牙吊儿郎当随意坐在凳子上，两个手臂撑在身后的桌子上，“孟老板，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你这么凶，我好害怕。”说罢，两个手夸张地捂住胸口，调笑的语调让众小弟发笑。 陈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一把小葱，直接站到孟月仙身前，被孟月仙推去一边。 “五十一个月，说好的，大老爷们说话算话，钱我给了，你们也别欺人太甚。”孟月仙本想着一条街上的铺子都交这个钱，她也就随大流，可要是再过分，她不介意麻烦麻烦。 大金牙用手扯了扯衣领，坐直了身子。 “那是以前的价，现在是五百。” “五万要不要，我烧给你！”孟月仙觉得这帮人真是疯了，还疯得够呛。 大金牙也不生气，眼神开始变得直白，“也可以一分不要，只要你跟了我，把我伺候好了，你想搞死哪家我就帮你，这店我也帮你开，你还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孟月仙皱着眉，“何必呢，外面喜欢钱的小姑娘多的是，你随便花点钱，一堆一堆任你选。” “嘿嘿，你不懂，我不喜欢小姑娘，就好你这样的。”大金牙说完，冲着孟月仙猥琐地眨眨眼。 “哦~我还是不太懂，你仔细说说。” 大金牙看孟月仙的神情，就知道她为了息事宁人肯定会同意，心里不由嗤笑，装什么装，还不是乖乖听话？！ 刚要说话，见周围小弟围着，便挥挥手，“先出去，碍事。” 小弟们还想继续往下听，见老大发话，便只好出去。 孟月仙也让陈启带着妮子先出去，“你俩先出去，一会儿再进来。” 妮子看着孟月仙孤零零的挨欺负不忍心，“老板……” “听话。” 陈启捏了捏拳头，听话地走到门口。 等店里只剩下两人，大金牙嘿嘿了两声，走到孟月仙身前，“妹子，我这个人直来直去，就明说，你晚上就去我那，白天你就开你的店。” 孟月仙伸手佯装捋了捋头发。 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大金牙的脸上。 “啪——” 第149章 正经工作 大金牙的脸上顿时五个鲜红的指印。 门外的小弟纷纷跑进来，陈启也赶紧跑到孟月仙身前，妮子害怕，也壮着胆子跟着进来，顺手拿了擀面杖，瑟瑟发抖地盯着一圈男人。 小弟们脸上憋着粗筋就要冲上去。 这时，大金牙咳了几声，缓了一下神，阻止他们。 他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指印，眼神紧紧盯着孟月仙，‘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妹子，你的手真香啊。” 变态，真变态。 “你这样，我就更喜欢了，像个鹌鹑一样，玩一次就没意思。” 孟月仙甩了甩手，笑得很是妩媚，“你这脸皮，怕是枪都打不透。” 大金牙两个眼睛发出光来，轻‘嘶’了一声。 “什么样的女人我没玩过，你这样的女人最后还不是躺在身子底下求我，趁我对你还有耐心，想清楚。” “那我得寻思寻思，你起码得给我几天时间吧，选男人又不是买大白菜。”孟月仙眼波流转，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不是不会。 大金牙一见孟月仙的神态，浑身发痒，这不就是欲拒还休嘛。 “那就三天，三天以后我亲自来。” 孟月仙笑靥如花地送他离开。 不过，陈启跟妮子的脸色都不太好。 今天受到冲击最大的是妮子。 她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如此不避讳提出这种要求。 还不敢相信自己以后跟的老板居然说给人一耳刮子就给一耳刮子。 更不敢相信，刚扇人一耳刮子的两人居然又气氛和谐地聊了会天。 老板这么没底线吗？ 陈启气得脸色涨红，“仙姨，你到底咋想的？钱不挣了不行？咱换个地方不行？” 孟月仙转过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碟，背影孤单。 妮子理解她，帮着孟月仙说话。 “老板好不容易把生意做红火了，说搬就搬？重新开始？” “先干活吧，我能解决，你们不用操心这个。”孟月仙转过身来，笑脸盈盈，一点看不出难受来。 妮子觉得难受，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个？ 孟月仙受得了，她不仅受得了，她还在想招儿。 在她好好说话的时候，坦坦荡荡，明刀明抢。 在她不好好说话的时候，那就是她要开始动脑筋了。 现在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就是她滚，要么就是大金牙这一伙人落网。 寻求片区公安是不用想了，不仅没用，还会激怒对方。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大金牙一行人离开许久，店里才缓缓上客，八点一到，孟月仙先回家。 回家的路上一会儿想去找余市长，一会儿又想要不要去找白海生。 都被她一一否决。 已经找过两次，都是自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况且只有三天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 白海生做大买卖的人，人家前两天就给自己站台，还挂着人家的照片在店里，再去求帮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一路想着心事，回到家。 孟月仙收拾好心情，开门进屋，正巧顾南刚回到家。 白冰冰跟顾念两个挤在沙发上看电视，顾北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做题。 丫蛋儿早早睡下，又没见到。 “每周都回来呢？” “想帮帮你。”顾南径直走向洗手间，走出时手里端着一盆水。 白冰冰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听着身后母子二人的对话。 “泡泡脚，站了一天。” “我自己倒就是，唉~也不知道谁幸运，当我儿媳妇，嫁给我儿子享福，你在学校没谈个对象？” 孟月仙倒是没有任何催婚的念头，什么结婚生娃过按部就班的生活，在她这完全没有。 虽然她生了五个孩子，可她压根就没喜欢过孩子爹。 她只在电视上看过，只觉得那应该是很美好的事儿。 眼前不自觉飘过傅淮川的臭脸，孟月仙赶紧摇摇头。 晦气。 顾南拿起包，“我先回房间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店里。” “去吧去吧，早点睡。” 顾南进了房间，白冰冰伸了个懒腰走到孟月仙身边，坐在顾南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仙姨，我想考大学。” 孟月仙正端着水杯喝水，差点给自己呛死。 “你，你说啥？” 白冰冰一脸幽怨，“我说我想考大学。” 孟月仙尴尬地笑了笑，“那我支持！” “就是顾南哥学习这么厉害，他能不能给我补习？我出补习费，顾北姐高三没时间……”白冰冰小声说着，有些楚楚可怜。 考大学？这是吹的哪路风啊。 “那行啊，顾南每个周末都回来，就让他留在家给你补习，你会好好学吗？顾南这孩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白冰一听，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我一定好好学，我要考上深大。” 深大？白冰冰想留学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孟月仙觉得她的这个改变很大，白海生估计嘴都能笑歪。 “那就这么定了，明早你早点过来，我一会儿进去跟他说。” 白冰冰雀跃跳起身，“那我回去啦！”一溜烟打开门，跑回家。 顾念翘着腿窝在沙发上沉迷电视剧，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就要发愤图强了。 泡完脚，孟月仙倒了水，走到顾南的房间门口敲门。 “进。” 顾南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做笔记，孟月仙顺势坐在他旁边。 “看书呢？” “嗯，有事？” “那个你要不周末给白冰冰补习补习，她想考大学，那个成绩一摊糊涂。” 顾南皱眉，“不要。” 孟月仙没想到顾南态度这么坚决，“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没妈，爸又忙，孩子是好孩子，人家还给补习费，你还能挣钱。” 顾南盯着孟月仙半晌不说话，孟月仙有些心虚，“那算了，你不想就拉倒。” “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咳咳，我瞒你什么？” “是白海生？你是间谍？” “间谍什么间谍，是照顾，这正经工作让你一说……” 顾南盯着越来越心虚的孟月仙叹了口气，“你是什么活儿都敢接呢……要是人家千金出了点啥事，你咋整？” “哪那么多事发生，你不愿意就算了，而且我们又没这个义务，她家那么有钱，请八百个老师都行，对了，你听说个新闻没有，有的道貌岸然地专挑孩子下手，啧啧啧……” 第150章 救命！ 顾南扶额，“我同意行了吧。” 孟月仙拍了拍顾南的肩膀，“还得是我儿子，早点睡，熬夜不长个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孟月仙早早赶去店里，照常开门做生意，陈启见她不着急不着慌的，忙里偷闲跟她悄悄说。 “仙姨，我昨天回去找了几个朋友，给钱就办事……” 孟月仙赶紧打住，“什么社会了？你笆犁子没蹲够？” 陈启着急，“那些人都不怕蹲笆犁子，为啥就抓我？” “抓的就是你！你可消停会儿吧，圆圆现在刚缓过来，你再进去，她咋整？” 陈启不吱声，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你就什么都别管，多卖两盘饺子，把店料理好。”孟月仙点了点他的脑门。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第三天。 大金牙带着一队人马，大摇大摆走进店里。 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很是反常。 孟月仙也没穿工作服，陈启跟妮子也不在。 “怎么？生意都不做了？”大金牙四处打量，觉得有些怪异。 孟月仙把头发一扯，顺势坐在地上，吓了大金牙一跳。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大金牙不知道她唱的哪一出，伸手拉他起来，孟月仙死死拽着大金牙的手在那拉扯。 小弟以为她又要扇老大嘴巴子，赶紧动手想扯开。 争执一顿，大金牙都要不耐烦的时候，孟月仙忽然松手，大金牙一个趔趄。 “你她娘的又唱的什么戏？” 孟月仙唉声叹气，“我试试，求你好不好使。” 大金牙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孟月仙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来，不舍地递向他，“五百就五百，我就当给你打工行了吧。” 中分头一见钱，眼睛都亮了。 孟月仙来之前，老街每个铺子收三十元，这女人第一天跟自己呛，非要收饺子钱，他就收得五十元。 这回老大狮子大开口想逼她就范，随口喊了五百，当真掏出五百来，早知道喊一千…… 大金牙使了眼色，中分头迫不及待拿钱，孟月仙却死拽着不撒手。 就在中分头想给她一拳的时候，孟月仙这才撒手。 大金牙扫了一眼地上的孟月仙嘿嘿一笑。 “说不定哪天又涨价了，你个寡妇，不找个我这样的男人护着你，吃不完的苦，掏不完的钱~” 孟月仙耸耸肩，“我这人嫁了五个男人，五个都死了，你命够硬的话，咱俩明天就扯证。” 大金牙呸了一口，“谁跟你扯证，都是成年人，长点脑子！” 说完，领着一批小弟大摇大摆离开。 孟月仙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把头发拢好，径直走到对面的杂货铺。 “小肖，拍到没有？” “拍到了，我拍得多，就怕拍不清楚，我都多按了好多张。” 陈启跟妮子蹲在小肖身边，抻着脖子看。 于梦抚了抚心口，“孟老板你可真厉害，那么多人围着你，你不怕？” “怕，我怕他们漏网，漏掉一个我都得跑路。” 孟月仙只有这一招了，要么把他们一网打尽，要么自己提桶跑路。 既然新闻报道可以让所有人知道好事，那也可以让所有人知道恶事。 这种黑恶势力，堂而皇之，被报道出来，会放任不管吗？ 当然不会。 孟月仙赌的就是这。 于梦为了这第一手材料也是冒险了，万一被发现，人肯定是有危险，主要相机要是被砸了，他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过了一会儿，于梦才跟小肖走出，手里提着个大袋子，相机被衣服裹了好几圈。 照片虽然才拍，可于梦早就给杂货铺，烧饼铺都做了采访，并且一再强调不会说出他们的名字，这才得到信息。 送走了于梦两人，孟月仙带着陈启妮子回到店里正常营业。 幸亏头一天，孟月仙就跟熟客们说好，下午营业。 大金牙不负众望，一早就来，不耽误下午的生意。 衣服一换好，妮子门口一招呼，客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进店。 忙到了九点，这才送走了最后一位。 孟月仙抵不住的乏累，又想着顾南在家，就不着急往家跑，睡在了店里。 陈启给装好了门板，孟月仙在里面反锁了门，洗漱完上楼休息。 睡到半夜，被轰隆隆的声音吵醒，打开灯准备下楼看看，拉了几遍灯弦儿，都不亮，她拿起一边的手电筒，刚下了两节梯子，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黄褐色的水上飘着桌椅板凳互相撞击，锅碗瓢盆在水里沉浮，水已经快要漫到二楼。 她浑身发冷，双手发麻，快速爬上楼，慌忙去拿自己的大哥大。 手抖得不行，自己给自己一巴掌，这才镇定下来，按下那串数字。 只有一串忙音。 她再拨，又是忙音。 没有信号。 她环顾四周，用塑料袋包好存折还有今天的营业款、大哥大，装进挎包，捆在自己的身上。 又把外套穿好，准备再下梯子看能不能出去。 刚走到楼梯那，哪还有梯子，水已经漫了上来。 她赶紧回身，在阁楼上找工具。 找了一圈也没有趁手的，只好折返到木梯子那，趴在地上准备把木梯子抬上来。 幸好是简易梯子，又有水的浮力，她到底是咬着牙把梯子拽了上来。 她把梯子靠在二楼的墙上，一只手里拿着枕头底下的菜刀，去砍屋顶上的薄铁皮，一只手举着手电筒。 铁皮经过风吹日晒早就酥脆，被尖厉的菜刀砍个不停，已经有裂口。 水已经漫到了二楼，折叠床开始慢慢漂浮。 孟月仙把缺口处砍得更大，用刀把锤击卷起的铁皮，这么一点点凿出一个逃命的出口来。 暴雨倾盆，雨水顺着缺口泼下。 铁皮锋利，她尽力避开，也把两只手割得鲜血淋漓。 等她钻出，站在暴雨中努力睁开眼，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巨大的水声轰隆作响。 整个老街，只有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房顶。 “救命——” 她的求救声散在风中，很快就被巨大的水声掩盖。 第151章 穿越洪流的男人 孟月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眺望家的位置。 16楼，应该是安全的。 她蜷缩在屋顶上，怀里紧紧抱着手电筒。 暴雨让她浑身的热量迅速流失。 黑暗中，所有声音被无限放大，阁楼的木梁在洪水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远处一阵重物垮塌的落水声，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正把整个老街往地狱里拽。 下一个垮塌的是不是脚下这一小块地方？ 孟月仙不知道。 她甚至能听到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 这一次，是这样死去吗？ 她把怀里的手电筒搂得更紧些，从未如此渴望一个拥抱。 不知道傅淮川的瘸腿能跑赢洪水吗？ 她这般想着…… 傅淮川突然打了个喷嚏，窗外的暴雨撕开深市的夜空。 他正对着显微镜调试半导体材料，实验室广播里传来刺啦的电流声。 “岗口区老街片区因强降雨引发内涝，已启动二级应急响应……” 傅淮川手中的镊子‘当啷’掉在载玻片上。 孟月仙的饺子馆就在老街。 他撑起拐杖，急匆匆走出实验室，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办公室，熟练地按下那一串号码。 忙音。 再按。 还是忙音， 他赶紧又按下另一串号码，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妈？是你吗？”顾北紧紧捏着电话，门外都是防空警报的声音。 “孟月仙没回家？” “傅教授？她还没回来，她今天睡在店里，突然就说发洪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事……” 顾北带着哭腔，顾念坐在一边小声呜咽，怕吵醒丫蛋儿。 “别急，应该是跟着转移了，现在老街没有信号，她没法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等我找到她再给你们回电话。” 傅淮川语气镇定安慰顾北，挂断电话就往走廊冲。 安保队长正组织夜间值班人员紧急赶赴老街。 “我也去。”傅淮川着急了。 “傅教授，你这腿就别去了，有这个心意就够了。”安保队长戴着安全帽，穿着救生衣，脖子上挂着个哨子，手里拿着各个办公室搜刮到的手电筒。 “我必须去，老街片区有个铺子困着人，我不去她就会死！” 安保队长见傅淮川红着眼喘着粗气，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您告诉我地址，我帮你去找。” “不行，再拖下去她就真的会死！”傅淮川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她的生存机会在一点点变少。 “好，一起去。”安保队长松了口，傅淮川拄着拐杖跟在几人身后，坐上车。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车顶上，积水成河，汽车像是破开水面的孤舟。 车窗外视线模糊，只有电闪雷鸣间，才窥清一点周遭视野。 离老街越近，出现在街面的人就越多，都是被转移的群众。 自行车，三轮车横七竖八躺在街边。 他们身上背着值钱的家当，在雨中迁徙。 人们艰难地在水中跋涉，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稍不注意就会被水流冲倒。 指挥中心里。 街道办主任攥着对讲机的手青筋暴起。 “救人再急，也先登记，每个人都要听从指挥，不要盲目行动！” “不能等了！”傅淮川的手拍在桌上。 “老街地下排水系统是六十年代的设计，现在水位上涨速度是正常的三倍！要马上去救人，再晚一点，都得死！”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救援人员鸦雀无声。 街道办主任看了看傅淮川手下压着的图纸，正要开口，傅淮川亮出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 “我是深大物理系专业，能帮着计算水流冲击力，调整救援路线。”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微颤，“现在就要出发，现在！” 傅淮川快速计算出危险区域，用钢笔画出路线图，把受灾重要区域重点圈出，而后跟着救援船出发。 倾盆暴雨下，傅淮川穿着救生衣手死死抓着船舷，洪水裹挟着重物撞击着船身。 安保队长跟另外两名队员与傅淮川在一艘船上直奔老街餐饮一条街。 水已经没过街道屋顶，不时有垮塌的建筑，轰然坠入汹涌的水流之中。 安保队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傅淮川大声喊道。 “根本没人了，说不定救走了！” 傅淮川不为所动，手里举着手电筒，四处查看。 “孟月仙！你在哪？孟月仙！” 傅淮川用力喊着，顺着手电筒的光线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已经分辨不出这条街的方向，救援船像是无头的苍蝇在洪水里摇来晃去。 洪水已然没过了整条街的屋顶，到处只有连绵不绝的洪水，哪还有人能在这存活下去。 安保队长傅淮川逐渐嘶哑地叫喊，开始大声劝道。 “没人了，不可能有人！我们回去吧！” 傅淮川不相信。 他不相信孟月仙这样的女人轻易地死去。 “孟月仙！孟月仙！你在哪！” 一声微弱的呼救穿过暴雨，落在傅淮川的耳中。 他猛地转过身指向身后，“掉头！在后面！” 安保队长只觉得他受到了刺激，根本没有呼救的声音，想着听他的去查看一圈，然后掉头直接回去，去老街的另一个区域搜寻，放弃这里。 救援船费力掉头，在洪流里颠簸。 傅淮川举着手电筒，辨别刚刚那声呼救的方向。 “孟月仙！你在哪！孟月仙！！” 回答他的只有湍急的水声。 漆黑的夜空被一道闪电劈成两半，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轰隆隆的雷声过后响起。 “我在这……” 第152章 不知羞 孟月仙紧紧抱着树枝，嘴唇发白，浑身打着摆子。 洪水最终没过了屋顶，洪水瞬间将她冲走，人却挂在了树冠上。 幸亏这颗百年古树粗壮，硬是在洪流之中坚挺到现在。 孟月仙福大命大，没被淹死，她紧紧抱着树枝，在湍急的洪水之中挣扎。 失温，脱力，她数次滑入水中，又被猛地呛醒，再次抱紧树干。 手电筒早就不在，大哥大在包里已经报废。 她就用一口气吊着，像是在等一个不存在的希望。 希望有人穿透暴雨，不惧洪流，在黑暗中，救她一命。 就在她恍恍惚惚之际，竟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想回应，却被暴雨打得张不开嘴。 连呼救都没力气了，难不成真要死在这。 她意识涣散，双手缓缓松开，慢慢滑入水中，倒灌的洪水呛进口鼻，她再次惊醒，双手在水中扑腾两下再次抓着树冠，又把头伸出水面。 她听到那一声声叫喊，有人真的来救她。 “我在这……” 就这么一声，已是用光了气力。 她想活下去，她不能又憋屈地死在这里。 救生艇越来越近，她已经用光了力气，希望对方听见自己孱弱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线焦急地扫射着水面，最终停留在一抹红之上。 孟月仙被晃得眯起了双眼，她听见越来越近的发动机声响，接着一双大手，把她从水里拽出，一个温暖的拥抱紧紧地环绕着她。 她仰起头，在暴雨里努力睁开眼，她想看清救命恩人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雨水，双眼赤红一片，是傅淮川。 “哇——” 孟月仙咧开嘴，哭得大声，大雨混着她的泪水，流进了傅淮川的心里，割出一道道口子。 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她，说不出话来。 安保队长在旁边都看呆了，还有身后的两个队员。 这是什么生死恋人？ 也没听说傅教授处对象啊？ 救生艇载着紧紧拥抱的两人，赶回指挥中心。 随时待命的医护人员扶着孟月仙下船，赶紧给她紧急治疗，傅淮川紧随其后。 孟月仙被安置在临时医疗区，浑身包裹着厚厚的毛毯。 医生快速检查她身上的外伤，给她吸氧，量体温。 孟月仙直接疲惫地昏睡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再睁开眼是在医院。 傅淮川坐在另一张病床上，伤腿放在叠起的被子上，肿得发亮。 见孟月仙醒来，傅淮川拖着残腿移到孟月仙身边。 孟月仙发烧了，烧得小脸通红，“渴……” 傅淮川赶紧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扶着她坐起身，喂到她嘴边。 喝完水，孟月仙靠在傅淮川胸口，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肺里像是一把火在烧着她，喘气都费劲。 “别告诉她们我住院，让她们着急，就说，就说……”发烧的眩晕让孟月仙的脑子都开始迟钝，连撒谎都想不出理由。 “我腿伤复发了，你在照顾我。” “对，就这么说……” 孟月仙满意的回应，又闭上了眼。 傅淮川把她轻轻放回在枕头上，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死死拽着。 死里逃生，她孤身一人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几个小时。 她从不让人发觉的脆弱，在这一刻，让傅淮川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狠狠攥住。 他轻轻躺在她的对面，抚平她皱起的眉心，把不听话的碎发捋到她耳后。 她紧闭的双眼淌出泪来，抽噎着说胡话。 “害怕，二姐，你快救我……” 傅淮川抹去她的眼泪，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小护士正准备查房，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到了床上的二人，不禁羞红了脸。 “真是，要抱回家抱啊，这公共场合，影响多不好……” 护士快步走到值班室，叽叽喳喳跟同事分享八卦。 已经忙碌一夜的人这才有点精神头，刚查过房的小护士讲得津津有味，一众未婚的小姑娘听得羞红了脸。 “有这功夫还不赶紧休息，看样子还是不够累。” 一位齐肩发、身材娇小的女医生双手插兜，站在护士站门口。 虽不施粉黛，可面容清冷，气质出众。 正是刚下飞机，留学归来的世家医生，习兰。 小护士们顿时噤声，闭上眼假寐。 讲八卦的小护士悄悄眯着眼，确定门口习兰医生离开，这才小声嘟囔。 “还是当医生好，一天就知道训我们~” “人家一家子医生，你倒是好好投胎啊，家里不是掌鞋的就是卖豆腐的，你能当医生？遗传的都是啥基因~” “你家基因好，你家在渔村里打鱼的~” “你说习医生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不结婚啊？” “人家肯定是瞧不上普通人呗，人家家庭那么好，不得找更好的，比她更好的多难找啊……” 休息室又开始叽叽喳喳，喧闹依旧。 习兰揉了揉太阳穴，坐在办公室闭着眼。 拿起办公室里的电话，一遍遍拨那个号码，一直没人接。 是不是洪涝导致的信号故障？ 她放下电话，看了看窗外不停歇的暴雨。 刚下飞机没一会儿，大雨倾盆，深市受灾，部分区域内涝。 她身为医生，直接就跟着老师驻扎在医院，为抢救回来的病患治疗。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暴雨依旧不停，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习兰趴在桌上，小小休息一下，等到早上还要跟着老师一起巡房。 病房里，傅淮川抱着滚烫的孟月仙沉沉睡去。 傅淮川的大手轻轻地托着她包着纱布的手，不让她乱动，防止她手背上的静脉针头滚针。 等到天蒙蒙亮起一点。 孟月仙的高烧这才退，她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分外扎得慌。 她仰起头，是傅淮川的喉结，还有他下巴上新长出的青色胡茬。 他的大手与她的小手十指紧扣，手背上的针头已经被拔下。 想到护士过来看到他们两人这样抱在一起睡了一晚，脸腾地红起来。 傅淮川在此刻也醒了过来，下意识先用嘴唇轻触在她的额头上。 “打了一晚上的吊针，怎么还在发烧？” 孟月仙赶紧起身，两只手捂着双颊。 “后遗症吧，咳咳……” 傅淮川不放心地又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 “我再试试？” “不用不用。” 孟月仙尴尬躲开，“你回你自己床上去~” 虽然昨晚确实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可孟月仙的娇羞嗔怒，是从未有过的语气。 傅淮川耳根子也开始发烧，低着头下床，挪着伤腿回到自己床上。 孟月仙所在的病房条件差一些，但是胜在是双人间，傅淮川特意选的这间，人少不嘈杂，也方便休息。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群人走进病房里。 为首的老者头发花白，脸上有着斑斑点点的老人斑，长相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白大褂一尘不染。 仿佛昨天守在医院熬夜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在老者身旁的女医生惊喜地看向傅淮川。 “淮川？” “习兰？” 第153章 家花哪有野花香 习兰一把抱住傅淮川，不在意屋子里全是人。 “你这家伙！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 孟月仙看着这一幕，心口酸酸的，她转过头，不再看。 站在老医生身后的实习医生们目瞪口呆。 这还是冰清玉洁，冷若冰霜的大师姐吗？ 傅淮川费力挣扎开她紧紧抱着的手臂，“你要勒死我？” 习兰松了手，抱着他的脖子，“说！你一个人在国内守身如玉没有~” “习兰，你能不能正常说话。”傅淮川觉得这样不好，看向孟月仙那头，见她没往这里看，顿时安心不少，差点就让人误会。 “傅淮川，你是想当陈世美是吧？”习兰双臂环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他。 “别闹了，你现在注意下你的身份！淮川，你受伤了？”老者径直走到傅淮川的病床边。 “习伯伯，我没事，腿伤没恢复好，昨天又使用过度。” “我看看？” 习华弯下腰检查傅淮川的伤腿，习兰笑眯眯站在一边。 等检查好了傅淮川，众人的目光开始转向毫无存在感的孟月仙。 “有什么外伤吗？”习兰又恢复医生模样，专业冷静询问。 不等孟月仙回答，傅淮川在一边出声。 “没有，但是有肺炎，高烧，最高40度。” 习年点点头，“我们是外科医生，没有外伤的话，可以等内科查房，医生会继续用药，我们就先走了。” 孟月仙点点头，她在习兰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敌意。 孟月仙脸上的红早已退去，她彻底冷静下来。 “你饿不饿？我去打饭。” “不饿，谢谢你救我。” 傅淮川听出孟月仙话里的疏离，想到是不是突然出现的习兰让她产生误会。 “她以前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 傅淮川解释完，孟月仙只是‘哦’了一声。 他刚刚鼓足勇气想表白的功夫，医生查房。 现在的气氛，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开口。 算了。 等回去问问田向松。 他在昨天无比确信自己喜欢孟月仙。 不是姐弟，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在差点阴阳相隔的那一刻，他这才确认自己的心意。 原来他有爱人的能力。 只是尘封的太久太久，他陌生而笨拙地一再确认。 孟月仙看着窗外的大雨，想着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我昨天半夜打过一次，说你在照顾我，我现在带你去打电话。”说完，傅淮川又准备下床。 “你别起来了，我自己去。” 孟月仙下床，只是脚步虚浮，像脚踩着棉花。 傅淮川不放心，“我带你去吧。” “不用。” 孟月仙快步走出病房，随机抓取了一个护士问道。 “同志，我想打电话。” “在护士台那里。” “好的，谢谢。” 小护士看着孟月仙的背影捂嘴偷笑，昨晚她去拔的针。 两个人十指紧扣，可让她羡慕坏了。 谁不想被这样宠在手心里呢。 孟月仙慢慢挪到护士台，拿起电话，拨通家里的号码。 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喂？妈？是你吗？喂？” 顾北还守在电话旁边。 “你接的这么快？我能有什么事？我这不照顾傅教授嘛~别怕别怕，上步村有没有事？” “上步村没事，就你开店的片区有事。” “那就行，你在家照顾着，我这边脱不开身，过两天就回。” “行……妈？” “嗯？” “没事，我就想叫你，你没事就行……” 顾北说不来肉麻的话，只是红着眼说了这一句。 孟月仙也眼眶红红，强忍着哽咽，开朗说道。 “那我挂了哈，等我回去给你们炖大排骨！” 挂断电话的孟月仙久久无法平静，也不知道顾西咋样，但是深市只有老街受灾，想必他是安全的。 顾北心思重，肯定一直不敢睡觉，哪怕傅淮川报平安，没听到孟月仙的声音她都没法彻底放下心来。 她多幸福啊，一家人互相挂念，紧紧倚靠，不会背叛。 果然男色误人。 之前听傅淮川跟自己讲历史，果然无论帝王还是普通平民，沾上了感情，事业保准完蛋。 对。 孟月仙下定决心，别让傅淮川腐坏了自己坚定的爱财之心。 他俩绝无可能。 人家的青梅年轻漂亮，两个门当户对，自己在那想什么呢？ 人家只是参与救援，又恰巧到老街餐饮街。 换别人挂树杈上，傅淮川也是要救的。 可为什么那样出现，她的脑海里浮现昨天那个温暖的拥抱，拥抱？今早也是抱在一起。 孟月仙摇摇头，想把脑子里的水摇出去。 “你果真是喝脏水喝多了……脑子都喝坏了。” 就在孟月仙自言自语的功夫，几个小护士背着身一边配药一边在那传八卦。 “昨晚抱着那两个，男的是习兰医生对象！” “啊？这么明目张胆？在习兰医生出国学习的功夫就整到一起了？” “果然我妈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看都是习兰医生年轻漂亮，怎么不找年轻的，那个一看就是少妇。”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的男人就喜欢，家花哪有野花香呢。” 那些话刺进孟月仙的耳朵里。 她面无表情转过身，走回病房。 傅淮川在削苹果，床头柜上放着刚打回来的饭。 割裂。 如果真是小护士说的那样，那刚刚习兰的敌意是因为这个吗？ 她真不知道傅淮川有对象，田向松也没说过。 不过她只是个保姆，别人没义务告知她傅淮川的个人问题。 孟月仙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 傅淮川见她脸色不好，“吃点东西，你不是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什么都不能耽误你吃饭。” 孟月仙看着傅淮川苍白的脸，淡淡一笑。 “对，吃饭！” “我喂你。”傅淮川指了指她手上缠着的纱布。 “不碍事。” 她拿起饭盒，用勺子吃得虎虎生风。 吃过饭直接躺在床上闭眼等护士来打针。 傅淮川见她闭眼，想着是累了，便在心里胡思乱想。 他贸然告白，孟月仙会是什么反应？ 救下人就告白，是不是有点太道德绑架了…… 还是问问田向松再说。 田向松知道他喜欢孟月仙，会不会笑掉大牙。 笑他的。 喜欢一个人又没错…… 傅淮川没等来田向松，倒是等来了习兰。 第154章 习医生肚子大 巡过病房，习兰手里端着一盒卤鹅走了进来。 “盒饭吃难受了吧，卤鹅吃不吃？” 傅淮川坐在床上看报纸，手上也打着吊针。 他放下报纸，“哪来的？” “别人给我送来的啊~我这全拿给你了，你这么没良心，我还对你这么好。” 卫兰顺势坐在他身侧，探过头去看他手上的报纸。 “年纪不大，一天过得跟我爸一个样儿，报纸有那么好看吗？” 傅淮川微微侧身，避开卫兰的发丝。 “你赶紧忙你的，病人都在等着你。” 卫兰一撅嘴，“我不，我就要呆在这！”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向隔壁床上的孟月仙。 “我听向东说了，这是你们家保姆，你车祸还是人家照顾的，得好好感谢人家。” 傅淮川有些头疼，田向松的嘴大得像簸箕。 不等傅淮川解释，习兰接着转移话题，“爸妈都说好久没见你了，等你出院，先去我家吃饭，我出国两年，结果最想见的人是你，眼里是一点没有我这个亲生女儿……” “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 “嗯，岁数大了，天天念叨抱孙子，我就训他们，自己生个都比等我强，我可不想生孩子，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像是个机器，每天围着孩子转啊转，我这次回来，院长估计不会再放我走，不走也好，留在国内大展拳脚，对了，我得去开会，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 习兰赶紧站起身，一边走一边回头做鬼脸。 “要是让我知道你给别人吃，我可饶不了你~” 卫兰就这么消失在门口，傅淮川嘴张着，根本就没来得及插嘴。 傅淮川叹了口气，看着饭盒里的卤鹅，盖上盖子。 孟月仙还没醒，他想等她一起吃。 傅淮川不知道的是，孟月仙一直醒着，全程一字不落地听着习兰的话。 亲密，世交，虽然没有谈婚论嫁，但是在长辈眼里，早就是一家人。 孟月仙不傻，她听出习兰话里的意思。 是警告。 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 孟月仙睁开眼，坐起身。 “你醒了？有卤鹅，你不是喜欢吃吗？” 孟月仙摇摇头，“输液输得没胃口，你吃吧，我得出去走走。” 她穿上鞋，推着输液架走出病房。 她站在走廊的窗户前，看着连绵的暴雨出神。 生意刚刚好起来的双喜饺子馆，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那一晚拥她入怀的温暖，并不属于她。 她咳了两声，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嘴角牵起一丝笑。 “你大爷的，有本事你下一辈子！” 住了四天，孟月仙白天睡，夜里睡，睡醒了就去走廊遛弯，傅淮川感觉孟月仙像是变了一个人。 临出院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 孟月仙嬉笑，“想什么呐~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带上称呼，老是不叫我，叫孟姐！” 傅淮川眸底闪过一丝愠怒，脸色沉了下来，“你真的以为……” “走了走了，复查领药，一会儿大巴车可不等人，你好好养着，过两天我来看你！” 孟月仙逃一样离开。 她不想听那些话，或者说害怕。 自作多情再被拆穿，就有点太丢人了，像耍酒疯一样丢人。 几个即将出院的病人排着队一个个走进办公室。 轮到孟月仙的时候，一进门就见到卫兰坐在办公桌后，拿着笔在记录本上写得密密麻麻。 “来了？感觉怎么样？”习兰抬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孟月仙落座，“好的差不多了，夜里有点咳。” “行，那我给你开些药，记得按时吃，年龄是？” “43岁。” “哎呀，看不出呢，我以为跟我一样大。” 孟月仙笑笑不说话。 “你对象没来照顾你？” “早死了。” “唉，男人嘛，都是一个样，缺了女人就活不了，哪像我们女人，离了男人照样活。” 孟月仙看着习兰低头还在写着，只是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习兰抬起头，浅浅笑着，“男人寂寞了正常，我都理解，我不是小气的人，只要把心交在我这里，那都是过客，过客终究是过客，一个不多，两个不少，倒是习惯了。” “习医生肚子倒真是大。” 习兰脸色一变，孟月仙又接着说道。 “没啥文化，倒是听人说过，古代的宰相肚子大，能撑船，感觉习医生的肚子里能撑两艘。” 习兰嗤笑了一声，“宰相肚里能撑船是吧？” 孟月仙点点头，“但是俗话说得好，占着茅坑不拉屎容易被别人占了。” “哦~”习兰仰起头，审视地看向不自量力的农村女人。 “但是说实话，茅坑那么多，非得抢一个干啥？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我也不会碰。” 习兰像是听了笑话一样，要是傅淮川知道自己被比喻成茅坑，他会作何感想。 “男人嘛，多的是，但是好男人，少得可怜，好男人总有共同的特点，眼睛不太好，荤素不忌。” 孟月仙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那就各扫门前雪，各凭本事吃饭。” 习兰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到时候请你来喝结婚酒。” “看我有没有时间，忙着挣钱呢。” 卫兰把药单子推到孟月仙面前，“慢走不送。” 孟月仙拿起单子离开。 走到楼下，见傅淮川拄着拐杖站在一楼大厅。 孟月仙表情一换，开朗地一拍傅淮川的肩膀，“走了，你就再住几天！” 傅淮川鼓足勇气想说些什么，可一看到孟月仙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车，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 孟月仙忍住回头的想法，看着车窗上淌落的雨水出神。 她下了车，举着伞走到12栋楼下，坐着电梯上楼。 刚敲了一声，门就被打开。 丫蛋儿扑到孟月仙腿上，顾北顾念也围了上来。 自己不在家，每一个孩子都记挂着她的安危。 白冰冰也站在一边。 “仙姨。” “好孩子，这两天怕不怕？” “不怕，我跟顾念睡一个房间。” 等孟月仙走出包围圈。 家里坐着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第155章 配合演戏 白海生本来坐在沙发上，被白冰冰拉着站起身。 “仙姨，这是我爸，这次这么危险，我爸特地来看望您。” 孟月仙热情地伸手，“哎呀，你好你好，请坐请坐。” 白海生赶紧回握，“我应该感谢你，冰冰在这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个，我先去看看顾南做的饭，你喝茶。” 孟月仙赶紧逃离现场。 怎么还到家里来了？ 难不成白冰冰知道了？ 可看这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 顾南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景象。 “妈，你出去吧，我来做。” 孟月仙凑过来，挽着顾南的胳膊，“白海生怎么来了？” 顾南这才想起来解释，“哦，白冰冰自己叫的人，我也不知道干嘛。” 孟月仙蹙眉怎么也想不明白，算了不想了，已经够烦了。 饭菜做好，被一盘盘端上餐桌。 一家子围坐刚准备动筷，白冰冰用手肘碰了碰白海生。 “额，那个，孟女士你好，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冰冰的父亲，白海生。” 孟月仙白了他一眼，介绍一遍还不够，还介绍一遍？ 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又有名是吧。 孟月仙继续配合演戏，“久仰久仰，原来冰冰是您的女儿，怪不得冰雪聪明，果然家里基因好呢……” 顾南被口水呛到，孟月仙清了清嗓子，“白总先吃饭，您尝尝我儿子的手艺，跟我比就是差多了，但是也有我几分真传。” 白海生在白冰冰的连肘攻击下，不得不接着往下说。 “就是您愿意来我们公司上班吗？刚好有适合您的职位。”白海生说话客气得像是跟领导汇报工作。 白冰冰多年不愿搭理他，这可是头一回给自己打电话，叫自己来办事。 孟月仙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海生。 嘉力集团的老大，来邀请，她？去公司上班。 虽说自己现在认识几个字，可也只比丫蛋儿强上一点而已。 “白总，谢谢您的好意，就是我考虑考虑。” “行，嘉力集团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孟月仙脑子转得快，要拒绝也不是现在啊，白冰冰眼巴巴瞅着，那一看白海生的模样就是被胁迫的。 就这么各怀鬼胎地吃了一顿饭，白冰冰跟着顾南回房间学习。 顾念被顾北拉着进了卧室，还有丫蛋儿也被拎进房间。 客厅只剩下孟月仙跟白海生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还放着射雕英雄传，男女对唱，深情款款。 “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变了有情义……” 孟月仙凑在白海生耳边，像是特务接头。 “到底怎么回事？” 白海生被突然凑过来的孟月仙吓了一跳，孟月仙身上的皂香也跟着飘了过来。 他稳了稳心神，“冰冰说店没了，你要伤心，去我那上班，不累。” 孟月仙心里一暖，还真是个疼人的小丫头。 “我不去，我什么都不会……” 白海生刚刚就以为孟月仙绝对会答应。 谁不想去嘉力集团上班，工资福利都是深市最高，年底各部门都有奖金年假，还可以出国旅游。 他压根就没想到孟月仙会拒绝。 “你可以做闲职。”白海生觉得只要白冰冰喜欢，她什么都不用做，坐在家里都行，开工资便是。 孟月仙摇摇头，“我要自己挣钱，踏实。” 她想的是，哪有可以永远倚靠的人。 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的。 万一哪天交恶，人家一脚把自己踢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生意还是得做，她不认为自己挣不出那点工资钱。 白海生见她坚决，又来了一个新提议。 “你来我们公司楼下，我拿门面给你做，投资占股。” 孟月仙艰难地抉择了一下，再度拒绝。 “白总，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什么关系，碰到利益总会变质，我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我会跟冰冰解释。” 白海生对孟月仙燃起了一丝兴趣。 初见的时候，是她拍着桌子呛声，不着急攀附自己，偷偷自己做生意解决问题，天灾来了，并没有立马接受好工作。 他开始对她有些好奇。 一墙之隔的顾南卧室。 白冰冰两只手撑着脑袋，歪头听顾南讲解数学题。 “先求出a，b的值，根据导数的几何意义，函数y……你困了就回去睡。” 顾南把笔一放，盖上了刚刚的数学习题册。 “别啊，我听着呢，你讲啊~”白冰冰赶紧放下手，坐直身体。 顾南每周末给她补习，可成绩依然拉胯，浪费时间。 “你还是算了，高考对于你来说没什么意义，何必呢？” 白冰冰赶紧摇头，“怎么没意义？我要上大学，我想上深大。” 顾南翻开自己的书，不去理会她。 “我真的好好学，你教我吧……”白冰冰拉着顾南的胳膊，撒娇带装可怜。 “你真的不是这块料，只要你跟白总说，别说深大，去哪个国家的高等学府都行。” 白冰冰难受了，她鼓足勇气直视顾南的侧脸。 “我喜欢你，你在深大，我就去，明年，明年我就能去。” 顾南的手捏紧了书页，“哪来的喜欢，都是你的错觉。” “我就是喜欢你，那天我被老头扯住摩托车，不让我走，冤枉我撞了他，是你帮我解围，你忘了？” “不记得。” “那时候，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但是你竟然就住在我对面，这不是缘分吗？” “你觉得我们家这种条件住得起这房子吗？怎么这么巧？为什么这所房子之前一直没有人搬进来？你想过吗？” 白冰冰被说得一愣。 她垂下头，想了半天，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我就是喜欢你，我会考上深大！” 白冰冰打开门冲出去，沙发上的孟月仙跟白海生被吓了一跳。 “冰冰？” 见白冰冰冲回家去，孟月仙赶紧跑到顾南房间。 “怎么了这是？” 顾南抬抬眼皮，“讲题半天不回，自己气哭了。” 白海生站在白冰冰门前，“冰冰？冰冰开门，怎么了？爸爸在呢。” “爸，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往常从不理会他的女儿，这回好歹给句话。 “那……爸爸走了，有事打电话。” 孟月仙站在一边有些尴尬，“我再劝劝，顾南这孩子就是比较认真，没事的，过几天两个又和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冰冰想考大学是我没想到的，都是你的功劳。” 孟月仙讪讪笑笑，“应该的，您去忙，有什么事我打电话给你。” 送走了白海生，孟月仙捂着脑袋进屋。 一团乱麻…… 顾念悄悄走出房间，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让我们转学行不行？” 第156章 雷达响了 “转学？”孟月仙的雷达瞬间响了。 顾念坐在餐桌边，大口咬着苹果，眼睛不放心地瞄向顾北的房间。 “就是，这里不好，我觉得还是不适应，顾北也是，我们转回去，要么换一个学校都行……” 孟月仙在顾念对面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说实话。” 顾念眼睛一亮，见亲妈松口，放下苹果。 “真的？” “那还有假？”孟月仙笑着说道。 “那我跟你说了，你能不生气吗？也不能让顾北知道我说的。”顾念恳切的目光望向孟月仙。 “我答应。” 顾念把凳子抬着挪到了孟月仙身边，悄悄说道。 “那个陈远你记得吧？就是欺负顾北那个，他现在也在深一中，还改了名，现在叫陈耀祖……” “没忘。”孟月仙尽量语气平和不激动。 这畜生化成灰她都记得，难道顾北又被欺负？ 顾念把那天的冲突，白冰冰解围一一讲给孟月仙听，接着开始说为什么想转学的原因。 “陈耀祖不敢做什么，但是他到处散播谣言，说你在白海生家当保姆，所以我们才进一中来上学，现在老师态度也变了，动不动就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孟月仙这下听明白了。 看人下菜碟。 一开始都以为她们是白海生的亲戚，后面发现根本不是，陈耀祖不敢动，是因为惧怕白冰冰。 白冰冰上课就睡觉，根本一点不知道姐妹两个人的处境。 哑巴亏吃的顾念消化不良，她不像顾北那么能忍，她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孟月仙觉得这不是不可解决的问题。 “首先，你做得对！我愿意赔钱给别人，也不想别人赔钱给我。明天我去趟学校，你先上着学。” “你去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快睡吧，这是咱俩的秘密。” 顾念半信半疑地起身回房间。 孟月仙双手揉着太阳穴，看着外面不停歇的暴雨。 …… 第二天清早。 恢复上学的第一天。 顾北顾念吃了早饭穿着雨衣出门，白冰冰闷在被子里不想起床。 两姐妹一起结伴上学。 顾南正巧在家，孟月仙让他在家看着丫蛋儿，自己出门。 先打车去了不远的友谊大厦。 友谊大厦可是深市最有名的地标性建筑，在这个年代的进口奢侈品专柜，齐齐汇聚在此，整个大厦奢华又现代，一共七层。 踏入商场，宽敞明亮，通透开阔，每家商铺都采用当时最先进的隐形玻璃幕墙。 每一个楼层功能分区明确，一楼主要是化妆品、珠宝首饰专柜。 二楼、三楼以服装和皮具为主。 四楼则是家电区，摆放着当时罕见的进口彩色电视机、录像机等电子产品。 五楼以上设有高级餐厅、娱乐场所，是深市第一家推行休闲、娱乐、购物‘一站式’设计的商场。 孟月仙站上了手扶电梯，直接上了二楼。 她在一家家的女装店门前走过，选中了一家服装风格简约大气的服装店。 营业员热情迎上，“您好，欢迎光临。” “请帮我搭配一身职业干练的衣服。” “好的女士，您看这件，它的剪裁独特，是当下国外最流行的款式，穿起来特别显气质，面料是真丝，触感舒适，无论搭配裙装裤装都很百搭出彩。”营业员快速从货架上拿出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 果然能在这栋大厦里上班的人，都素质极高。 哪怕孟月仙走进店里，一身狼狈，但营业员并没有怠慢。 无论是长相气质话术服务理念，都是顶级，当然价格也是。 孟月仙选了一套定制双排扣真丝西装套装，米白色重磅真丝面料，挺括又带着天然光泽。 上装是戗驳领的设计，搭配金色贝壳纽扣，内搭是香槟色真丝衬衫，领口系成优雅蝴蝶结，增添了一份女性柔美。 下装是同色微喇西装裤，搭配米白色绸缎尖头高跟鞋，走动间更显飒爽。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孟月仙换上衣服站在穿衣镜前，气场十足。 营业员由衷赞叹，“您挑的这身真的非常突显您的气质。” 孟月仙第一次花这么多钱给自己买衣服。 “收您1280元，欢迎下次光临。” 孟月仙提着旧衣服走到不远的进口箱包店。 她一眼看中了展示架上的酒红色手包，浓郁的酒红雾面皮革自带贵气，与米白色鲜明撞色，既能打破单调，又不会喧宾夺主。 低调的张扬。 孟月仙很喜欢。 营业员在一边介绍这款包包的生产地，工艺，孟月仙仔细听完，“买了。” “好的女士，这款包1280元，我给您包起来。” 孟月仙差点没站住，硬是挺住了身形。 买！ 咬牙买！ 幸亏自己手上那四千是刚得的钱，要不然得心头淌血。 买完了包，她直接下了扶梯去一楼，径直走进一家金店。 柜台里金灿灿的黄金首饰，闪瞎了孟月仙的眼。 她沿着柜台慢慢踱步，看中了一条镶嵌钻石的K金项链。 现在K金可是时髦货，国内的K金加工工艺相对落后，所以市面上常见的都是黄金、白银饰品。 而国外进口的品牌才有K金钻石饰品。 孟月仙的手指点了点柜台，“这条我试戴一下。” 营业员见到孟月仙穿着不凡，搁在柜台上的还有几个大手提袋，服务得更加热情了。 “女士，您眼光真好，这可是独家款式。” 营业员带着白手套打开柜台后的小门，小心翼翼端出装着项链的盒子。 孟月仙在镜子前比量了一下，就定下这一条。 “就它了，多少钱？” “这条的克重是十克，金价是25元一克，300元的钻石，一共是550元。” 孟月仙直接让营业员帮自己带上，付钱走人。 大厦六楼还有理发店，孟月仙直接进去洗头吹干。 年轻的理发师打扮时髦，给孟月仙的卷发吹出造型，打上摩丝。 她又去化妆品柜台买了一小套化妆品，柜台营业员高兴地给她化了个淡妆。 买赠化妆或者付费化妆，孟月仙当然选择买赠。 最后她走到服务台拿起电话，给白海生打了个电话，让他的司机开车送她去学校。 白海生倒是奇怪，“你去学校有事？” “问问老师孩子们的学习情况。” “那帮我带点礼物过去，麻烦你。” “不麻烦。” 正好省了买礼物的钱，孟月仙的钱包逃过一劫。 孟月仙挂了电话，站在地下一层等待。 没一会儿，白海生的司机小王开着黑色大奔停在她面前。 “孟女士，地上滑，小心。” “谢谢小王。” 孟月仙熟稔地坐进后座。 车子缓缓启动，在雨幕中驶向深市一中。 第157章 心思细密的男人 车开到学校门口，保安大爷冒雨小跑开了大铁门，甚至都不用司机小王摇下车窗自报家门。 汽车缓缓开到教学楼前停稳，正值课间，学生在走廊里三三两两路过，见到黑色大奔都不免好奇。 没等孟月仙打开车门下车，小王快速下车，为孟月仙打开车门，又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提出几个手提袋。 “孟姐，我帮您提上去，白总也为您准备了一份。” “那就辛苦您了。” 孟月仙气场全开，身形挺直，举手投足贵气尽显。 她手捏着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在前面，小王两个手拎得满满跟在身后，二人在学生的注目下一路走向二楼老师办公室。 “谁啊谁啊？” “不知道，人家有司机，还开着大奔……” “你家什么车来着？” “夏利……” 办公室的门开着，孟月仙用手指轻扣两下，“黄老师在吗？” 老师举着茶杯正吹散水面上漂浮的茶叶沫子，见到一身贵气的孟月仙赶紧站起身来。 “您好，我就是。” 虽然上次孟月仙为两姐妹入学时穿着打扮也得体，但远没有今天这般隆重，他一时都没认出来。 孟月仙微微一笑，“黄老师你好，没有打扰到您吧。” “请进请进，您坐。” 办公室里还有几位老师嗑瓜子的聊天的，批改作业的，都停下手里的活儿。 身后的小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孟总，我在楼下等您。” “好的。” 孟月仙大大方方坐下，小王这个人是脑子转得快，没人的时候叫孟姐，有人的时候就改口喊孟总。 黄老师转身为孟月仙倒水，自然也听到了那两个字的称呼。 “您喝水。” “带了些小礼物，不成敬意。” “您客气了。” 孟月仙举起杯子啜饮一小口，缓缓放下。 “老师最近实在不好意思，最近我做生意比较忙，跟海生合作的跨国生意占据了全部时间，本来前几次就应该过来的，我们家这两个孩子平时管得少，疏忽了对她们的管教，不知道两个孩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 “哪有哪有，顾北的各科成绩都是年级第一，那是非常优秀了，顾念嘛，还小，玩性确实大了一些，再给她点时间。” “顾北倒是学习不用我来操心，顾念本来我想着她爸爸的校友资源还可以用，现在呢，我也不想勉强她，她喜欢什么就去学好了。” 黄老师眼珠一转，心下了然。 “您是不知道音乐老师郑老师对她可是连连称赞，顾念的天赋还是很厉害的。” 孟月仙微微一笑，“她玩性大，要是真定下心学，我倒是想给她找个家庭教师，顾念顽劣，您也是辛苦了。” “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尽力。” “那就辛苦老师了，就是顾念跟白冰冰的班主任秦老师是在哪个办公室？” “我带您去。” 黄老师走在前面，孟月仙拎着手提袋跟在后头。 相隔不远的办公室里，秦老师正在趴在办公桌上批改作业。 “秦老师，您好……” 孟月仙照例询问顾念跟白冰冰的学业，自然是一塌糊涂，但是孟月仙的话里话外无不尽显与白海生的亲密，商业伙伴，或是至交，还是什么引人发散思维的关系。 留下礼物后，在秦老师的执意相送下，走到一楼，孟月仙钻进汽车后座。 “那就麻烦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慢走。” 汽车徐徐开进雨幕之中，秦老师站在原地半晌，黄老师也下楼站在他身边。 “什么意思明白了吧。” “怎么不明白？校长更明白……” 孟月仙坐在车里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谢谢你了，小王。” 司机小王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孟姐您太客气了，给您送回家吗？” “是的，谢谢。” 孟月仙看着窗外的雨势渐小，应该受灾的老街片区会没事了吧。 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喂？” “你来医院一下，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电话那头是傅淮川的声音。 孟月仙皱皱眉毛，“什么事？” “关于你大儿子一家的问题，可能有点严重。” 孟月仙本不想再与傅淮川见面，但是听到这不免提起一颗心。 傅淮川不是会随便乱说话的性格。 “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还没等孟月仙开口，前面开车的小王立马出声。 “孟姐，去哪里我送您过去。” “深市省二院。” “好的。” 一路上孟月仙都搓着手指，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会让傅淮川的语气如此严肃。 车刚刚开到医院门口，孟月仙赶紧下车。 “小王，今天谢谢你了，就送到这吧，不用等我。” “孟姐，白总嘱咐我，今天您去哪我就送到哪，我还是在这等您，不用急。” 孟月仙叹了口气，还真是心思细密的男人，想必是天气差，出行不便，这才把自己的司机给自己用来代步。 “那谢谢你了，我说会儿就下来。” “您不用客气。”小王微笑，缓缓关上车窗。 孟月仙急匆匆上楼，直奔傅淮川的病房。 刚走到护士站，迎面撞上了穿着白大褂的习兰。 孟月仙还穿着撑场面的衣服，不免让习兰高看了一眼。 专门打扮这样来医院？那也掩盖不住的穷酸气。 “孟月仙？你哪里不舒服？” 孟月仙根本没功夫搭理她，见她气定神闲地挡着自己的路，也就停下脚步。 “傅教授非叫我过来看她，说自己浑身都疼，想让我来陪陪他。” 孟月仙睁眼说瞎话，习兰脸色铁青。 “敢情你才是大夫，深藏不露啊。” “医不了别人，可能只对某个人有效果。” 孟月仙心头正不顺，自然不想惯着任何人。 习兰仰起头，铁青的脸色瞬间变化，展颜一笑，“可能是家里没人收拾脏得很，他这个人爱干净，用习惯的保姆，懒得换，那就辛苦你了。” 孟月仙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倒是在家里我什么都不用做，他可是勤快得很，怎么得我看着他就干劲十足，怪了怪了，那我先进去了，我好好问一问他。” 第158章 穿成这样是见谁？ 孟月仙走进病房，傅淮川段坐在床上，腿已经消肿不少。 那天他在暴雨中把自己救下，不心动那都是骗人的。 可突然出现的习兰把她心头的火一下浇灭。 复杂。 她看向傅淮川是复杂的。 “到底怎么回事？”孟月仙直接坐在自己原来的床位上。 傅淮川有点认不出她。 此时的孟月仙美得不可方物，他开始猜测她这样是去见的谁？ 是白海生吗？ “这是我自己的判断，信不信取决于你。” 傅淮川掏出报纸递给孟月仙，“现在俄国石油价格大跌。” “石油价格？跟顾东他们有什么关系？”孟月仙接过报纸，看到一小块篇幅在介绍俄国的报道。 “就在前几天俄国政府允许反对党存在，政治格局改变，一党转向多党竞争，地方政权与中央的对抗加剧。” 孟月仙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然后呢？” 傅淮川接着说道，“现在M国对俄国实施技术封锁与经济制裁，你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什么？” “经济崩溃，内乱。” 孟月仙这时才把傅淮川所说的每一句话串联起来，点亮。 “解体？” “有可能。” 什么叫有可能，而是一定会，在遥远尘封的记忆当中，她有过印象，可确实忘记了是在哪一年。 而且她并不知这场浩浩荡荡的国家解体，会带来如何大的动荡。 在傅淮川的诉说下，她渐渐窥得一点整体局势。 “平息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无法确定要多久，我的建议是赶紧回国。” 这是傅淮川的分析与建议。 孟月仙惊叹于他对局势的判断如此准确，果然教授还是名副其实。 哪怕他不是经济学教授。 孟月仙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傅淮川不告诉他，那么顾东在那里积累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 傅淮川怕她着急，“没有那么快，所以你现在回去处理还来得及。” 孟月仙点点头，感激地看着他。 虽然他跟习兰这样那样，但是能专门告诉自己这个信息，她还是非常感动。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两命。” 傅淮川轻勾唇角，“你总是这样让人不省心。” 孟月仙嘿嘿一笑，“来，我帮你按按。” “昨晚疼得睡不着……”傅淮川睁眼说瞎话。 孟月仙的手在他的腿上揉搓，傅淮川装作不经意地问。 “你穿成这样是去见谁？” “去学校，聊聊她们的学习，顾念这丫头学什么都白费，我都不知道她以后能干嘛……” 知道她不是去见白海生，傅淮川心情顿时好转。 “多按一会儿，这两天晚上腿老是疼。” “医生不是给你输液了吗？你没跟大夫说说？” 孟月仙抬起头看他，傅淮川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 “在这又没人给我按。” “怎么？你还真想我回去给你当保姆？” 孟月仙刚刚的感激消失得一干二净，按了两下就要停手。 “我不要你当保姆……” 傅淮川还没说出下半句话，习兰出现。 “我就说给你按按，你不干，还是孟姐的手法好，我也学学，到时候回家给你按。” 孟月仙停下手，站起身来。 “这手法不外传，我有事先走了，出院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汤。” 傅淮川一急，刚想说话，又被习兰打断。 “我看楼下停着一辆车，真没看出来孟姐的实力，这款车我相中很久了，奈何囊中羞涩。” 孟月仙停下脚步，“那就把心思用在赚钱上。” 习兰像是听不懂一样，“唉~当医生可赚不到这么多钱，真是早知道学什么医啊，学金融好了……” 孟月仙没功夫听风凉话，直接出了病房。 傅淮川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果真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 孟月仙从一楼走出，直接钻进了车里。 那不是孟月仙的车，孟月仙只有一辆三蹦子。 那是白海生的车。 价值一百六十万的奔驰S级只能是他的。 傅淮川定定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习兰坐在病床上，自言自语道。 “你这保姆的身家可真是不容小觑，淮川，你太单纯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跳板，随时可以丢弃……” 傅淮川还是一声不吭，习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你，从来没有动摇过……” “可你也知道，我是把你当成妹妹。” 习兰冷笑，“妹妹？我不需要什么哥哥，如果不是嫁给你，我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小时候你说过的，长大了就会娶我，你要食言吗？” 傅淮川还是定定看着窗外，“四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只要是你嘴里说出的话，我都信，哪怕你说地球是方的，雨是甜的。” 傅淮川转身坐回到床上，闭目养神。 习兰站在窗边看着大雨，脸上的不甘等回过身又变成天真烂漫的模样。 “走了~大堆的人等着我救命呢~晚上我给你带红烧肉，记得等我。” 等习兰离开，傅淮川这才缓缓睁开眼。 孟月仙，你真的喜欢白海生吗…… 车里的孟月仙打了个喷嚏。 “孟姐，旁边有摊子，你是不是着凉了？” 孟月仙揉揉鼻子，“不知道谁骂我。” 如果有人骂她，一定是习兰那个臭丫头！ 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她咄咄逼人，她早就隐身在深市，绝对不会凑他俩的热闹。 该死的胜负欲。 终于开进了自家小区，孟月仙拎着自己的大包小裹下车。 “那今天就辛苦你了，小王。” “您客气了，孟姐那我走了。” 孟月仙进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贵要命的衣服换下，用手轻轻搓洗了晒在阳台上。 顾南蹑手蹑脚走出丫蛋儿的房间，正看见她穿上雨衣，准备出门。 “你又出去？” “我今天得忙完，明天就去俄国。” “出什么事了？” “你大哥一家得回来，一时半会说不清，就是俄国那边的经济形势不太对，撤回来稳妥。” “好。” 顾南虽然不懂，但是相信她的判断，自然是有人告诉她信息，能说到国际形势的不是白海生就是傅淮川，这是他的判断。 孟月仙穿着雨衣下楼，骑上车棚里的港田，去往上步村。 虽说上步村没事，可她还是得去看看。 她先买了些水果去了房东王老太家，见老两口相安无事，又去了老房子看陈启。 孟月仙走进屋中，家里干干净净，可见他平时是有打扫。 “工资都没给你，呐，拿着。” 孟月仙把钱放在桌上，陈启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我身上还有，你之前给我的还没花完。”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拿着吧，圆圆最近好吧？” “学习成绩好，不用我操心一点，仙姨，我那天去问房东，她说老街直接开发，建新楼盘，我们的店……” “我也知道，在医院碰到她了，店算彻底没了，没关系，等我过一阵回来，我们再找地方，挣的钱也回本了，没亏上。” 在陈启这坐了会孟月仙又赶往妮子家送工资。 妮子家就在老街附近，当天就跟随着所有人转移到附近的废弃厂房里。 孟月仙到了地方，一路打听，找到妮子家的帐篷。 敞篷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第159章 如果没结果，那就别开始 “妮子？” 帐篷里钻出个身影，正是妮子。 “老板？你咋来了？” 妮子手里端着个脸盆，里面飘着个毛巾。 “条件这么差？你搬去陈启那吧。” 孟月仙看着一地的家什，简陋的帐篷。 妮子拿了个小马扎放在孟月仙身前，“老板你坐，我们不搬，就这里挺好。” 孟月仙坐下，妮子把盆放在地上坐在孟月仙对面神神秘秘说道。 “老板，你不知道，我妈出去捡破烂卖，一天能卖上十来块钱呢~” “捡破烂？” “对，现在老街那水都下去了，政府又说拆迁，好些人都等着住新房子，我们就去那捡废品，收购站24小时都开，收得好多好多。” 孟月仙一想便知，水位一落，遍地垃圾，捡有用的卖，确实是商机。 “那倒是可以。” 妮子接着趴在孟月仙耳朵边悄悄说，“那个收购站的老板一天笑得嘴角都咧到后脑勺，挣了好多钱呢。” 孟月仙点点头，“确实不错。” 妮子见她不为所动，接着说道。 “老板，你有钱也可以开，也许比卖饺子还挣钱呢~” “等我回来的吧，我现在得出门，这不赶紧来给你送工资。”说着，孟月仙从包里拿出两百元钱递到她手上。 “多了，老板。”妮子往回推。 “不多，加班还有奖金都算上，等我回来还要开店，你还愿意接着做嘛？” 妮子眼前一亮，“愿意，怎么不愿意？老板你开啥店我都去干。” 给钱的老板到处都是，可有人情味的老板，屈指可数。 妮子认准了孟月仙的人品，要不是来了天灾，双喜饺子馆就是麻袋装钱，可谁都说不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那我就走了，我还有别的事，你好好的照顾家里，后面你搬去哪里？” “还不知道呢，先在这，我记得老板你的电话，你啥时候回来？我给你打电话。” “估计得十天半个月吧，你晚点给我打电话。” “行。” 孟月仙离开了安置厂房，直奔深市火车站，买车票。 买完票又去买烟买酒，七七八八买完往家赶，天已擦黑。 灶上是留给孟月仙的饭菜，顾南跟白冰冰在屋里补习。 只不过现在白冰冰的学习态度端正的不得了。 一心苦读。 顾北也坐在房间里刻苦用功。 客厅的沙发上还是顾念跟丫蛋儿看着电视剧津津有味。 见孟月仙回来，顾念起身凑在饭桌边上看她吃饭。 “妈~你今天去学校了？” “当然。” 顾念笑得贼眉鼠眼，悄悄说道。 “你是不知道，下午的时候，我们老师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用了一堂课的时间讲什么大道理，最后又开始着重表扬我，遵守课堂纪律，让大家向我学习，笑死我，跟我学怎么上课睡觉？” 孟月仙也觉好笑，“那是挺逗。” 顾念靠在孟月仙肩膀上，嘻嘻哈哈，“妈，你怎么做到的？怎么老师一下变了一个人一样。” 孟月仙正往嘴里扒拉饭，含糊不清地说着。 “适当地威逼利诱一下。” 顾念来了兴趣，“那你说说？” “你还想转学吗？” “不想，这里有冰冰，我晚上还能去她家看录像带，各种电影都有，我要是转学了，我俩肯定不能像现在这么好了……” “那就好好待在这。” 顾念趴在桌上看着孟月仙，“妈，我就觉得吧，我挺幸运，虽然我学习不好，但是你也不当回事。” “你又不是学习的料，我就是按着你学也不好使啊，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什么道你自己琢磨吧。” 顾念支起脑袋瓜，眨了眨眼，“说不定我以后是大明星呢~” 孟月仙噗嗤没憋住，差点把饭喷出来。 “你还真敢想！” “想想又不要钱！万一呢~到时候人家说，哎呀~那就是顾念的妈，你说你，成了大明星的妈，你骄傲不？” “骄傲，你干啥我都骄傲。” “捡破烂你也骄傲啊？” “捡破烂咋了？只要你干自己喜欢的事儿，我都骄傲。” 顾念一下抱紧孟月仙。 “妈，我老稀罕你了……” 顾念腻歪完，屁颠颠跑去沙发抱着丫蛋儿继续看电视。 孟月仙吃完饭，站在厨房刷了碗，擦了擦手，把几个孩子叫出来开了个家庭小会，安排一下才好走。 “我得去趟俄国，顾南你没事就回来照顾家里，顾北顾念照顾下丫蛋儿。” “奶奶~我爸我妈回来不？” “我们一起回来。” 丫蛋儿一下从沙发跳下来，钻进孟月仙怀里。 “爸爸妈妈回来了~奶奶~我好高兴！” 可怜的丫蛋儿太久没见爸爸妈妈，心里委屈了许久，可她又懂事，知道他们是去挣钱给自己花，平时并不哭闹。 这回她要大大方方跟自己的小伙伴说，她没被丢掉，她也有爸爸妈妈。 开完小会，她又进了顾南房间里聊了会白冰冰的事。 她怕顾南使性子，再把白冰冰惹哭。 “冰冰最近学得咋样？”孟月仙问得小心翼翼。 顾南整理书桌上的资料，“还行。” “这孩子还是肯学的，她这么想上深大，那是有了学习目标，有了目标就有动力，你就多点耐心。” “嗯。”顾南闷闷地回答一声。 孟月仙跟顾南聊完，就回房间休息。 夜深人静。 顾南闭着双眼，眼前都是白冰冰的一颦一笑。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惊慌失措的她被老头拽住车把手，嚷嚷着要她道歉。 也记得第一次在家里相见，她脸上的惊讶。 还有她趴在桌上眨着眼睛，问些无聊的小问题。 他很聪明。 那些隐藏的喜欢他一直都明白。 可他有自知之明。 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个伸手就可以得到整个世界的富家千金，能有什么可能？ 如果没有结果，就不要开始。 绝对的理性让他从没有笑脸，白冰冰的热情就这么融化了他的心，谁都不知道。 他把这个秘密深深地放在心底。 一墙之隔的孟月仙一无所知。 她刚刚闭上双眼，大哥大的铃声吓了她一跳。 “喂？” “又打扰你休息了。” 第160章 一路北上 白海生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哦，还没睡。”孟月仙闭着眼睛回答。 “今天听小王说你又回了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去看个朋友，本来想今天打电话给你，又怕你忙，我明天要回俄国办点事。” “哦？俄国的形式不太妙，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你也知道？” “怎么？我知道很奇怪？” 孟月仙闭着眼干笑了两声，“不奇怪，您这家大业大，肯定是比我们平头百姓知道的更早。” “你能知道也是很厉害了。”白海生揉着太阳穴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也是朋友提醒，我这次也是让我大儿子一家把货清了回深市。” “那就好。” 良久的沉默，孟月仙都要睡着了，电话那头白海生开口。 “学校那头没说什么吧？” 孟月仙闭眼嘟囔，“挺好的，你的礼物我都送到了，谢谢你还帮我准备一份……” “这没什么。” 又是良久的沉默，孟月仙迷迷糊糊。 “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孟月仙已读乱答，困蒙了。 白海生哑然失笑。 我也注意安全？ “要不要小王送你去车站？” “那肯定好啊……小轿车舒服，里面还有小毯子，我攒钱也买一辆，我自己开……” 孟月仙开始喃喃自语，忘了在跟白海生打电话，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我送你一辆，你会收吗？” “送我？为什么送我……” 白海生仔细地想了一下，确实，为什么要送她？ “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头再没了声响，白海生知道这是真的睡着了。 “睡吧，睡吧……” 他挂断电话，侧头看向窗外的雨中夜景。 纵使他有身份、地位、金钱，可后半夜的孤独无人诉说。 他突然想有个说话的人，一个可以在后半夜说话的人…… 第二天。 孟月仙神清气爽地起床，叠被子的时候从被窝里抖落出大哥大来。 这才想起昨天半夜三更白海生打来电话。 “真是，电话就不能白天打……” 收拾好房间，她打开行李袋，里面放上两件换洗衣裳，掏出最厚的一件呢子大衣。 深市的秋冬不冷，可东北已经飘起雪花。 她收拾好简单的行李，阻止顾南送她去车站。 “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家里就辛苦你照顾。” “你注意安全，别逞强。” 顾南现在长得比孟月仙高出一大截，说话举止也越发稳重。 “知道，你现在倒不像我儿子，像你姥爷，走了~” 孟月仙出了电梯，就见到熟悉的黑色大奔停在一楼门口。 小王穿着西装站在一旁。 “孟姐，我送您去车站。” 孟月仙有些意外，随即想明白，昨晚白海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自己提到去俄国的事。 “那就辛苦你了。” “孟姐您又客气了。” 孟月仙坐上车，没一会儿就到了深市火车站。 这要是坐公交车起码要倒两趟，有车真好。 旷日持久的暴雨终于停下，湛蓝的天空出现一道彩虹。 孟月仙打开车窗，吹着潮湿带着腥气的风。 正值十二月，深市也只是早晚微凉而已。 一转眼，已经在深市呆了这么久，她有些怀念冬天跟二姐在家门口堆雪人的童年时光。 车稳稳停在车站门口，孟月仙提着一个小行李袋下了车。 又是对小王一番客套，孟月仙走进候车室。 形形色色的旅人坐在大厅，列车员不时拿着大喇叭喊着车次检票信息。 孟月仙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安静等待。 “各位旅客注意啦！各位旅客注意啦！由深市开往京市方向的T108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啦！请拿好您的车票和行李，到1号检票口排队检票，不要拥挤，注意安全！” 孟月仙随着人流开始排队，顺利上车。 现在口袋里有钱，自然不用像刚来的时候买硬座，卧铺上呆了两天两夜这才下车。 抵达京市候车室，离发车的时间还早，孟月仙问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同志，请问下最近的稻花村在哪？” 列车员手里捏着大喇叭，“姑娘，您要找稻花村啊？得嘞，跟您说个近道儿——出了车站往南走，见着红绿灯往左拐，顺向阳门南小街蹚着走，瞅见路口有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斜对过儿就是稻花村的门脸儿！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里头摆着蜜三刀、枣泥酥，您隔着马路都能闻着甜香味儿！” 孟月仙像是听了一段相声，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恐怕自己记错了。 “走路也就一袋烟的功夫，二十多分钟准到！记着瞅准了‘稻花村’仨金字，别进错了旁的杂货铺嘿！” 列车员大爷嘴是真溜，一溜烟又说出一串来。 “得嘞！谢谢你！” “甭谢了，您赶紧的吧。” 孟月仙提着行李袋开始走，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腰间的系带系紧些。 南方的这厚衣裳，一到了北方就开始不顶用。 按着大爷指的路，孟月仙果真找到了地儿。 门脸儿不大，几个干净透亮的玻璃柜台，各种糕点整齐地陈列其中。 柜台上还有个小盘秤，看着很是精巧。 柜台里的营业员扎着蓝布围裙，手腕套着白色袖套，正用牛皮纸包着点心，见孟月仙凑近，笑着把老花镜往头顶一推。 “姑娘，想吃点啥？咱家蜜三刀刚出锅，还有枣泥酥，牛舌饼，奶油大麻花~” 孟月仙盯着柜台里五颜六色的糕点，犹豫了片刻。 “特色的您给掺和着一样来点，来个五斤。” “得嘞！” 一溜的牛皮纸包铺开，营业员拿着夹子快速夹糕点挨个称重放在牛皮纸上，包成一个个四方块，摞成两摞麻绳三绕两绕打包好。 “一共是75元8角，给您抹个零头，75元。” 孟月仙掏钱递过去，营业员把点心袋递过来，顺手塞了张油纸。 “路上拿着垫手，别蹭上油。” “谢谢大姐。” 孟月仙一手提着点心，一手拎着行李袋往车站走。 候车室坐上一会儿，又坐上去往哈市的火车。 京市到哈市只需要坐十个小时，下了车孟月仙被冻得一个哆嗦。 到处是积雪，小风一刮，雪粒子砸在脸上生疼。 顾不上出租车贵不贵的问题，先打车就近找个地方买羽绒服去。 司机直接给她拉到了国贸服装城。 孟月仙逛了一圈，实在是下不去手，衣服丑得五彩缤纷。 一个老板娘倚在档口门边，头盘得高高的，脸擦了粉白的跟脖子俩颜色，抹着大红色的嘴唇，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见孟月仙溜达来溜达去就是不买，在一边尽力推销。 “大妹子，你看看我家的，我家这可都是南面儿进的货，保证有你喜欢的~” 第161章 你这话我可熟 孟月仙想着眼睛一闭，随便买一件先保暖再说，就进了盘头大姨的店。 满墙不是红的就是绿的，看得孟月仙眼晕。 倒不是孟月仙挑剔，而是这里的羽绒服根本没款式而言，纯是为了取暖。 孟月仙随手指了一件黑色长款，“多少钱？” 老板娘眼睛骨碌碌一转，“妹子~你咋那么会挑呢？一挑就是咱家最好卖的，这件绒多，面料也好，价格呢，就贵点一百八。” “夺少？” 孟月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盘头大姨立马热情地拉着她，“妹砸，价格那还不好商量嘛，你诚心买不？你诚心大姐给你便宜。” 孟月仙捂着脑袋，真是，自己赶时间呢，这个话术她可熟。 “我着急走，一百，卖不卖？卖我就拿走，不卖就拉倒。”孟月仙转身就要走，被盘头大姨拦下。 “唉，你也不能让大姐赔钱卖啊，这么着，给你一百二，你可别往外说，别家都得来砸我家店，哪有卖这么便宜的。” 孟月仙还是要走，被死死拽住。 “哎呀！开张生意，你这走了我这一天生意都不好，给你给你，这一件我真没挣你钱，再买衣服还上姐这买哈。” 盘头大姨赶紧把黑色羽绒服叉下来，递给孟月仙。 “你瘦溜，穿这件正合适，哎呀，我要是你这身材，那我一天得换八套衣服，妹子，你这呢子衣服一看就贵，多少钱买的……” 孟月仙也懒得搭话，穿上羽绒服站在镜子前看了看，直接把呢子大衣装进袋子里，交钱走人。 “妹子~再来哈~”盘头大姨笑得开花，脸上的褶子卡着粉。 还再来？ 来不了一点。 这面料一点不好，但是胜在充绒足，价格可是真贵。 孟月仙穿得暖和，就在服装城里又逛了逛，随意问了几家羽绒服的价格，确实都相差不大，大姨没骗她，都是这个价儿。 孟月仙合计了下，卖她一百，得挣她八十。 看了看服装城里的挂钟，她提着东西去坐公交车，连问带看公交站牌，坐上了回车站的公交。 这回火车又坐了十个小时才到黑湖。 孟月仙一路卧铺，还是坐得头晕眼花。 等她折腾到服装店，人困马乏。 “二姐，累死我了。” 孟月仙提着大包小裹，穿得像个北极熊一样推门进店。 服装店里暖意融融，二姐坐在炉子边正烤着土豆。 “嘿~你这帽子一脱，我才知道你是谁？是不是被冻傻了？冷吧？” 孟月仙放下东西，就赶紧气喘吁吁地脱衣服。 “在深市哪穿得了这么多衣服，怎么都不得劲儿。” 孟春桃笑呵呵接过她手里的衣服。 “哟，这一看就不是深市的羽绒服。” 孟月仙坐在铁炉旁，用手扒拉土豆，看看哪个能吃，“贵得要死，李庆安给你发的货咋样？” “货是好货，可他又不做羽绒服，我这都是在黑湖找的一点货，冬天生意淡得很，不忙就是。” “赔钱？”孟月仙抬起头。 “那倒不会，他寄来的货款式好，有些结婚要买衣裳的也要来买，又不是冬天只能卖羽绒服。” “那就好。”孟月仙低下头，掰开土豆，咬了一口被烫得呲牙咧嘴。 孟春桃脸上略有愁容，被迅速隐藏起来。 “你哪天的车？” “明天啊，着急呢。” “真不干了？” “干不成了，这一波怕是得缓好几年，也没必要再去了，一家人在深市挺好。” 那时候她们家底薄，只能搏一搏，现在多少有些积蓄，便不急了。 孟春桃站起身，“那晚上咱出去吃，你想吃啥？” “铁锅炖大鹅。”孟月仙吃着土豆，含糊不清地说道。 孟春桃被逗笑，“小时候就爱吃，长大了不兴换换？” “我就记着小时候咱去吃席，我多吃了两筷子，咱奶就拿筷子敲我的手，说弟弟多吃，你少吃点，别人的席，我凭啥少吃？” 孟春桃叹了口气，“因为咱奶把咱都带上了，大姐，我，还有你，还有弟，人家都不乐意呢。” 孟月仙翻了个白眼，“我管他呢，开席还不给吃饱，开个屁的席。” “走走走，咱去找雪峰、雪松去，咱现在就开饭。” “姐夫呢？” 孟月仙站起身穿上羽绒服。 孟春桃转来转去找钥匙，“他出去帮忙了，在这认识了几个朋友，咱走吧，不等他。” 等孟春桃锁好店门，二人挎着胳膊走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咯吱咯吱的响声。 “姐，你还记着咱小时候蹲门口玩过家家吗？不知道拿捡来的破盆，我在那炒雪，你在那装客人，想想真有意思。” 孟春桃拢了拢领口，窜进来的冷风让她的脸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我还得夸你，不夸你，你就生气。” 孟月仙嘿嘿一笑。 两姐妹走到两兄弟租住的房子，四人一齐去仓库看了看存货。 “这么多货，能卖一阵。”孟月仙看着存货嘴里冒出一团团白烟。 仓库的温度跟室外一个样，在南方担心的返潮发霉，在这丝毫不用担心，干巴冷。 两兄弟尽职尽责，这活儿其实就是白拿工资，他们感恩孟月仙跟孟春桃肯养着他们兄弟。 饭桌上，孟月仙一边吃，一边跟两兄弟聊了顾东两口子回来的打算。 俄国那头一撤，黑湖的仓库便不用再守，一家小店的货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一开始孟月仙想让孟春桃搞批发生意，可摊子一大，压力就大，孟春桃还是拒绝了。 就守着一家小店，挣点钱也挺不错的。 吃过饭，两姐妹往家走，孟春桃直接领着孟月仙去旅店开了间房，晚上也跟着一起住在这。 里头有热水洗澡，住着方便。 两姐妹许久没这么亲密地住在一起，一晚上说不完的话。 孟月仙讲了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孟春桃湿了眼眶。 差点姐妹二人就阴阳相隔。 一晚上孟春桃都是听众，也不怎么开口讲自己的事儿。 等到后半夜，两人才睡去。 第二天孟月仙来到店里，把糕点分一半，又放下一瓶茅台酒，一条烟，哈市车站买的一大串红肠。 “你带着去吧，在那不是还要送给朋友。” “留着的，这些是给你的，告诉姐夫一声，省点喝。” “行啊，那你赶紧走吧，别误了车。” 孟月仙推开门，直奔火车站。 再次踏上去往俄国的列车，孟月仙不再狼狈。 身周还有许多跟她们当初一样的人，守着大堆的货，东张西望。 第162章 再回俄国 她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厢里依然是稀稀拉拉的旅客，更多的是占座的包裹。 几天后。 孟月仙走出车厢，站在俄国的冰天雪地里。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车站里随处可见穿着貂皮大衣的男男女女，貂皮可比羽绒服薄多了，又比羽绒服暖和多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摇摇头。 俄国的貂皮肯定比国内便宜，买一件穿回国内，留给二姐穿。 她坐上有轨电车，直接去往索菲亚家。 等她敲响索菲亚家的大门，等了好半天门才开。 曾经健硕的老太婆歪斜着半边身子，倚在门口。 孟月仙呆愣了一瞬，张开双臂拥抱她。 “索菲亚~我回来了~” 索菲亚只能举起一只胳膊，泪眼婆娑，“仙……” 二人坐在熟悉的窗前，索菲亚想去给她倒水，被孟月仙阻止。 “我不渴。” 房间内的绿植只有光秃秃的花盆，屋内倒是干净，可再没了生机。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孟月仙赶紧掏出袋子里的一串红肠、稻花村的一摞糕点放在桌上。 索菲亚的半边脸僵硬，唇角有一溜口水，说话也不是很清楚，“谢谢你，仙。” 孟月仙起身，用纸帮她擦了擦口水，“晚上我来做饭，我们一起吃。” 索菲亚点点头，一直盯着孟月仙的脸，“好看。” 孟月仙眼眶湿润，把稻花村的牛皮纸拆开，拿起一块糕点喂给她吃，“这个好吃，你尝尝。” 两个人聊着天吃着糕点，快到晚饭时，孟月仙出门买菜。 杂货铺的俄国男人还记得她，给她挑了一块上好的牛腩。 她又挑了一些西红柿，卷心菜，有的没的买了一大堆，最后抱着偌大的牛皮纸袋返回家。 索菲亚教过她罗宋汤的做法，她今天要给索菲亚做来吃。 回到家，索菲亚坐在孟月仙身边，看着她一点点处理牛肉。 牛肉冷水下锅，水开撇去浮沫，加入生姜香叶和几粒黑胡椒，转小火慢慢炖。 又开始准备其他食材，洋葱、土豆、胡萝卜切成小块，卷心菜取叶片撕成小块，番茄顶部划十字，开水烫一下去皮切块。 锅热下黄油、橄榄油，放入洋葱、胡萝卜炒香，加入番茄酱炒出红油，整个倒入牛肉汤锅中，加入土豆、番茄、卷心菜。 盛出时每碗汤加入一大勺酸奶油，这才算完成。 顾东两口子早就被刘勇告知，所以知道孟月仙的到来，一进家门，就闻到满屋子的浓郁香气。 红梅进屋赶紧洗手准备帮忙，“妈，还有啥没整的？” “就差你张嘴吃，什么都不用。” 顾东把带进来的积雪清扫干净，洗手坐在桌前。 一家人围坐在索菲亚的餐桌四周。 桌上每人面前一碗罗宋汤，绯红色的汤汁艳丽，汤汁中大块的牛腩若隐若现，经过长时间的炖煮，纹理间吸饱了汤汁，呈现出一种鲜嫩而软烂的质感。 轻轻一咬，牛肉便在齿间散开，肉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蔬菜也在这锅汤中展现出各自的魅力，卷心菜脆嫩，胡萝卜软糯香甜，土豆绵软细腻，与浓郁的汤汁完美融合。 喝一口汤汁，番茄的酸香让人胃口大开，上面的酸奶油增加了淳厚的奶香，口感更为丰富顺滑，层次分明。 餐桌上还有孟月仙买的熏肉，还有千里迢迢带来的哈市红肠，切片摆盘。 主食是黑麦面包，也就是大列巴，黄油跟餐刀放在一旁。 孟月仙又打开一罐酸黄瓜，作为解腻神器。 一家人开始吃饭，索菲亚的盘子里是切碎的列巴，她拿着勺子，颤颤巍巍地把列巴浸泡在罗宋汤里。 孟月仙此时不再说俄语，跟顾东两口子开始谈正事。 “放出风了吗？” 顾东夹了一筷子红肠，吃得嘴里满满，一边的红梅赶紧回答。 “说了，深市发洪涝，有渠道的一打听就能知道，我们白天也愁眉苦脸的，应该是都信了。” 孟月仙点点头，“那就装像点，我明天要去见见伊万，我们的营业执照需要注销，还得跟刘勇聊聊。” “刘老大对我们特别照顾，之前的好些闲言碎语，他是一点都不惯着，现在市场里大家都不搞从前的小九九，倒是每家的生意都好不少。”顾东这才咽下嘴里的食物。 “刘哥才是讲究人，所以我得告诉他，别人问你货怎么出，你就按我说的，说做不了主，要等我来处理。” “嗯。”顾东闷声答应，红梅在一边倒是高兴。 几个月没见丫蛋儿，她想得直哭。 要不是为了挣钱，她真不想跟丫蛋儿分开。 这回好了，可以回家了。 虽然麻袋装钱的生意做到头了，可也前后挣了二十多万。 这么大一笔巨款，感觉一辈子都花不完。 吃过饭，孟月仙扶着索菲亚进浴缸里洗澡。 虽然平时红梅对她照顾，可一天在摊位上忙，回来时太累，也顾不上太多。 伺候完索菲亚，孟月仙这才躺下休息。 索菲亚得了脑梗，有些严重。 俄国当然没有中医，现在还在恢复期，如果针灸一下，说不定能跟老乔一样恢复得七七八八。 想东想西这才睡下。 第二天顾东两口子早早去切尔基市场忙卖货。 孟月仙洗漱好，陪着索菲亚吃了早饭，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提着东西去往移民局。 又回到这里，到有了一丝亲切感。 玛莎的哥哥亲自下楼接她，似是感谢她上次给他立功升职的机会。 孟月仙放下茅台酒，中华烟，一小包糕点。 “又见面了伊万，玛莎最近还好吗？” “她总是念叨你，说有时间也要去深市找你。” “欢迎你们一家来玩，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有机会一定去。” “这次来是有事情需要麻烦您，我们即将离开俄国，需要注销营业执照。” “哦？为什么？” “家中有事，不得不离开。” “可以，我帮你。” 孟月仙沉吟了一瞬，“就是还有个事情我想咨询一下……” 第163章 水深王八精 “什么事？” “你们国家的人到我们国家都需要什么手续？” 伊万不解地看向她，“也是需要办理护照签证，旅游或者访友。” “看病呢？” “也可以，但是需要你们当地卫生部门开具同意接纳的证明，以及保证按期返回的书面保证，报送当地公安局。” 孟月仙皱了皱眉，真的麻烦。 还不是她想带走就可以带走的。 “如果我先办理旅游签证，在当地提交申请可以吗？” 伊万思考了一下，“应该也可以，到时候你们申请下来就去使馆申请探亲签证，就可以留久一些。” 孟月仙搞明白了流程，“那麻烦您帮我办理一个旅游签证，还有护照……” 孟月仙走出移民局，神清气爽。 经过思想斗争，她还是决定带走孤苦无依的索菲亚。 赡养一个老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什么问题，而一旦她们回国，索菲亚连活着都困难。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老人，这样凄惨的死去。 孟月仙搞定了这些，又赶回家，提着剩下的烟酒吃食去了切尔基市场。 她把自己围得只露出一对眼睛，大摇大摆走进市场，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此时室外的温度零下四十几度，每一个守在摊位前的人都穿得里三层外三层。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热水杯，来回踱步防止自己的脚冻僵。 孟月仙直奔刘勇的小屋，推门进去，一股热浪袭来，睫毛上的冰霜瞬间融化。 刘勇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门被猛地拉开，灌进一股白烟，他侧了侧头，认不出来人是谁。 “谁啊这是？” 孟月仙把手里的行李袋放在桌上，把绕在脸上的围巾解开，露出脸来。 刘勇一骨碌坐起，“你这蹽得挺快啊~” 孟月仙费劲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气喘吁吁坐下。 “你这是要热死谁啊？烧这么热？” “你还嫌热？嫌热出去坐着去~” 孟月仙把行李袋的拉链一拽，露出里面的两瓶茅台，两条中华烟。 刘勇的眼睛顿时一亮，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凑过来。 “哎呀哎呀，好东西好东西~” 孟月仙把包一关，也嘿嘿一笑，“那咱现在就拆开喝一瓶？” 刘勇搓搓手，在一边拿过两个小酒盅来，摆得板板正正，又把孟月仙带来的红肠拽下一根，掰成两半。 “你这下酒菜都不准备，扣搜儿哈~” 刘勇也不管孟月仙的揶揄，两个眼睛就盯着酒瓶。 孟月仙把酒一瓶瓶拿出来，放在靠墙的酒架上，从酒架上拿了一瓶伏特加放到桌上。 “你自己留着慢慢喝，整伏特加吧。” 刘勇笑得眼睛都挤成了两条缝儿，“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孟月仙把两个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的小酒盅拿开，拿了两个喝酒的小搪瓷缸子，咚咚倒满两缸子。 “也别干杯了，就慢慢滋溜吧。” 刘勇拿起红肠咬了一口，吧嗒吧嗒嘴，“下酒正好。” “我这可是千里迢迢给你带过来的，跨了好几个省，绕过贝加尔湖，送到您嘴里。” 刘勇白了她一眼，“你可别说了，你咋不说你自己开的荒地养的猪，又养的肥又胖现宰了给灌成香肠呢~” 孟月仙点点头，“下回我就这么说。” 二人的搪瓷缸子轻轻一碰，孟月仙开始说正事。 “电话里跟你说的，你当回事没有？” 刘勇垂着眼睛，看着缸子里的酒花一点点散去。 “害，哪那么准。” 孟月仙正色说道。 “你是不信我？” 刘勇摇晃着搪瓷缸子里的伏特加，漫不经心说道。 “我咋不信？你说搞倒辉子就搞倒了，从大胡子手底下屁事没有，你这能耐，我算是看明白了，水浅王八多，水深王八精！” “咋？夸人没你这么夸的，非得用王八？” 孟月仙瞪了他一眼，狠狠咬了一口红肠。 刘勇抬眼看她，啧啧啧了半天。 “你啊，折腾，但是你不折腾吧，白瞎了~” “我就当你是夸我呢，刘哥，收吧，到最后跑都跑不了，我真不是吓你。” 孟月仙认真地劝他。 刘勇救过她，她记得。 “就愿意呆这儿，我会散货，留两个摊位没多大问题。”刘勇又喝了一口酒，辣得有些龇牙咧嘴。 孟月仙也不再劝，叹了口气，“刘哥，说实话，我是想让你来深市，现在国内的环境跟从前可大不一样。” “不想走，没意思，在这我多自在。”刘勇咬了一小口香肠，端起搪瓷酒缸子又喝了一大口，“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孟月仙用手掰下一小块红肠，扔进嘴里。 “造势，卖摊位，清货，把价格给我炒得越高越好。” “好办。” “你要不要留点货？” “多的都有，我还不是得往外放，还不能放在切尔基，要放到别的市场。” 两个老谋深算的人，喝着酒聊着天，就把后面的事谈妥，孟月仙起身穿羽绒服。 “貂皮大衣有没有？我想买一件，这羽绒服穿着跟个怂包一样。” “去摊位上拿，送你了。” 孟月仙嘿嘿一笑，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件！” 刘勇拿酒缸子就要砸她，“你都拿走得了，撑死你！” 孟月仙嘻嘻笑着离开，“到时候帮我演得像点！” “用你放屁！” 孟月仙离开热得让人发晕的集装箱，慢慢走去顾东的摊位。 两口子在冰天雪地里跺着脚卖货。 虽然天气寒冷，顾客依然不少。 来此光顾的平民，根本不舍得买羽绒服，都只买薄薄的棉衣、牛仔裤。 咱是穿着棉袄棉裤羽绒服取暖，人家是靠伏特加取暖。 挣了钱第一件事买酒，第二件事买衣服。 下酒菜都不舍得买，买瓶酸黄瓜就算。 俄国人的消费观就是这么奇特。 孟月仙挤进人群，帮着顾东两口子收钱站台。 忙过这一波人，隔壁摊位的张彩凤凑过来。 “月仙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两人都围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对睫毛上霜的眼睛，凑在一起说话，颇为好笑。 张彩凤把孟月仙拉到小卖部，柜台里坐着肥胖的俄国女人，正在织毛衣。 屋内温暖，有时候冻僵了，她们就进来买杯廉价的速溶咖啡，暖暖身子。 张彩凤买了两杯，交到孟月仙手上一杯，神神秘秘凑过来问道。 “月仙姐，你真要卖摊位？” 第164章 造势 孟月仙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要不是万不得已，我哪舍得，那不是没招了，顾东赚的钱都在我这，我就擅自做主在深市买了套自建房，心想着一家人口多，住得开，谁成想？下暴雨房子都冲跨了，政府也是给帮扶重建的，可大头还不是得自家出，这不就赶紧让两口子回去，建房子。” 张彩凤点点头，“真是，天灾人祸躲不过，你也别急，把货清了那不就有钱盖房子了。” 孟月仙又长叹一声，“唉，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张彩凤安慰完，又暗戳戳地凑近，“月仙姐，你这真要卖十万？这也太贵了，谁买得起啊……” “说句实在话，就我这个位置，那生意你每天看得着，要不是着急回国，给我一百万我都不卖，会下金蛋的母鸡，换你，你愿意卖？”孟月仙盯着张彩凤的双眼，一脸肉疼的表情。 张彩凤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咋能不知道呢，就是我妹这不想来这讨生活嘛，我寻思挨得近方便照顾……” “彩凤，姐劝你一句话，家里还是留兄弟姐妹照顾父母，鸡蛋别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孟月仙是真心告诫，可听在张彩凤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不想卖就明说，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 “月仙姐，那我回去了，我家那口子肯定忙不过来~”张彩凤找了个借口离开。 “行啊，我也回去了，坐车坐得头晕眼花，回去睡觉缓缓。” 孟月仙抬脚走。 给你指路你不信，她没有义务说更多。 斗米恩，升米仇。 差不多就得了。 孟月仙拢好衣服，缠好围巾，跟顾东两口子知会一声，便往家走。 今天办了一连串的事儿，她还得回去告诉索菲亚这个好消息。 刚到家门口，孟月仙自己用钥匙开锁，索菲亚还坐在窗前，早就看到孟月仙回来的身影。 孟月仙拆了围巾，坐在索菲亚对面，拽了桌上的纸，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索菲亚呆呆地看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孟月仙以为她不懂，“就是说，我带着你，到我的国家，你可以治好。” 索菲亚眼里渐渐蓄满了眼泪，开始机械地摇头。 “你不用这样，我很好，你放心走。” 见索菲亚滚落的眼泪，孟月仙心里酸成一片。 亲手埋葬几个儿子，孤独地活在这栋房子里，哪怕病成这样，也无人倚靠，只能慢慢等死。 孟月仙仿佛看见了自己上辈子的晚年。 她那时多希望有个人能关心自己，问问自己的那些往事。 让她像祥林嫂一样，一遍遍诉说自己的故事。 可她什么都没有…… 孟月仙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一遍遍摩挲着。 “我有钱，你不用怕，我有钱给你治。” 索菲亚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 晚上顾东两口子到家，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红梅迫不及待地说出今天的场面。 “妈，你不知道，今天来了多少波人，小二两口子，大华，庆姐一堆堆人，有的进库里看货，有的问你啥时候来谈。” 孟月仙把盘子里的列巴切碎，“明儿去，跟你们两口子说点事，我准备带索菲亚回国，她这毛病我知道，针灸就能好，你们觉得咋样？” 顾东听红梅的，红梅听孟月仙的。 “妈，你决定就行，我们没意见。” 孟月仙一回国，大部分时间都是红梅在照顾索菲亚，也是有感情的，她们那时候落难，还是索菲亚忙前忙后，在异国他乡，这份温暖颇为珍贵。 反而捅刀子的是老乡。 做人得厚道，更何况她们现在有能力报答。 孟月仙点点头，“那咱们就开始造势，放长线钓大鱼。”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孟月仙跟着顾东两口子一起去市场。 刚走进市场，她们就被簇拥着走到自家摊位。 “月仙，这好久没见你了，晚上来家里吃饭~” “孟姐，你有空去我那坐坐~” “月仙呐~你这个货我就想要一点，你这能不能处理给我？” 孟月仙感觉头都大了，统一回应。 “先看货，再一家家谈，你们这东一嘴西一嘴，我都迷糊了，都别急，我这还没定下来呢~” 一群人走到摊子前面，孟月仙回过身指挥，“货你们也看过了，咱一家家进来聊，都不急。” 最先进来的是市场里的小二两口子，在市场做了好些年，为人低调，是奔着货来的。 “孟姐，你这货都拿下得多少钱？” “这个数。”孟月仙伸出手，五个指尖捏在一起。 小二面露难色，“孟姐，你这个货处理得有点高了吧……” 孟月仙笑笑，不在意地说道，“货倒是没几个钱，一个进货渠道五万不贵吧？刘老大那边拼车皮，不用你们自己往返带货，这是不是更超值了？” 其实顾东早就跟红梅估完库存，只有两万多的货，孟月仙直接按照五万来算。 见小二两口子犹豫，她还劝慰两句，“说实话，你们现在也不错，我这个货你们吃下来负担太重，要是我后面卖不掉拆散货，你们再收点一样。” 小二两口子纠结离开，下一位又走进集装箱里。 接下来的几家，要么只想要货，要么只想要摊位，都因为价格举棋不定。 这会儿来的是大豁牙子，市场里的重量嘉宾，人高马大，脸上都是横肉，门牙缺了一颗，还是打架打的。 夏天脖子上带着大金链子，冬天倒是瞧不见了，埋在衣服里。 他家光摊位就有三个，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在切尔基，生意算是数一数二的好。 “孟姐，全拿下给个数。” 大豁牙子大咧咧一坐，财大气粗。 “20。”孟月仙直接报数，不像对待其他人，还得劝慰几句，再客气送走。 “我心里也就这个数儿，直接给我得了，我信得着刘老大。” 对于孟月仙对外承诺的供货渠道，是因为刘勇的坐镇，要不人一离开俄国，货款打了，货收不着，谁又敢相信呢。 孟月仙微笑，“整个切尔基也就是你豁牙子最敞亮，我这再考虑考虑。” “考虑？这还考虑个啥？你到底是想卖还是不想卖？”大豁牙子有点搞不清楚孟月仙的脑回路。 “卖，当然卖，但是您出的价是20，那万一别人出21呢，我这多卖点是点，要是别人出价，我保证跟您知会一声。” 大豁牙子仰起头，略带得意说道。 “整个切尔基，哪有像我这么大气的？也就是我底儿厚，别人谁能？” “我再考虑考虑，明后天就给你个准信儿。” 送走了大豁牙子，孟月仙这才站起身，脚都冻僵了。 又有新的人走进集装箱，孟月仙再度坐下，一直到了晚上收摊，孟月仙才送走了最后一人。 三人一起回家，下了电车，刚走到家门口，就见路灯底下站着一个人。 第165章 都当爷爷的人，不要脸！ 孟月仙走在后头，顾东两口子走在前面。 路灯下那人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见三人走近，赶紧上前。 “妹子，听说你回来我赶紧来看看你。”李海脸上是尴尬的笑。 顾东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李叔，来就来拿啥东西~赶紧屋里坐。” “就是，拿什么东西，快，赶紧进屋，外头这么冷。”孟月仙热情地招呼他进屋。 红梅快步走到门口，拿着钥匙开门。 索菲亚坐在窗边，冷冷看着李海进门。 几人进家，孟月仙就招呼李海坐在索菲亚的客厅。 二楼地儿小，进谁的卧室都不合适。 “妈，我去做饭，李叔拿了这么多牛肉，咱晚上吃火锅。”红梅脱下大棉袄，提着袋子就上了二楼。 “辛苦红梅做，咱俩唠唠嗑。”孟月仙起身去倒水。 顾东也跟着上楼，给红梅打下手。 索菲亚起身，孟月仙赶紧扶她送回卧室。 等孟月仙关门走出，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海还是有些尴尬，倒是孟月仙面色如常。 “最近生意好不好？听顾东说你这生意也做起来了，我回深市也忙，也没时间去瞧瞧你家里咋样。” 李海面上的尴尬更浓了。 “都好都好。” 孟月仙去柜子上掏出一瓶伏特加来，放在桌上。 “晚上喝这个，凑合喝。” 李海这才鼓足勇气开口。 “妹子，听说你摊位跟货都要往外兑？” “嗯，遭灾了，房子也没了，冲的就是我刚买的房，早知道还不如买在上步村，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你也别上火，人没事就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谁说不是呢，顾东两口子在这挣钱挣得好好的，但是没法，我一个女人，还带着几个孩子，还是得他张罗，建好了房子，在做点小买卖也行，孩子大了，老见不着爸爸妈妈也不行。” 李海点点头，“是啊，这孩子一转眼就长大成人，我那小孙子也该上小学了……” “李大哥，你在这也是辛苦，都是为了家。” 听到此处，李海赶紧接着话茬说。 “妹子，听说你这货跟摊位都要出手？” 孟月仙端着水杯小口喝着，“是啊，都得处理。” 李海有些着急，“要不卖我吧。” 孟月仙讶异，“李大哥你想要？” “想要呢，上次那些货，我这卖得还剩点呢，我寻思接了你的摊，也能多挣点不是，家里需要用钱的地儿多，孩子又多……” 孟月仙叹了口气，“大哥，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今天半个市场的人都来我家看了，豁牙子你知道吧，他出了20个……” 李海咋舌，他虽然听人家说孟月仙家出得贵，可没想到这么贵…… “大哥，我真不是框你，你也认识豁牙子，你偷偷问他都行，我这摊位做出了名堂，货也在，要不是遭灾，给我一百万我都不乐意卖。” 李海是真动心，可这钱也是真承受不了。 孟月仙安慰他，“大哥你那摊位也不错，虽说挣不了什么大钱，小钱也能赚，就是以后我不能给你供货了，谁买了摊位，我得独家供货，这个没办法……” 听到孟月仙这么一说，李海更难受了。 要不是位置不好，货又大同小异，他这才出不了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再讲讲价。 “妹子，我这手上不太够，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接手了，分批给你打钱，一分都不带少的。” 孟月仙面露难色，“大哥，我能等得了你，可房子那等不了我，街道办说了，房子重建就一起建，以后再建不行，要不我能这么叫顾东回去嘛……” 李海还想继续商量，红梅端着锅下楼。 “吃饭吃饭，有什么边吃边说~” 搪瓷锅里煮着滚开的牛骨汤，切成薄片的牛肉被端上来，这里可买不着麻酱，红梅就用酱油小米辣调了几碗小料汁。 孟月仙扶着索菲亚坐到桌边，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得每个人红光满面，伏特加倒满每个人的酒杯，举杯畅饮。 大家都闭口不提摊位的事儿，只讲些市场里的趣闻，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吃过饭，孟月仙送李海出门。 李海借着酒劲又提起话头。 “妹子，能不能少点啊，这么多一时半会凑不出来？” 孟月仙叹了口气，拉住李海的手。 “李大哥，要不是你的帮忙，我们哪能到这外国来做买卖挣钱，我记着你的恩情，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说实话，这个没点实力吃下了也噎得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儿小的，但是步子跨大容易扯着蛋，你就当我说点醉话，你就随便听听……” 李海有点感动，反握住孟月仙的手。 “妹子，大哥嘴笨，咱哥俩啥都不用说，要是我出20个，豁牙子又出21个，那……” 孟月仙一拍李海的手，“大哥，20个你就拿走，进货价我还得给你压到最低，这还用说！” 李海借着酒劲儿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孟月仙犹豫一瞬，“大哥，就是我们着急走，顶多一天时间……” 李海犯难，这一天时间怎么凑？ “这样，大哥，两天时间，你看能凑就凑，实在不行我就卖豁牙子，我确实赶时间，孩子都扔在那，我也不放心……” “那行，我赶紧回去，你赶紧进屋吧，天儿怪冷的。” 李海匆匆离开，孟月仙转身进屋。 红梅凑过来，“妈，咋样？” “不知道能不能行，走着瞧吧……” 顾东冷哼一声，“就他？有没有这个贼胆儿还两说。” 红梅抖了抖手上的水珠，“都当爷爷的人，不要脸！” 不要脸的李海回到住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躺在床上嗑瓜子。 第166章 种一颗种子 “咋说的？” “20个，豁牙子咋说的？” “从他媳妇儿那套的话，也说的20个，那就是没骗人。” 李海脱下厚厚的棉袄坐到床边，点起一只烟，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刚刚在孟月仙那不能抽烟，憋得他够呛。 女人柔弱无骨攀在李海身上，“那咋整？” 李海瞥了她一眼，“你那有多少？” 女人撅起嘴，“我能有多少？我那点都被刚子收着，现在他在里头蹲着，我那个摊位一天就卖这么点钱。” 小翠自从刚子被抓，她彻底没了倚靠，李海照顾来照顾去，就顺理成章照顾到床上。 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这种搭伙夫妻极多，李海也算是赶上了一次潮流。 “我倒是有地方让你借，但是有利息……” 李海转过头，“哪？” “大胡子那，你敢借吗？” 上次虽然是刚子逼着他骗出顾东两口子，可上头是谁，他也知道。 他也成了一条线儿上的蚂蚱。 见李海犹豫，小翠幽幽说道。 “豁牙子靠着那点货就挣了几年钱，听说家里买车买房还在这养了两个女人，这要是被他得了孟月仙的摊位，那还不是更发财了……” 孟月仙的货在切尔基来说，进价便宜，售价还略高，厕所边上的摊位更是一炮走红。 每天顾东两口子数钱都数到手抽筋。 他每天都后悔，为啥要搬走。 要是继续留在那，怎么也喝上一口汤。 说这些已然晚了，可现在机会又重新摆在面前，抓还是不抓？ 李海沉默不语，只猛抽烟。 “海哥~要是咱们拿下那铺子，那一天得挣多少钱？这20个用不上几个月就能还上……” 李海被燃尽的烟头烫了手指，手一松，烟头掉在地上。 “上次错过一次，这次怎么也得抓住！借！” 小翠两个手臂随即缠上他的脖子，“海哥，你可得带着我，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吧……” 李海一下扑倒她，三两下给她剥个精光。 “骚狐狸……” 小翠咯咯咯地笑着，“老东西~” 第二天。 孟月仙继续跟着顾东两口子去市场，还有不少人纷纷赶来看货。 每一个孟月仙都耐心接待，做足了功夫。 像豁牙子一样有实力的人选，又出现一个，人称疤哥。 疤哥也不啰嗦，直接坦言，“豁牙子出20个，我出21个。” 孟月仙心动是真心动，但还是客气说道。 “我再考虑考虑，明儿给你信儿。” 疤哥咳了两声，坦言。 “是刘老大喊我帮你抬声势，但是说实话，21个我也想买。” 敢情是刘勇喊来的托儿，但是人家不想当托儿，是真想买。 “疤哥，那我也是明天给你信儿。” “成。” 送疤哥离开，孟月仙看了看外头还等着的人，“下一个是谁？” 忙碌一整天，孟月仙回到家猛喝水。 话说多了，嗓子都疼。 红梅给孟月仙兑了一杯淡盐水端过来。 “这李海还没找你？” “应该是筹钱呢。” 话刚说完，楼下是敲门声。 自从孟月仙回来，几人回家就在索菲亚家的一楼晃来晃去，增添点人气。 索菲亚喜欢看她们说话谈事，虽然听不懂。 顾东去开门，玛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 玛莎一见到孟月仙就扑了上来。 “太想你了。” “我也是。” 等拥抱完，玛莎解开两个大袋子。 什么俄国套娃，什么手工编织的披肩，羊绒小毯子，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听伊万说你们要回国，我就给你们准备礼物……” 孟月仙心中感动，这个丫头是真的没话说。 “玛莎，我给你留一个地址电话，如果你想来，随时欢迎。” 玛莎红着眼，“我以为你们会呆很久，这么快就走？” 孟月仙没有提醒她经济崩盘，因为她的家庭地位肯定是最早知道消息的那一批人。 “等你来深市，我带你好好逛逛。” 敲门声又起。 “又谁啊？”顾东嘟囔着去开门。 刚打开门，拳头就硬了。 孟月仙见迟迟没人进来，也起身来看。 站在门外的正是身高两米的俄国壮汉，穿着黑色皮夹克，一脸凶相。 “老大在车里等你。”男人侧身，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皮卡。 孟月仙拽起挂在门边的羽绒服穿上身。 顾东挡着她，“不要去！” “没事儿，放心！深市的合作还得指着我呢~” 顾东这才缓缓放下手。 孟月仙走出门，心脏噗通噗通跳，谁知道这大胡子是打的什么主意。 喜怒无常，心思变态，这死冷寒天，再给她扔到山上，别说野兽，没几个小时就得冻得邦邦硬。 她深呼吸几个来回，拉开车门，费力爬上车。 一边坐着的大胡子哈哈大笑。 “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我请你喝酒！” 孟月仙微微一笑，“忙着处理手上的货，我就要离开俄国了。” 大胡子故作惊讶，“离开？这里挣不到钱？或许也可以给我工作。” 孟月仙心里一哆嗦，可别。 “必须回家去，有孩子等着我们。” 大胡子用手捋着胡子，切入正题。 “嘉力集团最近要的货变少，你知道为什么？” 孟月仙当然知道，可她死都不能说啊。 她清了清嗓子，舒展地向后靠坐，慢条斯理说道，“你知道深市现在发展得很快，嘉力需要很多钢材，你手里的货太少。” 大胡子觉得孟月仙故作玄虚，“不可能，我的很多。” 孟月仙歪头凝视他的双眼，“那你一定不是最多的那个！” 见大胡子皱眉凝思，孟月仙直接打开车门，跳下车，关门前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如果找不到最大的供货商，那么你就是最大的那个。” 说完孟月仙关上车门，一步步走回家。 玻璃窗上趴着好几个脑袋瓜，紧张地盯向外面。 孟月仙摆摆手，几个脑袋瓜这才消失。 等孟月仙刚进屋，路边的皮卡缓缓驶离。 “说啥啊？”顾东一脸紧张，红梅也在旁边紧张的手心是汗，擦在衣服上。 “没什么，就是种一颗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 “一颗满含希望的种子。” 大胡子因为与嘉力集团的合作，由暗转明，只要他相信孟月仙的话，疯狂囤钢材，那就恶有天收。 他能不能相信孟月仙的片面之词，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孟月仙刚坐到椅子上，门又响了。 她直接起身，“我去开吧，八成还是找我的。” 大胡子为什么知道她回来，自然是有人报信，报信的人就是敲门的人。 孟月仙是这般想的。 第167章 到底咋回事 门打开，正是李海。 李海提着一大袋子钱匆匆赶来。 下午小翠就说市场疤哥放话，21个收了孟月仙的摊位跟货。 他赶紧去大胡子那签字画押，借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孟月仙让进屋，“李哥你这走得急匆匆的呢~” “我这不着急送钱来嘛，你点点~” 说着就要把怀里的袋子给孟月仙。 “可别，你先带回去，明儿咱一起去银行，直接汇款回国，我跟刘老大早就打过招呼，等我们一走，你就接手就成。” 孟月仙爱钱，可更惜命。 她就是信不着李海。 李海的脸蹭得红了，“咋信不着哥？” 孟月仙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这玛莎还在这呢，一会儿还要来几个朋友，晚上还要在这住，你说我能放心嘛~” 李海这才松口气，“那行，明天早上咱去银行。”说完，提着袋子又打开门，一路小跑回家。 送走了李海，这回算彻底消停下来。 玛莎觉得太过神奇，孟月仙跟那个007一样神秘。 晚上又把李海送来的牛肉做了一桌子菜，吃过饭送走了恋恋不舍的玛莎。 二人最后拥抱，玛莎坐上伊万的车。 “我一定会去深市的~” “等你~” 与俄国的人和事都做好了结，孟月仙看着异国他乡的月亮，冷得一个哆嗦。 深市待久了，已经不习惯这种寒冷。 第二天红梅去摆摊，孟月仙、顾东跟着李海一起去银行。 办好了汇款，李海这才放心下来。 昨晚还忐忑半宿，这万一孟月仙爽约，兑给疤哥，那他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现在把钱还回去都不好使，利息还得照付。 幸好没发生自己想象中的坏事。 办好汇款，孟月仙把仓库门的钥匙交到李海手里。 “那就祝李大哥生意兴隆！” 李海捏紧钥匙，笑得合不拢嘴。 “那以后需要进货我还是找刘老大吗？” “嗯，他那能联系上我，我只供货给你们两个人，这个放一万个心。” 李海喜滋滋离开，孟月仙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一口恶气。 差点一家人交代在这，天道好轮回，狗腿子自作孽。 顾东在一边提醒她。 “我们现在买票？” “买，索菲亚的护照你带了没？” “带了。” “走。” 孟月仙直接买了当天的火车票，给刘勇打了个电话，全家提着行李包裹，站在门外。 索菲亚舍不得这栋房子，她站了许久，孟月仙也没有催促。 最后下定决心，索菲亚还是锁门转身。 “索菲亚，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来。” 索菲亚根本没出过远门，紧紧牵着孟月仙的手。 等四人辗转赶到火车站，刘勇早就等在门口。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月仙调侃他，站在刘勇身边的刘波把手里的袋子交给顾东。 “仙姨，两件貂儿，给您装好了。” 貂皮大衣？ 孟月仙赶紧打开袋子，一件是白色，一件酒红色。 孟月仙直接就脱下羽绒服，抖出酒红色那件穿在身上。 皮毛顺滑油亮，立体的剪裁贴合身形，宽大的毛领像是绽放的玫瑰花瓣。 孟月仙还转了一圈，显摆似的给刘勇看。 “开玩笑你还当真了，好看不？” 刘勇扶额，“你是真得瑟~” “那你都送我了，我还不得瑟得瑟，那我可就收了，你别心疼。” 刘勇带着刘波离开，“有缘再见。” “说得跟永别似的，只要你一个电话，我随时出现。” 刘勇摆了摆手，“走了。” 回想起两人火车相识，孟月仙不禁感慨一下。 “还得是刘勇讲究，还送我貂皮大衣。” 红梅点点头，“刘老大嘴臭，但是心还挺好的。” 两人嘻嘻笑，索菲亚四处张望，紧张得不行。 孟月仙牵上她的手。 “走，带你坐火车。” 踏上回国的火车，红梅恨不得马上就到家，她实在太想丫蛋儿。 顾东还是可惜俄国的生意，日进斗金的日子不再，他对于回国做什么还有些渺茫。 三人带着索菲亚，离家越来越近。 索菲亚出境的时候还是费了些时间，毕竟她现在还是旅游签证，这么大年龄还出来旅游，确实比较少见。 下了火车，重新踏上了黑湖的土地，孟月仙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全抵达，无事发生。 一行人提的东西太多，孟月仙叫了一辆三轮车，一齐去姐妹服装店。 孟月仙把索菲亚头上的帽子紧了紧，给她指路边的店铺，街上的行人。 索菲亚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 等三轮车到了店门口，先扶着索菲亚下车，又忙着卸下车里的大包小包。 孟春桃在店里送走了客人，这才看见店门口的几人。 “回来啦？哎呀~赶紧进屋。” 一堆包裹移到店里，四个人就开始忙着脱衣服。 索菲亚露出异国的脸庞，孟春桃还吓了一跳。 “哟~这是谁啊？” “帮过咱的俄国老太太，这生病了，我寻思带去扎扎针灸，治好了再送回去。” 孟春桃忙点头，“那做得对，赶紧坐，坐炉子边热乎，我也不会说那俄国话，你给翻译翻译。” 孟月仙扶着索菲亚坐在炉子边，这才喘口气。 “累死了，这一折腾就是小半个月，姐夫呢？怎么又没看见他？” “他啊，他给人家搬家去了，人家留那吃饭呢~” 孟春桃话音刚落，赵有福推门进来，一看见孟月仙脸上都是尴尬。 “月，月仙，回来了……” “姐夫你这朋友挺多啊，天天见不着你人影？” 赵有福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后脑勺，“那个，那个就是，嗯，对。” 赵有福转了两圈，每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他身上，让他分外不适，只好低头转身出门。 “那个，那个，我先走了……” 孟月仙眼睛瞥向孟春桃，孟春桃面色平静，翻着铁炉子上的土豆。 “先去招待所吧，休息休息。” 孟春桃锁了店门，一队人马直接去招待所，开了三个房间。 索菲亚旅途劳顿，躺下准备睡一会儿。 顾东两口子倒是没事，锁了门直接去仓库去看李家兄弟。 孟月仙进了自己的房间，孟春桃刚想躺床上，孟月仙拽住她的手。 “说吧！到底咋回事？” 第168章 矮冬瓜长脑子了？ 孟春桃苦笑，“啥啊~松手，我躺会~” 孟月仙猛地凑到她眼前，盯着她的眼睛，“说！别以为骗得了我！” “你凑这么近怪吓人的，松开，我躺会儿。” “说！不说我就直接去找姐夫！” 孟春桃听到这句才变了脸色。 “找什么找，你可别去。” “为什么不能去？” “哎呀，你就别去了，你问那么多干嘛？自家一堆子烂事，还管我，别管！” “我就要管！”孟月仙执拗地扯着她，偏要问个一清二楚。 孟春桃一骨碌起身，就要起身离开。 “你走，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找他去~” 孟月仙坐在床上，歪头盯着孟春桃的背影。 孟春桃站了半晌，这才转身，只是脸上都是泪水。 “咋了这是？姐夫欺负你？动手了？”孟月仙赶紧站起身，去擦她脸上的泪。 一想到此处，孟月仙怒从心起。 老实巴交的姐夫竟然敢动手，看她怎么收拾这个狗男人！ 孟春桃摇头，心碎的模样看的孟月仙心痛不已。 “那你倒是说啊，你想把我急死？” “月仙，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呜……” 孟春桃哭得撕心裂肺，孟月仙拉着她的手。 “说，赶紧说，别以为咱娘家没人儿！” “你姐夫还有个小老婆，孩子都好几岁了……” 什么？五雷轰顶，此刻就是。 孟春桃跟赵有福结婚二十余载，无所出，去医院各种查来查去，大夫说两人都有问题，就这么凑合着过了半辈子。 没想到赵有福老树开花，怎么就拐了一个姑娘给他生了个儿子。 这不，娘俩找到黑湖来了。 孟月仙气得牙根痒痒，却不能发作。 “姐，你先别急，咱坐下慢慢说。” 孟月仙知道，这种奇耻大辱，就连自家人都不好意思说，要不是自己发现逼问，孟春桃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张嘴。 孟春桃敞开了委屈，哭了半天，等平复了心情，孟月仙这才开口。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什么稀罕的，我就问你一句痛快话，你还想不想过？” 孟春桃哪想接着过日子？ 那赵有福天天就往那小家钻，俨然不拿她当个人来看。 “过？你还真是看扁我了。” 孟春桃伤心欲绝，觉得自己的亲妹妹都瞧不起她。 “姐，你是真糊涂了，我肯定先问问你的意见，你想要他这个人，我就有法子给他弄回来，你不想要，那我就敲锣打鼓，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冤枉我！我可比窦娥还冤~”孟月仙哀求着，哄着她。 孟春桃一把抱住孟月仙。 “月仙，我真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那时候咱爸咱妈就说别嫁给他，我铁了心非要跟他，吃苦受穷不说，最后还这么侮辱我，我真的不想活了……” 直到此刻，孟春桃才吐露心声。 要不是孟月仙发现得早，怕是孟春桃早早晚晚得走极端。 孟月仙拍了拍孟春桃的肩膀。 “姐，别这么说，就跟我回深市，咱姐俩搞事业，男人是啥？男人是咱女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孟春桃委屈万分，心灰意冷，这么多年的真心错付，全都喂了狗。 “月仙，咱走，明天就走！” “行，那得买票不是，红梅家那两兄弟也得跟着走呢，这个店还不是得兑出去。” 孟春桃起身，委屈的眼泪又开始淌。 “月仙，那狗男人说了，店一人一半，要是离婚，他不同意，除非我把店给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么多年，这矮冬瓜终于开始长脑子了？姐，你别怕，我处理。” 孟春桃憋屈的想死，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当尼姑，嫁错了人，离婚都得脱层皮。 店都是月仙给支棱起来的，他赵有福一毛钱都没掏。 她悔不当初。 “早知道你叫我，我不该来，这店咋是我的？明明是你的……”孟春桃一股火上的，天天睡不着觉。 孟月仙安抚好孟春桃的情绪，见她睡着了才悄悄起身，给远在深市的田向松打去电话。 “喂？”田向松正忙得焦头烂额，手底下的案子让他苦不堪言。 “向松，我是孟姐。” “孟姐？”田向松耳边夹着电话，两个手还在整理资料。 “姐有个事儿想咨询咨询你。” “你说。” “就是这么个情况……” 孟月仙一五一十说出，听得田向松慢慢停下整理手里的资料。 “啧，孟姐，你这也是够精彩的。” 孟月仙皱眉打断他，“就是怎么处理才好？挺急的。” 田向松的手指在办公桌上点来点去，“姐~这还不好办……” 等田向松指导完，孟月仙便心中有数。 “等我回去请你吃饭。” 田向松嘿嘿一笑，“那得你自己做哈，外面的餐馆我可不吃。” “成，到时候我准备一大桌子，专门请你！” “傅淮川怎么不叫？要是不喊那家伙怕是得当场骂人。” 孟月仙心里一紧，不想听见他的名字，又想打听到底卫兰跟傅淮川的关系。 “那卫兰做饭给她吃不就得了……” “卫兰？”田向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你可拉倒吧，那丫头做的饭跟化学制剂差不多，吃了就得原地升天！” 孟月仙听田向松的语气亲密，“那人家两口子升不升天，关我们屁事。” “两口子？”田向松噗嗤笑出声，“孟姐，你可真是不知道，那傅淮川不喜欢女人，更不可能喜欢习兰！” “不喜欢女人？”孟月仙立马想歪了，那种男男爱她倒是有所耳闻，傅淮川竟然是？ “我说的是他就跟个木头一样，捂不热，融不化，小时候我们仨天天一起玩，要发展早发展了……” 孟月仙一下豁然开朗，卫兰有心，但傅淮川无意。 单相思呗。 想到此处，孟月仙不知怎的心里生起一股喜悦来。 “那我挂了，等我回去请你们吃饭。” 孟月仙挂断电话，考虑自己的计划。 顾东两口子一回来，孟月仙就把两人拉到一边，把孟春桃的事儿说了一遍。 顾东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欺负我二姨？妈，你别管！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红梅一把扯住他的手，“打打打，你就不能聪明点！” 孟月仙又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红梅点头，“妈，我觉得你这么做更好！” 三人又合计了一会儿，孟春桃这才睡醒走出房间。 红梅进索菲亚的房间陪她，孟月仙直接开口，“住哪？带我们去！” 第169章 等我长大就杀了你 孟月仙顾东两人跟着孟春桃坐着公交车去了一处平房区。 下了车，孟月仙先去找了一家照相馆。 孟月仙指尖冻得发红，用力掀开厚重的门帘子，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两侧墙上挂满照片，有一家几口的全家福，也有当时最时髦的写真照片。 柜台后头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拍照？” 孟月仙点点头，笑着说道，“就是得出去拍行吗？价钱您提……” 没一会，孟月仙三人鱼贯而出，后头跟着年轻男人，脖子上挂着一台海鸥205。 孟月仙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到点劲爆照片，只能碰碰运气。 三拐两拐，孟春桃在前头带路，几人停在巷子口。 天寒地冻，年轻人倒是没喊冷。 主要给的实在太多了。 等了有个把小时，几人把松软的雪跺成了平路，这才从那处平房里走出一家三口来。 孟月仙赶紧推了推年轻男人，男人有些紧张，还是鼓足勇气上前去。 “同志~我是采风的摄影师，想给你们免费拍点照片，您愿意吗？” 赵有福还懵着，小男孩立马拽着女人的棉袄叫，“妈~我要照相，我要照相~” 女人扯开围在脸上的大红围巾，露出娇俏的容颜。 “有福，咱还没照过相呢，照一个吧？” 年轻男人赶紧说道。 “不收钱，我就是看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想记录下来，等洗出来我就给你送过来。” 赵有福听到不收钱三个字，这才开口。 “真不收钱？” “不收不收！”年轻男人两个手挥动。 “那照吧。” 赵有福特意解开大衣扣子，单手插兜，做出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动作。 女人赶紧蹲下，解开小男孩包着的围巾，又低头整理自己的大衣，靠在赵有福身侧。 年轻男人蹲下拍照，不时指导动作。 “同志，你揽着妻子的腰，对，靠得近点~” 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张，摄影师傅这才站起身，“可以了，都拍好了，您家是在哪？我到时候送来。” 女人重新围好围巾，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就那家，家里都有人在，到时候送来就行。” “好的，那谢谢了。”摄影师落荒而逃。 做这种事他可真是头一遭。 拐到巷子口，孟月仙三人靠在墙根等的心急。 “拍上没有？” “拍了好些，你都要？” “要，一张五块，洗出来，我都要！” 年轻男人这才放下心，“那我回去现在就洗出来。” 孟春桃神色复杂跟在孟月仙身后，一行人又赶回照相馆。 等待的间隙，孟春桃在一边忍不住开口。 “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 本来拍两张就行，但是怕出意外，还是让人家多拍几张保险点。 等了几个小时，年轻男人才从暗室里走出，拿着一摞照片。 “一共是23张，加急一张3元，一张就是8元，一共184元。” 孟月仙掏钱，“190，6元辛苦费，谢谢你了同志。” 年轻男人收到钱有些窃喜，“下回给您算便宜点。” “可能没有下回了，但还是谢谢你。” 孟月仙翻看手里的照片，拍得确实清晰。 三人往回走，顾东忍不住嘀咕，“赵有福那王八蛋，长得又磕碜，怎么能让那小姑娘心甘情愿给他生儿子的？” 谁说不是呢？ 好好的大姑娘，图个啥呢？ 图他岁数大，图他不洗澡！ 孟春桃叹了口气，“我年老色衰，惹人生厌……” 顾东赶紧找补，“二姨，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姑娘眼睛不好使……” “你可别说话了。”孟月仙拍了他一把。 越解释越乱。 “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总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管不住裤裆，是他贱，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顾东在一边忙附和。 孟春桃心里难受，还让孟月仙一家操心。 “眼睛瞎了，怨不着别人……” 孟月仙知道孟春桃现在的心境，挫败，怀疑自己，受伤，或许自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对于她来说都是难熬，可熬过之后，她将无坚不摧。 三人一齐回到孟春桃租住的房子里，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孟春桃看着一点点建立的小家，分崩离析。 从老家带来的一床被子，还是结婚时候买的第一个家当。 红色缎面上绣的一对鸳鸯，刺得她眼泪直流。 孟月仙见她难受，抱起被子出了门。 不多时院子里燃起了火堆，鸳鸯迅速被大火吞噬。 “撇了就得了，你点什么火？” 孟月仙转身进屋，拿起一把剪刀，掏出赵有福挂在衣柜里的衣服。 “你自己省吃俭用，不舍得穿，给他净买些好衣裳。”一边说，孟月仙一边剪，衣服剪出洞来，长裤剪成三角裤。 孟春桃一把抢过剪刀，狠狠地剪那些衣服。 “对！啥都不给他剩！” 顾东把什么锅碗瓢盆一股脑收到床单里，背着就去巷口的废品收购站。 等三人忙活完，家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破衣裳。 房租交的还有几个月租金，退不了，只能这么处理一番。 收拾好东西，一齐去了招待所，接上索菲亚吃晚饭。 吃饱喝足，孟月仙带着顾东还有李雪松、李雪峰两兄弟去往白天去过的平房。 孟春桃不想伤口撒盐，全权交给孟月仙处理。 孟月仙打头阵，‘邦邦邦’敲门。 半天门被打开，赵有福大惊失色站在门口。 “月……月仙……” 孟月仙一个巴掌抡圆，狠狠扇在赵有福脸上，又一脚踹在他的心口窝上。 赵有福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被打得动了火气，他支棱着起身，嘴里骂骂咧咧。 顾东领着两兄弟将他围住，恶狠狠盯着他。 三个一米八几的年轻小伙子造成的压迫，让赵有福缩了缩身子，刚骂到一半的脏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孟月仙大摇大摆进屋，炕上缩着的女人紧紧抱着八岁孩子。 “臭表子！滚出我家！等我长大就杀了你们！” 女人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孟月仙坐在靠窗的凳子上，翘起二郎腿，审视着炕上的母子。 第170章 怎么搞在一起的？ 女人约莫三十出头，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没出过力，黑长麻花辫，穿着件粉色毛衣，怀里的孩子七八岁，长得随妈，跟赵有福一点不像。 “怎么搞在一起的？” “大姐，别怪有福，是我自作自受，我该死……” 孟月仙啧啧两声，“还真是被你装到了，那你怎么不去死呢？还从老家坐着火车来黑湖，一边嘴里叫着大姐，一边带着孩子抢男人！” 女人怀里的孩子挣脱大手，红着眼想要拼命，“臭表子，臭表子！你才该死！你被车撞死！得病瘟死！” 赵有福缩在墙角，一声不敢吭，反倒是这个小崽子污言秽语，肆无忌惮。 孟月仙扣了扣耳朵，“你妈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女人赶紧捂住孩子的嘴，楚楚可怜说道。 “他还小，也是见你们这样吓破了胆……大姐，你就成全我们吧，有福这么多年才有后，也算给家里续上了香火，您可怜可怜我们……” “他老赵家的香火，跟我有屁的关系？你明知道赵有福有家，还跟他生孩子？你们这是重婚罪！我现在就可以告你们，让你们蹲大狱！” 女人茫然，“大姐，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有福哥有家，咋能是重婚罪，重婚罪是明知人家结婚还领证，我们这没领证……” 孟月仙心想，你这还挺明白的，跟你这清纯小白花的人设可不附了。 “那你不知道法律还写了一条吗？对外公开宣称是夫妻，共同起居，共同照顾孩子，周围群众也认为是夫妻关系，这种情况也构成重婚罪！” 女人坚定了几分，“我们没有……” 孟月仙直接甩出一沓照片，扔在桌上。 “物证、人证、我都有！要不是老天爷长眼睛呢，今天我们去照相馆照相，正巧看见店主在那装照片，还跟我说要拿你们的照片去投稿参加摄影展！” 赵有福心里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月仙，你别啊，我不想蹲笆犁子，求求你，行行好……” 炕上的女人一哆嗦，成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孟月仙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吓唬两人，如果刚刚说的那番话奏效，照片都不用掏出来，可见这女人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叫了二十来年的姐夫，麻溜滚别碍眼，耽误了我姐二十多年，没让你赔钱就算念在情分上。” 年轻女人赶紧对着赵有福使眼色，赵有福犹犹豫豫开口。 “那这店还有我一半呢……” 孟月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算盘，手指翻飞，“租铺子，先交的三个月加一个月租金，是520元，后面交的一年1320，加起来是……” 从租金到装修，从配货到屯的货，孟月仙一样一样算，算到最后才停手，“一共是57382，给你抹个零头，60000。” 赵有福不服了。 “那开店时候的钱你还跟我算啊……” 孟月仙慢条斯理说道。 “这个铺子是我开的，那我前前后后投的钱呢？你们卖货的钱可一分没给我啊？” 炕上的女人一急，“那我们卖了货再给你钱。” 孟月仙把算盘猛地拍在桌上，‘啪’一声，算盘四分五裂，珠子掉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谈个屁啊！店是我出的钱，你们还有脸在这跟我讨价还价？” 炕上的女人见孟月仙急了，想继续商量着来。 “大姐，我们不要货，只要店行不行，孩子大了要上学，手里哪有钱呢，你算可怜我们母子……” “你不是口口声声给老赵家徐香火嘛！怎么？养孩子的钱也得算到我头上？这小崽子也没叫我一句祖宗！两万，多说一句我跟你们急！” “行行行，大姐您心善，我们这就凑钱。” 孟月仙直接起身，“明天早上钱拿不过来，我明儿就整个往外兑，过时不候。” 说罢，带着三个大小伙子离开。 赵有福瘫软在地上，满脑袋冷汗。 这要是被打一顿，不死也要重伤。 炕上的女人撒开捂着孩子的手，嫌弃溢于言表，可她很快隐藏起情绪，“有福哥，你手里还有多少钱？咱凑凑……” 赵有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这就几千，那也不够啊……” “那咋整？店没了，咱吃啥咱喝啥，等你离了婚，给壮壮上了户口，上学都得花钱呢……” 赵有福坐在地上不起来，愁眉苦脸，“挣那点都邮家去了，咱爸咱妈都给咱存着呢……” 女人当然知道，“那咋办呢……要不我还是带着壮壮走吧，你还是跟春桃姐好好过，到时候我回老家，求求别人，看扫大街的活儿能不能给我做，我为了壮壮什么都能干……” 刚说完，女人抽泣着捂住了脸，小男孩赶紧扯着她的手。 “妈，你别哭，我去干活，我长大了，到时候我当大官，第一个先杀了欺负我们的人，我让你过好日子……” 赵有福被母子两个的对话刺激，“我还没死呢~娟娟，既然你给我生了儿子，我就得当个老爷们！” 慷慨激昂的赵有福站起身，拿起挂在墙边的棉袄穿在身上，“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让妈把钱寄回来，你放心！” 等赵有福离开，女人这才躺在炕上，一脸厌恶。 “老不死的……” 一边的壮壮从炕边拿出饼干盒，抓起两块饼干塞进嘴里。 “妈，我想喝汽水……” “喝个屁！他要是拿不回来钱，咱都得喝西北风！” 第171章 你他娘的太欺负人了 赵有福匆匆去街口给家里打电话，直接说了孟春桃翻脸要离婚，孟月仙咄咄逼人，现在需要把钱把店兑下来。 “店是你的，兑什么兑？” 赵有福面露难色，“那孟月仙要告我重婚罪呢，那都有证据，没说告我呢，现在人家要走，我不兑下来，别人就兑走了，这店生意好，我能给别人嘛，你那大孙子还得落户口上学……” 说了半天，赵有福口干舌燥，总算说服老家的爹娘。 “你一共就往家邮了这么多，都给你，以后养老钱都没了，养儿防老，养的什么老……” “妈，你放心，等咱把店兑下来，那钱不就妥妥赚，等过了年你们就过来，咱在这黑湖买房子。” 吃上了赵有福给的大饼，老两口这才乐颠颠答应明天一早汇钱过来。 等孟月仙一回去，顾南先绘声绘色讲了 赵有福下跪，挨一巴掌的经过。 孟春桃现在只想离开，听顾东说完也只是点点头，解气。 也只是解了一点，幸好店能收回来。 “那货咋整？”她现在还是可惜耗尽心血的店，也不想把店便宜给这对狗男女。 孟月仙知道二姐的心思，“这个你放心，瞧我的吧！” 第二天一早，赵有福就匆匆带着两万块钱赶到招待所，交到孟月仙手上。 “钱一分不少，说实话，现在死冷寒天的，你也不好处理，不如就等我卖出货钱，到时候给你寄过去。” 孟月仙眼睛一瞪，赵有福缩了缩肩膀。 昨晚那巴掌打得他现在半边脸还是肿的。 “清三天货，清不完的送你！” 赵有福一下高兴起来，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真的？说话算数。” 孟月仙冷笑，“算数，就跟你当年承诺我们老孟家，要对我姐好一辈子一样。”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孟月仙两样都做了，赵有福脸上的愧疚也只是一闪而过。 不下蛋的鸡，有个卵用？ 香火断在他赵有福手上，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他是没办法。 当年的好也是真的，现在的厌恶也是真的。 “那就三天之后我过来收。” 赵有福转身离开，孟月仙捏着钱冷哼一声。 狗男女！ 拿到了钱，先带着顾东存进了户头上，接着按照约定时间，带着孟春桃去了民政局。 赵有福也真是会恶心人，还带着女人孩子一齐去。 本想着做人留一线的孟月仙着实放下心来，对付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能心软。 孟春桃捏着绿色的结婚证，这才真正的与过去切割完毕。 看着过了二十来年的男人绝情绝义，她也真正地死了这条心。 什么情？什么爱？什么患难夫妻？都是狗屁！ 孟月仙牵着她的手带着顾东跟李家兄弟离开。 赵有福身边的女人还假惺惺走过来给孟春桃鞠躬道歉，“姐，对不起，我真没想破坏你们，都是缘分，以后壮壮就是你的儿子，给你养老送终，离不离婚你都是她的大娘……” 孟春桃虽然面无表情，都是强装坚强，她浑身颤抖，就想要撕了眼前人的嘴。 孟月仙猛地抽手，给了女人一巴掌。 站在一边的壮壮被顾东死死盯着，到底是小孩子，一声不敢吭，缩在女人身后。 “大娘就算了，这巴掌是我替我二姐打的，你嘴这么贱？以后小心被人撕烂了！” 女人捂着脸低头垂泪，赵有福赶紧走过来，“婚也离了，还动啥手？娟娟你没事吧？” 孟月仙甩了甩手，“别领出来丢人现眼了，赵有福你这绿帽子扎我眼了。” 留下敢怒不敢言的赵有福一家，孟月仙一行人离开直接回了店里。 满店的货，还有仓库里的存货，孟春桃犯了难。 “这么多……三天怎么处理得了……” 孟月仙忙着指挥顾南两兄弟把货堆在店外，出去一圈带回来个大喇叭，清了清嗓子开始录音。 “深市最大服装厂倒闭了！老板赵有福吃喝嫖赌，欠下一屁股债带着小三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衣服抵工资，原价都是三百多，二百多，一百多的衣服，通通二十块，通通二十块！赵有财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你搞破鞋不发工资，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孟月仙录完，一圈人都目瞪口呆。 “妈？你哪来的这个词儿？” 如果说上辈子听过的，谁能信呢…… “我想出来的，不行？” 喇叭一放，街上的行人陆续停下脚步，成山的衣服质量又好，价格又便宜，纷纷上前挑上两件。 “你们老板真这么缺德？” “那可不，要不这么好的货能这个价处理？” “要我说啊~那男人都一个味儿，见着年轻的眼睛就直了~” “老板，我要得多，给便宜点不？” “要不我送给你？这都亏本卖了！” “她不要，我要！老板都给我装起来！” 就这么卖到了晚上，顾东接了个灯泡挂在店门口。 夜色挡不住人还是多。 衣服卖这么便宜，简直是跟捡钱差不多。 人叫人，人喊人，大半天下来，店里的卖光不说，仓库里也卖了一小部分。 索菲亚就坐在店里手捧着热茶，看她们一家人站在门外忙活。 一直忙到深夜，几人这才回到招待所。 第二天又是如此。 赵有福悄悄躲在一边看孟月仙处理货，听着大喇叭的内容，气得要命。 本来想着找几个人把货偷偷收了，可手里是一点余钱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衣服被便宜卖。 他不是没动过借高利贷的心思，可实在胆小，韩娟各种游说他，也没敢踏出那一步。 韩娟在一边劝慰，“你管她喊什么，反正店在我们手上，我们自己随便进点货不就得了。” 劝也只是为了给赵有福一个台阶下，他那个胆子，根本就不可能上前。 人家几个大小伙子一站，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赵有福吐了口痰，“啐！还有两天，赶紧滚！” 直到第三天中午，最后一点货被处理完，三个人这才喘口气。 冰天雪地，一堆人站在店门口忙活找货收钱，就这么硬生生把一仓库的货给卖完。 其中有些是服装店老板找上门，拿了不少。 虽然是20一件，可也不赔钱，相当于把货批发出去。 零零总总卖了差不多两万块钱，最后又带着孟春桃把营业执照注销，买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票。 半夜三更，顾东悄悄起床，带着李家兄弟回到店里，先敲碎了花大价钱做的橱窗，又把装修好的灯具墙面来个重新装修，最后三兄弟畅快地释放了些液体，这才回到招待所。 当然是瞒着所有人。 等到第二天赵有福找到招待所，就看到柜台上的钥匙。 他兴冲冲拿着钥匙去店里，看着满地的碎玻璃傻眼。 “孟！月！仙！你他娘的太欺负人了！” 第172章 捡垃圾？ 孟春桃坐在火车上闷闷不乐，孟月仙把手里剥好的橘瓣儿塞进她嘴里。 “吃！咱打扑克，人这么多呢~” 红梅赶紧从包里掏出两幅扑克，“赢钱的，来来来，各凭本事吃饭。” “我这牌技，给你们赢的片甲不留~”顾东摩拳擦掌，在床板上拍了拍。 路途遥远，只能用这个来解闷。 一路上吃吃喝喝，打打扑克，每个人身上的毛衣都被换下，离深市越近，温度就越高。 就这么坐了几天的火车，几人拿着大包小裹站在了深市的土地上。 红梅的心早就迫不及待，她想立马见到丫蛋儿。 孟月仙知她心急如焚，打了个三轮车，连人带包一齐去新家。 除了孟月仙，都是第一次坐电梯，又是新奇又是害怕。 “妈~这铁匣子会不会突然掉下去？”红梅看着数字变化，耳边是电梯运行的嗡嗡声。 “不会，你不跳不踹门，咋能出故障。” 电梯门一开，孟月仙拿着钥匙打开家门，家里空无一人。 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不是皇宫吧……” “你看那灯，啧啧……” “这沙发是真皮的吧……” 几人东摸西摸，看什么都稀奇。 孟月仙指了指丫蛋儿的房间，让夫妻两个安顿进去。 索菲亚安排进空房间，旅途劳顿，先睡下。 孟春桃就跟孟月仙住在一起，双人床倒也不挤。 休整片刻，红梅留在家照顾索菲亚，顾东骑着港田带着一车人去上步村。 李家兄弟正好跟陈启住，也不用另外租房子。 抵达上步村的老房子，所有人端坐在桌前，孟月仙又开了一个小会。 “现在服装这块先搁一搁，我有个好项目。” “啥项目？”顾东有点跃跃欲试。 一开始孟月仙执意来深市，又执意去俄国，结果是现在兜里二十多万的存款，他开始心服口服。 孟春桃自然无条件相信孟月仙的决定，反正妹妹说啥，她就做啥，现在她还伤心着，正想有个忙活人的事分散注意力。 李家兄弟倒是随便，反正人在这，说啥就听啥。 “这次特大洪涝，好些地方受灾，现在遍地垃圾。” “捡垃圾？”顾东有点大跌眼镜，这刚从俄国回来，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陈启一下就想通，“仙姨说的是收垃圾，哦不，收废品。” 虽然一字之差，但是陈启准确地抓住了重点。 “收？” 孟月仙自信一笑，“对！收！” 孟春桃低头思考了一番，“所以现在废品多，收的人还不多？” 孟月仙点点头，“目前收废品都是个人推着自行车，要么拉个板车，从别人手里收了送到二道贩子那里，二道贩子再送去回收厂。我们直接跨过中间商，直接上门收，把给二道贩子的价格直接给卖废品的人。” “那卖的人挣的钱多，自然都愿意卖给咱们~”孟春桃有些雀跃。 “那我们怎么干？”顾东虽然还仔细想，可觉得准没错。 既然是不用再走出国门，背井离乡，留在深市还能挣钱，干啥都行。 孟月仙手指点了点桌子，“先找回收厂谈合作，找仓库，再买辆二手大车。” 把复杂的设定简化成最基本的大步骤，就不会像是无头苍蝇。 收废品？ 这可是她强项。 只不过她上辈子临死，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靠收废品赚上一波快钱。 “我带二姐、陈启先去谈回收厂，顾东你带着雪峰、雪松去找找二手车跟仓库，分头行动。” 发布完任务，几人出门，两辆港田匆匆离开。 深市最大的回收厂只有三家，都在同一个区。 孟月仙分别造访。 第一家是资历最大的老厂，见她是个女人直接摆摆手，不想合作。 第二家实力雄厚，倒是有意向，但是价格给得并不理想。 第三家，接待她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几岁，穿着件蓝色夹克，利落的短发。 这一家回收厂成立不久，根基尚浅，也是孟月仙最抱有期待的一家。 “大姐，价格这块也是根据体量来算，这样，您先收，到时候拉过来，体量足够，价格我给你最高，当成签合同。” 因为孟月仙想要的价格起码要一次送来几十吨才能给。 可刚刚做收购这块，孟月仙也捏不准自己第一次送货能送多少。 “行，您是爽快人，我也是，咱就第一次合作先试探着来，互相满意才好长期合作。” 出了回收厂，天色已暗下。 等孟月仙几人回到家，顾东他们还没回来。 丫蛋儿坐在沙发里正看电视，一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 孟月仙搂着丫蛋儿亲个不停，虽说红梅回来了，可跟奶奶的感情还是深刻。 等红梅做好饭，顾东这才回来。 “咋样？” 顾东垂头丧气，“那大卡车不好找，贵不说，都用得跟废铁似的……” 孟月仙知道这个急不来，“车不好找也正常，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找，还有仓库没来得及看吧？” 顾东夹了一筷子菜，就着馒头咬了一大口，“有几处地方，但是房东都死咬着价格不撒嘴。” “有车不用离市区太近，偏点都行。” “我看的都是郊区，市区问都不敢问……” 忙活一天，只解决了一样，孟月仙也不着急。 虽说时间就是金钱，可也不能因为赶时间，什么都凑合着就开始，小问题等到了后头还是成了大问题。 吃过饭，孟月仙洗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孟春桃知道她犯愁，“别急，慢慢找，” “嗯，不急，赶紧睡吧，折腾好几天也睡不好吃不好。” 两姐妹互相体恤，可孟月仙还是急。 车是问题，仓库也是问题，问题叠着问题，可真够头疼。 迷迷糊糊之际，久违的大哥大响起铃声。 孟月仙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喂？” 第173章 被水淹过的脑子，它不太好 “我是白海生。” “你不说我也猜得是你，这个点儿能打电话的人也只能是你。”孟月仙翻着白眼轻声细语。 孟春桃已经睡着，害怕吵醒她。 “今天听冰冰说你要买车，我就给你打个电话。” 孟月仙猛地睁开眼，“你有？” 其实这句问话属实废话，白海生什么没有？ 要个天上的月亮，倒是摘不了…… 但是除了星星月亮，他什么都有。 白海生清了清嗓子，“运输队有淘汰的车，你可以过来看看。” “好好好，我明天一早就来，我该找谁？” “你去前台，有人带你。” “那真是帮大忙了白总，你说你，这么客气呢~冰冰在我这过得可好了，顾南那小子被我揍了一顿，敢惹冰冰哭？我第一个不答应！” 白冰冰现在俨然成了自家人，天天跟姐妹俩一起上下学，蹭吃蹭喝，偶尔还在这住一晚。 白海生哑然失笑，“你在俄国处理得如何？” “一切顺利，货都处理完，人也处理完。” “那就好……” 孟月仙见他又不言语，觉得还是得适当关心关心人家，给自己这么多帮助。 “你最近都还好吧，是不是犯愁钱花不完？”孟月仙说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白海生倒是觉得好笑，笑了好几声。 “烦恼有一点，明天见面再说。” “你那么忙，你嘱咐下面就行，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忙自然是忙的，有些事也是要说的。” 孟月仙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含糊答应。 “那就劳烦白总了。” 挂断电话，孟月仙悄悄躺下。 “是谁？”孟春桃闭着眼睛问。 孟月仙差点被吓死，“二姐，你不是睡了嘛~耳朵这个好使……” 孟春桃睁开眼，侧头看她。 窗外灯火通明，从窗帘透出隐约的光来。 “白海生，大老板，就是今天一起吃饭的白冰冰她爸。” “啧啧，大半夜打电话，我看不是送车，是想送人……” 孟月仙闭上眼，“什么送人？这个情况有点复杂，以后告诉你怎么回事。” 孟春桃回过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男人就是这么回事，一开始对你好，后面说变就变了……” “是啊，没啥意思……”孟月仙嘴上说着没啥意思，眼前飘过傅淮川的脸。 “呸呸呸！” “呸啥？”孟春桃看向孟月仙。 孟月仙眼睛睁开，“我觉得我自从那天被水淹过，脑子不太好了……” “……” 一夜休整。 孟月仙一早先跟红梅带着索菲亚去中医院。 索菲亚的白皮肤蓝眼睛惹得医院里的人看个不停。 在现在这个年代，外国人还是少见。 排队挂号的功夫，不少人凑到索菲亚面前驻足观看，当然是带着善意。 如今深市也有不少蓝眼睛高鼻梁的老外出现，只不过中医院还是头一份。 护士念到索菲亚的名字，红梅搀着索菲亚，孟月仙先一步走进医生办公室。 医生专业，一边号脉，一边问了几个问题。 什么时候发病，吃过什么药，做过什么治疗。 索菲亚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啥也听不懂，啥也不知道。 经过诊断，医生写了中药方子，又开了针灸的单子。 “现在是黄金恢复期，吃药再针灸，看能恢复到几成。” 孟月仙接过单子，“那麻烦大夫了，有没有什么忌口？” “少吃些发物就行，还是得多锻炼，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得动起来。” “一定听大夫的。” 孟月仙领着索菲亚去诊疗室。 安顿好一切，孟月仙嘱咐红梅，以后就好生照顾，废品收购站那顾东他们几个忙就行。 正好红梅想要陪丫蛋儿，也愿意在家。 孟月仙出了医院骑上港田直接去嘉力集团。 把车停在门口，孟月仙直接进了大厅。 前台女孩早已熟识孟月仙，笑着迎接。 “白总这边都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孟月仙心情更加愉悦，还得是大老板，什么都安排得妥妥贴贴。 女孩带着孟月仙直接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办公室。 坐在里面的人穿着蓝色工装，是个朴实的中年人。 “您好您好，我是袁建设，是运输二队的负责人。” “您好您好，我是孟月仙，这次麻烦您了……” 二人握手客套了一下，袁建设就带着孟月仙下楼。 “车队也不在这，我带您去。” 二人坐上一辆皮卡车，车内干干净净，坐上车袁建设先带上一副白手套，车子缓缓启动，离市中心越来越远。 在车上孟月仙得到一个晴天大霹雳。 “什么？学半年？” 孟月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袁建设笑着说道，“大车驾照要求不仅多，还要挂靠单位，师傅签字才能考试，去车辆管理所拿证。” 他还以为孟月仙知道，没想到一无所知就敢买车。 孟月仙一捂脑门，天都塌了。 这要是靠港田一车车拉，赚是赚，可真的慢。 现在洪涝刚停，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车子开进一处开阔地，四面围墙，里面整齐地停着一排排的卡车。 孟月仙跟着袁建设下车。 “这些超出服役年限，都需要处理，一般都是处理给二手车市场，您挑吧！” 这崭新的程度，不说新的也是差不多。 “这都要卖？” “您看到的都卖。” 袁建设心里想的是，白总怎么交代的，他就怎么说。 这些车都是运输队的主力车，还没到退役年限。 孟月仙东转转西转转，她哪会挑，只不过看个热闹。 “怎么？挑不出来？”白海生走到孟月仙身后。 他刚开完会，匆匆赶到。 “我哪会挑啊，看个热闹，随便一辆就成，多少钱？” 跟在白海生身后的袁建设赶紧回答，“一万。” 昨天顾东打听的价格，快要报废的车都要一万五，这个属实划算了。 “白总，听说驾照要考半年？还要挂靠单位……” “我也是才知道，直接来我这学就行。” 孟月仙简直是遇到了大好人，“学费该怎么交我就怎么交。太谢谢你了，白总。” “那就请我吃顿饭。” 孟月仙一愣，“那必须的，走走走。” 她钻进白海生的小轿车里，发现司机小王并不在。 白海生开着车，带着她去更远的郊区。 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讲的无非是孩子和工作。 车子最后停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小乡村，白海生下车，孟月仙刚拿起手里的包，车门被打开。 这个绅士的有点让孟月仙不自在。 二人走进小院，里面空无一人。 房间里摆着木桌木凳，窗外是一大片的荷塘，只不过现在的季节，荷塘一片萧索。 白海生给孟月仙倒了一杯茶水，落座不多时，一个年轻小伙推着小推车走进房间。 一碟碟精致的菜肴端上桌，都是孟月仙没见过的菜式。 “吃~” 白海生像是主人家，看出孟月仙的不自在。 孟月仙拿起筷子，掂量着这一口下去得多少钱。 白海生突然说出一句话，孟月仙眼眸微扩，筷子愣在半空。 第174章 既要也要 “你觉得我怎么样？” 孟月仙在一瞬间想了八百个措辞，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答。 “你的人生哪还有我们凡人的烦恼，春风得意啊。” 白海生自嘲地笑了笑。 “冰冰想让我追求你。” 孟月仙的筷子差点没握住。 “小孩子瞎说的，你不要当真，可能是喜欢我们家里的氛围。” 白海生目光灼灼地望着孟月仙，“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考虑。” 孟月仙尴尬地放下筷子，想着院子里的大卡车，家里住的房子，很是纠结，最后还是直白地回答。 “白总，您真的对我帮助很多，但是吧，你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吧……主要是我，我这个人吃了太多苦，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 这分钟她开始计划怎么搬回上步村，再买几辆港田，困难她都能克服。 白海生摇摇头，“是我太急了，你不要着急回答我，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也很难风花雪月，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们还是照常相处，别介意我这个人有话直说，对你的欣赏，是一点一滴，冰冰喜欢你，我也一样。” 孟月仙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四十几岁，可保养得当，五官端正，睿智、有钱又绅士。 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拥有。 如果再婚，那么他一定是最优秀的那个。 可孟月仙还是摇摇头，“白总，感谢抬爱，受宠若惊，如果早点遇见，说不定我做梦都能笑醒。” 这个早点遇见，是孟月仙上辈子黄花大闺女做梦的时候。 对爱情憧憬，对未来迷茫，只想着成为某个人的贤内助，像是一朵菟丝花靠依附男人为生的时候。 两辈子的现实让她清楚，靠自己才是她真正应该做的。 白海生欣赏地看向她，“我欣赏你，欣赏你的生命力，欣赏你的拼搏，如果可以，请晚点给我答复。” 孟月仙看着窗外的残荷，“这地方真不错，有钱真好……” 避而不答，就是婉拒。 白海生丝毫不在意，“偶尔过来吃顿饭，安静。” “希望我以后能靠自己的能力过这样的生活……”这是孟月仙的心里话。 两人品尝佳肴，再不提刚刚的话题，轻松的氛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白海生开着车送她回到嘉力集团楼下，孟月仙直接跨上港田。 “那我就让顾东明天就来学习，您看能不能用最快的时间学会，他以前在林场开过车，也会修。” “尽力。” “那我走啦~” 孟月仙一扭油门，一溜烟地离开。 白海生看着那道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 小王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礼物袋。 “孟姐还在前台给我留了礼物。” 白海生有些玩味地说道，“给你带了，不给我带。” 小王清了清喉咙，“白总，你不能既要也要。” “是啊……既要也要……” 白海生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可他一向如此。 直言不讳，勇敢出击。 孟月仙骑着港田，吹着冷风。 实在是想不通白海生怎么会喜欢她这一挂的。 但是被人喜欢感觉还是挺美的，毕竟是这么优秀的男人。 又一想到傅淮川，心里堵堵的。 搞钱！ 搞钱就什么都不想。 她猛拧油门，去找仓库。 顾东说了那几个地方都不太行，孟月仙决定自己找找看。 她拿出大哥大问妮子新搬去的地址，赶紧去接她。 妮子对这些地方熟悉，她带着妮子去了刚刚路过的废弃厂房区。 搜索一圈，要么是太贵了，要么找不到负责人，兜兜转转，晃悠了小半天。 “老板，要不去我们那时候住的厂房？” “那里？” “街道办给找的，我们就去问问街道办，怎么个租法？” “成。” 绕了一圈，她们去了街道办临时办公的平房。 “你们要租这里？” 孟月仙点点头，“我们要开废品收购站。” 办公人员狐疑地看了看她，“你？” “我们一家子人呢。”孟月仙知道对方不信任自己，赶紧解释。 妮子也在一边说道。 “我们老板登过报纸，以前就在老街开饺子馆呢。” 办公人员这才想起，“我还去吃过呢~哎呀，没认出来~” 店里忙，他们仨在店里脚不沾地，自然也没让人仔细瞅清楚。 “您看能不能联系上？我真想租。” “那我给你联系联系，你过两天来。” “成，那谢谢你哈。” 总算有了一点眉目，孟月仙又送妮子回家，路上接了一通电话。 “喂？” “孟姐，你回来没？” “回了。” “那晚上去淮川那里，你可是答应做好吃的请我。” 孟月仙一拍脑门，忘了。 “行，正好今天有时间，过几天估计都没时间，那我去买菜，晚上见。” “得嘞~我给淮川打电话。” 挂断电话，孟月仙赶紧去菜市场。 天色暗下来，时间不多。 她直奔菜市场，买了些肉跟蔬菜，想着傅淮川喜欢吃酸菜馅的饺子，又回了一趟家，特意从阳台上的酸菜缸里抓了一颗酸菜，骑上港田去往傅淮川家。 红梅在家，还有顾北，孟月仙很是放心。 索菲亚经过一天的治疗，精神都好一些，孟月仙出门，还让她慢点开车。 下了港田，她提着两兜菜，费力敲了敲门。 幸亏傅淮川通风报信，俄国的生意这才有了圆满的结局。 她还是准备好好感谢他，专门给他做顿爱吃的饭菜，再多包点酸菜馅的饺子。 站在门口等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只不过开门的人，并不是傅淮川。 第175章 再教我一遍 孟月仙一时错愕，卫兰唇角微勾。 “哎呀，你来了？快进屋~” 不等孟月仙转身走，被一把扯住胳膊往屋里拽。 客厅沙发上一个老人正襟危坐，梳着大背头，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报纸盖住了整个上半身。 “爸~这就是傅淮川家的保姆孟月仙，那时候淮川腿出车祸，人家给照顾得特别好。” 孟月仙点点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别啊~”卫兰拽着她的胳膊不放，“留下一起吃个饭，淮川感冒了，现在躺在床上呢。” 傅淮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敲门声，接着又听见了卫兰的话，匆匆起身。 “她不是保姆。”傅淮川一脸病容走进客厅。 卫父见傅淮川这样说，尴尬地咳了一声，“饭菜做好，刚想叫你吃饭，都别站着了，都坐。” 卫母把菜一盘盘端上桌，“小孟快来~吃了再走。” 傅淮川直接走到饭桌前，拉出一个椅子，“来坐。” 他看着孟月仙，想知道她会不会留下。 “行。”孟月仙倒是想看看，这顿饭是怎么个不安生的吃法。 傅淮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色自然。 他并没有接到田向松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卫兰。 田向松问她什么时候走，她说晚上在这吃饭，叫他一起，田向松直接说改天，电话就挂了。 等田向松通知孟月仙再约时间，可孟月仙的大哥大怎么也打不通。 那晚泡过一点水，修理过后，还是容易偶尔失灵。 一无所知的孟月仙敲开了傅淮川家的门，踏进一场舆论漩涡。 饭桌上摆着一碟碟广式菜肴，黄豆焖猪脚，客家酿豆腐，豉油鸡，豉油生菜。 “小孟别客气，吃~”卫母亲切夹菜到孟月仙的碗里。 孟月仙面上微冷，点点头，动筷吃饭。 “淮川呢~你说你没个女人照顾不行啊，也老大不小了，你们俩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也是时候成个家了。”卫父吃了两口，就开始切正题。 卫兰坐在傅淮川另一侧，在一边不停给他夹菜，挑衅地看向孟月仙。 孟月仙只闷头吃菜，充耳不闻。 卫母也放下筷子，“来来来~咱喝酒，淮川喝不了，我们喝~” 眼见冷场，卫母就开始缓和气氛。 孟月仙也跟着举杯，每个人的酒杯装着二两白酒，大家碰杯，每个人只抿了一小口，她一饮而尽。 “小孟酒量好的呀~”卫母地道的沪市口音。 “还行。”孟月仙不咸不淡回答两个字。 这菜吃得不合口，气氛又别闹，她只能喝点酒助助兴了。 卫母又赶紧倒酒，“淮川，你不想要孩子就不要，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做个伴就行，婚礼想办中式还是西式都行，我倒是觉得婚纱漂亮的呀……” 傅淮川的筷子放下，正色说道，“叔叔阿姨，我有喜欢的人，我跟卫兰不可能。” 孟月仙突然打起了酒嗝，一下又一下。 本来就处在震惊的两夫妻顿时放下筷子。 “淮川，你不能因为小兰出国几年就变心啊~” “真是胡闹！”卫父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盘子碟子哗啦一声。 卫兰刚想说些不着急的场面话，眼睛瞥见桌下，顿时伤心地跑出门去。 卫母也赶紧追出去，“小兰~你跑什么啊~” 卫父猛地站起身，满脸怒容，“傅淮川！小兰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真是狼心狗肺！” 他大踏步离开，摔得大门‘砰’的一声。 孟月仙一动不动，手还被傅淮川的大手攥得紧紧，手心微潮。 刚刚傅淮川说话的时候，孟月仙放在腿上的手被一把握住，她这才打嗝。 试问谁能不被刺激到。 孟月仙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傅淮川也坐着一动不动，半晌缓缓松开手。 “我想吃饺子……” 孟月仙尴尬站起身，匆匆钻进厨房。 说得不清不楚，为什么要抓她的手。 她站在水池边，开着水龙头搓着两只手，心烦意乱。 “洗手怎么洗这么半天？”傅淮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后。 孟月仙猛地转过身，发现傅淮川站得极近，她仰着身子靠在水池边。 “你管我！”孟月仙有些赌气说道。 傅淮川微微低头，垂眸凝视着她。 “你再教我一遍。” 孟月仙呆愣，教什么？ 傅淮川两个大手猛地撑在孟月仙身侧，她的后颈被猛地扣住，灼热的气息欺压而上。 孟月仙大脑一片空白，傅淮川笨拙地撬动唇齿，吻得时而霸道时而小心翼翼。 孟月仙双手悬空着，缓缓攀附上他的胸膛。 剧烈的心跳传递到她的手心，两人唇齿交融，暧昧的吮吸声，身后的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她不知道吻了多久，可她觉得傅淮川浑身越来越烫，他的吻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唔……”孟月仙挣脱开，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看着他泛红的眼尾。 “你发烧了，赶紧吃药躺着去~” 傅淮川眼睛只盯着她湿润红肿的唇，把她紧紧圈在怀中。 “再教我一遍……上瘾……” 孟月仙挣脱让人腿软的拥抱，转身关了水龙头，傅淮川又像是树袋熊一样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两个手臂紧紧圈住她。 “听话。” 傅淮川这才松开手臂，“月仙，现在你算是我的女人了吗？” 孟月仙害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用手整理他微乱的头发，摸了摸他红透的耳朵。 “还吃饺子吗？” “陪我……” 他又把孟月仙圈进怀里，俯着身子把头枕在她颈间，贪婪地闻着她身上好闻的皂香。 孟月仙带着树袋熊，一点点挪到卧室，翻出药箱找到退烧药，转过身塞进他的嘴里，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把他按坐在床边。 “听话，吃药。” 傅淮川举起杯子吞药，放下杯子，孟月仙已经把冰糖塞进他嘴里。 一声惊呼，一股力量将她一拽，孟月仙跌进厚实的胸膛，接着她被压在床上。 傅淮川缓缓凑近她的唇，“甜的，你尝尝……” 第176章 最大的秘密 冰糖被傅淮川抵着渡进孟月仙的口中，冰糖渐渐融化成甜蜜的吻。 直到孟月仙再次挣脱开，钻进傅淮川的怀里。 害羞…… 这是孟月仙最大的秘密，她没有接过吻。 这是一个可笑的事实。 她就是一个为了传宗接代的机器，哪怕不接吻，也可以生孩子。 只是这过程没有愉悦，只有痛苦。 这也是她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带进棺材那种。 “我跟习兰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你相信我吗？” 孟月仙点点头，傅淮川浑身滚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她想离得稍远些，便听到傅淮川暗哑的声音，“别动。” 傅淮川喉结滚动，眸底暗色涌动。 怀里的女人让他呼吸困难，一头猛兽昂着头就要冲破世俗。 “我去洗个澡。”傅淮川猛地起身，钻进洗手间。 孟月仙也跟着起身，她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得回去了。 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傅淮川发梢滴着水珠，颈间挂着毛巾走出，屋内空无一人。 一张字条放在餐桌上，他拿起字条。 「最近忙，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电话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只有嘟嘟的忙音。 孟月仙此刻坐在港田上，在月色下疾驰，脸上还带着红晕。 她想快点冲散那些燥热，还有大堆的事情要忙。 刚回到家，孟月仙迫不及待告诉好消息。 车谈妥，顾东明天就去学车考驾照，明天去谈谈废弃工厂的租赁。 顾东倒是不知道考大车票这么难，他本来是开过的，只不过是在林场偶尔拉木头。 “妈，这个简单，保证几天就考出来。” “你好好学，你不在我们就用港田先拉着，不急。” 嘴上是不急，可孟月仙心里还是着急的。 这个风口一过，可就没这么容易挣钱了。 可有些事光着急也没用，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 夜里，孟月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孟春桃以为她还在焦急废品收购站的事，又开始安慰。 “明天说不定就找到仓库了，没啥好闹心的，能挣咱就努力，不能挣就拉倒干别的。” 孟月仙闷闷地‘嗯’了一声。 下午那个绵长的吻，现在还让她头脑发晕，脸红心跳。 第二天，全家整装待发，顾东去了嘉力集团学车，孟月仙带着一车的人去了老街临时街道办。 昨天的工作人员还记得她。 “这是老街石头村的集体产权，昨天我跟村委会问询过，是愿意出租的，荒了很久，能挣点总是好的，单层是800平，一平方2元，一个月1600元。” 这么大的占地面积，算是很便宜，顾东找的那几家，一平方都要在五元左右。 孟月仙直接拍板，“成，我们租了，合同现在就能签。” 工作人员想不到这么快，“我给他们村干部打电话，来这里签合同吧。” “行。” 孟月仙一行人坐在街道办的凳子上等待。 等了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海魂衫，黑裤子的中年人匆匆赶来。 “这是石头村的村长吴永强。” “你好你好。” 孟月仙起身与村长握手，吴永强手里捏着租赁合同。 “村委会开过大会，商议同意，那咱们就半年一交，押金一个月。” “行，咱就签字，合作愉快。” 之前政府占用安置灾民，也给了不少钱，荒废已久的工厂这又迎来了第二春。 两方签了合同，这间小型废弃工厂就是孟月仙所有。 他们兴冲冲赶到工厂，规划了位置摆放。 “咱这就支棱起一个回收站？” “像做梦一样。” 孟月仙看着高耸的梁柱，空旷的水泥地，“咱要争分夺秒，快速挣上这一笔钱。二姐，你带着雪松、雪峰、妮子守着仓库，我跟陈启骑着港田先去收，顾东学完也得好几天，咱也不能闲着等。” “嗯，要不现在就开始？” “现在？” “现在！” 提到挣钱，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吃过挣钱的甜头，每个人都对新生活有了向往。 只要不懒，老天爷总不会辜负你。 孟月仙点点头，“那就现在！” 价格早就滚瓜烂熟，最值钱的莫过于废钢铁、铜，还有就是废旧衣物，还有玻璃瓶、塑料等等。 在这个年代，生产和生活用品供应相对紧张，废品回收是原材料再利用的主要途径，尤其是金属和纸品，几乎‘供不应求’。 洪流灾难过后，不少人以此补贴家用，别人看不上的资源，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孟月仙和陈启一人开着一辆车，去往受灾严重的区域。 那里不少人在泥泞的废墟中弯腰拾捡。 孟月仙把车停在一边，手里拿着大喇叭，“废钢废铜玻璃瓶塑料全都要！高价回收！高价回收！” 喇叭声一响，拾捡废品的人不禁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张望。 陈启去了另一个地方，孟月仙孤零零站在港田旁，等待顾客上门。 等没一会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 一个女人穿着靴子，身上是劳动布的旧衣服，头上扎着个蓝布头巾，两个手里提着绳子捆扎好的几个自行车胎，另一只手提着自行车的破烂变形的骨架。 女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憨厚地笑了笑，“你看看，能值多少钱？” 孟月仙把绳子拆开，把车胎用螺丝刀三两下拆卸，又把车身上的塑料车筐、挡泥板拆下扔在一边。 女人一开始还是不太相信，周遭的人也说一看就不是专门收废品的，一般都是推着个破旧自行车，要不就是街边支起的收废品的摊位，哪有骑着三轮车来收废品的。 高价回收的吆喝一起，女人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高价到底是真是假。 等孟月仙拆完，拿起车上的杆秤，金属一堆称了记在本子上，塑料称了又记上，轮胎分内胎、外胎。 内胎是天然橡胶，一角钱一斤，而外胎更贵些，两角一斤。 孟月仙并没有把车胎混在一起称重，而是分别称了记在本子上。 最后拢本子上的账，金属部分差几两25斤，一斤2角，一共是5元，车胎一共是9角，塑料只有两斤，2角。 最后孟月仙把拆出的铜轴套、铜车线接头单独挑出，用杆秤称了，有八两，就有八角钱。 在孟月仙的计算下，一共是5元6角5分，孟月仙从腰包里掏出钱，数出有零有整的钱递到女人手上，把油印纸本子撕下底下那张，也递给女人。 “单子在这，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你自己再算下。” 女人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第177章 杀千刀的！ “杀千刀的！以前我卖自行车，可不会给我拆开，还有你拆的这个轴承，咋这么值钱？” “这个是铜，一元一斤，车身架是钢，虽然重，但是远没有铜值钱。” 女人捏着手里的钱看着孟月仙，“你天天都来吗？” “来，过一阵我们有自己的大卡车，你们可以攒一攒再送来也行，回收站就在烂石滩那的废弃工厂，要是看不见我就往那里送，收的价格都是一样，都给开单子，写得明明白白。” 女人喜滋滋把钱揣进口袋，“那我也告诉别人，你这真是能卖出高价来~以前那些人来收，我可挣不上这么多钱呢~” 孟月仙笑呵呵说道。 “你介绍人来，到时候你来送，我给你算高价！” “真的？”女人一脸惊喜，有些不敢相信。 “那保真！你这么为我宣传，不给点好处怎么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女人兴冲冲跑开，跑到还在观望的人堆里头。 孟月仙靠在车身上，翘首期待。 没一会儿，女人带着好几个手里拿着废品的女人聚在孟月仙的车边。 “看看我这个~我这个成色好着呢~” “我有好几个瓶子~先看我的……” “我这有些衣服鞋，拖鞋你收不收？” 孟月仙被围堵在中间，每个挤出人群的人都喜笑颜开双手捏着钱，观望的人也就跟着挤进来。 等孟月仙忙完，天已擦黑，小小的港田车上满载而归。 陈启比她更早一步到回收站，孟春桃几个人早就在分拣。 第一天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累是累点，可成堆的货物都是钱。 平时废品收购可没有这么多货可收，洪流过境，遍地垃圾，量是真的大。 等几人分拣完，孟月仙载着孟春桃回家。 已是深夜，家里静悄悄。 两人蹑手蹑脚洗了个澡，孟春桃先躺在床上，孟月仙用毛巾擦着头发，客厅里的电话响起。 孟月仙赶紧接起，那头传来傅淮川的声音。 “喂？” “回来了？” 孟月仙唇角噙着笑意，整个人窝进沙发的角落。 “嗯，你今天干嘛了？” “上班，你今天干嘛了？” “收破烂儿……” 你一句我一句，两人说个不停，都是些无聊的废话，可还是让二人的唇角挂着笑意。 中年人的爱火燃起来，那也是了不得。 说了一会儿，傅淮川怕影响孟月仙休息。 “快睡吧，明天又要忙……” “嗯，那我睡了。” “我能去看你吗？” “不能。”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过几天吧……” 依依不舍挂断电话，孟春桃已经睡着。 高强度的劳动，让当了半年老板娘的她也够受。 孟月仙蹑手蹑脚爬上床，提着被子蒙着脸。 满脑子都是两人唇齿交融的画面，嘴里还有回甜。 这小子，还挺会……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孟月仙开着小港田，突突突地回到昨天的老地方。 早有一批人等在原地。 昨天卖到钱的人都留着手里的货，就等着她还会不会再来。 孟月仙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刚停下车就被团团围住。 “老板老板~先看我的，我先来的！” “什么你先来的，我早就到了！” “别挤啊~哎哟！谁把我鞋踩掉了……” 孟月仙才呆一会儿就收满一车，她看着还围着的人群无奈说道。 “等我先拉回去，马上回来。” 还没卖上的人眼巴巴看着她，“那你可快点回来啊~” 孟月仙跨上港田，用最快的速度赶回。 回收站的空地上早就卸下一车的货，顾南戴着线手套也在其中忙活，顾北跟顾念也在一边翻捡，最惊人的是白冰冰穿着进口运动套装，在脏兮兮的废品堆上扒拉。 “冰冰~你快下来！” 孟月仙顾不上急着卸货，先把千金大小姐喊下来。 白冰冰瓷白的小脸上一块黑一块黄。 “仙姨，挺好玩的，你忙你的，我做我的。” 顾南不在意地说道，“先卸货吧，陈启哥先拉回来一车，又赶紧走了。” 人手多，干活快，三两下一车的废品被卸下车，孟月仙只好招手，“冰冰~你跟我去收。” 白冰冰这才从废品堆上跳下，“真的？等等我。” 孟月仙载着白冰冰，再度返回，留在原地的人一个没少，还多了一些。 白冰冰也不矫情，听孟月仙的指示，把孟月仙过目的东西拢成一堆，方便称重。 又跑了两趟，中午饭都来不及吃，只买了几个饼，从家里带的咸菜，凑合着吃了一餐。 白冰冰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在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废品可以卖钱这回事。 死皮赖脸跟着顾南他们来帮忙，以为挣大钱，结果发现，一分一角的钱给人累得半死。 在她的认知里，月入上千不是基本的吗？ 她出生的起点，是每个人努力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 现在她才后知后觉。 就在紧锣密鼓中，周末刚过，顾东开着大卡车到了回收站。 此时回收站的空地上已经堆了不少分门别类的废品。 每天两辆港田都要收好几车回来，孟春桃和陈启一边收货，一边宣传回收站的地址。 知道地址，等不及的人就可以直接送去回收站。 顾东跳下车，拍了拍洗得锃光瓦亮的车身。 “有这大家伙，就不用这么忙了。” 孟月仙看着堆满的货先决定卖了再说。 “这也能装上两车了，咱先拉到回收厂，把合同敲定下来。” 光装车就装了两个小时，孟月仙坐上副驾驶，陈启雪峰开着两辆小港田，连人带废品跟在大车后面，浩浩荡荡去往回收厂。 等拉到地方，回收厂里的工作人员也跟着一起卸货。 废品挨个过秤，陈启自己在本子上计数，回收厂的员工也在一边拿着本子记录。 回收厂的厂长孙洛也站在一边。 “孟姐，这才几天，你就收上来这么多？” “我只会越收越多，也许一天就能几车，所以价格您考虑一下。” 孙洛自然高兴，这种体量稳定下来，什么都好商量。 孟月仙拉来的废品分类细致，不像别人就想着浑水摸鱼，夹带私货蒙混，只会增加工作人员的工作量。 卸完货，顾东就开车带着两兄弟回去继续装车。 一共拉了满满两辆车的货，算下来有两万一千多元。 这才短短几天，还在没有知名度的情况下。 回收厂长孙洛带着孟月仙去财务开条，财务把钱数清交到孟月仙手上。 “孟姐，晚上可否赏光，庆祝下合作愉快。” 不用孙洛提，孟月仙也正有此意，酒桌上谈合作，更容易。 孟月仙带着陈启留下，跟着孙洛就近找了一家川菜馆。 推杯换盏谈了谈未来合作，又讲了讲国际形势。 “现在俄国那头的废钢可真是便宜，运不出来也是白扯。”孙洛摇摇头。 孟月仙知道大胡子的好日子就过到了头，“咱深市现在的废品生意倒是红火。” “这次特大洪涝，也加快了深市的拆迁工程，废品这块倒是催生起来了。” “现在岗口区听说也提上了日程。” “确实，到时候深市到处都是工地，建新楼盘。” 聊得差不多，酒也喝的差不多，三人从饭店走出。 孟月仙给孙洛打了一辆出租车，抢着付了车费。 孙洛一开始还佯装拒绝，最后感慨地说道，“孟姐，你这太客气了，说好请你吃饭，你提前付了钱，打个车你也要抢着付。” 孟月仙爽朗一笑，“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送走孙洛，陈启准备打个车送孟月仙，“不用，我自己回，你赶紧回去吧。” 孟月仙坐上出租车，头靠在车窗，头晕得不行。 刚走到一半，她坐直身子，“师傅，去另一个地方。” 第178章 你是上天派下来折磨我的吧？ 出租车司机调转车头，在夜色中疾驰。 傅淮川洗漱过后，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刚刚打电话，是顾北接的电话。 孟月仙还没回家，说是去跟回收厂的厂长吃饭。 他哪还睡得着，只守着电话，想着等晚一些再打一个。 那天二人终于表明心迹，可孟月仙只说先别公开。 他这么想见她，却只能每天打电话听她的声音。 咚咚咚—— 傅淮川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这个点会是谁？ 他站起身，打开门，孟月仙软软扑到他怀里，把下巴抵在他的胸口，满身酒气。 “我来啦~” 傅淮川一把抱住她关上房门，皱眉说道。 “怎么又喝这么多？” 孟月仙把红扑扑的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我渴~” 傅淮川见她的模样心疼了几分，“要钱不要命的挣法，现在哪还用喝酒？” “我想喝蜂蜜水……” “坐着去~” “你抱我去……” 傅淮川打横把她抱起，孟月仙头靠在他的胸口，很是飘飘然。 “瘦是瘦了点，还算有劲儿。” “我还能更有劲儿，你要试试吗？” 孟月仙砸吧砸吧嘴。 “你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会说？多说点，爱听。” 傅淮川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倒蜂蜜水。 孟月仙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现在又累又困，本来想回家睡觉，鬼使神差还是打车来了这。 傅淮川坐在她身边，把水杯举到她嘴边。 “喝吧。” 孟月仙疲惫地睁开眼，咕咚咕咚喝下半杯。 傅淮川刚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孟月仙又钻进他的怀里。 “今天不回去了……” 孟月仙现在困得眼皮子打架，再跑回去怕是走都走不了。 傅淮川浑身紧绷，脑子里乱七八糟。 她勾着他的脖子，吐着酒气，“给我洗~” 从未有过的娇嗔语气，让傅淮川的耳根倏地红了。 他起身抱着她走到二楼的洗手间，放她坐在洗手间的小凳子上。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洗手池上的镜面都是水汽，傅淮川搓洗自己的毛巾，在氤氲的雾气下，蹲在孟月仙身前给她擦脸。 孟月仙闭着眼，脸上是酒气晕染的红。 毛巾擦过她的眉眼，鼻子，红唇，又擦拭到小巧的下巴，接着是脖子。 毛巾划过锁骨上的那颗小痣，傅淮川的喉结一滚。 他站起身在备用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她的口中，牙刷摩擦着孟月仙的牙齿，孟月仙闭眼享受傅淮川的全方位服务。 她缓缓睁开双眼。 傅淮川的发丝落在眉间，他的眼里荡着宠溺，薄唇紧紧抿着，蹲在她身前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 刷了满嘴的泡沫，孟月仙捣蛋，带着一嘴的泡沫亲到他嘴上。 傅淮川错愕一瞬，孟月仙已经起身站在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用手接水漱口又洗了把脸。 她太困了，困得随时要睡着。 傅淮川从她身后环抱着她，“明天休息一天不行吗？我可以请假……” 孟月仙转过身，拽着他的衣领，“不行。” 傅淮川眉间微微一蹙，“不听话。” 话音刚落，孟月仙被他赫然托起，只好两条腿盘在他腰间，两只手攀在他颈间。 她低下头，发丝落在他的耳边。 稀碎的吻，从他的额头上，再落到他的眉眼间，鼻尖，脸颊，最后是等待已经的薄唇。 傅淮川就这样抱着她，一边接受她缱绻的吻，一边走向床边。 孟月仙被轻轻放在床上，吻变得越来越炙热。 傅淮川的大拇指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吻得越来越深，越来越让人沉沦。 在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上，躺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如果傅淮川不是个高僧，那他就是世界上最普通的男人，有着最普通的念头。 想要她。 孟月仙的小手胡乱从他的衣摆探进，傅淮川一边深吻，一边把自己冗杂的衣衫尽数褪去，月光洒在二人身上，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羞红脸的喘息声。 傅淮川刚想更进一步，怀里的人发出轻微的鼾声。 傅淮川看着月光下孟月仙凌乱的发丝，闭上的双眼，微张开的小嘴，不免长叹一口气。 “你是上天派下来折磨我的吧……” 孟月仙嘟囔一句，翻了个身。 他无奈坐起身来，眼尾猩红，直接走进洗手间。 哗哗的水声响起。 半个小时后。 傅淮川擦拭着头发躺到床上，小心翼翼抬起她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孟月仙整个人被傅淮川搂进怀里。 他瞪大着双眼等天明，困意全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孟月仙被生物钟准时叫醒，睁开眼就是傅淮川的帅脸近在咫尺，双眼都是血丝。 “你醒得比我还早？” “压根没睡。” 孟月仙像是小猫一样钻进他的胸膛，没穿衣服的触感真好。 “你这么瘦，还有点胸肌呢~” 傅淮川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下回不喝酒了不行嘛……” 再这样下去，他要疯了…… 孟月仙的手不怀好意地在胸肌腹肌上游走了一圈，快速起身。 “我得赶紧去赚钱！” 傅淮川一把拉她跌到自己的怀里。 “结婚吧，结婚了我就能天天看见你。” 她趴在他的身上，贪恋得想要任性一天，可还是被理性打败。 “我二姐刚离婚，伤口撒盐吗？才在一起，干嘛这么着急。” 傅淮川的难言之隐缓缓起势，孟月仙敏锐地发现。 她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自然清楚。 “傅教授，小傅教授也醒了。” 不等傅淮川恼羞成怒收拾她，孟月仙一骨碌爬起身，“我真走了，现在正忙呢，等我不忙了再来找你。” 傅淮川用被子捂着下半身，耳根子红得像是熟透了。 “孟月仙！你给我回来！” 没一会儿孟月仙果真走进来，捏着傅淮川的下巴，带着牙膏的薄荷味儿，印在他的唇上。 “说了，在家等我，走啦！” 孟月仙走了，傅淮川坐在凌乱的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卧室。 “还真是说走就走，贪财的女人……” 第179章 当我们这些跑街的冤大头？ 这才一大早，回收站里忙忙碌碌。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已解决，可人手不足的问题已经出现。 孟月仙看出每个人的状态都是累到极致，“妮子，咱出去转转~” 妮子放下手里的撬棍，摘下手上的线手套，跟着孟月仙走出回收站的大门。 “妮子~你之前干活的人有没有想来上班的？现在咱这人手不够，每个人都太累，再下去都扛不住。” “有倒是有，就是咱累点就能多挣点，真要雇人吗？”妮子觉得雇人就是分钱，宁可累点，老板就能多赚。 “就是骡子也有累的时候，雇人咱才有效率，才能挣更多的钱。” “先找老贾，老贾帮咱找几个可靠的。” “行。” 孟月仙跟妮子骑着港田，在老街附近的工地转了两圈，在工地边的路口，见到老贾正蹲在路边等活儿，身周还有或站或蹲的人聚在一起。 港田停在老贾身边，老贾赶紧站起身，“妮子？老板？” 那些人一见港田停下，都纷纷起身。 “老板老板~要人不？我啥都会！” “水电抹灰我都行，价格好商量。” 孟月仙用手指着人堆外被挤出的老贾，其他人这才悻悻离开。 妮子趴在老贾耳边说了需要靠谱人手，老贾顿时喜上眉梢。 工地都要年轻男人，他岁数大了，不好找活，只能在路口接点零散活儿糊口养家。 “包我身上。”老贾回过身喊到，“麻子、瘸子、老米、老田！” 四个年纪不小的男人从人堆里走出，赶紧凑在老贾身边，都以为老贾找了个活儿，叫上几人去当临时工呢。 老贾招呼着几个老伙计，一起上了港田的货箱。 妮子在货箱里跟老贾几人说了回收站的活儿，工资除了底薪，每个月按照回收站的收购量分成，比街上干散活只多不少。 一听到待遇，老贾直接答应，他可是看着妮子一直跟着孟月仙，那说明啥？ 说明这个老板值得跟。 也说明妮子挣得比在街上还多，要不怎么在街上从来没见过她。 他唯恐自己答应晚了孟月仙后悔，回答得极快。 老贾叫过来的四人也没什么主意，见老贾二话不说答应，也就都同意，要是一个月下来挣不到多少钱，大不了就不干了。 开到回收站废厂大门口，港田一停，几人跳下车，妮子带着几人开始投入学习。 怎么分类，怎么拆解，各类别摆放的区域。 多了几个人手，简直是大大缓解了工作量。 连轴转了这么多天，这才能喘口气。 如果生意更好，估计还得继续再雇几个人手，她不怕花钱雇人，反而她希望自己多多雇人，挣钱才是硬道理。 就在五人加入大家庭，所有人都在为了同一目标努力的时候。 不和谐的声音虽迟但到。 “哐当——” 妮子正踮着脚往地称上摞铁皮桶，转头望去，收废品的跑街散户张大嘴踢翻了地上放着的半箱啤酒瓶，碎玻璃渣溅在水泥地上炸开。 排队送废品的人都被惊了一跳，所有人都看向这个来者不善的人。 “孟老板您可真会做生意！”张大嘴冷着脸，把麻袋装的废金属哗啦啦倒在地上，铜块与铁块相撞，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黄铜当废铁收，当我们这些跑街的是冤大头？” 排队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跑街收废品的散户，还有单纯拾捡废品的女人跟老人。 这废品生意做手脚，那还了得？ 这不是昧良心嘛！ 孟月仙本来在里面拢账，听到门口的动静，从里面走出，目光扫过地上混杂的金属堆。 这些铜块表面的颜色发红，与自然氧化的黄铜色泽些许不同。 她弯腰捡起一块，指甲在边角用力一刮，并无异常。 她把上衣口袋里的螺丝刀拿出来，使劲在表面用力刮，这才露出底下灰扑扑的铁色。 “大嘴，急啥急？咱们按规矩办。”孟月仙扔了‘黄铜块’，顺手从地上拾起一根铁棍，放进燃烧炭火取暖的铁桶里，火苗在铁棍上跳跃了一会儿，慢慢变红。 所有人都盯着孟月仙的一举一动，张大嘴本来想继续嚷嚷，陈启带着几个男人站在他身前，冷冷盯着他，他便安静下来，不敢造次，等着孟月仙出丑。 孟月仙拿着烧红的铁棍，慢慢走到张大嘴身前。 张大嘴被她手里的铁棍吓得够呛，下意识后退。 孟月仙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把铁棍缓缓抬起。 “你，你想干什么？”张大嘴话都说不利索，他不敢相信孟月仙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行凶。 孟月仙的铁棍从半空中落下，按在地上的一块‘铜块’上，青烟腾起的瞬间，金属表面迅速凹陷出焦黑的坑洞。 “铁烧红了才会发软，黄铜……” 孟月仙没接着说完，可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足矣说明一切。 张大嘴的脸涨成猪肝色，“这，这是你提前做的手脚！” “那换这块试试？”孟月仙又挑了一块，铁棍压上去只剩下暗红烫痕，这是孟月仙的刚收的黄铜。 “现在黄铜一元一斤，废铁一角，我要是真把黄铜当铁收，您算算我得多赔多少？” 孟月仙用铁棍扒拉着张大嘴脚边的铁块、‘铜块’，“您要是缺钱周转，我借你，但是在我这儿耍心眼，用镀铜当铜可不好使！我的眼睛就是尺！” 张大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哪知道孟月仙根本糊弄不住。 围观的人群里开始有人发声，“要不是孟老板拆了自行车的轴承，我都不知道里面的黄铜是单独称的，大嘴你以前可不给我拆出来另算的！” 张大嘴脸上挂不住，眼睛骨碌碌一转，“那你这缺斤少两！我的铁块在家称有三十来斤~你这一称才二十多斤！” 镀铜铁块被他一笔带过，换了另外一处地方攻击。 这要是称不准，看谁还敢来？ 第180章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孟月仙看那张大嘴不依不饶的样子，饶有兴致，直接开口。 “陈启，把咱刚买的那袋大米抱过来~” 这还是中午不忙的时候，陈启去批发市场买回来的。 陈启抱着大米放在自家的地称上，“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25公斤，称星也正好停在这，准不准大家自己看。” 大家放弃排队，都凑到跟前仔细看。 事件是突发的，称一直摆在那，肯定没法提前校准。 等大家看清楚，孟月仙指了指张大嘴地上的杆秤。 “我称了，轮到你了~” 张大嘴面色一变，根本不敢搭话。 孟月仙轻勾唇角，戏谑地看着他，“怎么？不敢？心虚了吧？连当着大家面称一下都不敢，还说我的称有问题？” 众人顿时寻思过味儿来，这不就是贼喊捉贼嘛。 “张大嘴！孟老板没来之前，我可是都给你收的，你这差了我多少钱！” “还有我，我送了那么多次！做人不能丧良心！” “缺德，生儿子准没皮眼儿！” “要不是孟老板，还不知道他们这些跑街的是这么赚钱的！” 张大嘴还嘴硬，梗着脖子嚷嚷，“都是你提前调好的！” 孟月仙直接走过去，笑着逼近张大嘴，“说我的称有鬼？好！你称一下，到是看看，是称撒谎，还是你满嘴胡话？敢在我地盘撒泼，今天不把话掰扯清楚，谁都别想走！” 陈启带着几个男人将张大嘴团团围住，眼看寡不敌众，张大嘴也萎下来。 “孟，孟老板，有话好好说……” 孟月仙递了个眼色，几人把张大嘴推搡到堆货的角落。 四下无人，张大嘴这才说出自己受人指使，诬陷孟月仙。 在她没来之前，整个废品生意各有各的赚法，挑称的，糊弄的，等她一来，就变了天。 再没了竞争力的跑街散户聚在一起喝闷酒，就说来闹一闹不懂规矩的人。 张大嘴喝上了头，自告奋勇要让孟月仙长点教训。 结果教训确实有，只不过是他自己得了个教训。 孟月仙用铁棍扒拉着铁桶里的木柴，噼啪的火星炸开。 “你们收上来的货也可以送到我这，我一样收，看成色定价，肯定是比你们自己送回收厂给的高。” 他们这些跑街穿巷的都是攒许久才用板车拉去回收厂，跟孟月仙这种回收站送去给的价格相差当然大。 张大嘴以为孟月仙会赶尽杀绝，可还是给他留着一条生路，或者说财路。 “孟老板，说话算话？” “当然。” 大家都是同行，没必要闹成这样，跑街送来，也省了孟月仙不少事。 她只是来挣钱，而不是跟所有人为敌。 张大嘴赶紧献殷勤，“孟老板，那我以后就往你这送，回收厂我肯定不去了！” “那就合作愉快！有生意大家一起赚，我是尽量不惹事，惹事不怕事，有一有二都不是问题，再三再四我可就不客气！” 孟月仙把自己的行事准则说清楚，先礼后兵。 张大嘴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孟老板，我以后就跟着你混！哪怕你换个地方，我也能找到你！” 送走闹事的张大嘴，孟月仙看着回收站里的人只多不少。 这下，口口相传，都知道孟月仙不光诚实守信，称又准，生意越发火爆。 孟月仙这回算是彻底打开了市场，只不过更加忙碌。 又让老贾介绍了几个人过来，顾东陈启开始全面接手管理。 狠狠地忙了几天，捋清了回收站的人员调配、收货送货，连傅淮川的电话都只匆匆说上几句就赶紧睡觉。 得到些空闲时间的孟月仙跟红梅一起陪着索菲亚把填写的探亲申请书、按期返回的书面保证书送到市公安局。 等公安局审查过后，再加盖公章，送到当地使馆申请签证。 这样索菲亚就可以在深市呆上三个月再回去。 索菲亚不再歪斜身子，走路的姿势好了不少。 “你这么忙，就不要来陪我了。”索菲亚说话清晰许多，涎在嘴角的口水不再。 孟月仙扶着她上医院的楼梯。 “大夫让你多运动，听话没有？” “动了，梅天天带我在小区转圈。” 红梅照顾得仔细，每天接送丫蛋儿上下学，很是珍惜陪伴孩子的时光。 索菲亚在里面治疗的功夫，孟月仙悄悄问红梅，“现在回收站也上轨道了，你想回来上班不？你上班，我照顾索菲亚。” 红梅摇摇头，“我现在陪孩子挺好，你们折腾你们的，等我呆够了我再出去。” 好些事都需要孟月仙拍板决定，索菲亚也只呆三个月，红梅照顾她也分担了孟月仙的压力。 “红梅，谢谢你，其实我这么着急挣钱是因为想建厂。” “厂？”红梅睁大眼睛，开个回收站都累个半死，开厂她想都没想过。 “上次我在哈市买羽绒服，就想到了建厂，回东北建厂。” 红梅确实佩服孟月仙，是真敢想，而且说什么就真的干什么。 “布料机器找李庆安，现在下岗潮，当地政府也会给予帮助，北方的鸭绒鹅绒产量高，价格便宜，在北方开厂，绝对行，到时候咱的羽绒服好好做，说不定还能出口呢。” 红梅咋舌，真是有点没底，“那开厂可是个大事啊……” “现在咱还没这么多钱，等有了钱再说，不急。” 这只是孟月仙的初步打算，具体实施还得看回收站能挣多少钱。 等索菲亚针灸完，三人一起回家，刚下公交车，孟月仙的大哥大响起。 “喂？” “月仙。” “什么事？”孟月仙有些小心虚，不知道傅淮川突然打电话来干嘛？ “你来我单位一趟，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孟月仙不禁好奇，“啥好消息？” “你来了就知道。” 挂断电话，孟月仙跟着回家，先洗了个澡，换上一件浅灰色西装外套，里面内搭穿着白色衬衫，阔腿裤，高跟鞋。 把天天捆扎起来的头发放下，还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红梅不知她去见谁，只问她要不要回来吃午饭。 “别等我了，你们吃。” 孟月仙又是好些日子没见傅淮川，好奇他说的好事是什么好事。 下了公交车，刚走到傅淮川单位楼下，就碰见了熟人。 第181章 关于美人计第一计 “孟姐？”田向松一脸惊喜，“你怎么也过来了？” “傅淮川叫我过来的，你也是？” 孟月仙不知道傅淮川为什么也叫了田向松。 “没有，我今天正好路过，就来他这蹭饭吃~”田向松穿的西装革履，夹着腋下包，一手拿着大哥大。 “那就一起吧。” 刚走到一楼，就见傅淮川站在门口，等待已久。 离老远就看见他直溜溜地站在那，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白衬衫，袖口稍稍挽起露出手腕上的手表，一手插在黑色裤子口袋里。 他站在门口，倒像是个电影明星，格外出挑。 傅淮川直接无视田向松，眼里只有孟月仙。 “坐公交来的？” “嗯。” “为什么不打个车？我给你报销。” “有公交不坐，打什么车，钱烧得慌？” 田向松呆呆看着二人，眼睛微微眯起，“不对劲，诶~你俩不对劲！” 傅淮川这才看向田向松，“你来干嘛？” “孟姐能来，我为啥不能来？” “屁话多。” “我饿了，请我吃饭！” “滚。” 傅淮川在前面带路，孟月仙跟在他身侧，田向松跟在后面审视两人不寻常的气氛。 怪怪的。 “走，我们先去吃饭~” 走进电梯，直接上了顶层6楼。 走进宽敞的大厅，全都是成片的桌椅板凳。 大厅四周都是一个个档口，空气里都是饭菜香。 孟月仙自顾自走在前头，在一个个档口前走过。 川菜小炒，肠粉，面条，烧腊，豆浆油条…… 看得人眼花缭乱。 每个档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园区里的员工排队打饭。 等孟月仙逛了一大圈，这才记得回身找人，傅淮川就跟在自己身后。 “想吃什么？” “你觉得哪家最好吃，就吃什么。” 孟月仙知道傅淮川的口味刁钻，就询问他的意见。 田向松也在一边鹦鹉学舌，“淮川~你觉得哪家好吃，我就吃什么~” 傅淮川无视田向松，“你们找地方坐，我端过来。” 二人找了空位置坐下，孟月仙看着傅淮川在档口排队。 田向松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孟姐！坦白从宽！” 孟月仙眼睛还盯着傅淮川高大帅气的身影。 “坦白啥？” “你俩有情况！” 傅淮川站在人群中，更是鹤立鸡群，儒雅禁欲，让孟月仙挪不开眼睛。 “什么框？”孟月仙用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回答。 傅淮川端着托盘，上面好几碟菜，一一放在桌上，坐在孟月仙对面，田向松那小子把孟月仙的邻座给占了，一点没有眼力见。 “尝尝怎么样？” 孟月仙拿起筷子，端着自己的葱花面。 “都挺不错，贵不贵？” “烧腊4元，葱花面2元，这几碟川菜4元一碟。” “比街上是贵了一点儿，那边的盖饭呢？” “不好吃，三元。” 那边的档口排队的人明显稀稀拉拉，在街边的盖饭盒饭生意明显是最好的。 “现在老街那条餐饮街冲毁了，都只能在食堂吃饭。” 孟月仙眼睛一亮，顿时知道傅淮川叫她来的原因。 “我好像知道你的好消息了~” 傅淮川宠溺笑着问她。 “什么好消息？” “说吧，租金多少？” 田向松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 “你俩这是对暗号呢~有话不说清楚！” 傅淮川放下筷子，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档口。 “五十元，管理费加上碗筷统一消毒，10元一个月，一个月就是六十元。” 六十？ 孟月仙简直笑出声，就这个人流量比原来的老街还大，租金低得离谱。 要不是傅淮川的关系，怎么可能轮到她？ 孟月仙一把抓住傅淮川的手，“什么时候签合同？” 在大庭广众之下，傅淮川的手背上是孟月仙温热的小手。 他惊叹孟月仙的大胆，又得意于孟月仙的大胆。 这么多人，还敢摸他的手。 这份爱意不隐藏，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现在。” 田向松在一边呼噜噜地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傅淮川！你一定要经受考验，孟姐开始对你使用美人计了~” 傅淮川反手握住孟月仙的手，一本正经说道，“就让炮火来得更猛烈些。” 田向松呛了一口，猛咳不停，孟月仙赶紧抽出手，拍他的后背。 等田向松咳完，不可置信地看向两人。 “你们这是暗度陈仓啊！” 傅淮川纠正，“会不会说话，这叫日久生情！” “不管不管，反正孟姐说了做饭给我吃，哪天？” 孟月仙叹口气，“我这忙的脚打后脑勺，等我食堂搞上路，一定请你。” “不请，你做给我一个人吃。”傅淮川开始泼冷水。 田向松气愤指责，“这可是孟姐答应我的，哪都有你。” 孟月仙安抚，“要请要请，不听他的，听我的。” 田向松撇撇嘴，“见色忘义啊，傅木头~” 匆匆吃过饭，孟月仙就跟着傅淮川见了食堂的经理。 老姚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见傅淮川进来，赶紧起身。 “傅教授，快坐快坐~” 傅淮川开门见山，“姚经理，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孟月仙，我带她看过了，现在来签合同。” 老姚赶紧端了两杯水，放在二人面前。 “那基本情况傅教授都说清楚了，没什么异议，咱就签合同，就这食堂空出的档口八百个人都等着想要，还是傅教授找到我，提了您上过报纸，原来在老街的生意也是顶顶的好，这才给您留下位置。” “太感谢姚经理，能来这开档口也是我的荣幸，开业那天一定赏光尝尝我的饺子。” “一定一定。” 签合同按手印，孟月仙拿着合同走出办公室，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 回收站已经走上轨道，食堂这边再开起来，羽绒服厂近在咫尺。 孟月仙打算离开，“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去我的办公室坐坐？” 傅淮川殷切的眼神盯着她，让孟月仙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虽然她想立马先去看档口。 “那就看看？” 傅淮川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的三层，出了电梯，傅淮川高大的背影带着她走到一处独立办公室。 刚走进办公室，孟月仙就被傅淮川抵在门上。 “美人计的第二计是什么招数？” 第182章 温柔乡不宜久留 孟月仙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用手摘了他的眼镜。 “第二计来了~” 傅淮川的大手搂住孟月仙的腰，孟月仙直接吻住了他的薄唇。 唇齿缠绕，空气中回荡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恩唔声。 当当当—— “傅教授？你在不在？” 二人被吓了一跳，嘴唇分开，大气都不敢喘。 “我现在休息，一会儿再说……”傅淮川清了清嗓子，语气淡然说道。 “傅教授？上午的那个数据我这边校对过……” 门外的研究员老实巴交在门外汇报，他想着先把数据说了，万一下午傅教授看到数据，不至于黑着脸。 门内的孟月仙踮起脚凑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眸中含笑。 绝对是故意的。 傅淮川克制不住激烈地吻她，像是要把她揉碎吞下肚子。 孟月仙的小手在他的胸口上滑落，拽出掖进腰带里的衣角，探进衣服里，在腰腹上流连忘返。 明晃晃地要逼疯他。 他的肌肉收紧，浑身烫的吓人。 门外的声音早已消失，墙角的两人早就吻的气喘吁吁。 孟月仙被吻的缺氧，好不容易挣脱。 傅淮川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嗓音沙哑低沉。 “嫁给我。” 孟月仙被他逼在角落，退无可退。 “第三计要不要？” 此时孟月仙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唇瓣上都是水光。 傅淮川哪经受得住这样，立马俯身吻住她的唇。 孟月仙顺从微张唇瓣，迎接他的吻。 傅淮川的力道加重，喉结滚着，喉咙里挤出吞咽的嗯声，低沉又诱人。 这声音，听得孟月仙全身发软。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气喘吁吁地分开，眼神拉丝。 傅淮川用拇指擦去她唇上的水光，她眼中水汽弥漫，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他紧紧搂着孟月仙，下巴剐蹭着她的头顶。 谁都想不到，平时扑克脸，生人勿近的傅淮川，还有这样失控的一面。 只有孟月仙看得见。 傅淮川撒开怀抱，不自然地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坐在椅子上，把下半身隐在办公桌下。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忙。” 孟月仙见他狼狈，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衣服，慢悠悠参观起办公室。 墙边的书架上又是满满的书，挨着的是文件柜，也装得满满。 办公室里一尘不染，每样东西都被收整到柜子里。 靠窗的位置有一组沙发，茶几上空无一物。 转到办公桌，见傅淮川红着耳朵，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挡住了脸。 孟月仙俯身在办公桌上，用手把那叠资料勾下，露出他的脸，另一只手把眼镜戴在他脸上。 “傅教授，我走啦~” 傅淮川伸手给她理了理耳边发丝，眼眸的暗色翻涌，“考虑一下，结婚。” 孟月仙真的很为难，苦着脸说道。 “我现在真的忙得不行，等我二姐走出来吧。” 傅淮川的手滑到她的脑后，凑近，轻吻她的唇，“我等你。” 孟月仙闭上的眼睁开，狠狠地亲了他一下。 “走了走了，温柔乡不宜久留。” 孟月仙的高跟鞋哒哒哒走远，傅淮川看着门口的墙角长叹了一口。 杀人不见血的坏女人。 孟月仙满面红光的离开傅淮川的单位，匆匆赶去回收站。 既然合同签完，那就越快开业越好，她准备把女人们都带走，顾东跟陈启忙活回收站。 回收站里人满为患，顾东每天开着大车带李家兄弟出去收，陈启在回收站里带着所有人忙着一边分拣，一边在回收站迎接送上门的废品。 孟月仙趁着人少的功夫，才说起自己的新决定。 “咱又可以卖饺子了？”妮子原来就觉得饺子店要是还在，每天的收入也是可观。 “卖！这回租金不仅便宜，客流量更大，咱几个怕是人手不够，看情况到时候还得招人。” 孟月仙丝毫不担心生意，在老街已经实验过，口味品类稀缺，只要她卖，就会生意火爆。 孟春桃也觉得是个长久的事儿，这洪涝过后的废品总有收完的那天，以后还不知道咋样，做餐饮不一样，人生大事，吃喝二字。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要吃饭。 “所以这边的活儿就先放一放，咱先去购置东西，那边装修都不用，只要东西准备齐了，随时可以开业。” 妮子眼里闪出光来，这回亲妈也能过来上班，总比分拣废品强，这种体力活，对于老太太来说，负担太重。 “陈启，回收站这就交给你跟顾东了，人手不够就再让老贾找人，挣钱的活儿就不要舍不得雇人。” “仙姨，你就放心吧。” 陈启现在死心塌地，对于孟月仙来说，比儿子还好使。 “也不知道顾西咋样了，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电话……” 孟春桃脱下手上脏兮兮的线手套。 “他出了这么次事儿，也算是长大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有孩子还能帮衬，可惜孟春桃二十来年，最后还是孤身一人。 还好有孟月仙这个小妹，跟在她后面一天忙着挣钱，晚上倒头就睡，伤感的时间越来越少。 孟月仙骑着港田，穿着西装外套踩着高跟鞋，看着怪模怪样。 “月仙，你要不换身衣服？” “挣钱还管穿什么，就这样吧。” 上次购置东西的二手市场，孟月仙都记着是哪几家店，三两下就买了需要用的锅碗瓢盆，载着几个女人跟一车的东西又赶回产业园。 幸亏有电梯，她们几个把东西挪上电梯，直接上到顶层。 过了中午饭点，现在食堂的人稀稀落落，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扫大厅卫生，各个档口的老板服务员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晚上的用料。 眼见档口的新主人来了，各家都窃窃私语。 “是谁的关系进来的？” “不知道啊，都是女人……” “怕是跟老姚有点关系，没想到那个老鳏夫也有开花的一天，真是下得去嘴~” “要不怎么进来？还是女人好，两腿一张，啥事儿都好办~嘿嘿~” 承接档口的多是男人，雇佣小工的大多数是女人，因为工资低。 敢这么议论的就是两个浑身冒油的男人。 正是孟月仙相邻的档口，一个是卖煲仔饭老板，一个就是生意不好的盖饭老板。 两家不约而同凑在一起，抱着胳膊看几个女人又是搬东西，又是打扫卫生。 第183章 要么笑别人，要么被人笑 妮子看着晚饭时间的人潮，惊讶万分。 “这人也太多了，咱几个能忙得过来吗？” 孟春桃直起身子，锤了锤腰，“感觉得七八个人才行，包饺子的得一直坐那包，煮饺子的起码得仨人。” 孟月仙自然也清楚，“主要这南方人不太会包饺子，还得擀皮、和面，妮子，你认识的北方人多不多？” 妮子在脑中搜索了一圈，“现在深市的北方人还是少，我就认识一个，我叫来？” “叫来~” 孟月仙突然想起王老太，她认识的人多，问问她去。 东西还没收整完，已是晚上九点，食堂就要关闭，老姚走过来。 “小孟，这到时间就得关门，明天再来收，不着急。” “成，我这人急性子，想着签合同就赶紧收拾，我们马上走。” 老姚乐呵呵，“你要是还差点，我就再等等你。” 孟月仙赶紧招呼几人走出档口，“一起下楼，明天再来。” 跟在老姚身后，见他把大厅的灯一个个熄灭，一齐进了电梯。 “姚经理，你真负责，还每个档口检查。” 老姚憨厚一笑，“这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 老姚四十三岁，跟孟月仙一般大，长相白白净净普通人，身材只微微发福，个子跟孟月仙差不多高，南方人，性格温和。 出了电梯，孟月仙先送妮子回家，又带着二姐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早，孟月仙让孟春桃去找妮子，自己回上步村去看望王老太。 人手得赶紧找，这样开业才不会手忙脚乱。 又是好些日子没回上步村，她两手提满了东西，走进巷子。 “哟~月仙，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哟~” “啥大老板，收破烂还算什么大老板~” “我家那口子天天念叨，说老看见顾东开着大卡车去回收厂，这一车又一车，钱还不是都让你们赚了去~” “咋？老马眼红啊？来啊~来我那上班，正缺人手！” 搭话的女人抖落手里要晾的湿衣服，“我家老马可不去，一天搞得脏兮兮，还不是得我来洗~” “哎呦~你家老马香！可捂好咯~” 穷，别人笑话你，富，别人也要笑话你。 孟月仙算是看明白了，要么笑别人，要么被人笑，她喜欢听这种酸溜溜的嘲笑。 像是太监逛窑子，有心无力又刺挠。 孟月仙唇边带笑，提着东西继续走，留下晾衣服的女人眼馋。 王老太正在屋里熬中药，老王头坐在木椅上自己跟自己下象棋。 孟月仙推开门，就被满屋子的中药味儿熏得眼睛眯起。 “王姨，你要不开窗户放放~” “小孟啊~你可算来了~” 王老太赶紧把中药的药罐从火上抬下来，笑呵呵从厨房里头走出来。 孟月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老王头抬抬眼，把象棋盘往自己这头收了收，“你这提这么多东西，钱都乱花！” “挣钱是为了干啥，不就是为了花嘛~”孟月仙现在跟老两口不再像从前那么生分客气，大咧咧落座，用手扇了扇脸上的汗。 王老太赶紧坐她旁边，牵起她的手。 “陈启老送东西过来，什么麦乳精，罐头，啥都有，我都说他了，攒点钱，以后娶媳妇用，别乱花！” “他跟着我，那以后娶媳妇我得掏钱呢~他孝敬你们是应该的，圆圆还托你们照顾。” 王老头用手挪动棋盘上的马，“那圆圆是好孩子，放学回来还给我捶腿按肩膀，圆圆结婚，我得掏钱！” “结婚？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好说呢~”王老太撇撇嘴。 “怎么活不到？遇事别往心里搁，那活到一百岁不在话下。”孟月仙笑着说道。 王老太握紧了孟月仙的手，“小孟啊~我有个事，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帮？” 孟月仙有些诧异，王老太从来没说求人，怎么还求到她这来了。 “你隔壁的郑玉珍还记着不？” 郑玉珍？ 孟月仙仔细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就是你隔壁啊~你忘了？” “她？” 孟月仙这才想起，刚搬来上步村的时候，她救下的那个被家暴的女人。 “她怎么了？” 王老太脸上都是不忍的神色，“一天被打惨了，那老太太不是个东西，一天就教唆那儿子打老婆，生不出儿子就是罪人，让她接着生，怎么都不愿意，偷摸去上环了，就天天挨揍……” 孟月仙脸色慢慢冷下来，“她自己不知道跑？” “跑？跑哪去？舍不得两个丫头，孩子又小，自己手里又没钱，她怎么跑？” 王老太捏了捏孟月仙的手，“我给她钱，她也不要，我寻思，你那缺人不？你那个回收站还要不要人？她有手有脚，能挣钱总归有个盼头，我觉得再不管，她不是被打死，也得自己吃耗子药……” 寥寥几句，好像道尽了这个女人的一生，甚至如果她寻短见，还会被冠上没出息的一生。 孟月仙叹口气，“王姨，你既然说了，那我肯定拉一把，就是那赵守田能放她走吗？” 王老太怕孟月仙嫌麻烦，赶紧说道。 “偷偷走，我去劝她，明天先到我这，你再接走，到时候我出钱给她租个房子。” 孟月仙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来，租房的钱从工资里扣，我现在正要开饺子馆，她来正好，工资只多不少。” 王老太赶紧争，“别，我有钱，你还帮我省钱？我租，到时候给找个近的地方，上下班方便，孩子送幼儿园。” 孟月仙拍了拍王老太的手。 “王姨，你心好，我心也不坏，咱都是瞧不得女人受苦，我缺钱就跟你说，放心。” 王老头在一边幽幽开口，“小孟，你想不想买房子？把那套房子卖你，反正我们房子多。” 还真别说，孟月仙真相中这栋二层自建房，自己的土地，还可以翻盖，比住楼自在。 “那我就赶紧挣钱，你卖多少？” “三万。” “买了。” 孟月仙知道老两口是真心想帮扶她，处出来的情谊，价格才这么低。 “小孟，我就是想离你近点，远了够不着，想你的时候还见不着。” “那明天我就带着钱，等稳定了我重新装修装修，就在这待下。” “好好好。”王老太这才依依不舍送走孟月仙。 在王老太这叙完旧，又去食堂跟着妮子新招来的人一起收整档口，采买工作服，还有缺少的调料用品，忙活到深更半夜才回家。 刚到家洗完澡，刚好顾南也回来了。 “今天也不是星期五，你咋回来了？” 孟月仙有些奇怪，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客厅里只有她们母子二人，全家早就睡下。 顾南坐在沙发上，踌躇片刻，鼓起勇气。 “妈，我有个事儿……” 第184章 心跳过速 “你说。” 孟月仙坐在顾南身旁，正色看着他。 顾南话少，但是主意正，他想做什么都是想好了才会说。 “妈，我想当兵。” 顾南脸上都是坚毅之色。 “当兵？”孟月仙诧异，她从来不知道顾南想当兵。 “特招到我们学校，老师问我想不想去……” 顾南很是纠结，二哥不在，现在家里正缺人手，自己不好好上大学，周末放假还能给家里帮忙，还去当什么兵。 可梦想一直深深埋在心底，他自以为可以藏一辈子，但是特招的指导员专程跟他聊了许久。 现在部队也在发展，不光武装身体，现在还得武装大脑。 如今，军队加速推进指挥自动化，电子对抗等信息化建设，对计算机技术人才需求激增。 顾南作为学校里名列前茅的尖子生，立马就被注意到。 指导员真诚地邀请他，进入部队的大家庭。 他犹豫了。 本以为这辈子圆梦无望，想用知识改变一家的命运，不成想，命运还是对他再次敞开了机会的大门。 不等孟月仙回答，顾南赶紧说道。 “妈，还是不去了，在大学好好上，等毕业了我就能帮你……” “去吧。”孟月仙看着顾南小心翼翼隐藏属于自己的梦想，“我支持你。” 顾南有些不敢置信，进入部队，意味着在未来的很长时间，他都不会回来，家里的一切他再也帮不上任何忙。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孟月仙拉过顾南的手，看着长大成人的儿子，再有万般不舍，还是笑着送他追梦。 顾南有些哽咽，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冰冰怎么办？” 顾南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 “你……知道了？” 孟月仙倚靠在他肩膀边上，盯着他有些微红的脸。 “我又不是傻子，冰冰还傻乎乎的。” 顾南叹气，“你知道我们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觉得咱家穷？” 顾南摇摇头，“相差太大，也不全是钱，而且我们都还小，未来怎么样谁都说不清楚……” 孟月仙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像个老头儿！考虑那么多！你都说了不清楚未来，为什么不活在当下？” 顾南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受伤，谨慎才是他的底色，感情上尤为如此。 孟月仙拍拍他的肩膀，“想想吧，负责任地去想。” 她起身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当兵，不光危险，一两年见不到面，她舍不得，又必须让自己舍得。 她终究要目送孩子的背影，飞到更高的天空。 第二天，顾南准备独自回学校办理手续，孟月仙想跟着去。 “我是家长，怎么都得我去啊~” “不用，我自己就能办好，你忙你的。” “那……什么时候走？” “看通知，办好我就回来帮忙。” “嗯。” 孟月仙送走顾南，孟春桃还坐在桌前吃早饭。 “真去当兵？” “那还能有假？” “咱老孟家也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仅有大学生，还有军官，咱爸妈要是知道，肯定高兴。 也不知道爹妈住在老弟家过的咋样……” “今天你先去食堂，我要回上步村买房，再带个人回来。” “买房？” 孟春桃差点噎住。 “买上步村的老房子，你想买不？” 孟春桃摇摇头，“没意思，买房我一个人住孤单，你在哪我在哪，我买什么房？” “成，那你的钱就存着，跟我住。” 孟月仙收拾好东西，骑着港田出发。 开到了院子门前，拍半天门，王老太才匆匆走出打开大铁门。 车子直接开进院子，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得好好的。 第一次做这种事，王老太有点心跳过速。 孟月仙被拉着进屋，就见到了客厅里坐着的母女三人。 郑玉珍垂着头，头发剃得比顾东长不了多少，穿着件破破烂烂的碎花长袖，蓝色衬裤，脚下是一双塑料拖鞋。 大女儿跟圆圆差不多大，瘦巴巴的小女孩套着件宽大的旧衬衫，里面穿着夏天的裙子，底下套着一条打补丁的七分裤，紧紧挨着郑玉珍，手里抓着面包，小口吃着。 小的那个有一岁多，头发也剃成短发，跟姐姐的打扮差不多，还在穿开裆裤，倒是不认生，自己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抓着面包，另一只手抓着个鸡腿，吃得满脸油汪汪沾着面包屑。 现在就快要过年了，深市再热，也没人穿着夏天的塑料拖鞋，可母子三人的鞋，一模一样。 似是被孟月仙的目光扫到，郑玉珍的脚趾蜷缩起来。 “王姨，先签合同？” “都弄好了，你先看看合同，然后咱一道去交资料过户。” “成。” 孟月仙拿起合同认真的看了一遍，直接签下自己的名字。 趁着她看合同的功夫，王老太把准备的好饼干糕点、宰杀的鸡放进车厢里。 孟月仙签好字，看着垂着头的郑玉珍，“我还是跟你确认一遍，你想走吗？” 郑玉珍一动不动，像是抽走了灵魂。 房东老头赶紧开口，“人家小孟会帮你的，你就答应就是了，为了孩子，怎么也得好好活下去是不是？” 郑玉珍这才抬起头，露出骇人的脸。 左眼肿得眯成了一条缝儿，脸上五颜六色，都是青紫，额角一块巨大的黑色结痂。 “走。” 她的眼里渗出一点点泪水，并不多。 哭多了，连眼泪也干涸。 孟月仙点点头，“那就跟我走，靠自己的双手养孩子。” 郑玉珍身边的大凤儿紧紧扯着母亲的衣角，一对大眼睛里都是惶恐，她害怕。 孟月仙一把抱起吃的正欢的二凤儿，“走~到家给你洗个澡。” 找房子哪有那么快，只能先拉到自己家。 几人爬进车厢，帆布帘被放下，王老太打开大院铁门，孟月仙骑着港田慢慢开出大门口。 赵守田跟赵老太太气喘吁吁跑过来。 第185章 演技要练 “王大姐~” 赵老太鞋都跑丢一只，盘好的头发散开半边。 赵守田应该是在厂里被紧急叫回来，身上还穿着沾灰的工服。 “王姨，你瞅没瞅着玉珍？” 王老太腿都开始打颤，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孟月仙下车，一把扶住她，“王姨，让你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你不听，现在低血糖了吧！” 自从孟月仙刚搬来那次产生冲突，自此跟赵守田一家见面也当看不见。 “王姨，玉珍她谁都不熟，我听隔壁小肖家媳妇说看见你带着出去了？”赵老太气喘吁吁，想着先别伤了和气。 赵守田眼睛已经往王老太的院子里张望，脖子上的青筋直鼓。 王老太的腿颤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孟月仙不屑地看着对面母子，“王姨说她们饿得厉害，就带回家给做顿饭吃，吃了人就走了，谁知道去哪了！” “呸！哪都有你！”赵老太太脸色涨红，想把火撒在孟月仙身上。 孟月仙不惯着，“没有我，哪来的你这一家瘪犊子！” 老太太跳脚，赵守田的眼睛开始飘向车厢，慢慢走近。 孟月仙撒开扶着王老太的手，撸起袖子，掏出包里的大哥大，随便按了几下放在耳边。 “顾东，把你的三个弟弟还有回收站的男人都带过来，你妈就要让人欺负死~” 赵守田一听这话，顿下脚步，怂了。 孟月仙儿子多，谁都知道，乡下人的道理是，儿子越多，底气越足。 赵老太一蹦老高。 “你敢随便打人！我就找公安枪毙你！” 孟月仙还握着大哥大，瞥了一眼赵老太，继续说道。 “找几个要钱不要命的，要多少给多少！” 赵守田赶紧扯着赵老太的手，“走吧妈~跟她置什么气~我们再去大路上找找，她带着两个孩子一分钱没有，肯定要回来的~” 赵老太被扯着走，一边回头污言秽语地一顿乱骂。 “你他娘的臭寡妇~克死男人再克死你儿子，你全家不得……” 赵守田顿时慌了，赶紧捂着亲娘的嘴，连拉带扯地一路小跑。 孟月仙的拳头都硬了，再跑慢点，她就从车厢里把撬棍掏出来，让他们知道嘴贱的下场。 见赵守田两母子跑远，王老太抚着心口窝，“可吓死我了，这要是搜出来人在车里，可咋整~” 孟月仙把大哥大往包里揣，“王姨，你这演技不行啊~多练练！” “还练？再来一次就要我的老命！”王老太后怕得直跺脚，刚刚自己那表现白活这么大岁数。 二人绕到车后，拉开帆布帘，郑玉珍抱着两个孩子缩在角落，眼神惊恐。 王老头坐在另一侧，手里抓着撬棍，神色紧张。 见是孟月仙，这才松下一口气。 房东老头放下撬棍，“要是赵守田敢掀帘子抢人，我就豁出老命！” “你可拉倒吧~别人一扒拉你，你这把老骨头都得散架！”王老太被扶着上了车，戳穿老伴的不中用。 孟月仙转身坐回到驾驶座上，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 她以为自己忘了曾经的孟月仙。 郑玉珍的眼神，孩子的眼神，开始重叠，最后是孟月仙鼻青脸肿缩在墙角，年幼的五个孩子被她护在两侧。 她晃晃脑袋，看向前方。 “坐稳~出发！” 一路疾驰，没一会儿就到了房管所，老两口互相搀扶着下了车，三人一同走进大厅。 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把证件提交，办理完过户手续，崭新的房产证交到孟月仙手里。 她终于落户深市，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小块地方。 出了房管局，老两口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孟月仙拉着母女三人直接回家。 她提前给红梅打电话，让她在小区门口接应，放下母女，孟月仙匆匆离开。 郑玉珍抱着二凤儿，大凤儿扯着她的衣角，娘仨忐忑地跟在红梅身后。 从坐上电梯的恐惧，到走进家的不安。 只有怀里的二凤儿挣开母亲的怀抱，到处好奇地摸摸看看。 坐在沙发上的索菲亚引来了二凤儿的好奇。 她可从来没见过蓝眼睛高鼻梁的人。 一番扭捏的试探后，倚靠在索菲亚身边好奇地摸她的刺绣长裙。 大凤儿怯生生地只敢用眼睛四处打量，紧紧贴在郑玉珍身边。 红梅把洗手间的水调好，擦着手走出，“去洗吧，里面有香皂，多洗一会儿舒服舒服。” 郑玉珍赶紧起身，怕坐脏了沙发，扯着大凤儿、二凤儿的手匆匆走进洗手间。 她看着雪白的瓷砖，又低头看自己的衣裳，不争气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大凤儿正弓着背，给二凤儿脱衣服，“妈~咱能洗澡了，真好~” 郑玉珍胡乱擦了一把脸，也脱下身上的衣服，触目惊心的伤口不仅在脸上，身上也没一块好地方。 大凤儿脱下衣服，身体瘦骨嶙峋，肋骨的纹路清晰可见，哪像是八岁的孩子，倒像是四五岁。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不停，孩子嬉笑的声音隐隐传出。 等郑玉珍洗好，围着浴巾走出，门口放着三摞新衣服。 孟月仙正坐在沙发上给索菲亚捏手臂。 “穿吧~来不及洗了，剩下的衣服我给你放到顾念房间去了，这几天她去对门住，旧衣服我都给你扔垃圾桶了。” 郑玉珍迟疑了一瞬，孟月仙又开口。 “都从工资里扣，你现在可欠着我钱呢~” 她捧着衣服转进去，给两个孩子一个个套上。 二凤儿用手摸着米白色的小衬衫，喜欢得不行。 大凤儿穿着一套红色运动服，喜悦溢于言表。 最后她拿起自己的衣服，是件粉色衬衫，牛仔裤。 穿戴好，母女三人走出。 孟月仙抬抬眼皮，“我这眼力，尺码正好，厉害厉害。” 今天孟月仙也没去食堂，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再过两天就可以开业。 等孟春桃回来，上学的几个女孩子到家，顾南也到家。 孟月仙做了一大桌的饭菜，吃了一顿差两个人的团圆饭。 顾东早出晚归，顾西也不知道忙啥从不回来。 幸亏今天孟月仙好好做顿饭，因为明天顾南就要出发。 家里的饭菜吃上这一顿，下一顿就不知何年何月。 孟春桃提了一杯，“二姨才看见你没几天，你就走，祝你一路顺风，到了那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顾南的杯子里也倒了酒，他端起杯，“谢谢二姨，以后您就多担待我妈，她要是惹你生气，你打电话告诉我。” “我就知道顾南向着我~”孟春桃高兴，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孟月仙见白冰冰蔫头巴脑坐在顾念身边，她也提了一杯。 “祝我儿子给我找个好儿媳妇！” 众人大笑，调侃顾南。 “三哥~咱妈现在开始催你了~” “顾南这模样，想找啥样的没有~” 顾南红了脸，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第一次喝酒，两杯下肚，人已昏昏沉沉。 郑玉珍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桌边，局促不安，红梅在一边给她们夹菜。 “别拘束，该吃吃该喝喝~” 桌上的热闹依旧，白冰冰放下筷子，转身离开。 离别的痛苦让她没法再继续坐在这里。 顾南用余光瞟到她的背影，本能地站起身。 “顾南，喝多了？你要去哪？”孟春桃见他摇摇晃晃，想着扶一下，被孟月仙按住。 “顾南~你出去吹吹风~说不定酒就醒了。” 这句话有魔力，他就那么追出了门。 第186章 最强助攻 白冰冰站在自家门前，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 她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最后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顾南看着地上的小小一团，不禁心中酸涩。 他关上房门，直接走到她身边，跌坐在地上。 白冰冰听到关门声，慌张擦眼泪，再抬眼，是近在咫尺顾南的脸。 顾南脸上通红，眸子里尽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担心。 酒气喷洒在白冰冰的脸上，她呆呆地看着冷若冰霜的男孩，这还是第一次直勾勾看着自己。 顾南说不出话，只把千言万语装在眼中。 白冰冰突然生出一股勇气，闭着眼吻上顾南的唇角。 顾南浑身僵硬，随后试探着回吻，她的唇瓣凉凉的，微咸，那是她的眼泪。 孟月仙趴在猫眼上捂嘴偷笑。 “妈，我看看哥去~” “看什么看，赶紧回去看电视去！” 顾念嘟着嘴，“那我去冰冰家看碟片！” “不行，去看电视！” 孟月仙作为最佳助攻手，喜滋滋地看顾南勇敢追爱。 看了一会儿，见顾南起身回来，孟月仙赶紧面向墙壁，看墙上的装饰画。 顾南一开门，孟月仙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她勾着脖子看走廊上的白冰冰，哪还有人影。 刚刚初吻的两个人此时心跳加速，都躲在自己的房间捂着胸口，感受震耳欲聋的心跳。 第二天。 孟月仙早早起床准备去送顾南去车站，被他拒绝。 “妈，别送我，咱俩都难受，就让我自己走，我回来时候再接我。” 孟春桃知道顾南孝顺，怕孟月仙在车站难受。 “那就不送，我们去上班，你去车站。” “嗯，那我走了，你们保重身体，到了地方我就写信回来。” 孟月仙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下楼，顾南坐上了公交车，孟月仙笑着摆手。 等她跨上港田，两个手蒙着眼半晌放不下来。 车厢里。 郑玉珍坐着忐忑不安，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工作，又惦记留在家里的孩子。 孟春桃在车厢里静静坐着，心里也难受。 小时候顾南最听话，虽然话不多，但是一说话就像是个小大人。 除了顾北，就数他最会体贴人。 不等孟春桃回忆更多，港田突突突响起，孟月仙迎着风开始一天的忙碌。 今天提前把母馅调好，明天再准备各式蔬菜。 孟月仙心情低落，晃来晃去像是丢了魂，孟春桃就赶她出去吹吹风再回来。 一群女人有条不紊忙活，包里的大哥大响起。 是傅淮川。 孟月仙两天都没时间给他打电话，似是感应到孟月仙的心情，他主动打来。 “喂？” “下来吗？” “嗯。” 孟月仙把大哥大塞进包里，在水池里洗干净手，“我出去转转~” “去吧去吧，这用不上你，还有妮子在这呢~” 她不放心地看了看郑玉珍，见她慌里慌张，手忙脚乱。 “你害怕啥？好好干，工资能养得起你跟俩丫头，别老揣着包袱过活，累得慌。” 郑玉珍被点名，更慌了。 孟春桃冲孟月仙摆摆手，教郑玉珍用手捞蛋黄。 不是孟月仙凶人，而是她希望郑玉珍快速认清现实。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能强大起来。 她出了电梯，径直走进傅淮川的办公室。 傅淮川的办公桌上堆满资料，他从资料堆里抬头，摘下眼镜，见孟月仙越走越近。 “心情不好？” 孟月仙讶异，她自觉伪装得很好，像往常一样。 “没有啊~”她走到傅淮川的身旁，抬腿跨坐在傅淮川的怀里，头轻轻靠在他的颈间。 傅淮川凸起的喉结滚动，把她搂的更紧些。 缩在傅淮川怀里的她闭上双眼，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 “你这么香呢？想咬一口。” 傅淮川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幽深，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勾起唇角，暗哑低语。 “来咬我。” 孟月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傅淮川的大手滑向她的耳后，摩挲着她的发丝。 二人鼻尖缓缓相抵，孟月仙狡黠地望着他。 “不。” “这么多天不来见我，不想我吗？” “不告诉你。” 傅淮川猛地吻住她，再不给她捣蛋的机会。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办公室里交织。 他纠缠着她的舌尖，任由她的双手伸进自己的发丝间，揉搓着他的耳根。 疯了，真的疯了。 他的吻开始滑向她的脖颈，鼻子里都是她身上的皂香，他的唇贴着她的锁骨，稀碎的吻继续向下。 孟月仙每个毛孔都在颤栗，她只能喘着粗气，像是缺氧的鱼儿。 当当当—— 二人一顿，孟月仙下意识想要起身，被傅淮川按在怀里。 “什么事？”傅淮川的语气冰冷疏离，可脸上都是欲色。 “你需要的资料我送来了。” “我现在忙，一会儿再送。” “好的。” 脚步声渐远，傅淮川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间。 “我回去了，我们都要忙……”孟月仙贪恋这个怀抱，可她必须离开。 傅淮川不想放手，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把她锁在怀里，无声抗议。 “明天我又来……” “说话算话。” “算。” 傅淮川这才松开手臂，让她离开。 孟月仙面上微红，发丝微乱，出现在档口。 “咋？下面风大？” 孟月仙尴尬地理了理头发，“有点儿。” “你不知道，好些人到档口来问啥时候开业？我说明天，都等着来尝尝呢~” 孟春桃跃跃欲试，一开始心里还没底，现在倒是希望马上就开业。 “那明天我们早点来。”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食堂里还是人潮涌动，东西准备得差不多，几人准备离开。 “你就是孟月仙？” 三个男人堵在档口前，凶神恶煞。 第187章 哪个粪坑子钻出你们三个蛆？ 孟月仙刚把包背上身，见这几个人来势汹汹，“我就是。” 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寸头黑背心。 “臭娘们！你这是跟老姚钻了哪回被窝，才把这档口捞到手的？” 男人的嗓门大，食客们纷纷驻足观看。 吃饭哪有看热闹重要？ 旁边盖饭档口里的老板伸脖子看好戏，要不是他通风报信，这伙人断不可能来找麻烦。 孟月仙扬了扬眉毛，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三个壮汉。 “合着你这辈子没见过凭真本事吃饭的？话说是哪个粪坑子钻出你们这三个蛆？” 人群中发出嗤笑声，就连档口里看热闹的老板们都开始慢下手上的活，脖子伸得更长了。 这老娘们儿不好惹。 男人被怼得面红耳赤，歪头朝地上吐出一口痰。 “臭娘们，我让你知道知道……”说罢举起拳头，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钳住他的手腕。 傅淮川冷着脸，“在公共场合故意伤害他人，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男人别捏的手腕发麻，拧眉看向傅淮川。 “你算老几？少他娘的管闲事！” 傅淮川推了推眼镜，“这是我的女人！” 围观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孟月仙呆愣原地。 孟春桃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向孟月仙的背影。 老姚匆匆忙忙赶来。 “哎呀~傅教授，交给我处理。” 老姚一把扯开男人，“孙球子！你上次搞出的臭肉做熟了卖，惹出多大的乱子！你还敢胡来？” 傅淮川的镜片反光，闪过冷意，“报公安，寻衅滋事，故意伤人！” 孙球子这才害怕，赶紧解释，“我，我这只是一时冲动。” 他身后的两人本来想着来打砸一番，这回也只敢缩着手站在一边。 “法律不会分你冲不冲动。” 跟在老姚身后的几个保安匆匆赶来，把三人围住。 “都带走！”老姚见围着的人还不散，趁机给孟月仙打了一波广告，“孟老板可是原来老街开过饺子馆上过报纸的！是我邀请数次才请来的商家！咱们食堂从来没有走后门一说。” 围着的人群骚动起来。 “我就说这么眼熟呢~我去吃过，开这可好了……” “真上过报纸？” “那有假？开业那天我都见到白海生了，诶？怎么跟傅教授是一对儿啊？” “白海生？嘉力集团的白海生？” 孟月仙呆若木鸡，本来她只要拖到老姚赶来就可以平息的事，被傅淮川站在身前解决。 在大庭广众下，还公开了两人的关系。 她甚至都不敢回头迎接二姐的审问。 傅淮川有些怒意，“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他手里还捏着准备拿给孟月仙的手表。 他托国外出差的同事带回，第一时间下楼想拿给她，结果碰巧看见这场闹剧。 孟月仙赶紧推着他往前走，从侧门直接进了楼梯间。 二人站定。 傅淮川面色凝重，盯得孟月仙心虚不已。 她讨好地牵着他的手，“你不来我也能解决，等老姚到了，他们翻不出什么水花。” 傅淮川脸色微冷，“信不着我？” “你再这样，我就要使美人计了……” 傅淮川抿抿唇，神态冷冽。 “我是你的男人，我想为你遮风挡雨。” 孟月仙心里一暖，双手抱住他的腰，仰起头。 “我的小男人。” 傅淮川眸子幽深灼热，猛地把她压在墙上，强势气息扑面而来，“大小你要试试吗？” 孟月仙扯着他的领口拽到跟前，二人鼻尖相抵。 “亲我。” 楼梯间里的二人痴缠在一起，孟月仙被傅淮川整个圈在怀里气喘吁吁。 …… 孟月仙是从楼梯间下的楼，双手不停扇风，给潮红的脸降温。 楼下车棚里，孟春桃靠在车身上，双手环胸。 见孟月仙心虚走近，孟春桃站直身体。 “偷偷摸摸第二春啊~” 孟月仙有些害羞地看天看地就是不好意思看二姐。 “就刚处，还没来得及说……” 孟春桃啧啧两声，“这男人长得真好看，月仙，你还记着你没嫁人那时候，咱家的柴火堆满院墙，小伙子排着队来给咱家劈柴，都是你的功劳。” 孟月仙低头踢飞地上无辜的小石子，“我还记着咱奶说的，赶紧把我嫁了得彩礼钱给她看病。” “看什么病，还不是自己把钱攥着补贴她大儿子那个老光棍买媳妇。”孟春桃一提就生气。 “说这干啥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孟月仙觉得那些都太久远了，久远的有些模糊。 孟春桃走到孟月仙跟前，拉起她的手，眼眶泛红，“我是替你高兴，小时候没人护着你，嫁人没了半条命，现在有个护着你的男人，我为你高兴。” 孟月仙抬起头，轻轻抱住孟春桃，“姐，我不想让你知道来着……” “咋？怕我闹心？” “也不是……” “我是不想找男人了，你找的这个我觉得行，长得好看，咱现在不缺钱花，那还不找个养眼的。” 孟月仙松开怀抱，嬉皮笑脸。 “刚刚还生气了，说我出事不找他。” 孟春桃调侃，“哄好了这是，你那个扣子告诉我了。” 孟月仙低头一看，衬衫扣子都扣错了眼儿。 “还是年轻好，有劲儿~”孟春桃眨了眨眼，孟月仙耳根子热。 “还没那个呢~” “那抓紧。” 姐妹两个你推我搡地笑开来。 “玉珍她们呢？” “玉珍着急去找房子，她们几个都着急回家，就先坐公交车走了。” “那咱也走吧，今天好好炒两个菜，咱俩喝一个~” “成。” 两姐妹坐上港田回家。 沙发上还是常驻嘉宾顾念，带着三个排排坐的小女孩。 索菲亚站在厨房，正在做俄餐，红梅在帮着打下手。 家里缺少一人。 “冰冰没来？” 顾念倚在沙发上转过头，“她最近都不愿意过来，谁知道在家干啥。” “我去看看。” 孟月仙出门，去敲对面的门，敲了半天门才打开。 第188章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仙姨~” 白冰冰扎着个丸子头，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你这咋了？眼睛被人打了？” 白冰冰搓了搓眼睛，“熬夜熬的，再过几个月我就高考，我要复习。” “高考？你这不是还有一年么？” “我能考，我想上大学。” 孟月仙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瓜，“急什么急，把身体熬坏了。” “仙姨，我时间可没那么多，你没事我就继续学，我屋里有方便面。” “方便面不能总吃，今天索菲亚做俄餐，你要不要尝尝？” 白冰冰叹了口气，“仙姨，我是真想尝尝，可我真的没时间了。” “那我做好给你送过来总行了吧？” “谢谢仙姨，对了，我爸他最近出差了，打电话告诉你没有？” 孟月仙这才想起好一阵没接到他电话，“打了打了，你就安心学习，我不打扰你。” 回到家的孟月仙觉得还是给白海生打个电话，人家毕竟帮了这么多忙，而且自己跟傅淮川的事也有必要告诉他。 电视声吵人，她走回卧室，拿着大哥大拨通了白海生的电话。 响了半天这才接通。 “喂？” “喂？我是助理王岩，白总还在休养，您有什么事我转达。” “休养？” “您是？” “我是孟月仙。” 孟月仙匆匆走出卧室，见饭桌上摆着的中西合并的饭菜，她直接钻进厨房，拿出饭盒，挨个装了一点，自己又胡乱吃了几口。 “干啥？”孟春桃正在摆筷子。 “急事，晚上可能晚点回。” “啥急事？” “那个明天再说。” 桌边坐着一大圈的人，孟月仙没法说白海生做手术的事，白冰冰还不知情，白海生是故意隐瞒的。 孟月仙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深市最大的私人医院，直接乘电梯上了顶层的VIP病房。 小王站起身迎接，病床上的白海生面色苍白，还没醒。 “孟姐，你不来也行的，白总醒了估计还要怨我告诉你。” “我怎么也要来看看，你吃饭没有？” “吃过了，就是白总胃口不好……” “刚好我带点家里的饭菜。” “那孟姐我想回去取点东西，麻烦您照看一眼，我马上就回。” “你去，我看着。” 小王离开时关了病房的门，吃完饭刚回来的护工被他拦在门外。 “今晚你不用过来，明天再来。” “啊？” “钱照付。” “好好好。” 护工当然高兴，小王打发走护工，悄悄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白总，我只能帮到这了。 孟月仙环顾了四周，这病房的豪华程度简直是刷新了世界。 加湿器上冒出水雾，沙发茶几电视机，餐桌在房间一角，精美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鲜花。 病房里一应俱全，跟住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就在孟月仙好奇打量的时候，白海生缓缓睁开眼。 孟月仙赶紧凑过来，“渴不渴？饿不饿？” 白海生虚弱地转头，“你怎么来了？” “别怪小王，你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儿想瞒着冰冰我理解，也不用瞒着我，于情于理我都得来看看你。” 白海生捂着自己的肚子坐起身。 “切了个阑尾，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可听说过这个疼起来要人命。” 白海生扯了扯嘴角，“疼晕了，怎么来的医院也不知道。” 孟月仙把饭盒打开，里面是罗宋汤，另一个饭盒里是蒸好的馒头。 “吃这些好消化，你尝尝？” 白海生点点头，他好久没见孟月仙，在生病住院的这几天，格外的思念她。 人在脆弱的时候，对家的渴望才最深切。 孟月仙打开饭盒，用勺子喂到他嘴边。 白海生被细致入微地照顾，心里的感动层层叠进。 他盯着孟月仙额角的碎发，怔怔出神，伸出手，想要为她理到耳后。 孟月仙下意识躲开，只留他的手停在半空。 白海生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强迫症……” 孟月仙尴尬了一瞬，继续喂他吃饭。 吃过饭，她拿着纸巾贴心地把他唇边的菜汁擦干净。 说实话，白海生长得不赖。 皮肤干净，头发利落，一双眼睛细长，总是闪着睿智的光。 鼻梁高直，唇厚，总是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下颚角是淡青色的胡茬。 穿着永远得体考究，哪怕是住院，身上都穿着黑色真丝睡衣，而不是病号服。 成熟的男性魅力，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至尽。 可他如此完美，孟月仙都没法喜欢他。 连孟月仙有时都恼怒，要是跟白海生是恋人，那就真的能感受什么叫霸道总裁爱上我。 如果说找爱人就是找自己残缺的那部分完美，她自己对钱的渴望已经自我满足，对知识是永远弥补不上。 所以她会被傅淮川吸引。 这是她的猜想。 扶着白海生躺下，孟月仙这才缓缓开口。 “白总，我有对象了。” 白海生惊讶，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住个院，怎么就发生这种巨变。 “真的？” 孟月仙点点头，“我们早就认识，或者说我刚来深市的时候就认识他。” 白海生叹了口气，“我这个阑尾真是疼得不是时候。” 孟月仙点点头，“不是个听话的阑尾，切了就对了。” 白海生沉默，孟月仙继续开口。 “本来我想搬走，但是冰冰现在每天忙着学习，我还是不放心，等再过几个月，她考上大学，我再搬走。”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白海生并没有表露情绪，只是眼神有些受伤。 孟月仙赶紧摆手，“不是，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绅士的人，但是冰冰上了大学，我觉得工作已经完成，我不能一直住下去。” “我希望你一直住在这，冰冰已经当你们是家人，你们搬走她会受伤，等她高考以后再谈这件事，可以吗？”白海生的嗓音很温柔，他不想孟月仙离开，这样两人再无交集。 他并不觉得自己毫无机会。 “那就那时再说。”孟月仙没有拒绝。 房间里是尴尬的安静，白海生起身。 孟月仙伸手去扶他，“护工哪去了？” “没事，你走吧，你还有要忙的事。” 孟月仙哪能松手，“你要上厕所？我扶你。” 她拽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慢慢走去洗手间。 白海生走得极慢，他垂眸看着孟月仙鼻尖上的小汗珠，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突然站定。 孟月仙不解地抬眸看他。 “扯着伤口了？” 白海生满含深情地盯着她的双眼。 “我不会放弃，直到你来到我身边。” 第189章 你根本不知道你的魅力 孟月仙刚想张口拒绝，白海生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的人生里没有放弃两个字，人生过半，找到一个不参杂利益纯粹喜欢的人，太难，我会作为你的朋友，永远守在你身边。” 走到洗手间门口，他松开手臂，转头对着呆愣的孟月仙笑道。 “你要不要捂上耳朵？” 孟月仙被他调侃，顿时梗着脖子回答。 “我什么没见过，你觉得我会像小女孩一样害羞？” 白海生眸子里闪着温柔的光，“孟月仙，你根本不知道你的魅力。” 孟月仙有些心虚，听他直白的话有些不敢置信。 魅力？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魅力。 白海生关上洗手间的门，孟月仙走去餐桌边，看着娇艳的玫瑰花。 有钱真好，可以舍得花钱买这些没有用处的美丽废物，只为了放在家显得有那么一丁点好看。 她凝视花瓣上的水珠，白海生突然出现在身后。 “喜欢玫瑰？” “不喜欢，还是向日葵好。” “因为一直朝着太阳盛开吗？” “不光可以看，还可以吃，你喜欢嗑瓜子吗？” 白海生无声地笑，却扯动了伤口，捂着肚子。 “我扶你回去，我仔细考虑了，还是得拒绝你，一点不留情面那种。” 孟月仙转过身，脸色很严肃。 白海生点点头，也敛去笑容，一本正经，“维持原判，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能左右我。” “你这样可真不像你。”孟月仙简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白海生伸出手臂，面露痛苦，“伤口疼，不扶我了吗？要跟我彻底划清界限？” 孟月仙挣扎一下，还是乖乖走到他身边，让他揽着自己的肩膀。 “那倒也不是……” 白海生的手臂架在她的肩膀上，二人慢慢走向病床。 “我们是朋友，无论你选择谁。” 孟月仙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人家都已经住院了，自己还一直刺激别人。 不忍只维持了两秒。 “你也可以把你的男友介绍给我认识，我想知道是谁抢走你。” 孟月仙站定，就要发作。 “开玩笑的，我只想让他知道，如果他惹你生气，有我这么一个优秀的情敌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会不会更珍惜你。” “你再说我真不管你了。” 孟月仙想当恶人的心蠢蠢欲动。 白海生又捂着肚子，“真疼，我要躺下。” 孟月仙这才挪步。 虽然说是扶着白海生，可她并没有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 白海生只想挨得近些，以后他就再没有理由，离她这般近。 他只后悔，如果他在更早发觉，更加冲动和果断，那么也许她就会选择自己。 孟月仙搀着他躺上床，孟月仙弯腰，垂下的发丝轻轻滑过他的喉结。 他从未如此这样渴望一个拥抱。 原来失去是这么轻而易举，他无比嫉妒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 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趁虚而入，就这么得到她的关心，她的思念，她的一切。 孟月仙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睡吧。” 白海生目光安静，“你走吧，会有人照顾我。” 孟月仙回头看了看门口，哪有一个人。 “我还是再待会。” 白海生装得像是没事人，可还是很虚弱难受，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喃喃自语。 “回去吧，你觉得白海生身边会没人吗……” 孟月仙突然心酸起来。 有那么多钱，生病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她用手蒙住他强撑的双眼，“睡吧，我就在这。”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掌心的温暖让他卸下伪装，“谢谢你。” 孟月仙刚要撤开手，白海生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她迟疑了一瞬，没有抽开，等了许久，这才缓缓抽出手。 白海生的呼吸平稳，真正的睡着。 墙上的时钟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已经是半夜12点，小王还没回来。 又坐了半个小时，她站起身走去走廊。 值班的护士不知道护工的去向，也不知道小王的联系方式，看出孟月仙想走的样子。 “您走吧，我来照看。” 孟月仙看着走廊上的一排房间，叹了口气。 “算了，不用了，谢谢。” 她转身走回病房，坐回到床边。 白海生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总是皱起。 她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参观一圈房间摆设，走累了又坐回，用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摇晃的树叶发呆。 指针不停转动，外面的天光由黑转青，再到泛起蒙蒙亮。 小王推开病房门，孟月仙还坐在原处，一见小王回来，赶紧起身。 “我得走了，就交给你了。” 她赶紧跑出病房。 昨晚给二姐打电话，说的是明天食堂汇合。 现在已经七点，还不知道她们在食堂搞得明白不。 孟月仙一离开，白海生缓缓睁开眼。 王岩赶紧凑过来，“白总，昨天家里有事，孟姐照顾您一夜，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家到底有没有事。”白海生看向窗外摇晃的树叶，面无表情。 王岩疑惑，昨晚两人独处一室，按白总的性格，肯定是表白了。 难不成被拒绝？ 他觉得这种想法很荒唐，谁会拒绝堂堂嘉力集团的总裁。 “白总，要不要我跟孟姐专程赔罪。”他低着头，说得很是诚恳。 白海生转过头，看着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扶我起来。”王岩赶紧扶住白海生的手臂。 “你想要什么？” “我女朋友想让我多陪陪她，我都说了，男人工作重要……” “我出院了你就休息吧，一周。” 王岩努力压制勾起的唇角，“白总，会不会不太好……” “收回。” “别啊~白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海生挪步站在窗边，孟月仙的港田一溜烟的开远。 “王岩，你说怎么才能追到一个女人？” 王岩心里一抖，猜想成真，震惊大于同情。 “白总，我只知道一件事。”王岩微微低头。 “哦？什么？” “您得先让她看到‘人’，而不是‘总裁’。” 第190章 你这个学生有点笨 孟月仙匆匆赶到食堂楼下，电梯里人满为患，孟月仙直接跑进楼梯间，步梯上楼，跑得呼哧带喘。 此时正值早餐时间，她刚冲到食堂，自己的档口已经排起长龙。 她挤进人群。 妮子煮着饺子，朝后面吆喝，“芹菜肉，韭菜蛋，纯肉各一盘~” 面案四周的几人手脚不停包饺子，因为队伍太长，不免有些心急。 见孟月仙跑进来，孟春桃让她站前头，“收钱去~” 孟月仙匆匆套上工服，扎起围裙，站在档口的玻璃窗口。 “这边这边~您要点什么饺子……” 随着孟月仙加入，排队的长队这才开始缓缓移动，主心骨一回来，顿时几人合作更加顺畅。 妮子虽然在老街跟孟月仙打过配合，可独当一面还是头一次，她还不得要领。 就在孟月仙的沉静指挥下，一直忙到十点左右，这才缓下一口气。 准备的馅料还是不够充分，孟月仙骑着港田去自己订菜的生鲜市场摊位，又采买了不少。 肉摊老板是个乡下女人，把案子上刚分割好的前腿肉、五花三层都装了起来。 “孟老板，你这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要发财咯~” 孟月仙忙着把一袋袋肉提进货箱，“招娣，你家养的猪还剩几头？” “还有五头，咋？” “再抓点猪仔养着，以后我可是你的大主顾，说不定以后你不用来市场摆摊，就供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招娣笑得眼睛弯弯，脸上的芝麻小雀斑都灵动起来。 “那我可真抓猪仔了？” “抓！你差钱我借给你！” 招娣顿时喜上眉梢，“那我明儿就再抓五个~” “我走啦~明天就按照今天的这个量给我准备。” “成~” 这个年代的猪不像现在时代的猪吃饲料、出栏快，每家也只养上几头，因为都是靠吃野菜、谷糠，出栏要小一年。 如果大批量的养殖就得买豆粕、玉米，自然投入成本就大。 想要大的收益就意味着花更多的钱才行。 孟月仙知道招娣的顾虑，她知道自己的饺子馆不会止步于食堂，她有更大的目标。 中午还没到12点。 孟月仙的档口就排起了长龙，傅淮川特意早早下楼，还是得在人群里挤进来才进了档口里。 热气蒸腾，一群女人忙得热火朝天，孟月仙见傅淮川出现，像是来了救星。 “你点餐收钱！” 说完就转身加入包饺子，傅淮川呆愣了一瞬，抬头看向排队的同事丁庆。 “额……你要吃什么？” 丁庆难掩笑意，“那个傅老板，你给介绍介绍，这么多种类，我都不知道点哪个好了……” 傅淮川直接开口，“下一位！” “别啊别啊~好不容易排到这~芹菜肉！”丁庆看着傅淮川刚要发作的黑脸，再不敢继续开玩笑。 就在昨天，傅淮川当众表白，气息不稳地送走孟月仙，刚回到自己的楼层，就被各种目光扫射。 特别上次去老街双喜饺子馆，带他去的年轻同事就是丁庆。 几个虽然年轻但都已婚的小伙子聚在一起讨论。 “怪不得那次在饺子馆就怪怪的，人家早就处上了……” “不能吧，后来他都走了。” “那明显吵架呗，我们这稀里糊涂啥也不知道。” 丁庆翘着二郎腿，悄悄调侃，“那时候你们都说他指定孤独终老，人家悄悄就处个对象。” “我还以为傅教授得找个大学生呢，实习来的小姑娘天天围着他转，一个都看不上。” “谁说不是呢……他怎么认识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的？” “昨天的数据，全部，重新做。”傅淮川手里捏着一沓报告，站在办公室门口。 悄悄说闲话的几人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跌落。 这人走路没声的吗？ 惊吓过后就是哀嚎。 加班加点让自己的新婚妻子独守空房，毫无人性。 傅淮川微笑转身，几人像是活见鬼。 阎罗王突然冲你笑眯眯，那不是见鬼是什么。 有了傅淮川的帮忙，第二天也有惊无险的度过。 孟月仙知道，这几个人手是绝对不够的。 她不能总让傅淮川站在自己的档口，影响他的工作。 赶紧让妮子继续招人，而自己则被傅淮川拽到了熟悉的楼梯间。 傅淮川把兜里的手表再度掏出，给她戴在手腕上。 昨天两人吻得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礼物还没送出。 孟月仙盯着金属表盘里的小碎钻，“这一看就很贵。” 傅淮川扣上表带，掐着她的小脸，眸光闪烁，“上次教的我还没学会。” 孟月仙眨了眨眼，“怎么？又要我教你一遍吗？你这个学生有点笨。” 傅淮川的双眸注视着孟月仙一张一合的小嘴，心里窜出一股痒意，他的唇角噙着笑。 “再教我一遍。” 嗓音暗哑，带着热气。 半个小时后。 孟月仙脸红红的走下楼梯，傅淮川拽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刚到一楼，孟月仙推着他不要出去送。 “检查我的扣子，头发。” 孟月仙觉得他俩现在每天没羞没臊，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傅淮川帮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又捏了捏被他亲红的耳垂。 “你每天就是想逼疯我。” 孟月仙把衬衫上的扣子又检查了一番，这才抬起头嘿嘿一笑。 “听话！等我忙得差不多，就好好陪你一天~” 见傅淮川不信的表情，踮起脚在他的耳畔幽幽说道。 “24个小时的那种一天。” 傅淮川呼吸一窒，孟月仙已经推开楼梯间的大门。 孟春桃还靠在车上，一见孟月仙春风满面地走出，不免调侃，“把人家勾得上不去下不来，你赶紧给人补补~” 孟月仙跨上港田，“应该是不用补，再补就要炸了。” 孟春桃撇撇嘴，“妮子说是在回收站问问，有些女人捡废品倒不如来这上班。” “也对，那顾东回来就跟他说，让陈启挑。” 两姐妹一边聊着一边回到家。 刚到家就见郑玉珍领着两个孩子提着小小的包袱走出。 第191章 赌不赌 “玉珍？你这是去哪？” “孟姐，我找着房子了，离食堂不远，旁边还有学校。” 郑玉珍才呆了几天，整个人自信了不少，脸上的淤青结痂好了大半，人也吃胖了一些。 大凤儿不舍得走，有丫蛋儿一起玩，每天还能吃香喷喷的饭菜。 二凤儿岁数小，啥也不知道，只以为要出去玩。 孟月仙拿过她的小包，“二姐，你厨房里翻翻。” 孟春桃打开门进屋，见饭桌上摆着几个大口袋。 红梅站在餐桌边，“我说不着急走，她不干，装了东西也不拿。” 孟春桃把东西一拎，走出来交到孟月仙手上。 “走吧，我送你们。” “你也累一天了，我们坐公交车。” “公交车都停了，你打算带着两个走过去？” 不等郑玉珍说话，孟月仙直接按了电梯。 郑玉珍指路，孟月仙只管在月色下骑车。 最后来到一处偏远的棚户区。 比上步村还差。 房子都是低矮的铁皮屋，跟陈启原来租房的地方有些像。 孟月仙皱皱眉，“这安全吗？” 郑玉珍两手提着东西，大凤儿牵着二凤儿紧紧贴着她。 “没事，这地方看着差，但是也不乱，旁边就是派出所。” 在黑沉沉的巷子里，郑玉珍在前面领路，孟月仙牵过大凤儿二凤儿的手跟在后头。 到了一处歪斜的铁皮房，郑玉珍放下手里的东西，掏出钥匙开门。 咔嗒—— 墙上垂落的灯线拽出声响，昏黄的小灯照亮家徒四壁的房间。 只有一张双人床，靠墙有一张低矮的小桌，两个瘸腿的木凳，这就是全部家当。 孟月仙想抱着孩子立马转身，可还是忍住。 “玉珍，钱不够花？” 在接来玉珍的第一天，孟月仙就给了她三百元钱，说是预支的工资。 郑玉珍几乎没动过，找到这处房子，一个月才10元钱，一月一交，没有押金。 “就花了10元，租了这处房子。” “你受苦我不管，孩子怎么办？” 郑玉珍整理红梅给准备的被褥床单，铺在床上。 “我要攒钱给孩子交学费，手里的钱先省着花，等我攒多了就搬。” 孟月仙放下二凤儿，掏出包里的营业额，从里面拿出五百放在窗台上。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郑玉珍转身要送，孟月仙早就走了老远。 大凤儿把窗台上的钱拿下递给郑玉珍。 “大奶奶给的。” 郑玉珍捏着手里的钱五味杂陈，“大凤儿明天要上学了，高兴不？” “高兴，只要跟妈妈二凤儿在一起就高兴。” 二凤儿早就脱鞋爬上了床，在被褥上打滚。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再搬家就住好地方。”郑玉珍长舒一口气，只要离开那个男人，住哪都是好地方。 孟月仙走在黑暗的巷子里，心口堵得烦闷。 她知道郑玉珍不想死了，想活。 可她并没有因为别人给的帮助就心安理得。 为什么这样的女人要碰上那样的渣渣？ 女人拼命给自己的伤口止血，而男人只会撒盐。 她走了一路，就这么在心里把计划提前。 等她到家，心里的计划已经拟订得七七八八。 接下来的日子，食堂里增加的人手足够，孟月仙终于可以脱身，招聘并没有停止，她让这些新来的女人轮岗，时间轻松不说，也不累，按小时算工钱。 她在深市的各个热闹的街市穿梭，时而又跟自己合作的菜农回到田间地头。 就连供肉的招娣家，她也专门跑了一趟。 招娣家在市边的县份上，在家后院圈出一大块地方，盖着一片猪圈。 “招娣，你要不再扩大点规模？” 招娣吓了一跳，“孟老板~你可别吓我！” 孟月仙看着猪栏里几头胖乎乎的小猪仔拱着食槽里的野菜，吃得直哼哼，“我要开连锁店，所以你这几头根本不够我卖的。” “连锁店？” 这本来也是孟月仙的计划，如果老街没被冲毁，可能她现在早就越开越多了。 “孟老板，你这是真挣上钱了，就是我手里钱不多……” 本来上次孟月仙让她多抓几头，她就真的抓了几头回来，把家里的那点存款都拿了出来。 她男人劈头盖脸地臭骂她好几天。 幸亏后面孟月仙定肉稳定，结钱又快，男人这才消停。 “我借你，需要多少你报数。” 招娣有些犹豫，这个风险实在太大，养得多家里人都得跟着一起忙，公婆还好说，可要是亲戚朋友那就得给工资。 “我怕整这么大，万一……” “万一赔钱？” 孟月仙说话直白，招娣有些支支吾吾。 “我说了，借你，赔了你就不用还我，挣了再还。” 招娣心地善良，“孟老板，会不会太冒险了？” 孟月仙把盯猪仔的目光转到招娣的脸上，脸上是自信的笑容，“那就跟我赌一把？” “赌！”招娣就在这段日子，挣了不少钱，当然是托孟月仙的福，她愿意陪着这个老板赌一把。 上赌桌，孟月仙也不怕，她有自信跟底气。 试了两次自己的饺子，她已经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或者说市场需求。 搞定了稳定的后方，孟月仙开始带着二姐跟妮子一家家去看自己找的几家门面。 一开始步子不敢跨太大，想着根据人手开店。 先开上三家，后面再慢慢拓展。 经过三人的共同商议，就定在了同一区域，送货省事，方便管理。 挨个签了合同，开始简单装修，三家门店都装得一模一样，门头上都是大大的四个字，双喜水饺。 连锁店是孟月仙一直梦寐以求的，她想把自己的店开满深市。 本身饺子平价，成本低利润高，复制容易，不像是炒菜馆，品控难以掌握，毕竟不同厨师的做菜口味都有不同，饺子就不一样，只要馅料配比跟原材料相同，基本没有差异，这就是后世北方人的饺子馆开遍全球的原因。 孟月仙虽然大字不识，但是那些刻在脑子里别人的成功方式，还是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三家饺子馆如火如荼装修，妮子跟二姐都在外奔波，操心装修跟采购，孟月仙却是被陈启一个电话，叫到了回收站。 等她赶到回收站，一堆堆的村民把回收站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第192章 斗狠？！ 吵嚷声震得耳朵嗡嗡响，推搡的人群像是一锅乱粥。 孟月仙挤进人群，看见顾东、陈启带着男人们站在门口。 “我们签了合同！你们再怎么闹也没用！” 顾东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陈启挡着他跟村民喊话。 孟月仙艰难挤出人群，走到兄弟身前，“到底怎么回事？” 顾东眼睛充血，快要压抑不住暴怒的情绪，低吼，“看我们挣钱了，就想要加租金，凭什么？！” 陈启一脑门子汗，他一边压制顾东带人动手，又找机会给孟月仙打电话，让她快来。 孟月仙回身，见那些村民红着眼，嗷嗷叫嚷着。 “村长同意我们可没同意！我们可不认！” “对！不认！喊你们老板过来！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命！” 群情激愤，所有人带着恨意叫嚷着，就想冲进回收站，把他们赶出去。 孟月仙知道失态的严重性，侧头问陈启，“报公安没有？” “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就在二人商讨的时刻，人群里挤出一个男人，手里提着巨大的塑料桶，站在空地中央。 “给钱！！” 他三两下扭开塑料桶的盖子，把里面的液体咚咚咚淋在自己身上。 刺鼻的汽油味儿瞬间弥漫开来，所有村民被点燃了情绪，更加激动。 “你们就是资本家，逼死农民兄弟！” “打死他们！” “对！公安来了也是得为我们做主！” 男男女女手里提着农具，越发逼近回收站的大门。 孟月仙大踏步冲到准备自焚的男人身前，抬起地上的塑料桶，把剩余的汽油直接倒在自己身上，动作干脆利落。 人群里传出惊呼，刚刚还要冲上来的农民开始被她疯狂的举动吓到，纷纷停下脚步。 眼见孟月仙身上淋满汽油，顾东红着眼就要冲出去拼命，被陈启死死拽住。 汽油浸透了她的衣服，浓烈的汽油味儿直窜鼻子。 孟月仙像是平静的疯子，双眼死死盯着不怕死的男人，冷声开口。 “点火。” 男人有些呆愣，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块泥巴，刚才不要命的狠劲儿瞬间泄了气。 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手背上的青筋还在突突跳。 周围的农民你看我，我看你，举着的农具慢慢垂了下去。 刚才喊得最凶的几个，此刻都偃旗息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点火！”孟月仙大喊一声，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农民。 男人被吓得一个哆嗦，踉跄后退，怯懦地小声说道。 “没，没火……” 本占着上风的村民，都不敢吱声，警笛声越来越近。 匆匆赶到的公安下了车，立马疏散人群。 “别围在这干什么？先散开，散开……” 公安一来，声势浩大的骚乱瞬间偃旗息鼓。 孟月仙跟准备自焚的男人被一齐带去了派出所，还有躲在人群堆里的村长吴永强也被带走。 村民被遣散，零零散散或蹲或站在回收站四周，不肯离去。 派出所办公室。 孟月仙接过公安递过来的毛巾，先把身上的汽油擦了擦，男人自然没有这好待遇，怯生生缩在椅子上，头都不敢抬。 他一个守村人，还是村长派他来客串，只需要说两个字，再往身上浇了汽油，就给他两元钱，他自然是高兴应下差事。 公安一露面，他脚就软了，直接坐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还是公安提溜着他的胳膊，这才被塞进警车里。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公安坐在办公桌后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人。 村长吴永强坐在后头的长椅上，一声不吭。 孟月仙直接开口，简单总结了两方矛盾，极其冷静。 公安一边记录，一边抬眼看了眼坐在最后的村长。 “你上来。” 守村人如获大赦，赶紧起身让出地方，磨磨蹭蹭起身的村长这才慢吞吞走到前头。 “公安同志，我那时候被她忽悠，便宜租给他，而且我根本没开大会，所以这个合同是不作数的。” 孟月仙冷哼一声，“有街道办找的你，在街道办签的合同，你现在跟我说村民不知情？当公安同志是啥？” 公安不耐烦地用手敲了敲桌子，“这不是菜市场，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 孟月仙闭嘴，吴永强讪笑，“公安同志，我真不懂这些……” 这种纠纷让公安头疼，随着开放市场而来的副作用就是经济纠纷日益渐多，可立法还在摸索阶段，所以他们主要的工作是调节协商。 毕竟打官司耗时耗力，如果能双方达成和解，皆大欢喜。 公安接着冷声问，“如果和解，你们的诉求？” 吴永强酝酿了一番措辞，“公安同志，村子的人也不贪心，就是按照市场价格来算，接着租都行，之前是一平方2元，现在是4元，一个月就是3200元，补交剩下半年的租金就行。” 恬不知耻。 孟月仙压抑着心中怒火，没一巴掌扇过去。 公安皱皱眉，“你们是废弃工厂，之前洪涝过境，政府租你们的仓库一天才一百元。” 吴永强赶紧解释，“那是我们体恤政府救助灾民，给点意思意思就得了，邻村人家的厂房一平方就是4元……” 公安打断，“人家是新盖的厂房，厂子靠着高速路，你们呢？你们这三不靠，厂子荒废了七八年，那能一样吗！” 吴永强顿时不干了，“公安同志，我们农民就靠着赶海卖一点海货，地里种点菜讨生活，你不能向着资本家剥削我们啊~” 公安脸色一变，一拍桌子，“请你注意你的措辞！” 孟月仙坐在一边安静等待他们的对话结束，一声不吭。 两人车轱辘话，说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最后孟月仙被带到另一处办公室，公安同志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孟月仙手上。 “我也知道这件事到谁的头上都不会好受，可人家确实一口咬定，没开过大会，都不知情，您看……”公安面露难色。 孟月仙手里握着水杯，抬眸面无表情，“什么意思？” 公安清了清嗓子，“要么同意重新签订合同，要么退回租金，收回厂房。” 他见孟月仙不吭声，又补了一句，“这回在这签订合同。” 言下之意是公安会在从中间接证明，往后的日子村民没法再闹。 孟月仙转过头，看向窗外风雨欲来的黑云，“我要打个电话。” 第193章 拼命还是挣钱？我选择挣钱 孟月仙握着大哥大，坐在无人的办公室里。 “喂？向松吗？” 她确实不太懂法律上的事，可不代表她没有后援团。 在跟田向松讨论了一番后，她果断挂断电话。 最终，在派出所的办公室里，孟月仙与村长重新签订合同。 村长捏着新合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 孟月仙签好字，拿着合同直接转头跟一旁的公安正色道。 “如果再来闹事，我会让我的律师直接起诉，他们要负法律责任。” 公安点头，“你只管报警。” 村长在一边嗤笑，吓唬谁啊。 孟月仙跟公安点头致谢，转身就走。 派出所门外，顾东跟陈启蹲在路边等待。 见孟月仙走出，赶紧迎上来。 “咋整？” 孟月仙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走。 “签了新合同。” 顾东火冒三丈，就要返回派出所闹事。 “凭啥！签了合同还能不作数！我去找他们！” 孟月仙一把拽住他，“要赚钱还是拼命？” 在一边的陈启赶紧出手，拉住顾东劝慰。 “大哥，咱现在一天能挣一千多，拼啥命？” 顾东垂头丧气跟着回了回收站，陈启去指挥工人搬货上车，运去回收厂。 母子二人坐在燃烧的铁桶旁。 “顾东，我希望你不要再这么冲动，以前咱没钱，你比谁都能忍，咋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你怎么越来越冲动？” 孟月仙想跟自己的大儿子聊聊。 “妈，以前我没底气，现在我就想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啥不对？”顾东不服气，他捏着拳头，红着眼，像是暴怒的犀牛。 孟月仙叹了口气，“现在回收站的这一波快钱挣得差不多了，这一个来月，也攒了二十万，现在一天的收益已经下滑到了一千，这里就交给陈启，回收站的收益给你一半，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做别的事。” “别的事？”顾东诧异，他觉得现在都走上正轨，人手充足，他每天只需要开两趟车，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做，这个钱挣得很容易。 孟月仙拿着撬棍扒拉铁桶里的木柴，明灭的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 “我要你跟红梅在哈市把羽绒服厂开起来。” “开厂？”顾东都懵了，这跳跃的可有点大。 “这事儿我跟红梅说过，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李庆安的厂子，我们就开始做准备，你们手里的二十多万，还有回收站的十万，足够。” 顾东还是一头雾水，“咱也没干过，开厂这么大的事儿能行吗？” 孟月仙把撬棍扔在地上，环顾厂房。 “咱一开始只敢买苞米面，每个月吃饭的钱都得算，月底粮食吃完还得去邻居借钱买粮，你想过我们有一天坐在这吗？” 顾东那些淡忘的回忆被勾起。 人没了钱，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路过的狗都可以呲一泡尿在你身上。 他怎么能忘呢？ “行，我改。” 孟月仙看着大儿子顾东，活脱脱的个当兵胚子，要是那时候不穷成那样，送他去部队，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可说这些都晚了。 也不知道顾南在部队过得怎么样，现在还没寄回来一封信。 等顾东开着大车出发，陈启被叫到跟前说出计划。 “以后回收站就交给你，你自己培养个信得着的人，以后还得跟在我身边。” 陈启就是她的半个儿子，唯一愿意留在她身边能帮手的人。 从最早的冲动，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孟月仙无比信任他。 陈启点头，“仙姨，我明白了，” 孟月仙看着回收站里忙碌的人群，不免有些感慨。 “顾西那小子，现在是撒了欢，一次都不回来。” “他现在也在努力，努力成为想要成为的人。”陈启微笑，他现在很安定，梦想中的生活，就是现在每天在过的日子。 他看着孟月仙说出内心想法，“仙姨，我想考车票，到时候就能给你开车。” “去学，趁着还没忙起来。” 孟月仙倒是还没想到那么远，她只着重于眼前的事做好。 忙活一天，她疲惫地躺在床上，给傅淮川打去电话。 “今天累吗？” “累。” “怎么天天都看不见你人影？” “就是说啊，怎么钱赚也赚不完……” 孟月仙听着傅淮川磁性低沉的嗓音，睡了过去，根本没听见傅淮川的下一句话。 “等你赚完，我的力气还剩下多少……” 第二天一早，孟月仙神采奕奕起床。 孟春桃翻了个身，闭着眼嘟囔，“你要不就搬去算了，天天晚上打电话，吵都吵死……” 孟月仙还不准备这么干。 顾念、顾北再过几个月就考大学，她哪也不去，哪怕深更半夜回来，起码让她们知道，妈还在，家就在。 装修这边刚搞完，孟月仙就把几个元老组织在一起，坐在食堂的公共餐位上开会。 “妮子，你就管菜市口的一店，玉珍你管南门街的二店，大嫂，你管正阳街的三店。” 虽然心里有准备，可几人还是有些激动。 “二姐，食堂你来管，所有分店的员工都要在食堂做满一个月才能到分店上班。” 孟春桃知道坚守阵地的重要性，从这里出发，这里才交给她。 “所有的馅料配比，只能你们三个亲手调，每天订货，拢账，损耗，所有一切都要全权负责，当然，工资也是跟店里收入挂钩，店里挣的百分之一就是你们的提成，底薪一个月两百元。” 郑玉珍还处在震惊之中，她不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我……” 孟月仙看着她，“店销售额最高的店，年终奖是房子，怎么？你不想干？” 本来因为高工资还有提成欣喜的妮子跟大嫂跟被幸福冲昏头脑，摩拳擦掌，都想着自己一定好好干才行。 郑玉珍一听到这个福利，还有什么犹豫，她必须努力。 “没有，我要做。” “行，那就这样，明后天三家店开始试营业，我会随机去看，我也没有经验，但是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孟月仙自信的态度让几人吃了定心丸。 她不在的日子，几人通力合作，早就熟练应对。 孟春桃这才明白为什么孟月仙力排众议，不停招聘人才。 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马上结清工资，是因为她需要人手。 为了开连锁店做足准备。 店里的动员大会开完，孟月仙就赶去回收站跟顾东汇合。 两人直奔李庆安的服装厂。 好些日子不去，她都不知道李庆安跟孔瑶处得咋样了。 等她赶去工厂，见来来往往的工人正在搬运机器，整个厂区一片混乱。 第194章 算盘珠子嘣你脸上 顾东呆呆看着。 “这厂子是不是要黄了？” 孟月仙心里一急，赶紧往里走。 门卫大爷虽然耳背，可记忆还没出现偏差，直接放两人进去。 孟月仙直奔楼上办公室，见孔瑶穿着马海毛开衫，杏色掐腰洋装裙，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后头，给自己的手上小心涂着指甲油。 “孟姐姐~你来了？”孔瑶赶紧热情摆手让她们落座。 “李庆安呢？”孟月仙看孔瑶闲散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管事的。 “他在厂房里呢~”孔瑶的语气，喜悦中带着羞涩。 孟月仙刚起身，孔瑶就赶紧拦下，“不要急嘛~休息一下。” “你们这机器都搬出来干嘛？”孟月仙转头问孔瑶。 “换机器咯~都是淘汰下来的，庆安哥哥说机器跟不上，他要更新换代。” 李庆安禁不住念叨，正好匆匆走进办公室，额角带汗，前心有一小片汗湿。 “孔瑶，你记得表格有些是错的……孟姐？”李庆安很是惊喜，许久没见孟月仙过来。 “你这大张旗鼓的，我寻思你关门大吉了。” 李庆安放下手上的记录单，先端起办公桌上的大茶缸灌了半杯，缓口气才开口。 “你们赶巧，我这刚换新设备，无事不登三宝殿，要货？积压货现在不多，你要就都给你。” 李庆安以为孟月仙要来定货，这两天正好厂里换设备，乱七八糟都堆的哪都是。 “我现在不仅要货，还想要办厂。” “办厂？”李庆安惊讶。 “对，办厂！”孟月仙眼睛亮晶晶，“要不聊聊你淘汰下来的机器？” 孔瑶坐在角落里依然涂剩下的指头，孟月仙跟李庆安相对而坐，拿着手里的单子翻来倒去讨论激烈。 “我这的机器倒是都能用上，但是你也缺不少机器，充绒机、分毛机都得有，你要是纯用人工当我没说。” “该用的机器你都帮我规划一下，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李庆安不太放心说道，“可技术人员你怎么打算的？” “顾东他们两口子在工厂干过，找一些工友北上先教一教，带一带，厂子不大，应该也搞得来。”孟月仙在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李庆安还是泼了冷水。 “如果工人能力差，整条生产线运作慢，你的成本就会激增。” 对于深市最早开放的城市来说，效率就是金钱，什么都批量化、机器化，不缺人才，可小地方开厂，困难重重，还有运输也是问题。 孟月仙觉得这是发达城市的偏见。 “其实小地方的人反而更珍惜这份工作，北方现在正值下岗潮，人手反而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李庆安只想提醒，不在此事上多言。 “机器设备、人工、场地、进货渠道，现在剩下进货渠道这个问题。” “布料有涤纶塔夫绸，耐磨成本低，还有一种是进口面料，尼龙面料，更为轻薄，但是成本高，内里用棉布或者涤纶，拉链用雪花牌，虽然成本高些，但是耐用……” 李庆安一边写，一边讲解，早期他生产过一小批羽绒服，销量不好，把这条生产线早早砍下。 “那你的旧机器就先别急着处理，都卖给我，我再那边选好场地，你再帮我发车皮，如果能给一个两个老员工帮我带带人，我就感激不尽。” 孟月仙的算盘珠子都嘣到了李庆安的脸上。 “孟姐，要不你把我都带走？” 孟月仙眼睛一亮，“要不你就跟我去一趟，多少辛苦费，我都给。” 本是李庆安的调侃，却让孟月仙紧追不舍。 “我自己的厂还顾不过来……” “你还不是有副厂长，要不副厂长借我，其实我觉得你跟我去一趟最好，后期出货，您也可以采购我们的羽绒服外销，渠道也不用告诉我们，我们就负责生产。” 李庆安心动了，他主要做出口，他在冬装这块并没有涉足，因为局限性，扩大经营并不划算，如果孟月仙的厂子开起来，那他不用花费时间精力单开一条生产线，品类还可以全部覆盖，可选性又多了一种，也更加有竞争力。 见李庆安陷入沉思，孟月仙并不催促，她看着手里的单子算着光设备这一块就要十几万。 还是李庆安有些淘汰的机器省了不少。 但是能省点是点。 顾东两口子在俄国挣得钱开厂是够了，回收站的收益中的十万拿给他们，流动资金也算充足。 “什么时候走？”李庆安考虑一番，还是决定跟孟月仙一起北上开厂。 未来，他们可是合作伙伴关系。 孟月仙丝毫不意外李庆安的决定，“等我的连锁店稳定下来。” “什么店？” “饺子店。” 李庆安颇为意外，“你这怎么还开上饺子店了？” 之前老街开业，李庆安不知情，更不可能知道食堂过后开连锁店。 孟月仙眨眨眼，“哪天去店里吃饺子，我请客。” 孔瑶伸着指甲油未干的十个指头，夸张地在空中摆动，“梦姐姐，厉害的呀~” “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孟月仙笑呵呵看着孔瑶问道。 李庆安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这怎么看出来的？ “过年先回去看老孔，回来再办酒。”孔瑶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要不是孟月仙突然闯到沪市，她怎么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谢谢你呀~孟姐姐。” 孟月仙站起身，“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那我先回去，机器这块你帮我瞧着，订好我就来付钱。” 李庆安跟着起身，“那你忙，我这边帮你看着。” 顾东坐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一句话都没插上。 但是对办厂心里终于有了轮廓。 母子两人出了李庆安的服装厂，赶回到饺子店的施工现场。 刚走到正阳街的三店门口，见几个工人站在店里围攻一个女人。 第195章 卖屁股都还不上！ 大嫂双手掐腰，舌战群雄的架势十足。 “我呸！敢糊弄你姑奶奶~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推了重新砌！几个大老爷们儿，以后别站着撒尿，都蹲着正好！”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说得面红耳赤，就要动手，被顾东一脚一个踹了个狗吃屎。 孟月仙背着手走进来，站在大嫂身边，盯着几个男人，“咋？欺负女人？” 大嫂见孟月仙来了，赶紧在一边解释，“老板，他们砌的灶台不对，这烟道都是错的，以后烧火，那烟跑不出去，都得闷在灶台里，我让他们改，他们就说我不懂，想要糊弄了事。” 男人见老板都来了，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老板，我们这砌得明明好好的，她胡搅蛮缠。” “砸开，我看看。”孟月仙说得很平静，但是很清晰。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领头的汉子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老板，这砸了重新砌，又耗费了工时，这个钱……” 孟月仙温和一笑，“钱不是问题。” 几个男人顿时高兴，这还能加钱。 没等他们高兴一分钟，孟月仙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如坠冰窖。 “如果砸开烟道不对，那你们的工钱我一分都不会出，耽误的工时你们还得赔钱！” 一开始大嫂以为老板真要听信她们的话，还暗自神伤，孟月仙后面的话才让她挺直了腰板。 见几个男人不吭声，孟月仙冷冷扫视几人，“别愣着啊，砸！” 这几个男人这才明白，想糊弄了事，弄错了对象。 领头的男人支支吾吾，“老，老板，我们挣为了养家不容易，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 孟月仙抡起一边的榔头，砸在建好的灶台上，碎瓷砖四溅，吓了所有人一跳。 “要是敢耽误我的工期，糊弄，你们一毛钱都拿不到，我的律师会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卖屁股都还不上！” 几个男人冷汗淋漓，哪还有刚刚的嚣张模样，赶紧围在灶台边，拆得那叫一个快。 孟月仙跟大嫂站在门外。 “大嫂，这今天你做得好，就是再碰上不长眼的你就去给我打电话，电话费都给报销。” 大嫂不是真大嫂，梳着齐耳短发，跟孟月仙年纪相仿，只不过所有女人都习惯喊她这个绰号，她也是卖废品的女人之一，为人泼辣，干活沙愣利索，这才能成为分店的店长。 “老板，你就是不来，我也治得了他们，只是你来了，更好使更快。”大嫂看着店里干活的几人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帮狗男人，就想欺负女人。 要是天天看工的人是个男人，咋可能出这种幺蛾子。 底层人的逻辑，孟月仙最是清楚，你只有比他们更凶更恶，他们才会尊重你。 你的善意只会让他们觉得你是个能捏的软柿子，你的宽容，只会让他们登鼻子上脸。 像妮子跟老贾，只占少部分。 巡查过分店，妮子跟郑玉珍那里都正常装修，孟月仙回到食堂，开始拢账。 食堂每天的营业额都差不多有一千左右，刨去成本，一天的利润就有六百左右。 等连锁店一起开业，雇的大批人员分散到各个门店中，食堂的成本再次降低，还能再多挣一百左右。 她觉得这项生意是稳定的大后方，起码羽绒服厂再无后顾之忧，流动资金她能托底。 如果效益好，甚至都不用动用餐饮这一块的钱。 那间厂，就是顾东跟红梅能赖以生存的地方，发展前景稳定又向阳。 整理好账本，才下午三点，孟月仙本想着去傅淮川的办公室，又想去医院问问大夫索菲亚的情况。 签证快要到期，她除了跟顾东两口子去办厂，还得送索菲亚回国。 她跨上港田，直接去中医院找大夫。 中医院办公室。 “恢复得还是很快，现在后遗症很少，后期要多运动，不要久坐久躺。” 大夫对于外国老太的家属还是印象深刻。 “那中药还要继续吃吗？” “吃了两个月也差不多，是药三分毒，主要还是心态更重要，再吃半个月也就差不多。” “谢谢大夫。” 孟月仙这回心里有底，去理疗师的门口找红梅。 关于建厂的信息，孟月仙还是原原本本跟她说了一遍。 “顾东还是太冲动，存折你收着，以后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打电话给我。” 红梅有点没实感，这一切来得太快，她还以为会一直干着回收站。 “其实，回收站也挺稳定的……” 相较于折腾，她也开始想要安定的生活。 “现在洪涝的甜头已经快吃完了，后面每天挣的钱也都是有数的，服装厂只要干好，能有更大的收获，后面如果你要是还不想做，那就回来也行。” 孟月仙觉得这种好事，自家赚最好，雇个人那么远，鞭长莫及。 红梅也没什么主意，见孟月仙这么看好，也就点点头答应下来。 “就是丫蛋儿……” “你想带着走也行，哈市也不错，先上着学。” 红梅就是不想跟孩子再度分离，去了一趟俄国，分别那么久，对她简直是折磨。 本来最好的人选是顾西，可顾西有自己想要闯荡的世界，而顾东更需要她的托举。 家族事业，当然只有家人才信得过。 做完理疗的索菲亚被孟月仙送回家，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孟月仙给她按摩手臂。 “索菲亚，你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过些日子我送你回家。” “好。”索菲亚想念自己的房子，可在异国他乡的温暖让她时而忘记想家。 顾北偶尔会来跟她聊天，让她教几句简单的俄语，顾念则会拉着她一起看电视剧，叽叽喳喳讲听不懂的剧情分析，红梅每天会带着她散步，一起去接丫蛋儿回家。 她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 只是总有分别的一天，她在睡不着的夜晚也在提醒自己，这不是自己的家。 孟月仙见她发呆，尝试挽留，“要不，你就定居在这？我去大使馆问问需要什么手续？” 第196章 有手有脚，活着的败类 索菲亚摇摇头，她这样一个无用的老太太，到哪里都是累赘，她不想当孟月仙的累赘。 孟月仙见索菲亚拒绝，想着她还是舍不得装满自己回忆的房子，不再挽留。 三个店的装修极快，转眼就到了开业的日子。 孟月仙穿着那天大价钱采买的米色西装，踩着高跟鞋站在店门前看着舞狮跳跃，听着震耳欲聋的鼓点。 索菲亚站在身侧，见识到国人开业的热闹欢腾。 傅淮川每家店都送去最大的花篮，要不是工作忙，他一定会到场。 顾东两口子、陈启、都分别在另外两个店站台，拉下门头上悬挂的红绸。 双喜水饺四个金字，闪闪发光。 妮子、郑玉珍、大嫂在店里紧张万分。 虽然试营业了几天，可开业第一天还是很紧张，怕出差错。 试营业期间，孟月仙每家店都从早呆到晚，找到问题，解决问题。 但是更多的问题，需要在实战当中慢慢解决。 孟月仙相信她们三人，也相信每家店精挑细选的员工。 女人比男人更加珍惜挣钱的机会。 因为孟月仙不止一次说过，她要把连锁店开满深市，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管理一家店。 希望跟待遇让她们热血沸腾，都想能靠着双手，养家糊口，做出一点点成绩。 开业第一天，店里人满为患，都想试试这陌生的饺子。 在南方城市，饺子是非常新鲜的品类。 孟月仙引以为傲的酸菜馅儿更是让每个顾客都来尝尝鲜。 在回收站的角落，她特意围出一片区域，里面放着十几口大缸，里面都是发酵的酸菜。 孟月仙紧锣密鼓挣钱，傅淮川虽然心中想念，也没任何办法。 只能等着孟月仙闲时给他打个电话。 每次中午下楼吃饭，都希望能看到孟月仙的身影，每次都落空。 孟春桃见他每次都张望孟月仙的身影，不免打趣。 “再怎么看她都不在。” 傅淮川被识破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老样子。” 孟春桃冲着后面喊，“酸菜肉，多煮两个，老板娘来了~” 孟月仙是老板，傅淮川就成了老板娘。 “你天天吃酸菜饺子，不够的慌？” 傅淮川扶了扶眼镜，“二姐，老姚这人不错。” 被戳破的孟春桃瞬间脸一红，“你不要瞎说！” “不要喊老板娘，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孟春桃抬头看傅淮川，没了脾气。 “成交。” 整日奔波的孟月仙还被蒙在鼓里，孟春桃这回也搞地下恋情，一报还一报。 孟月仙不在的日子，老姚对孟春桃嘘寒问暖，一会儿广式靓汤送来，一会儿把自己腌的流油的咸鸭蛋放在档口。 他嘴上也不说什么好听的话，就默默对孟春桃好。 一开始孟春桃也不动心，有天感冒，他特地跑老远，买了一盒感冒药送过来，她这才有点感动。 怕老姚白忙活，孟春桃特意去办公室里跟他讲清楚，自己生不了孩子，也不会结婚。 老姚也不震惊，就只说自己本想着打一辈子光棍，没想过有孩子有家，不会让她为难。 心照不宣的喜欢，被放在心里，孟春桃的情伤还在，她依然不相信老姚，也不相信自己还有爱的能力。 被傅淮川发现，她恼羞成怒，这个妹夫实在是太不好骗。 开业过后，就是照常巡店。 孟月仙这天巡到妮子的店，正巧碰到一个穿着破烂的年轻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年轻人头发长，遮挡着眼睛，身上是看不出颜色的运动服，上面占满了白色的灰尘，看着人极瘦，脊椎骨都要刺破衣服的瘦。 店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嫌弃地看着坐在门口的人，还嚷嚷着找服务员。 “这么脏，灰飘到盘子里，还不赶紧赶走~” 说话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穿得西装革履，看着斯斯文文。 服务员支支吾吾，妮子从后厨走出来，上前解释。 “先生，这孩子也是可怜，他歇歇脚，喝碗面汤就走。” 妮子总是见他一到傍晚就会坐在店门口歇脚，偶尔她会端着煮碎的饺子合着面汤给他。 不知是家里遭难，还是怎么，稚嫩的脸庞隐藏在灰尘之下，他什么解释也不说，只是接过面汤的手总是颤抖。 中年人还是生气，“有手有脚，靠讨饭生活，这种败类活着有什么意思！你要是不赶走，我就不来了！” 他嚷嚷得极大声，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着。 孟月仙本来在一边对账，站起身走过来。 “先生你好，我是负责人孟月仙，如果我的员工解答得不够清楚，我再说一遍，他想坐在那就坐在那，这是他的自由，也是我允许，您来不来吃，那是您的选择，人总有落难的时候，如果不能做到雪中送炭，也不要乘人之危，你的一句话轻飘飘说出，就让别人身处地狱，有失您的身份。” 其他食客本就是看热闹，对于门口的年轻人，并无多大感觉。 孟月仙说完这一番话，却让所有人反思自己刚刚的冷漠。 男人被孟月仙说得气恼，一拍桌子站起身，转身就要走，被妮子拉住。 “先生，您还没结账。” 男人尴尬了一瞬，从口袋里掏出钱，重重拍在桌上。 “行，你牛！这破店我以后踏进来一步算我输！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慢走不送！” 也不知道哪个食客带的头，店里响起越来越多的掌声。 孟月仙点头致谢，开口声明。 “我这小店，迎的是懂情理的客，如果各位不介意，那我就邀请这小兄弟进来坐。” “行~老板他吃什么我请客。” “我请我请！” “我给他出明天的钱~” 孟月仙欠身，“各位都是善人，感谢，我们店以前的规矩是环卫工人不收费，现在加一条，就是有难处的人也不收费，你们能多来光顾，就是最大的支持。” “老板~你的饺子不用说，你的心肠更是。” 食客们参与了一场善举，倒是不再置身事外，一份饺子的钱，谁都掏得出，还落得好名声。 孟月仙走出门口，想叫那年轻人进店，他只是沉默，也不起身。 她只好走进店里，喊后厨煮了一盘饺子，送出门来。 年轻人垂着脑袋，颤抖着手接过，拿着筷子狼吞虎咽地吃。 孟月仙坐在一边。 “生了什么难处？你说说，我看能帮得上忙不？” 第197章 莎莎歌舞厅 年轻人依旧沉默，只是随着一盘饺子下肚，手上的颤抖这才停止。 饿的这是低血糖都犯了，想必每天就靠着这一顿饭过活。 年轻人吃完，垂着头把空盘子递给孟月仙。 孟月仙接过，转身进了店里，叫过妮子，“以后员工餐带上他一份。” 妮子赶紧点头，以前想帮又帮不上多少，老板发了话，她就可以明目张胆。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孟月仙准备去下一个店。 包里的大哥大响起，是白海生打来的电话。 “你开业也不叫我？” 孟月仙坐在港田上，讪讪地解释，“你这身子骨也不方便，叫你干啥。” 白海生坐在老板椅上，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叩出哒哒哒的响声。 “人不到，开业礼物总要送一下。” 要不是白冰冰打电话过来，他还不知道孟月仙开连锁店的事儿。 “心领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白海生的唇角这才无声地勾起，“怎么？关心我？” “害，这不没话找话嘛。” 现在孟月仙不再像以前那么拘谨，白海生原来的大老板滤镜缓缓消失。 “如果有好项目倒是叫我一起。” 孟月仙叹口气，“你就别埋汰我了，你这大老板分分钟都几十万上百万……” 白海生再次强调，“挣钱还有嫌多的人吗？” “那倒是……倒是有点小想法，估计还真得找你问问。” “哦？说来听听。” “现在太忙，等我理出头绪，去公司找你。” “好，那我等你。” 孟月仙挂断电话，白海生真的开始期待孟月仙来找她。 自此，他也加入了傅淮川的队伍，等待的队伍。 孟月仙忙得脚不沾地，被红梅的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平时顾念经常跑去冰冰那里住，我也就没去注意她，结果前天我睡不着起来喝水，听见敲门声，一看是顾念在那敲门，那都后半夜两点了……” 红梅第二天晚上直接没睡，就坐在餐桌边等着时间，果然两点钟，在猫眼里看着顾念偷偷摸摸敲门。 她就赶紧跟孟月仙打个电话，让她忙完了回来。 孟月仙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可她早出晚归，什么都发现不了。 红梅怕她上火，“妈，你别急，要不你抽空跟她聊聊，有话好好说。” 孟月仙看了看时间，离放学时间近了，她起身，“我今天看看她到底是去哪，你谁都别说。” “嗯。” 一路上，孟月仙都在想着各种可怕的可能性，又逐一推翻。 顾念虽然不着调，可是个好孩子，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等孟月仙赶到学校门口，下课铃声还没响起。 她坐在学校门口的糖水铺，点了一碗莲子百合粥。 玻璃碗底沉着几颗炖得软烂的白莲子，花瓣一样的莲子肉微微绽开，去了莲芯，只剩绵密的甜糯，还有几片半透明的百合片，叶片微微卷曲，像是一朵朵小浪花。 糯米混合大米熬煮过后浓稠，表面飘着米油，舀起时能看到粥汁挂在勺背上缓缓滴落，入口米香带着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莲子清苦。 这样一碗一元钱，学校门口的糖水铺子总是最受学生喜爱，平价又符合学生口味。 孟月仙作为纯粹的北方人，不喜吃甜，但是这莲子百合倒是能接受。 她吃了两口就被老板与隔壁水果摊贩的交谈吸引。 “现在这孩子，年纪小小，比大人知道的都多，隔壁老何家那姑娘挺着个大肚子，都不知道爹是哪个！” “这都算好的了，之前我还听说过给拐去西莞的，啧啧啧……” 虽然没再继续说下去，可被拐卖的女孩结局，一定不是好结果。 孟月仙头上冒汗，不知是因为喝下温热的甜品，还是两人闲聊透露出的消息。 等不多时，下课铃声响起。 孟月仙站起身，眺望学校门口。 乌泱的学生从学校门口涌出，她先是看到了放学的顾北，却没看见顾念的身影。 又等了十来分钟，才看见顾念走出校园。 她身边还有个女同学，两个有说有笑离开。 孟月仙不想打草惊蛇，远远坠在二人身后。 见她俩站在公交站台，她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 “等那两个女孩上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出租车司机觉得麻烦，“大姐！我这忙得很……” 不等他说完，孟月仙掏出包里的一百元钱塞进他手里。 不耐烦的出租车司机立马喜笑颜开，“老板，您坐稳，我肯定稳稳给你跟着。” 站了一会儿，一辆八路车缓缓停靠在站台，两个女孩上了公交。 出租车司机紧紧跟在公交车后头，公交停，他也停，最后走到了著名的歌舞厅一条街的路口，两个身影才从公交车走下。 孟月仙拉开车门，下车跟在后头。 这条繁华街道此时刚刚点亮灯火，霓虹灯闪烁，在暮色下开始新的一天。 孟月仙看着两个女孩钻进一处建筑，她走近抬头看向霓虹招牌。 莎莎歌舞厅。 艳粉色的灯管勾勒出五个大字，下方是一圈忽明忽暗的灯泡，像是给招牌戴上了一串闪烁的珍珠项链。 深蓝色雕花铁门半淹，门侧贴满着港星海报。 孟月仙守在门外，等顾客渐多的时候，这才跟着人流步入其中。 一排侍应生立在门侧，穿着白衬衫黑色马甲，领口是黑色蝴蝶领结。 “女士，卡座还是散台？” 孟月仙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进到这里，她也并不知道名称代表的意思，只好随便选了一个，“卡座。” 问话的侍应生伸出手臂示意带路，耳边是靡靡之音还有酒杯碰撞的脆响。 等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步入昏暗的大厅，谈笑声伴着歌声充斥在耳边。 侍应生引领她到达一处离舞台稍远的沙发区，一盏温暖的台灯被点亮，照清这一小片独立区域。 孟月仙落座，强装镇定，接过侍应生递来的皮质酒单。 国产啤酒一瓶10元，进口啤酒15元，汽水3元，红酒一杯6元，威士忌80元一小瓶（配冰块，另收费2元）酒单再往下，价格越来越贵，上百的各种英文酒名就不是孟月仙看得懂的。 “一杯汽水。”孟月仙递还酒单，侍应生并不接。 “女士，卡座有最低消费，一百元。” 孟月仙眼睛到处张望，听到侍应生的话一顿，“那你帮我搭配些小吃酒水。” 侍应生这才接下酒单，微微恭身，“好的女士，这边是先消费。” 孟月仙赶紧从包里掏出一百元，只希望这个碍事的人赶紧离开。 她刚刚扫视了一圈整个大厅，并没有发现女服务员，就连吧台边的散台里都是男孩酒保。 顾念来这里到底做什么？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台上的演职人员，台上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 台下的顾客有少部分看向舞台表演的女人。 女人烫着大波浪卷发，眼睛上是紫色眼影红唇，一对超大的金属耳圈，身上是绿色垫肩西装，黑色包身短裙， 正唱着港台最流行的歌曲，女人花。 歌声温柔缱绻，嗓音婉转动人，一曲作罢，灯光变暗，女人款款走到舞台侧面，大厅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孟月仙还在东张西望的时刻，舞台的灯缓缓变亮，一个身着亮片连衣裙的女孩站在舞台中央，身后站着一排年轻女孩穿着清凉，场间的气氛开始热烈。 第198章 选择的权利 孟月仙搓搓眼睛，这不是顾念是谁？ 化着大浓妆的顾念，要不是孟月仙身为亲妈，一般人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鼓点渐渐启动，动感的音乐响起，台上五颜六色的射灯开始摇晃，霓虹流淌在整个空间。 一曲爱你在心口难开，彻底点燃了舞台，刚刚还在交谈的人们放下酒杯，专注地看向舞台中央。 顾念像是大明星一般光彩照人，浑身散发着青春与热情。 她的舞姿摇曳，比身后伴舞的女孩更加闪耀夺目，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确实如老师所说，唱歌天赋异于常人。 孟月仙只顾着赚钱，根本没去关心她的爱好与梦想，只觉得她还小，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后跟随在自己身边。 一曲终了，桌上摆满了酒水小吃，孟月仙沉浸在歌声当中，毫无知觉。 下一个登场的变成一个帅气男人，穿着西装，满脸深情，唱的是一生何求。 孟月仙站起身，走去后台。 员工通道化着妆的男男女女紧张地走去走来。 孟月仙混在其中，躲避侍应生的目光。 她终于在厕所门口撞见刚刚走出的顾念。 被惊了一跳的顾念下意识就逃，被孟月仙一把拽住。 “念念，你别走，我不怪你，你别跑……” 侍应生看见两人撕扯迅速上前。 “女士，这不是你来的地方，我送您回到您的位置。” 孟月仙被侍应生拉着胳膊往外拽。 顾念立马止住逃跑的脚步，推开侍应生。 “别动她，这是我妈！” 混乱之中，孟月仙被推倒在地，顾念护在她身前，像是护着鸡仔的母鸡。 身着靓丽的男女都在旁围观，最后侍应生叫来经理，平息这场骚乱。 夜色正浓。 孟月仙跟顾念走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惨白的月光洒在地上，照得明晃晃。 温暖的深市在冬季的深夜，再无白日的温暖，吹起的寒风阵阵，让衣着单薄的顾念缩着肩膀。 孟月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罩在顾念身上。 “晚上冷，穿着点。” 顾念垂着脑袋，脸上是没来得及卸掉的大浓妆，她盯着地上跟随的影子，一言不发。 “你今天唱得真好听，这是什么歌？” 顾念无精打采，“爱你在心口难开。” “好听，顾念，你想学唱歌不？我给你找个老师，咱还有半年好好学学，考上专门学唱歌的大学。” 顾念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的孟月仙。 “妈，你故意的吗？你故意损我？” 孟月仙揽住顾念的肩膀，继续迈步向前，“妈跟你道歉，没有关注你，你能原谅我吗？” 顾念委屈地掉起了金豆子，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妈，我，我错了……” 孟月仙拿出包里的手绢，擦拭她哭成花脸猫的小脸。 蓝色的眼影黑色的眼线淌出彩色的河流，不适合她的浓妆一点点褪去，露出她本就稚嫩的脸庞。 孟月仙搂着顾念抽噎而抖动的身体，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如果你能原谅我，我知错就改，顾南能告诉我他想去当兵，我很欣慰，希望你以后也能跟我敞开心扉，我会学习怎么当好一个妈妈，当一个称职的朋友。” 顾念号啕大哭，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一直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可跟她预想的状况可一点都不一样。 孟月仙的豁达让她责怪自己。 明明那么拼命的挣钱，明明那么拼命给她们最好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被她误解，她此刻无比自责。 两母女到家，洗漱过后，躺在顾念的床上，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 已经很久没这样靠在一起睡，顾念的小嘴巴就没有停过。 同学兼职表演，也带着她一起去面试，工资给得很高，一个晚上就给二十元钱。 她喜欢在舞台上的感觉，一直在学习上的自卑，只要站在舞台中央她就忘得一干二净，她想着只要她成为莎莎的女王，就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家人面前，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孟月仙完全理解，理解顾念的急。 她似乎与所有人的期望背道而驰，不是她不想学习，而是她努力过，却改变不了成绩，也许，她真的不擅长学习。 “念念，学习是为了让你拓展自己的见识，让你有选择的权利，没有文化的苦，我吃得太多，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梦想，有能力实现它。” 孟月仙说不来文邹邹的话，她想让疼惜的小女儿不要再受生活的苦。 顾念依偎在孟月仙怀里，小声说道。 “妈，我看着你辛苦，我舍不得，我想挣大钱，让你躺在家里享福。” 孟月仙笑着轻轻拍着小女儿的肩膀，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享福，每天挣钱，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我不能干涉你的人生，但我无条件支持你，同样，所有的辛苦是我追逐梦想的努力，我乐在其中。” 顾念又唱又跳又哭，她可累坏了，此时迷迷糊糊就要撑不住眼皮。 “妈，我再也不去了，我要好好上学，我想上大学……” 孟月仙瞪着双眼，怀里搂着顾念，一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原来即使重生，她也无法成为完美母亲，可她努力了。 她提醒自己，不要因为物质匮乏而一味赚钱，忽略了几个孩子。 她不仅要当富婆，还得关注每个孩子的变化。 重活一世，她不容许自己出一点闪失。 第二天一大早，孟月仙叫醒顾念，红梅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全家人久违地齐聚餐桌边，吃了一顿早饭。 顾念答应自己，不会再回去，安心学习，顾北答应会给她补习。 孟月仙让姐妹两个放学去挑选家教老师，好好为高考做准备。 忙完了家里，孟月仙跟孟春桃兵分两路。 孟春桃回到食堂，孟月仙开始一天的巡店。 刚走到南门街的二店，就见食客围在店门口，朝着里面张望。 孟月仙挤进人群，店里被打砸得狼藉一片，一个男人疯狂地拎着凳子砸向餐桌跟墙壁，郑玉珍捂着流血的脑袋，倒在地上。 第199章 果然女人就是欠揍 孟月仙直接走进店里，先扶起妮子。 几个服务员都缩在角落，根本不敢露头。 郑玉珍头晕眼花，见到孟月仙双眼就涌出泪来，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 孟月仙转头问几个服务员，“报公安了吗？” 几个服务员一齐摇头，眼神恐惧地看向场间发狂的男人。 孟月仙仔细检查郑玉珍头上的伤口，幸亏是皮外伤，她掏出包里的手绢，捂着她头上的伤口。 赵守田见到孟月仙，双眼通红，一边怂恿儿子使劲砸的赵老太顿时撒泼起来。 “就是你把我儿媳妇拐走~你个人贩子老鸨！” 赵守田目眦欲裂，手里拎着餐椅，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孟月仙，你想让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她娘的太欺负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个扫货，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说！你是不是再外面找了野男人！你个破鞋……” 赵守田仅有的几个成语都用上了，他刚得到信儿，就匆匆赶来。 本来娘俩合计着跑了更好，再说个新媳妇生儿子，可一穷二白的家庭，岁数一大把，工厂里的乡下妹都不搭理他，哪娶得上什么新媳妇。 还是赵守田会来事儿，忽悠住一个刚刚从乡下进厂的女工，眉来眼去地开始谈婚论嫁。 人家不想抱着铺盖卷就一起过日子，要彩礼领证才能结婚。 赵守田只能继续寻找郑玉珍的下落，离了婚才好开始他的第二春。 邻居在这碰巧撞见郑玉珍，赶紧通风报信，这才让赵守田两母子喊着捉奸的名义来闹。 郑玉珍不仅蓄长了头发，还在店里管着好几个人。 在店里笑脸盈盈，迎来送往，跟从前那个懦弱麻木的样子判若两人，像是活过来了。 既然管着几个人，那工资肯定不老少，凑不上的彩礼钱也有了着落，先把钱掏出来，让那丫头给自己生个儿子再说。 本来想着离婚的赵守田，现在倒是不想了。 儿子他想要，能挣钱的老婆他也想要。 先来一招打砸威胁，见郑玉珍一见着她，就像是耗子见猫，赵守田很满意她的反应。 果然女人就是欠揍。 不服？ 那就是打得不够狠，不够多。 孟月仙看着这两人冷笑，并不动怒。 “砸吧，多砸点，我不拦着。” 赵守田把椅子砰得甩在墙上，墙上铺设的木板被打碎，木屑纷飞。 服务员们尖叫。 孟月仙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你砸着，我这边报个公安，后面的价格我会写清楚，你耽误的生意，员工受伤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还有店里的每双筷子，桌椅板凳店内装修，我会算明白写清楚。”孟月仙拿起包里的大哥大。 “我呸！你拐卖我儿媳妇我还没让你赔钱！报公安，让公安抓你这个人贩子老鸨蹲笆犁子！” 赵老太跳起脚，眼神恶毒，嘴里的吐沫喷老远。 “喂？公安同志，我店里有人杀人！”孟月仙无视赵老太的咒骂，果断拨通电话。 还没几分钟，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几个公安匆匆跑进店里，第一时间控制场间发疯的赵守田。 赵老太见自己儿子被抓，立马躺倒在地撒泼打滚，哭嚎喊叫。 “公安同志~你们怎么不抓那人贩子~我儿子没错！你们不能抓他！” 可公安不是靠你瞎嚷嚷就好使的，谁闹事那就先制服谁，保护人民安全。 赵老太也被拖着带走，孟月仙扶着郑玉珍也跟在后头。 “先去诊所包扎。”公安先开车带着孟月仙和郑玉珍去诊所，包扎过后这才赶回派出所。 两伙人分开两个办公室做笔录。 前因后果，当时每个人的言行，一一记录在案。 郑玉珍面如死灰，那些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 她最恐惧的可怕记忆，再次缠住她，像是毒舌吐着信子，嘲笑她虚假的幸福。 孟月仙做笔录，录完就把手里刚刚写的损耗递给公安。 “所有价格单据我都有，只是没带在身上，照价赔偿，还有重新装修、采买、恢复营业的损失，我也写得清清楚楚，故意伤害也是要被追究的，后续我会叫我的律师来专程说明白。” 负责记笔录的公安本以为只是个纠纷，但是没想到孟月仙头脑清晰，并没有其他人遭遇此事的慌张。 另一头的办公室，赵守田有些唯唯诺诺。 乡下人一到了这种地方，怂得极快。 要是胆子小的，都得尿裤子。 赵老太也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不再像刚刚那般撒泼，因为一点不好使。 办公室里安静地掉一根针都听得见，气氛讶异得让赵老太不停吞口水。 公安的表情严肃，威严让两个人呼吸都困难。 万一自己说错做错，被关笆犁子咋整。 老实的赵守田就死咬着郑玉珍被拐走，孟月仙是人贩子。 赵老太在旁边乱插话，被公安带去另外的办公室，妨碍公务。 公安手里捏着笔，表情冷酷，“让你说出事情经过，不是让你在这诉苦。” 赵守田一个哆嗦，“公安同志，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来找我自己的媳妇，也不知道她怎么给她换了脑子，一见着我就死活不愿意回去。” 公安抬眼瞅了他一眼，把本子调转，“你看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签字。” 赵守田心头慌，胡乱扫了两眼，“公安同志你肯定不会害我，我签我签。” 公安依旧面无表情，拿着记录本起身离开。 隔了半个多小时，被晾在办公室的赵守田坐立难安，难不成真要让自己蹲笆犁子？ 刚刚的公安走进办公室，“你有意调节吗？” 赵守田点点头，调节，他猜就是不用坐牢的意思。 几人被带到一处会议室的长桌落座。 两方面对面而坐。 对于公安来说，这不属于刑事案件，属于民事纠纷，调解为主。 其中涉及赔偿的金额较大，还是得双方共同探讨。 孟月仙抱着手臂斜眼看着赵守田母子俩，郑玉珍垂着脑袋坐在一边。 公安清了清嗓子，“现在进行调节，关于赔偿的具体金额，你先看一下。” 赵守田低头看桌子上的纸页，两眼一黑。 第200章 有些想念是跑去见你 就在刚刚，郑玉珍与孟月仙两人坐在无人的办公室等待。 “老板，我想辞职……” 孟月仙没说话，紧接着公安就叫走了两人。 两方人马相对而坐，公安主导调解。 “这……这咋可能这么多钱？她先拐走我媳妇，怎么还要赔钱给她？公安同志我不服。” 赵老太也不识字，见儿子情绪激动，也跟着激动起来。 “公安同志，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娘俩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是她！她才是坏人，你们把她抓起来！” 公安皱皱眉，“请不要大声喧哗，现在调解，你们可以说出你们的诉求，光吵解决不了问题。” 公安刚刚就四人的笔录开会研究，孟月仙的诉求也很简单，赔钱。 赵守田打砸店铺、伤人，证据确凿，如果孟月仙继续追究，那就不只是赔钱的问题。 孟月仙微笑，“砸我的铺子伤我的人，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在那满嘴喷粪，你以为你天天打老婆公安调查不出来吗？新伤摞着旧伤，你这是故意杀人，郑玉珍再不跑，都得死在你手上。” “什么死不死的，我们自家的事，你插什么手！”赵老太忿忿不平，伸着脖子恨不得上手撕了孟月仙的嘴。 公安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安静。” 孟月仙不再言语，只看着这两人上蹿下跳。 闹了半晌，母子俩说得口干舌燥，所有人都像是看小丑一样看她们两个。 “如果你无力赔偿，那就走司法程序。”公安觉得再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赵老太眼珠子一转，“啥程序？” 孟月仙好心解释，“就是你儿子蹲笆犁子，好事。” 赵守田身子一软，就要往桌子底下出溜。 看清形式的赵老太一下就嚎哭起来。 “挨千刀的~你们不能关我儿子！不行~” 公安刚站起身，赵老太赶紧跪在地上，给孟月仙咣咣磕头。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关我儿子，这个钱我凑，只要你别关我儿子……” 孟月仙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跟郑玉珍办离婚，我就不起诉，赔偿只赔一半。” 本来看着五千多的赔偿已经走不动步，少了一半，还能凑得出。 “真的？”赵老太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月仙。 “这是看在街坊邻居的面上，赔偿完办离婚手续，我就撤诉，下次再赶来，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赵守田还想着跟郑玉珍纠缠纠缠，“玉珍，我给你下跪，你求求老板，你还跟我回家过日子，你原谅我……” 不仅下跪，还左右开弓，猛扇自己巴掌，下手也狠。 ‘啪啪啪——’ 像是要扇死自己的架势，没有一个人拦着。 孟月仙皱眉，连主持调节的公安也皱眉。 在一边垂着头的郑玉珍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不止一次下跪过的男人，眼神坚定。 “离婚。” 她在这一刻畅快的说出了那两个字，看着赵守田跟婆婆脸上的震惊，还有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这一次，她想放过自己。 如果她还带着孩子回家，她就真的枉为人。 调解结束，孟月仙跟郑玉珍走出派出所。 外面阳光明媚，乌云散去，本来酝酿的一场大雨，终是没落下一个雨点。 赵守田在警察写的调解书上按了手印，一切尘埃落定，只要办了离婚手续，她就跟赵家母子彻底断了前尘往事。 一路上郑玉珍想说出的感谢，终是没说出口。 赶回店里的两人跟其他服务员一起收拾残局。 其实店里看着砸得厉害，实则都是不值钱的几个碗筷，损失了两张桌子几个凳子。 但是孟月仙给田向松打去电话，把能写上的赔偿写齐活儿，让他们该吃的苦，一点不能省。 赵守田怂得很不让人意外，孟月仙以为对方会骨头硬两天，结果只硬了几分钟。 简单快速收拾好，孟月仙就开门迎客，跟着店里一直忙到晚上关门。 下班她骑着港田送郑玉珍回家。 大凤儿长大，放学了自己回去，还能接上二凤儿，在家做饭等郑玉珍。 从派出所出来一直到此刻，两人也没有去说任何私事，直到孟月仙将她送到家门口。 屋里的暖光从破烂的门板上透出，笼在郑玉珍的身上。 “你还想辞职吗？”孟月仙微笑地看着她。 “老板，我不想辞职，我想好好活下去，让大凤儿二凤儿过好日子……”郑玉珍泪如雨下，没出息地哭出声。 孟月仙摆摆手，调转车头。 “好好干，抓紧换个地儿住。” 孟月仙知道，她不仅挽救了郑玉珍，也挽救了多年前的自己。 她真正地从那段晦暗的时光里走出来，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在这一刻，她有些想念傅淮川。 好些日子没见，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孟月仙骑着港田，直奔傅淮川家。 好心情让她的速度飙升，在无人的街道里疾驰，路程便也不再漫长。 她把车停在傅淮川家楼下，掏出包里的钥匙，直接悄悄开门。 楼下只开着一盏小夜灯，孟月仙悄悄换鞋，现在已经十一点，傅淮川肯定已经睡着了。 她直接钻进一楼的洗手间，痛快地洗了个澡，围上浴巾抱着自己的衣物蹑手蹑脚上楼。 她轻轻转动卧室把手，把衣服放在床尾的脚凳上。 夜空中掩着半边脸的月亮悄悄探着头，清凉的月色洒满卧室。 傅淮川侧身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孟月仙拉起被角，一下钻进傅淮川的怀里。 “洗得这么香……”傅淮川搂紧怀里的人。 孟月仙仰起头，“你知道我来了？” “你那个车的动静，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傅淮川的手掌摸到光滑的脊背，身体变得灼热起来。 孟月仙轻轻啄着他的唇角，瞧他的反应。 傅淮川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开始拆礼物盒。 浴巾一扯就开，露出光洁起伏的身体，傅淮川眼尾红着，呼吸紊乱。 孟月仙未着寸缕，身体在空气中微微战栗着，迎接着傅淮川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紧张又刺激。 傅淮川霸道的吻了上去，心里有火，身上有火，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 两具火热的身躯在这一刻被引爆。 紧紧缠在一起，呼吸紊乱地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浴巾跟碍手碍脚的衣服被扔到地上。 傅淮川的胡茬在孟月仙的颈窝蹭着，细细碎碎的亲吻，从耳垂一路延伸到胸口，大手顺着曼妙的身躯极致探索。 孟月仙从未这般渴望过一个人，她控制不住发出害羞的喘息，双手伸进傅淮川的短发里，被他的短发刺得浑身发痒。 傅淮川的吻再次回落到她的唇上，箭在弦上的功夫，大哥大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第201章 消失的顾念 傅淮川恼怒地叹息一声，把脸埋在她的发丝中，一动不动。 孟月仙最怕半夜的电话，白海生现在半夜已经没了理由打电话给他，那一定是家里。 “我怕是家里打来的……” 傅淮川从她的身上恋恋不舍地爬起，伸手去拿床尾的包。 孟月仙不小心看到赤条条的傅淮川，脸上的潮红更甚。 果然是自己选中的男人，从里到外的优秀。 她接过大哥大，里面是红梅的声音。 “妈，顾念这个点儿还没回来，咋办呢？” “别急，我马上去找找，是不是又去歌舞厅了。” 红梅稍微有点放下心，顾念的事孟月仙跟她讲过，让她留心顾念回家的时间。 放下电话，孟月仙脸色都白了。 傅淮川看她丢魂的样子，赶紧拿衣服给她。 “怎么了？” “顾念已经答应我不会回去，为什么半夜三更还不回来？她答应的事都能做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孟月仙慌了，她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傅淮川也穿上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傅淮川重新买了一辆车，本想着等孟月仙不忙的时候带她去海边，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坐在车里的孟月仙焦急地看着窗外，慌张得不行。 上次跟踪顾念都没有此刻慌张。 车刚一停在莎莎歌舞厅门口，孟月仙就打开车门往里面冲。 侍应生上次见过孟月仙，想拦住她。 “我女儿来没有？” 侍应生摇摇头，“上次你带走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们老板还说等她毕业就让她当台柱子……” 孟月仙不放心，“你让我进去问问经理。” 傅淮川停好车走到孟月仙身边，“如果不放我们进去，我们就报警。” 侍应生脸色一变，放两人进去。 孟月仙拐到后台，挨个确认浓妆艳抹的女孩，确实没发现顾念，她随即想到那个跟她一起的女孩。 “于欢呢？”她拽住一个穿着短裙戴着金色假发的女孩。 “于欢？昨天还在，今天没来上班。” 孟月仙只记得顾念说她住在离上步村不远的花园小区里。 “先报警再说。”傅淮川觉得要先采取行动 二人一路疾驰在最近的派出所，值班的公安询问了失踪时间，面露难色，“没有超过24小时，也许她只是去同学家玩。” 孟月仙摇摇头，一脸焦急，“不会，她不会夜不归宿，如果去，也是在那个同学家，可我不知道地址，我只知道她大概住哪，希望你带着我去。” “一般是24小时才能立案调查失踪，我现在没有权限调配人手……” 傅淮川听到这开口，“她还未满18周岁，还是未成年，未成年失踪不能按照成年人来走程序，公安同志，这个孩子很乖，从不会这样一夜未归，肯定身处危险，再拖一分钟，就危险一分钟。” 公安这才下定决心，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喂？陈队，这边有一个紧急的失踪案件……” 已经是凌晨四点，深市的街道空无一人。 孟月仙坐在傅淮川的车里跟在警车后面，开往花园小区。 上步村本来是一整片棚户区，就在不远处有几栋年代已久的步梯楼。 楼层不高，最高五层。 户型极小，里面多是三四十平方的格局，狭窄拥挤，条件也只比上步村的棚户区好不了多少。 顾念时常聊到于欢，是自己初来深市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自从他们一家搬走，联系少了许多，可没多久，于欢也转学到了深市一中。 白冰冰天天沉迷学习，顾念也就有找回了闺蜜，两个人时常腻在一起。 孟月仙想不到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她。 傅淮川单手开车，一只手握着孟月仙冰凉的手。 “会没事的，也许就住在了同学家。” 孟月仙手心里冒着冰凉的汗。 “我也希望……” 两个公安扣响了一户人家，睡眼惺忪的男人披着件衣服站在门口。 两个面容冷峻的公安站在门口，他丈二摸不着头脑。 “公安同志？” “你的女儿于欢在不在？她的同学顾念是不是在这里？” 男人晃了晃脑袋，“没有啊，欢欢自己在房间里睡觉。” “请叫醒她，有些情况需要了解一下。” 被叫醒的于欢穿着碎花睡裙，坐在沙发上，一男一女坐在她两侧，还打着哈欠。 于欢有些忐忑，公安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放学就分开，并没有在一起，不知道顾念的下落。 孟月仙站在角落，盯着沙发上的于欢眼睛一眨不眨。 “顾念去莎莎歌舞厅是你介绍的。” 突然的一句话让于欢有些慌乱，一旁的男女显然不知情，“什么歌舞厅？” 于欢手里抓着膝盖上的睡裙，“我什么都不知道……” 公安转过头，“女士，要不您先回去，万一她回来你不在家，我们明天会组织警力走访排查。” “好。”孟月仙没有哭天喊地，坚强冷静。 傅淮川用手臂蜷着她的肩膀，跟着公安一起下楼。 “你先回去，说不定顾念就回来了。” 孟月仙上了车，沉默地看向窗外。 “公安找不到顾念。” “为什么？” 孟月仙感觉到一张细密的大网，拢在她的头顶。 顾念出事了…… 现在既没有监控也没有强大的刑侦能力。 在偌大的城市里，消失一个人，就像是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傅淮川眉头拧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我找找同学，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孟月仙看着公安坐上警车离开，她转过头，“你能给我倒点汽油吗？” 第202章 共赴黄泉路 “汽油？” “对，给我倒出一桶来。” “干什么？” 孟月仙透过车窗，看着楼上唯一亮灯的房间，“你相信我吗？” “信。”傅淮川无条件相信她，但是还是想问原因，“你到底要干什么？” 孟月仙转过头，“顾念的下落只有于欢清楚，我等不到明天，我必须现在问出来。” 傅淮川下车，直接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空桶来，车上还有一节软管，正好是他放在车上没来得及整理的杂物。 他扭开油箱盖，把软管插进油箱里，用嘴吸了一口，把软管快速放进空桶里。 汽油辛辣灼痛，他吐了好几口，还感觉恶心难受。 浓烈的汽油味弥漫，傅淮川皱着眉把汽油引出一桶来，才拔掉软管。 孟月仙赶紧把车里的瓶装水拿出来，递到傅淮川嘴边让他漱口。 “打火机有吗？” 傅淮川立刻后悔自己刚刚接出那一桶汽油来。 “你是要杀人放火？” 孟月仙摇摇头，“我不可能知法犯法，但是我必须一步到位，机会只有一次。” 见傅淮川迟迟不开口，孟月仙又补了一句，“你还不信我吗？” 傅淮川拉开车门，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金属打火机来。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我明白。” “我陪你去。” “不行，就只能我自己去。” 傅淮川要是在场，事态就会更大，对方可能会报警，这样一来，怎么救顾念。 只有她自己豁得出去才可以最大限度不让事态失控。 “你在这等着我，我需要你帮我。” 傅淮川不放心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楼。 孟月仙拎着桶，站定在于欢家门口，轻轻叩门。 “谁？” “是我，我是顾念的家长，我想问问顾念还认识谁，我实在是等不了，万一她睡在同学家，还把公安折腾了一圈。” 等了半分钟，门被打开。 开门的还是于欢的爸爸，身上还披着外套，只是脸色涨红，估计刚刚孟月仙的那句质问，让这对父母对着于欢发生争吵。 于欢还坐在沙发上，脸色平静，身侧的女人捂着脸哭泣。 等男人落座，孟月仙把桶拎到身前，直接泼在三人身上。 汽油味弥漫，三人惊慌失措，孟月仙手里攥着打火机，把剩下的汽油淋在身上。 “要么一起死，要么告诉我顾念到底在哪！” 男人刚想暴起，见到孟月仙的狠厉模样，手里闪闪发光的打火机，不敢动作。 于欢彻底慌了，大声惨叫，像是受到了刺激。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 孟月仙看着惊恐的于欢再次开口。 “顾念出事，我也不想活了，咱们一起黄泉路上做伴，死得齐齐整整。” 男人脸上泛起怨毒，手慢慢像沙发旁伸去。 “你再动一下试试？”孟月仙的大拇指放在砂轮上，缓缓用力。 于欢被这阵仗彻底吓坏，哭着喊到。 “是陈耀祖，是他！不关我的事，他在莎莎见到我们，让我骗顾念回莎莎领工资，我没去，她自己去的……” 孟月仙目眦欲裂，莎莎没有顾念的身影，是陈耀祖把她抓了去。 她眼圈通红，死死盯着于欢的脸。 “如果顾念出了事，我要你们全家偿命！” 孟月仙的指甲扣进了手心，恍然不觉鲜血混着汽油滴在地上。 她转身跑出门，喘着粗气，傅淮川就站在门口。 所有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把抱住孟月仙，轻拍她的背。 “我们可以找到，我是证人，我听见她说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警局。” 外面的天灰蒙蒙，天光穿不过云层，沉闷的空气凝固。 派出所，孟月仙一个人坐在办公桌边，红着眼睛。 傅淮川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套新买的衣服。 “你先把衣服换了，等公安把人带回来就知道顾念在哪。” 孟月仙接过，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谢谢。” 还没等换上衣服，陈耀祖坐在审讯室里和盘托出。 本来还想嘴硬不承认，知道于欢把她供出，这才支支吾吾解释。 “我，我大哥，他想要找几个年轻漂亮的，我不知道拉去哪里……” 公安猛拍桌子，怒意直冲天灵盖。 “还不坦白！你这是犯罪！” 陈耀祖有些慌，“公安叔叔，真的不关我事，是他，都叫他大飞哥，我们这些人不敢不听话，真的不是我的错……” 这一次，陈耀祖已经年满十八周岁，等待他的是法律的严惩，他还真让他的祖宗被铭记，家族里出了第一个坐牢的人。 孟月仙走出无人的办公室，公安跟傅淮川在一旁低声交谈。 “找到了？”孟月仙急切地冲到公安面前，颤抖着声音。 公安面露难色，“现在的情况是陈耀祖口中的大飞哥已经潜逃，但是根据线索，他的下家在西莞……” 孟月仙脑袋里轰一声，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傅淮川眼疾手快，将她抱住。 西莞，有钱人的销金窟，穷人的地狱。 等她转醒，自己躺在傅淮川的车后座。 傅淮川站在车边一根接一根抽着烟，脚底下是数不清的烟头。 “你醒了？”傅淮川扔下抽到一半的烟，鞋底踩灭。 他没什么烟瘾，只不过犯愁的时候就想抽一根。 上次抽烟还是在傅老太去世的时候。 孟月仙睁开双眼，无声流泪。 她甚至没有嘶吼的力气。 哭了好一会，她坐起身。 “我去找她。” 她没法告诉家里，顾东冲动，会做出极端的行为，告诉其他人只会担心，她要一个人去找。 傅淮川坐到她旁边，把她搂在怀里。 “我陪你，我会一直陪你。” 孟月仙这才放声大哭，压抑的哭声让傅淮川心口绞痛。 开往西莞的车上，除了孟月仙、傅淮川，还有一个人，陈启。 陈启在回收站被孟月仙叫走，就再也没回去。 他见过孟月仙家里的每个人，但他万万没想到巨变发生在如常的早上。 孟月仙沉默地看着窗外，她不想把力气花在流眼泪上。 虽然公安说已经通知西莞的警力寻找，顾念的照片已经传真过去。 她知道，顾念的命，在她自己手上。 无论如何，她要找到自己的小女儿。 第203章 厚街 西莞县，在去年的9月正式改为西莞市，在今年1月升格为地级市。 常住人口一百七十万，占地面积2400平方公里。 自改开以来，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成为闻名遐迩的‘世界工厂’，大量香江湾湾商人，以‘三来一补’为突破口，纷纷来到西莞市开设工厂，同样吸引大量涌入的务工人员。 由于务工人员男性比例较高，催化地下娱乐产业的快速发展，灰产比例逐年增加，比‘世界工厂’的名头更加响亮。 一些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在法律的边缘游走。 这座不大的小城，每天都上演着纸醉金迷、及时行乐。 深市到西莞，需要3小时车程的路，傅淮川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刚刚驶入西莞市，就被道路两旁的钢铁丛林所吸引。 此时，西莞实施‘向农村工业化成军’的发展策略，外资快速进入，形成了纺织、服装、电子、食品、机械等行业的外资企业。 机器的轰鸣穿透车窗，巨大的烟囱直上云霄，呼呼冒着黑烟飘向天空。 主路进入城市中心，路上都是步行或是骑自行车的工人。 街边大多是低矮的自建房，西城楼周边是西莞的中心区，外贸大厦是地标建筑，足有十三层。 街边除了餐饮店，多是发廊，大白天门窗紧闭，里面的粉红色拖地窗帘拉紧，什么都看不到。 孟月仙浑身都是冷汗，她的大脑里不受控的出现一些可怕的画面。 她的指甲死死扣着自己的手心，想让刺痛让自己保持理智与清醒。 傅淮川握紧她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让她好受一些。 陈启看着街边密密麻麻的洗头房、歌舞厅头皮发麻。 虽说深市也有这样的地方，可西莞的这种密度和数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傅淮川开着车直接去往当地公安局，中途孟月仙接到了白海生的电话。 “歌舞厅夜总会确定没有，你的方向要调转。”白海生接到孟月仙带着哭腔的电话，第一时间开始动用自己的人脉网，查找顾念的下落。 可他的能力之下，只能知道高级场所。 孟月仙手里紧紧握着电话，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 不是在那些地方，那就是在街边，在那些昏暗的小屋里…… 孟月仙的双眼像是要滴出血来。 “谢谢你，白总。”她的语气平静，听得白海生更加担心。 冰冰跟顾念玩得最好，他怎么也想不到顾念会遭遇这种事。 “月仙，我这边会继续帮你打听，你要注意身体。”白海生没法说更多的安慰，他只能尽力帮忙。 到达公安局，一位公安接待两人，见孟月仙还算冷静，就直言不讳说道。 “白先生已经打过电话，我们这边也是非常重视，只不过警力有限，我们都在尽最大的努力。” 孟月仙在心里翻译成一句。 看命。 没有监控的年代，警力不足寻找一个失踪人口，不看命看什么。 孟月仙知道自己不能等，只说有情况随时告诉她。 三人拿着打印的寻人启事，坐在小吃店，等待夜幕降临。 孟月仙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毫无胃口。 傅淮川点了一碗烧鹅濑粉，孟月仙就喝了两口汤，他起身走出去，又端回来一碗肉丸粥。 “要吃东西，不吃怎么有力气找人？” 孟月仙看着街上渐渐亮起的霓虹，转过头。 “淮川，你说我们能找到吗？” “能，一定能。” 陈启在一边呼噜噜吃完，站起身。 “仙姨，咱们兵分两路，这地界乱，你还是跟傅教授在一起。” “那你也小心点，记得打电话给我。” “仙姨，我会帮你把顾念找出来。” 陈启在这一刻成熟有担当。 孟月仙端起碗，快速吃完，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打印的寻人启事。 两人走出小店，此时天色彻底暗下，街边的发廊门口或坐或站一些穿短裙的女人。 闪烁的转灯下，霓虹从女人们浓妆的脸上，光洁的大腿上扫过，身后的店里是旖旎的粉红色。 热辣直白的目光都投向孟月仙身边的傅淮川。 如果都是工作，服务浑身灰土、蓬头垢面的工人，不如服务眼前的男人。 但是这样的男人她们也有些害怕。 穿着得体，长相斯文的男人有时更可怕，也许会遭遇更变态的对待。 但是他们舍得花钱，不像是那些穷鬼。 街边角落站着几个抽烟的男人，眼神不善地打量奇怪的两人。 两个男人出现在这条街很正常，一男一女就有些奇怪。 孟月仙先踏进第一家‘妹妹发廊’，门口倚靠着几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手里抓着瓜子，嬉笑着边吃边聊。 孟月仙拿着手里的单子递上去，“妹妹，我想打听一个人，你见没见过？只要有线索给我，一千块钱，找到人一万。” 几个女孩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的傅淮川身上，直白的目光妩媚而撩人，大胆的女孩甚至把极短的裙子向上拽了拽。 傅淮川目不斜视，不动声色打量店里。 店里角落的躺椅上，有个盘着头的胖女人聚精会神看着一个不大的小黑白电视，里面正演着狗血言情片。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兴冲冲进门，“红红呢？” 胖女人这才费劲坐起身，满脸堆笑，“哎呀~红红里面忙着呢，你坐这等等，很快的。” 红红的老主顾一来，门口的几个女孩就调转了目光，调笑地跟男人打招呼。 “大伟哥~你倒是让红红歇口气啊~” “今天发工资了这是？大伟哥你请客，请我们吃冰糕！” “对~不请不让你见红红……” 嬉笑声飘得老远，孟月仙手里捏着没人接的单子，指尖发白。 第一家店，毫无所获。 继续往下走，第二家店。 门前的女人看着年纪就要大些，脸上也是化着大浓妆，只有两个女人坐在门前，脸上毫无表情，眼神里是漠然。 孟月仙刚拿出照片，就从中走出一个女人来，烫得满头小卷，抹着夸张的绿色眼影，大红嘴唇，身上穿着大红的衬衫，一条波点长裙。 “滚滚滚~影响我做生意！” 下午公安就在店面后面的住处突袭了一圈，搅得她都没睡好，怎么开门做生意还有这种不长眼的人。 孟月仙把殷切的目光放在店门口站着的女人身上，可一个都不看她手上的照片，只把目光放在虚无的夜色中。 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他并不说话，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两个，可明摆着赶人的架势。 出了这家，孟月仙也不气馁，直接去下一家询问，傅淮川跟在她身侧，警戒地看向黑暗中明灭的烟头。 随着夜色渐浓，街上的男人就越来越多。 有勾肩搭背的工友，也有醉醺醺走路踉跄的男人。 每家发廊门口进出的人越来越多，繁华的西莞展现了它真正繁华的一面。 孟月仙的嗓音沙哑，她不停询问，开出高价，可根本没人搭理她，手里的单子只剩下一小半。 她仔细观察那些女人们还有老板的神情，想从中找到线索，一个晚上过去，还有五条街没走完，预想中的线索一点没有。 天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街上喝酒闹事的人越来越少。 许多店都相继走出打着哈欠的女人，结束一天的工作。 傅淮川带着孟月仙回到跟陈启分别的小吃店门口，小吃店老板娘匆匆赶来，换班熬了一夜的老板。 孟月仙失神地看着渐渐安静的街市，陈启远远走来。 第204章 小美 “怎么样？”孟月仙充满希翼的目光让陈启心中钝痛。 “仙姨，今晚上我们继续问……” 孟月仙眼中的光芒黯淡，她搓了搓脸，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对，晚上再找，现在才过去24小时，还来得及。”她说这些是说给自己听，给自己打气，谁都能放弃希望，唯独她不能。 三人转去街边的小旅店，开了两间房休息。 小旅店的房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房间的三分之二，屋里张贴着血脉偾张的火辣女郎画报，窗帘是大红色。 白天拉上窗帘，阳光打在窗帘上，屋里是暧昧的红光。 孟月仙手里紧紧抓着大哥大，希望有人能打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她躺在傅淮川的怀里，闭着眼根本睡不着。 傅淮川眼睛里都是血丝，一晚上就长出了返青的胡茬。 “睡吧，不睡怎么有力气。” 孟月仙眼睛肿得厉害，头昏昏沉沉。 不信神佛的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所有的神仙佛祖，一定要保护顾念……” 不知是天上的神佛听见了孟月仙的祷告，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孟月仙手中的大哥大响起。 她蹭地坐起身，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只有自行车的铃铃声，还有嘈杂的叫卖声。 孟月仙一急，怕对方挂断电话，“喂？你是谁？” 傅淮川也紧张起来，猜测到底是谁打的电话。 “真的有一万块钱吗？” 一个女人迟疑的声音传来，孟月仙用手捂住嘴，眼眶含泪。 “嗯，一万，一分都不会少。” 那头听到确定的答案后，舒出一口气，“那你取钱，在大西门的报亭那里等我。” 电话那头传出嘟嘟的忙音，孟月仙泪眼婆娑地看着傅淮川。 “念念有消息了……” 傅淮川虽然高兴，也没有完全信任对方，毕竟这么一大笔钱，放出一个假消息来骗钱也是正常的，可他不能提醒她，只能一会儿留心判断。 傅淮川叫出另一个房间的陈启，三人一齐去银行排队取钱。 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大西门的路口。 果真有一间小小的报亭，报亭边上站着一个憔悴的女人。 她的眼圈乌青，披着齐腰的长发，身上随意披着一件牛仔外套，里面是一条湖绿色包身短裙，脚下踩着一双塑料拖鞋，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温度露着腿还是有些冷。 孟月仙赶来，女人见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下意识要跑，被孟月仙一把拽住，手里的牛皮纸袋塞进她怀里。 “你别走，钱我带来了，我没告诉公安，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孟月仙央求着女人别走，现在世界上只有她知道顾念的下落。 女人低头看纸袋里一沓沓的钱，这才放弃挣扎，把钱紧紧搂在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傅淮川、陈启。 “别怕，他们不会碰你，这是一半的钱，还有一半，我救出人就给你。” 女人早就看到傅淮川手里还有一个相同的牛皮纸袋。 她带着孟月仙一行人来到报亭身后的公园里，在长凳上坐下，从小包里掏出一个烟盒。 “抽吗？”女人纤细的手指夹烟，往孟月仙那递了一下。 孟月仙摇摇头，她急得不行，可又没法催促她。 女人把烟塞进嘴里，歪着头划燃火柴，点烟、抖火、扔火柴梗，一气呵成。 她深吸了一口，烟雾从嘴里吐出，再从两个鼻孔吸进肺里，这才缓缓吐出一口烟来。 “昨天你去过我们那，还记得吗？” 孟月仙努力在脑中回忆，她记得那家店，可回忆不起店门口的女人。 “我就坐在椅子上，你的单子被扔在地上，我踩了一个晚上，趁人不注意塞进包里。” 其中的惊险刺激，孟月仙可能想象不到。 对于女人来说，命悬一线，只要被她们发现，就是一顿毒打。 女人又猛抽了两口，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我给一个女孩送过饭，在矮楼子那里，她性子太烈，长得好看，要卖个好价钱，但是我没见到脸，只这么听说的，现在没什么事，但是得磨性子，饿上一个星期再说。” 还被关着，也无法确认是不是顾念。 女人又补上一句，怕自己拿不到钱。 “应该就是你女儿，十几岁，这么小的很少，一般也不会这么反抗，每天都换地方，今天关在哪我都不知道。” 傅淮川开口，“怎么才能点她出来？” 女人瞥了一眼傅淮川，抖了抖烟灰，“花大价钱，装作那种专门喜欢开苞的客人。” 孟月仙浑身的血都要凝滞起来，眼前的女人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一切，所以她才这么熟悉。 “第一次就是最值钱的时候，以后就跟厚街上的女人没什么两样，要是命好被海对面的老板瞧上，倒是能过几天好日子。” 孟月仙知道今晚必须得把顾念救出来，再拖下去，什么都晚了。 贞洁没有命重要，可顾念还这么小，她能不能因为这个挫折失去活下去的念头？ 她那么骄傲，刚刚有了一个自己的梦想。 “你教教我们，等人救出来，剩下的钱也给你。”毫无经验只会露馅儿，孟月仙知道。 傅淮川已经在这条街露过面，陈启去的是另外一条街，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女人手里的烟燃尽，她指了指陈启，“衣服都得换，穿花衬衫黑西装，再戴个蛤蟆镜，还得夹个包……” 三人把女人说的所有话都牢牢记在脑子里，末了女人不忘提醒一句。 “话越少越好，拿钱砸，我接应你，再多给我一千块钱。” “成交。” 孟月仙觉得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钱都解决不了的事才是大事。 傅淮川开着车，先去商场买衣服，给陈启装扮完，又练习了一下话术，女人白天本来该睡觉，也没睡成，现在得赶回去做开工的准备。 等到暮色降临，傅淮川跟孟月仙下车，陈启开着车去往厚街。 孟月仙守在派出所办公室，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电话。 傅淮川守在厚街附近，远远盯着妹妹发廊隔壁。 店门口倚着几个女人，角落里坐着是白天的女人，小美。 她换了一身衣服，上面是红色吊带，黑色的包身裙，鱼嘴高跟鞋。 等陈启的车缓缓开到店门口，相邻的几个发廊都开始沸腾起来。 坐着的女人们都站起身来，搔首弄姿。 陈启打开车门，一手拿着大哥大，腋下夹着皮包，潇洒下车。 现在天刚刚黑下，街上游荡的顾客不多，陈启的出现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小美立马跑下楼梯，一把挎住他的胳膊。 “陈哥~” 第205章 弄不死我，就弄死你们 陈启也不开口，任由她挎着自己的胳膊往店里走。 门口的几个女人也满脸堆笑，想要吸引陈启的注意。 带着墨镜的陈启绷着脸，店里的老板扔了手上的瓜子，脸上笑出了花儿。 “老板，您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这都有，小美现在也空着呢。” 陈启用大哥大的天线挠了挠头皮，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 “我要尖儿货，明天我要谈大生意。” 老板一听，整个人一愣，她看了看小美，目光里是警告。 现在关着的丫头还没熬出来。 小美读懂老板的眼色，“妈~陈老板要冲喜，别家没货，他愿意出这个数~” 她伸出两个手指头，在老板娘的眼前晃了晃。 陈启不耐烦地说道。 “没有？那我去别家找找。” 老板娘顿时一急，拉住陈启的胳膊。 “别啊~老板，就是这丫头脾气有点大，怕不合你口味。” 陈启勾唇冷笑，“尝尝我的皮带，还没有我搞不定的女人，这种性子烈得我更喜欢，加一千，给我。” 小美在一边也开始鼓劲儿，“妈~让陈老板训练训练，说不定就想通了。” 老板这才不犹豫，“带陈老板上楼，一会儿把人送进去。” “好勒~” 小美整个人倚靠在陈启身上，亲昵地说道，“陈哥~等你谈完了也跟我谈谈，好些日子没瞧见你，想死我了……” 陈启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是真正的贵宾房，虽然说是贵宾房也很简陋，只不过房间似乎做了隔音处理，墙上贴满了泡沫板，整个房间都是恶俗的粉色。 当然大部分的客人只能在一楼的小隔间，比这个条件更差。 小美打开门，陈启走进去。 “你在这等着。”小美失去笑容，脸上是罕见的紧张，这要是人不对，另一半钱就拿不到了。 陈启点点头，小美关门离开。 等待让陈启走来走去，他站在窗边，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他看到了街角的傅淮川，还有几个街边的女人围着他想要揽客。 另一头的孟月仙紧张地等待在电话机前，公安也等在一边。 等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两个男人拖着个大箱子运到店里。 傅淮川对围着自己的两个女人不耐烦地说道，“我喜欢男的。” 两个女人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白费功夫，讥笑着离开。 陈启听见楼梯沉重的脚步声，赶紧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 门被打开，两个男人费力把箱子拖进屋子里。 陈启站起身，走到箱子边，抬起眼镜，打开箱盖，看到了五花大绑的顾念，嘴里塞着一团布。 顾念本来呜呜地挣扎，见到陈启的脸呆愣一瞬。 “不错。”陈启满意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元钱，递给男人。 两个男人喜滋滋收钱关门，其中一个男人一边下楼一边嘀咕。 “这人怎么这么熟悉……” “经常来厚街的人哪个不熟悉？” 男人嘀咕了两句，又接着说道。 “不对，在哪见过了……” 陈启把门反锁，快速拆顾念身上的绳子，拆到一半，又折回到床边，拿着大哥大按号码，手抖得厉害，按错好几次。 “是顾念，快来！”陈启只说了五个字，迅速挂断。 他折返到顾念身边，拔出她嘴里的布团，继续拆难拆的绳子。 顾念哇的一声哭出来，在这短短两天，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舍不得那点工资，如果她不回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陈启好不容易扯开那些绳子，顾念一把抱住陈启，泣不成声。 就在此刻，孟月仙接到陈启的电话，听到了让她喜极而泣的消息。 “是顾念，是顾念！！”孟月仙急切地看向公安。 “那我们现在出发。”公安立刻起身跑出办公室。 孟月仙一路小跑着钻进车里，三辆警车快速赶往厚街。 傅淮川站在街角，见楼上的灯熄灭，知道陈启确认是顾念，他激动的手攥紧拳头，只等公安快点赶到。 就在这时。 七八个男人手里拿着棍子匆匆跑来，直接跑进店里，傅淮川不禁紧张起来。 难不成被发现？ 刚刚送顾念上楼的那个男人，终于在回去的路上惊出一身冷汗。 “豹哥，坏了！” 旁边的男人刚掏出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火，“什么坏了？” “我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昨天晚上他在横街发单子找人，就是他！”男人浑身发冷，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娘的~让他走着进来横着出去！”男人扔下手里的烟，跑进夜色里，几秒钟就跟着走出一帮气势汹汹的男人，手里都拿着铁棍。 此时在房间的陈启跟顾念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按照计划，只需要等一会儿公安到来，就能安然无恙。 砰砰砰——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老板娘的声音在外响起，“老板~你开门，有点事我要跟你说。” 陈启将顾念从纸箱中抱出，走向窗边墙角，一边走一边冷声说道。 “我忙着呢，别来打扰我！” 砰砰砰—— 门被大力敲打，还有撞击声跟咒骂声。 “开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小子~想蒙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启立马意识到暴露了，他立马把窗帘拉开，灯打开，看向街角的傅淮川，可傅淮川已经不见踪影。 他回身让顾念爬进床底下，自己从墙角找出一根血迹斑斑的铁棍来，拿在手上，紧紧盯着大门。 哐当—— 门被踹开。 为首的男人把门踹破，冲进屋中，手里的铁棍直接对着陈启劈下。 陈启举起铁棍格挡，一声牙酸的铿锵脆响，震得两人手一麻。 其余几人纷纷出手，陈启尽力格挡，几个呼吸间，他的头上身上鲜血直流。 傅淮川突然从后方突袭，打得几个男人措手不及，一脚踹翻一个，夺过对方手中铁棍，从几个男人后方发狠劈砍。 陈启嘶吼一声，冲到近处，红着眼拼命。 本来气势汹汹的几人也拿出狠劲儿，谁不狠谁就得死。 顾念捂着耳朵，瑟瑟发抖，那些呼喊嘈杂的打斗声，近在咫尺。 她甚至不敢睁开眼，恐惧席卷了她。 傅淮川很快也负伤，腿被狠狠敲了一计，单膝跪地。 他眼看着铁棍破空而落，陈启在前面大喊。 “今天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们！” 傅淮川趁着陈启的喊声吸引注意，侧身一滚。 铁棍落在瓷砖上裂成蜘蛛网，碎渣飞溅。 陈启快要招架不住，傅淮川咬牙站起身，冲进包围圈，解救被铁棍伺候的陈启。 二人终于汇合在一起，陈启格外惨，脸上都是血，像是个血人，傅淮川也受了伤，白衬衫上血迹斑斑。 双方喘口气的功夫，楼梯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大批的后援赶来，手里拿着匕首。 第206章 救风尘 傅淮川跟陈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们知道危险，但是不知道这帮亡命之徒是真想杀人。 或者说他们低估了这条产业链，只要给点钱就有人顶罪入狱，伤不了皮毛，可有人来砸饭碗，就有愿意为钱卖命的人，只要给得够多。 陈启在这一刻只放心不下丫蛋儿，但他又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孟月仙一定会对丫蛋儿视如己出。 也许这样，对于丫蛋儿来说是更好的结局吧。 傅淮川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更多的遗憾是还没跟孟月仙结婚，他把手里的铁棍握得更紧，尽力平复自己剧烈的喘息。 警笛声由远及近，大批的公安迅速包围发廊，门口的女人们惊慌失措，老板娘想要上前拖延时间，被公安呵退，楼上握着刀子铁棍的男人们被公安举枪制服。 铁棍落地，陈启手抖得不行，他赶紧趴在地上，看向床底。 顾念紧紧闭着双眼，双手捂着耳朵，他伸出手碰了碰她，顾念猛地睁开双眼开始尖叫。 陈启大声喊她，“顾念！是我！陈启！公安来了，我们得救了！” 顾念这才缓缓松开双手，被陈启拉出床底。 眼前的血人摇摇欲坠，顾念猛地扑进他怀里，号啕大哭。 孟月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直接跑上二楼，走廊两侧蹲满了男人，房间里两个血人站在那，顾念缩在陈启怀里抽泣。 “念念~”孟月仙流着眼泪，一把抱住她，哭出声来。 等四人能平静的时刻，是在医院。 顾念打了镇静剂，手上输着葡萄糖，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不再担惊受怕。 傅淮川跟陈启也在同一个病房，陈启头上缝针，手臂也被吊在胸前，打了石膏，傅淮川的腿还好，医生看过确认没骨折，就是肿得厉害，走路还瘸着，后背被缝了针。 孟月仙坐在床边看着顾念，生怕自己闭上眼她会飞走一样。 傅淮川在隔壁床位闭着眼，“月仙，你睡会儿。” 孟月仙摇摇头，她走到陈启床边，看陈启已经睡着。 他的头发被剃光，带着一个网兜，上面包着一大块纱布，露在石膏外的手指肿胀，看着很是可怜。 “陈启是好孩子。”孟月仙给陈启掖了掖被角。 “我不是好孩子吗？”傅淮川睁开眼，瞥向左边。 孟月仙转过身，坐在傅淮川的床上，趴在他的胸口。 “谢谢你，谢谢你……” 傅淮川这才勾起唇角，“说吧，拿什么感谢我？” 孟月仙抬起头，伸手轻刮他的鼻子。 “以身相许。” “咳咳……” 门口传来尴尬的咳嗽声，孟月仙坐起身，一名公安站在门边。 “常警官？”孟月仙赶紧走到门口。 正是西莞市公安局负责本次案件的常警官。 “现在这个团伙全部落网，为首的梁飞还有手下都已缉拿归案，整个厚街正在严打，你所说的小美也收押在看守所，她的真实姓名叫秦凤弟。” “谢谢常警官，谢谢你们每一个人，要不是有你们，我们顾念就真的完了……” “还是靠你们自己，说实话，这次我们没有帮上太大的忙，也希望你理解我们，警力确实有限。” 孟月仙摇摇头，“常警官真的感谢。” 送走常警官，孟月仙回到顾念床边。 等到顾念转醒，孟月仙办理出院手续，她雇了一个司机，先是去定了两面锦旗，送去派出所跟公安局。 熬了一夜的公安干警很是意外，赶紧拿出相机拍照留念，这可是切切实实的荣誉。 送完锦旗，孟月仙又去了看守所，保释出了秦凤弟，也就是小美。 秦凤弟缩在监号的角落里，被叫到真名还不是很习惯。 她还穿着昨天夜里的吊带短裙，晕开的眼线让两个眼下黑了两片，口红搓得乱七八糟。 孟月仙站在看守所大门口，看着她发懵地走出。 等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孟月仙跟顾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不成是想要回自己的钱？ 孟月仙开口，“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顾念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谢谢阿姨，谢谢你。” 她冲着秦凤弟鞠躬，让秦凤弟搓了搓眼睛。 风有点大，她的嗓子眼有点堵。 “我老家还有两个孩子，大女儿有十岁了。”秦凤弟只说了这一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剩下没说的是，家里有只会喝酒打她的男人，还有病重在床的老爹。 她初来西莞只是个流水线上的女工，后来缺钱的她就来到厚街，成为厚街上的女人。 虽然她不说，可厚街不缺故事，也不缺救风尘的恩客，可真正能救她的从来都是自己。 这笔钱能让她踏上回家的火车，让她离开厚街，再也不用回来。 她可以开上一家小店，可以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好好过日子，一切重新开始。 告别终于可以回家的秦凤弟，孟月仙拉着顾念上车，折腾了两天两夜，她们终于可以回家。 一路上，顾念都沉默地看着车窗外，往常嘻嘻哈哈的顾念消失了，没人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刚返回深市，孟月仙就把顾念送回了家，红梅一脸担心，也不敢睡觉。 孟月仙只说顾念贪玩，在同学家呆到现在。 顾念回到家就钻进卧室休息，孟月仙敲门走进卧室，躺在她身侧。 她实在是太累了，现在才困得睁不开眼。 顾念滚进她的怀里，开始讲述整个过程，跟在公安局做笔录时候讲得差不多。 只是她多讲了一些自己的害怕，她怕再也回不了家，见不到妈妈。 孟月仙拍着她的背，只有心疼，刀割一般的疼。 顾念喃喃说道，“妈，我知道错了，以后什么我都跟你说……” 这回顾念真的长大成熟，代价是这般惨痛。 孟月仙紧紧地搂着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孟月仙睡醒，外面阳光明媚。 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卧室空无一人。 她急急走出，红梅在厨房做饭，索菲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念呢？” “上学去了，早上跟顾北一起走的。” 孟月仙冷汗淋漓，梦里她还在找顾念，猛地醒过来还在梦境中沉浸。 红梅转过头，“洗个澡，马上开饭。” 孟月仙看着熟悉的家，看着索菲亚关心的眼神，这才放松下来。 她赶紧快速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抓起包就出门。 还不知道几家店如何，出没出什么幺蛾子。 她跨上港田，直奔1店，刚到店门口，就见好些人往自家店里跑。 第207章 还得是你们有钱人玩的花 走到店门口，只见大堆的人围在店外，还有不少人手里举着相机。 她挤进人群，见白海生坐在店里，跟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相谈甚欢。 孟月仙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没错，眼见即所见。 白海生见到孟月仙赶紧站起身，引荐一番。 “月仙～快来，这是史密斯先生，M国最大的风险投资家。” 史密斯金发碧眼，穿着得体的宽肩西装，条纹领带上别着闪闪发光的领带夹，站在自己的小店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Nice to meet you, Ms Meng I''ve heard a lot about your dumpling busness quite impressive！” 孟月仙茫然地伸出手，史密斯颇为绅士的轻轻握了握。 白海生在一边翻译，“史密斯先生说，很高兴见到你，你的饺子生意非常了不起。” 孟月仙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问白海生。 “到底咋回事？外面怎么那么多人……” 白海生也压低声音回答，“因为他太有名。” 说得好像白海生不是个名人一样。 孟月仙咬紧牙跟，继续压低声音，“快弄走，差不多得了……” 白海生立刻热情地说了一大串，史密斯笑着回答，白海生伸出手臂，指引史密斯离开。 孟月仙像是机器人一般，站在原地挥手。 浩浩荡荡的人群随着史密斯白海生的离去跟着离开。 更多的顾客涌入，争抢刚刚二人坐过的落地窗边位置。 妮子赶紧从厨房走出，用手拉了拉孟月仙的袖子。 “你不知道，每家店都去了，那照相机跟不要钱一样拍，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孟月仙看着店里挤满的人，叹了口气，“赶紧忙吧，人这么多。” 她明白白海生这是在给她造势，名人效应，虽然孟月仙有自信自己的饺子店会被发现，可白海生的这一举措，直接加速了进程。 她不再犯愁连锁店，而是萌生了另一个想法。 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决定晚上去找白海生聊聊。 先忙着眼前的活，生意好有好的苦恼，那就是人手不足，她不得不让妮子再推荐一些人手。 等忙到了晚上八点，店里销售一空，还有些客人无视店里打样的灯光，推门进来询问。 后厨里几个女人把第二天需要的面团和好，母馅儿调好塞进冰箱，关灯锁门下班。 妮子累得够呛，可累得高兴，就这一天，卖了将近两千。 孟月仙收了营业款，准备去找白海生。 叮嘱一番妮子生意好也得保质保量，这才骑着港田离开。 白海生还在忙，让她先去办公室等。 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再次欣赏深市美丽的夜景。 虽然困难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她现在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小事业，逆天改命不为过。 不知看了多久，白海生这才推门而入。 他身上带着酒气，先走到办公桌前，喝了半杯冷茶。 孟月仙走到办公桌前，坐到椅子上。 “要不我改天来？” 白海生扯松领带，疲惫地坐进老板椅。 “我没事，你能来我求之不得。” 孟月仙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感谢。 “谢谢你帮忙找顾念。” 白海生揉了揉太阳穴，眼神清澈地看向孟月仙。 “只要人没事就好，对不起，我实在太忙，没法陪着你。” 孟月仙叉开这个敏感的话题，“你说楼下很多商铺都是你的？” 白海生点点头，“怎么？有兴趣把分店开到这吗？” “倒不是分店，而是一家崭新的店。” “哦？” 白海生明显感兴趣，他不知道孟月仙想开什么店。 “我想开一家俄餐厅，据我所知，深市还没有。” “俄餐厅？”白海生仔细回忆一番，确实没有。 西餐厅很多，港式餐厅也有，唯独没有俄餐厅。 孟月仙趁热打铁，“正宗俄式餐厅，高档装修，一楼是散客，二楼是私密包间，全预约制。” 这是今天史密斯到访带给她的启发，她想挣有钱人的钱。 白海生唇角漾出笑意，赞赏的目光盯着孟月仙，“你还有多少惊喜？” 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孟月仙正色道，“你有这样的商铺吗？我想租，我会给你一间包房，只给你用，租金照付。” 白海生装作苦恼思索一番，这才开口。 “我觉得行，不想让我入股吗？” 孟月仙摇摇头，“生意我要自己做，我不跟别人合伙。” 白海生了然，点点头，“我把最好的地段给你，私密性做得彻底些，在停车场直接修电梯，直达二楼。” 这个建议让孟月仙开了眼，果然有钱人会玩，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做得这般极致。 “好主意，就这么办。” 白海生撑着脑袋，又想了想，“价格定高，菜品选最优质，可以添加一些进口食材，每天的菜单不一样，菜品搭配都不同，服务人员选择标准要高，最好找一些俄国人。” 孟月仙猛点头，怎么掏有钱人的兜，还得是有钱人出的招。 “这个我考虑到了，过阵子我就得回趟俄国，看能找几个人，装修的话，您能帮着出出主意吗？一些软装我会在那拉回来一些，基础装修按照俄国那边的风格进行装修。” 白海生觉得这事儿简单，“不难，我找人出设计图，可能你从俄国回来已经装修好了。” “租赁合同哪天来签？” 白海生笑了笑，还真是个急性子。 “明天？我会安排给小王，虽然我很想直接拿给你做，但是你一定会生气拒绝，那我就按照市场价打八折，友情价。” “成交。”孟月仙不能接受白拿，但是打折她来者不拒，哪怕打个五折，她也能承受，只是有些可惜白海生只打了八折。 “你这就要走了吗？”白海生捂着脑袋皱眉。 “你这有蜂蜜吗？” “没有。” “小王呢？” “放假了，明天才回来上班。” “啧……”孟月仙站起身，“那我出去买。” “一起下去走走，我想吐……” 第208章 再次北上 白海生只是想跟孟月仙多呆一会儿。 应酬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孤单一人。 不是他断情绝爱，身体需求很好解决，可内心深处的孤独才是难以消解。 他兢兢业业守着自己的商业帝国，不敢有一丝松懈，像是年迈的狮王，看着伺机而动的后起之秀，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去辨别一个人的真心，很残忍，他不想自己成为孤家寡人，所以看破不说破。 孟月仙的真实让他紧绷的神经能获得暂时的放松，很特别。 当他知道有人已经先一步赢得她的芳心，他更加难以忍受。 得不到的才更让人魂牵梦绕，他无比渴求她。 两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哪怕是繁华地段，这个年代的商店也很少24小时营业，注定买不到任何东西。 孟月仙对于俄餐厅的大胆设想，在白海生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白海生不仅听得认真，还能适当提出建议，整个计划雏形愈渐清晰。 清晰得让孟月仙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俄餐厅开起来，我也留一间办公室，深市的夜景真的很美。” “你很有商业嗅觉，真想挖你过来上班。”白海生看向孟月仙的侧脸，看她光彩照人。 孟月仙嘿嘿一笑，“合作更好。” 两个人在周边的街道转了一圈又一圈，白海生知道该让她回去了。 “你回去吧，虽然我不想让你走。”白海生的酒气散去不少，只不过眼眸里的光打着双闪，向着孟月仙投出信号。 他甚至卑劣地想要留下她，只是一个可笑的念头。 “那我走了。”孟月仙跨上港田，白海生不放心半夜三更她一个人离去。 “太晚了，要不，我在旁边酒店给你开个房间？” 孟月仙摇摇头，“我后天就得出发去哈市，明天一早我来签合同，营业执照的话，也是回来办。” 白海生拗不过她，放她离开。 孟月仙虽然大半夜才回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打开卧室门，看一看顾北，再看一看顾念。 餐桌上是顾南寄回来的信，娟秀的字迹，暖心的话。 孟月仙遇到不认识的字还翻包里的字典，一句一句认真读信。 信上是顾南在军营的生活，清早的起床号，还有挥洒汗水的每个瞬间，孟月仙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过信，给傅淮川打去电话，得知他要出差的消息，正巧两人都要出远门，只能约好回来继续上次的遗憾。 第二天一早。 孟月仙穿着得体的西装，画了个淡妆，去嘉力集团签合同。 王岩早就等在办公室。 合同签好，每个月租金1800元，孟月仙就是再不识数，也知道白海生打了个骨折价，但是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等挣了钱该有的租金她会全数奉上。 拿着新合同，孟月仙被小王带着去商铺。 正好位于嘉力大厦楼下不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转角，三层的独立商铺。 原来就是一家茶餐厅，所以里面的构造不用大改，省了不少事。 装修也是王岩全权负责，他出谋划策，孟月仙提出自己的要求，对于这间俄餐厅，孟月仙更多地考虑了别人的意见。 有钱人的需求不像老百姓，实惠、吃得饱、味道好。 有钱人需要的是特殊性，独一无二。 高端的享受，特殊的对待。 王岩深谙此道，孟月仙也只是个门外汉，一个小小的暴发户而已。 看过了店面孟月仙心满意足，直接去火车站买车票。 这一次回哈市先办厂，再去俄国送索菲亚，所以饺子店就要劳烦二姐照看。 各个分店的店长都让人放心，孟春桃只要例行巡店就行，陈启那边的回收站也上了轨道，虽说挣钱不多，可也舍不得丢。 出发前还是在家里开了一个小会，孟春桃不光管店，家里也得她照应。 这回红梅离开，家里就剩下二姐跟两姐妹留守在家，孟月仙有些不放心可也放心。 顾念经历了这一遭，却成熟了许多，每天跟顾北结伴上下学，回家就跟顾北坐在餐桌边学习，白冰冰见状也加入进来，家里都是学习的氛围。 顾念知道孟月仙的担心，“妈，你放心走，我们仨天天一起上下学，冰冰给我找的女老师，到家里上课。” “我会尽快回来。”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 第二天一早，红梅顾东两口子抱着丫蛋儿，孟月仙扶着索菲亚刚下楼就见到小王站在门口。 “孟姐，白总让我来送送。”王岩打开车门，很是恭敬。 孟月仙也就大大方方让家里人上车，虽说白海生的举动有些过分热情，但是一大家子拎着东西确实不方便，打车怪贵的。 有专车送，才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深市火车站。 车站里人潮涌动，李庆安站在售票大厅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行李。 上火车前温暖如春，下火车可就是天寒地冻。 现在又到了年跟前儿，正是数九寒天，北方最冷的时候，装的都是最厚实的羽绒服毛衣。 几人汇合走进候车大厅，等待列车的汽笛声响起，排队上车。 现在出行都只会选择卧铺车厢，一起买票正好是相对的两排铺位。 索菲亚跟红梅丫蛋儿睡在两个下铺，其他人分的都是中铺上铺。 人多热闹，一路上打扑克、吃吃喝喝倒是也快。 窗外的景色由绿转白，车厢连接处开始出现冰霜。 丫蛋儿兴奋地在车厢里跑来跑去，这么有意思的旅行仿佛是第一次。 她已经忘了第一次坐火车时是多么的窘迫。 那时候红梅只敢紧紧搂着她，害怕担忧还有恐惧。 她们从大山里走出，坐上火车，踏上未知的世界。 这次的旅程对于丫蛋儿来说是新奇的，家里每个人的状态轻松，她们欢声笑语，欢快的气氛让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到京市中转，几人都把行李袋里的羽绒服套在身上。 已经在温暖的深市呆习惯的丫蛋儿，看着街边扫成一堆的雪熟悉又陌生。 几人又去了上次孟月仙去过的稻花村。 这回孟月仙买了一大堆，专门买了个行李袋装糕点。 再踏上去往哈市的列车，离终点越来越近。 丫蛋儿不顾红梅追在身后，越跑越远，撞在一个男人身上，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男人不耐烦回身，一个老太太赶紧把丫蛋儿扶起，耐心哄她。 “摔跤了吧~疼不疼？” 男人冷笑一声，“赶紧赔钱！你把我这祖传的老物件摔碎了，还有功夫管别人！” 第209章 祖传的破塑料 老太太穿着朴素的蓝棉袄，花白的头发梳得利落，挽成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根银簪子。 在硬座上坐的都是普通人，谁都不敢吭声，事不关己。 红梅急急追过来，一把抱起哭正凶的丫蛋儿。 “丫蛋儿~这是咋了？” “疼……呜呜呜……”丫蛋儿撞到了后脑勺，起了个大包。 老太太从竹篮筐里摸出两个鸡蛋递给红梅。 “你拿鸡蛋给她滚一滚。” 红梅连忙感谢，接过老太太的鸡蛋。 站在一边的男人眼看是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媳妇儿带着孩子，顿时气焰嚣张。 “磨磨唧唧，让你赔钱！老东西你听不见？” 红梅这才看向站在过道中间的男人。 四十来岁，小眼睛高颧骨，人又瘦又高，穿着件皮夹克，里面是一件枣红色的毛衣，手里抱着一个打开的旅行袋，里面是碎成两半的玉壶。 老太太也不吭声，被男人吼得脸涨红。 孟月仙见红梅她们半天不回来，也穿过火车连接处，走到硬座车厢，恰巧见到男人在那怪叫。 “红梅？丫蛋儿咋了？” 丫蛋儿哭得梨花带雨正委屈，见到最疼自己的孟月仙，平息的委屈再度爆发，伸开手臂，让奶奶抱。 孟月仙赶紧从红梅怀里接过丫蛋儿。 “丫蛋儿跑着不知怎么摔了，这大婶儿给了两个鸡蛋让滚一滚。”红梅现在也是迷糊的，只觉得老太太人好，刚刚也是她抱着丫蛋儿安慰。 孟月仙看着男人手里的袋子，所谓的古董还有整齐的切口，不屑地看向他。 “你家祖传的是塑料壶？” 本来安静的车厢这下嗡嗡作响，都是农民，哪分得清这种染色树脂工艺品。 男人脸色一变，“乱说什么！这可是玉壶！明代的！别以为你们不懂就可以乱说！” 孟月仙直接问，“你的意思是这老太太把你的破塑料撞碎了，你要让她按照什么狗屁古董的价格赔钱？” 男人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我呸！你算什么东西？咋地？你想帮她赔？” “我弟就是文物鉴定专家，我就是再不懂，一看你这东西就不对劲，红梅~叫陈启过来。” 陈启长相斯文，气质儒雅，穿得一本正经，蒙一蒙还是可以。 红梅心领神会，抱过丫蛋儿往卧铺车厢走。 男人有些心虚，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还祖传的~一下就被人识破是假货。” “一开始让老太太赔两千，后面又说赔两百块钱，降价也没这么降的……” “谁揣着古董上火车，也就是骗骗老太太。”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这些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都庆幸自己没摊上这件事，只觉得男人怀里的东西那么金贵，一看就值钱。 没一会儿，陈启就走了过来，特意把眼镜都戴上。 “姐，出什么事儿了？” 陈启在刚刚就知道事情大概的全貌，现在也是在明知故问。 孟月仙倚在硬座的靠背上，很是闲散的说道。 “他说祖传的塑料，哦，祖传的玉壶，您给掌掌眼。” 老太太站在一边感激地看着孟月仙，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竹编筐。 陈启刚准备凑近看，过道中央的男人赶紧把旅行袋拉紧，把所谓的文物藏起。 “看什么看，算了算了，一看你就赔不起！”男人转身就要走，乘务员已经赶到。 “是谁？” 孟月仙抬手一指男人的方向。 男人刚要撒丫子跑，被乘务员身后的乘警制服。 一整个车厢的人都坐视不理，只有红梅领会孟月仙的意思，不仅叫来陈启，还叫来了乘务员。 事情平息，老太太把竹筐往孟月仙手里放。 “都是自家鸡下的蛋，给孩子吃。” 孟月仙自然不能要，“大娘，您别这么客气，就帮了个小忙。” 汽笛声响起，火车即将到站，孟月仙问老太太，“大娘下了车有人接不？” “有~我儿子来接我。” “那就行，那我走了大娘，有缘再见。” 车厢里的小插曲很快结束，几人赶紧赶回卧铺车厢，穿戴整齐。 外面冷的直冒白烟，火车缓缓停靠，站台上的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围巾手套，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刚下火车，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再呼出大团大团白色的烟雾，寒冷360度包裹着每个人。 19世纪的俄国通过与清政签订的条约，取得了外兴安岭以南、乌苏里江以东10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 海参崴成为了俄国在太平洋最重要的海港。 伴随着大量斯拉夫人移民到远东地区，一条横跨欧亚大陆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也在1891年开始修建。 这条铁路原计划沿黑龙江北岸至海参崴，但如果直接穿过中国东北到达海参崴，就可以缩短700公里的距离。 清政在甲午战败后，允许了俄国的‘借地筑路’计划，于是以哈市为中心，向满洲、绥芬、连市三个方向延伸的中东铁路于1903年正式通车。 随着铁路的修建，也从俄国来了大量的移民，也包括犹太人。 哈市这个原本在松花江打渔晒网的小村庄，在那一刻，成为了东北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也迅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移民，化身为国际大都会。 随着铁路建成，这个铁路的归属权也产生了争议，俄国规定的是铁路沿线，包括铁路两侧的范围都是归俄国属有，所以中东铁路沿线有很多别具风情的俄式小镇。 有名的花江铁路桥在运行113年后，与2014年彻底停用。 独属于哈市的旧时代荣耀在这一刻画上休止符。 走下火车，是钢铁风情和巴洛克风格。 巨大的钟表像是走进了中世纪的古堡，随处可见繁复的花纹，巨大的穹顶下是一根又一根的高耸铁柱。 走出车站，孟月仙被车站前的人潮所震惊。 那些人或蹲或站，只不过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招牌，头顶身上是厚厚的积雪，在风雪中，像是一个个雕像。 孟月仙知道这个节点，只不过记忆远去，此时眼前的景象更加冲击与真实。 第210章 铁锅炖大鹅 红梅把丫蛋儿的帽子又紧了紧，看着车站外的人不禁哑然。 “这死冷寒天的，干啥这是？” 陈启一个南方人自然不清楚，顾东也一头雾水，索菲亚只是觉得四周的景物熟悉，无处不在的俄式风情让她仿佛回到了家。 孟月仙呼出一团白雾，“下岗。” 当北方的下岗潮袭来，一辈子在厂房里打转的工人这才惊觉变了天。 他们像是母亲的幼子，被迫驱赶出暖房，走进丛林之中。 号啕大哭过后是残酷的现实。 没米下锅的窘境。 大批的人从工厂走到街边，他们赖以生存的技能，此时在巨大的竞争面前，失去了最后的仰仗。 此时还不叫下岗，叫停薪留职。 迷茫、困惑、担忧。 时代的大潮下，人渺小如尘埃。 这片黑土地承载了新国家的希望，文明在这里落地，时代的车轮轰隆隆碾过，只剩下一地的黑泥。 孟月仙不是什么伟人，可她永远记得这场浩劫。 几人走到马路边，被围拢过来的三轮车夫团团围住。 “老板~叫车不？一块钱。” “老板我这个车带棚儿，挡风。” 孟月仙随便选了一个三轮车，“就近找个旅店。” “行，我这有相熟的店家，你放心！” 车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带着雷锋棉帽，两个帽耳朵绑在下巴，胡茬上带着冰霜，身上穿着自己缝制的厚棉袄。 几人坐上是人力三轮车，在雪地里滑行。 没一会儿车停在一处家庭旅店前头，是一排平房，烟囱里呼呼冒出白烟。 孟月仙扶着索菲亚下车，几人掀开厚厚的门帘子钻进暖烘烘的屋子里。 老板娘正在给铁炉子里加煤块，见到一堆人进屋，先是一个腼腆的笑容。 “冷吧~这两天干巴冷，快烤烤火。” 孟月仙把手套摘下，把僵硬的手伸向铁炉子，“开三间房多少钱？” 来了大主顾，老板娘都有些欣喜若狂，话都有些说得磕磕绊绊。 “一间5块，三间一天15，早上管饭。” 最后四个字老板娘说得尽量大声清楚，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的优势。 孟月仙直接掏包，“开三间，明天退两间。” “行，你走时候再给都行，不着急。” 老板娘有些急切，觉得自己是不是让别人误会自己不近人情。 孟月仙笑笑，把钱放在小桌上。 “先付钱住得安生。” 几人跟在老板娘身后，进了安排好的屋子里放下行李。 每间屋子都有一个铁炉子，地上有个纸箱子，里面堆着煤块，屋里简单的只有一张床跟两个板凳，碎花的床单五斤厚的大棉被叠得四四方方，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放下东西，几人出门去找吃的。 老板娘贴心地告诉街角有家铁锅炖实惠、好吃。 孟月仙直接照着老板娘给的地址去了街角。 店门脸不大，屋里只有三张桌子，夫妻两个人笑脸迎客。 点了一锅炖大鹅，满满的一锅冒着好闻的蒸汽。 鹅肉表面金黄，微微发焦，浓郁的肉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勾得人鼻尖忍不住抽动，口水在嘴里来回打转。 肉香混着酱香，水汽从锅边缝隙中滋滋冒出，土豆在汤汁中翻滚起沙，粉条吸饱了汤汁，变得晶莹剔透，锅边的苞米面饼子在锅壁的一面焦香酥脆，另一面在汤汁的蒸腾下香甜柔软。 都是夫妻两个从别人手上收来家养的大鹅，炖起来嘎嘎香。 李庆安哪吃过这些，一口口吃得停不下来。 顾东两口子也吃得高兴，这在以前也是吃席才能吃到的东西，在深市更是吃不到。 索菲亚在一边小口吃着，频频点头。 吃过饭早早回去休息，第二天又要转战长途汽车。 她们要去的是哈市边的花木县。 这个县也是最早引进‘南鹅北养’项目，当地盛产狮头鹅，鹅绒鸭绒都远近闻名。 从哈市坐车要一小时左右，红梅带着丫蛋儿跟索菲亚留在小旅店，孟月仙、陈启、顾东三人前往花木县。 车窗外的荒凉更甚，厚厚的积雪覆盖广袤的黑土地，大片的雪花肆意飞舞。 猫冬的时节，靠种地的农民此刻都没了活计，到处只有白茫茫的雪还有零星的屯子上空冒出的白烟。 长途汽车‘吱呀’一声停在路边，几人下车。 雪粒子打得人睁不开眼，三人猫着腰走去公交车站。 还没走到地方，就有不少男人围过来。 “老板~去哪？我捎你过去！”、 “五毛~走不走？” “去县政府大楼。”孟月仙眨着眼，睫毛上的霜花忽闪忽闪。 “走走走，拉你们去。” 男人热情揽着三人坐上他的三轮车。 车棚上积着厚厚的雪，想必在路边揽客许久也没招揽到一个顾客。 三人坐上车，男人跨上车，费力蹬踏板。车轮陷在厚厚的积雪里，最后男人站起来使劲蹬，车子这才缓缓向前移动。 李庆安看着满天的雪花忍不住伸手去接，满天的大雪让他对北方有了深刻的印象，心里想着有机会带孔瑶也来体验一番。 人力三轮虽然慢，可也比腿着去快得多。 小县城公共汽车要等很久，出租车少得可怜，坐三轮车是最节省时间的选择。 坐了有二十几分钟，车子停在一栋高楼前。 说是高楼，也只有五层，但在这个县城属实算是最高的建筑。 灰色的墙面在雪地里面显得格外破败，大铁门歪在一边，看着有些萧索。 积雪只扫出一米宽的路来，露出下面的水泥地。 没有守大门的门卫，三人直接走进灰黑色的建筑里。 掀开深绿色的棉帘，并没有什么热气。 地面是水泥地，白墙，整栋大楼极其安静，像是与世隔绝的地界。 顾东把棉帽子摘下，抖落帽子上的积雪。 李庆安也有样学样，把帽子摘下。 孟月仙掀开羽绒服上的帽子，把围巾拽下，露出脸来。 两手抓满暖水瓶的一个男人‘噔噔噔’下楼，见着三人站在门口也只掀了一下眼皮，并不想搭话。 “同志，计划委员会是在哪个办公室？”孟月仙把手里的围巾折了几下，拿在手上。 “计划委员会？”男人停下脚步，玩味地看着三个人。 第211章 一方水土 计划委员会，负责统筹规划当地的经济发展计划，开厂涉及的项目立项都需要向这个部门申报，还有工商局、税务局、土地管理局、环保局。 开厂跟开店不一样，李庆安的经验尤为重要，他熟悉这一套流程，只不过各地政策不同，深市相当于走在最前沿，落后的北方就要复杂得多。 男人下巴扬了扬，“三楼最里面的办公室、郝主任。” 孟月仙道谢，三人上楼。 走廊安静，每个办公室都紧紧关着门，上到三楼，走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门前。 孟月仙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 “进来。” 推开门，一股热气袭来，办公室里的铁炉煤块烧得正旺，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 男人四十来岁，矮胖圆脸，穿着件浅灰色的毛衣，紧紧包裹着他臃肿的身体。 桌上摊着报纸，一杯热茶冒着热气。 男人瞟了孟月仙一眼，不知是对方走错办公室还是怎么。 “您这是？” 孟月仙展颜一笑，“郝主任你好，我带着南方的技术和人才想来花木县投资办厂。” 男人眼前一亮，立马起身，“快坐快坐！” 计委郝主任忙前忙后，又是给三人拿凳子，又是倒了三杯茶。 等郝主任忙活完坐下，孟月仙开口。 “郝主任，我们是专门来发展咱们花木县的鹅绒鸭绒，让咱们北方的羽绒服走向世界。” 郝主任微笑着听孟月仙说完，赶紧附和。 “说得对，说得对，哎呀，这也中午了，咱简单吃个便饭，边吃边聊。” 现在才十点左右，离所说的吃饭时间还早，见郝主任这般说法，孟月仙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客随主便。” 郝主任站起身，从墙上摘下挂着的羽绒服，穿戴齐全，走出办公室。 他敲了敲隔壁的办公室，里面一个稍年轻的男人赶紧站起身来。 “小胡啊~一起吃个便饭。”郝主任让出身后的位置，露出孟月仙三人。 名叫小胡的男人乐呵呵去拿椅背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赶紧走出办公室。 见郝主任身后跟着的孟月仙三人他也不觉奇怪，只顺从跟在身后，点头哈腰。 “郝主任，这两天冷啊~” “可不嘛~二九不出手三九冰上走。” 两人在前面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下了楼，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一处二层小楼，牌匾摇摇欲坠，上面写着五个红色大字。 「玥玥炒菜馆」 拉开大门，穿着时髦的老板娘扎着马尾，戴着银色大耳圈，涂着口红，穿着紧身羊毛衫，下面是一条皮裤，皮靴。 “郝主任~好些日子没见你过来了~” 老板娘的热情似火，立马挎住郝主任的胳膊，带着往包房里走去。 说是包房也不过是二楼的一个简陋房间，里面一张大圆桌，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把落灰的塑料花。 等坐到圆桌四周，郝主任接过老板娘递来的菜单。 “这个、这个、这个都要，剩下的你来安排。”郝主任肥胖的手指在菜单上指指点点，接着合上递给老板娘。 “成，贵客稍等。” 老板娘扭着腰肢缓慢地走出包房，郝主任的眼睛跟着老板娘出了门，又回到餐桌上。 一看就是老色鬼，孟月仙压下心底的厌恶，起身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每个人斟满。 李庆安本就不善言辞，顾东更是不懂得这一套，只四下打量简陋的包房，看墙上挂着褪色的风景画。 等菜的功夫，孟月仙想跟郝主任好好聊聊建厂事宜，可郝主任专业打太极，你说你的，他说他的。 不是说天气就说现在下岗潮政府的负担，一会儿又说起花木县的夏天物产丰富，一会儿又说起到了年关，老百姓无钱过年，总要来政府闹上一阵。 跟着来的小胡是书记，在一边询问深市改开的告诉发展，一边啧啧称奇，还是大城市好。 就这么推磨推到了菜一点点上齐。 满桌野味儿，什么红烧狍子肉、炖野兔子、还有什么野鸡炖蘑菇，硕大的饭桌摆得满满登登，最后上了一瓶北大仓，看着瓶身考究，想必也便宜不了。 郝主任还没提筷子，一边的小胡立马端起酒杯站起身。 “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先敬孟总一杯~” 孟月仙站起身，举杯碰杯，一饮而尽。 这海亮的小胡立马斟满酒杯，对着李庆安敬起酒。 “年轻有为的李厂长，给咱花木县谋财路，敬您一杯。” 李庆安有些惶恐，赶紧站起身，“不敢当不敢当。” 顾东也是做好了准备，还没吃上饭，先各干一杯再说。 酒桌文化，孟月仙懂，云里雾里绕上一圈就是不提正事儿。 建厂自然不容易，可她也得有个眉目才好操作才是。 郝主任只捏着酒杯小口喝着，笑着不应答。 小胡倒是话多，都是转圈的废话，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孟月仙想着不能急于一时，便也不再提及。 小胡喝得有些高兴，放下酒杯，满足地发出一阵叹谓。 “这深市真是天堂，能呆在天堂谁愿意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顾东却反驳，“哪好不如家好，要不是咱北方落后，谁愿意背井离乡。” 郝主任夹了一块狍子肉，吃了一口扔在桌上，“这狍子太老，还是得小狍子肉嫩。” “主任~还得是您~咱不懂行，哪吃得出小的还是老的。” 孟月仙微笑点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这也是回馈家乡的养育之恩，咱花木县这大鹅、鸭子养得好，咱就是缺少技术跟资金，恰好这两样我都有，希望未来咱花木县的羽绒服走出国门，走出世界。” 郝主任叫好，“说得好！来咱干一杯！” 酒意正酣，就在顾东忍不住想直接问的功夫，小胡撑着脑袋，开始说醉话。 “孟老板，这事儿得慢慢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孟月仙放下筷子，“那是自然。” 见孟月仙这般作答，小胡嘿嘿一笑，再度提起酒杯，“在这喝得不痛快，走，下场我安排~” 桌面上满桌的菜也只吃了三分之一，好些菜动都没动。 孟月仙三人自然无法拒绝，郝主任缓缓放下筷子。 “小胡啊~这不好吧~” 第212章 瞧不起哥哥？ 小胡似乎是喝多了，涨红的脸上多了一些嚣张跋扈。 “咋？这花木县还不是在主任的手底下，咱这尽心尽力，也是为了咱县，也不是为了自己。”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一副慷慨就义的气势。 “说的是，咱都是为了花木县。”孟月仙虽不想开口，可也得给他们台阶下。 郝主任这才缓缓起身，脸上严肃且正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再推脱下去，就有点不识好歹了。”说完满是油光的脸上绽开笑容。 几人起身穿衣服，小胡大咧咧走在前面，走到一楼的酒柜前，老板娘坐在里面正在嗑瓜子，见几人下楼，立马站起身。 “哟~吃好了这是？” “给结下帐~”小胡喷着酒气，胳膊肘撑在柜台前头，摇摇晃晃。 “人家小伙儿都结完了~”老板娘用下巴伸向顾东的方向，眼波流转，看得小胡咽了咽口水。 郝主任最后一个下楼，正在慢条斯理拉好羽绒服的拉链。 根本不关注谁结账的问题。 小胡佯装生气，转过身来，“兄弟，你这太见外了，说好了给你们接风洗尘，咋？瞧不起哥哥？” 孟月仙在一边打圆场，“谁结都是一样，走吧~咱再好好喝点，这气氛正好。” 郝主任也在一边打哈哈，“小孟没喝高兴，走走走~” “主任，你就是性格太好，什么都为别人着想，那咱走，喝不高兴可谁都不许走啊！”小胡转过身，抓了一把柜台上的瓜子在手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嗑着瓜子。 一行人钻出饭馆，外面的天光渐弱，虽然才下午四点来钟，已经日落西山，莹白的积雪上闪着金黄的光。 几人走在充满积雪的路上，踩得咯吱直响。 饭店后面有一圈低矮平房，门口也没牌子，只是窗户里面的光五颜六色，小胡在前面带路，走到其中一间，拽开门掀起门帘子。 一个宽阔的大厅映入眼帘，头上是炫彩的球灯，那些五颜六色的光点在场间流动，铁炉子烧得正旺，室内一团热气，温度高得倒像回到了夏天。 一个漂亮的女人起身迎客，上身穿着紧身的红毛衣，下身穿着一条格子长裙，一双尖头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哒哒直响。 背景乐声音不大，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女人热情挽着郝主任的手臂，有些娇嗔地锤着他的手臂。 “主任~你这么久才来见我，是不是又找别的相好的了~” 旁若无人的调情让李庆安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男人有些身体不适。 他局促地跟在孟月仙身后，只想快点回旅店。 顾东一脸正气，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曾经跟工友一起来过一次，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练歌房，也叫练歌厅，歌舞厅，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但是模式就是这个模式。 宽阔的大厅四周是一圈黑乎乎的布艺沙发，几人落座在有茶几的位置，老板娘搬了两箱啤酒上桌，端出一托盘的玻璃杯来，上面还有两碟小菜，一碟毛豆，一碟带壳花生。 小胡大咧咧张开手臂落座，嚷嚷着，“拿什么花毛，整点猪头肉，水果。” 老板娘笑得更加开心，赶紧应下。 “都有都有，先点歌唱着。” 说完拿出一个巨大的点歌本，递到小胡手上，转身去小房间里备菜。 这猪头肉点的人少，她还得从外面的仓房里拿出一袋子，用热水泡开。 吃水果这件事犯了难，她匆匆走去仓房边的小屋里头，一个男人正坐在铁炉子边打瞌睡，见到女人进屋有些慌张。 “睡睡睡！一天除了睡觉你还能干啥！”数落完男人，女人从腰包里掏出十块钱给男人，“去小店买点快烂的水果，让兰花给切好摆盘端过来。” 男人赶紧站起身，接了女人给的钱，匆匆走出门，连外套都没穿，就穿着一件深绿色的旧毛衣，低着头钻进风雪里头。 太阳彻底落山，呼号的北方裹着雪花在黑暗中的小县城肆虐，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男人走得急，根本没注意身后女人让他穿外套的招呼，一门心思要快一点把水果买回来才行。 现在他下岗了，找不到事情做，还是媳妇儿用仅有的积蓄开了个练歌厅，支撑起一大家子的花销用度。 他已经够幸运了，他的工友大多数都是这个时间骑两个小时的自行车带着媳妇去市里的馍馍舞厅。 他从来不想询问工友们的感受，可家里没米下锅的窘境会让人忘记一切屈辱。 为了活命，不丢人。 他匆匆走进风雪中，女人匆匆走进大厅。 小胡已经扔下歌本，自己在唱机边按下数字，拿起麦克风，唱得如痴如醉。 几人也脱下厚重的外套，坐在沙发上，充当听众。 孟月仙把酒杯斟满，在刺耳的歌声中与郝主任举杯畅饮。 哪还听得清什么敬酒词，只管喝就是了。 孟月仙看着小胡在那唱得声嘶力竭，她忍住捂死耳朵的冲动，只想赶紧把郝主任灌醉，结束今天的酒局。 在饭桌上喝了不少白酒，又喝了不少啤酒，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老板娘直接坐在郝主任身边，又是敬酒又是说悄悄话，郝主任的脸上笑就没停过。 李庆安打着哈欠，顾东只是沉默喝酒，听不下去小胡的歌声，也去翻歌本，找了一首自己能唱的，让小胡帮自己点歌。 两个人拿着麦克风飙高音，唱着不伦不类的上海滩。 唱到最后，两个人勾肩搭背，相见恨晚。 孟月仙摇摇头。 顾东就是这样，直肠子，怕他以后吃大亏，只能寄希望于红梅。 老板娘见孟月仙跟李庆安干巴巴坐着，离开郝主任的怀抱，换了一曲。 照明的小灯关上，只剩霓虹转灯扫射。 劲爆的音乐响起，老板娘拉起郝主任，又伸手拽起孟月仙、李庆安。 小胡夸张的舞步已经开始，像是做法的道士。 顾东也喝醉了，摇摇晃晃像是打醉拳。 女人抱着郝主任肥胖的身体，在舞池中摇摆，郝主任的手在女人的腰间流连，一会儿滑上去，一会落下来。 孟月仙有些想吐，摆摆手，离开乱舞的几人，冲出门外。 蹲在雪地边吐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第213章 给脸不要脸 男人手上拿着一个刚缓好的冻梨，“你喝多了，吃个冻梨解酒。” 孟月仙身上只穿着一件高领毛衣，酒劲儿还在的时候还不觉冷，现在清空了肠胃，小风一吹，一个哆嗦。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要不你去旁边坐会儿，那有炉子，你把冻梨吃了再进去。” 孟月仙拿着冰凉的冻梨，跟在男人身后，进了旁边的小屋。 屋里只有一个瓦数很低的小灯泡，照得里面昏黄一片。 里面是堆着的煤块，一个小马扎放在铁炉子边，就是全部。 男人让出自己的凳子，从旁边拿出两块砖头，摞在一起，坐在上头。 孟月仙咬了一口冻梨，酸甜冰爽的汁水瞬间充斥口腔，让灼烧的肠胃立马得到缓解。 “你是？” 孟月仙好奇男人的身份，但是也不难猜，男人跟女人长得一点不像，那不是兄妹自然就是夫妻。 “这是我媳妇儿开的。” 男人给铁炉子里又填了两个煤块，用炉钩子扒拉两下，盖上炉子盖。 “你媳妇儿能干。”孟月仙知道女人与郝主任那般，可不是图那男人岁数大、不洗澡，都是为了生活。 男人腼腆一笑，“她比我有能耐，厂里说停薪留职，我媳妇儿就直接说买断，拿着钱开了这家店。” 这话也是实话，要不是有媳妇的果断，他们现在可能吃饭都吃不起，冬天用的煤块都烧不起。 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四个老人。 这么多张嘴，靠什么养活？ 天气热的时候他还去街口蹲着找活儿，可找活儿的人多得像蚂蚁，大多数时间只是白白等上几天，一分钱都赚不上。 好些工友妻离子散，严重的一家子上吊，能对付的就在街口熬日子，还有更多的在街口的穷鬼酒馆里花上几毛钱买上半斤散篓子，就着吃席顺来的瓜子花生喝上一整天。 他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他没什么不知足的。 一开始见到那些男人对自家媳妇儿的不尊重，他也生气，但是生气也不敢在媳妇儿面前发作，只偷偷地生自己的气，自己没出息，靠媳妇儿养。 每天凌晨，见她吐得人事不知，他也心疼，可没有盼头的日子不就是这么熬出来的嘛。 孟月仙见他沉默，就想聊点别的。 “你们原来在什么厂上班？” “纺织厂。” “我要开个羽绒服厂，你们愿意来干不？” 孟月仙觉得对方要是说自己是什么电缆、锅炉厂，她就不多这个嘴。 纺织厂的下岗工人，正好行业对口。 男人眼睛一亮，也只是一瞬，又迅速黯淡下来。 “你们不好好在南方建厂，在这北面能行吗？” 孟月仙又咬了一口冻梨，呼出一口酒气。 “就是咱北方才更应该建厂，咱这县里产的鹅绒、鸭绒都滞销在本地，就是因为你们没有再加工，光卖点原料，挣不到什么钱。” 孟月仙说的这点，男人赞同倒是赞同，可现在交通并不发达，还有销路也是问题，但是他一个下岗工人都能想到，人家老板更能想到，那自然就不是什么问题。 况且这个郝主任就是主管招商引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老板，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就说点废话，你就别在意。” “你说。” 男人支支吾吾说道，“这个郝主任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之前不是没有想投资建厂的人……” 没说下去的后半截，孟月仙猜得八九不离十。 贪婪。 但是如果能花钱办事，她不介意对方叨上一口。 现在这个年头，花钱才能办成事，是公开的秘密。 中午那顿饭，吃了八百多块钱。 虽说都是山里的野味儿，可这顿饭哪怕在深市都能吃上一顿高档餐厅。 所以这八百多，起码多半是落进郝主任的口袋。 练歌厅的消费估计也得这么多，孟月仙是这样猜测的。 男人见孟月仙不为所动，想着自己是不是没说清楚，可又怕自己说得太清楚，得罪了郝主任。 得罪郝主任，就是断自己的财路。 他纠结的样子有些质朴的可爱，孟月仙吃完一个完整的冻梨，站起身来。 “如果我的厂子建起来，你能就帮着找找人手。” 男人赶紧也跟着站起身，局促的双手拽着裤腿，“行，行啊，那，那你回去吧。” 孟月仙出了温暖的小屋，钻进震耳欲聋的音乐之中。 李庆安歪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顾东正和小胡划拳，两个人分外激动。 郝主任还在场间抱着老板娘跳舞，看得孟月仙有些反胃。 他的大手越发大胆，被老板娘不动声色地摆脱，两个人就像是博弈的棋子，一个锲而不舍，一个敢怒不敢言。 孟月仙见喝得这不多，也该散场，就走到场间，对着老板娘说道，“厕所在哪？” 老板娘像是看见了救星，赶紧摆脱郝主任的魔爪，“我带你去~” 孟月仙背着包，跟在老板娘身后，走出练歌厅。 “多少钱？我结账。” “六百二，给你算六百。” 孟月仙从包里数出钱，塞进老板娘手里。 “那就散场吧，麻烦妹子。” 老板娘点点头，二人又进屋，郝主任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老板娘投怀送抱。 “主任，你看人家贵客都睡着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老板娘依偎在郝主任身边，贴心地把他的衣领整理好。 郝主任还想继续，可老板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继续在这。 “那就都回去休息吧。” 小胡还没喝够，喷着酒气说道。 “你们来这还没尝过咱这的烧烤，怎么都得带你们尝尝，走走走~我跟小兄弟还没喝爽，咱再续上！” 顾东喝得口齿不清，也跟着符合，“走~咱，咱接着喝~” 孟月仙简直是服了顾东，有外人在又不好发作，只好随大流。 一群人钻出了练歌房，又直奔街边的塑料大棚。 路上，郝主任跟小胡绝口不提练歌房谁买的单。 过了马路不远的地方，小胡带着几人走进一个塑料大棚里。 几张小桌，几个小马扎，还有个铁桶，里面燃烧着炭火。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雪地里来回跺脚，身前是个长方形的烧烤架。 小胡站在烧烤摊老板身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那老板有些犹豫，小声说了几句，招来了小胡的暴怒。 “你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第214章 你消费我掏钱 “这赊的时间太长了，主任你就可怜可怜我还得养家糊口……” 烧烤摊老板应该是下了不少的决心，才开口要账。 小胡就要动手，被顾东拦下。 “老板，你烤着，差多少，跟今天的账一块算，我掏钱。” 烧烤摊老板苦着的脸这才有了笑容，“老板你坐，我这就烤上。” 小胡还忿忿不平，叫嚣着撒开，要教他做人。 “今天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乱说话的后果！” “别啊~都不容易。” 被劝下的小胡不情愿地坐下，一边的郝主任语重心长。 “小胡～喊你稳重，稳重！说了不听，听了不改，改了还犯。” 被点名的小胡拿起筷子，直接‘砰砰砰’开了一溜啤酒，不大的桌子摆满了酒瓶。 顾东拉着小胡开始划拳，“五魁首啊~六六六……” 孟月仙揉了揉太阳穴，不经意地看向腕间的手表，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 李庆安本来昏昏欲睡，这回也彻底清醒了，肚子开始咕咕叫，有些期待北方的烧烤。 等待的间隙，烧烤的炭香四溢，充斥在小小的塑料大棚里。 除了中午正经吃了顿饭，就是一直在喝酒，虽然练歌厅里的猪头肉吃了几盘，可哪有热气腾腾的烧烤好吃。 老板先烤了一把心管儿，一把羊肉串，还有一把特色的烤蚕蛹。 心管儿白脆，上面撒了一层烧烤料，孜然辣椒粒铺满，口感脆嫩，弹牙。 烤蚕蛹看着确实让人有些难以下咽，可味道特殊，营养价值高。 羊肉串是新鲜羊肉切块，肥瘦相间的羊肉用铁钎串成大串，烤出的羊肉外焦里嫩，金黄的色泽惹得李庆安狂咽口水。 这个年头吃不上饭的大有人在，可也有郝主任这样换着花样吃的人群。 大棚里虽然有铁炉，可也得抓紧吃，串凉得快。 李庆安吃得满嘴流油，频频点头。 “好吃好吃。” 接着老板一把一把的烧烤放上桌，有嚼劲儿的鸡胗、鸡心，滋滋冒油的烤腰子，还有最具有地方特色的的烤毛蛋。 半成型的小鸡蜷缩在凝固的蛋白里，绒毛爪子若隐若现，表面是焦香的油花，孜然辣椒面撒得均匀，咬开时，蛋白部分嫩滑柔软，胚胎部分嚼起来有细碎的骨感，混合着炭火香和调料香气，咸香微辣，肉蛋混合的野性滋味。 这道‘重口味’美食，爱吃的人觉得越嚼越香，怕的人光是看一眼就直摇头。 孟月仙拿了一串递给李庆安，“来尝尝~” “我得酝酿酝酿……”李庆安确实不是勇敢的那拨人，他实在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顾东被喜欢吃毛蛋，一口一个吃得嘎吱嘎吱。 郝主任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坐在一边频频点头钓鱼。 这一顿价值不菲，孟月仙一边劝李庆安多吃，自己也没闲着。 “老板~给烤两串馒头片。” “行~” 李庆安迷惑，“烤馒头？” “你没吃过，吃一次你就知道。” 老板从旁边的泡沫箱子里掏出两个雪白的馒头，切成均匀的厚片，两根铁钎串过，架在烧烤炉上。 小毛刷两面刷油，不多时烤得酥脆金黄，一半撒上细密的白砂糖，一半刷的烧烤酱料。 端上桌的时候特意介绍一番，“老板有南方客人，就撒的白糖，那一盘是正常刷酱。” “行，那老板你把这些串再热热，热完拢下帐。” “好好好。” 老板把桌上有些冷凝的肉串一股脑收走，架在烧烤架上复热。 这个年代还没有泥炉，都是靠着老板反复加热。 李庆安咬了一口馒头片，眼睛直接瞪大。 “孟姐，这也太好吃了吧？” 刚出炉的烤馒头片裹着焦糖色的脆边，白糖颗粒在高温下微微融化，咬下的瞬间，酥脆的外壳‘咔嚓’碎裂，白糖的甜香裹着麦香在齿间迸发，酥脆与绵软交织，焦香与甜蜜共舞。 孟月仙更愿意吃刷烧烤酱的烤馒头。 油亮的烧烤酱均匀地渗透在馒头表面，咸香中还有些微辣，每一口都有酱料的复合口味在口腔里层层散开，越嚼越香。 复热后的烤串被放在桌子上，孟月仙也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账单，纸上都是油渍，日期写得清清楚楚，欠了半年的账单摞在一起，在加上今天晚上新鲜出炉的一共是682元。 一根羊肉串的价格才1角，这么一大桌加上酒水也才三十来块钱，有本事欠了这么多钱。 郝主任垂着头打瞌睡，小胡喝的凳子都坐不稳，摇摇晃晃摔倒在地。 孟月仙从包里掏钱，把钱数好放在桌上，扶着郝主任起身。 “主任，我送您回去。” 昏昏欲睡的郝主任被扶起身，顾东架着小胡。 李庆安摸着撑爆炸的肚皮跟在后面。 大半夜的都不知道怎么送两人回去，小胡推着三人离开，“我送郝主任回去～你们回去休息！” 踉跄的两人在雪地里蹒跚走远，孟月仙三人目送到看不见人影这才转身去路边的小旅店。 顾东走着走着，突然站定，蹲在路边哇哇大吐。 孟月仙懒得看他，还是李庆安在一边给顾东拍背。 后半夜的北方小县城黑漆漆一片，孟月仙拍了半天的门，一个披着棉袄的女人趿拉着棉拖鞋打开门。 “老板，住店。” 几分钟后。 李庆安扶着顾东进屋睡觉，孟月仙简单洗漱，躺在炕上。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她来不及思考沉沉睡去。 第二天，刺眼的阳光映在雪上，晃进屋里。 孟月仙这才捂着疼炸裂的脑袋坐起身，她抬腕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 酒精把大脑搅得乱七八糟，她坐在炕上缓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慢悠悠穿上厚重的毛衣棉裤，走出屋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敲了半天才听见拖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一打开，是李庆安充满血丝的双眼，乱蓬蓬的头发。 “孟姐，今天能不喝了吗？” 第215章 有个姑娘叫小芳 昨晚孟月仙一回房间倒是睡了，可苦了李庆安。 顾东吐个不停，满屋子的酒味儿让他也跟着吐起来。 吃进去是香喷喷的烧烤，吐出来的时候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等把顾东伺候完，已经是早上了。 孟月仙也是头疼，她觉得这么喝了一大天也就差不多了，今天怎么都该谈谈正事。 叫醒了顾东，三人走出小旅店，在街上的包子铺，一人吃了一碗豆腐脑，一个素馅儿包子。 虽然馅饼儿烙得金黄，油条大果子炸得色泽红艳，可宿醉的人一看见这些油炸食品，只会干呕。 顾东惨白的脸上血色全无，一股子散不掉的酒气。 孟月仙一边喝着豆腐脑，一边数落他。 “喝点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以后我走了，你这种场合多的是，你都这么喝？” 顾东刚喝完第一碗豆腐脑，又打了一碗豆浆，他现在只想喝点稀的，“咱不是喝酒处关系嘛……” “也不是你这么处，点到为止。” “我知道了。” 对于孟月仙的念叨，顾东也自认理亏，确实有点喝得忘乎所以。 李庆安倒是还有胃口，第一次吃这种加了辣椒油榨菜碎的咸豆腐脑，还以为难以下咽，其实咸香嫩滑，很是开胃。 素馅儿包子也是绝顶好吃，面皮松软有嚼劲儿，厚度适中，白菜剁成碎末挤去水分，搭配泡软的粉条和嫩豆腐一起，又加了一些剁碎的油梭子，白菜清甜，粉条软糯，豆腐吸满汤汁，咬一口汤汁微微渗出，咸香中带着蔬菜的清爽，还有油梭子的猪油香。 当然这种美味顾东是一口吃不下去，他沉迷喝完豆腐脑喝豆浆。 这么一顿吃完，才花了八角钱，简直实惠得没边儿了。 “这北方除了冷，消费是真低。” “咋？考虑下来这定居不？” 李庆安摇摇头，花得少，挣得更少，他也只是感叹而已。 三人简单吃过早饭，步行去往县政府大楼。 熟门熟路地走到办公室，郝主任神清气爽坐在办公桌边喝茶。 见到三人很是热情，今天给三人倒的茶水里放了茉莉花，不是昨天的粗枝碎茶。 孟月仙开门见山。 “郝主任，关于建厂这块，您看？” 郝主任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吹了吹水面上的花瓣，“这都好说，今天咱先看看地，让小胡开着车，倒是有几处好地方。” 李庆安的脸上这才有了喜色，果真不用再吃吃喝喝。 几人喝了半天茶，郝主任又打了几个电话，这才起身。 好巧不巧，正好中午十二点。 小胡一点没有宿醉的感觉，进了办公室与顾东勾肩搭背。 “昨儿都没喝爽，今天怎么也得透透。” 顾东苦着脸，他有苦难言，但还是拉不下脸说不喝的话。 这回事真到了饭点，总不好饿着肚子。 小胡带着几人又去了另一家菜馆，老板是个光头男人，媳妇儿就负责端菜上桌。 这回到没什么野味儿，都是些家常炒菜，圆桌中间是铜锅，里面咕嘟咕嘟煮着几个掌心大的螃蟹，酸菜在铜锅里翻腾。 桌上放着几盘红白相间的羊肉卷，冻豆腐，酸菜，血肠，还有一小盆新鲜的菠菜白菜。 要说这时节，绿叶菜只能吃秋天屯好的大白菜，这点菠菜实属不易，想必跟一盘羊肉的价格相差无几。 每个人的蘸料碗里是麻酱、腐乳、韭菜花的经典组合。 李庆安吃得浑身冒汗，小胡把每个人面前的酒杯倒满。 “来来来~咱边吃边喝，透透~” 这北方人的透透可了不得，喝多了就透，透多了又宿醉，完美闭环。 孟月仙觉得有些话还是在喝醉前该聊的聊聊。 “主任，要不咱就简单喝点，下午还得去看场地。” 郝主任闻言把筷子轻轻放下，小胡本就坐在孟月仙身边，举起杯敬孟月仙，“孟老板，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办，啥好事儿一着急万一成了坏事呢。” “说的是，我自罚一杯。”孟月仙举着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郝主任本来绷着的脸这才松动，在小胡的起哄下，桌上的人一齐举杯，气氛再次融洽。 吃到一半，小胡又特地为远道而来的李庆安点了好几个东北名菜。 什么熘肉段、锅包肉、溜肝尖、溜肥肠、全都点了一遍，铜锅里翻滚的肉菜也只吃了一点，满桌的菜每个人都吃不动了。 孟月仙场面话也是一套又一套，哄得郝主任满面红光。 吃到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孩走进包房。 烫着时髦的卷发，化着浓妆，穿着修身的长羽绒服，齐膝的高跟长靴。 进屋就直接脱下羽绒服，露出曼妙的身姿，里面是穿着一件薄薄的紧身粉色毛衣，下身单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 “小芳你可算来了~”小胡赶紧移开位置，殷勤地收拾起桌子，拿来一套干净的碗筷。 孟月仙一看这架势，郝主任的岁数跟这小芳做父女差不多。 脱完衣服的小芳扬着下巴，直接走到郝主任身边，“说好的等我，咋地？现在等都不愿意了。” 郝主任满脸堆笑，给她递上筷子，“你这加班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们等半天不见你过来，这不就边吃边等了。” 小芳也不管场间坐着的陌生人，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锅包肉到自己盘子里，“这都谁啊？” “都是远方的贵客，给你介绍介绍……” 孟月仙放下筷子，微笑看向她，她却只垂着脑袋吃东西，眼睛瞥了一眼就当作打招呼。 顾东面上不快，瞧不起这样的人。 “来来来~小芳！敬孟老板一个~” 小芳面带不快地放下筷子，娇嗔地看了郝主任一眼，这才慢吞吞端起酒杯，“孟老板敬你。” 孟月仙举起酒杯，比她的酒杯低上一个指甲盖的高度轻碰了一下酒杯。 两个女人喝完，男人们这才哈哈大笑，很是满意看到这种场景。 一顿饭吃的李庆安昏昏欲睡，小胡又开始跟顾东划起了拳，两个斗酒的男人眼睛再没了天地，只有彼此，看着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孟月仙起身下楼结账，倚靠在窗户边看满天的大雪覆盖街边蹲着等活儿的人。 那些人一动不动，身上是厚厚的积雪，像是一个个雕像，没有知觉地融进大雪之中。 老板把找好的零钱递给孟月仙，也站在窗边感叹一句。 “今年的雪真大啊……” 第216章 好建还是好贱 第二天的凌晨，三人又是跌跌撞撞回到小旅店，这回孟月仙可没那么困，她躺在暖烘烘的炕上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许久，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放心睡去。 又是接近中午，孟月仙敲响隔壁的薄门板，叫醒李庆安跟顾东。 三人今天的早餐吃的疙瘩汤。 老板娘手里拿着盛着面粉的大碗，清水细细淋下，手腕灵活抖动，筷子轻搅，雪白的面粉便簌簌裹上水膜，在指尖跳跃成珍珠般大小的面疙瘩，大小均匀，粒粒分明。 铁锅热油爆香葱花，倒入一瓢清水，蛋液淋入，金黄的蛋液在汤中舒缓成云，面疙瘩落入汤中，筷子快速搅动，最后撒上一把细细的白菜丝，淋几滴香油，一把大葱碎，热气腾腾的面疙瘩端到三人面前。 轻缀一口，咸鲜的汤汁瞬间唤醒味蕾，面疙瘩吸饱了汤汁，软糯中带着韧劲，几口下肚，从喉咙暖到胃里，额头沁出薄汗，再夹上一块切成薄片的大头菜根，酱油浸泡得咸脆，又是一番清爽的滋味。 吃过早饭的三人，满足地坐在小店里，见街道上匆匆来去的行人。 老板跟熟客正在拉家常。 “今年雪下得跟不要钱一样，这街边找活更难了。” “谁说不是啊，到了年跟前，买年货的钱都没有，今年可怎么过啊……” 孟月仙站起身，“走吧，今天还得喝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顾东觉得不太可能，看这样不喝个十天半拉月，进展不了一点。 孟月仙把围巾绕在脖子上，“老娘的时间可没这么多陪他们耗。” 李庆安连着两天喝大酒，人都木木的，他又喜欢北方的美食，又觉得自己再喝下去怕是得彻底沉沦在这，忘了深市的一切。 但是孟月仙的话他也不太相信，真的是最后一天吗？ 三人冒着大雪各怀心事走去县政府大楼，进了办公室，又是熟悉的茉莉花茶，郝主任依旧红光满面，看不出一点宿醉的痕迹。 小胡与顾东更是熟稔，直接拽着顾东去自己办公室，吹嘘自己刚认下的小兄弟酒量惊人。 孟月仙坐在凳子上，两手插兜。 “郝主任，我觉得还是看看场地，趁着咱们还清醒。” 话音刚落，郝主任手里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 脸上的不悦很是明显，可小胡不在，没人帮他当嘴替。 “小孟啊~你太急了。” 孟月仙心里冷笑，短短三天花了差不多三千块钱。 不光花钱，眼睛还要长针眼。 昨晚在练歌厅，郝主任跟小芳旁若无人啃来啃去，简直是开了眼。 这老登啃完还有功夫去骚扰老板娘。 “郝主任我这时间紧迫，厂子要赶紧开起来，多拖一天都是浪费时间。” 孟月仙今天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郝主任也只好适当提点两句。 “建厂也不是那么好建的……” 孟月仙此时心里只飘过两个字，好贱。 车轱辘话说了一圈有一圈，明里暗里的提点无非两个字，上供。 各方关系都需要打点，上面没人自然得多花钱，花了钱那自然才能快。 不等孟月仙继续硬刚，小胡揽着顾东的肩膀走进办公室，“有家酱骨头刚开业，带你们尝尝鲜~” 郝主任一动不动，气氛有些尴尬，小胡转了转眼睛，看向孟月仙。 孟月仙展颜一笑，“我就馋这一口，走走走，带小李去尝尝咱北方菜的花样儿~” “走走走~”小胡顺坡下驴，拿起郝主任的羽绒外套，“主任，小芳今天还加班不？” 郝主任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缓缓起身，“小芳加班，叫一下红豆儿。” “好勒~”小胡揽着顾东的肩膀走出办公室，吆五喝六地在前面带路。 走了不多远，进了一处破落的酱骨头馆。 哪是什么刚开业，怕是濒临倒闭。 几人坐进唯一的包间，酱骨头、红烧肘子、焦溜丸子、熏鸡、熏鱼相继上桌。 老板还贴心地给开了一个桃罐头，用来解腻，还有一盆冷水里化着黑色的冻梨，橙红的柿子。 特意给李庆安上了一碗冰爽的冷面，让他尝尝。 灰褐色的荞麦面卧在带着冰碴的清澈汤中，浅棕色的牛肉片摆放成一圈，中间点缀着鲜红的辣白菜，翠绿的黄瓜丝，还有白色的梨丝，半个水煮蛋放在其中，很是好看。 第一口是极致的冰凉，然后是酸甜爽口的汤汁，面条劲道弹牙，混合着脆爽的辣白菜，清新的黄瓜，酸甜的梨丝，咸香的牛肉，层次分明，互相碰撞。 李庆安觉得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外面大雪飘飞，屋内热气蒸腾，来上一口冰爽的冷面，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吃吃喝喝中，孟月仙就着酒劲儿继续开口。 “主任，您要不给个痛快话，到底多少个才能办成事儿。” 郝主任此时怀里搂着红豆儿，两人玩着你喂我，我喂你的游戏，被打断很是不快。 “小孟，我说的还不够明白？” 孟月仙摇摇头，憨直地看着他，不合时宜地打出一个酒嗝。 小胡跟顾东喝得忘乎所以，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郝主任也是借着酒劲儿，比平时直白。 “咱就明人不说暗话，五个。” 孟月仙晃晃脑袋，醉眼朦胧，“五千？” 郝主任嗤笑一声，“想啥呢？五千？五千够干个屁的！五万！这五万给你上下打点用，我这还得另算。” “另算？”孟月仙手肘撑在桌边，有些反胃。 “另算嘛~我也不贪心，关键都是打点上头，也落不到我手上，还是五个。” 一边的红豆儿依偎在郝主任怀里，娇柔地搭腔。 “还是郝主任为你们着想，这才直说，要是换个领导，你等到明年都得不着一个痛快话儿~” 郝主任满意地看着怀里的女人，“红豆儿，医院干得咋样？想不想换个工作？” “那敢情好，你是不知道，医院里破事一堆，动不动还得加班。” “早不告诉我，我给你调到资料室，那儿清闲。” “那我就等着咯~你要是敢骗我，我就不搭理你了~”红豆儿就要起身，被郝主任按在怀里，手在她的腰间揉了揉。 孟月仙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她摇摇晃晃起身，扶墙往外走，走出包间，摇晃的身姿越走越正常，最后一点看不出喝醉的样子。 第217章 搓个奶 等孟月仙回来，屋里的人都已经穿好羽绒服，准备开始第二轮。 郝主任不知从哪叫来两辆车，直接开着车去哈市。 小胡不知怎么跟李庆安聊的，非要带他体验下东北的搓大澡。 喝得醉醺醺的几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出发。 也不知是醉酒迷迷糊糊让旅程缩短，还是开车的司机油门踩得足，谈笑间已经到了铁东浴池的大门前。 现在才下午五点，天色昏暗，街上的路灯相继点亮。 几人下车，在寒冷中抬头仰望三层建筑，还有闪烁的霓虹灯字。 走进大门，是宽敞的大厅，左右两侧是两大面的铁皮柜。 年轻的小伙儿快速上前，“贵宾几位请~” 李庆安有些懵，小胡揽着他的肩膀朝左边的铁皮柜走去。 男左女右，两方人马分隔开来。 脱下厚重的羽绒外套，脚上的大棉鞋，换上塑料拖鞋，直接奔着挂帘子的男女两个分区上楼。 越往上走，温度越高，水蒸气弥漫在空气中，直到又走到一排铁皮柜前。 脱下身上所有的衣服，走去墙边的淋浴区。 磨砂玻璃隔开半人高的小间，莲蓬头里是不间断的热水，简单冲洗过后，就可以进大厅中央的高温池、低温池泡一泡。 整个大厅铺满白瓷砖，到处是蒸腾的热气，还有白花花的需要打马赛克的人体，走来走去。 北方浴池就是这样，大家坦诚相待。 李庆安克服着心里的不适，双手护住关键位置，跟在三个男人身后。 还好淋浴区稍有隔挡，不至于让他那么害羞。 郝主任早就先一步走去了墙边的一溜搓操床，相熟的师傅穿着红色大短裤，手里拿着干净的白毛巾，“主任~您有日子没来了？” 白花花油腻腻的郝主任趴在刚冲洗干净的皮革床上，“忙啊~” 搓澡工是个精瘦的四十来岁的男人，熟练地把毛巾一层层裹在手上，拽着郝主任的手臂开足马力。 虽说天天呆在浴池上班，可他的皮肤依然黝黑，不像郝主任身上的肉，肥而白腻，随着搓动浑身的白肉抖个不停。 李庆安被拽出淋浴间，也趴在搓澡床上，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忐忑。 从初期的紧张，到后期的放松，最后直接睡了过去。 等被叫醒，浑身的皮肤滑得像是剥壳的鸡蛋，蚊子飞上去都得劈叉儿。 小胡嘿嘿一笑，“给你搓了个奶~” 李庆安皱着眉，“什么奶？” 顾东不想小胡忽悠他，“牛奶，别害怕。” 搓完澡的几人回到铁皮柜那里，有一摞摞干净的蓝色短袖大裤衩，穿上就直奔三楼的休闲大厅。 孟月仙早就点了一壶热茶，正端着茶杯小口啜饮。 整个大楼大厅都是一个个躺椅沙发，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休息的客人。 “小孟，大厅多不舒服，去包间。”郝主任伸了个懒腰走在前头，小胡早就先一步打开包房的灯光。 里面有一排皮质躺椅，每个躺椅边还有个小茶几。 脚下是地毯，头顶是小小的水晶灯，整个房间带着一点点奢华之气。 孟月仙选择了靠门的一张躺椅，几个男人纷纷落座。 “主任~现在进来吗？”一个容貌姣好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恭敬地弯腰。 “进来吧~再送点吃的进来。”郝主任很是放松地把自己摊在沙发上，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女服务员微微侧身，一排女服务员走进屋里，长相都不赖。 女孩穿着窄小的裙子，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 还是不习惯被这么伺候，三个人都有些拘谨。 “来这嘛~就是为了图个放松，你们坐的溜直，那能得劲儿吗？” 顾东摇摇头，“刺挠。” 郝主任的嗤笑一闪而过。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哪怕是从深市回来，兜儿里有子儿，还是掩盖不住自己的一身穷酸气。 这边按着脚，那边就有服务员端着小炒、烧烤、冰啤酒进了屋。 服务员认真按脚，郝主任的眼睛掉进了服务员的领口里，恨不得在里面游上几圈。 这一天享受完，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那两个司机坐在大厅，等待几人穿戴整齐下楼。 郝主任打着哈欠，没操心一点付钱的事儿，几人钻进小汽车里，分道扬镳。 等到了小旅馆，疲惫的顾东、李庆安直接钻进房间睡觉，孟月仙也钻进暖烘烘的被窝。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孟月仙就从被窝里爬出，穿戴整齐就出了门。 她直接坐在县政府对面的面馆，点了一碗盖了肉帽儿的手擀面，一边吃一边与老板闲聊。 “咱这县长咋样啊？” “县长人可不错，人老老实实，给咱老百姓办实事，媳妇儿也是个好人，是我们县医院的院长。” 孟月仙点点头，面馆的门帘子被掀开，几个冻得嘶嘶哈哈的男人钻进店里。 “来碗面！这雪下没完了……” “可不嘛~还是素面啊。” “我也一样。” 男人们坐在离铁炉子稍近的桌边，伸出两个出大力而关节变形的手靠近热源。 不多时，老板娘一碗碗端出光头面，泛着油花的面汤里只有面条，飘着几颗葱花。 素面只要3毛，加了肉帽的就要6毛。 孟月仙坐了一会儿，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匆匆走进面馆。 “来碗素面。” “哎呀~孟县长，你天天去那么早干啥？” 男人五十岁左右，进屋扯下起球的毛线帽，白发丛生。 面相倒是和善，身材匀称，身上穿着朴素得一点看不出是个县长。 孟月仙在一旁默默观察，见这跟自己本家姓的县长呼噜噜吃了一碗素面，戴上帽子又匆匆离开。 孟月仙见他吃过的空碗下压着5角钱，老板娘收碗的时候不禁感叹。 “这就是我们孟县长，每次来吃都要多给钱，我要给他加肉他就急，哎呀~要不是现在下岗……” 老板娘没接着往下说，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整个东北都不好过，每个人都在生存线上挣扎。 孟月仙看向那个风雪里的背影，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等老板娘忙完收碗的时候，见到碗底下压着一元钱。 第218章 赶鸭子上架 孟月仙本不想这么快与县长接触，可这么多天了，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这边落地，她就得带着索菲亚先回国才行，毕竟签证快要到期了。 她不远不近地缀在孟县长身后，跟着他一起爬上五楼，等他站到办公室门口，转过身来。 “进来吧~” 孟月仙没想隐藏自己的踪迹，孟县长也就清晰的知道后面这个女人是来找他的。 “孟县长，我有些事要说。” “进来说，外面冷。” 进了办公室，铁炉里的炭火正旺，不知是哪个早到的人先把他的办公室生好了炉子。 孟月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离他瘸腿的办公桌不远，“孟县长你好，我是孟月仙，从深市来就是为了在咱们县办厂……” 孟月仙一边讲述，孟县长一边脱了衣服挂在墙上的铁钉子上，听到后面，孟县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从暖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孟月仙。 “你是说郝大国跟胡广志明目张胆收收贿赂？” 孟月仙纠正用词，“是索要，这几天所有的单据我都有，我还有录音，你要听吗？” 孟市长的脸色都变了，“听。” 孟月仙把包里的录音机拿出，直接按下播放键，里面是那天郝主任醉醺醺的台词。 “”想啥呢？五千？五千够干个屁的！五万！这五万给你上下打点用，我这还得另算。” “另算？” “另算嘛~我也不贪心，关键都是打点上头，也落不到我手上，还是五个。” “还是郝主任为你们着想，这才直说，要是换个领导，你等到明年都得不着一个痛快话儿~” “红豆儿，医院干的咋样？想不想换个工作……” 听到这，孟县长勃然大怒，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震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会严肃处理，你放心。”说罢，他站起身，带着孟月仙直接下楼，去了楼下郝主任的办公室。 他猛地推开门，郝主任正在看报纸，被冲进来的孟县长吓了一跳。 “孟，孟县长……” “现在带小孟去看场地！” “好，好好……” 郝主任这才挪动肥胖的身躯，手忙脚乱拿起椅背上的羽绒服套在身上。 孟月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就麻烦郝主任。” 有了孟县长的干预，所有进展都像是坐了火箭。 孟月仙的羽绒服厂不仅解决了大批下岗人员的工作问题，还能带动县里的经济，大大解决了民生问题。 孟县长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县里的公车都调配给她，看场地，看养殖户的养殖情况，还特意叫来各个部门就孟月仙建厂开了专题会议。 可谓一路绿灯，一天时间，就已见雏形。 李庆安跟顾东一脸懵地跟着跑东跑西，坐在会议室的时候还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还没机会问问孟月仙是怎么办成的这事。 一直忙到深夜，三人回到小旅馆，李庆安忍不住盘问孟月仙。 “这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全部都开始了？” 孟月仙手里抓着老板娘送来的饭包，吃得香喷喷，忙了一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我去找县长了，我想着要是县长也是一路货色，我就要去哈市找市长，市长不行，我就找省长。” 李庆安哑然失笑，“还真是你能干出的事儿~” 顾东大口吃着饭包，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妈真是说到做到，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孟月仙抬眼看他一眼，“到时候我走了，就靠你们了，听红梅的话。” “老让我听红梅的话，我一个老爷们儿~再说，我是你儿子，她只是你儿媳妇啊！” 孟月仙伸手就敲了顾东一个脑瓜崩儿，“你不听话，我就认红梅当姑娘，不要你！” 顾东讪讪笑了笑，“妈，我肯定听她的，你还不了解我？” 孟月仙就是太了解顾东的德行，所以一直让他听红梅的话。 要是没有红梅，她根本不放心这一对儿小夫妻来东北，怕被人嚼碎了骨头渣子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三人一起聊到半夜，赶紧洗漱睡觉，第二天要处理的事更多。 场地看了三处，孟月仙选了离公路最近的地方，听孟县长的意思，开春就要修通火车线路，到时候运输更加容易，销路也更容易打开。 不光是选址上的便利，还有企业所得税减免优惠，‘免一减一’，第一年免征企业所得税，第二年减半征收。 简化企业开办和项目建设的相关手续，相关人员全程领办、协助企业办理登记、审核、备案等事宜。 还有融资支持，政府牵头帮助协调与银行的关系，也可以提供担保，帮助融资，这一块孟月仙还用不到，她觉得还用不上贷款，自己手上的资金可以支持开厂，后期如果要扩大规模，估计得用上贷款。 李庆安毕竟也跟银行贷过款，想着让孟月仙趁着现在可以贷上一笔，这样资金充裕。 她有些害怕与银行打交道，因为她懂得不多，以后还得多跟田向松多多交流，提前了解关于金融方面的信息再说，她不想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刚刚荒废的厂房重新焕发生机，李庆安给深市的孔瑶打电话，让她把旧设备还有新采购的机器一股脑发过来，等货一到，就可以着手开工。 人手还得进行培训，他要先等机器过来再说。 有李庆安在这，孟月仙还是很放心，先返回哈市，让红梅带着孩子去花木县汇合。 她则赶紧去车站买了两张回俄国的车票。 索菲亚的签证差一点到期。 匆匆忙忙上火车，孟月仙像是拧上发条的机器，一刻不停。 索菲亚倒是淡定许多，在车上安慰有些毛燥的孟月仙。 “慢慢来~忙中出错。” 孟月仙虚心接受，这阵子她确实有点赶鸭子上架，火爆的脾气就要压制不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跟时间赛跑的原因。 也许是改开的浪花越来越大，她再不快点，就赶不上这一波风口，她要抓紧时间。 火车上倒腾货的倒爷只有零星几个，再没了从前的繁荣。 分裂的国家轰然倒塌，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孟月仙。 她无比庆幸自己躲过这一劫难。 索菲亚还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发生的巨变，她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眼里尽是怀念。 在车上待足几天，下了火车，孟月仙被车站里萧索的场景震慑，穿着光鲜亮丽息壤的人群不在，只有列车员紧紧裹着大衣佝偻的身影。 孟月仙扶着索菲亚踏上俄国的冰天雪地，沿路上碰上两波抗议集会的人群。 男男女女们举着标语牌、旗帜，大声喊着口号，脸上是不甘的愤怒，拳头高举。 异国他乡，孟月仙赶紧拉着索菲亚往偏僻的地方躲着那些人前行，害怕裹胁进政治的漩涡之中，自身难保。 此时物价飞涨，货币贬值，整个社会处在最动荡的时刻。 她无比警惕那些街边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此时大雪纷飞，室外零下四十度，街边的好些人还穿着单衣，瑟瑟发抖蹲在街角。 就在她扶着索菲亚匆匆去乘电车的路上，她在街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19章 祝他牢底坐穿 她不敢相信那是李海。 北方汉子骨架大，身上的肉也实诚，可现在的李海胡子拉碴，眼神空洞，干瘪的身上穿着一件破洞的棉袄，整个人在街道中央，晃来晃去，被抗议的人群推搡着让他滚远点。 俄国街头的黑头发黄皮肤很少见，这也是孟月仙一眼发现他的原因。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李海的脸上，索菲亚拍拍她的手，拽着她快速离去。 “仙，不要看。” 索菲亚也认出那是谁，她并不意外李海的结局，或者说这个结局是早晚会预见的。 孟月仙虽然心里解恨，可又觉得他可怜，深市的两个女人还在等待一个永远回不了家的人。 李海有想过自己有这样一天吗？ 坐上电车，孟月仙有些沉默，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只是有些不明缘由的情绪横冲直撞。 索菲亚牵着她的手，给她实实在在的温暖，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罪人有天收，如果她能看到那些害死自己儿子的人生不如死，那她该有多幸福。 两人回到索菲亚的家，打开钥匙，屋里依旧温暖，灰尘无处不在，孟月仙刚要动手打扫，被索菲亚推着出了房门。 “去忙你的，忙完了再回来。” 索菲亚知道她一定要去切尔基市场，有些人的结局，需要从别人的嘴里说出。 “我会慢慢做。” “慢慢做，别着急，做不完的等我。”孟月仙走出房门，匆匆上了电车，她迫不及待去往自己奋斗过的切尔基市场。 坐在电车之上，街边的乱象看得更加清楚。 被打砸的商铺，流离失所的人。 等她下了电车，越走越心惊。 往日喧闹的市场破败，根本没有几个逛市场的顾客。 许多摊位都是厚厚的积雪，零星的几个摊位上货物不多，都是些陈年旧货。 孟月仙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一个都不认识。 她直奔属于刘勇的地盘，发现一整排的集装箱空出了大部分，只有两个摊位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刘波和刘涛。 两兄弟揣着手，站在燃着柴火的铁桶边，刘波的嘴上斜斜叼着一根烟，被烟熏得半眯着眼，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刘波？”孟月仙拽下脸上的围巾，惊喜地喊他名字。 “孟姨？”刘波一激动，烟掉落在雪地里，发出‘噗嗤’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熄灭。 “他呢？” “屋里呢，一天都不出来，就在里面喝酒，你也说说他。”刘波絮絮叨叨说起刘勇现在的状况。 这么大岁数了，再不当心，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孟月仙直奔那间小集装箱，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刘勇佝偻着腰坐在铁炉子边，用不知道哪找来的铁丝扒拉炉盖上的带壳花生，被开门冲进屋的风雪冷得一个哆嗦。 “让你开门开快点，你想冻死我！” 孟月仙七手八脚脱衣服，把手里的袋子‘咚’一声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刘勇看清来人，有点嫌弃地撇撇嘴。 “你这咋又蹽回来了？” 孟月仙脱下厚衣服，这才浑身松快，大咧咧坐在刘勇对面的凳子上，伸出手抓了一个花生，被烫得来回倒手。 “现在都混这样了，还留在这干啥，去深市，我罩着你。” “嘁~”刘勇回了一个拟声词，也不抬眼看她。 孟月仙扒开热腾腾的花生壳儿，把酥脆的花生仁儿扔进嘴里，打开一边的袋子，露出里面的两瓶茅台酒。 刘勇兴致缺缺，但是看见酒瓶还是两眼放光。 靠墙的架子上一堆空酒瓶，还有没开封的伏特加，这次孟月仙果断打开茅台，倒进小搪瓷缸子里。 “这老毛子的酒怎么都比不上咱的酒，今儿喝这个。” 刘勇有些肉疼，但是也只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接过倒满的缸子。 “老哥~我今儿在车站看到李海了……”孟月仙喝了一小口酒，缓缓呼出一口淳厚的酒香。 李海低头，小小地喝上一口，满足地长舒一口气，“他啊~那不是活该是啥？敢借大胡子的钱，货压在手上一点出不去，后来小翠就不见了，都说是他给卖了，去堵大胡子的窟窿，连人带货怼一起都还不完，后面抓走再放出来人就疯了……” “没要他的命算不错了，大胡子呢？” “收了一堆钢材在手上，运不出去，现在比废铁还不如，被抓起来了，要不你以为李海能活着出来？” 孟月仙很满意大胡子的结局，希望他牢底坐穿。 两人喝着闷酒，谁都不吱声，喝完一缸子，孟月仙这才开口。 “我要在深市开俄餐厅，你帮我划拉一点当地餐厅的装饰画啥的，我自己带回去。” 刘勇抬眼瞅她一眼，“你这真能折腾，咋又开餐厅了？” 孟月仙潇洒甩了一下刘海，“咋？门缝儿敲人，把我看扁了？我开了回收站，又开了几家饺子馆，哈市那又开了羽绒服厂，准备再开个俄餐厅挣有钱人的钱。” 刘勇笑开来，连说三个好，“好好好！这才是我妹子！” 孟月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 “说实话，你呆在这也就这样，经济复苏还得好几年，不如回国看看，现在的深市的发展远超你的想象。” 刘勇用手指把花生壳掰碎，直接捡出里面的花生一个个丢进嘴里，嚼出嘎嘣脆响。 “你年轻你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折腾也是往棺材里折腾。” 好像短短几个月过去，刘勇像是被抽光了精气神，那些天地任我飞的气势不再，像是个寻常的小老头，孤独守着自己的这几平方米。 孟月仙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喝干了搪瓷缸子里的酒，直接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还有别的事儿，临走咱再聚。” 刘勇点点头，摆摆手。 他似乎也没跟谁有多大的交情，孟月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就这么闯进他的生活，倒也不赖。 孟月仙穿戴好，推门走出，她绕进市场里，去看看熟悉的摊位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 地上的积雪极厚，很是荒凉。 如今市场上的熟面孔没有多少，留下的都是些没有家底，手里的存货没卖完，只能咬牙坚持的人。 她刚走到小卖部，腰间被骤然收紧的力度死死箍住。 第220章 浩劫下的普通人 孟月仙浑身僵硬，猛地回身，张彩凤咯咯笑起来，“要不是别人说，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张彩凤笑声爽朗，在空旷的市场里飘得老远。 “你要吓死我。”孟月仙心有余悸，拍了一把她的屁股。 “咋？你又没做亏心事，你怕啥？” “你还在这呢~怎么没走？” 张彩凤搂紧孟月仙的胳膊，凑过来小声说道，“月仙姐，我现在才明白咋回事，那时候你一点货都不给我，我还气了好久，这转眼就变天了，你咋那么神呢？” “都是运气。”孟月仙自然不可能承认。 张彩凤挎着她往自己的摊位走，“那李海活该，后面传出来你们一家三口差点就死在这，还不就是有他一份，跟大胡子搭搁，能有好嘛！” “你现在生意咋样？” “能好嘛？凑合过，手上的货不少，还不是得卖完再说，在哪挣在哪花！” 张彩凤倒是想得开，钱也挣得不少，都邮回国了，处理完手上的货，他们夫妻俩也就可以回家了。 走到摊位前，厕所边的摊位倒是有个年轻女人守着。 “这就是我妹，那时候要是听你的话就好了，带过来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张彩凤后悔得不行，想带着妹妹来挣钱，钱没挣着不说，还亏了不少。 孟月仙叹口气，“处理完就赶紧回去吧，往南面跑跑。” 张彩凤嘿嘿一笑，“月仙姐，你们一家在深市混得好，到时候我们就找你去，你给指条道就行，托你的福攒了点本钱，也想在深市做点小买卖。” 现在东北也不好过，她就是回了老家大环境不好也难做。 “给你留个地址，到时候你来就行。” 关于张彩凤这个人还是可以深交，孟月仙跟她聊了一会儿还着急去别的地方。 俄餐厅的服务员问题还得解决。 她没有玛莎的联系方式，只能去移民局找伊万。 时隔几个月不见，伊万是变化最少的那个人。 这场浩劫对他的影响最少。 普通人可就没这么好过。 “好久不见。”伊万笑得很绅士。 “你们还好吗？”孟月仙先客套一下，再说正事。 “还好，玛莎还经常念叨你，盼望你能回来看她。” “我也很想她，我想问问玛莎现在在哪，我好去见见她。” “在涅瓦河小学。” “好的，那我现在去找她” 伊万客气的送孟月仙出门。 之前孟月仙突然离开俄国，让伊万很费解，后面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让他回味孟月仙的举动。 他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女人，如果玛莎多跟她亲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孟月仙一路打听，倒了几趟车才到。 位于乌苏市郊外的「涅瓦河小学」矗立在街区中央，是一栋三层红砖楼房，在一片白雪皑皑中分外醒目。 外墙斑驳，褪色的标语饱经风霜，孟月仙走到保安室，报出玛莎的名字，耐心在门口等待。 等不多时，玛莎披着红色的羊毛围巾飞快跑出。 两个人热烈地拥抱，玛莎搂着孟月仙走进校园。 穿过铺设水泥地的走廊，二人走进温暖的办公室。 玛莎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给孟月仙倒咖啡。 “这次呆多久啊？” “两三天？” 玛莎端着泡好的咖啡苦着脸递到孟月仙手上，“怎么不多待几天？” 孟月仙微笑，“玛莎，你想不想去深市？” “深市？” “我准备开一家高档俄餐厅，需要些人手……” 玛莎在黑湖呆过，汉语沟通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 此时玛莎陷入了沉思，她当然愿意，可家里会不会反对？ 她不敢贸然答应。 “我得回去问问……说实话我很想去。” 孟月仙笑笑，“你考虑看看，也帮我问问你的朋友，大概要六七个这样，男女都行。” 玛莎一脸懊恼的表情，“我是真的太想去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悄悄跟你走~” “可别，还是得征得同意，对了，你现在身为一个老师感觉如何？” 玛莎现在成熟许多，似乎是身处这场浩劫周边人的遭遇，或是步入职场的历练。 两人才聊了几句，玛莎歉意起身，“我得去上课了。” 刚刚已经到了上课时间，玛莎拖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我也该走了，你如果找到人就告诉我。” 孟月仙也跟着起身，不耽误玛莎工作。 这份工作还是家里拖了关系才给她介绍进来，此时的俄国正处于经济转型的动荡期，工作来之不易。 她的很多同学连工作都找不到，只有她最幸运。 或者说，她的幸运一直依托于家庭的托举。 玛莎送孟月仙走到学校门口，依依不舍道别。 “我会帮你找到人的，找到人第一时间就来找你。” “谢谢你，玛莎。” “不要这样说。” 玛莎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帮到。 离开小学，孟月仙又开始倒车之路，转车的功夫，她又看到李海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躺在路边，还穿着那件漏洞的破棉袄。 孟月仙把视线偏移，看向大路的前方，等待的电车摇着铃铛缓缓停妥，她再没有看向别处，只看着电车行进的前方。 等她到家，天已经彻底黑透，还不知索菲亚做饭没有，她买了些干肠熏鱼还有列巴提回家去，晚上简单的吃一口。 刚到家就见索菲亚已经做好了饭菜。 外面风雪交加，屋内温暖如春。 索菲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不知道她收拾了多久。 桌上是热腾腾的炖菜，还有抹好黄油的列巴。 两人其乐融融吃了一顿晚饭，等孟月仙洗好碗回到房间，索菲亚拿着一摞钱走了进来。 孟月仙不解地看向她，“你哪来这么多钱？” 第221章 狠亏一半 索菲亚把钱一股脑放在孟月仙怀里，坐在床边，“我把房子卖了。” “卖房？为什么卖房？” 孟月仙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才回来第一天就把房子卖了？卖了房住哪？况且这栋房子的意义非凡，怎么舍得卖掉？ “这次回来我就是要卖房子，我想跟你在一起……”索菲亚已经习惯深市有人围绕在自己身边，她害怕孤独地守着这栋房子，守着令她心碎的回忆。 也许伤心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她想要开始新生活。 孟月仙有些愕然，她猛地抱住索菲亚。 卖掉房子对于索菲亚是什么样的决定，她太过清楚，她甚至感同身受地心痛起来。 都是为人父母，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索菲亚，索菲亚……”她只能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说不出话来。 两人平静过后，索菲说出这栋房子直接卖给中介，当然价格非常之低，现在又正值货币贬值，卖出的十万卢比换算下来才五万块钱。 狠狠亏了一半。 如果索菲亚不擅做决定，提前跟孟月仙商量一下，慢慢卖，说不定还能多卖点钱。 现在说这一切都晚了，房子已经卖出去，无能为力。 这些钱里还有索菲亚自己的积蓄，3万多卢比，也一股脑取了出来。 她想着把钱都拿给孟月仙，回报她长久以来的照顾。 孟月仙知道她真是下定了决心，宽慰道。 “你的钱还是你的钱，你既然跟我回国，那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以后这家餐厅就交给你了，你有了工作就可以工作签，到时候就有绿卡了。” 索菲亚点点头，不懂的她可以学，但是厨房里的事那可是她的主场，能帮助孟月仙，她觉得自己还有用，不是彻底的累赘。 一老一少互相抹着眼泪，那也是开心的眼泪。 第二天，孟月仙帮助索菲亚一起收拾行囊，装得最多的是照片，很多很多照片，每个儿子从襁褓里的婴儿到身强力壮的少年郎，这是索菲亚最宝贵的财富。 还有一些岁数比孟月仙还大的厨具餐盘，银质餐具，也被打包在箱子里。 装了有小半天，就有七八个箱子。 这些都是索菲亚舍不得丢弃的老物件。 敲门声响起，孟月仙去开门。 玛莎带着好几个帅气漂亮的男孩女孩站在门口，晃得孟月仙眼睛都睁不开。 好看，真好看。 俄国人典型的精致立体五官，金发碧眼，头小脸小、身材高挑。 玛莎甜甜一笑，“我挑的都是最好的朋友。” 孟月仙不敢想这么多模特都愿意跟自己回国，还是当服务员。 热情邀请几位进屋，家里的凳子都不够坐，几个男孩就倚靠在窗边，简直就像画一样。 玛莎自顾自开始介绍，“他们都是我的同学，都找不到工作，也愿意出国看看，工资的话你就正常来发，主要得管吃管住。” 孟月仙猛点头，“那必须的，全都管，车票都是我来买。” “嗯，还有个问题……”玛莎有些故作玄虚，让孟月仙心里一紧。 “什么问题？” “还得多买一张，我也去。” 玛莎回到家就跟家里人说自己想去深市，而且也做好了跟家里决裂的准备。 不出意料父母强烈反对，但是伊万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支持。 全家激烈地吵到半夜，伊万最终说服了父母同意她去深市。 伊万没有说出理由，玛莎只觉得哥哥爱他才会尊重她的选择。 第二天她就去学校辞职，开始寻找自己的同学。 愿意远走他乡的人还是少数，她也是碰壁了很多次，才凑到这么多人。 一共是七个，五个女孩，两个男孩。 他们愿意同她一起去深市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比留在俄国连个工作都找不到的好。 玛莎只是单纯对孟月仙的信任，深市如何，她也说不出一二三，只是像他们打包票，一定比留在俄国强百倍。 解决了人员问题，就是办理签证，幸好伊万这边能走走关系，只需要一天时间。 孟月仙跟索菲亚把东西收好，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切尔基。 刘勇还是坐在那间小屋里，二人把剩下的半瓶茅台一点点喝完，可就真的需要告别了。 以后孟月仙不出意外再不会回到俄国。 刘勇依然沉默，往常的俏皮话也少了许多。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孟月仙知道他的伤感。 “真不来深市？” “不来。” “那成，有空就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号码，要是想回国玩，一条龙没得说。” 孟月仙嘻嘻哈哈告别，想冲淡离别的伤感。 刘勇垂着头摆手，“赶紧走~” “别忘了给我挑点货装饰餐厅。” “墨迹。” 孟月仙穿好衣服，深深看了刘勇一眼，转身走出小小的集装箱。 她知道这次刘勇不会去车站送她。 签证一办完，买车票，赶火车，刘波、刘涛送来好几个大箱子，孟月仙带着一帮漂亮的年轻人把箱子扛上火车，踏上旅程。 车上欢歌笑语，孟月仙跟索菲亚像是带着春游的托儿所小朋友。 索菲亚被年轻人环绕着，整个人都年轻起来，冲淡了离开家乡的伤感。 初次出远门的年轻人，眼里都是对未知世界的期待，玛莎反而是最成熟的那个，像极了操心的家长。 她带他们出来，就得负责到底，这是毋庸置疑的。 有了这帮年轻人，旅程分外短暂。 到达黑湖市，一行人紧紧簇拥着孟月仙，都怕自己走丢了。 车站里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这个奇异的团体。 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毛子，还是长这么好看的毛子，实在是前所未有。 孟月仙被挤在中间，本来她引以为傲的身高，在他们面前变得娇小可爱。 玛莎跟孟月仙差不多高，两个人无奈对视。 “散开一点，手牵手都行。” “行，我跟他们说。” 两人用汉语商量过后，玛莎开始发布任务，这才让孟月仙喘口气。 好不容易走出车站，在门口雇了两个港田，塞上所有人，所有东西，直奔住过的家庭小旅店。 开好房间，孟月仙拿了些钱给玛莎，叮嘱她照顾索菲亚，等待一起出发去深市。 她来不及歇一下，先坐上长途车去花木县，看看厂子建得如何。 这一来一回就是二十来天，也不知道李庆安还在不。 到了焕新颜的厂房，孟月仙被拦在厂房大门口，门房大爷从旁边的小屋里钻出。 “你找谁？” 孟月仙愣了一下，赶紧自报家门，“我找顾东，我是孟月仙。” “那你等会。” 大爷钻进小屋里打电话，过了一会儿赶紧走出，“您快请进，顾厂长在办公室等着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回我记着您的长相，再不敢拦你了，你可别换了我。” 孟月仙被大爷逗笑，“我得给您涨工资，尽职尽责，做得好。” “不求涨工资，咱这厂子长长久久地干下去就行。” “好说。” 孟月仙走进厂房，旁边有一排的平房，应该就是简陋的办公室。 她先走进填充车间，每个工人都穿戴整齐，有条不紊地填充鹅绒。 有机器就是快，几秒钟一件，效率极高。 她又转去了裁剪车间，几个工人正在裁剪布片，很是认真仔细。 又转去了缝制车间，工人们踩着缝纫机，把裁剪好的衣片缝合，还有一些正在缝制口袋，装拉链纽扣。 孟月仙不过多打扰，悄悄离开，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到几个人手里拿着本子一边默默记录一边查看，身边是点头哈腰的红梅。 第222章 棘手 “灭火器虽然够数了，可消防通道的问题依然存在。”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低头记录。 “消防通道并没有堵塞，您瞧，干净的。”红梅赔笑解释。 “不够宽！还有你这生产垃圾的处理也不行。” “都分门别类处理好，到底是哪不合规啊？” “羽绒废料你怎么处理的？” “塑料袋密封放到垃圾池了。” “那个，那个自己处理，不能放垃圾池。” 红梅只好默不作声，跟在几人身后，孟月仙就远远跟在一旁。 等检查完一圈，红梅就送几人出厂房，等几人走出厂院大门，手里都拎着个牛皮纸袋。 送走几人，红梅刚转过头就见到孟月仙站在身后。 “咋回事？顾东呢？” 她看那几个瘪犊子就不是什么好货，顾东怎么不站在前头。 红梅赶紧拉着孟月仙进了偏僻的角落。 “妈，你可算回来了，厂子一运转起来，李庆安就回深市了，这上头的检查也跟着来了，三天小检，五天一大检，顾东差点就动手，所以后面都是让他呆在办公室，我守在外面。” 孟月仙皱眉，“我们这不合规的地方多？” 红梅叹口气，“来一次我们就改一次，每次都有新错，没错的也能硬安上。” “不应该啊，那孟县长不知情？” “一开始我们就去找的孟县长，你猜人家咋说？” “咋说？” “他说，能帮忙的都帮了，其他的他也没法干涉，打铁还需自身硬，接着就是些为国为民的话，我们也懒得再听。” 孟月仙开始在乱麻里找线头，“每次你给多少？” “给得多就晚来几天，给得少就来得勤，每次都给装几件羽绒服带走……” “多是多少，少是多少？” “每次都是两个三个的人，一人就是一百，现在一人得给五百……” “姓郝的呢？钱退了吗？” “那时候给道歉，然后说发工资就还，到现在一分也没还过……” 等孟月仙问个清清楚楚，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怎么弄？ 她也开始犯难。 一层又一层，真是辣眼睛，她都犯了难。 厂子已经转动起来，停工一天的损失可不是个小数目，那么多张嘴要养活。 李庆安遭受的是同行打压，她们目前的困境是降维打击。 哪个更严重，她也不好说。 显然李庆安跟上面打交道的能力还不如孟月仙呢。 告御状这种事，孟月仙干过两次，可显然这次并不好使。 整个北方的经商环境恶劣，就凭她的一己之力能不能扭转这个风气？ 她对自己倒是有清醒的认知。 不能。 钝刀子割肉的滋味可不好受，红梅还能应付，没有产生更大的冲突，已经算是好事。 “红梅，你做得对，咱们慢慢想办法。” 本来心里委屈的红梅现在有了支持自己的人，委屈没白受，顾东最近都在跟她生闷气，说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王八。 大不了厂子不开了，回深市。 红梅不这么觉得，虽然厂子才开起来，可李庆安的订单已经到手。 这其中巨大的利润让她看到了厂子的未来。 绝对能挣大钱。 她不想放弃。 等厂子彻底稳定下来，也把两个哥哥叫回来，再把爹妈接来，一家子待在一起多好。 这是红梅的想法，可不是顾东的。 顾东被暴怒冲昏了头脑，这个窝囊气他一点都不想受。 孟月仙安慰红梅，“那臭小子是不是又惹你生气，我揍他，给你出气！” “妈，你也别说他，确实是气人，但是挣钱要紧，这点气又算什么？受气跟受穷，我选择受气。” “你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没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 婆媳两人说完知心话，一起回到办公室。 顾东躺在沙发上，头上盖着一张报纸，估计也没睡着，硬躺。 “起来吧，大白天睡什么觉！” 孟月仙直接脱了羽绒服坐在椅子上，看着顾东猛地坐起身，垂头丧气地瞥了一眼红梅。 “看你媳妇干啥？你媳妇儿可比你有出息，你既受不了气，又受不了穷，要不就跟我回深市，你就收废品，红梅在这管厂子。” 孟月仙翘起二郎腿，接过红梅倒的热水。 “我不。”顾东闷声说了俩字。 他才舍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两地分居？绝对不可能。 “那就好好干，再敢惹红梅生气，我就把你赶出去。” 顾东小声嘟囔，“钱都在红梅那，你对你亲儿子还不够狠么……” “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挣钱，别想些有的没的，钱站着挣跪着挣都不磕碜。” 顾东叹了口气，“你就别教训我了，我听话还不行嘛，下次来我接待。” “那还差不多。” 目前的情况是不能硬刚，得从长计议，先蛰伏再爆发。 当然所有都要建立在自身实力上。 成为龙头企业，聚焦所有人的目光，这些小动作自然就会消失。 这是孟月仙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 顾东红梅两个又带着孟月仙在厂子里巡视了一圈，那些工人见到孟月仙都很激动，其中也包括练歌厅见过的男人。 他自己来上班，媳妇儿还是觉得这个厂子不长久，便接着开练歌厅，保险一点。 “大姐，您这厂子真建起来了。”男人腼腆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乔大哥介绍不少人来这上班。”红梅在一边补充一句。 乔梁不仅介绍许多人，自己还成了小组长，管着不少人。 “希望以后咱这红梅羽绒服真搞出名头，扩大规模。” 车间里的工人都有些沸腾，要是这样就可以叫自己的亲戚朋友，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随后的两天，检查的几人果然没来，孟月仙还在头疼怎么解决这帮蛀虫的问题。 就在她即将离开的前一天，她正在车间里跟着工人一起理货的时候，红梅匆匆忙忙跑进来。 “妈~妈~你快出来！” 第223章 扶不扶 红梅慌慌张张，孟月仙以为出了什么坏事，心咚咚跳着，赶紧跟着跑出去。 厂子里的工人都围成一圈，看不到顾东的身影。 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看见一个记者站在中间正在采访腼腆的顾东。 “妈？你快来，你来说。”顾东赶紧让出位置，让孟月仙接受采访。 “您就是孟月仙女士？我们是黑省日报的记者，特地来参访您的红梅羽绒服厂。” “采访？”孟月仙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就来采访她了？ 记者看出她脸上的疑惑，“就在这短短半个月，我们报社收到了几百封信，都是您的工人写来的，您不知情吗？” 孟月仙要是知情就不是现在这副懵圈的表情。 她环顾四周，所有工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骄傲跟兴奋，眼巴巴看着孟月仙。 “我，我确实不知道……”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孟女士，您来花木县办这个厂的初衷是什么？” 初衷？ 不是挣钱是什么？ 可孟月仙回到了东北，看着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乡里乡亲，她就再没有退缩的念头。 好像单纯为了挣钱之外，还参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在郝主任像是吸血鬼一样贪婪的时刻，在孟县长老母猪带胸罩胸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的想法，坚持下去，她只是这般想的。 “初衷？那自然是为了挣钱，可我看到好多人失去工作，流离失所，我就想，这双手能织出花布，还做不了羽绒服？您瞧瞧咱这质量，款式，不说全国头一份吧，那也是顶呱呱，我就要让我们的红梅羽绒服走出国门，咱挣外国人的钱！” 工人们都使劲鼓掌，眼里含泪。 每天应付那几个人的检查，所有工人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工作，又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要是那些人继续这么搞，这厂子还有没有明天？结果不言而喻。 乔梁回到家唉声叹气，原原本本把厂里发生的事说出，还是媳妇儿出的主意。 “给报社写信，我听说别的省就有写信的，那登了报纸，就有人来采访，你们写得少了还不行，每个人都写。” 只要形成规模，那自然摆在了明面上，那些搞小动作的人自然也会收敛收敛。 这个招儿还真别说，好使。 孟月仙头疼的问题，大大得到了缓解。 记者问了许多问题，孟月仙一一作答，后面叫来红梅站在记者身前。 关于红梅服装厂的名字来源，她自然也得到许多关注。 红梅一开始还有些紧张，说着说着也就应对自如，等孟月仙离开，这些事还得靠她自己。 采访完毕，工人们簇拥着孟月仙一家站在一起，记者拍了不少照片。 她们大笑着，朝气蓬勃的瞬间被记录下来。 期待着报纸刊印出来，都买上一份，装裱在家，留作纪念。 刚送走记者一行人，工人们刚回到自己的工位，又来了一批人。 看大门的大爷都迷糊了，今天啥日子？ 孟月仙还有些眩晕，见来的这波人穿着谈吐就不像是普通人，就打起精神好生接待。 “您是红梅服装厂的负责人？” “额，我是。” 孟月仙觉得在这个节骨眼来检查也真是会挑时候。 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普通的男人到处打量一番，咧开嘴露出满口的白牙。 “我是刚上任的哈市副市长，朱明远。” 她赶紧伸出手，点头哈腰，“朱市长您好您好。” 朱明远满面春风，一点架子没有，身后只跟着两个人，排场也不大。 孟月仙不知道此人来意，只能跟在他们身侧陪同着一起巡查工厂。 工人们也不知道咋回事，专心做手上的活儿。 刚刚记者来采访，耽误了不少功夫，都在抢工时。 逛了一大圈，孟月仙跟顾东、红梅都不敢吱声，静观其变。 没得逛了，孟月仙赶紧邀请一行人去办公室喝茶，然后有意无意提起刚刚记者刚离开。 这要是敢狮子大开口，也有点震慑效果。 朱明远还没出声，手下先开口。 “你以为不是报社闹出的动静，我们怎么知道你静悄悄开了这么一间厂？” 孟月仙笑着点头，“怪不得。” 朱明远打量一圈简陋的办公室淡淡开口，“建厂很辛苦，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困难？ 那简直是困难重重。 孟月仙摸不清此人来路，只能打哈哈。 “都能克服。” 朱明远笑呵呵说道。 “有问题就提，你现在可是我们市里重点保护对象，不仅解决了花木县的就业问题，也是向南方投资商展示咱们北方的经商环境。” 孟月仙干笑两声，不得不说些场面话回应。 “都是应该的，我们无论走到哪都不能忘本，黑土地滋养我们长大，现在也是到了我们该回馈家乡的时候，义不容辞。” “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来市办公室找我，我们会尽量给你协调解决，不用有心理负担。” 虽然朱明远的话说得好听，可孟月仙对这些话已经免疫。 她可没少被这些话忽悠。 这要是市里再搞下来几个人检查检查，那又是多少钱。 顾东有点想直抒胸臆，被红梅用膝盖撞了好几下，这才彻底闭嘴。 短暂坐了一小会，三人起身离开。 孟月仙一家送到大门口，恭敬地看着几人上车，一溜烟地跑远。 现在确实吸引了目光，可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 “先这样，我得先赶回深市，玛莎还带着一堆人在哈市等我。” 孟月仙必须要离开了，在这耽搁的时间有点过长。 红梅揽着孟月仙的肩膀，“放心吧妈，我知道咋整。” 花小钱办大事的道理她明白。 厂子目前就交在顾东红梅手上，孟月仙搭上晚上的车直接离开花木县。 她得赶紧带着一群人赶回深市。 刚下了长途汽车，就见一个老太太倒在路边。 行人来来往往，就是一个都不伸手。 老太太挣扎半天，怎么也起不来，一双手扶着她的身体，把她从雪地里拽了起来。 “谢谢~谢谢丫头~” 老太太冻僵的腿脚动不了，站在原地腿脚发软。 孟月仙直接叫了个三轮车，“师傅~送我们一下~” 三轮车夫推着车到跟前，跟孟月仙一起拽着老太太上车，孟月仙也不放心，跟着一起送人。 两人穿得又厚，带着围脖帽子，只能互相看个眼睛。 等到了一处平房，孟月仙扶着老太太下车，刚要走，就被老太太拽着不撒手。 第224章 不是一丘之貉的话都好说 “进来暖和暖和吃个饭再走~” “大娘不用，我这还有事，您到家就行。” “不能走不能走，快进来坐~” 大娘死不撒手，孟月仙没辙，先进来坐，等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溜。 红砖大瓦房在哈市老城区，院子不小，屋里也宽敞。 进屋就是砖砌的炉子，联通着一整面的火墙。 炉子里还有余火，屋里倒也暖和。 孟月仙坐在炕上拆下围巾帽子，老太太在炉子边拿着几块木柴塞进炉子里，这才走进来。 见到孟月仙的真容有些激动。 “是你啊~哎呀哎呀~” 孟月仙在哈市确实没啥亲戚，也不可能认识她，不知道她咋这么激动。 老太太拆下自己脸上的围巾，孟月仙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火车上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被碰瓷的时候被孟月仙救下的老太太。 “大娘是你啊？咱还真是有缘分。”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还以为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这兜兜转转又见面了。 老太太拉着孟月仙的手，有些激动。 “我下车就找不着你了，我儿子就说怎么也得找到你报答你，车站人多，我老了眼睛不好使，也没看见你……” “都是小事，大娘，你别往心里去。” “你看，今天我摔那人家都不敢扶我，就怕我讹上，你善良啊~” 孟月仙现在倒是有扶老太太的底气了，以前的话，还是有点虚。 这回老太太更是不放孟月仙离开，“说啥都不能走，晚上在家吃顿饭再走，晚上炖排骨！” 这还走啥，要是自己走了，老太太估计都得睡不着觉，孟月仙直接脱了羽绒服。 “大娘，我打下手。” 老太太带着她走出屋外，用扫帚扫开积雪，露出墙边的大缸。 北方冬天的好处就是天然大冰箱。 什么鸡鸭鱼肉冻在外头嘎嘎好使。 不像是冰箱冻久了鱼肉变干不好吃，室外雪地里冻的菜肉啥时候吃都一样的口感。 大缸里头啥都有，老太太还拿了一口袋饺子，一扇排骨，又拿了一条大鲤鱼。 “这太多了也吃不完。”孟月仙知道老太太恨不得把缸里的好吃的都掏出来。 “家里人多，多做点儿，吃得完。” 两人进屋，又洗又涮，起锅烧水，忙活不停。 老太太炖鱼的时候又从墙角的酱缸里打出一碗自己下的大酱。 这炖鱼炖菜放上一点，有特殊的风味儿。 孟月仙看着那些大酱眼馋。 “大娘~我在南方这个酱怎么都下不好。” “没老酱母，我这有，给你装点走。” 老太太从碗架柜顶上小心拿出一块报纸包着的东西。 打开就是干巴巴的老酱母，深褐色的干裂酱块像是皲裂的泥块，上面还有些白色的菌丝，像是蒲公英的绒毛。 “都给你，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别家找点。” “够了够了，这酱母的色儿一看就带劲，那谢谢大娘。” “谢啥谢，我谢谢你还差不多。” “咱俩可别互相谢来谢去了，怪外道~” “是是是，不谢不谢，你上屋里坐着去，我来做。” “大娘，你可小瞧我了，我这手艺还行，您要不让我试试？” “你就把料备好就行，你是客人，坐着等吃去。” 拗不过老太太，孟月仙把化好的鱼开膛破肚，三两下刮去鱼鳞，割花刀，又把盐均匀抹在鱼身上，鱼肚里塞上切好的姜丝葱丝。 等老太太起锅烧油，看着腌制好的鱼竖起大拇指，“你这活儿整挺好。” 两人相互配合，屋里饭菜飘香，老太太把菜端上桌，不知从哪摸出一瓶老酒来，放在桌上。 “来来来~咱不等了，先吃。” “别啊~再等会，也不饿。” 老太太着急，“这菜凉了也不好吃，不等不等。” “大娘，要不咱再缓两个冻梨？” “你爱吃？早说早缓上，现在都能吃上了……” “现在也不晚。” 老太太又赶紧走出门去，孟月仙坐在炕上打量屋里摆设。 屋里干干净净，靠墙有两个衣柜，一个斗柜上放着一台电视机，角落里有台缝纫机，上面还有个竹筐，里面是一些布片针线。 炕上是叠好的被剁，盖巾上是一对儿戏水鸳鸯，看着年代已久。 门吱呀一声打开，进门的却不是老太太。 “咦？” “你……” 孟月仙跟男人面面相觑，老太太紧随其后，“明远，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火车上救我一次，今天又救我一次。” 朱明远放下手提包，脱下羽绒服，伸出手，“谢谢你。” 孟月仙有些惶恐，赶紧从炕上起身，拘谨地伸出手回握。 “没什么救不救的，举手之劳。” “还握啥手啊，快吃饭，菜都凉了。” 一大桌子菜，才坐了三个人。 孟月仙被老太太的一大家子给骗了，哪有那么多的人。 朱明远抬了抬手，“先吃，吃不完的冻上，我留着慢慢吃。” 老太太在一边唉声叹气，“你说你，娶个媳妇比你跑得还远……” 孟月仙可不想听新官的家庭绯闻，老实吃饭得了。 “小孟啊~听你说你建厂了，有啥困难跟明远说说。”老太太这才想起儿子的身份，想着能报答一二。 听老太太这么说，孟月仙还真动了心思。 就看这家庭情况，朱明远显然不是郝主任那种人。 能按时回家吃饭，显然没有那种应酬。 老太太为人和善热情，那她儿子品行应该有点保障。 她该不该试试，还在纠结。 老太太倒了酒，三人举杯，也不说什么场面话，就念叨着让孟月仙多吃饭，多喝几口酒。 吃过饭，孟月仙帮着老太太收了碗筷，就被赶去炕上吃冻梨。 朱明远坐在一边打开电视，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 孟月仙看着朱明远笨拙地调台，下定决心开口。 “朱市长，其实我白天撒谎了……” 第225章 说得比唱得好听 朱明远回过头，认真看向孟月仙。 “哦？” “我的问题还挺多的，也挺长，但是我怕得罪人，因为我想把厂子好好办下去，那些人还得靠我养活，我不想辜负他们……” 孟月仙从郝主任讲起，又讲到孟县长，厂里现在生产售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问题。 朱明远坐在一边，垂着头静静听着，既没有出言询问，也没有打断的意思。 说到后面，孟月仙觉得自己是把县政府得罪个遍，不知道这刚上任的副市长跟他们是不是一条线上的，这要是撞上，自己才是羊入虎口。 她拿起炕桌上的水杯，喝下半杯，说了太多话，嘴都说干了。 “有证据吗？”朱明远面色平静，只问了这样一句。 “有。” 这不赶巧了，孟月仙准备回哈市，身上装着多余一盘的磁带。 上次带着录音机磁带去找孟县长，直接都留在那说当做证据，还好孟月仙让卖录音机的小伙儿帮自己又重录了一盘磁带，留了这么一个心眼儿，还真是派上用场。 朱明远接过磁带，去另一个卧室里拿出一个手提录音机，把磁带放进去，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郝主任的声音来。 听了完整的录音，孟月仙开口。 “还有票据，都在我儿媳妇那，日期地点金额，都开了票。” 朱明远点点头，明天早上你来这，我们一起去花木县。 “啊？”孟月仙不知道朱明远带着她回去的意思。 “你来就行，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行，时间不早，我就先走了。” 孟月仙起身离开，老太太这才擦着手进屋。 “走啥走啊？再坐会儿呗~”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跟朱市长去一趟花木县。” “行，那晚上黢黑，明远你送送~” “我知道。” 朱明远送孟月仙到马路上，给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抢先把钱递给出租车司机。 孟月仙坐在车上，思考着朱明远的一举一动。 不似孟县长那种义愤填膺，但是也没有过多的表情言语，是什么态度，她有点捉摸不透。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全盘托出对是不对。 对不对的已经这么干了。 走一步看一步。 再说记者都报道了，哪怕他们想咬死自己，那也得拉上他们全部当垫背的。 胡思乱想一路，下车就直奔小旅店。 这种家庭小旅店便宜好住，多开几间也不心疼，这里面的老板人情味儿十足，还能照应着这帮异国面孔。 孟月仙先询问老板娘这些日子的情况，闹没闹笑话。 听老板娘对这些小姑娘小伙子的喜爱，孟月仙也就放心不少，人没丢，也没丢人，不错了。 先去玛莎的房间安排后天出发去深市，就赶紧洗漱睡觉，明天是个啥情况她还不知道，又从炕上爬起来，给顾东的小旅店打去一个电话。 说了明天这副市长要带着自己回花木县的事儿，让他们做好准备，别的也安排不了啥，只能听天由命。 再回到炕上迷迷糊糊睡去，早早又爬起来，坐着公交车去了老城区朱市长家。 老太太起得早，正扫院里的雪，刚要拉着孟月仙进屋，朱明远已经穿戴好走出。 “咱出发吧，车也来了。” 果真门外刚停下一辆吉普车，像是掐好了点儿一样。 本来孟月仙还以为自己来早了，结果是刚刚好。 一路上朱明远沉默，整得孟月仙感觉自己要赶赴刑场。 车里还坐着两个人，同样面无表情，车内的低气压很是压抑。 等到了花木县的县政府大楼前，朱明远率先下车走在前头，孟月仙跟在后面。 孟县长正翘着二郎腿喝茶，郝主任在一边嗑瓜子。 “还得是您，现在那厂子趴窝，一动不敢动。” “还不是你整出纰漏，让人家抓住把柄，什么都不要急，慢慢来，你老不听。” 郝主任嘿嘿讪笑又严肃起来，“那记者报道可咋整啊？手底下那几个人都怕了……” “临时工那还不是有的是。”孟县长掸了掸办公桌上不存在的灰尘。 “那我再上点儿劲儿，早晚还得找您来。” “再找点社会闲散人员，怎么做你清楚。” “这包我身上~” 郝主任拍着胸脯意气风发，门被猛地推开，吓了他一跳。 朱明远迈步走入，冷漠的目光环视两人。 随车来的两名工作人员立刻走进办公室，驱赶两人。 “请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孟县长站起身，有些慌张，“朱市长您这是？” “这样造福当地的企业，你们不想着好好留住，就想着怎么多捞点好处，你愧对整个花木县所有人。”朱明远声色俱厉，威压极大，孟县长直接腿一软，站都站不起来。 郝主任赶紧扶起他，对着朱明远满脸堆笑，“朱市长，咱这是不是有些误会，孟厂长，您说是不是？” 孟月仙本来站在朱明远身后不起眼的角落，被郝主任敏锐发现。 朱明远盯着郝主任的肥脸，“怎么？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威胁？” 郝主任的脑袋瓜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朱市长，我可没有，真冤枉……” 两个工作人员直接拖着两人下楼去，再不给他们废话的时间。 孟月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这是演戏给自己看，还是真要处置两人。 朱明远直接下楼，“走吧，去厂里，把你的证据上交。” “嗯。”孟月仙跟在他身后，两人顶风冒雪地走路去厂里。 进了厂房办公室，顾东跟红梅都不在，应该是在厂房里忙。 孟月仙拉开抽屉，把文件袋拿出，交到朱明远手上。 “你这有广播吗？” “有。” 顾东正在抽检产品，红梅跟着小组长检查新到的鹅绒、鸭绒。 工人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忙着手里的活儿。 头顶上的广播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 “喂喂喂？朱市长，您说吧。” 孟月仙先试了试话筒，站到一旁，朱明远坐在椅子上，靠近话筒。 “我是哈市副市长朱明远，今天站在这里，我的心情既沉重又充满希望，沉重，是因为听闻这些日子，咱们厂子在发展的关键时期，遭遇了个别官员的层层刁难，百般阻挠，本应全力投入生产，开拓市场的你们，却被这些不正当的‘关卡’拖满了脚步，我心疼，也愤怒！”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听着广播里的声音。 “但我更想让大家知道，邪不压正！市委市政府绝不会坐视不管，绝不会让这些破坏运营商环境、阻碍企业发展的‘毒瘤’继续存在，就在今天，我们已经果断出手，将那些以权谋私、吃拿卡要的贪官绳之以法买就是要向所有人表明我们净化政治生态、为企业保驾护航的决心！” 工人们从窃窃私语开始沸腾，顾东、红梅呆呆站在原地，听着这些惊人的消息。 “咱们这座城市，有着深厚的底蕴和拼搏奋斗的精神传统，现在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在改开不断深入，市场经济蓬勃发展的关键时期，而你们，咱们羽绒服厂的每一位职工，尤其是咱们远道而来，敢为人先的女厂长，你们身上有着开拓创新的勇气和魄力，选择来北方开厂，这份胆识就值得钦佩！” 所有工人自发鼓掌，掌声雷动。 “羽绒服产业，不仅是一件衣服那么简单，它承载着咱们经济转型的希望，也关乎着无数家庭的生计，你们每一针一线的缝制，都是在为咱们花木县的发展添砖加瓦，每一件合格出厂的羽绒服，都是在为老百姓送去温暖，更为咱们花木县的品牌形象增光添彩！ 接下来，市政府会是你们坚实的后盾，有任何问题随时向我们反馈，同时，我们也会加大对本地企业的扶持力度，我相信，在女厂长的带领下，在全体职工的齐心协力下，咱们羽绒服厂一定能克服前期的困难，迎来新的发展春天！让我们共同努力，不仅畅销北方，更要走向全国，甚至全世界！我期待着那一天，也会和大家一起努力，见证这一辉煌时刻！” 掌声经久不衰，回荡在红梅羽绒服厂，孟月仙只能默默记在心上。 真能忽悠！ 这可比自己加油打气的讲话好听多了。 厂子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有了朱明远的保驾护航，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现在县长跟计委主任全部落网，再没有什么临时工来检查罚款。 孟月仙把厂子彻底交给红梅、顾东，返回哈市。 一行人踏上回深的火车。 离过年只有几天，顾东两口子准备接了红梅父母来花木县，一家团圆，红梅的两个兄弟也接到电话，从深市出发去花木县。 孟月仙兴冲冲往回赶，刚下火车就直奔食堂。 在沿路的注目礼下，孟月仙带着一帮异国面孔来到食堂。 “月仙~” 孟月仙眨巴眨巴眼睛，看见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人。 第226章 被炮轰了 孟春桃匆匆从食堂的档口走出，拉着孟月仙就想往外走，被徐金兰一把抓着胳膊。 “月仙~你说你，让我们找得好苦。” 徐金兰正是孟月仙的婆婆，上辈子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重生第一件事就是把这老婆婆扫地出门，按道理，她们怎么都不可能找到这儿来。 就在孟月仙疑惑的空挡，又是一声呼喊。 “月仙~你现在长肉了，好看了。” 孟月仙一回头，看见的竟然是亲妈亲爸站在自己身后。 她更懵了…… 孟春桃支支吾吾的模样，心虚得不行，“月仙，咱妈老肚子疼，老家的医院啥都查不出来，我给家打电话，咱弟说治不了，我就说上这来看看病……” 孟月仙就在这一瞬间想通了所有。 二姐心软，现在日子好了，早就想接爹妈过来，那老婆婆一定是听着信儿来的。 她大字不识，怎么跟着来的？ 莫不是…… 又一声“月仙~”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全身。 顾爱民也站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瓶散篓子，藏在身后，孟月仙眼尖，一下就瞧见了。 得。 两家子人齐聚一堂，真是热闹。 食堂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孟月仙只好叫来孟春桃，先带着人去宿舍，自己留下来带着婆婆跟小叔子走去了楼梯间。 徐金兰眼睛咕噜咕噜转，亲昵地往孟月仙身上靠。 “月仙，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个信儿，心里老挂念你，爱民天天念叨你，说你孤儿寡母的在外受欺负可咋整。” 孟月仙冷笑，留在老家才是受欺负，不是为了躲老顾家这帮驴马烂子，她至于跑这么远么。 “你们呆这也不合适，赶紧回去吧，我给你们买票。”孟月仙一秒钟都不想看见他们。 顾爱民清了清喉咙。 “月仙~你这一个女人在这多不容易，我们在这帮帮忙，我现在也离婚了，一个人，咱妈不放心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都不叫嫂子了，叫月仙？ 孟月仙打了个激灵，别提多难受了。 以前的嘴脸跟现在的嘴脸变化之大。 “用不上你们操心这些，顾爱国死了这么些年，咱的情分早就没了。” 徐金兰一看孟月仙冷漠的样儿，便唉声叹气起来。 “月仙，我知道你有怨气，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爱国没了，我就只剩下俩儿子，现在他日子也不好过，你这要是真不好呆，那我还是去花木县找我大孙子得了……” 孟月仙的脑袋轰一声，像是被炮哄了。 顾东的厂子她都知道？ 孟春桃到底是多大的嘴，怎么都让他们知道了。 其实这事也不怪孟春桃，她偷摸跟爹妈讲的时候，被这老太太给偷听到。 孟月仙哪敢让他们去顾东那，就顾东那暴脾气，不把她们两个两脚卷到医院，就不是顾东。 头疼欲裂的孟月仙现在有苦说不出。 眼前的两人是铁了心赖上她。 在这她能收拾得了，可到了花木县，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就在这吧。”孟月仙咬牙切齿说道。 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食堂里的员工都在窃窃私语大老板的私事。 孟春桃一天苦着脸，不知道怎么面对回来的孟月仙，修罗场虽迟但到，还是在这么毫无准备的功夫。 孟月仙扔下这两人，拽着亲爹亲妈下了楼，娘仨坐在楼下的花坛上。 “妈，上医院检查咋样？” “没啥事，给开了药呢，大夫说的那一长串，我也记不住。”英子也没个大名，户口本上写的是孟氏，在外是孟家媳妇，在家是几个孩子的妈，是月仙几个孩子的姥姥。 老两口身体都不好，常年干农活，早就压弯了脊背，人显老又佝偻，虽然孟春桃给他们俩换了衣裳，这偌大的深市，还是让他们缩手缩脚，浑身透露着卑微。 老孟头弱弱开口，很是怕惹孟月仙不高兴。 “秋生跟媳妇儿也来了，搁老家的工作也没了，没活儿干，孩子放老家，在这找点活路，你看能不能不赶他们回去……” 孟秋生，老孟家的独苗苗、金疙瘩，让老两口到死都放心不下的小儿子，家里危房的唯一继承人。 亲爹亲妈都这样说，她能怎么办。 “那就呆这呗，活儿还不是有的是。” 听见孟月仙给了准话，老两口这才舒出一口气。 秋生知道两个姐姐在深市过得风生水起，到处宣扬，就被老顾家的人得到风声，赖着不走，就跟着来了深市。 本以为呆几天就会回去，没成想，人家就死赖着不走。 孟春桃愁得吃不下睡不着，老两口也是后悔莫及。 早知道就不来了，给姑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月仙~给我们买票，我们回去吧，在这花销挺大的，家里的老房子也没人管，鸡还得喂……” “回啥回，就在这，养你们还不是手拿把掐，二姐不说我也准备让你们过来，只是最近太忙了，忙得顾不上你们，正好现在快过年了，好好在一起过个年。” 知道他们是怕浪费钱，孟月仙有些心酸。 眼瞅着他们岁数越来越大，自己还没怎么尽孝，来了正好。 “在家呆着去啊？天天来这有啥好呆的。” “在家闷地发慌……” 主要是亲家那老太太不是个省心的货，动不动为难孟春桃，在食堂指手画脚，英子想护着孟月仙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 事情多的不得了，孟月仙要一件件处理，以巡店的名义，带着回来的孟春桃出了食堂。 “顾老太太他们安排在哪？孟秋生两口子人呢？”孟月仙边走边问，冷静得让孟春桃惴惴不安。 “月仙，我寻思你打电话回来我赶紧告诉你，你也没个电话……” “说这些都没用，事情都出了。” “我在老街附近给他们找了两处平房，秋生两口子也在那住，咱爸妈在家住。” “先这么着吧，走一步看一步。” 孟月仙只觉得自己一脑袋包。 两人骑着港田刚到1店门口，就看见个女人叉着腰站在门口训斥服务员。 第227章 听谁的？ “那免费小菜做那么多？那都是要花钱的！” 小服务员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掉眼泪。 妮子正在店里忙，忧心忡忡看了一眼外头。 “店长，这以后咋整啊？咱干点啥都像看贼一样盯着，动不动还嚷嚷扣我们工资……” “好好干活，等老板回来就好了。” 突然出现的老板亲戚让三家店苦不堪言，又不敢得罪，二姐一来就收敛，二姐一走，这两人就来劲。 妮子的1店离得最近，两口子就天天在这呆着不走，让店里的员工深受其苦。 孟月仙下车，直接走到女人身后。 “大娟儿。” 女人猛地转过头，冷漠变讪笑，变脸极快。 “三姐~” “巧芽儿，你回去忙去，除了妮子跟我，你谁的话都不用听，明白不？” 孟月仙眼睛看着小服务员，说得很是清楚。 本来还在掉金豆子的女孩重重点头，转身进了店里，一眼都没看胡美娟。 这胡美娟又不是个傻子，就知道孟月仙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气得脸色一变。 “你跟秋生不出去找工作，在这乱晃什么！”孟月仙语气不善，娟子气得转身就走。 孟月仙也不惯着她，走进店里就看见角落里的人影，不是孟秋生是谁。 桌上放着酒瓶，好几碟店里免费吃的凉菜，还有一盘凉透的饺子。 孟月仙还没吱声，孟春桃赶紧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孟秋生背上。 “大白天喝什么酒！” 孟秋生正喝得高兴，被二姐的巴掌打断，有些气恼。 “二姐，你打的怪疼的~” 孟月仙懒得看他，直接进后厨找妮子，问了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店里的销售情况。 等走出来的时候，孟秋生已经离开。 “月仙，我训他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孟春桃知道孟月仙要发火，先下手为强。 “二姐，宠也没你这么宠的，都三十来岁的人了，在老家出大力没事，到这儿就忘本了？” “这些年，咱爸妈都是他扛木头养活的……” 孟月仙冷笑，“养？是咱爸妈养他们两口子还差不多，种地带孩子，手里的那点棺材本都让他们两口子划拉干净，我虽然没在跟前儿，可我有眼睛。” “月仙，我知道你有怨气，但是咱爸妈喜欢他啊，来这还不是就得指望咱姐俩。”孟春桃唉声叹气的样儿让孟月仙一肚子火。 “我现在忙，没空收拾他俩，让他们把尾巴夹好了，别逼我大嘴巴扇他们！剩下两家店你去，每家店把话带到，要是敢出现，就给我打出去！” 孟月仙刚才忍着没爆发的火，现在才喷发。 她气冲冲跨上港田，接过钥匙，一溜烟开远，留下原地叹气的孟春桃。 临近过年，街上人多了不少，街边摆摊的越来越多。 卖对联，卖年货的什么都有，早市摆的摊子到了下午都还在。 不少人在摊位前挑选年货，街上比平时热闹许多。 来到高档繁华的岗口区，那些极具烟火气的摊贩消失，街道干净，人也少了许多。 孟月仙直奔街角，去看俄餐厅的装修进度。 楼体被整个粉刷一新，棕红色的墙面分外醒目，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木质的餐桌餐椅。 整个餐厅的色彩大胆，充满了异域风情，跟孟月仙去看过的俄餐厅相差不大，还更好看些。 孟月仙开锁，拉开有彩色玻璃镶嵌的拱形门，走进开阔的大厅。 棕红色的木质地板泛着好看的油光，两侧墙壁上挂着好看的风景画。 天花板上悬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细碎的光芒，为餐厅增添了一份高贵与典雅。 孟月仙穿过餐厅，经过一条贴着花瓷砖的走廊来到了后厨。 西式开放式厨房贴满白瓷砖，干净宽阔的出餐台面，还有亮闪闪的不锈钢灶台，精美的餐盘餐具。 白海生不光是租了个店面给她，细节全部拉满。 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全都配备齐全。 孟月仙欠了一个大大的人情，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还才是。 她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上楼的楼梯，果然白海生所说的专属二楼包房真从要后门进入。 锁好大门，她绕到楼后，是小型的停车场，铺设着水泥地面，很是平整干净。 楼下是一个简易的雕花小门，她翻找钥匙开锁，推开进去就是电梯，电梯只有两个数字，直达二楼三楼。 电梯在二楼稳稳停下，电梯门一打开，就是简约大气的走廊。 地面是异域风情的花瓷砖，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拱形门。 她随便推开一个，被里面的奢华所惊叹。 定制的巨大旋转餐桌上摆着俄国套娃当做装饰，餐桌另一头是一组米白色的皮质沙发，后墙是一整面的酒柜，随便抽开一瓶，是真的红酒。 巨大的落地窗挂的百叶窗，轻轻一拉，隐私被妥善保护。 每个包间都有独立卫生间，并且用的都是进口马桶。 孟月仙依次进入每个包房，被小小地震撼了一把。 一共六个包房，每个包房的装修风格都略有不同，但都把异域风情拉满。 接着她又坐上电梯上了三楼。 电梯门一开，宽敞明亮。 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实木的办公桌，老板椅，一整面的书柜里塞满了书籍，还有会客区的棕红色沙发，玻璃茶几上还有泡茶用的茶台茶具。 办公室旁有一条小小的走廊，里面是一间卧室，平时可以在里面休息。 阳光洒在浅棕地板上，整个空间干净整洁。 这简直就是孟月仙梦想中的办公室。 白海生在这一刻闪闪发光。 有钱、绅士、贴心。 而且还单身。 就这一手，让孟月仙这个铁打的女人都有点迷糊。 她还没去找王岩看装修的明细单子，还不知道这真金白银花了多少。 但是效果她非常满意，高级两个字说累了。 看过了俄餐厅，孟月仙的心情美滋滋，还有几天过年，开业就在年后。 她匆匆赶回食堂，准备一家子吃个团圆饭，跟孟春桃谈谈接下来的计划。 刚到食堂，发现老婆婆跟顾爱民还坐在食堂，英子跟老孟头两个坐在对面，低眉顺眼。 第228章 还得有个男人才行 “妹子，月仙既然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老顾家的人，她一个女人支这个摊子那多累，还得有个男人才行，爱民为了月仙把婚都离了，就是想替他大哥照顾这一家老小，咱这辈子都是一家人呢~” 英子头垂的低低的，一声不吭，好话赖话都让亲家母给说了，她根本插不上话，也不知道怎么插话。 “这寡妇门前是非多，让别人嚼舌根儿听着多难受，这回爱民来了，谁敢说？！”徐金兰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手里的茶缸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 孟月仙没回来的时候，她也天天念，可孟月仙一回来像是变了个人，不是原来能搓圆捏扁的儿媳妇了，她不免有些着急。 只能把压力给到亲家。 老实巴交的老两口只有听的份儿，哪有还嘴的能力。 孟月仙一看这老顾家的大怨种，坐着火车来她头上拉屎，还反了天了。 她直接坐到自己爹妈旁边，双手抱胸，扬起下巴，“说啥呢？我听听？” 徐金兰一看镶金边的儿媳妇来了，立马调整自己趾高气昂的态度，讨好笑着，“哎呀~月仙，我能说啥，我还不是觉得你一天辛苦，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我又不是个死人，怎么不知道冷热？” 被呛了一口的徐金兰也不像从前那样破口大骂，笑得像是个聋子，“月仙累不累？让爱民给你炒两个菜吃吃？” 顾爱民没了往日的聪明劲儿，挺着身板装得老实巴交。 现在孟月仙变化大，白了不说，人也丰盈起来，穿得又时髦，跟以前简直是像变了一个人。 他以前被徐金兰念叨，娶孟月仙还觉得自己有点吃亏，现在又心动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就赶紧回去吧，没啥事就别来食堂裹乱，顾爱民挺大个人，该找个活儿就找一个，你也看见了，我这饺子馆都是女人，也用不上你。” 徐金兰叹了口气，“我也这么觉得，还是顾东那好呆，搬个货也行。” 又来这一招儿。 还真别说，这招儿是真有用。 “回去吧，过两天我看看给他找个活儿，钱还够不够？”孟月仙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 徐金兰兜里还有孟春桃给的两百块钱，忙不迭伸手把钱攥在手里。 “这大城市哪都好，就是啥啥都得花钱，那我们先回了。” “回吧。”孟月仙淡淡说道。 两母子喜气洋洋离开，孟月仙转过头看着自己善良懦弱的爹妈。 “说吧，她又想给你们灌啥迷魂汤？” 英子尴尬地笑笑，“没，没啥。” 老孟头有点憋不住屁，“人家说的也在理，你嫁到人家去，那不就是老顾家的人嘛……” “爸，你是不是吃发芽土豆子吃多了？”孟月仙觉得有必要给老孟上一课，“啥年代了？我嫁他家就得死他家？我跑这老远是为啥？” 英子一看孟月仙急了，赶紧打岔。 “月仙，你饿不饿？咱回家吧，明儿我们也不来了。” 老孟头到底是男人，“咋地？亲爹都得被你数落？” 战斗一触即发，孟春桃前来救场。 “走吧走吧，咱回家吃去。” “索菲亚呢？” “她说在宿舍住，都是年轻人，一起说话聊天有意思。” 一家子这就坐上港田回家去，孟春桃还提着两兜子菜。 家里人一多，顾北顾念就跑去对门的白冰冰家学习，三个孩子自己做饭，安静不受打扰，所以她们回家，家里空无一人。 孟春桃快速炒了几个菜，一家子这才坐上桌久违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老孟头端着酒杯，先滋溜一口，美得不行。 “这么多菜，你弟他两口子也不知道晚上吃的啥。” 孟月仙可不乐意听，“吃屎。” 老孟头的筷子咣当一声摔在桌上，孟春桃夹着一大坨红烧肉放在他碗里。 “爸，这红烧肉好吃，快吃~” 英子赶紧夹了鱼肚子到孟月仙碗里，“月仙，你爱吃鱼肚子，快吃~” 孟月仙美滋滋吃鱼，老孟头吹胡子瞪眼也只能再喝一口酒。 一顿饭吃得各有心思，孟月仙一门心思在俄餐厅上，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娘家婆家的两伙人。 孟春桃幸亏留了个心眼，没告诉回收站的事儿，两家人就只在饺子馆指手画脚。 不过就算告诉了，估计也都嫌弃回收站埋汰，不体面。 吃过饭，老两口进屋休息，孟月仙跟孟春桃一个刷碗，一个擦灶台。 “怎么安排你想好了吗？” “我这才到家，我哪有功夫想啊。” “这个餐厅他们不知道，回收站也不知道。” “傅淮川来过没有？” “没有，不是出差了吗？估计还没回来。” 孟月仙用毛巾擦了擦手，走到沙发边，把整个身子摊在沙发上，“从没觉得累过，现在一看到老顾家的人，怎么这么累？” 孟春桃手里拿着洗好的苹果递到孟月仙手上，“都怪我，要是我没擅作主张，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又没怪你，正好我唱红脸，你唱白脸，咱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孟春桃坐在一边，揉了揉脖子，“我还不知道你，不过咱爸妈该教育教育，秋生三十来岁了，还当他光屁股炕上爬。” “嗨，烦得很。” 两姐妹说着悄悄话，卧室里的老两口躺在床上也在说悄悄话。 “老头子，知道你向着秋生，可月仙的钱又不是大风刮的，她才到家，你老念叨你老儿子干啥？” “咱在这吃红烧肉，秋生还在外头吃苦。” “赶紧睡吧，这不比在东北好多了，别不知足。” 静谧的夜，孟月仙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披上一件衣服敲了敲白冰冰的房门。 白冰冰一脸惊喜打开门，“仙姨，你可回来了~” “你们这么晚还不熟？” “抓紧时间呢。”白冰冰脸上带着一丝雀跃的羞涩，努力的感觉让她每天过得充实，除了见不到想念的人以外，她觉得都很好。 孟月仙走进屋里，看顾北跟顾念正伏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太晚了，你们早点睡。” 顾念搓了搓眼睛，“妈，你赶紧睡吧，不用管我们。” 顾北合上书，“再写一张卷子就睡了。” “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受影响。” 这个影响自然是远道而来的爷爷奶奶还有舅舅。 顾念心思活络，“妈，你也一样，我们懂。” 孟月仙点点头，回到自己家，又躺在床上。 “月仙，别着急，总有法子解决。”孟春桃也没睡着，现在一锅乱粥，都是她犯的错。 “二姐，这回爸妈来了，大姐要是来了，咱家就团圆了。” “咱家现在就是你掌舵，你说往东，咱就往东，你说往西，咱就往西。” 孟月仙往二姐身边凑了凑，闭上双眼。 “睡吧二姐，明天又要忙。” 果不其然，第二天这破事一大早就来了。 就在孟月仙指挥着俄国的俊男美女装饰店里的时候，孟老爷子一通电话把孟月仙叫回了家里。 第229章 断子绝孙脚 孟月仙只好扔下索菲亚跟玛莎他们，骑着港田突突突地赶回了家。 进家门就是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孟春桃悄悄使眼色，英子在一边抹眼泪。 丝滑连招让孟月仙考虑这到底是出了啥大事。 “咋？”孟月仙扔下车钥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迎接批斗大会。 “还问？你弟都要离婚了，你还问？” 孟月仙抓起茶几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他离毛的婚？” 孟老爷子气得就想直起身子砸东西，被孟春桃按下，“爸，你砸了咱都得赔钱。” 赔钱？ 一听这俩字，孟老爷子赶紧坐下，只能自己喘粗气。 英子哭得更厉害。 “秋生媳妇说，一天混吃等死，不想过了。”孟春桃在一边解释。 “大娟子硬气啊~”孟月仙调侃了一句，跟自己毫无关系。 英子抽泣的声音让她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道。 “咋地？拿这个威胁我？” 孟老爷子气得直哆嗦，伸手指着孟月仙，“秋生还是你弟吗？你不愁，还看笑话？” 孟月仙撇撇嘴，“是我让大娟子离婚的？” 英子捂着脸呜咽出声，像是天塌了一样。 如果眼泪是子弹，那亲娘的眼泪可太好使了，孟月仙只能温声细语地安慰亲妈。 “哭啥哭啊，人又没死，只要不是生死，那都是小事，有啥好哭的。” “就是，有话好好说。”孟春桃挤眉弄眼，孟月仙都懒得看。 上次在饺子馆怼了弟媳妇，这就回家作妖了，又是找老两口施压，跟老顾家的路子如出一辙，孟月仙可是熟。 “你这么多家店，拿一家给秋生。”孟老爷子硬气得很，语气笃定。 孟月仙叹了口气，“爸，饺子馆挣得又不多，我还有更好的生意，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啥？”孟老爷子一脸好奇，英子哭声渐弱。 “我这不想再开个烧烤店，我还有回收站呢，你别小看这回收站，那每天可不少挣。” 原来只以为孟月仙只有几家饺子馆，这还有别的店呢。 “我亲弟那还不是得照应着，但是老顾家那头你们也看见了，都琢磨着我这点钱，咱老孟家这点钱又被惦记上了……” “那顾爱国死那么多年了，咱家的钱跟他们有啥关系！”老孟头这回倒是拎得清了。 “就是啊，一看我这过得好了，就想着我生是老顾家的人，死是老顾家的鬼，我想帮着我弟，他们还跳出来说我乱花钱。” “现在啥时代了，你自己挣的钱，凭啥给他们？” 孟春桃噗嗤一笑，又赶紧正色说道，“就是就是，咱老孟家的钱，爸，那顾爱民还想当我姐夫呢，你不挺相中顾爱民的么。” “他？可拉倒吧！月仙，他管你借的钱你要回来没有？” “那必须要回来啊！” “那就好，月仙，别搭理他，都是一帮什么驴马烂子，咱不找，要找就找更有钱的。” 孟老爷子被成功策反，英子也不抹眼泪了。 孟月仙安抚好老两口，跟孟春桃一起出了门。 “月仙，你这一手可以啊~” “我这不是胡诌的么。” “那以后咋整？” “走一步看一步。” 孟月仙确实不知道咋整，但是想了想，自己乱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出点钱给他们两家开个店，盈亏自负，剩下的就不管了。 不浪费自己的时间跟精力，不影响自己赚钱的速度。 “二姐，到时候饺子馆你费点心，我把俄国餐厅好好开起来再说。” “那还用说。” 整明白了老爷子，孟月仙送二姐去了食堂，直接返回了岗口区。 回来就见索菲亚指挥着年轻姑娘小伙把餐厅装饰一新。 刘勇收罗的装饰画全部上墙，还有些银质的烛台，摆件都被放在进门位置的展示台上。 索菲亚还把每个服务员带来的家人照片摆在上面，包括自己几个儿子的照片。 “仙，如果你觉得不好，我马上拿下来。”索菲亚征求孟月仙的同意。 “不不不，这样很好。” 放在这，更加有代入感。 孟月仙看着装饰好的餐厅更加有人情味儿。 接着索菲亚开始试菜品。 后厨招聘的人员到位，都是食堂招收的一些女人。 索菲亚在灶台前制作，每个人都拿着小本记录。 现在连试营业都算不上，就是纯粹的一个教，几个在学。 最后孟月仙捂着肚子看见红菜汤就恶心，看见烤牛肉就干哕。 索菲亚依然专业地品尝每个学员所做的菜品，眉头都没皱一下。 更多专业的事都交给索菲亚，关于服务人员的培训又交给了玛莎，孟月仙在店里转来转去找不到事做，门被猛得拽开。 顾爱民探头探脑走进来。 孟月仙简直像是见到鬼一样。 “你咋知道这？” 顾爱民笑眯眯到处看，手抚过精致的木椅，不在意地说道。 “你们不是去食堂了嘛，我想着帮你忙活忙活。” 这聪明劲儿不留着考大学可白瞎了。 尾随这事儿都能干出来。 孟月仙直接站起身，驱赶他离开。 “这地儿不是你能来的，这也不是我的店。” 顾爱民嬉皮笑脸抓住孟月仙的手，“不是你的你能这么上心？月仙，咱都土埋半截了，跟谁过不是过，就跟我得了……” 孟月仙恶心的想吐，就想扇他一巴掌，顾爱民倒是机警，又拽住她另一只手。 “月仙，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你对我眉目传情，我这不就离婚来找你了，你有啥不好意思的……”说完，顾爱民还想抱她。 玛莎带着其他人上二楼去参观包房，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 孟月仙刚想使出断子绝孙脚，让他半个月起不了床，一双大手猛地提起顾爱民的衣服领子，‘咻’一声顾爱民双脚离地，摔在地上。 这一下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顾爱民捂着屁股就想破口大骂，被眼前男人的气势震慑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230章 你算哪根葱 白海生冷着脸，“需要我报公安吗？” “还不快滚。”孟月仙瞥着地上的顾爱民。 “我说你推三阻四，在这有相好的了？” 孟月仙冷哼一声，“你是真不想当个人，那就别怪我了。” “别啊月仙，要是咱妈知道，顾东那头你清楚。”顾爱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既然你有相好的，告诉我就是，咱还是一家人。” 孟月仙作势拽起椅子上的包，掏出大哥大，顾爱民赶紧推门离开。 “这是谁？” “小叔子。” “你叫他来的？” “你看我这样像是主动喊他来的样儿吗？” 孟月仙很狼狈，虽然白海生英雄救美成功，他就是不来，她也会让顾爱民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可不习惯让人救。 白海生环视四周，“你装饰过后更好了。” 岔开话题，是因为他敏锐察觉到孟月仙有些不高兴。 虽然不是他的原因，可显然自己的到来并没让她惊喜。 孟月仙勉强笑笑，“还是你装修的好，单子带来了？” 白海生摇摇头，“在小王那。” “小王呢？” “陪女朋友去了。” 白海生忙里偷闲，时不时下楼在店门口转上一圈，想看孟月仙回来没有。 今天果然看见她的身影，只是不幸的看了一个小节目。 孟月仙坐下，理了理头发。 “白总一天可真是闲啊。” 白海生温和一笑，“我的时间取决于你需不需要我，你的男友呢？他怎么不在？”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出差去了。” “过年也不回来？” “还不清楚。” 白海生倒是希望那个男人回不来，这样可以跟孟月仙一起过年。 反正就他们父女两人。 “过年一起过？” “我家现在两家子人，你愿意来的话。” “那正好，人多热闹。” 孟月仙干笑两声，这种热闹她一点不想要。 白海生坐了一会离开，孟月仙拿起大哥大给顾东打个电话。 问了问工厂的情况，一切好转，接着让他去找路边摊的烧烤师傅，愿意来深市不，解决住宿，工资每个月四百，还有提成。 顾东惊讶中又了然。 深市确实还没北方的烧烤店。 挂了电话，孟月仙骑上车去回收站。 陈启现在只负责管理开大车，得力干将负责手底下的活儿。 孟月仙刚到，陈启也开着大车刚从回收厂回来。 “仙姨，你可算回来了。”陈启从车上跳下，自从上次剃了头，现在都留着寸头，整个人黑了不少，但是浑身都是精干的肌肉。 “现在咋样？” “都挺好的，就是那些村民老是围着看。” “看什么？”孟月仙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是像看热闹，现在咱们主要收的都是些拆迁的地方，港田我自作主张买了五辆，手底下的人下去收。” “量怎么样？” “跟洪涝那会儿相差不大。”陈启有些兴奋，因为现在深市到处拆迁建设，废品量很大，他们一直在扩大规模，底下已经养了二十来个人。 “拆迁……” 孟月仙陷入回忆，上辈子她也喜欢去拆迁的片区捡垃圾。 被拆的人家都是得了不少的钱，旧家当扔得也豪爽，能让她捡个痛快。 “干得不错。”孟月仙对于陈启只有夸的份儿。 看过了回收站，孟月仙又骑着车回了食堂，想着对于孟秋生跟徐金兰、顾爱民得把话说清楚才行。 在食堂的角落，两家人面对面，孟月仙坐中间。 “现在我有个提议，你们采纳我就掏钱，觉得不行我就拿点钱你们回老家。” 大娟子心里有气，不作声，孟秋生从爹妈那里得了口风，自然乐意。 “姐，你说啥我都听。” 徐金兰眼睛咕噜咕噜乱转，想着孟秋生同意她也同意，反正那是她亲弟弟。 “我们也同意。” “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开烧烤店，我从北方叫来一个师傅。” “还有一个就是开回收站，开在拆迁的片区，人手我也会调配过去。” 徐金兰不等孟秋生吱声，立马开口，“我们要烧烤店！” 大娟子一拍桌子，“凭啥！” “就凭我们是一家人，你一个嫁进来的外人，有啥资格说话！” 大娟子蹭地站起身，“我呸！你们才算哪根葱，姐夫死八百年了，你们还上杆子凑，不要脸！” 徐金兰把牙咬得咯吱响，面皮子抖了抖，嘲笑着说道。 “那也是我老顾家的儿媳妇，你姓啥？你姓孟？你一个外姓人，秋生都不吱声，你乱叫啥！” 孟秋生哪会掺和女人之间扯头花，他充满希翼地看着孟月仙，想让亲姐主持公道。 “吵啥吵，都想要烧烤店？那就抓阄。”孟月仙掏出包里的纸，写了两个选择，搓成两个纸团，在背后倒了一手，再扔到桌上。 徐金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一个，大娟子慢了一步，只好拿起另外一个。 顾爱民展开纸团，上头清清楚楚写的‘烧烤’两个字，跟徐金兰说完，娘俩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儿，挑衅地看着对面的小夫妻。 大娟子跟秋生两个手忙脚乱打开纸团，一看是‘回收’，大娟子立马就挂脸色。 孟月仙平静的瞟了两家人的不同脸色，“后悔来得及，不想干就回去。” “干干干，回去干啥，月仙，你说咋办就咋办。”徐金兰简直笑成了一朵花，脸上的褶子一层又一层。 孟秋生不顾大娟子闹脾气，直接开口，“干就干，反正我不回去。” 回东北能干啥？ 三姐都能开这么多店，养这么多人，他才不走。 见两家人都同意，孟月仙拿出承诺书来。 “帮你们开店我仁至义尽，赔了赚了我不管，前期我掏钱，后面你们盈亏自负，不许来我店里闹，要是在我这找不痛快，别怪我们法庭上见。” 合同是孟月仙找了田向松给写的，当然也没多大用，只不过专业名词多，确实挺唬人的。 孟月仙不给点甜头，是打发不了这两家人，只能出此下策。 “还有一件事，我现在跟老顾家没什么关系，我嫁谁也不可能嫁给顾爱民。”孟月仙注视着徐金兰，说得清清楚楚。 她不想因为什么狗屁的守寡理论，让他们娘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像是赶不走的苍蝇。 徐金兰只想着开了烧烤店就日进斗金，赶紧答应下来。 “成成成，月仙，你不认我们都成，但是顾东他们还不是得叫我奶奶。” “对了，我这承诺书上写清楚了，你们去纠缠顾东，我也可以告你们。” 这当然也是胡诌。 可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这一条的，但是孟月仙有田向松坐镇，说得言之凿凿，能唬住一会儿就唬住一会儿。 徐金兰面色难堪，“月仙，至于做这么绝吗？那可是我亲孙子……” “我们可不认你当奶奶！” 第231章 想挣个大的，结果拉坨大的 “顾西？” 顾西穿的西装革履，站到孟月仙身旁，看着徐金兰的眼神只有冷漠。 “顾西啊~你瞅瞅，现在也是大小伙子了，穿得还这么好，这一天能挣老多钱了。”徐金兰热情得不得了，站起身就想亲切地拉手，被顾西丝滑躲开。 “以前你们家咋对我们的，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你老糊涂，我们可不糊涂。” 顾西的嘴像是淬了毒，听得徐金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顾爱民本想着出言教训小辈儿，又想到自己还得靠着这一家人过活，生生又把话咽回到肚子里。 几个月不见顾西，孟月仙想得不得了，先重重拍了他一巴掌。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顾西‘哎呦’一声，“这都快过年了，我还不得回来。” 孟秋生站起身，捏了捏顾西的肩膀，“你咋还细胳膊细腿的。” “老舅，我又不靠出力挣钱。” 顾西梳着偏分头，穿着挺括的灰色西装，皮肤白，长相更像孟月仙，眼睛一转，鬼点子多得不得了。 解决了贪心的两家人，孟月仙载着顾西去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饺子馆看完了，又来到回收站。 再见到陈启，顾西感慨万千。 “你小子现在可以啊，回收站怎么样？” “一天挣个一两千。” 顾西点头，“确实不错，比我差点。” 倒不是顾西吹牛，他跟着乔老爷子倒腾电器，挣得也不少。 都是发车皮，随车走，乔老爷子跟上面谈，他就负责下面的打点。 这临过年，乔老爷子就让他回家过年，等过完年再走。 “还走？” “那必须的，陈启，要不要跟我干？” 孟月仙抱着手臂在一边冷冷出声，“当面挖墙脚有点不地道了。” 儿子随便在外面浪，可陈启必须留在身边。 “等顾南退伍那不就回来帮你了，大哥大嫂呢？” 顾西还不知道顾东的服装厂，孟月仙解释一番。 “可以啊，羽绒服厂，真不错，那大哥他们就不回来过年了呗？” “回啥啊，不回了。” 接着二人又去了俄餐厅，孟月仙有些自豪地带顾西参观了一番。 “咋样？” 顾西的眼睛在几个俄国女孩的身上流连，“好看。” “把你那哈喇子擦擦。” 现在顾西也到了可以找女朋友的年纪，“在外面那么久没找个好姑娘？” 顾西脸上遗憾之色正浓，“那提不开提哪壶，我这东奔西走的，哪个好姑娘看得上我？” “那你不光学习赶不上顾南。” 意有所指的话让顾西哀嚎一声。 “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真是在垃圾堆里捡得我？” “这都被你发现了。” 两人久违的玩笑让孟月仙轻松许多，虽然麻烦事依然那么多。 两人在俄餐厅正参观自己的办公室，包里的大哥大响起。 “月仙姐~” “谁？” “我是丽丽啊~” 许久未曾谋面的丽丽让孟月仙很是高兴。 “没回家过年呢？” “姐，我想离婚……” 孟月仙懵了，石老千跟陈丽丽感情一直好，怎么会闹离婚？ “咋回事啊？” 电话那头哇地一声哭起来，止都止不住。 “你在哪？我去找你。” 孟月仙匆匆下楼，还不忘回身嘱咐顾西，“晚上在这吃，帮他们试菜！” 顾西乐不得留下，“保证完成任务。” 一路上孟月仙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两口子怎么就闹上离婚了。 风驰电掣赶回上步村，丽丽正坐在家里收拾东西。 一看见孟月仙，委屈的眼泪就涌了上来。 孟月仙赶紧搂着她好生安慰，“不哭不哭，姐来了帮你做主。” 陈丽丽抽噎着指了指靠墙摆着的一摞床垫，“都是因为它……” 因为床垫？ 在丽丽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孟月仙的眼前出现了这么一帮人。 自称来自倭国的一帮人，销售磁性保健床垫，名叫‘生命床垫’，以“认购分红”的传销模式为诱饵，吸引了大量人员参与。 此时，传销在国内还属于新生事物，相关监管制度尚不健全，让这帮人钻了空子。 而入门认购就是购买床垫，才能获得‘会员资格’，拥有所谓参与分红和发展下线的权利，一张床垫就是一万元，十万元是陈丽丽所有的积蓄，一股脑的投入。 接着就是发展下线，上线可以从下线的认购费用中获得提成，所谓的金字塔式的层级返利结构，层级越多，上线看似能获取的收益越高。 而且各个成员按区域分为不同团队，还设定团队业绩目标，当团队整体的床垫认购金额或新增成员数量达到目标后，团队负责人和高级成员能额外获得高额分红，这促使成员不断鼓动身边人加入，扩大团队规模。 切实的金钱诱惑之外，还有虚假的‘股权’承诺，宣称参与者认购床垫达到一定额度，就能获得公司‘虚拟股权’，未来可以凭借股权参与公司利润分红，甚至能获得公司上市后的高额回报，‘财富蓝图’让参与者深信不疑。 这也是陈丽丽为何一次性认购了十张床垫的原因。 贪婪让人无所畏惧。 陈丽丽边说，孟月仙边思考，这不就是后世泛滥的传销么。 只不过后来变化颇多，骗法升级，这个版本可以说是初始版本。 “月仙姐，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老千一开始就不同意，床垫卖不出去，他就天天唉声叹气，念个没完，天天吵架，这日子没法过了……” “丽丽，这好生意你咋不告诉我呢？” 陈丽丽一愣，还以为孟月仙也会教育她一番，结果不是。 “你现在生意做得红火，哪看得上这种小打小闹……” 丽丽是存了私心的，都是女人，她眼瞅着孟月仙越做越大，自己也着急，这才铤而走险。 本想挣个大的，结果拉坨大的。 “月仙姐，还是别来了，我这床垫都卖不出去……”丽丽还挺有良心的，没忽悠孟月仙买床垫。 “我瞅着行，啥时候上课？带我去瞅瞅？” 第232章 睡出健康和财富 孟月仙虽然是被叫来调节婚姻破裂的问题，实则症结在‘生命床垫’上。 陈丽丽的全部身家都被骗走，这还执迷不悟，她要是不救上一把，家破人亡是既定结局。 “月仙姐，你真想听课？” “妥妥的真啊。” 陈丽丽似是下定了决心，“月仙姐，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你还想进来？” “听课又不花钱，没要求第一天就得买床垫吧？” “那倒没有……” 陈丽丽是被一起摆摊的小姐妹忽悠着一起听课，听着听着就被现场激昂的演讲给整上了头。 稀里糊涂把存折里的钱一股脑投到里面，成了小姐妹的下线。 怀揣着暴富的心进了组织，结果俩月过去，啥也不是。 “那，明天？正好有课。” “成，那我明天过来找你，别跟老千闹别扭，人家老千天天给你洗衣服做饭，换一个未必这么听话。” 陈丽丽被孟月仙逗笑，“行，那听你的，先不换。” 孟月仙随手拿了桌上的宣传单，离开陈丽丽家，又跑去了王老太家，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也不知道老两口现在咋样了。 车子刚一开到大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过年有什么好过的，还不就是两个老不死的凑合过，老大不打电话就不打，就当死外头了。” 孟月仙从车上下来，走进院子里。 “王姨~” “月仙来了。”王老太抹抹眼泪，放下手里的扫帚。 “我这刚从东北回来，我现在开了一家俄餐厅，我爸妈也过来了，过年上我那过年去。” 王老头坐在门口的摇椅上，头上冒汗，纯是刚刚气的，“不去！” “圆圆可是得去，你们不去，圆圆就接回来。” 一听这话，老王头坐不住了，“那不行。” “不行就去。”孟月仙笑着威胁。 屋里的圆圆正在写寒假作业，啥也不知道。 王老太拉住孟月仙的手，“去，肯定去。” “那我走了，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到时候让陈启带你们过去。” “好好好。”王老太送孟月仙出大门，孟月仙跨上车。 “王姨~你就把我当亲闺女，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王老太还以为孟月仙什么都没听到，听见她这样突然说一句，心里哽咽。 “我当了一辈子老师，自己的孩子教成了这样……” 孟月仙倒是也理解，养儿防老真的能防老吗？ 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 “往前看。”孟月仙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往前看总是没错的。 只要你一直向前，那些阻碍、痛苦、纠结，总会消失。 不停下脚步，就是对抗命运的最好方式。 反正迈步，就离终点近一点。 她只会些浅显朴素的道理，但是够用了。 告别泪眼婆娑的王老太，孟月仙还得一刻不停地去工商局。 倒不是去办营业执照。 现在她是工商局的常客，每家店的营业执照都要来办理，工作人员肖进步早就与她熟识。 “孟姐？这又开什么店了？” 他还以为孟月仙又来办理营业执照。 孟月仙坐在椅子上，把宣传单推到肖进步身前，“你看看？” 肖进步看着单子上的宣传语，蹙起眉头。 划时代健康革命！倭国尖端科技，睡出健康与财富！ 硕大的红色字体，刺激眼球。 金色樱花环绕的床垫图案，背景里是穷士山与深市国贸大厦的剪影。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躺睡=治病+赚钱！ 一张床垫，双重奇迹！倭国生命株式会社荣誉出品，划时代的高科技，全球销量突破100万张！ 采用独家量子磁力波技术，穿透7层皮肤，激活细胞自愈力！ 临床试验：3天改善肿瘤疾病，7天明显减缓衰老，1个月你将发生奇迹！ 认购即分红，轻松当老板！ 最底下还有一行蝇头小字。 本产品已通过倭国认证品质安全可靠。 简直是把虚假宣传做到了极致，因为所有的外资企业准入严格，未获许可即属非法经营。 孟月仙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 “就是有这么一个组织，用几十倍市价卖床垫，用拉人头的方式抽成，还用虚假股权蒙骗消费者，借改开的名头行骗，严重不严重？” 肖进步消化了好一会才出声。 “你这说的不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是犯罪，诈骗罪，你哪来的单子？还有其他证据？” 孟月仙摇摇头，“现在没有，明天就有了。” 肖进步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孟月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明天休息，要不等我回来再说？” 孟月仙叹口气，“这要是破获一起这么大的诈骗案，那还不得平步青云啊，我记得小张一直念叨想转正来着……” “孟姐，还是我来吧，我明天正好有时间，咱俩先探探底。”肖进步昂首挺胸，说得义正言辞。 “小张最近忙着相对象，还是不找他了，那明天我来找你，咱俩演出戏。” 肖进步还是被孟月仙拉下了水。 主要别人不愿意掺和，孟月仙信任这个小伙子，从农村考学，毕业进了工商局，为人勤快，性格善良。 也不是忽悠，这件事成了真是大功一件。 涉案金额如此庞大，还不能打草惊蛇。 上辈子孟月仙在电视上看过那些被洗脑的人，上线却很难抓着。 孟月仙要放长线钓大鱼，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肖进步是害怕的。 要么是工作丢了，要么就是受到表彰顺利转正。 没有人脉关系的他想搏一搏，为自己博一个未来。 两人详细探讨了一下明天二人的人设，孟月仙便驱车回家。 这一天东跑西颠，没一刻清闲时候，回到家耳根子也不清净，孟老爷子坐在饭桌上，一口小酒一口小凉菜。 “月仙~你到底嫁不嫁人！” 第233章 你们老总人怪好的 怎么又扯到嫁人了？ 英子在一边使眼色，让孟月仙赶紧进屋休息。 孟月仙感觉莫名其妙。 等她进屋，英子偷摸也跟着进来，还把门反锁，一副特务接头的模样。 “又咋了这是？” “你婆婆今天找上门来，说是顾爱民见你店里有个大老板在那转，说你是不是傍的大款开了这么些店，传回老家不好听……” 孟月仙气笑，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前脚答应给他们开个店，后脚就来家里搅和事儿。 “月仙，你别生气，我肯定不信，你爸老糊涂了，人家说点啥都信，以前过苦日子他也不是这个样，现在你挣钱了，他倒飘了。” “之前你们这样劝我那样说我，我才答应给他们开店，现在开个屁！” “哎呀~那还不是为了顾东，你不给点好处，作到顾东那可咋整……” 这种窝囊气孟月仙很久没体会到，陌生又气愤。 英子叹口气，“月仙，你一个人在这我看着都心疼，东奔西跑，要是有合适的人，你该嫁人就嫁人……” 还说不信，这话里话外还不是相信。 孟月仙看着英子满是皱纹的脸，发出灵魂拷问，“你觉得结婚有啥好处？” “好处？”英子有点迷糊。 “对，告诉我。” “那……那不就是……那个……”英子努力想啊想，话就在嘴边，脑子已经出走。 啥好处？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能生孩子……”英子想出一个好处来。 “那以后社会发展发展，不结婚也能生孩子。” “咋可能！”英子震惊得瞪大双眼，好像第一次听说大清亡了。 “那我都有孩子了，我结婚有啥好处？” 英子懊悔，早知道刚刚不要表现这么震惊，就不用第二次回答问题。 “有个说说话的人，做伴呗。” “我现在好几个店，一大堆员工，五个孩子，以后等他们结婚生孩子，家里人更多，缺说话的人吗？” “那……”英子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其实孟月仙不抗拒男人是因为对方是傅淮川，可婚姻这个东西让她着实抗拒。 它像是一把大锁，禁锢了女人的大锁。 只要结婚了，就成了24小时全年无休的全职保姆，并且连工资都没有。 英子见她心意已决，有些担忧。 “月仙，咱是女人，女人总要有个男人，你那些歪门的道理别信太多，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要是传到老家去……” “传老家去能咋地？我没饭吃没钱花，他们能给我？我每分钱都是自己靠双手挣来的，天王老子来了我腰杆子都是直的！” “人老了都得落叶归根，总要回去的……” “我回去也是风风光光回去，你以为你活成他们要求的那样，人家就不讲究你？” 辩驳这些太浪费口水，孟月仙是被这些破事闹的，多说了几句实话，又怕伤了英子的心。 “妈，咱好好的，别听这个听那个，我现在忙着挣钱，你们别添乱，好好在这享福，别的都不要管。” 英子不再说什么，她本来就是个农村老太太，要不是孟月仙在这，一辈子都出不去自家的屯子。 孟月仙十分疲累，感觉事情堆成了一堆，分外想念傅淮川来。 但是又想着他要是回来，怕是事情更多。 乱。 一团乱麻。 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冲到被窝里就狠狠睡上一觉。 第二天一早。 孟月仙化了个妆，头发特意披散下来，穿上自己的战袍，那套巨贵的西装套装，背着小坤包踩着细跟高跟鞋，出门打了个车先去了傅淮川家，接着又去上步村。 肖进步穿着西装，站在上步村的巷子口焦急等待。 孟月仙这一打扮，像是换了个人，肖进步差点没认出来。 “孟姐你这化的我都没认出是你。” 孟月仙特意化得浓了点，大红的嘴唇气场十足。 “这不装大款么，我也怕被认出来。” 谁知道这个组织盘根错节的都是什么人，孟月仙还是小心为妙。 进入这个组织除了帮助丽丽，再一个就是想跟肖进步攀关系，以后是要经常打交道的人，孟月仙对于小肖也是放长线钓大鱼。 没有背后的人，那就造一个出来。 站着等了一会儿，陈丽丽从巷子里走出。 “月仙姐~你这啥造型啊？这位是？” “这是肖总，在俄国做生意认识的朋友，我一跟他说，他也感兴趣。” 肖进步三十几岁，长相老成，因为紧张，紧绷绷的脸上啥表情都没有。 “肖总你好。”陈丽丽伸出手，先跟肖进步握了握。 三人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集会地点。 每次集会地点都不一样，连陈丽丽都是在一大清早接到电话才知道地址。 出租车开到了城郊的一处三层独栋小洋楼前停下。 肖进步实在是紧张得背心冒汗，孟月仙倒是神色如常跟丽丽闲聊。 门口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假发，遮掩下面的白发，身形微胖，穿着背带西裤，笑眯眯地迎接。 “陈女士，带了朋友来啊？” “汪总，这都是我朋友，都是在俄国做过买卖的大老板。” “快请进。”汪全伸出手指引，亲切又绅士。 陈丽丽带着两人进了院子，孟月仙回头，见那人还站在那。 “这就是我们的大老总，每次都是亲自迎接每一个人。”陈丽丽脸上带着自豪，意思是大老总真的把每个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孟月仙猛点头，“你们老总人怪好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才哪跟哪。” 陈丽丽沉浸在大饼的开胃菜里，无法自拔。 肖进步咽了咽口水，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走进小洋楼，宽阔的大厅已经坐着不少人，陈丽丽带着两人径直走到最前面的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所有在坐的人无不是艳羡的眼神看向他们。 这就是十万块钱带来的特权，VIP专座。 陈丽丽沉溺的梦境就是这么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 坐了一会儿，一个男人昂首挺胸走上台。 “各位兄弟姐妹，我站在这儿，心里头那股热乎劲儿，都快把我烧着了！” 第234章 今晚能陪我了吗？ 孟月仙皱眉。 这是身上泼汽油了？ 站在台上的男人神色激动，声音亢奋，“三个月前，我还是个在老家连温饱都成问题的穷小子，兜里比脸还干净，干啥啥不成，吃了上顿没下顿。” 孟月仙鄙夷地看向这个男人，现在这个年代吃不上饭咋可能？ 这不是瞎扯淡嘛…… “可你们再看看现在的我！”男人撸起袖子，展示手腕上的金表。 “深市是什么地方？遍地是黄金，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弯腰去捡！我刚到这儿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心里头满是怀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真有这么好？但我咬着牙想，反正已经穷成这样了，还能差到哪儿去？” 孟月仙都想笑出声，拙劣。 “加入咱们这个大家庭后，我才发现，以前的日子那都不叫日子！每天跟着大伙学习，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袋里全是赚钱的门道。” 是做梦的门道吧…… 孟月仙很难不再心里吐槽。 男人指着身后挂着的白板，上面是个金字塔的图表，“你们瞧，这就是咱们的发展模式，只要大家肯学习，发展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大家庭，钱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咱们这有个大哥，来了不到半年，已经发展了五十多个下线，上个月他拿到手的分红，好家伙，足足有五万多块，在老家得干多少年才能挣到？” 场下的人开始沸腾，孟月仙微微侧头看向陈丽丽，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眼睛也闪着希望。 “在这里，你不用拼学历，不用拼背景，只要你肯干敢干，你就是下一个百万富翁！” 场间爆发雷鸣般的掌声，男人意气风发地伸开双臂。 “有人肯定会说，这是不是骗人的？要是骗人的，为啥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抢着加入？看看周围，哪个不是满怀希望来赚钱？咱们要趁着深市的发展，再过几年，等这个模式全面铺开，你就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到时候，开着小汽车，衣锦还乡，看谁还敢小瞧你！” 场间被彻底点燃，所有人站起身，使劲鼓掌，孟月仙跟肖进步硬着头皮站起身，也加入其中。 看众人穿着，大多也只是普通人，估计买床垫的钱都是全部身家。 等大家坐下，汪总走上台，笑眯眯地鞠躬。 “接下来，我们开始我们今天的课程……” 孟月仙跟肖进步就听着汪全的洗脑课程，坚持到下课。 刚一下课，汪全就走下台，语气亲切，“怎么样？今天第一次来，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孟月仙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汪总，我太想加入了，要不要详谈？要的量可能有点大……” 陈丽丽站在一边，“那你们先聊，我在这等你们。” 汪全带着孟月仙跟肖进步进了旁边的一间空屋子。 显然这里只是其中的一个临时点，孟月仙还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点确切的证据。 两人坐在沙发上，汪全倒了两杯茶递到两人手上。 “如果二位有意向，这个价格都可以谈。” 孟月仙舒服地陷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说说看，生意这东西，投得多赚得多，买个十张二十张没什么意思。” 她口气大的让肖进步嘴巴发干，只能不停喝茶。 “那自然。”汪全笑得像一朵花，只觉得对方暴发户的气质实在让太招人喜欢，“五千，一次购入200张，深市区域代理，区域随挑。” 还真是敢说啊，不知道孟月仙哪里像是拥有百万资产的人。 孟月仙面不改色，肖进步也纹丝不动。 本来就是提供讲价空间的汪全见两人不吭声，有些焦急，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双方僵持。 孟月仙起身，“那下回再谈，我要看到你们的账本跟名单，我要眼见为实，如果没问题，这区区两百张对于我跟肖总不是问题。” 汪全心里一喜，压下眼底的兴奋，缓缓站起身，“还是北方老板爽快，我也是个直性子的人，既然孟老板看好，那下次见面，还是小陈通知您。” 几人走出办公室，陈丽丽等得焦急，见汪总对两人恭敬的态度，这才放下心。 三人打车离开，丽丽忍不住小声问道。 “怎么样？” 孟月仙摇下车窗透气，“聊挺好，下次开会还得你通知我。” 陈丽丽有点像是做梦，这也太快了。 “月仙姐，你真想好了？” 孟月仙看着肖进步副驾驶的背影，笑笑。 “肖总感觉如何？” 肖进步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要是真破获这起诈骗案，不仅仅是转正，而是升职。 “是个好项目。” 送回了陈丽丽，两人车上商讨了一番下次的计划，孟月仙又回到了饺子馆。 还有两天过年，店里的生意更好，不少人要冻好的饺子买回家过年。 几家店都紧急增加了冷冻柜，服务员忙中抽空包饺子。 孟月仙去了一店帮忙，孟春桃去了二店，还有英子陈启在三店，全家齐上阵。 后厨里几个女人包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最后只剩下妮子跟孟月仙挑灯夜战。 已是深夜，妮子被她赶回家，自己收尾。 连轴转，店里每个人都累，孟月仙只能咬牙挺。 等她把最后一盘饺子放进冰柜，站起身艰难伸了个腰。 就在她洗手的功夫包里的大哥大响起。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接起电话。 “喂？” “想我吗？” 电话那头是傅淮川好听磁性的嗓音。 “傅教授终于抽出宝贵的时间给我打个电话。”孟月仙脸上浮起淡淡的笑。 “我想你。” 孟月仙叹了口气，“想我有屁用，又见不着。” “要不我飞回来看你？” 孟月仙才不信他的鬼话，傅淮川出国开研讨会，本来就说好了得过完年才回来。 “那你飞回来。” 她把包背在身上，关了店里所有的灯，把大门锁好，一转身傅淮川笑盈盈站在自己身后，手上拿着大哥大。 他瘦了许多，身上穿着松垮的黑色风衣，下巴是淡青色的胡茬，一双黑眸饱含深情地望着她。 这些日子的委屈和麻烦，全都化作喷薄的想念，孟月仙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久久不言。 傅淮川紧紧抱着扑进怀里的人。 “今晚能陪我了吗？” 第235章 你可真是拼命 傅淮川坐在港田车厢里，手紧紧扣着车架，很是狼狈，孟月仙油门拧得起飞，开得风驰电掣。 往常都是孟月仙坐在他的副驾驶，这回说什么都要让他试试自己的开车技术。 当然，后面的车技主要看傅淮川。 刚进家门，灯都没开，傅淮川一把揽住孟月仙的腰，猛地俯身吻住了她。 心底深处的浓重思念超过了身体的负荷，爆发出强大吞噬力。 猛烈又狂野，带着山呼海啸一般的破坏力，将两人席卷。 孟月仙喉咙里发出朦胧的声音，但是很快被傅淮川的吸允声吞咽掉。 他们拥吻着上楼，一边把身上的累赘衣物迅速扯掉。 傅淮川胸口的火焰快把自己烧着了，二人舌尖碰着舌尖，一股强大的电流在体内四处流窜。 胸腔紧紧贴合在一起，可以充分感受对方的心跳。 月光下的孟月仙睫毛颤动，他抱着傅淮川，声音像被揉碎在喉咙里，起初是小小呜咽，随着呼吸加重，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气音，在寂静空气里荡出令人心颤的余韵。 傅淮川眼眸深邃，吻着她的鼻尖，嘴唇，锁骨，那些湿润的吻喷洒着热气，让身下的女人颤栗。 二人的呼吸早已纠缠不清，分不清谁的更重更急。 她的脸颊绯红，双手紧紧攀着他光滑宽阔的脊背，在上面轻轻摩挲，在他的身下一次又一次脑中炸开烟花。 傅淮川轻轻咬着她的下巴，专注地看着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看她呼吸急促，看她难耐又愉悦的神情。 床板轻轻摇晃，发出暧昧的响动。 …… 傅淮川一整夜都没有睡，勤勤恳恳。 孟月仙实在是太累了，迷迷糊糊睡着。 天光微亮，孟月仙被准时准点的生物钟叫醒，睁开眼就是傅淮川灼热的目光。 她伸手抚摸他长出的胡茬，叹了口气。 “你真是拼了命了……” 傅淮川轻吻她的手指，跃跃欲试，“还有时间。” “你不是9点的飞机吗？” 傅淮川眸子一暗，把她整个按进怀里。 “不想走。” “快走吧，我等你回来。” 傅淮川磨磨蹭蹭，孟月仙只好挣脱他的怀抱，眨眨眼。 “洗澡不？” 孟月仙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带着身上暧昧的痕迹走去洗手间，傅淮川一掀被子，紧随其后。 洗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两人才湿漉漉走出，孟月仙裹着浴巾，脸上潮红，浑身冒着热气。 傅淮川净短的碎发滴着水珠，身后萦绕着朦胧的水雾，上身赤裸，下身围着浴巾，身材精瘦健壮，腹肌线条紧致。 他从孟月仙背后伸出手臂，慵懒地赖在她身上。 “不想走……” 孟月仙回过身，搂着他的窄腰，“去吧去吧，等你回来。” 她的湿发贴着他的胸口，心口刚刚消解的燥热又升腾起来。 他猛地将她打横抱起，两个人摔在床上。 只是胡闹了一会儿，傅淮川被孟月仙赶着下楼拾捡昨晚掉落的衣服，两人穿戴整齐，手牵着手下楼。 傅淮川要立刻坐飞机赶回去，连过个年的时间都没有。 外国人没有过年一说，研讨会自然要继续。 他请了一天的假期，风尘仆仆为了见自己思念的人。 刚走到一楼，傅淮川又开始耍赖皮，紧紧抱着她不撒手。 孟月仙理了理他身上的西装，笑着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走吧走吧，温柔乡不宜久留。” 傅淮川还想让她去送自己，又知道她现在要忙的事太多。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在家等我？” 满含深情的眼眸里带着渴望，看得孟月仙心里暖融融。 “好。” 两人锁好门，牵着手出门，孟月仙看着他依依不舍坐上出租车，而她只能站在原地挥手告别。 脑海里都是一整晚的荒唐，两辈子第一次体验上云端，她有些脸热心跳。 所以人活着活着什么离奇的事儿都能发生，铁树也能开出花来。 她平复好心神，挥手打了一辆出租车，今天她准备给自己放天假，带着全家备年货。 这是她来深市过的第一个年，她要好好准备。 先回到家，带上天天只知道学习的姐妹俩还有白冰冰，孟春桃也被叫了回来，架上连连拒绝的老两口。 “哎呀~乱花钱，咱就菜场买点吃的喝的就行，春桃买了那老些衣服，还买什么衣服……”英子死活不愿意去，扒着餐椅不起身。 老孟头是可惜钱，“有那钱给你弟买套房子多好……” “你爱去不去。”孟月仙直接懒得搭理他。 顾北跟顾念拽着英子的手，将她拉起，“姥~咱去逛逛，那里可跟菜市场不一样，咱也见见世面~” 最后英子耐不住两个外孙女的软磨硬泡，站起身，局促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你们去买就行了，可别给我买。” 老孟头被晾在一边，一行人热热闹闹离开。 “顾西呢？”孟月仙在家里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一大早就去俄餐厅去了，说要帮你试菜。”孟春桃打了个哈欠，凑过身子压低声音，“昨晚怎么没回来？” 孟月仙抬头看天，“今儿这天气不错。” “看你这透粉的皮肤，我都知道你干嘛去了。”孟春桃坏笑。 “咳咳~二姐你带的钱够不够？上次我买那个西装好看吧？给你买一套。” 孟春桃点点头，“再给我买个包。” 隔了许久再来逛商场，比之前人多了不少。 商场的转门上方挂着一排硕大的红灯笼，恭贺新春几个大字熠熠生辉。 一群女人挎着胳膊，走进其中。 白冰冰像是回到了家，在前面开路，顾念以前来过，只不过囊中羞涩只转了两圈就落荒而逃。 孟月仙也只是来过一次，其他人来都没来过。 明亮的一楼大厅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白冰冰直接上了扶梯。 英子犹豫半天也不敢迈步，顾念直接蹲下，拽着老太太的脚放在上面，顾北轻轻一拉她的手，这才顺利上了扶梯。 二楼三楼都是服装店，白冰冰直接领着众人进了一家进口女装。 售货员许久没见到白冰冰，热情万分，“白小姐，好久没见到你了。” 白冰冰现在醉心学习，哪有时间逛街，“都是我家里人，给推荐推荐。” 说完，她拉着顾念的手，去看自己心怡的衣服。 老太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局促不安地到处打量一番。 “这衣服咱穿不起啊……” 店里的三个售货员开始备战，忙着找合适的衣服推荐。 孟月仙包里的大哥大响起。 “喂？” “老板~你快来吧，出事了……” 第236章 如果孟月仙同意 孟月仙挂断电话，走到孟春桃身边。 “都给买两身衣服，我要先回去，玉珍那里有点事。” 孟春桃不放心问道，“啥事啊？” “没多大事儿，别不舍得钱。” 孟月仙匆匆离开，赶到南门街二店。 还没走到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街角新装修的店门口正挂着熟悉的牌匾，双喜水饺。 孟月仙疑惑地看向里面，人头攒动，不少人在里面吃饺子。 她又抬头确认了一下招牌，这才赶紧走去街尾的二店。 往日热闹的店里冷清不少，郑玉珍站在门口正焦急等着孟月仙。 “老板~这咋办呢？” “之前装修的老板是不是经常过来？” “对，还问咱店里生意咋样，我都没说……” 同行是冤家，郑玉珍再不懂也知道不能乱说话。 孟月仙也不太懂这个，只能求助田向松。 “向松？你在律所吗？”孟月仙拿着大哥大，边走边说。 “在，有事？” “有点麻烦的事……” 孟月仙赶去律所，整个办公室只剩他一人。 他早早给员工都放了假，自己还在做收尾工作。 “你是说店名跟你完全一样？” “对。” “好办，你现在立马注册商标，来得及。” 孟月仙虽然开了这么多家店，可对知识产权这块还不熟悉。 她还以为办理了营业执照就万事大吉。 田向松解释，“在商标局注册，受法律保护，咱们现在赶紧注册，然后让对方整改。” 啥都不懂的孟月仙听从田向松的建议，跟着他赶紧去家里拿了资料，两人一起去商标局做了注册。 可拿到证书的时间之久，孟月仙不免心急。 “要好几个月？” 田向松也没有更快的办法，“现在对于注册商标还没有普及，很多人并没有这个意识，只能等拿到证书公告之后才能生效。” 孟月仙索性把自己的回收站跟俄餐厅都做了商标注册，以绝后患。 等她到家，天色已晚。 白冰冰非要请客，一家人在商场的港式餐厅吃了晚饭才回到家。 老孟头坐在家里气鼓鼓，不光不带他，连晚饭都不回来吃，把他扔在家。 孟春桃带了些餐食回家，还开了一瓶好酒，老孟头这才舒服一些。 等孟月仙到家，英子不免念叨。 “你天天在外面跑，多买点衣服，我不用穿什么好衣服，浪费钱呢……” 孟月仙看着孟春桃给挑的衣服，竖起大拇指。 “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省到最后啥也没捞着，你看二姐给你挑的衣服就是好看。” “那还不是你掏钱，妈，月仙现在可是大老板，你放心花！” 两姐妹一唱一和，英子笑得合不拢嘴，孟老爷子独自受伤的世界达成。 英子现在笑得开心是因为还不知道孟春桃花了多少钱，要是知道花了好几千，估计心都得滴血。 顾北、顾念、英子从头到脚买了一身新衣服，冰冰没拆吊牌的衣服有整整一个衣柜，不让孟春桃破费。 孟春桃说是要狠宰三妹，结果也是舍不得钱，自己只挑了一件真丝衬衫，给孟老爷子买了一套中山装。 年货倒是置办了一堆，什么没吃过就买什么，置办妥当。 员工陆续放假，孟月仙挨个给发了大红包，家家开始过年的准备。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 孟月仙开着港田，跟孟春桃把一车的吃食运到了俄餐厅。 一起过年的人多，家里根本装不下。 孟秋生两口子，房东两夫妻，郑玉珍带着两个娃，还有最讨人厌的婆婆徐金兰跟顾爱民也被孟老爷子喊了过来。 索菲亚带着一帮年轻人也来体验新年。 整个俄餐厅里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顾西撸起袖子非要露一手，跟孟月仙打擂台。 一家老少齐上阵，就为了忙活晚上这一顿。 顾西带回来的唱片机放着黑胶唱片，唱着喀秋莎、红梅花儿开。 俄国的年轻男女拉着其他人跳起舞来，欢快的场面让英子感叹。 “真是做梦都做不成这样的……” 孟老爷子在一边连连摇头，“这要是都被流氓罪抓起来，你还笑得出来？” 英子白了一眼不解风情的老头子，“我看你就发芽土豆子吃多了，现在我们在深市，可不是在东北！” 人虽然走出了北方，可心还没跟得上时代。 孟老爷子见那些搂抱在一起的人不免气恼，“在哪也不能这样！” 房东王老太抱着圆圆在一边跟英子热聊，不停夸赞孟月仙，羡慕英子的儿女都孝顺。 孟秋生拉着大娟子在一边跳舞，“媳妇儿~以后咱也开这么大一个店。” “嘁~想得美，你姐那么抠！” 孟月仙正在后厨忙得起飞，顾北在一边帮着摘菜，顾念在一边摆盘，陈启也跟着帮忙切菜。 孤身一人的郑玉珍也在厨房跟着忙活。 大丫二丫穿着孟月仙给买的新衣服，在大厅里跑来跑去，很是兴奋。 俄餐厅的大门被拉开，白海生两手提得满满走进其中。 白冰冰嚷嚷，“累死了，仙姨什么都准备好了，你非买这么多！” 顾爱民正在一边偷尝洋酒，又见到此人心里一个咯噔。 孟月仙的家人都对白海生熟稔，不觉奇怪，徐金兰心思流转。 等白海生落座，就开始打听起来。 “您一看就是大老板呢，是怎么认识我儿媳妇的？” “朋友介绍。”白海生从冰冰口中知悉全貌，稍一猜测就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顾爱民上次被摔得狼狈，这次见面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妈，你问那么多干嘛，人家大老板怎么瞧得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坐在一边的英子打圆场，“听春桃说你这买卖做得大，冰冰这孩子好，又聪明又漂亮。” 白海生微微一笑，很是谦逊，“都是讨生活。” 徐金兰酸溜溜开腔，“也比我那儿媳妇强，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还叫人背后说闲话。” 话一出口，英子脸色一变，孟老爷子抬不起头来。 “月仙很优秀，她自己打拼到现在，吃了很多苦，挣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白海生的话让英子心里好受了些，徐金兰并没有闭嘴的打算。 “这吃不吃苦咱也不知道，老家的人也不知道，只知道她一个寡妇来到这大城市发财了，怎么发的谁知道？” 被恶意揣度似乎是每个女老板的命运，要是平时，白海生是懒得与这些人争执，浪费时间，可涉及孟月仙，他乐于浪费这个时间。 “她很优秀，我很佩服。” 徐金兰话音一转，“再有钱能咋样？还不是没有男人要的女人，要不是我儿子被克死，她也不至于被人背后嚼舌根儿，唉，我儿的命啊苦啊……”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打得英子、孟老爷子脸生疼。 啥叫克死的？ 白海生表情真挚，语气诚恳，看向英子。 “如果月仙同意，我想立刻娶她。” 第237章 索菲亚俄式餐厅 英子愣住，孟老爷子也发懵。 这直白的求婚宣言让老两口彻底无法思考。 顾念早就念叨冰冰的爸爸多么有钱，而白冰冰的穿着谈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月仙一个寡妇，怎么就让人家大老板给相中了？ 徐金兰干笑，“你这是开玩笑吧，你这条件就是找个18岁的黄花大闺女那都是轻轻松松，就她？四十来岁的寡妇？” 白海生直视她，“只要她同意，我的钱我的人都是她的。” 啥意思？ 是钱多的花不完的大老板看上孟月仙。 一边坐着的英子心里一喜，越看白海生越喜欢。 岁数相当，看着人也踏实，条件更不用说，这要是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哪用这么辛苦。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孟老爷子一下挺直了腰板。 “啥时候办啊？过年人家还上班吗？” 白海生哑然失笑，“这都得看月仙的意思。” 坐在一边的徐金兰像是吞了个苍蝇一般难受，本想挤兑挤兑，结果成了最佳助攻手。 白海生坐了一会儿就去厨房看孟月仙，帮着端菜打下手。 他哪做得来厨房里的活计，被孟月仙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等不多时，一盘盘菜被端出厨房摆在桌上，三桌人坐在一起举杯庆祝新年。 白海生带来的茅台酒让孟老爷子喝美了，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月仙呢~你俩啥时候领证？” 孟月仙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他，“咋？才喝一杯就多了？” 白海生坐在孟月仙身边，笑眯眯说道。 “我等着你同意嫁给我呢。” 虽然白海生的声音不大，还是让桌上的子女起哄。 地下恋情的好处就是处了这么久，所有人还不知傅淮川的存在。 孟月仙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刚想开口，白海生出声。 “不着急，月仙现在事业为主，我会一直等她。” 白冰冰笑弯了眼，还没见过自己老爸这么勇敢追爱。 孟月仙知道自己要是现在解释，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就得荡然无存，生生咽下真相。 吃过团圆饭，孟月仙用手肘碰了碰白海生，两人一前一后离桌，转去店外。 外面鞭炮声阵阵，空气里都是淡淡的硫磺味儿。 不等孟月仙开口，白海生先出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我还想争取争取。” 虽然这手段并不高明。 孟月仙叹了口气，看着天上的月亮。 “都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而我只想征服世界，有点绕，但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虽然她懂得不多，可现在她包里都会放本书，空闲的时候翻翻看看。 那些书中世界，书中人让她渐渐明白内心的不甘是什么，她想要什么。 孟月仙拢了拢碎发，“我想跟你们争夺资源、权利和金钱，靠自己的实力，你需要的是贤内助，因为对我的新鲜感，才对我念念不忘，可能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也许这只是你的猜测。”白海生歪头看她脸上喝过酒爬上的红晕。 “这不是猜测，是事实。” “你很清醒。” 白海生也跟着叹了口气，他知道孟月仙说这些的意思，“但是我还会继续等你。” 他没有放弃的理由。 “我喜欢他，不会考虑你。” 孟月仙直接送给白海生一份难忘的新年礼物。 白海生转过头，也去看天上的月亮。 “人总不能放弃希望，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 孟月仙皱眉，不得不转过头看他，“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白海生转过头，眼眸里映着天上刚刚燃放的烟花。 最让人耿耿于怀的得不到和已失去。 白海生深陷其中，又甘之若饴。 店里众人举杯欢腾，店外的两人静静站着。 顾爱民眼睛瞟向窗外，狠狠灌下一口酒，“一个寡妇，嘁~” “少说两句，你还想不想在这呆了。”徐金兰怕顾爱民喝醉说错话。 现在他们娘俩可都得仰仗孟月仙过活。 吃过团圆饭，刚到家孟月仙就在家里公开了傅淮川。 英子还沉浸在喜得金龟婿，这就换人了？ 孟老爷子气够呛。 “你到底是认识几个男人？怪不得亲家母那么说你！” 孟春桃在一边拦着，“人家傅教授可有学问了，不比白海生差。” 孟月仙理直气壮，“等他回来给你们见见，不要乱认女婿。” “月仙，赶紧睡吧，明儿再说。”英子扯着老头子进了房间。 顾北顾念张大了嘴。 “妈，你这闷声干大事。” “妈，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都支持，” 两个女儿无条件支持，自然是孟月仙可以预料到的。 顾西喝得晕晕乎乎，歪倒在沙发上啥也不知道。 他在玛莎索菲亚那一桌，跟俄国小伙子拼酒，为国争光，根本没注意到这头发生的大事。 大年三十刚过完，孟月仙百无聊赖在家。 所有的用工单位也都是初三上班，俄餐厅也定在初三开业。 孟月仙只在大年三十半夜十二点接到傅淮川的电话，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初三一早。 孟月仙站在索菲亚餐厅门口。 她化了层薄薄底妆，只在颧骨扫了点淡粉，唇上是接近纯色的豆沙红，透着自然的气色。 披散着一头新烫的港风长卷发，蓬松地披在肩头。 米色垫肩西装下是淡绿色的丝质吊带长裙，脚下是裸色细高跟鞋。 锣鼓敲得震天响，两头红色舞狮舞得虎虎生风，鞭炮从街头放到街尾，阵仗极大。 白海生特意邀请了各界名流，直接去了二楼的包房。 一楼大厅座无虚席，顾客都好奇看着穿梭场间的外国服务员，很是新奇，店外也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你看那大高个，可真好看。” “人家这高级着呢，还请的外国人。” “什么时候带我去吃吃？” “一顿不得好几百，谁消费得起……” 站在门口的玛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色的长发梳着低马尾，身穿得体的黑色西装，踩着细高跟鞋，很是专业。 其余的俄国女服务员穿着黑色长裙，外面罩着白色绣花的小围裙，头上戴着精致的帽花，优雅端庄。 两名帅气的男服务员穿着黑色西装，搭配白色领结，手上带着白色手套，着装正式干练。 餐厅里的顾客都非富即贵，也都是白海生的站台这才赶紧来尝尝鲜。 孟月仙在大厅穿梭，询问顾客对于菜品的意见，玛莎则紧张地调动人手，顾西身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餐厅后指引停车。 所有人都拧紧了发条，紧张又激动。 大门口传来一阵吵吵嚷嚷引起了骚乱。 “我要找我老婆！” 第238章 给别人养儿子 玛莎匆匆走到后厨，找到巡视的孟月仙。 “仙姨，有人在门口闹事。” 孟月仙匆匆走出厨房，大厅里的客人面露不快地看向门口。 赵有福头发蓬乱，身上穿着破洞的海魂衫，军绿色的卡其裤子正跪在店门口。 孟月仙眯起了双眼，审视这个突如其来的人。 “起来！” 赵有福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孟月仙，脸上是讨好的笑，“月仙，春桃呢？我不想跟她离婚，你把她叫出来……” “你先起来！”孟月仙看他在这出洋相影响生意。 “我不，你让春桃出来，我真后悔了，月仙，我知道错了，你信我……” 信你个鬼。 “我信，你先起来，我带你去找她。” 孟月仙柔声细语，赵有福喜滋滋起身，两人绕到店后，来到顾西身边。 “你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孟月仙冷下脸。 “啥意思啊？月仙？”赵有福手足无措，伸头来回张望。 顾西是知道二姨离婚的事儿，看见赵有福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敢到这？”顾西撸起袖子站在孟月仙身边。 “顾西，你这是干啥？我来找你二姨复婚。” “复婚？”顾西冷笑，“你她娘的活腻了！” 孟月仙扯住顾西的胳膊，“赵有福，你俩已经离婚了，你刚刚在我店门口引起的骚乱我可以报公安抓你！” “我就跪一会儿就抓我，那公安咋这么牛？”赵有福来了些混不吝的劲儿。 孟月仙睨了他一眼，“这是深市，不是靠山屯，你影响我做生意就能抓你，要不你再回去试试？” 赵有福眼睛乱转了两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想伸手抓孟月仙的裙子，被顾西的手一把打开。 “月仙，我们都老夫老妻，这么大岁数了，闹点别扭都正常，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到老我俩还是得做伴不是。” 顾西一口痰吐他脸上，“做你的春秋大梦，不把你腿打折，你该感谢政府，感恩现在是法治社会。” 赵有福顶着痰也不发火，一脸的真诚，就差两滴鳄鱼的眼泪。 “顾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都忘了？” 现在赵有福打定主意，死皮赖脸也要跟孟春桃复婚。 “咋？知道自己给别人养儿子了？”孟月仙一句话戳到赵有福的心窝子上，差点让他没倒上一口气。 “月仙，我真是被骗的，我那天喝醉了，根本没那个……” 孟月仙觉得好笑，真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用炮轰都打不穿。 “现在说啥都晚了，店你也要到手了，婚也离了，咱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别硬凑了，整到最后都不好看。” “别啊，月仙，我要跟春桃过一辈子，我那是被陷害，我现在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对你姐加倍好，以前我对你姐还不够好吗？你姐说啥我干啥，别人都说我不是老爷们儿，就听老娘们儿的话，这些我都愿意……” 赵有福絮絮叨叨，孟月仙扣了扣耳朵。 “咋？你那店开不起来，那女人就跑了？” “不是，是我发现她跟卞成才搭搁……” 赵有福的底线就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给别人养儿子。 他也不可能承认店亏损，最后女人带着儿子在他下跪求饶的时候告诉他真相。 就算他不承认，孟月仙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都是钱闹的。 接盘侠被甩，孩子死了来奶了。 她抱着手臂看着跪着不起来的赵有福。 “你辛辛苦苦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她倒是没事儿人一样，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赵有福心口压得喘不过气，爹妈一直让他把孩子带回去看，他都遮掩过去，过个年连家都不敢回，好不容易凑了点钱就来深市想挽回孟春桃。 “月仙，我真是被陷害的……”他觉得自己要不是心理素质强大，早就喝死在路边了。 可他不想死，在见过孟月仙一家在深市开了这样一家店以后，他更热爱生活了。 “陷害不陷害的，你是个爷们儿！绿帽子戴了这么久老家的人早晚都得知道，就是我同意，我姐也咽不下这口气不是。” “那？”赵有福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你动不动跪在这，没人拿你当男人看！” 赵有福若有所思站起身，“月仙，我现在就找他们去！搅黄我跟春桃，他们也别想好过！” 孟月仙不知道他这是啥脑回路，她只想这人从眼前消失才这么好言相劝。 “那我就不送了。” 开业事儿这么多，她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在这个烂人身上。 赵有福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月仙，告诉春桃等我，把那头彻底解决我就回来。”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离开，走到一半发现走错方向赶紧调转方向。 顾西瞠目结舌站在原地，“妈，他到底要干啥？” “爱干啥就干啥，我管不着，谁教你吐痰在人家脸上，恶心死了……” 孟月仙想着来都来了，直接按了电梯上了二楼。 白海生请了好些市领导，她怎么也得露面感谢一番。 出电梯就是俄国女孩柳芭，她负责楼上，是玛莎最好的闺蜜。 长得漂亮不说，笑起来格外甜，金黄色的长发及腰，扎着一个麻花辫。 两人俄语交流一番，孟月仙确定了白海生所在的包间，手里拿起酒柜里的一瓶茅台，站在门边轻轻敲门。 门打开，露出有些醉态的白海生。 “月仙~快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白海生明显喝了不少，整个二楼的六个包房客人都是他的人脉。 孟月仙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扶稳白海生走到桌边。 “白总今天喝高兴了，来来来，我顶上。” 孟月仙拿起一个干净酒盅，给自己倒满，先敬白海生身边的中年男人。 “这是市规划局的尹局长。”白海生出言提醒。 “尹局长，感谢您能赏光，我敬您一杯。” 孟月仙双手持杯，轻轻撞在尹局长的酒盅底，一饮而尽。 尹局长笑有深意，并不着急喝酒，“海生可是在你身上下足了功夫，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第239章 舍命陪君子 孟月仙笑意不减，斟满自己的酒杯，“尹局长，海生哥拿我当妹妹，喝哪门子喜酒。” 尹局长笑意更深，一口喝干酒盅里的酒液，“海生我可了解，他缺的不是妹妹，是老婆。” 话音刚落，众人笑了起来。 “确实确实。” “海生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喝了这么多。” “我怎么没听说海生有妹妹。” 孟月仙斟满尹局长的酒杯，放下酒瓶，敬第二人。 “这是城建委的廖主任。”白海生舌头都大了，虽然坐得直挺挺，可孟月仙知道他真的醉了。 “廖主任，我敬您一杯。”孟月仙双手托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包房里的九位领导一一敬过，尹主任又笑着说道。 “海生醉了，他还没敬我们。” 孟月仙微微笑，“那我代海生哥再跟几位哥哥喝便是。” 二钱的酒盅喝十杯不过二两酒，对于孟月仙来说，也只是洒洒水。 再喝一轮也不在话下。 这个包房的各位领导敬过酒，白海生摇晃起身，带着孟月仙去下一个。 这一屋的领导都是建设部、土地管理局的领导。 白海生一一介绍，孟月仙又是敬了两个来回。 就这样一个一个包房敬酒，六个包房依次走过。 市政的各个部门，房地产大佬皆在其中。 要不是有白海生的引荐，孟月仙哪可能得以认识，攀上交情。 走完最后一个包房，白海生已经要靠在孟月仙的身上才能稳住身形。 孟月仙扶着他上了电梯，进到办公室，孟月仙感觉到白海生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在轻微地颤动。 他实在醉得厉害，靠着意志力在维持。 刚到办公室，白海生就冲进厕所，孟月仙倚在门边，听着厕所里白海生的呕吐声。 “你喝这么多干嘛？把自己喝的怪难受……”孟月仙闭着眼絮絮叨叨，实则自己也晕得厉害。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又停，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白海生的脸上都是水珠，双眼赤红，他看着闭眼碎碎念的孟月仙起了一丝贪念，又很快被压制。 “你这是要念经超度我？” 孟月仙睁开双眼，醉眼迷离，“可能我也喝醉了。” 静谧的空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白海生忍不住凑近身体，压迫感十足。 不等他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孟月仙闪身离开，走进电梯里。 “你休息一会儿，我再下去应酬应酬。” 电梯门缓缓合拢，白海生落寞的孤单身影被缓缓关在门外。 孟月仙揉了揉鼻梁，小声嘟囔，“喝酒误事。” 她的脑海里都是白海生站在昏黄的暖灯下，白衬衫上的水渍，他受伤的双眼，还有欲言又止的神情。 “真是想给自己劈成两半。”孟月仙只是个凡人，她在那瞬间犹豫了。 她甚至开始明白渣男渣女的感受，可一想到傅淮川饱含深情的眼睛，她赶紧摇摇头。 楼下的包房里宾客推杯换盏，孟月仙尽职尽责做好地主之谊。 直至深夜，孟月仙才上了三楼，查看白海生的情况。 电梯门一打开，她就看见白海生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头颈仰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眼。 听见脚步声，白海生睁开眼，疲惫一笑。 “怎么样？” 孟月仙已经彻底醉了，把自己扔在沙发的另一头，叹出一口浓浓的酒气。 “还行……” 跟官员打交道最是累人，拼酒她不怕，怕的就是逢场作戏。 还好她听过不少道上的规矩，自诩绷住没出纰漏。 绷着的弦儿直到上了三楼这才松了松。 白海生歪头望向她，“月仙，如果我们早点遇见该多好……” 孟月仙已经睡着，一动不动。 白海生站起身，把身上的西装脱下盖在她身上，把她脸上的碎发轻轻拨开，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呢？”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唇边的酒渍，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呼吸重了几分。 孟月仙嘟囔几句混沌的醉话，歪过头躺在沙发上。 坚定的脚步声远去，盛着电梯直奔二楼。 早已人去楼空的包房里，几个服务员正在收拾桌子。 白海生还想着送客，没想到孟月仙愣是坚持到最后一刻。 孟月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颠簸中睁不开眼，只觉得自己被轻飘飘托着，又被放在床上，接着有人脱她的衣服，最后还给她洗了一把脸。 第二天日上三竿。 孟月仙艰难睁开双眼，是熟悉的花被窝。 她捂着脑袋起身，家里空无一人。 顾北跟顾念去食堂帮着二姐忙活，顾西一定是在索菲亚餐厅。 醉酒后的记忆缺失，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怎么回的家。 她走去冰箱，从里面掏出一瓶英子从老家带来的蓝莓汁，咕咚咕咚喝下半瓶，这才好受一些。 照了照镜子，她摸着脸感叹，“死了一个月也不见得有这么白。” 人家喝醉哇哇吐，她是根本吐不出来，要么喝不醉，要么醉了得靠睡觉才醒酒。 冲了一个澡，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才显得气色没那么差，饭都没吃一口，就先去了索菲亚餐厅。 顾西跟在玛莎身后，总是说笑话逗得她笑个不停。 孟月仙一来，玛莎就赶紧走过来，“仙姨，昨天的营业额有15880元。” 顾西眯着眼听不懂，“到咱这了还说什么俄语？听都听不懂。” 孟月仙瞟了他一眼，“你还不回去找齐老爷子？” “我这才回来几天？咋地？看我闹心了？” “要不别走了，这间餐厅你来管。” 孟月仙倒是想顾西别走。 “那不行，我明天就走了，大哥大的号码我留给你，有事就先找我，顾东那么远也回不来，有事还是得靠我。”顾西揽着孟月仙的肩膀。 孟月仙叹了口气，“还是陈启好，哪都不走。” 顾西赶紧给孟月仙揉肩，殷勤的不得了，“妈，我这不努力挣钱娶媳妇~” 说完眼神飘向玛莎，惹得玛莎脸颊一红。 “你这小子~”孟月仙又不是傻子，一看玛莎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是真开窍了。 第二天顾西依依不舍离开，玛莎的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 习惯顾西的耍宝，冷不丁还不适应。 孟月仙这几天都留守在俄餐厅留守。 随着开业的阵仗打响，深市的各界名流都来惠顾尝鲜。 最让孟月仙想不到的是二楼包房的火爆。 包房订房都是直接打给孟月仙，她按着先来后到安排时间。 因为无敌的私密性，这里成了大多数官员选择谈事聚会的首选地址。 其中的城建委廖主任在饭桌上对孟月仙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 第240章 鸟枪换炮 “现在岗口整改，翠柳街规划夜市街，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提交申请。” 孟月仙自然感兴趣，只不过对方无缘无故卖消息自然有所求。 “廖主任，这么好的消息你能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 廖主任抬了抬眼镜，“孟老板，你这个排期看看能不能给我提前，老同学就来呆几天，我就想带他来坐坐。” “好说好说，要不您看您哪天有时间，我这就给您腾出房来。” “星期三晚上。” “行，那就给您预留好房间。” 廖主任这才笑容满面，“小孟啊，那就谢谢你咯~” 饭桌上的工商局范科长不免打趣，“孟老板，这消息马上就公示出来，你就白白给他订房，岂不是吃亏。” 孟月仙自然得为廖主任说话，“公示之后，哪还有我的份，明儿一早我就把申请交了。” 廖主任点点头，“你有开店经验，把优点着重标明，现在政策鼓励‘搞活经济’，咱这夜市街可是规范化样板，不仅是资金还有管理经验，缺一不可，我很看好你啊。” 虽然廖主任确实是在卖人情，可孟月仙的优势着实亮眼，更何况有白海生的一层关系。 孟月仙自然连连应下，聊了片刻，孟月仙就欠身离开，把空间留给顾客。 这夜市摊规范化，其中的商机自然不用说。 孟月仙打电话叫来了陈启，在办公室里仔细商讨细节。 她也把廖主任的每一句话复述给陈启，让他来拟订申请书。 “仙姨，之前你让我找的地儿我找了，现在既然有这条夜市街，那咱们再等等，到时候是自己的街市，在里面找两个摊位给他们做，岂不是更好。” 孟月仙点点头，“也是。” 摊位自然比租铺子省不少，陈启也是在为孟月仙省钱。 “回收站的人靠谱吗？” “靠谱。” “那你以后就跟我身边。” 孟月仙现在的店一多，就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陈启在身边，就不用她疲于奔命。 夜市要拿下，管理得当，收入也是很可观。 第二天，孟月仙跟陈启一早就赶去城建局。 工作人员一开始还冷着脸不作声，一听见找廖主任，态度立马转变，热情带着两人走去办公室。 廖主任正坐在办公桌边看今天的报纸，一看见孟月仙前来，笑着站起身。 “孟老板来得够早。” “我来交资料，您先过过目。” 廖主任拿着资料仔细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大问题，我还头回知道你开了连锁饺子馆。” “也只有几家。” “那你直接交给刚刚的小常。” “谢谢廖主任。” 等孟月仙离开，廖主任才发现沙发边上的袋子，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上好的茶叶礼盒。 “这女人……” 二人走出办公室径直走到刚刚带路的小常身前。 “廖主任让我们来这交资料。” 小常站起身，态度温和的恨不得跪下服务，“交给我就成，你留个电话，这边有消息立马给您打个电话。” 陈启弯腰在桌面的白纸上写下孟月仙的电话号码。 交完申请，孟月仙有些想买车。 这风里雨里骑着港田，还是有车方便。 “陈启，咱也买个车？” “仙姨，你早就该买一辆，现在生意多，你老骑个港田不安全。” “是撑不了场面吧。” 孟月仙知道陈启也是在拐弯抹角的说。 “这么说也行~”陈启嘿嘿一笑。 孟月仙打定主意买个车，跟着陈启直奔岗口区大兴汽车销售点，汽车都是各地物资部门统一调配而来，国产进口皆有。 二人被售货员亲切接待，带着两人在宽阔的展厅转不停。 “首选肯定是桑塔纳。”售货员老张指着占据场间C位的黑色三厢轿车，“德国技术，沪市组装，现在机关单位都用它，你看这外观，四米五的车身，比一般车宽出一拳，后排坐三个人也不挤。” 说罢，他拉开车门，米色人造革座椅被他狠狠拍了两下，“1.8升发动机，87马力。最高时速140，百公里油耗8升，四门电动窗，还有收音机，就是价格18万5，一分都不能少，还得等三个月提车。” 陈启绕车走了两圈，对这辆车十分喜爱，车身确实气派，但是价格确实不是孟月仙考虑范围。 老张见两人不吱声，转身指向旁边的银灰色轿车，“那看看标致505？法国车，羊城组装的，比桑塔纳洋气，你瞅这流线型车身，圆灯配镀烙格栅，尾巴上还带着个小尾翼。” 他拍了拍引擎盖，“2.0发动机，95马力，比桑塔纳冲，底盘软，就是油耗高点，但是内饰是针织座椅，比桑塔纳舒服，后排能放倒当床而且是现货，今天订明天就能开走。” 陈启坐进驾驶座，方向盘有点沉，他拨了拨手动车窗摇杆，“进口件太多，坏了怕不好修。” 老张也不废话，直接领着两人到角落。 “要是图灵活，奥拓准没错，倭国铃木技术，山城组装，才3.3米，796毫升三缸机，36马力，看着小，油耗低啊，百公里才5升油，加一箱油能跑一个月。” 他算是明白眼前这俩人怕是买不起贵的。 “要是有拉货需求，就看这个！”他指向停在门口的黄面包，“大发，咱叫它‘黄虫’，别看是面包，后驱发力猛，拉500斤货照样跑。” 见孟月仙还是不吱声，随手指向角落里的军绿色敞篷吉普。 “要是不挑舒服，京市212，纯国产硬货，2.4升四缸机，75马力，四驱带劲，工地土路随便造，铜板弹簧悬架，磕着碰着不心疼，一万八，今天交钱今天开走，配件在八卦岭随便淘，开着就一个字，省心！” 孟月仙看着军绿色的车身很是满意，伸手扯了扯帆布顶，“就它了。” 经济实惠又抗造，孟月仙也想自己考个票开车。 孟月仙银行取钱，交钱提车，两人直接上路。 现在不仅有自己的房，还有办公室，现如今还有了自己的车。 还没到家就接到了陈丽丽的电话。 “月仙姐，忙不忙？下午开会，汪总让我通知你。” “下午？” 孟月仙有点迷糊，这突然通知打得人措手不及。 “汪总开完这次会就要出国。” 第241章 老狐狸 孟月仙挂了电话，让陈启直接开去工商局找肖进步。 还在工位上坐着的肖进步没想到孟月仙这么快就来找他，这才上班第一天。 “小肖，那汪全要跑。” 肖进步心里一惊，“跑？” “估计钱划拉得差不多了，咱得拖一拖。” 陈丽丽的全部身家都一股脑投进去，这要是人跑了，就彻底要不回钱了。 “那……” 孟月仙把心里计划一说，肖进步也觉得可行，二人坐着车直奔下一个地点。 陈启把车停在路边，二人步行去了郊外的一栋二层楼。 讲台上的人并不是汪全，刚进屋的两人被一个女人直接带去了二楼房间。 这栋房子看着阴暗潮湿，老旧的墙纸上爬满了霉斑，地板嘎吱直响。 汪全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喝茶，见到孟月仙二人站起身来。 “请坐请坐。” “汪总怎么这么急着走？” 孟月仙落座，接过汪全刚沏好的茶。 “总公司的事，不知您二位考虑得怎么样？”汪全笑着看向二人，手摩挲着茶杯的把手。 肖进步罕见开口，“汪总，我还是要看账本，毕竟这不是一般的投资。” 孟月仙也跟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汪全从一边的包里掏出账本，递到二人手上。 “这可是我冒着风险给你们看。” 肖进步接过，平静的视线下是心里的惊涛骇浪。 厚厚的几沓账本都是各个区域的统计，密密麻麻的数字代表着无数家庭倾家荡产。 他越看心越惊，猛地合上。 “是个好生意。” 孟月仙笑呵呵在一边附和，“一个区域代理怎么够，这要是开到外省……” 汪全与孟月仙相视一笑，“孟老板确实有远见。” 他把手上的账本装回公文包里，又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怎么样？” 肖进步不言语，孟月仙笑呵呵站起身，“下楼先看看，讲师的话您这人手足吗？” “我这几名出色的讲师都可以调给你。”汪全也跟着起身，几人一起下楼去。 一楼大厅讲得正热闹，三人落座听着讲师正慷慨激昂地描述‘躺赢’的捷径。 肖进步开始小声询问，“汪总，我觉得还有一些可以改善的地方……” “哦？”汪全竖起耳朵开始听，刚听了几句就频频点头。 肖进步把自己关于金融的有限见解结合一番，唬得汪全一愣一愣。 趁着这功夫，孟月仙悄悄起身。 她贴着墙根，尽量不引人注意离开直奔二楼。 左右观察了一番，见无人关注，她悄悄扭开刚刚的办公室门。 就在三人下楼的时候，她看汪全并没有锁门。 孟月仙悄悄开门闪身进去，见公文包还放在沙发上。 她迅速掏出包里的相机拿着文件咔咔拍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来学习的时候她特意去傅淮川家取的相机。 那时候当保姆，他教过她怎么拍照。 她的心砰砰直跳，这要是被发现，吃不了兜着走。 她俩可是进了狼窝里。 等拍到最后一张，她隐隐听见木地板的咯吱声。 楼下的肖进步正兜圈子说建议，汪全突然发现孟月仙不见踪影。 “孟老板是不是迷路了，我去看看。” 他站起身，不顾肖进步的阻拦，大步流星上楼，脸上阴晴不定。 这突然冒出的两人这么大的口气，难不成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他开始警觉。 本不该留在国内这么久，应该按计划离开才是，果然贪心容易出纰漏。 就在他匆匆上楼的功夫，孟月仙甩着手上的水珠站在楼梯口。 “汪总？” 汪全刚刚都已经想好怎么让两人断手还是断脚。 “孟老板这是？”汪全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审视的目光最后落在孟月仙身上的小挎包上。 “我想上厕所，楼下的厕所太脏。”孟月仙根本没去过楼下的厕所，但是人数众多的集会地点，想必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跟在汪全身后的肖进步气喘吁吁，后背冒出细密的冷汗，西装下的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一片冰凉。 还好还好，孟月仙算机警。 汪全伸手邀请二人，“上来坐会再走。” 孟月仙微笑点头，“坐会儿。” 肖进步硬着头皮跟上楼，这分钟他想快点离开。 又坐回沙发，汪全直接拿起手边的公文包，见账本安然无恙，拿出里面的账本又翻看后，这才抬起头，笑容不变。 “看也看过了，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走程序？” 孟月仙叹了口气，“抽调这么多资金肯定要好几天，肖总，你那头宽裕不？” “要不明天我们先交一半的钱，等筹措好资金立马交上另一半？”肖进步商量着看向汪全。 “这……”汪全回国的飞机票都买好，想着这俩老板毕竟没那么好骗，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样我实在不好办，毕竟没有这种先例。” 孟月仙叹了口气，“那咋办呢，要不我们再凑凑，看能凑出多少？” 肖进步演技上线，“算了，可能我们也确实没这个实力，我看现在股市不错，咱投股市。” 汪全笑呵呵把手中茶杯放在桌上，放松地倚在沙发靠背上，“我跟公司打个申请，这样明天我们就还在这签合同。” “行。”肖进步微笑与汪全握手，“明天见。” 汪全将两人送到路边，站了许久。 孟月仙跟肖进步走了一圈这才绕到路边，坐上吉普车，陈启一脚油门驶离郊外。 “这老狐狸，一发现你不在就往楼上跑。” “还好我拍下来了，他也怕丢了账本。” 陈启边开车边说，“房子四周都有不少人，一直关注房子的周边动静。” “手下？” “应该是。” “小肖，该收网了。” “我把照片洗出来，马上报告上级。” 孟月仙把相机递到他手上，“那明天？” “应该用不上咱俩。” 折腾到家，天色已晚。 孟月仙还没跟家里说自己买车的事儿，洗漱过后把自己扔上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一早就接到了肖进步的电话。 “孟姐，汪全跑了……” “跑了？” 孟月仙蹭地坐起身，孟春桃吓了一跳。 “局里协同公安局一起展开抓捕，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这咋办……” 第242章 冤枉好人 “等海关那头的消息，只要他敢冒头……” 孟月仙想着昨天汪全的神态动作，全都没发觉有异常。 他是怎么发觉的？ 是自己出现在二楼吗？ 另一头的汪全把账本藏匿好，就去机场边的小旅馆住下，等待第二天起飞的航班。 发现并没什么异常警力部署在机场，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 他提着公文包神色自然走进机场，在候机厅里稳稳坐下，眼睛不时飘向四处。 飞往香江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起飞，他紧张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放松。 两个穿着夹克的冷峻男人突然走过来，汪全咽了一下口水，突然从凳子上窜起，往临近的出口奔逃。 刚跑了几步，就被站在出口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摔出去好远。 追上来的男人按着他的脑袋，抓起他的双手，反拷在一起。 “还挺机灵，你能跑到哪去？” 汪全哎呦半天，“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又没犯罪，你松开我~” 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拽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他提溜起来。 “犯没犯罪进去就知道了。” 汪全知道自己的账本很安全，只不过心里隐隐一股不安让他只想快点逃走。 “我要叫我的律师，你们这样是冤枉好人！” 两个男人架着汪全，在众目睽睽之下塞进警车里，“你留着一会儿说吧。” 汪全落网的消息也是肖进步告诉的孟月仙。 账本虽然藏起来了，可还有照片，还有人证。 此为国内首例涉案金额巨大，人数众多的传销案。 深市上下领导颇为重视，用拍摄的照片为证据，追回欠款，将名单上的人召集劝导，归还部分财物。 陈丽丽还懵着，拿着归还的八万元钱不可置信。 肖进步笑眯眯站在她面前，“还好追回了。” “你跟孟姐？”陈丽丽呆呆看着他，猜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猜孟姐就是为了你，好好珍惜吧，攒这么多钱可不容易。” 肖进步此时立了大功一件，就要受到嘉奖。 而汪全不仅仅是传销案件，还有走私跟涉黑，等待他的是漫长的刑期。 反而是因为传销案把赃款大部分归还，还减免了一年。 第二天。 陈丽丽特意带着大堆的礼物赶去索菲亚俄餐厅。 经营了几日的餐厅，在深市已然声名远扬，成了彰显地位的理想地点，宴请宾客，或是高端酒局，每天都预约爆满。 孟月仙正坐在三楼的办公室处理账目，陈丽丽在停车场直接被放行上楼。 等她提着大包小裹走进办公室，被里面的奢华震惊。 孟月仙站起身，笑着迎接她。 “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孟月仙现在的衣服都换成了商场货，再不是那个初来上步村被骗的女人。 气质神态从容大气，但是与陈丽丽的亲昵依旧。 陈丽丽有些局促地把东西放在地上，坐在沙发上。 “月仙姐，谢谢你，我真不知道是骗子，我骗谁都不会骗你……” 孟月仙拉着她的手，“我咋可能不知道呢~我想着把钱给你要回来，就什么都没告诉你，你别怪我。” “我咋可能怪你，我谢谢你还来不及……” “我这边有个好事，你想不想做？” 陈丽丽茫然地看着她，“我能做啥子？” 孟月仙起身，拉着她走到办公桌边，展开一张平面图，上面画着线条还有密密麻麻的数字。 “老街现在重建，特意划出一条街来，做夜市街，现在承包给我，怎么样？感兴趣不？” 一早就接了通知，陈启跟孟月仙去市建委拿了合同。 此时的合同都比较简陋，只简单写明了双方的责任，还有收费的用途，基础维护，简易照明，卫生清理等等，每个摊位每平方米只有两元钱，一个月的摊位费非常低廉，孟月仙的利润空间极大，只要不是太夸张都市建委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而市建委核心目的是通过收费来约束摊主规范经营，让影响市容市貌不合规的摊位集中管理。 陈丽丽简直瞠目结舌，“月仙姐，你真是太牛了。” “你现在是想做生意还是跟我干？”孟月仙救她是存了私心的。 陈丽丽性格开朗，心思活泛，是管理夜市街最好的人选。 她手底下现在最缺的不是项目，而是可用的人才。 二姐管着餐饮这一块，陈启费心回收站，很多事情都需要她自己亲力亲为，这夜市街一开，她必须有个人镇守。 只是不知道陈丽丽的心思，如果她想要摊位，她也支持。 陈丽丽不假思索回答，“月仙姐，我老早就想跟着你干，又不好意思说，现在你想带我，我这乐不得。” “那敢情好，我也不头疼了，工资一个月给你八百，提成另算。”孟月仙不亏待跟着自己的人，更不会亏待陈丽丽，“老千想做买卖不？摊位给他一个？” 陈丽丽撇撇嘴，“就他，可拉倒吧，他就适合在厂子里扛大包。” 对于自家男人，陈丽丽是断了心思，老实人是做不了生意的，这个钱还是靠她自己赚才靠谱。 两人热聊了两句，柳芭敲了敲门。 “老板，尹局长叫你。” 孟月仙起身，“丽丽，我得去忙，你先坐会。” 陈丽丽自然有眼色，“我先回去，明天我再过来跟你去看夜市街。” “那也行，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 孟月仙跟陈丽丽、柳芭一起坐上电梯，电梯到了二楼停稳，门刚一打开，就是喧闹的交谈跟欢笑声。 喝了酒的人嗓门大，包房门关得再严实都捂不住。 陈丽丽瞧了眼二楼更加奢华的装修咋舌。 这装修成这样得花多少钱。 孟月仙自然不能告诉她，光这个装修就花了几万块钱，整个投资了十六万，还是白海生各自给自己打折的情况下。 孟月仙跟着柳芭来到包房，一打开门一整个烟雾缭绕。 尹局长喝得红光满面，手肘拄在桌边，手指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 “孟老板~来几次你都不在，赶紧陪我们坐坐，聊聊天。” 孟月仙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红酒，“尝尝这个~咱也喝喝洋气的~” 她把刚刚用起瓶器打开的软木塞拔出，让柳芭给每个人面前放了红酒杯，绕场倒酒。 市建委廖主任接着刚刚被打断的话头，“李处长，这次老夏拆的那片地挣了几十个？” 土管局的李处长红光满面，用纸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油光，“三十来个。” “啧啧，还是这来钱快。” “来钱快还得是被占用，赔付比这还多，有一家田地多，赔了二十多个。” 孟月仙转了一圈倒好酒，静静坐在尹局长身侧，听得入神。 第243章 钝刀子割肉 孟月仙确实动心了，敬完酒坐着听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白海生今天也在宴请合作伙伴，孟月仙拎着茅台走进包房，给足了白海生面子。 偌大的包房只有四个人，白海生并没喝多少酒，吃饭前已经谈妥了合作方向。 “月仙，今天不忙？”白海生语气欣喜，拉出身侧的餐椅。 孟月仙把酒轻轻放在桌上，“这不听说你在这，赶紧给你送酒来了。” 合作伙伴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 “您这俄餐确实新鲜。” “比咱们国家的八大菜系确实差点意思，但是吃个新鲜。” 老人点点头，“确实。” 寒暄了一会儿，白海生送孟月仙出包房，孟月仙忍不住开口。 “海生哥，如果想承包拆迁生意，难不难？” 白海生饶有意味地看向她，“怎么？有兴趣？” “感觉这活儿挺容易的。” “确实不难，但是需要资金跟关系，这事儿尹局长跟廖主任那边负责。” 见孟月仙很有兴趣，白海生笑着说道，“我借钱给你。” 孟月仙摇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这个人情太大，纠缠过深，孟月仙觉得还是靠自己。 刚坐上电梯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她接起电话，是陈启。 “仙姨，今天有没有时间？” 孟月仙一皱眉头，“怎么了？” 陈启除非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才会叫她。 “那我来接你，咱们路上说。” “好。” 孟月仙把办公桌上没处理完的账目继续拢好，不知道回收站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没等一会儿，陈启上楼。 “仙姨，现在回收站的老头老太太越来越多……” 在陈启的描述下，缠绕许久的问题这才揭露在孟月仙眼前。 从前他提过经常有村民在回收站附近晃来晃去。 起初只以为他们是闲着没事看热闹，可过完年，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就围着回收站的门口，影响效率。 毕竟岁数那么大，磕了碰了都麻烦。 孟月仙揉了揉太阳穴。 “重新签过了合同还搞这一套？” 陈启也面露苦恼，“我跟他们村长谈过，说他也管不了那些村民。” “管不了？我看就是他指使的。” 孟月仙不傻，自然知道都是贪婪惹的祸。 涨价她认了，现在怕是又馋了。 陈启皱眉想了想，“你还是先看看吧，跟村长探探口风。” 孟月仙跟着陈启下楼，钻进吉普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回收站。 大门口有二十来个老人围在那，或坐或站。 孟月仙下车，走到一位老太太面前。 “大娘，回家躺着多好，在这危险。” 老太太也不吱声，梗着脖子转过头，像是看不见她。 孟月仙见沟通不成，索性直奔村委会。 整个石头村不大，贫瘠的土地上连粮食都长不出来，只有些零零散散的菜地分布在各家门前。 村里的年轻人都去了厂子里上班，留守在村子里的多是老年人。 而这些老年人都忙着去围堵孟月仙的回收站，此时村里只有一条大黄狗摇着尾巴跟在孟月仙跟陈启的身后。 村委会是石头垒成的低矮平房，看着很不起眼。 孟月仙走进去，村长吴永强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哟~孟老板来了，稀客稀客。” “村长不忙啊？” 孟月仙扯了一个板凳，直接坐下，四处打量一番。 “说吧，这回又要涨？” 吴永强没想到孟月仙单刀直入，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 “啥涨不涨？” 孟月仙勾起唇角，“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的时间宝贵，咱就快刀斩乱麻。” 吴永强本来老实巴交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孟老板，这些老头老太不过是为了后生谋一个活路。” “活路？” 孟月仙讥讽的语气听得吴永强很不舒服。 “我该说的都说了，该管的也管了，不行你就报公安。” 吴永强很是坦然，歪头看着孟月仙。 孟月仙用手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你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是我盘活的，怎么？现在眼馋想卸磨杀驴，你们有这本事？” “话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孟老板你现在生意做得大，挣钱挣得多，还不就是运气好，这土地是他们的，他们想做啥，我管不了。” 孟月仙看吴永强的态度心下了然。 土匪的事儿一回生二回熟，这是轻车熟路再演一回。 孟月仙起身，冷冷撂下一句话，“合同签了，钱我给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别以为一招鲜吃遍天下。” 吴永强冷笑两声，“随你的便。” 陈启跟在孟月仙身后，一齐走去回收站，“先报公安看看？” “嗯。” 她又不能动手，这老人有个三长两短更是了不得。 陈启拿着孟月仙的大哥大打了电话，没一会儿一辆警车来到。 见公安来了，这些老头老太也不害怕，一个个装耳背装的地道，就是一个听不见。 公安干警也没办法，哄劝了一个小时，老人才慢悠悠离开。 “有事打电话。”年轻公安倒是热心肠，年纪大些的公安站在孟月仙身边说了些实在话。 “不动手啥都好说，你明白的。” 孟月仙点点头，“谢谢你，公安同志，现在我也很头疼，几个月前那次你也知道，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真是欺负人……” “尽快找地方搬，光报公安问题也解决不了多少。” 明眼人都能知道这帮村民打的什么主意。 公安前脚走，正值装车往回收厂送货的时候。 工人这边刚装好了车，大门口又长出了老头老太。 开车的师傅经验老道，一点点踩油门，像是蜗牛一样往前拱。 孟月仙掏出大哥大，假装打电话。 “公安同志……” 耳背的老头老太这才缓缓走到两边，大车顺利出仓库。 陈启站在一边咬牙切齿，“真他娘的憋屈。” 孟月仙放下大哥大，“先凑合，我这边想办法。” 能想啥办法，目前孟月仙还想不到。 这边头疼呢，傅淮川的电话打来。 “晚上到。” “嗯。” 孟月仙让陈启开车拉着自己先去了一趟菜市场，买好菜又把她送到傅淮川家。 好些日子没回来，家里积了些灰尘。 她把头发拢起，挽了挽袖子打扫一番，这才开始做饭。 冰箱里冻着的酸菜饺子拿出来放在蒸锅里，又开始炖排骨，炒青菜，等饭菜上桌，她拄着胳膊在餐桌边打盹，敲门声把她吵醒。 第244章 留一盏灯 “没带钥匙？”孟月仙拉开门，嗔怪地看着风尘仆仆的男人。 傅淮川张开双臂，等着孟月仙钻进自己的怀里。 “我带钥匙了。” 孟月仙拉着他的手进屋，关上房门就钻进他的怀里。 傅淮川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不撒手，满屋的饭菜香萦绕鼻尖。 “你在家等我的感觉真好。” 孟月仙扑哧一笑，仰起头，“有家的感觉了？” “有。” 傅淮川从未这般渴望有人在家等他，体验这一次，感觉良好。 远远就能看到家里亮着一盏灯，而那盏灯是为他点亮。 孟月仙拉着他的手坐到餐桌上，打开扣在上面的盘子。 “都是你爱吃的，还没冷。” 傅淮川站起身，去洗手间洗干净手，坐回到餐桌边，吃得大快朵颐。 孟月仙在他对面小口吃着，很是满足。 傅淮川瘦了许多，这一趟研讨会让他离开许久，也在每一个夜晚体验到了什么叫思念。 他不怎么打电话给孟月仙，他怕自己忍不住抛下工作飞回来。 孟月仙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专心看傅淮川。 “怎么不吃了？” “不饿。” 傅淮川也跟着放下筷子，“你瘦了不少。” “还有功夫说我，你瘦得更厉害。” 傅淮川轻笑，“我没脱衣服你怎么看得出来？” 孟月仙耳尖一红，“那你现在倒是脱了我瞧瞧。” “等我吃饱喝足好有力气。”傅淮川勾起唇角，继续干饭。 吃过饭傅淮川主动刷碗，孟月仙坐在餐椅上看他的背影。 宽肩窄腰，腰杆溜直，真好看。 孟月仙嘴角噙着笑意，“你的肩膀为什么那么宽？” 傅淮川专心对付手中的碗碟，“为了给你遮风挡雨。” 酸得孟月仙打个寒战，“谁教你这么油嘴滑舌的？” 傅淮川洗干净水池，洗净的双手在干毛巾上擦了擦转过身。 “向松教我的。” “你可学点好的吧。” “听向松说你注册商标那事儿。”傅淮川坐到她身旁，揽过她的肩膀。 “嗯，被抄了，现在人家还跟我们打擂台呢。”孟月仙放松地倚靠在他身上。 “有影响吗？” 孟月仙叹口气，“说一点没有也不可能，我就怕他把我的招牌做臭了，向松说估计三月份就能拿到证，那时候就是我收拾他们的时候。” 在孟月仙经历种种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傅淮川有些歉疚。 “对不起，我总是什么都帮不了你。”傅淮川现在话多了不少，这也是田向松教的。 田向松现在成了他的恋爱导师。 孟月仙眨巴眨巴双眼，“怎么没帮到我，你的相机立了大功一件。” “相机？”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热闹着……” 孟月仙说了传销的事儿，顺便也提了自己婆婆小叔子还有娘家一家的烂事。 “你怎么又冲动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傅淮川有些生气她不跟他商量一下，“你婆婆小叔子？” “嗯，跟着来的，先跟你提个醒，等咱们忙过这阵，去我家吃个饭。” “我估计要一个星期。” 傅淮川刚回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包括一些研讨会上的内容还要总结，再汇报给上级。 孟月仙觉得白海生的事也有必要说一下，“就是还有白海生，他这个人挺好的，挺照顾我的，到时候咱们也吃顿饭。” 对于白海生，傅淮川有天然的敌意。 以前还因为误会，两人拖了些日子才互相表明心意。 “不跟他接触不行吗？” 傅淮川的话醋意十足。 孟月仙摇摇头。 “那就吃个饭。” 傅淮川并没有就白海生的话题接着讨论，让她很意外。 “真的？” “我们结婚吧。” 傅淮川语出惊人，孟月仙犹豫。 “不结婚也是一样，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结婚不好吗？” 傅淮川认真地盯着孟月仙的眼睛，像是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孟月仙伸手揽住傅淮川的脖子，“我学过一句话。” “什么？”傅淮川严肃又认真地问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孟月仙又使出了美人计，让傅淮川胸口一热。 他喉结动了动，站起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上二楼。 又是一夜辛勤耕耘。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氤氲的水汽顺着门缝溜了出来。 傅淮川站在莲蓬下洗澡，罕见地哼着歌，孟月仙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 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现在地很累，牛劲儿还十足。 孟月仙挣扎着起身，想起昨天讨论的最后一个议题。 突然灵光一闪。 她三两下穿好衣服，站在洗手间门口。 “我先走，还有事。” 傅淮川身上一顿，“不是说一起出去吃早饭吗？” 门外安静。 他拉开门，早就人影全无。 孟月仙坐上公交，直奔回收站，也不去管那些一大早就围在回收站的老头老太，让陈启开上车，两人就在深市周边开始打转。 中途下车在报亭买了一份深市地图。 陈启疑惑，“仙姨，你想找什么地儿？” “好地方，一个即将能被拆迁的地方。” “我们不是搬回收站吗？” “这是同一件事。” 孟月仙现在的想法就是曲线救国，一箭双雕。 转了整整一天，都忘了陈丽丽约看夜市街的事，直到电话打来，孟月仙才让陈启开车回办公室接她。 夜市街处于重建老街的边缘。 新修的道路平整，两侧是崭新的铁皮房，每一个的面积不大，但是胜在数量众多。 一千两百米的街长，两侧的摊位加起来有四百多个。 孟月仙想按照后世见到的夜市摊招商方式，一侧卖吃食，一侧卖服装百货。 陈丽丽看着望不到头的街市感叹。 “姐，这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从前他们两家为了拿点积压货去工厂托关系想办法，现在她们成了这条街的主人。 才走了几步，几个摊贩聚在一边指指点点。 “就是这条街？” “我们在外面摆摊好好的，非把我们赶到这，万一没人咋整？” “就是明摆着不给我们留条活路。” 第245章 先到先得 孟月仙知道对于摆摊自由的摊贩来说，突然被赶到这里心理上是要适应一段时间。 她走到几位摊贩身前。 “我是招商经理孟月仙，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说。” 孟月仙没直接承认自己是老板，只说自己为政府负责招商。 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扬起脸，上下打量她，“你？我们摆摊摆得好好的，凭啥给我们赶到这儿。” 孟月仙耐心解释，“固定摊位是政府规范化管理的一部分，未来政策只会更支持合法经营者，况且咱们试运营期间免摊位费，前三个月只收取5元管理费。” “收钱收得少有啥用？不挣钱难道坐在这等着饿死？”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女人不忿地说道。 “这三个月如果收入低于你们平时摆摊的收入水平，随时退出，政策再好，那也得看收入说话。” 几个男女刚刚满腹的牢骚少了一半，还是不情不愿。 “一个月就5元？” “摊位只有这么多，先到先得，你们总不能质疑政府吧？” 孟月仙把市政反复提及，就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 “老乡，这摆摊的哪有本地人，我们山高水远来到这不都是为了发家致富，我不能承诺你们在这发财，但是一定比你们在街边被驱赶强得多，以后市场经理陈丽丽肯定会为大家出谋划策，盘活咱夜市街。” 陈丽丽在一边听着，猛然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还愣了一下。 “咳，我是陈丽丽，以后咱们市场的管理还是得靠大家。”陈丽丽顺利接下孟月仙的话，笑眯眯看着众人。 刚刚质问的男人一拍大腿，“来！用不上三个月，我就交一个月的钱，要是生意不好，我就走！”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 陈丽丽指了指街尾的铁皮房，“明天我就在那，你们可以告诉其他人，我做个登记，先到先选位置。” 男人把钱揣进裤兜，“行，是骡子是马遛遛再说！” 几个摊贩匆匆离开，陈丽丽的话无疑是重磅炸弹，摊贩最在意的是什么？ 那不就是黄金位置。 大家的货品还是味道大都差不多，这要是先抢到好位置，怎么也好一些。 陈丽丽有些忧心忡忡，“咱这大饼画好了，可真能有那么多人来这逛吗？” “一定有。”孟月仙丝毫不担心客流量的问题。 “仙姨，我好像知道咋整了。”陈启若有所思。 孟月仙笑着看他，“咋整？” “你是不是要找于梦？” “陈启，只有你最懂我。” 孟月仙想的也是广告效应。 既然能盘活一次，那就能盘活第二次。 陈丽丽虽然不了解孟月仙的计划，还是乐天的说道。 “反正什么情况你都能解决。” 孟月仙现在的形象在陈丽丽眼里简直无所不能。 孟月仙看着空旷的夜市街，脑中浮现了上辈子看到的情景。 “陈启买灯，那种缠绕的彩色小灯泡，还有整条街的大灯，照明一定做足，丽丽到时候成立一个委员会，搞卫生挑几个人，有偿打扫，价格高点，不想雇人打扫就自己管理自己摊位上的卫生……” 孟月仙一边走一边说，两个人暗暗几下自己的部分。 第二天，陈丽丽一早来到夜市街，瞠目结舌看着眼前排起的长龙。 早早就赶来排队的人们见到陈丽丽走进铁皮房里，顿时骚动起来。 “挤什么挤？先来后到懂不懂！” “别插队啊！我四点就来排的！” “谁挤我跟谁急~唉~你踩我脚了……” 陈启跟在陈丽丽身后，“没事，我在这。” 陈丽丽捏紧了手里的本子，强装镇定走进去坐下，摊开本子手握钢笔。 排在第一个的男人正是昨天发出质疑的男人。 “我要进门的位置。” 男人有些急切，陈丽丽掏出本子里夹着的平面图。 “是南门还是北门？” 从清晨到深夜，陈丽丽把所有来排队的摊贩做好登记，收钱记账。 陈启带着工人安灯调试，时不时来看一下登记情况。 排队排迟的摊贩不乏闹事的，陈启挺身而出，这才顺利结束。 另一头的孟月仙坐着公交车在深市周边转了一整天，天色一暗，她就去往傅淮川家。 刚回国的傅淮川这个点儿还没下班，孟月仙摸出包里的钥匙打开房门。 黑漆漆的屋内没有一丝家的温暖，孟月仙突然梦回上辈子孤独终老的情景。 她点亮客厅的台灯，在书架上掏出一本书，就着字典看得入神。 不知看了多久，她歪斜着身子，蜷缩在沙发上睡着。 傅淮川后半夜才下班，开车回到家，就见家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 他停稳车，掏出钥匙开门，就见到沙发上熟睡的人。 孟月仙睡得很香，手里还抓着看了几页的羊脂球。 傅淮川脚步轻移，放下手提包，蹲在沙发边，看着熟睡的她。 水草般的发丝散落在她的脸侧，傅淮川将她轻轻抱起，想将她抱上二楼。 孟月仙被惊动，睁开眼，“怎么下班这么晚？” 傅淮川迈开长腿，怀里稳稳托着她，“刚回国，好些事。” “你先放我下来。”孟月仙下意识用手勾着他的宽肩。 “干嘛？” 孟月仙挣扎着跳出他的怀抱，指着茶几上的深市地图给他看。 “你觉得再修一条路会修在哪？” 傅淮川皱眉，“修路？” 孟月仙弯腰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地点，“现在到处都在拆迁，到处都在修路，拆迁的活儿不难，可收益大，我想做。现在回收站必须要搬，我想赌一赌。” 傅淮川顺着孟月仙的手看向地图，“拆迁？修路？你是说你想买地选址，赔偿款拿来入局拆迁？” 聪明的傅淮川自然明白孟月仙的这一通打算。 “对。” 转了一圈不过是为了最终的目的。 傅淮川蹙眉看着地图，听着孟月仙这几日的所见所闻。 “秀安、岗口、福地，现在大兴土木，周边的县市只有岗口区临近的尧山县物产丰富，离深市最近，招娣家的养殖场也在那，我觉得那里希望最大，还有一个就是福地的杨慧县，靠海渔业发达，也有可能，秀安的是……” 孟月仙把自己的见解一一说给傅淮川。 傅淮川思索良久才出声。 “你真的想做？” 第246章 上桌的底气 什么叫风口？ 风口就是猪都能乘着起飞。 如今深市房产如火如荼，孟月仙没法再继续看着。 “当然想做，只要接一个项目就能挣几十万，没有技术含量，人脉我有，我现在缺的是前期垫资。” 这个钱好赚又不好赚。 孟月仙想试试。 一开始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现在她的产业也小有所成，为什么不去试试？ 赚钱攒钱是会上瘾的，孟月仙账面上有了二十多万，可没人嫌钱更多。 她要趁着房价大涨之前，快速积累资金，买房买地。 傅淮川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大脑在飞速运转。 “秀安已经修了一条公路，短时间不可能再修，福地的领导最近被调查，大型项目不可能推进，岗口最有可能……” 孟月仙听着傅淮川的话思考，“岗口最可能，有两个县可能性最大……” “尧山县备选，还有綦江县，綦江县靠海，渔业……” 两个人都眉头紧锁思考，孟月仙喃喃自语，“尧山县与深市交界有处废厂，我的回收站开在那正好，如果定在綦江县，我要自己建场地……” 傅淮川思索片刻，“你给我几天时间好好想想。” 孟月仙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她相信傅淮川的独道眼光。 “没事，押错了我就断了这个念想，好好开我的餐厅。” 傅淮川一把揽住孟月仙的肩膀，“你满脑子都是挣钱，就不能想想我？” “挣钱重要，你也重要。”孟月仙顺势倒进傅淮川的怀里。 傅淮川一扫工作上的疲累，将她打横抱起。 “那我们该办点正事儿了。” 孟月仙简直是佩服傅淮川的体力，白天已经够累了，晚上还要加班加点。 当她筋疲力尽躺在床上，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傅淮川紧紧搂着她，细嗅她脖颈上的细汗。 “什么时候结婚？” 孟月仙心里叹了口气，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摩挲着他的头发，“等我忙完就结，我现在正忙着，夜市街刚刚……” 这大饼实在吃得噎人，傅淮川发狠地吻上她一张一合的小嘴。 直到天光大亮，孟月仙被傅淮川抱去了洗手间。 转瞬就到了夜市街即将开业的日子。 孟月仙先去报社找到荣升正式记者的于梦。 现在于梦彻底摆脱实习生的身份，在报社也能独当一面。 于梦很是惊喜，自从洪涝过后，两人就失去了联系。 孟月仙坐在办公室，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诉求。 “夜市街的出现也是政府的决心，利国利民的好事，我愿意出钱报道。” 于梦在职场摸爬一年，也褪去了往日的青涩，敏锐地发现其中的亮点。 虽然孟月仙依托于白海生提携，但是现在眼前的女人生意越做越大，自然不能完全归功于贵人。 日后孟月仙的成就万一比肩白海生，现在正是攀交情的好时机。 “孟姐，现在报社也在发掘改开之下深市的变化，我跟领导申请，报社这边应该会给您特殊报道，我这边联系广播电台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投放一下广告。” 孟月仙一喜，“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索菲亚餐厅，咱们吃顿便饭我好好感谢下。” “索菲亚餐厅？我们主编说根本预约不到。” “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于梦心思活络，这深市当红的餐厅主人竟然也是孟月仙，心下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那我一定转告主编。” 处理了广告事宜，孟月仙又转去了自己饺子馆长期合作的招娣家。 现在招娣哪还有功夫摆摊买肉，每天忙活自家的养殖场时间都不够。 每天饺子馆订购大量的鲜肉，男人每天骑车送货，她带着乡里乡亲忙着繁育养殖场里的猪。 “孟姐？今天咋有功夫过来？” “给你揽个活儿~” “啥？”招娣喜滋滋看着孟月仙。 孟月仙看着她家新建的大瓦房，“现在有条新建的夜市街，里面的商户有几百户，我想着牵头让他们在你们村子订肉。” 招娣激动万分，“真的？孟姐，村子里还有不少养殖户愁销路，我这是只能专供你一家，其他家正好可以供货。” 要不是因为认识孟月仙，招娣还守着家里的几头猪，每天靠摆摊挣吃喝。 现在家里不光建了三间大瓦房，存款也越来越多，她现在可是挺直了腰板，成了家里的话事人。 所以招娣现在是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 挣钱才能上桌说话，挣钱的能力就是底气。 鲜肉供应这块解决完，孟月仙又去了自己订菜的村子。 养殖户麻脸子很是热情，孟月仙一提议，他也高兴。 这订菜的人一多，怎么也比出去摆摊强。 “你旁边的渔村熟不熟？海鲜这些我估计也有需求。” “都熟，他们那村子最穷，你带你去看看。” 麻脸子带着孟月仙直接去了隔壁渔村，跟村长聊了许久，这才返回到索菲亚餐厅。 陈丽丽拿着厚厚的名单早就在办公室等待。 两人整合了信息跟资料，开始夜市开业的准备。 陈丽丽叫了老先生看了日子，三天以后就是开业的好日子。 孟月仙跟廖主任打了电话，确定了开业时间，接着跟陈丽丽继续商量前期准备。 “夜市街明天进场。” “开业还是得热闹才行。” “舞狮这些肯定是有，再怎么热闹？” 孟月仙想起上辈子商场开业请明星的做法，可她哪认识什么明星。 陈启在一边提醒，“要不，顾念来热下场？” 孟月仙转过头，盯得陈启冷汗连连。 他自认为没露出马脚才是。 “你这想法不错，我回去跟念念商量下。” 商量妥当，孟月仙坐上车，一齐去了火车站。 等了许久，这才见到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背着小山一般的包袱站在车前。 他的额头上都是汗，浑身局促，“孟老板？” 孟月仙仔细辨认，笑盈盈让陈启接过他身上的包袱。 “怎么样？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不累？” 男人憨厚地摇摇头，“累倒是不累，就是这真热，老家还下雪呢。” 第247章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下车的男人正是花木县上次吃烧烤的烧烤摊主，武庆。 顾东听了孟月仙的话，专程去问了他愿不愿意南下。 在花木县摆摊生活都难以为继，考虑一个晚上，男人还是决定远走为家里谋条生路。 出了年就坐上车，晃荡好几天这才到地方。 陈启开着车带着人去了夜市街。 武庆抬头看着夜晚灯火通明的街道，加班加点的电工师傅正在忙碌。 “老板，这里真好啊。” 在北方敢装这么多灯？他想都不敢想。 灯多了就费电，这得挣多少钱才能挣出电费之余养家糊口。 孟月仙指着街上的一家店指给他看。 “就这里，工资你知道，老板不是我，是我以前的婆婆家，有啥不习惯的你直接找我。” 武庆点点头，咽了一下口水。 “只要开工资就行……” 陈启先送回了孟月仙，直接拉着武庆回到上步村。 楼上的房间还空着，正好拿一间给他住。 第二天，徐金兰跟顾爱民一大早就赶到自己的摊位前。 陈丽丽公事公办地说道。 “这是孟姐托我给你们留的位置，交了三个月的钱，第四个月可就你们自己交。” 徐金兰点点头，“陈经理，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陈丽丽点点头，“在这摆摊讨生活的我都一视同仁，要是出了差错找谁也不好使，我也是给政府办事。” 防止这母子二人搞出什么幺蛾子，陈丽丽并没有多少温和的笑脸。 等摊主都到得差不多，陈丽丽拿着大喇叭开始讲话。 “餐饮这块，咱们找了一些农户直接可以进肉进菜，价格都低于市场价，保质保量，也算是入驻咱们夜市的福利，为了杜绝发生食品安全的隐患，希望大家配合。” 不少人发出异议，“是福利还是想挣我们的钱？猪肉多少钱一斤？” 招娣接过大喇叭，“一块，当然生猪价格浮动我们也或涨或跌。” 场间的摊贩议论纷纷。 “一块？” “真的假的？我从相熟的那里拿了几年都要一块三……” “你还能拿一块三，我要的少，每次都只给我一块四！” 一个摊主喊出疑问。 “真的？” 招娣清清嗓子，“说出的话还能有假？只有夜市里摆摊的人才能享受这个价格。” “我订我订！” “还有我！” 这回还在迟疑的人可不淡定了，生怕晚了就错过。 争抢的人群里还有顾爱民。 徐金兰冲得厉害，用手拽着武庆的胳膊挤到最前头。 陈丽丽跟陈启维持秩序，孟月仙并没有出现。 她正带着孟秋生跟大娟子去看回收站。 陈启看好了福地区的广华街，这个村子正在搬迁，到处都是小山一般高的三轮车，一家人拿着大包小裹随着车一步三回头。 撅着嘴的大娟子不情不愿，孟秋生皱眉。 孟月仙带着两人来到一处荒废的小学，破败的围墙里长满齐膝的荒草。 教室的窗户玻璃都是碎的，里面哪还有桌椅，只有一些垃圾。 “租金都付完了，陈启给你调两个人过来，还有两辆港田，你们跟着学一下什么能收，怎么分类，价格多少。” “姐，这能挣钱吗？”孟秋生支支吾吾。 “挣不挣钱，你做着看。” 孟月仙明白这小夫妻的心思，觉得不体面，又想挣大钱。 她也并不想说太多，如果挣钱都靠别人劝，还不如赶紧回东北去。 留下两夫妻，孟月仙离开。 大娟子一脚踢飞一个散落在地上的塑料瓶，“你姐就是偏心眼！凭啥她小叔子可以开烧烤店，让我们来收破烂？” 孟秋生到底是姓孟，“娟子，我姐又不能害我，我听咱妈说，我姐的回收站可挣钱了，手底下雇着几十号人。” “她挣钱，又不是我们挣钱！”大娟子气鼓鼓，狠狠白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窝囊！” “媳妇儿~咱好好干，要是真不挣钱我求我姐，咱们也开饺子馆。” “开个屁！你就知道忽悠我！结婚的时候忽悠我让我过好日子，现在又忽悠我发财！” 孟秋生讨好地搂住她的肩膀，“我姐现在这么有钱，那也不能让我受穷不是，咱好好的，到时候把你爸妈还有儿子接过来。” “嘁~”大娟子别过脸不去看他。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让她回东北，咋可能？！ 开业当天。 孟月仙盛装出席，站在深市第一夜市的木质牌匾下。 舞狮队的锣鼓敲击的震天响，大红的狮子踩着鼓点蹦到台前，鞭炮炸开的红纸屑飘飞，夜市街里人头攒动。 廖主任站在台前，声音洪亮。 “同志们！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夜市街终于开起来了！改开不是喊口号，是要让老百姓的腰包鼓起来！咱们要让这里即热闹又规矩，卫生要抓，价格要明，让深市的夜市不光有烟火气，更有文明气！” 热烈的掌声响起过后，工商局的范局长也站在话筒前。 “深市是特区，特区就要敢闯敢试，这条夜市街，是市场经济的小窗口，也是咱们城市活力的缩影，让南来北往的客人都知道，深市的夜晚，不仅有高楼灯光，还有热腾腾的生活气！我宣布！深市第一夜市正式开业！” 说话间，舞狮队的锣鼓声压低了些，像给每句振奋人心的话打着节拍。 如潮水般的掌声响彻整条夜市街。 领导退场，顾念身着喇叭裤，亮片上衣，手里攥着麦克风站定，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她点着脚尖，打着节拍。 “你就是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着我……” 此时的顾念在台上活力四射，涌动的人群驻足在舞台四周，陈启警惕地看向四周，保护她的安全。 孟月仙引领着一众领导下台，接受于梦的采访。 夜市街的开业对于偌大的深市来说并不显眼，可报社采访还是让几位领导都面上有光。 于梦拿着小本边问边记，闪光灯闪个不停。 孟月仙正忙着，陈丽丽悄悄走来，趴在她的耳朵上说了几句。 听完，孟月仙微笑退场，让陈丽丽顶上。 第248章 女人能顶半边天 孟老爷子坐在办公室，气鼓鼓看着她。 “你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让你弟来？咋？就容不下他？” 英子站在一边，朝她挤眉弄眼。 “月仙，忙去吧，不用管他。” 孟老爷子一拍桌子，“人家嫁到咱家，咱不能亏待人家。” 孟月仙心想，哪是亏待儿媳妇，是舍不得自己小儿子。 “爸，他那我都弄好了，你以为这么一个小摊位能挣多少钱？” “我哪有你会算！” 老爷子气孟月仙不重视他的小儿子。 孟月仙懒得再解释，“我得去忙了，赶紧回去吧。” 大娟子没事就在孟老爷子面前抹眼泪，要不今天老两口也不可能过来。 倒不是孟月仙心疼孟老爷子的身体，主要害怕起了冲突，英子又要哭天抹泪。 她耐心地劝了一阵，老两口这才离开。 送走了老两口，特意赶来的白海生出现在夜市街。 于梦赶紧给白海生做了个采访，拍了好些照片当素材。 孟月仙邀请众人去索菲亚聚餐，饭桌上众人举杯畅饮。 “孟老板这开业典礼就非同凡响。” “夜市街开了是件大好事，我也是从摆摊开始，摆摊的艰辛我比谁都清楚，也是希望咱们夜市街红红火火。” “孟老板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孟月仙的能力让这些领导不免夸赞一番。 吃到一半，孟月仙邀请白海生上楼聊聊。 她把深市地图铺展在办公桌上，询问白海生的意见。 “岗口区确实可能性大，修路我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如果非要选，我觉得尧山县可能性大一些。” 这跟孟月仙的猜测不谋而合，傅淮川还没回话。 “那我就赌一赌。” “风险不小，你这么着急？” “回收站天天在闹，总要搬，那不如搬去深市边的尧山县，离现在的地址也不远。” 白海生点点头，“考虑好了就做，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孟月仙也不跟他客气，“那是当然。” “我就先走，还要忙。” “今天你还特意抽出时间，怪不好意思的。” 白海生每次来站台都比打广告还厉害。 晚上八点多。 傅淮川突然来到索菲亚餐厅，孟月仙让楼下放行，他第一次来到三楼办公室。 孟月仙正对着桌上的地图愁眉苦脸，傅淮川俯身凑过来，用手指了指。 “就这吧，地理位置最合适修建高速路，这原本的土路使用多年，这处纺织厂荒了很多年，现在的价格还能再压一压。” 孟月仙歪头苦思，“那就这里，不想了。” “但是你要做好准备，短时间这个项目不推进的话，你的钱就押在那动不了。”傅淮川还是把利弊说清。 “现在几个店的收入也稳定，我再慢慢攒。”孟月仙想试试。 “现在还有时间，要不要去你家？” 孟月仙猛地抬起头，“啊？” “我好不容易加班加点搞完，总要见见面。”傅淮川想见了面就商量一下婚期。 “白天孟老爷子气就不顺，现在触这个霉头干嘛……”孟月仙紧绷的神经想要放松，“我们出去兜兜风。” 连日的压力让她很累，只想放松。 傅淮川伸开双臂，孟月仙站起身依偎进他的怀抱。 “你总要放个假休息一下。” “选好地方我就得去谈谈价格，搬回收站，都等不了。” 傅淮川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样样来。” “还是去你家吧，不想回去。” 傅淮川勾起唇角，一把抱起她转了几个圈。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陈启尴尬地站在原地，视线转到天花板。 “仙姨，廖主任找你……” 孟月仙赶紧从傅淮川身上下来，理了理衣服。 “你先回去，我这边忙完给你打电话。” “你去忙，我在这等你。” 傅淮川直接坐到沙发上，孟月仙快步走进电梯。 被陈启看到这一幕着实让她害羞。 推开包房门，廖主任正在高谈阔论，孟月仙满脸堆笑走进…… 已是深夜，孟月仙站在停车场目送一辆辆车离开。 陈启知道傅淮川还在楼上，“仙姨，我就先回去，明早我在哪接你？” “就从这出发。” “那你早点休息。” 孟月仙迷迷糊糊上楼，傅淮川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她看到一半的书。 见她醉得厉害不免心疼。 “怎么又喝这么多？” 孟月仙呼出一口酒气，捂着胸口。 “渴。” 傅淮川扶着她坐到沙发上，起身倒水，转过身就见她躺在沙发上紧紧闭着双眼，发出轻微的鼾声。 傅淮川叹口气，抱着她去里面的休息室。 第二天一早，孟月仙睁开眼就是傅淮川的喉结。 她躺在傅淮川的怀里睡了一夜。 还说什么兜兜风，还是在梦里游了一圈。 她轻手轻脚准备起身，傅淮川睁开双眼，胳膊禁锢着她。 “醒了？” “昨晚喝多了……”孟月仙不免心虚，傅淮川特地来找她，结果没说上几句话。 “下回别这么往死喝，身体不要了？” “你还不去上班？” 东拉西扯的孟月仙被傅淮川盯得浑身不自在。 “说到正事你就开始打马虎眼。” “那酒桌上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 孟月仙赶紧用手捂住傅淮川的嘴，匆匆起身，瞧了一眼楼下。 “陈启来了，我得去忙了。” 不敢去看傅淮川幽怨的眼神，孟月仙简单洗漱就拿着包往楼下跑，“明天，明天没啥事，到时候我去找你。” 傅淮川还在洗漱，不搭理她的大饼。 陈启的车刚刚停稳，就见孟月仙走下楼。 “仙姨你来得这么早？” 没等孟月仙回话，接着陈启见傅淮川从里面走出。 再一看两人的穿着，顿时明白一切。 “陈启，赶紧走吧，别耽误正事。” “仙姨，人家傅教授看着人挺好的。” “厂子的负责人联系了吗？” “县经济委员会的副主任，周建国，五十二岁，原来就是这个厂子的车间主任，后调到经委。” “好，我们去会会。” 陈启开着车，一路开到尧山县的县政府。 现在是早上九点过，县政府的大院里都是赶着上班的人。 二人下车，陈启在前面带路，走步梯上三楼，走到一处办公室门口。 陈启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浑厚的男声。 “请进。” 开门而入，一个矮胖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 “周主任，你好，我是孟月仙。” 男人质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就是你要买？” 陈启在一边附和，“这就是我老板。” “一个女人买厂子？” 周建国的信任大打折扣，陈启并没有特意说他的老板是个女人这件事。 孟月仙微微一笑。 “周主任，领袖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 第249章 老古板 周建国压下眼底的不满。 “说吧，买这破纺织厂到底干啥？” “陈启应该跟您说了，我的废品回收站要搬。” 老周呷了口茶，眉头没松，“废品站？那玩意儿油污遍地。” “卫生管理这块您不用担心，您可以去我们现在的回收站去看看，分门别类，垃圾都是专门托运到垃圾站处理。”孟月仙赶紧解释，“您要是不放心，我再挖条排水沟。” 老周放下茶杯，“钱呢？买厂加改造，可不是小数目。” “钱我这边都准备好了。” 老周不耐烦地整理桌上的档案袋，“国有资产处置得评估作价，不是你说能买就能买，再说，你一个女同志……” “周主任。”孟月仙打断他，“男人能干的，我为啥不行？我的回收站要不是因为村民闹，继续干下去日进斗金，我这才萌生了买地的想法。” 老周迟疑片刻，“资料准备齐了再来，我还得往上报，你回去等信。” 孟月仙起身，“周主任，我下午就给您送来，说实话，您也是心系百姓，想给咱们尧山县创收，您是个负责的好干部，我也是想干实事的生意人，荒了这么多年，不如让我来盘活这地界。” 周主任站起身，“慢走不送。” 孟月仙、陈启出了县政府大楼。 “仙姨，我听人说这周主任是个老古板。” “老古板也比老油条强，尧山县是贫困县，他会想明白的。” 孟月仙知道让对方下定决心需要时间，但是也坚信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 二人回到办公室把所需要的申请文书准备妥当，陈启就去送资料，孟月仙则去了夜市街。 昨晚是第一天，陈丽丽还在等着跟她汇报工作。 刚到中午，夜市街不少摊位已经开始出现零星的客人。 昨天开业的阵仗大，广播电台狠狠打了一波广告，不少人来这凑热闹。 陈丽丽正在街上转，乱堆乱放的情况很严重，都需要她提醒。 “丽丽，想吃啥，我请客。”孟月仙突然出现。 “走~咱去吃烧腊。”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陈丽丽开始说昨天的盛况。 “昨天每家摊位前都排队，好些摊位准备不足，还有价格乱象的问题，有些重复的品类价格有高有低，有顾客不满。” “委员会要动员起来，价格一乱，顾客就要跑。” “昨儿都累够呛，一会儿我要带着委员会的人挨家通知。” “服装百货的摊位咋样？” “生意也不差。” “后面要好好监管，用火安全，还是得雇人晚上巡逻。” “我寻思让老千来这上白班，再雇个上夜班的。” “行啊，老千愿意吗？” “他那身体能扛几年大包，怕他老了什么病都来了。” “你们两口子在这我放心。” 烧腊摊就在烧烤摊隔壁，武庆正坐在摊位前串串儿。 “武庆，你一个人串？”孟月仙看着他手快得很，方铁盘里都是切好的鲜肉，手里拿着铁钎，三两下就串成一串，整齐堆放在身侧的盘子里。 “老板？”武庆抬起头，憨厚一笑，“昨天忙到后半夜，他们不习惯，估计爬不起来。” “生意好吧？” “好，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排队。” 武庆高兴，因为生意好他就能多挣点，就能往家多邮点钱回去。 “那就好好干。” 孟月仙坐到烧腊摊前，陈丽丽早就付了钱。 烧腊摊男老板五十来岁，身上穿着雪白的围裙，端着碟卤鹅，白切鸡放在桌上。 “我说了不要钱，陈经理就是太客气。” 孟月仙笑笑，“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道理，你就放心收。” 卤好的鹅肉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油光闪闪。 鹅皮紧致有弹性，卤香十足，南姜的辛香，八角的浓郁，桂皮的醇厚，冰糖的清甜，各种香料的味道完美融合，形成迷人的卤香。 咬上一口鲜嫩多汁，咸香适中。 白切鸡皮黄肉白，看着清新可口。 既保留了鸡肉的鲜香，又是爽滑的口感，沾上姜葱蓉酱油的蘸料，味道更加层次分明。 孟月仙边吃边感叹，“真是好吃，这手艺可不是一年两年熬得出。” 老板娘还在切鹅肝，“干了四十年了，小时候就在摊位上帮忙。” 切好的鹅肝被装碟，老板接过放在二人桌上。 “刚卤好的，尝鲜。” 卤好的鹅肝是浓郁的深褐色，表面油光发亮，色泽深邃，香气复杂醇厚，入口虽有一丝韧性，却又保持着粉糯的质地。 甘香丰腴，回味无穷。 陈丽丽眼前一亮，“老谢破费了。” “一开始我们还误会你们，没想到生意这么好。” “感谢政府才是。” 吃完饭，孟月仙离开回到索菲亚餐厅。 今晚宴请于梦跟主编。 在于梦的努力下，报纸、广播不遗余力地推广下，夜市街第一天的客流量才能达到这般。 庞主编得到邀请，早早跟着于梦一起来到餐厅。 孟月仙特意留出一间包房招待。 餐桌上摆满了异域风情的俄餐，来回推着餐车的俄国女孩让庞主编目不转睛。 “孟老板真是有能力，连俄国人都能弄过来当服务员。” “现在深市发展快速，连外国人都想着来淘金，哪是我厉害，是深市发展得好。” 于梦在一边浅浅笑着，“主编，索菲亚餐厅报道一下？在深市这么有特色的餐厅也是少见。” “改天你带着人过来，给孟老板做个采访，特区生活正好需要像孟老板这样的主人公。” 孟月仙笑着举杯，“那就感谢庞主编。” 与媒体打好交道，是为将来打好基础。 万一以后出现公关危机，还得靠她们的笔杆子来挽救声誉。 吃吃喝喝，交谈正酣。 孟月仙转出包房去隔壁应酬，刚走出，就见柳芭捏着大哥大。 “老板，电话一直响。” 孟月仙顺手接过，电话恰巧响起。 “喂？” “妈，我是红梅。” “好些日子没打电话了，现在厂子咋样？” “都挺好的……” 孟月仙听出红梅话音里的不同寻常。 “红梅咋了？有啥跟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妈，我想离婚……” 第250章 马屁 “离婚？” 顾东跟红梅两口子的感情一向好，怎么突然要离婚？ 孟月仙绷紧神经，语气轻柔，“红梅，是发生啥事儿了吗？顾东是不是又犯浑了？” “妈，我就是不想跟他过了……” “那你等我两天，我这边处理好了就回去，行不行？” 红梅哽咽，“你那么忙，不回来也行，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红梅，我拿你当亲闺女，你等等我，到时候你跟我来深市，我给你买套房子，让丫蛋儿在这念书，我这正缺人手呢，你来帮帮我。” 电话那头的红梅半晌不吱声，孟月仙叹口气。 “红梅，我来给你撑腰，要是顾东不对，咱就跟他离，你永远都是我姑娘。” “那我等你来。”红梅这才出声。 挂断电话，孟月仙揉了揉太阳穴。 她直接打电话到顾东的办公室去，等了半天才被接起。 “喂？” “顾东？” “咋了妈？” “为啥红梅要跟你离婚？” “你别听她的，她一天就胡思乱想。” “你俩为啥要闹到离婚？” “妈，我俩没事，你就别管了。” 不等孟月仙再说话，电话被挂断。 孟月仙再打便没人接了，“臭小子！” 回收站搬迁迫在眉睫，后院还起火了。 孟月仙摇摇头，打电话给陈启。 陈启交完资料就去回收站处理那些老头老太。 “周主任怎么说？” “让回去等着。” “知道了。” 孟月仙走到洗手间，补了补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出一口酒气。 先把纺织厂搞定，再回东北。 她走出洗手间，来到柳芭站着的酒柜边，拿出一瓶茅台，径直走进另一处包房里。 里面坐着的有规划局的尹局长，还有区工业局的赵局长，剩下几人不太熟悉，不过应该都是差不多的级别。 虽然孟月仙开了几个月的餐厅，可余市长一次都没来过，可见余市长的廉洁刚正。 孟月仙提着酒进到包房里，尹局长笑呵呵打趣，“孟老板这是有事相求啊，这可下了血本。” “尹局长真是说笑，我酒太多了，让您几位帮我销下库存。” 赵局长喜滋滋接过，挨个斟满酒杯，“小问题~” 酒过三巡，孟月仙放下酒杯，脸上带着笑，“不瞒各位，我那回收站要搬迁，这不寻到了尧山县的废弃纺织厂，卡在了县经委周副主任那儿了，手续我都齐全，资金也准备好的，就是推进不下去。” 她给尹局长添上酒，声音透着无奈。 “周主任总说‘回去等消息’，我这时间不等人，回收站那的村民闹着，实在是头疼。” 尹局长呷了口酒，指节叩了叩桌面，“还是没找到让他放心的由头。” 他转向赵局长，“老赵，咱们深市可是土地使用制度改革试点城市，还守老的那一套什么时候才能脱贫致富？” 赵局长点头，笑着接话，“我明天让办公室给县经委打个电话。” 坐在一边的秦干事开口，“我跟周主任一起打排球，这事儿我去说说。” 孟月仙端起酒杯站起来，激动万分，“那我就敬各位领导！” 尹局长抬手示意她坐下，语气轻松，“先别谢，办手续时遇到卡壳，直接打我办公室电话。”他抬起酒杯，“特区的规矩就是效率，尧山县的废厂能变废为宝，是大好事，也是我应该做的。” 其他人纷纷举杯附和，对尹局长的马屁拍个不停。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搞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孟月仙一开始并不想求人，可她现在必须速战速决。 自己买废厂也确实能稍稍解决尧山县的贫困问题。 周主任是对纺织厂的往日辉煌念念不忘，总留着希望，万一有厂子相中这里，可以拉动当地的就业问题。 可地理位置所致，许多工厂选址并不在这。 孟月仙的回收站让他失望透顶，才迟疑不决。 有了尹局长的提点，第二天，孟月仙就接到了周主任的电话。 县经委办公室。 周主任把一摞牛皮纸档案往桌上一放。 “孟老板，你本事倒是大，都惊动市里的领导来了？买卖协议拟好了，你先看看。”他抬眼看向孟月仙，手指在档案上敲了敲。 孟月仙刚坐下，闻言欠身接过。 “周主任，这些日子麻烦您了，接下来我会把回收站尽快搬过来，后续需要招聘人工的地方还请周主任多多费心。” 周主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漂亮话就少说，但规矩得说在前头，废品收购站迁过来后，得按国家环保标准来，围墙再砌高半米，顶棚加防火层，这都是消防科昨天特意叮嘱的。” 孟月仙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拿笔记下，“明白，围墙我明天就让人量尺寸，防火层找专业的企业做。” “收购站搬迁的流程跟买卖流程并着走，这表填好，附上你现在回收站的营业执照副本，我让办事员跑工商、环保那边的变更手续，能省你半个月功夫。” 孟月仙心里感激，虽说周主任卡了她好几天，可还是个为国为民负责任的好官。 “还有这个。”周主任又递过一张纸，“厂区原有的变压器坏了，我让人跟供电局打过招呼，下周三过来给你们修，省得你到时候压缩机开不起来。” “那可太谢谢您了！”孟月仙发自内心感谢。 周主任摆摆手，把签好字的协议推到她面前，“签吧，签完去财务科交钱，明天让人带你去厂区交接。” 钢笔落在纸页上发出沙沙声，孟月仙看着自己的名字落在资产转让协议上，上面盖着大红的公章。 废厂加二十亩的土地，一共29万，这点钱甚至都不够买自己现在住的高档商品房。 可这些钱买下一座厂房，还有大片土地。 孟月仙甚至觉得哪怕不被占用也是极好的事。 在陈启的保护下，孟月仙从银行把手里的存款一股脑取出，还剩下十万的流动资金是过河钱没动。 去财务室交了钱，回收站的搬迁事宜可以提上日程。 关于石头村，孟月仙和陈启开着车前去交涉。 村长吴永强还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听着广播，主持人正在绘声绘色描述深市第一夜市的火爆场景。 孟月仙推开门，径直走进去，把合同摔在桌上。 “违约金给我，要不咱们就法庭上见。” 第251章 鸠占鹊巢 吴永强赶紧坐直身子，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 “咋？要搬了？” 孟月仙睨了他一眼，“怎么？舍不得？那就不搬。” “孟老板财大气粗，肯定是找到更好的地儿了~”吴永强谄媚地笑着。 “我这还有4个月才到期，还有一个月押金，违约金算你三个月，一共是25600，给你抹个零，三万。” 吴永强眼珠子一转，这一个月就是3200，三个月就是9600，小一万块钱呢，再加上要退的押金租金，要这么多…… “你们这是自己要搬走的，凭啥要给违约金？” 孟月仙冷笑，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眼前贪婪的男人。 “怎么？舍不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见我们挣钱了，想着鸠占鹊巢，但是买卖这东西，不是谁干都能挣钱的。” 吴永强被点破也不觉理亏。 “你别以为你开个破回收站就了不起，只不过你运气好，占了我们的位置。” 陈启在一边听到这个恬不知耻的言论觉得可笑。 “我倒挺想看看你们的下场。” 孟月仙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 “说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既然你们打定主意干缺德事，那该掏的钱就得掏，要是在这跟我哼哼唧唧，我不介意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到时候给你们这封了，耗上一年半载，我反正是找好去处了。” 这笔钱这么大，吴永强虽然是个村长，他也不敢拍板做主。 “我得开个会再说。” 孟月仙起身，俯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明天一早给我回复，要不就等我的律师函。” 吴永强起身相送，现在开始好言相劝起来。 “孟老板，我们都是些农民，哪像你们做生意的大老板，挣钱容易……” “容易？”孟月仙停下脚步，“哪有你们挣钱容易，所以有句老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也是看走了眼。” 吴永强像是听不懂，只嘿嘿笑着。 “我这边开个大会，明早就答复。” “以前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退了半步，倒是让你们觉得我好欺负，现在少一分都甭说！” 孟月仙大步流星离开，留下站在原地的吴永强头脑风暴。 他赶紧走去守村人的破房子里，“去把人都叫回来，说开大会！” 守村人乐呵呵提了提裤腰，一路飞奔去回收站。 在日头下站得口干舌燥的老人们被叫回了村。 还有些留在村里的青壮年也从床上爬起，都站在村委会的空地上。 “现在人家同意搬走，让咱退钱。”吴永强叉着腰，大声说道。 “退钱？退什么钱！” “人家还有四个月的租金还有押金，最后还要三个月的违约金。” “违约金？有没有天理，她自己要走，凭啥还敢要钱！我们报公安！” 吴永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公安站哪头你们心里没个数儿？” 村里的光棍汉用手隔着衣服挠了挠胸口，“反正就不给，还能把咱们抓起来？” “对！不给！” “就是，还能上咱家来抢？这可是法治社会！” “敢来咱就报公安！” 吴永强真是被这帮人的脑回路给气笑了。 “人家有律师，咱不退钱，就让法院查封咱这厂子，咱哪认识律师！封一年两年，还干个屁啊！” 他一说完，刚刚群情激愤的村民顿时鸦雀无声。 谁懂这些弯弯绕绕…… 还是刚刚的光棍汉开口，“村长你说咋整？” “我觉得要给，他们前脚走，咱后脚就接着干，那些送废品的人还得送来不是。” “我都瞧着了，人家一天就拉好几车去回收厂，那一车得多少钱呢……”老头双手夸张地比画着。 “好些人认准这地方了，送谁那不是送，她给多少，咱就给多少呗，收个废品有多难的。”老光棍顿时聪明起来。 “她还得雇人，咱村子这么多人等活儿干，咱指定比她干得好！”寡妇倒是会发掘自家优势。 “对！咱人手多，不用买大车，就买几辆港田，一样送。”刚刚带头说话的光棍也打定了主意。 吴永强见所有人慷慨激昂，干劲十足，慢悠悠开口。 “之前收的租金都分到各家各户了，现在退钱谁也跑不了，一共三万块钱。” 一提钱，刚刚挺直腰杆的老头老太顿时弯下腰，生龙活虎的样儿荡然无存。 “我们，我们哪有钱呢……” “永强，我这你知道，风湿病，常年吃着药呢~” “你那才花多少钱，我可是肺气肿！” “我要是有钱，我先娶个媳妇……” 吴永强见众人的反应，见怪不怪。 “那就打官司，当初一个两个天天在我这叫唤，说回收站落咱手里就能发家致富不受穷，现在到节骨眼儿上了就掉链子，拉鸡倒~，都特么没用。” 见吴永强要撂挑子，村民又开始后悔刚刚哭穷的举动。 “永强，你别啊~还得靠你咱才能拿下来，钱我们出。” “对，上次分钱的时候咋都高高兴兴，现在不是腿疼就是屁股疼的，每家出钱，谁不出钱，那就搬出去，别掺和石头村的事儿！” “就是！到时候回收站开起来再想加入就甭想！” 吴永强清了清嗓子。 “那现在就开始登记，白纸黑字写清楚，别到时候哭爹喊娘，不好使，现在都回家拿钱。” 村民一哄而散，头回掏钱掏得这么高兴。 发财梦的刺激下所有人都上了头。 石头村动员大会开着，孟月仙让陈启送自己去车站买票。 她着急回花木县，还不知道得在那边耽搁多久。 最要命的是她不知道顾东跟红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仙姨，这帮人就跟他们耗到底，反正我们找到地方搬，怎么才要三个月？” “做人留一线，把事做绝了，他们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到时候狗急跳墙，三个月不多不少。” “真想看他们完蛋那天。” “结局显而易见，贪婪不是什么好事。” 买过车票，她又去食堂找二姐。 两人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碰不到面，孟春桃在食堂附近租了一处房子，省得来回跑，只偶尔来看下老两口。 见孟月仙来了，惊喜的不得了。 “大老板咋来我这了？” “二姐，顾东跟红梅闹离婚，我得马上回去一趟。” “啊？”孟春桃刚想说出的事又被咽了回去。 “你别跟爸妈说，我就是想跟你知会一声，算了，我回去就知道咋回事了。” 孟月仙倒不是让别人帮解决，只是想跟二姐唠唠，心里的憋闷都会少一些。 说完，孟月仙觉得不对劲，她盯着孟春桃上下打量，惊呼一声。 “你不会……” 第252章 稀客 孟春桃被吓了一跳，随即捂着肚子，眼神闪躲。 “你咋看得出来？” “我生了五个我还不知道？” 孟月仙气恼地拍了一下二姐的大腿。 “谁的？” 孟春桃有些害羞地垂下头，不等她回答，老姚抱着一罐鸡汤到办公室里来。 “春桃，趁热喝。” 孟月仙傻眼了，她呆呆看着老姚，又看向二姐。 “几个月了？” “三个月……”老姚乐呵呵把瓦罐放在桌上，“你二姐看你忙，说晚点再说。” 孟月仙叹了口气，“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悄咪咪把我二姐拐到手，可以啊~老姚！” “叫姐夫！”孟春桃替老姚出头。 孟月仙拉住二姐的手，由衷地为她高兴。 “二姐~真好，你想要的孩子来找你了。” 孟春桃打小就一直念叨想结婚，想有自己的宝宝。 一晃四十来岁，终于如愿。 孟春桃一脸幸福的表情，“月仙，原来我能生孩子，那天我看见肉馅儿就恶心想吐，还以为吃坏了肚子，后面去医院检查，大夫说我怀孕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在她的人生里，早就判了无法生育的死刑。 跟赵有福闹离婚的时候，她痛恨自己无法生育，觉得是因为这个男人才出轨，婚姻破裂，一事无成。 后面想通了，对待老姚只抱着孤独取暖的态度，开展了一场无人知的地下恋情。 没成想，她这么大年龄也能怀上。 孟月仙轻轻抱着喜悦的孟春桃，“姐，这是你该得的，食堂的事就放一放，我让丽丽来帮忙。” 孟春桃摇摇头，“我不看饺子馅就没事，现在没事就坐在办公室，老姚一天想着法的给我做饭吃，我没事。” 随即，她的脸上又泛起愁容。 “就是爸妈那……刚刚本来想跟你说，你忙得脚打后脑勺不说，顾东红梅那又让你操心，所以我……” 老姚忍不住开口，“月仙，大夫说了，年龄大得注意，最好是住院保胎……” 老两口还不知道春桃离婚，这要是知道了，不得上天。 农村哪有离婚一说，只有丧夫，改嫁都少。 “交给我，等我回来，这些日子你就别出现，好好保胎，听大夫的话。” “姐夫，我姐不听话你就给我打电话，现在我姐可金贵着，你好生伺候！” 老姚赶紧点头，“你就放心吧，现在她就是王母娘娘。” 梦春桃嗔怪地瞥了一眼老姚，“就你多嘴！” “姐，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咱爸说啥你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先别露面。” “嗯，你也别上火，顾东他俩应该也没大事。” 姐妹之间嘘寒问暖，互相体恤。 这又要出远门，孟月仙直接上楼找傅淮川，想着当面说一声。 傅淮川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属下送报告，不成想大白天见到了大忙人。 “稀客啊~”傅淮川紧绷的脸上出现笑容，伸开手臂，等着她自投罗网。 孟月仙背着双手，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又一圈，无视他举着的双臂。 “傅教授日理万机，哟？还种花了？”她弯腰去看阳台上开正艳的灯笼花。 傅淮川从办公桌后站起，大步走到孟月仙身后，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还以为你忙的想不起我。” 傅淮川的胡茬蹭在她耳后，扎的她使劲缩。 “我这不来了。” 她转过身，搂住他的窄腰，手搭在他的皮带上。 “不忙？” “见到你就不忙了。” 都在同一个城市，却像是异地恋一样不常见面。 傅淮川摩挲着她的发丝，“心情不好？” “有点。” 他总能敏锐发掘她的情绪。 “我要回东北一趟，顾东那出幺蛾子，红梅想离婚。” “怎么回事？” 傅淮川觉得奇怪，在孟月仙的口中，顾东小夫妻感情甚好，怎么突然婚变？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再说。” 傅淮川双手又紧了几分，“去吧，又要半个月看不见你……” 孟月仙仰起头，“现在抓紧时间看。” 傅淮川宠溺地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等你回来。” 好像等待成了傅淮川习以为常的事，他喜欢孟月仙等他，但是他发现，等待似乎也不是那么甜蜜的事。 孟月仙踮起脚，双手拽着他的领口。 “再复习复习……” 两人在办公室吻得气喘吁吁，直到敲门声打断室内的旖旎。 傅淮川不回应门外，只专心追逐红润微肿的唇瓣。 孟月仙好不容易挣脱，“你忙吧，我得走了。” 傅淮川依依不舍地撒开双臂，不满地说道。 “回来要陪我一天。” “嗯。” 孟月仙潇洒离开，只留傅淮川盯着窗台上的灯笼花。 “算你开得好，月仙喜欢。” 他把花盆搬到了办公桌上，用手指点了点垂落的花苞，无心桌上写到一半的材料。 孟月仙回到家跟英子，孟老爷子说了自己回去的事，只说是工厂设备要她回去处理。 顾北、顾念专心学习，知道孟月仙出门也见怪不怪。 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她们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 现在俄餐厅有索菲亚坐镇，玛莎打理，并不用孟月仙操心什么。 第二天一早。 孟月仙接到了吴永强的电话，丝毫不意外。 这点小钱对于他们来说，没压力，都想着孟月仙的回收站搬走，他们坐享其成发大财。 她吩咐陈启去收钱，处理搬迁事宜。 自己则匆匆赶去搭火车。 本以为一时半会不会再回东北，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一路上她倒是吃好睡好，在京市下车的功夫，给丫蛋儿买了她最爱吃的糕点、玩具。 转火车，再换客车，到了花木县她直奔羽绒服厂。 看门的大爷一看是孟月仙激动的不得了。 现在工厂增产，订单像是雪片一样飞来，好些下岗工人有了工作，全都是靠着大老板有了饭吃。 他恨不得给孟月仙磕一个。 跟大爷聊了几句，孟月仙这才进厂。 厂区大院里，大批的工人装卸货物，一派繁忙景象。 孟月仙直奔办公室，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到一个年轻女孩皱眉对着工人训话。 “记录表再这么填，你就趁早滚蛋！” 工人垂着头，也不知辩驳。 女孩不依不饶。 “扣你20块钱，让你长长记性！下次可就不是20块钱能解决的了，就是丢饭碗！” 第253章 奶奶我怕 吕静本来注意力在眼前的女工身上，突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心里咯噔一下。 眼前的女人穿着格纹呢子大衣，围着驼色羊毛围巾，穿着一双高跟皮鞋，手里还提着一个深棕色的皮革手袋，没有多余的花纹，只在侧面烫着个小小的金色字母，不像普通的帆布包那样松垮，连提手都是真皮，一看就不是寻常百货店里能买到的物件。 穿着一扫而过，可对方的眉眼轮廓，分明跟顾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脸上的厉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温和地笑着伸手拍了拍女工的肩膀。 “王姐，你看我，也是着急，咱们厂子现在是起步阶段，容不得一点闪失，都是为了大家，不是针对你。” 女工垂着头不吭声，吕静又接着说道。 “我不扣你钱，但是你回去不能告诉别人，这样咱们才好开展工作。” 吕静紧张地攥着衣角，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小心。 孟月仙见女工离开，这才走上前。 “你是？” “我是红梅羽绒服厂的会计吕静，您是？” “顾东在哪？” “他在厂子里跟小组长开会呢，阿姨，您是孟女士吧？” 孟月仙微笑点头，“你这个姑娘长得怪好看的，来了多久了？” 吕静接过孟月仙手上的行李袋，在前面带路。 “来了两个月了，我中专毕业学校就把我推荐过来上班，顾厂长还有嫂子对我都很好，我特别幸运加入这个大家庭。” “多大了？找对象没有啊？” 吕静害羞地垂下头，“19了，我现在就想好好工作，我还小，不着急。” 孟月仙打量着走在身侧的吕静。 长相清秀，皮肤白净，梳着齐耳短发，洗得发白的蓝色卡其布工装下是件半旧的浅灰色的确良衬衫，领口扣得严实，只不过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塑料蝴蝶发卡。 普普通通的衣服，却衬得她清新脱俗。 到底是年轻，穿麻袋都好看的年纪。 二人转进车间，轰鸣的机器嗡嗡作响，工人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 顾东站在过道，正跟着几个工人大声说着什么。 等孟月仙两人走到眼前，顾东这才发现。 “妈？你咋来了？”顾东脸上一阵惊喜，接着又苦着脸。 “你那忙，跑这来那边怎么办？” 孟月仙笑笑，“咋地？不欢迎我？” “红梅在家，吕静送你去，我这还忙，晚上回去说。”顾东胡子拉碴，眼圈发黑，头发一看就是从被窝里拱出来的，衣服倒是利索，连褶皱都没有。 “行，晚上回去吃。”孟月仙应下，就跟着吕静一齐走出车间。 过完年开春，太阳都要暖上几分，路上的积雪融化一半，跟着泥和在一起，很是泥泞不好走。 顾东住的地儿离厂子不远，走路就能到，吕静在一边安静带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 “吕静，你家里有哥哥姐姐？” “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在家种地，就为了供我们三个孩子上学，也是很辛苦。” “你哥也在厂子里上班吗？” “嗯，我哥做装卸，他成绩不好，只念完了小学，我弟现在还在上中专。” 两人唠嗑的功夫，来到一处窗明几净的小院。 砖砌的围墙里是三间大瓦房，看着像是新建不久，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背阴的房檐上还有些照不到的残雪。 吕静敲了敲院子的门板，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 “嫂子，孟阿姨来了。”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露出红梅哭肿的双眼。 孟月仙接过吕静手里的行李袋，“谢谢你了，小吕。” 吕静甜甜一笑，“孟阿姨，那我就回去了。” 红梅看见孟月仙，双眼又涌出眼泪来。 “妈。” “看这眼睛，肿得跟俩桃儿似的。”孟月仙心疼地揽过红梅的肩膀往屋子里走，“这小院儿不错。” “人家刚盖不长时间，买下来才花了三千块钱。”红梅翁声回答。 院子里还有一小块空地，以后种葱种蒜也方便。 走进屋里，就是典型的灶台火墙，地上还铺着瓷砖，左边是客厅，摆放着一组实木沙发，玻璃茶几，靠墙是一套高低柜，上面摆着电视，还有一台录音机。 白色钩织的帘子盖在上头，显得干净整洁。 墙上挂着相框，是一家人在深市拍的全家福，还有丫蛋儿的几张艺术照。 美人挂历许久没翻，还停留在过年的月份。 孟月仙坐在沙发上，用指腹轻轻擦了擦红梅脸上的泪痕。 “你说说，我听着。” 红梅哽咽起来，“算了，说不说的我也不想坚持了。” “是吕静吗？” 红梅不点头也不摇头，呆呆看着自己纠缠的手指。 “顾东那小子我也见了，他个大傻子啥都不知道，吕静明显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红梅叹了口气，脸上木然。 “热不热的，我不想说啥，谁能帮的上他就娶谁，我也不想死占着位置，丫蛋儿我能带大。” “晚上再说，丫蛋儿几点放学？咱俩去接。” “现在差不多该去了。”红梅起身，穿上羽绒外套。 孟月仙眼看那衣服就是一件残次品，袖子上贴着一块缝合的布。 红梅朴实又温柔，善良又脆弱。 顾东怎么能让她伤心？ 春风冷冽，像是小刀刮在脸上。 两人搀扶着走去不远的托儿所。 丫蛋儿被温柔的女老师穿好了衣服，站在门口雀跃地等着。 孟月仙开门走进，丫蛋儿张大了嘴，猛地扑进孟月仙怀里。 “奶奶~你咋来了？”丫蛋儿的口音又回来了，原来娇滴滴的城里小孩又变回了东北小妞。 “我想丫蛋儿了，就坐着火车回来看你。” 丫蛋儿瘪着嘴，‘哇’一声哭出来。 孟月仙搂着怀里软糯的丫蛋儿心酸起来。 “不哭不哭，走，奶奶买了好多好吃的给丫蛋儿。” 埋在孟月仙怀里的丫蛋儿抽噎着，“奶奶，我害怕……” 第254章 支持她离婚 丫蛋儿虽然小，可家里的气氛压抑，爸爸妈妈吵架，她开始害怕起来。 这些心里话站到孟月仙面前才真正发泄出来。 孟月仙抱起丫蛋儿，整整哄了一路。 刚到家，红梅去做饭，孟月仙搂着丫蛋儿又是拿新衣服，又是拿糕点，哄得丫蛋儿咯咯笑。 天色暗下，屋里飘起了饭菜香。 红梅跟丫蛋儿先吃，孟月仙就坐在桌边等顾东。 有孩子在，孟月仙什么都没说，只让母女两个吃好先去丫蛋儿的屋子睡去。 静谧的屋中，墙上的电子表发出哒哒的响声，时针已经走到了9，院门才传来响声。 顾东快步走进来，进屋就把身上的外套胡乱脱下，随手扔在沙发上，坐到饭桌前。 “等我干啥？你先吃，厂子里现在忙。” 孟月仙抬眼看他蓬乱的头发，下巴上的胡茬，“多久没回来住了？” 顾东满不在乎地坐下，拿起碗筷把米饭猛往嘴里扒，“她不让我回来。” 什么叫榆木脑袋，孟月仙现在算是明白了。 “让你死你就去死？” “妈，你怎么就知道训我，我一天够累了……” 孟月仙压抑住怒火，端起酒杯，“来吧，先干一杯。” 顾东见她不再啰嗦自己，放下扒拉一半的晚饭，端起酒杯。 “你倒是吃点啊，啥也没吃就干杯？” “屁话多，是老爷们就干！” 顾东一仰脖子，干了二两杯。 孟月仙只抿了一口，轻轻放下杯子。 “吕静是怎么回事？” 顾东刚想好好吃饭，见孟月仙又开始了，有些气恼。 “人家吕静招你们惹你们了？你们要是看不顺眼，就把她开了！” “我想把你也开了。” 顾东把筷子一撂，“好日子才过几天，你们就闹，能不能别瞎寻思。” “你是有家的人，怎么现在有两个钱儿了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忘了咱家原来苦哈哈，还是红梅从娘家借钱贴补？人家嫁人有三大件，红梅来了，分币没有，伺候咱一家不说，还给你生下丫蛋儿。” “我咋不知道，我对她还不够好？我又不出去喝酒应酬，一天就在厂子里忙到半夜，回来还要埋怨我。” 顾东觉得自己委屈。 “那吕静还是红梅招进来的，厂子里的大事小情她也帮得上手，我就让红梅多在家休息，厂子里的事儿有我，怎么就不对了？” “你跟吕静在厂子里并肩作战，留红梅在家是啥意思？男女有别你不懂？” 顾东确实不懂，他根本没有别的心思。 他们夫妻吵架，吕静还经常劝慰他，让他别急，嫂子都是为了厂子好。 人家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会看上他？ 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厂子上，哪有那些花花肠子，可红梅动不动就跟他吵，还让他滚出去。 他直接摔门在厂子办公室里住了半个多月。 孟月仙盯着顾东，确定他没有那种心思，就开始循循善诱。 “你在厂子住那么多天，衣服谁洗的？” 顾东顿了一下，“脏衣服我就扔那，过两天就是干净衣服叠在那……” 他不傻，立刻明白孟月仙话里的质问。 是吕静…… “你每天的饭谁去食堂打的？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打饭的时间。” 顾东开始沉默。 还是吕静…… “现在红梅不在，是谁管厂子里的鸡毛蒜皮？” 又是吕静…… “你说我们多想，厂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红梅不去，吕静忙前忙后，你释放的信号是什么意思？” 顾东开始反思自己，可嘴巴还硬着。 “我俩什么都没有，都是为了这个厂。” 孟月仙看着直愣愣的顾东叹口气。 “顾东，你冲动，我知道，人家小姑娘相中你，你傻，看不出，红梅能看不出吗？” 顾东给自己又倒上一杯，喝得没滋没味。 “我心里只有红梅一个人，可我一天太累了，她不帮忙就算了，还天天说我这不对那不对，打心眼里瞧不上我……” “吕静瞧得上你，你刚好净身出户，厂子也不用你管，带着你的吕静走远点。” 孟月仙说的冷冰冰，听得顾东心里一痛，双眼通红。 “我说了，我心里只有红梅，这辈子我不可能再娶别人。” “你现在情真意切，留红梅在家天天哭得肿包眼！红梅说了就要离婚，啥都不要。” 顾东一直认为红梅在耍脾气，晾一晾就好了，此刻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离婚？” “咋？不信？明儿个我们就去民政局。” 顾东这下慌了，“我不离！杀了我都不离！” 孟月仙看他慌乱，“现在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顾东垂着脑袋，后悔的不行，支支吾吾说道。 “以前吵架好得可快了，这次不依不饶这么久，我是脑子进水了。” 他脑子进没进水孟月仙不知道，可吕静的段位之高，跟她的年龄根本不符。 二人喝着酒，孟月仙继续说道。 “你们置办起一个小家不容易，红梅这么好的女人你还让她伤心流眼泪，你还是个人吗？” 顾东环视家里的每一处，往日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丫蛋儿趴在自己身上骑大马，红梅坐在一边织毛衣。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毛衣，眼窝子热。 “红梅，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你给她买过几件好衣裳，带她出去逛街了吗？你在厂子里累一天，她不累？她回来还得做饭带孩子，别觉得天底下就你辛苦，当老爷们是你们投胎投的好，只要挣钱就行，女人不光忙工作，还得操持家里洗衣做饭，生孩子、带孩子、养孩子，你贡献了啥？” 孟月仙说得很平静，但字字句句的质问让顾东的头越垂越低。 是啊。 他干了啥？ 除了惹她生气，就是让她吃苦受累。 顾东从前根本没有深思过这些，只觉得日子大家都是那么过的，他没打老婆，没出去鬼混，他就是个好男人。 真的是这样吗？ 孟月仙不再搭理他，有些失望地继续说。 “比起吃饱饭，你更应该尊重她，尊重她的劳动成果，关心她的情绪，认可她的付出，她想要的只有这些，如果这些你都给不了，你就根本配不上她，我就支持她离婚。” 第255章 还不算晚 顾东抬起脸，双眼赤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如果顾东真的犯了原则性错误，孟月仙根本不会费劲巴拉撮合两人。 还好，一切都不晚。 “滚过去道歉，我管你是跪下还是趴着，是抽自己大耳刮子还是磕头，红梅哄不好你就滚蛋！” 孟月仙站起身，拿着自己的外套就要出门。 “你去哪？” “找个旅店。” 孟月仙把时间跟空间留给小两口。 顾东先把沙发上的一团外套拿起挂到衣架上，又转身去灶台边拎起烧水壶，烧开的热水倒进脸盆，架子上的毛巾丢进水中。 牙缸、脸盆兑好冷水，仔细刷牙，从头到脚，擦洗干净，换了好几盆水，这才悄悄走进房间。 红梅搂着丫蛋儿根本没睡着，耳朵听见外面的动静。 他们在饭桌上的谈话红梅听不清，只搂着熟睡的丫蛋儿躺在炕上。 顾东轻轻拉开门，又轻轻关上，蹑手蹑脚走到炕边脱了衣裳，钻进红梅的被窝，从身后揽她入怀。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沉稳的心跳隔着衣服传递，红梅闭着的双眼涌出泪，无声落在枕巾上。 顾东把头缩进红梅的颈后，闻着她让人安心的香味儿，闷闷开口。 “红梅，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怀中的人身体还僵着，顾北掰过她的身体，在黑暗中看着红梅的脸。 “我真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真知道错了，我想跟你白头到老，想跟你过一辈子，想冬天暖你的脚，夏天当你的枕头，我只想跟你一起，就跟你。” 红梅被顾东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闭眼不去看他。 “我洗脚了，不光洗脚，我哪哪都洗了，以后我天天洗，也不乱扔衣服，也不顶嘴，你说干啥我就干啥。” 近乎哀求的语气听得红梅心里委屈更甚，仍倔强地紧闭双眼，只不过眼泪依旧不停使唤往外流。 黑暗中，一切都看不真切，顾东看到红梅颤抖的唇角，下意识用拇指抹过她的眼角，潮湿一片。 他慌了神，用手慌乱地擦拭，却越擦越多。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我真错了……” 红梅呜咽出声，一拳锤在他厚实的胸口上。 “不要你。” 顾东将她按在胸口，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低下头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不顾红梅的闪躲跟呜咽。 心怀愧疚的吻越来越炙热，两具身体滚烫，像是要着起了火。 被窝里的动静让丫蛋儿哼唧一声，转过身又睡去。 “讨厌~戴上~” “我不，我们再生一个……” “滚！找别人生去~” “我就找你生，我就找你……” 交谈声隔着被窝，窗外是高悬的月亮。 孟月仙在月色中走了一会，入驻上次住过的小旅店，老板娘见到她很是亲切。 “好些日子没见你。” “回来办点事。” 她刚进到自己的房间脱下厚重衣物，敲门声响起。 老板娘端着一盘苹果香蕉站在门口。 “我那侄女也在厂子里上班，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 孟月仙接过水果，算是接受老板娘的一番好意。 “你侄女叫什么名字啊？” “吕静。” 听闻这两个字，孟月仙热情拉着老板娘。 “进屋坐会儿~我也不困。” “行啊，我这也睡不着，孩子他爸在矿上，一天也不着家，那矿上干活太吓人了……” 老板娘絮絮叨叨说着家事，孟月仙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不耐烦。 “现在都难，吕静是个好孩子，懂事机灵。” “这孩子可比家里那两个小子聪明，就是家里困难，本来能考大学，为了补贴家里就去上班挣钱，她爸肺痨，常年吃着药，她妈是个傻子，只能种点葱种点蒜。” 孟月仙听得认真，点点头，“这确实不容易。” 老板娘叹了口气，“命不好，托生在这样的家庭，她也争气，啥都好强，不好强没办法，要是她不站出来，这个家怕是要垮。” “确实。” “现在干啥都难，一个女孩家家，工作体面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没对象吗？” “这孩子轴，说不嫁人，那不少人给她介绍，都看不上，政府上班多安稳，还有当老师的，这丫头不干。” 两人聊了一会儿，老板娘欠身离开，不打扰孟月仙休息。 孟月仙洗漱过后，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像是烙饼。 第二天，一早。 孟月仙起床收拾一番，出门吃早饭。 扫街的工人正在用铁锹铲路面上昨天结成的冰。 空气冷冽，还能呼出白气。 北方的倒春寒只在正午温度才高些，早晚依旧是呼啸的北风，雪化成水，水又结成冰，老人孩子出门都要非常小心。 孟月仙直接去了顾东红梅家，正巧看见顾东正拎着脏水桶出院子。 过了一夜，顾东的头发梳得干干净净，脸上的胡子也刮了个干净。 “妈~” “咋样？” 顾东嘿嘿一笑，“红梅大人有大量。” 孟月仙嘲笑他，“现在知道害怕了，下回再吵架我可不管了，带上红梅丫蛋儿就回深市，留你在这冷锅冷灶过日子。” 顾东挠挠头，“我真知道错了……” 母子俩进屋，红梅正给丫蛋儿扎头发。 “奶~你咋不在家住？” “我明天就走了，今晚抱丫蛋儿睡。” 丫蛋儿扁着嘴，“才回来就走。” “要不你跟我走，咱俩回深市？”孟月仙诱惑小丫头。 “算了，我要想我妈。”丫蛋儿往红梅怀里缩，怕真的被带走。 “还说跟奶奶好，还是喜欢妈妈，那晚上要不要跟我去住旅店？里面可好玩了。” “那行。”丫蛋儿这才雀跃起来。 红梅的脸上带着笑意，昨晚顾东身体力行地花样道歉，恳求她回去上班，不要再让他住办公室。 本来就是话赶话吵架，现在也没那么多气了。 三人一起送丫蛋儿去托儿所，又一起去厂里。 路上孟月仙直白说道。 “厂子是红梅的厂子，你就是个打杂的副厂长，搞清自己的定位。” 顾东赶紧点头，“小的明白~” “红梅，吕静的去留你说了算。” “只要顾东没心思，十个吕静也不怕，她家里挺困难的，辞退她，我怕她会做傻事……” 善良的红梅并不能做到赶尽杀绝。 顾东赶紧喊冤，“我对天发誓，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我就当她是个孩子。” 孟月仙瞥了一眼顾东，“你有没有点边界感，老母鸡你都躲远点，让人以为有机会，你以为你没错？” 顾东不敢吱声，搂着红梅的肩膀，“红梅~要不我在家带孩子得了……” 三人走到厂子，孟月仙先把管理人员召集在一起开会。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努力，咱们红梅羽绒服也是闯出了一片小天地。” 众人鼓掌，吕静看红梅站在顾东身边，眼神里划过一丝诧异。 “现在厂长变更，红梅是厂长，顾东为副厂长，所有厂里的大事小情，都要红梅拍板决定。” 几个小组长窃窃私语，目光忍不住投向站在一边的吕静。 “还有，吕静，你过来一下。” 孟月仙转身走出办公室，吕静垂着头跟在身后，眼睛不经意瞥向顾东。 顾东眼里只看着红梅，一点没看她。 羞愤，不甘，还有懊恼。 明明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 好像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第256章 现在这世道 孟月仙走进办公室，安然坐进椅子上。 一脸忐忑的吕静站在原地，忐忑无助地看着执掌自己生杀大权的女人。 孟月仙伸手示意她坐下，“坐吧。” “孟阿姨……你别辞退我。”吕静再不长眼睛，也看出孟月仙的手段，才一天，顾东跟红梅就和好如初，那自己的这点小手段自然逃不过她的法眼。 孟月仙皱眉看她。 “你对顾东到底什么意思？” 吕静涨红了脸，执拗倔强地看向孟月仙。 “我欣赏他，崇拜他，我有能力配得上他，就这么简单。” 吕静还想着争取一下，她觉得红梅那样的家庭妇女并不能为顾东提供帮助，而自己能力更强，也更年轻。 显然这些话并不能打动服装厂真正的主人。 说实话，孟月仙很欣赏她的直白，可又知道她留不得。 留一个随时爆炸的隐患，那是愚蠢的做法。 见孟月仙默不作声，吕静突然跪在地上。 显然自己的野心跟能力并没有被高看一眼。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红梅嫂子，我痴心妄想，我只想保住工作，仅此而已。” 孟月仙并不阻拦，冷冷地看着她。 “当你试探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 吕静笑得很凄凉，“小的时候我以为所有人都活得一样，慢慢长大我才发现，有的人不是生来受苦的。” “你以为你耍点小手段就可以走捷径？” “至少我试过，我背负的是一家人的命运，所以骂名我受得住。” 吕静说得坦荡，她有限的生命里，在生存温饱中挣扎活到了19岁靠的不是善良懂事，是争跟抢。 别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在她眼里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的大学梦，从始至终都是个刺耳的笑话。 孟月仙看着她直直跪在地上，眼神里带着一片死寂。 这不应该是19岁女孩该有的眼神。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想争取顾东是因为什么？我要听实话。” “钱，我只想要挣钱，多多的钱。” 孟月仙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深思熟虑片刻。 红梅说的是留下，可她又觉得留在身边不是件好事。 “放弃依附别人的想法，我给你机会挣钱，如果你够拼，你可以挣很多很多的钱。” 吕静迟疑地看着她，“真的？”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拳头，指尖扣进了掌心，浑然不知指甲扣进了肉里，冒出血丝。 “会很辛苦，你能接受吗？” 吕静摇摇头，眼神倒像是个狼崽子。 “能。” “我需要你出去跑市场，很苦很累，你害怕吗？” “不怕。” 这好像是孟月仙能做的最好的安排。 吕静站起身，“孟阿姨，我会跟厂长说清楚。”她第一时间想打消他们的顾虑，牢牢抓紧最后一个机会。 “去吧。” 要不是红梅的意思，孟月仙不会留她。 吕静径直走出办公室，红梅还在查看积攒的图表，几个工人还围在一边等候指挥。 “厂长，我有话说。” 几个小组长有眼力见，立马识趣离开。 人一走，吕静直接跪在地上，吓了红梅一跳。 “厂长，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我是小人，我一开始确实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我并不喜欢顾厂长，我真是被逼得没法了，家里逼我嫁人，可我走了我爸我妈都活不成……” 吕静这才说了实话，她本来骄傲的把所有压力扛在身上，并不愿意告诉任何一个人。 再难再苦，她都忍下。 红梅赶紧拉着她起身，“起来说吧，这被人撞见多不好。” 吕静摇摇头，屈辱的眼泪滚落，“我活该，可我谢谢你们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干，报答你们。” 她在开会的功夫就想好，要是被辞退，下班就买耗子药，一家上天。 大哥天生愚钝，跟亲妈一个样，弟弟还小，破败的家一直都是她再苦苦支撑。 她实在没法子抛下爸妈去过所谓的好日子。 好日子再好，没有家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红梅的善意，间接救了一大家子人。 这个秘密吕静会带进棺材，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自己最唾弃的事。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笑贫不笑娼，男人再难怪世道，女人再难都是被忽视的那个。 找个好男人嫁了，你一个女人能做成什么事？ 她想呐喊，嘶吼，闯进男人们的餐桌，只要给她机会，她不比男人差。 可命运把她钉死在原地，挣扎变得徒劳。 吕静最后成为厂里的第一个业务员，厂子里的工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爬床没爬成，被赶出去了。” “大当家还是厉害，三两下就给解决了。” “才多大，就有这种心思，以后谁敢娶她？” “出去谁还认识谁啊，现在这世道……” 红梅吵完这次，像是开了窍，管理得井井有条，说一不二，比顾东更懂得用人，厂子里的大小事再不会缠成一团乱麻。 孟月仙处理完，马上买了回深的火车票。 陈启有条不紊搬完了回收站，现在一切步入正轨，暂时还没出什么幺蛾子，深市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处理。 顾东两口子抱着丫蛋儿站在候车大厅，这一别，短时间见不到。 “李庆安那边的订单一定要优先处理，质量必须保障。” 孟月仙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番。 “妈，你放心，现在红梅说的算。” 顾东现在就是耙耳朵，再不敢惹红梅生气。 孟月仙深知男人的劣根性，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非要失去一次，才知道珍惜。 当然有些彻底失去一年半载才反过味儿。 上了绿皮火车，孟月仙坐在窗边。 北方的寒冬分外漫长，春天姗姗来迟，车窗外的景色依旧是白雪覆盖的黑土地，偶有露出的黑土没有一丝新绿。 就像是毫无变化的北方，在未来几十年的命运只有不停离开故土南下的人们，一片苍茫荒芜的广袤土地越发寂寥。 孟月仙平静地看风景，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 这种日子对于上辈子的她来说都是奢侈。 她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改变。 原来改变什么时候都不晚。 可惜她重活一次才明白这个道理。 一路看风景放空心思，旅程倒也不再漫长，她像是自己来了一场放空心思的旅行，临下车还有些意犹未尽。 刚下车就直奔食堂，想去看看二姐安胎安得怎么样。 深市的春日，阳光灿烂，孟月仙再穿不上呢子大衣，只穿着里面的缎面衬衫，厚衣服都塞进了旅行袋。 刚一到食堂就看到局促不安的武庆跟老姚说着什么。 第257章 猪要往肥了养 “武庆？” 孟月仙叫了他一声。 武庆转过头，有些欣喜地看向她。 “老板，你回来了？” “嗯，刚下车，你怎么来这了？” 按道理来说武庆应该找不到这。 “我问陈经理，她说让我来找孟春桃……” “找她？你是有啥事？” 孟月仙觉得陈丽丽都能解决，为什么找二姐？ 武庆支支吾吾，“我，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四十来岁的汉子说自己想家，孟月仙又不是个涉世未深的傻子。 她放下旅行袋，拉着他坐在一边，老姚见状离开。 “说说到底咋回事？” 武庆垂着头，不安的手指揪着膝盖上的线头。 “就……想家了，还是在家好。” “生意不好？” 武庆摇摇头。 “他们苛责你？” 武庆停顿片刻，又摇摇头。 孟月仙猜到一些。 “你是我帮他们叫来的，既然你们解除了雇佣关系，我来聘请你，但是可能跟路边摊不太一样，你会炒菜吗？” 武庆抬起头，“我会，以前我就是在炒菜馆上班。” “你从老家找几个人，我开的店要高档一些，所以，出餐的品质要提升。” 见孟月仙说得煞有其事，武庆有些迟疑地问道。 “真的？” 孟月仙笑了笑，“咋？骗你有钱拿？” 武庆觉得自己跳槽似乎不那么地道，“要不我给你从老家招人，我还是回去算了……” 孟月仙看他支支吾吾就开门见山。 “我也不傻，他们是不是见生意好挤兑你？” 武庆不摇头不点头，沉默地看向桌子上的裂缝。 “你离开那就给我干，先住着，这两天我瞧瞧地方，还得装修准备，这期间工资照开，你也赶紧给老家打电话摇人。” 孟月仙一开始就有开炒菜馆的准备，只不过回收站的事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精力，这才一拖再拖。 现在武庆离开顾爱民那，刚好。 见武庆还不吭声，孟月仙继续说道。 “你想挣钱吗？” 武庆这才抬起头，“咋不想？我儿子今年就考大学……” “想就一起干，顾爱民、徐金兰那两个人你不用管，我也懒得搭理，她们总有吃好果子的时候。” 孟月仙从一开始的恨到现在的无所谓。 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影响她挣钱的速度。 心有不甘那也过去了，从臭水坑出来了，干啥站在臭水坑边。 安慰好武庆，孟月仙径直去找老姚。 老姚现在可忙着，不光要管食堂，还要管食堂的饺子馆。 每天又是煲汤又是炒菜哄着孟春桃吃饭。 洗衣拖地，端茶送水，贤夫良父做得尽善尽美。 只不过两人的结婚证迟迟没去领。 “姐夫，我姐现在咋样？” “在家躺着呢，一天吃不多，总是吐。”老姚担心得不行。 人家大夫说了，这么大岁数怀上，保胎难不说，生产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危险，他一天提心吊胆。 “那明天我再看我姐，我得先去看看回收站，还有几个店得去瞅瞅，食堂就麻烦你了。” 老姚犹豫一下，“月仙，你劝劝你姐，别太拼命，这几个店她两天就去转一圈，又是晕车又是想吐的，我劝她也不听。” 孟月仙点点头，“行啊，我劝劝，这回我回来了，有我呢。” 她拿老姚办公室的电话给陈启打电话来接。 没一会儿陈启开着车到食堂楼下，孟月仙都没来得及去楼上找傅淮川。 刚上车，陈启把大哥大交还。 “仙姨，什么都搬好了，那些送废品的人都打好招呼，搬去的地儿也都知道。” 孟月仙接过大哥大放进包里，“石头村开始营业了？” “开始了，不知道从哪图便宜买了几辆破港田，三天两头坏，收废品也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被坑了不少。” “你咋知道？”孟月仙转过头看他。 陈启嘿嘿一笑，“我那有卧底啊，别人告诉我的。” 孟月仙转过头看前面，“别再看他们，做好自己的事儿。” 陈启点点头，脸上严肃，“我明白。” “家里呢？” “都挺好，顾北跟顾念按时上下学，我不忙的时候都车接车送。” 自从经历过上次那事，孟月仙对安全格外看重。 树大招风，虽不及白海生家大业大，可草根崛起自然会被有心的人注意到。 “我弟呢？” “他那儿开始上轨道了，这两天还跟我借人呢，我这边也在尧山县招人，先把熟手调过去。” 孟秋生的怨气现在都变成了动力，一天恨不得不吃不喝不睡觉。 挣钱哪有嫌多的。 二人先来到了回收站，孟月仙巡视一圈，又让陈启送自己去夜市街。 经过一个月，白天的夜市街都人流攒动。 陈丽丽忙得吃饭都要抽空，刚回到办公室就见到孟月仙笑眯眯坐在沙发上。 “陈经理辛苦了。” “辛苦，快给我涨工资。” 陈丽丽现在黑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 一天在夜市街走来走去，忙忙碌碌，要处理的事儿多又杂，还有邻里产生纠纷的需要她调节，简直比居委会还热闹。 “徐金兰他们两个闹的什么幺蛾子？” 孟月仙知道陈丽丽让武庆去找孟春桃，一定是她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陈丽丽叹口气，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拿起凉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才开口。 “觉得武庆工资高了，要是死工资他们肯定愿意，提成就心疼的掏不出，人家武庆一天干四个人的活儿，累都累死，这还觉得人家从自己口袋抢钱。” 孟月仙不觉意外，这家人就是这个味儿，从来没变。 “好事，我准备开家东北菜馆，武庆正好上我那去上班。” 陈丽丽伸出大拇指，“还得是你，说实话，夜市摊子再挣钱也就是夜市摊的天花板，跟开铺子没法比。” 孟月仙想要的是夜市街的兴旺，现在她挣点辛苦钱，以后名头打出去，租金可就不是这么收了。 跟养猪一个道理，先往肥了养，等杀年猪的时候才够斤两。 虽然一个摊位多个百把块钱，可这是四百多家。 她要挣的是未来的钱。 夜市街的成功是她给政府的投名状，有成功的经验，有实力跟资本，再有这种类型的项目，肯定是优先考虑她。 第258章 高考 孟月仙在有限的认知里，想尽办法挣钱。 来不及回家，孟月仙直接去了南门街二店。 年前那个挂她饺子馆名头的店已经改头换面，田向松拿着自己的律师证跟注册好的商标名字找到店里，对方老板只能捏着鼻子认。 热点可不是那么好蹭的，不可否认这个老板是会找商机，但是想蹭孟月仙，可就是蹭错了人。 现在这个时代对于知识产权不了解，律师更是遥不可及的职业，大多数人眼界局限，孟月仙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成功在所难免。 重生不可谓是金手指，但更多的是孟月仙个人的努力。 改名的饺子馆现在主卖肠粉。 店老板四十来岁，穿着油腻腻黑乎乎看不出颜色的围裙，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生意不好，每天都坐在门口煎熬。 门店玻璃上贴了转让，一直无人问津。 孟月仙带着陈启先去自家店里问郑玉珍，街口那家店的现状。 “转也转不出去，就那么熬着，好些食客吃过一次就知道是冒牌的，好也没好上两天半。”郑玉珍头发养长，编成了麻花辫，脸色也红润不少。 “我去问问看。” 孟月仙直接走到街口，那老板见是孟月仙两人，不免有些气愤。 “干什么？想来看我笑话？我名字改了，你还想怎么样？” 孟月仙打量店里的装潢，又估算了一下面积。 二层小楼，楼上楼下两层，门口开阔，还可以外摆。 陈启看了下水电灶台，弯着腰仔细检查。 “转多少钱？”孟月仙晃悠着进店，查看里面的格局。 “怎么？你想要？”老板跟在孟月仙身后，开始思索可行性。 “你留在手里也做不起来。” “你管我做不做得起。” 老板还有些闷气，重名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有钱大家赚，这倒好，就因为区区一个名字，让自己赔了不少钱。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卖肠粉。 “你如果想转就报价，不想就算了，位置那么多，我不是非要你这。” 孟月仙觉得这里是街口转角，位置好，离饺子馆近，人员上可以互通，方便管理。 老板见孟月仙不像是来挤兑人，直接报价。 “一千。” 孟月仙轻笑，“怪不得你这转不出去。” 陈启拍拍手上的灰，扭身往外走。 孟月仙也转个身要离开。 “别啊，再商量。”老板语气有些急迫。 他是真熬不下去，自己店里的装修都花了不少钱，一千块钱也不算多。 可别人不管你装修了多少钱，多花一分都心疼，更何况是一千。 “五百。” 如果盘下这家店，孟月仙根本不用装修，只要换掉桌椅，再加一些软装就行，这些砸在装修上的真金白银，孟月仙估算得出，还是划算。 对半砍让老板的脸皮子抖了抖，“没有你这么讲价的，你也是做买卖的人，我这装修你都瞧得见。” 孟月仙打断，“我还能出五百，你挺到最后，把接下来的几个月熬完，灰溜溜走人，一分都得不着，我那时候捡现成的不是更好？” 老板犹豫了。 之前不是没人问过，都只愿意出剩下的房租，孟月仙的五百都是报价最高的一个。 他不知道孟月仙回去一考虑会不会就反悔。 “那，那你先付点定钱。” 孟月仙转过头，“明天签合同，当场交钱，你愿意的话。” 老板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回去跟媳妇儿商量一下，又怕拖黄了机会。 站在一边的孟月仙也不急，看着他在那挣扎。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孟月仙看他实在太纠结。 “不不不，就这么定了，明天就明天。” 老板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决定脱手。 再挺下去只是徒劳，不如拿钱走人。 孟月仙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拟个合同，咱们签字按手印，你把房东叫过来，剩下的租金押金他好退你。” “好。”老板再是舍不得，也只能这么办。 孟月仙解决好租店面的事，这才往家走。 “仙姨，这家店不错。” “就开这儿了，装修买桌椅你带着武庆来弄，互相商量。” “好。” 陈启永远是那个听话做事的人，让孟月仙省了大部分力气。 她只需要决策，陈启坚定不移地执行。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 春日短暂，蝉鸣先行。 深市闷热又旷日持久的夏季转瞬即到。 孟月仙的东北菜馆早就名声在外，而高考也近在眼前。 三个女孩决定命运的日子快速来临。 孟月仙推了手上的工作，自己开车送三个女孩去考试。 她终于考取了自己的驾驶证，再不用让陈启当自己的司机，自己掌握方向的感觉让她感觉很好。 坐在车里的三个女孩状态各不相同。 顾北心态好，并不紧张。 顾念一路上碎碎念，不停翻看手里的练习册。 白冰冰不让白海生接送，更愿意坐上并不舒适的吉普车，对于高考紧张又不紧张，她迫切地想去看顾南在部队的生活，首先得考上大学才行。 “念念，尽力就行。” 孟月仙稳稳掌握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顾念紧张的手足无措。 “嗯，要是不行我就复读，反正你有钱。” 顾念嘴上想得开，不停出汗的手心让她攥着手绢不停擦拭。 到了学校大门口，三个女孩下车。 “我就在这等你们，哪都不去。”在这一天，就是有天大的事儿，孟月仙都得稳稳等在路边。 顾北点点头，牵着两个女孩坚定地走进校园。 紧张的三人找到各自的教室，忐忑不安地坐着等待发卷。 一辆大卡车装着满车冰块经过孟月仙的吉普车开进校园。 司机跳下车，指挥着学校的老师职员一起搬下冰块，有条不紊送进教室。 女老师抱着一大摞毛巾，匆匆发到各个班级监考老师的手上。 考场里只有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落针可闻。 监考老师前后巡视，闷热、紧张、高压的环境下，每个班级都有个别中暑的同学从椅子上跌落。 老师赶紧拿出毛巾为其降温，医护人员拿出藿香正气水喂着喝下。 顾北沉浸在题海之中，忘我答题。 顾念也一扫杂念，为之努力。 白冰冰抿着小嘴，为了心里的梦想认真写下每一个答案。 孟月仙坐在车上，看着空旷的校园发呆。 校门口围着不少学生家长，在烈日下焦灼地等待。 等到铃声响起，学生陆续从考场离开，孟月仙下车，也翘首等待三个身影。 在一张张或紧张或欣喜的年轻脸庞中，三个女孩越走越近。 “热不热？”孟月仙贴心地把手里的冰汽水递给她们。 “还行，有人都晕倒了，幸亏出门的时候喝了个藿香正气水。”顾念还在兴奋之中。 白冰冰蹙眉。 “怎么了？冰冰。” “有一道题我不确定……” “没事，你已经尽力了。” 孟月仙揽着白冰冰的肩膀安慰。 三人来到车上，孟月仙准备就近带着去吃午饭，下午还要继续考试。 车还没启动，副驾驶的包里电话响起。 “喂？真的？” 孟月仙捏着大哥大的手用力。 顾北见孟月仙的异状，“怎么了？ 第259章 都是你惯的 孟月仙挂断电话，激动地扭过头。 “中午吃大餐！” 长久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曙光，尧山县的高速路项目启动，图表刚刚下来。 刚刚搬去的回收站正好是必经之路。 孟月仙本以为自己在开餐馆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结果真的被她押对了地方。 这个消息还是尹局长打电话告诉她。 孟月仙如愿以偿，尹局长还猛夸了一通她运气好。 这哪是运气？ 孟月仙当然不敢告诉他这全是算计。 孟月仙拉着三人去了学校边最有名的茶餐厅，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吃过饭，孟月仙将三人送去学校，就坐在车里排兵布阵。 “陈启，你再去找地方搬回收站，咱们就要着手拆迁的项目。” “真的？”陈启只是一直听孟月仙说拆迁，根本不敢相信成真这件事。 “到时候我请尹局长吃饭，你也来。” 孟月仙跟陈启交代后，又第一时间给傅淮川打去电话。 傅淮川自然为他高兴，可又惆怅以后见面的时间必然又少些。 “你就沉迷赚钱，让我独守空房。” 孟月仙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以后说不定我还可以建楼盘，跟白海生一样。” 傅淮川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要跟白海生一样？” 自觉说错话的孟月仙赶紧找补，“错了错了，我就是我，跟谁都不一样，到时候我也成立个企业，你高不高兴？” 傅淮川再有怨气也顺着她说，只不过语气再不像刚刚。 “高兴，太高兴了。” 孟月仙清了清嗓子，“后天晚上在家等我。” 傅淮川冷硬的唇角这才微微勾起，食指在办公桌上无意识滑动。 “好。” 孟月仙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太好哄了…… 考完试的三姐妹出了校门直接钻进车里。 孟月仙开车直接回家。 高考三天，孟月仙就做了三天司机。 最后一天考完，孟月仙晚上直接在家开家庭会议。 二姐还有一个月就是预产期，丑女婿也到了见丈人丈母娘的时候。 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孟月仙说了一通，一脸不可置信。 英子震惊归震惊，可关注点全都在孟春桃住在医院，快要生产这件事。 “咋就不能继续过？这么快就嫁别人？”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气得够呛，“不让她嫁的时候又哭又闹，现在知道错了，那土埋半截了，又换个人？” 孟月仙面无表情，“我就通知你们一声，为啥现在通知是因为顾北、顾念高考，现在考完了，我就放心说。” 她不想家里这点烂糟事儿影响两个孩子考试。 英子也不管孟老爷子啥心情，急切问道。 “春桃在哪个医院呢？你这孩子，不早说，我好伺候伺候去~” “人家老婆婆照顾得才仔细呢，当成自己亲闺女一样。” 孟月仙的语气在‘亲闺女’三个字上格外重。 “惯的！都是你惯的！”孟老爷子只能把气撒在英子身上。 男人的一贯做法，孟月仙见怪不怪。 孟月仙笑着拉着英子的手，“我妈惯得好，要不是我妈，你能现在坐在沙发上，一天三顿喝茅台？” 孟老爷子气结，一时不知怎么反击。 顾念也顺势靠在姥姥身边，“姥，我妈说得对，别听我姥爷的，他老糊涂！” 彻底失势的孟老爷子叹了口气。 “你们都大了，我没用了……” 顾北赶紧坐在孟老爷子身边，“姥爷~难得糊涂。” 孟老爷子倒不是认可孟月仙的做法，可现在全家最有钱的人可不是他自己，他能说啥呢。 秋生现在仰仗着孟月仙给开的回收站，一天赚得合不拢嘴，他还有啥能说的。 英子担心的一刻都不想等。 “去看看你二姐，怀着孩子家里也没个人看着……” 孟月仙开车，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全家浩浩荡荡去看孟春桃。 医院里的孟春桃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老姚一会捏捏腿，一会儿敲敲背，忙得满脑袋是汗。 婆婆是个农村人，闲又闲不住，坐在窗户边纳鞋底，时不时还指挥老姚给孟春桃干这干那。 孟月仙一家人赶到医院，见到的就是老姚汗流浃背的可怜样儿。 “妈？爸？” 孟春桃坐直身子，见到一家人一同过来不免诧异。 英子都顾不上看女婿，直奔女儿的病床，摸摸春桃的脸，又捏捏春桃的手。 “你说你，你不跟别人说，咋还瞒着我，我就是给你做顿饭也行啊。”英子开始眼眶湿润，心疼起女儿来。 孟春桃局促地看着英子这般。 “我又没事，这好好的。” 孟老爷子比孟春桃还局促，站得远远的，“我下去走走。” 他背着双手离开，留下一屋子的其乐融融。 顾念趴在孟春桃的肚子上假装听，“嗯，行，以后姐给你买洋娃娃，芭比娃娃。”逗得孟春桃笑眼弯弯。 “要不是妹妹，你看我找你算账！” “我大嫂怀丫蛋儿的时候可丑了，鼻子变老大，你现在又没变丑，肯定是丫头。” 顾念振振有词，说得一套一套。 英子看亲家母还在，赶紧找补。 “是儿子，肯定是儿子，你乌鸦嘴！” 顾念赶紧捂住英子的嘴，“姥~你才乌鸦嘴~我二姨就喜欢姑娘。” 老姚站在床边嘿嘿笑，“我就喜欢女儿，女儿好！我妈也喜欢姑娘，小时候就拿我当女孩养。” 欢乐的氛围随着孟老爷子回来戛然而止。 他背着双手进了病房，从身后拿出一个口袋。 “你小时候爱吃桃罐头。” 孟春桃本来还笑着，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花。 顾念接过口袋，“姥爷~我看你就是嘴硬！我也爱吃桃罐头，你咋不给我买？” “找你妈买！你妈有钱！”孟老爷子不自然地转过身，坐在最远的凳子上。 这间屋子如今唯独少了大姐孟金枝，还有弟弟孟秋生。 专注挣钱的孟秋生还不知道，小时候把他背着哄睡的二姐就要有自己的孩子。 一家人坐了一会离开，孟月仙还要赴约。 她开着车直奔傅淮川家。 第260章 巧合 傅淮川带着金丝眼镜，穿着黑色真丝睡衣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正翻看报纸。 发梢湿润，落在他的额间。 门锁拧动，傅淮川冷硬的唇角这才微微勾起。 孟月仙进屋换鞋伸了个懒腰直奔沙发，依偎在傅淮川身侧。 他张开双臂，让孟月仙躺得更舒服一些。 “累了？” “能不累吗~” “二姐现在还好吗？” “下个月就生了，住高级病房一天就五十块钱，不可能不好。” 傅淮川放下报纸，紧紧搂着她，掌心宠溺地抚着她的发丝。 “要是你想，我们也可以生一个。” 孟月仙简直是魂都吓掉了。 “要不你换个人生？” 傅淮川摘下眼镜，宽厚的手掌一下捏着她的小脸。 “你再说一遍。” 孟月仙的脸颊被挤得变形，嘴巴嘟着说道。 “一遍。” 傅淮川皱着眉毛，用嘴堵住用话气人的小嘴。 孟月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傅淮川的惩罚总是又急又猛。 她的身体被禁锢，像是缺了氧气的鱼，急切地找出口。 傅淮川的吻让她快要窒息，好不容易挣脱喘口气，还没等说出话，身体猛地腾空，傅淮川抱起她往楼上走。 “我要洗澡呢~” 他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我说我要洗澡~” “我帮你洗。” 静谧的夜里，只有孟月仙的连声求饶。 惹到了傅淮川的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 孟月仙腰酸背痛，浑身暧昧的红痕。 她想悄悄起身溜走，被傅淮川的大手一把拽进怀里。 “再睡会儿~”他闭着双眼，下巴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 “电话响了。” 果真，楼下的沙发上传来电话铃声。 傅淮川不舍松了怀抱，睁开眼看她把衣服一件件穿上。 “我怎么感觉像是你养在府中的娇妻？” 孟月仙系好扣子，转过身坏笑。 “在家等我，不忙了来找你。” 傅淮川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健硕的胸膛。 “什么时候去你家？” 孟月仙准备下楼，“忙过这阵。” 大饼越吃越多，傅淮川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我送你。” “我自己开车走。” 孟月仙噔噔跑下楼，从包里掏出电话，电话已经挂断。 她走进洗手间洗漱，拎包离开。 天色刚明，朝霞映得半边天都是绮丽的粉红。 孟月仙要去市政找尹局长，了解占用事宜。 陈启早早等在回收站门口。 接到陈启，二人直奔市政府大楼。 刚过八点，不少上班的人进进出出。 孟月仙直奔尹局长办公室。 尹局长拎着公文包刚推开门。 “你们来这么早？” 孟月仙笑笑，“好事还不得赶早。” “坐。” 尹局长笑着给两人倒茶。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与孟月仙已经熟稔，少了不少客套。 “你这刚搬过来才几个月，这回又要重新找地方。” “没事，我不嫌麻烦。” 尹局长这才坐下，拿出厚厚的资料，翻找片刻，抽出一部分摊开来。 “征地补偿包括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地上附着物和青苗的补偿费等，你这还有厂房建筑补偿、设备拆迁、停产停业损失补偿等等，加起来差不多将近九十万。” 孟月仙的唇角忍不住翘起。 “如果没有异议就可以找周主任接着往下走流程。”尹局长笑着说道。 异议？孟月仙怎么可能有异议，她高兴还来不及。 “尹局长，咱们尧山县的高速路项目这块缺不缺人手？” 尹局长闻言挑眉看向她。 “怎么？有兴趣？” 孟月仙点点头，笑着说道。 “这么大一笔拆迁款，我觉得能拿出来多方面涉猎一下。” 在政府上班多年的尹局长自然明白孟月仙话里的意思，或者说孟月仙的打算。 随即想明白了一连串的事件。 孟月仙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搬厂，又恰巧在尧山县，还不是租而是买下废厂，结合这一串未免太过巧合。 说是无心之举，怕是很牵强。 尹局长深深看了孟月仙一眼，心里不免给眼前的女人多加上几分敬佩。 有能力，有手腕，有眼光，还有些不明说的野心。 “孟老板耐心极佳。” 孟月仙知道尹局长看破了自己一系列布局，“改开下，遍地神话，说不定其中也有我一个。” “一定会有。”尹局长笑中有深意。 “那就借贵人吉言。”孟月仙笑眼弯弯，不露一丝锋芒，很是谦虚。 “深市分段是嘉力集团承包，你如果有意向，问问海生。” 孟月仙点头，“那我尽快。” 搞定了尹局长，孟月仙还得去尧山县政府大楼去找周主任。 流程审批，一切的手续都要从尧山县层层上报。 周主任还在为即将修建的高速路高兴，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他一直都懂，这回如愿以偿。 孟月仙到来，他热情接待，不觉厂房卖亏，只觉得这个女人幸运。 “还想搬去哪？” “还没想好，废厂肯定是最好。” “我这倒是有个选择，离你那不远，只不过需要自己建场地，你买的这废厂是150元一平方米，那只要100元。” “不错。” 孟月仙是觉得真不错，价格心动。 回收站要一直开，有了口碑无论开在哪都不愁销路。 “那就麻烦周主任费心。” 周主任一脸的喜色，“以后通了路，贫困才能彻底除根，你这回收站也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我也必须重视。” “都是为了尧山县，我虽说是个商人，可我也希望挣钱的同时做些好事，这个钱才挣得踏实。” “周主任我还有个事需要您帮忙。” “什么事？” “关于尧山县路段的拆迁，我想承包下来，需要大量的人工，关于招聘希望周主任帮着把把关，有相关工作经验的人越多越好。” 周主任惊讶，“你来承包？” 孟月仙微笑，“怎么？信不着我？” “说实话，以前真信不着，可现在我可不这么想，如果是你来做，我双手赞成。” 从市政大楼离开，陈启专心开车，“仙姨，我们什么都不懂啊。” “有人懂就行。” 专业的事得找专业的人，白海生自然能给出最正确的答案，照抄总不会出错。 “去嘉力。” 第261章 找商机 白海生刚开完会，走去自己的办公室，一开门就见孟月仙坐在沙发上。 “今天怎么有空？”白海生的疲惫一扫而空，有些欣喜地看着她。 “想来找找商机。” 白海生把黑色西装外套脱下，单手将领带扯松，这才转过身。 “说说？” “我的那个回收站被征收，这不是有点闲钱了，我想承包尧山县的分段高速路拆迁。” “哦？” 白海生坐进沙发，舒展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慵懒说道，“这条高速途经三地，羊城、西莞、深市，属于尧山县的路段总长11公里，你没做过，只能做某一环节，比如房屋拆除，或是废料清运、要么是青苗清理，垫资也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孟月仙只是从傅淮川那了解些皮毛，觉得手上的一百万怎么都够了，但是看白海生话里的意思，远远不够。 “需要多少？” “建议你做民房拆除或是废料运输，只做五公里，垫资大概在300万，主要垫付人工工资，还有设备租赁，燃油，正常接款是月结算。” 三百万的垫资，只能分得五公里，这是孟月仙这个门外汉所想象不到的。 白海生见她拧眉沉思，“工期大概2到3个月，利润的话，大概有一百万左右。” 孟月仙顿时不纠结了，她还需要两百万，就能挣百万。 白海生等着孟月仙向他借钱，这个钱他愿意非常愿意借。 “如果签订合同能不能先给百分之十的预付款？”孟月仙商量的语气。 “我还以为你会先跟我借钱。”白海生确实是这样以为的，没想到孟月仙还知道预付款。 孟月仙笑了笑，“经常在酒桌上听你们喝酒聊天，多少知道一些。” 这种预付款都是分包商跟总承包商之间的信任，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白海生想知道她怎么解决这两百万的资金缺口。 “可以，但这也只多了50万，还有150万。” “废料我可以运到回收站，钢材木材都可以卖，我去找回收厂谈预支，这笔废料量大的话，估计能拆个50吨，我就能谈下50万。” 白海生欣赏的目光落在孟月仙的脸上。 “还有100万。” 孟月仙苦思冥想，“人工费按照你们之前说的那种方式，先付生活费，完工结全款，我找周主任帮我招人，所以这种结算方式应该行得通。” “那最多也只是解决20万。” “所以还有80万，我用俄餐厅饺子馆回收站抵押贷款，所有产业贷80万应该可以吧？” “可以。” 就在白海生的问话之中，孟月仙理清思绪，勉强能接下这短短的五公里。 “如果工期提前到2个月，那么你就能多挣五十万。” 孟月仙叹口气，“我哪有这种经验，能按期完成就不错了。” 白海生又抛出一个问题，“如果工期不能按时，你的后续资金链就会断裂，甚至需要借高利贷填补缺口，恶性循环一旦开始，就轻易不会结束，你的同行、设备商、工人都会传播你的不靠谱，招牌砸了的后果就是自掘坟墓。” 虽然白海生说得云淡风轻，可话里直白地告诉她，这可跟自己小打小闹开个餐厅不同。 “收益都伴随着风险，乘风而起和溺水身亡的深市传奇，在酒桌上听你们说过不少，我明白其中的风险。” 商场如战场，从一开始，孟月仙就明白这个道理。 白海生把该说的都说完，满意地看向她。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合作愉快。” 只要孟月仙开口提，白海生无论如何都会给她兜底。 但她极少找自己帮忙，这次能来他很高兴。 交集越多，机会就更大。 白海生笑得温和，总像是邻家大哥般亲切。 当然也只有孟月仙这样觉得。 白海生在深市造就传奇，靠的是老鹰捕食一般的商业嗅觉，一击必中的铁血手腕，仅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谈妥了分包，接下来就要解决合法性。 出了嘉力集团，她跟陈启在俄餐厅的办公室开始研究营业资格。 从白海生那里得来的资料里是一个个待解决的问题。 首先要成立公司。 孟月仙也想不到什么有创意的公司名称，就继续延续饺子馆的双喜二字。 双喜建筑劳务有限公司。 接着是安全生产许可证的办理，还要招聘项目经理，技术负责人，特种作业人员。 这些需要跟周主任商讨，先看县里有没有这些人才，如果没有，还得在深市想办法。 既然成立了公司，还得有专业的财务人员，这要经验丰富，并且必须完全信任。 孟月仙首先想到的就是乔老爷子。 还不知道乔老爷子肯不肯屈尊来指导，不行只能让顾西顶上。 法务这块孟月仙决定绑架田向松。 外聘他成为公司的法务顾问，应该不难。 施工队负责人她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实在不行又是陈启顶上。 不熟悉的领域，全都需要一点点摸索，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切都值得。 她拿起电话，直接打给顾西。 “喂？顾西。” “怎么想起给你无敌帅儿子打电话？” “我现在开始做拆迁项目，乔老爷子有没有兴趣？” “拆迁？”顾西感到意外，“政府项目你现在都能接？” “嗯，你无敌帅老娘有能耐吧？” “有有有，我问问老爷子，现在他的身体也不好，我劝劝他。” “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差不多50万。” “可以呀~” “怎么？想让我投资？” “我这够倒是够，你要是投资我也不拦着。” 乔老爷子的日渐苍老让顾西也考虑回深发展。 “我问问，到时候给你回电话。” “嗯，尽快。” 孟月仙挂了电话，想想又给傅淮川打去电话。 “有没有兴趣投资？时间短，收益高。” “怎么？也开始忽悠我下海了？” “我这不问问么，短线操作，回本快。” “我的存折就放在抽屉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拿去用，里面还有七十多万。” “啧……” 孟月仙还不知道傅淮川的小金库这么有钱。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猜的。” 孟月仙这回心里有点底，起码顾西跟傅淮川可以托底，资金还是按照跟白海生说的计划执行。 孟月仙处理好这些，下了一楼看散台的生意如何。 虽然生意越做越大，可孟月仙并没有放松任何环节，只要挣钱的生意都不能疏于管理。 玛莎笑盈盈站在一桌顾客身前讲着什么，根本没发现孟月仙走近。 等孟月仙走近看清客人，惊讶的张大了嘴。 第262章 正当年 “刘老哥？” “怎么？不欢迎？”刘勇笑着问。 “仙姨，你这生意大呀~我们转了一天才转完。”刘波坐在一边放下筷子，还有话少的刘涛也在，三人一齐来到深市。 玛莎见孟月仙下楼来，便离开去忙。 孟月仙顺势坐在桌对面，兴奋地看向刘勇。 “你来可太好了，我正愁没人用呢~” 刘勇瞥了她一眼，“这么多产业还不够你忙的，又整啥了？” “拆迁！这可是朝阳行业，我刚谈妥一个，就差负责人，我看你正好。” “拆迁？” “高速路拆迁，做房屋拆除还有废料清理。” “我年轻时候倒是拆过民房，现在深市发展得快，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 孟月仙两眼放光，“能，怎么不能~” 刘勇轻笑，“你就这么信得着我？” “我不信你信谁，您的阅历在这，管理施工队那肯定比我专业。” 本来施工人员都是些文化程度不高的男人，就得痞气十足的人才管得住。 大方向她不用别人插手，可管理人员必须是自己信任且有能力的人才行。 陈启到底是年轻了些，刘勇能加入再好不过。 刘勇看孟月仙那兴奋样儿抱起手臂端详她。 “有啥好处？” “分红，三个月资金回笼一百万，立马分红，百分之五怎么样？” 刘勇摇摇头，“这挣得不够爽。” 孟月仙狠狠心，“那百分之十。” 她是真想留下刘勇，现在她不缺项目，缺的是可用的人。 “我投钱，一百万入股，到期返还本金，净利润提取百分之十算作入股收益。”刘勇说得清清楚楚，孟月仙皱眉。 “你这，多亏啊。” 刘勇笑，“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发大财？伏特加喝这么多年也喝够了，这次来深市一看，确实变化很大，刘波跟刘涛以后就在这安家落户也不错。” 孟月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感动堵在喉间。 这么大的投资刘勇眉头不皱一下，就把自己身家一股脑投进来，完全是基于对她的信任。 按照正常股权的收益，刘勇投资的比例应得33.33万，相当于刘勇主动让利23万。 这笔钱远超金钱本身，全是仗义。 孟月仙感动的眼圈发红，刘勇打趣。 “咋？要哭鼻子了？” 刘勇一句话让孟月仙破涕而笑。 “你最会逗我。” 刘涛罕见开口，“仙姨，不要搭理他，他钱多，让他嘚瑟。” 孟月仙心里难受，却又高兴。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刘勇真的离开俄国来到深市。 “哥，你能来真好。” “好好干，我这点棺材本都压上了，要是赔了你得养我老。” “老什么老，你现在正当年。” 刘勇总是用玩笑话遮掩他的善意。 “住哪？” “还没找落脚的地儿。” “给你找个好地方。” 孟月仙开着车载着三人找落脚的地儿。 位于岗口区靠海最豪华的南海酒店，由远及近巨帆阶梯式的外观震撼人心，这也是深市标志性建筑之一。 孟月仙的吉普车刚进入到开阔的室外停车场，穿着红色工装的停车员立刻出现，在前方小跑指引到车辆停到空位。 下车的三人直奔酒店大厅，步入其中，脚下是光可鉴人的玉白色大理石地面，抬头便是巨型水晶吊灯，水晶吊坠层层叠叠，从高阔的天花板直抵半空，阳光透过水晶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将整个大厅映照得流光溢彩。 巨大的立柱上欧式石膏线条圆润流畅，与墙面的米白色浮雕相互呼应，角落摆放着米白色真皮沙发，旁边立着黄铜支架的落地灯。 大堂中央的接待台是整块大理石切割而成，台面光洁，几名工作人员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制服，脸上是标志性的笑容。 远处餐厅入口挂着厚重的丝绒帘幕，偶有侍者推开时，能瞥见里面是摆放整齐的木质餐桌和铺着雪白桌布的台面，奢华又有质感。 孟月仙走到前台，直接开了三间客房。 一间就是199，孟月仙掏钱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 说实话她自己都没住过这么高档的酒店。 刘波有些新鲜地四处张望，等着孟月仙拿着钥匙，三人跟在穿高跟鞋的前台人员一起坐上电梯。 ‘叮’一声，电梯停在12层，也就是酒店最高楼层。 走廊宽长，两侧都是厚重的枣红色木门，一直走到尽头，来到相邻的三间客房。 推开门，最先被震撼的是那面几乎占满整面墙的落地窗，深市湾的海景毫无保留地铺展在眼前。 碧波粼粼的海面一望无际，远处的渔船像剪影般缓缓移动。 窗边摆着藤编躺椅，铺着条纹棉麻坐垫，方便观景休息。 房间里铺着厚实的米灰色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面是浅杏色的壁纸，整个房间显得静谧高级。 宽大的实木双人床上是雪白的白色床单，两个绣着金色暗纹的抱枕摆在床头。 床边是两把带扶手的皮质椅子，中间是深色实木小桌，桌上放着黄铜台历，一个精美堪比艺术品的玻璃烟灰缸。 卫生间米白色的瓷砖光可鉴人，配备少见的浴缸，浴缸边缘摆放着成套的洗漱用品，瓶身上印着全英文的说明。 前台服务员欠身离开，刘波在房间里一边转一边啧啧称奇。 “真是土包子进城，哪哪都是景儿，也算是开眼了。” 刘波直接躺在床上，舒展得像是回到了家。 孟月仙把钥匙放在桌上，“今儿先好好休息。” 刘勇看着落地窗外的灯光逐渐点亮，零星的灯火与海面的暮色交相辉映，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从窗缝溜进来，跟房间里的香薰争夺存在感。 “没什么事儿就回吧，回去先租个房，这种地方住一晚意思一下得了。” 打肿脸充胖子没什么意思，刘勇本就不是什么贪图享受的人。 吃几颗花生米，喝喝小酒，哼哼二人转，就是他最大的享受。 住在哪，吃什么，对于他来说无所谓。 孟月仙还想坚持一番。 “要是这里住的舒服，咱就常住。” 刘勇坐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看着海面，“潮不拉几，这海偶尔瞧瞧还成，天天看有啥好看的？” “仙姨，你回去休息吧，找个房再说，集装箱住了那么多年也习惯了，住在这儿反而不适应。”刘涛要么不说话，要么句句说在点子上。 孟月仙知道刘勇的脾气，也不再推辞。 “我现在回去就找。” “回吧回吧。”刘勇头都不回，直接赶人。 孟月仙走出南海酒店，感觉这一天过得像是做梦，什么好事都在这一天出现。 承接了尧山县的项目，肯定就近住方便，她直接开着车往尧山县走。 深市的夜色极美，孟月仙把车窗全都打开，肆意吹着夜风。 一切都在向好，她却并没有踏实的感觉，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一样。 刚开到一半，大哥大的铃声让她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由来的心慌。 她迟疑了一瞬，拿起电话。 “喂？” “月仙，你快来医院！” 第263章 鬼门关 孟月仙把油门踩到底，脸色苍白。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走廊上站满了人。 英子倚着墙一边跺脚一边哭，孟老爷子急得团团转。 顾北跟顾念站在英子边啜泣。 老姚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边的老母亲念叨。 “我就说我回家去拜拜，求求祠堂里的老祖宗，肯定就没事了……” 孟月仙一出现，像是来了救星一般，所有人都围上来。 “月仙，你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找个好大夫~” “到底咋回事？”孟月仙只知道二姐在抢救。 “还没到日子就见红了，接着大夫就说人不行了，那些大夫就往那里头跑……” 英子说得肝肠寸断，捶着心口窝喘不上气。 要是她早早照顾在二丫头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没事，妈，我找人，顾北、顾念照顾好姥姥。” 孟月仙捏紧手里的电话，先打给了白海生，又打给了傅淮川。 等没一会儿，院长带着口罩穿着手术服，举着双手匆匆赶来，找到孟月仙。 “我是院长宁泰，你姐姐的情况我大致了解，放心交给我。” 孟月仙点头，“那就麻烦您了，我这情况紧急。” 她看着院长进了抢救室，心脏还在狂跳。 孟春桃入住的这家医院是深市最好的妇产科医院，而刚刚进去的院长也是深市最好的医生。 她已经想了所有的办法，剩下的只能交给天命。 时间嘀嗒嘀嗒走过，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得刺眼。 “姐~” 匆匆赶来的孟秋生红着眼，在走廊上大喊一声。 跟着来的大娟子脸上也是焦急之色。 自从两口子来深，都是二姐忙前忙后，怎么人好好的就抢救了？ “秋生……”英子见到自己的小儿子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妈，我错了，我应该早点来看二姐……” 孟月仙在一边呵斥，“少说这种话，春桃指定没事。” 孟秋生的哭法让孟月仙心烦。 孟老爷子好些时日没见小儿子，此刻只是蹲在墙角，沉默。 手术室里。 孟春桃迷迷糊糊，一会儿冷得发抖，一会热得冒汗。 头顶上是医生的话，忽远忽近。 “院长？” “血压急剧下降，静推500盐水，加快速度！” “宫缩剂注射没有？” “注射了，子宫收缩还是不好。” “检查胎盘娩出情况！” “胎盘粘连，不好剥离，出血止不住……” “准备手取胎盘！准备血浆！” “还是止不住血。” “血压，维持住血压！还是止不住血，考虑切除子宫。跟家属沟通！” 助手跑出手术室，浑身是血的模样看得骇人。 “家属，患者家属，现在情况紧急，需要切除子宫，同不同意？” 走廊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不等老姚开口，孟月仙直接出声。 “切！” 助手又匆匆跑回手术室，“家属同意手术！” 院长一边检查孟春桃的创口，一边询问，“动作要快！孩子情况怎么样？” “新生儿呼吸微弱，已经通知儿科医生送去保温箱观察。” “好，先集中精力救产妇，拉也要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孟春桃感觉自己越来越轻，飘飘荡荡地浮上了半空。 她低下头，看到了下半身都是血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一群医生护士围在自己身周。 是要死了吗？ 她心里都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漂浮在半空的她晃悠悠飘出抢救室，走廊上站满了家人。 老姚抹着眼泪看着抢救室，“春桃，你别死啊，你别死，还没跟你过够呢……” “姥~二姨一定没事，你别哭了……” “爸~爸~”孟月仙一把扶住摔倒在地的孟老爷子。 孟秋生大步跨过，托住孟老爷子的头。 “爸~咋了爸？” “顾念，去叫大夫，快！” 走廊乱成一团，老姚跟孟秋生抬着孟老爷子急急去寻大夫。 英子急得直跺脚，“老头子！！老头子啊！” 孟春桃木然的脸上开始痛苦，挣扎的虚影振动，接着向远处飘去。 抢救室。 院长正专注地处理最后一处止血点，忽然，监护仪稳定的滴滴声猛地拖长成一声刺耳的声音。 “患者休克，先抢救！”院长视线扫过监护仪的屏幕，原本跳跃的波浪彻底拉成一条直线。 “血压，心率全没了……” 院长双手交叠按在孟春桃胸口中下段，开始有力的胸外按压。 每一次按压都让她的胸廓剧烈起伏。 “气管插管在位，氧饱和度持续下降！” “吸引器！” “电极板涂导电糊！” 院长俯身查看她的瞳孔，又迅速探手进腹腔，指尖触到温热的血液。 “快！再开一条静脉通路！”他近乎吼出声，“不是活动性出血，那问题出在循环。” “肾上腺素推完了！” “准备除颤！大家离开！” 电极板贴上孟春桃苍白的肌肤，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充电200焦耳！” “充电完成！” “放电！” 孟春桃毫无知觉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又重重落下。 主刀医生立马上前继续双手按压，眼睛死死盯着监护仪。 那条直线依旧。 “再来一次！360焦耳！” “充电完成！” “放电！” 时间在胸外按压的节奏里被无限拉长，此时整个抢救室里的医护人员都在与死神拔河，紧张而窒息的气氛让所有人屏气凝神。 走廊上，孟月仙攥着双手，不停深呼吸平复自己。 孟老爷子情绪激动，心脏病发，在另一头开始抢救。 她扔下那一群人跑回到孟春桃的抢救室门前。 孟春桃的婆婆坐在椅子上，还在抹眼泪，无助地看向抢救室的大门。 孟月仙看着浑身是血的护士跑进跑出，她的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月仙~” 她猛地回头，傅淮川跑得气喘吁吁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样了？”他的衬衫起伏，看样子是一路跑上来的。 孟月仙双眼倏地就红了，猛地扎进傅淮川的怀里，哽咽出不了声。 所有的脆弱、无助、害怕，在这一刻，尽数倾倒给他。 第264章 多睡会 “滴——” “滴、滴、滴……” 监护仪突然发出微弱的滴滴声，在满室的混乱里，清晰异常。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半秒，齐刷刷看向监护仪屏幕。 一条微弱，颤抖的波浪，正艰难地向上拱起。 “继续按压！”院长声音沙哑，双手开始颤抖，主刀医生接力。 晨光透过窗子洒进走廊的地上，疲惫的众人依偎在一起。 傅淮川搂着孟月仙站在抢救室门口，一齐看着那盏红灯突然转绿。 院长推门而出，疲惫地摘下口罩，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脸，他朝着孟月仙走去，开口声音沙哑。 “抢救过来了，暂时脱离危险，要立刻送去ICU观察。” 孟月仙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颤抖的两个字。 “真的？” “过程很凶险，但运气很不错。”院长喘出一口粗气，“先去办手续吧，要接着住院了。” 孟月仙双手猛地捂住嘴蹲了下去，不是号啕大哭，而是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钻出来，傅淮川搂着她的肩膀，宽厚的掌心透着温暖。 英子迟疑地站在一边，顾北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姥~我二姨没事！” 老姚靠墙而站，只有肩膀耸动，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抢救室的大门推开，孟春桃被推了出来。 她的脸色如白纸，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紧闭着，眉头皱紧，还处在昏迷之中的她除了微弱起伏的胸口，毫无生机。 不等围上的众人再多看一眼，孟春桃被护士推走。 “现在要转进重症监护室。” 英子不舍地摸着铁床的扶手，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抢救回来了嘛，咋还要去那儿？” “手术中出现过心脏骤停，虽然抢救成功，但身体各项机能还不稳定。”护士一边调整着氧气面罩，一边快速解释，“那有24小时专人监护，等体征平稳就会转到普通病房。” 英子不放心地询问，“家属能进去不？” “放心，我们会密切观察的，有情况会及时通知你们，先去办理登记是可以探望的。”护士语气温柔说道，接着推着病床转过拐角消失。 老姚扶过英子的肩膀，“妈，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呢。” 母女连心，英子咋可能放心，她摇摇头。 “我不走，我就呆这。” 孟月仙平稳了情绪转过头跟顾念说道，“去姥爷那告诉小舅。” “嗯。”顾念匆匆离开。 孟老爷子那也转危为安，孟秋生两口子守在那里。 “姐夫，去看看孩子吧，我们守在这。” “嗯。”老姚这才赶去看孩子的情况。 孟月仙扶着腿软的英子往重症病房去，傅淮川也跟在身侧。 混乱的一夜刚过，孟月仙猛然想起刘勇还在南海酒店。 她赶紧掏出电话，“陈启，来深市妇产医院三楼护士台拿车钥匙，再去南海酒店1201，带勇叔去尧山县转转，挑最好的房子租。” “好。” 陈启应了一声，立马动身。 刚脱离危险的孟春桃躺在重症监护室，孟月仙穿着无菌服第一个走进病房。 她带着一次性手套握住孟春桃的手。 “姐，你咋还不醒呢？” “你生了个小丫头，才四斤二两，瘦巴巴的，我去百货商店买了进口奶粉，没饿着，你啥时候醒过来好喂喂她？” “这几个月我一天忙得没功夫，咱俩多久没好好唠嗑了？” “你说你，这回睡一大觉……” “等你醒了，咱俩逛街去，答应给你买的衣服还没买，我要给你买一柜子的衣服裙子，让你天天穿新衣服。” “我不跟你说了，都排着队呢。” 孟月仙摸着她冰凉的手，不舍地塞回被窝里。 每一个人都排队进到病房探视，每个人都焦急等待孟春桃的苏醒。 孟月仙转去另一个病房去看孟老爷子。 这么一折腾，孟老爷子明显老了不少。 他倚靠在床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你咋不多睡会儿？”孟月仙坐在床边，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削皮。 “你那个对象挺好。” 孟月仙手上的刀锋一顿，她笑着问道。 “咋？”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风烛残年的老人心境变化极大。 “好好处着吧，人不错。” “你说啥就是啥，安心养着，秋生两口子给你端茶倒水，你还有啥愁的。” 大娟子刚端着饭盒匆匆走进病房，孟秋生端着脸盆，前后脚进屋。 “姐？”孟秋生放下脸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二姐咋样？” “好着呢，没几天你们就一起出院。” 孟老爷子叹口气，“你那么忙，赶紧去忙你的事。” 从不关心孟月仙忙不忙累不累的人，突然的关心让孟月仙还不适应。 “那我真走了？你老实听大夫的话，专门给你调过来的大夫那都是名医，人家咋说的？少生气！少操心！” “去忙你的，家里不用你操心，人家淮川下午又来看我。” “行行行，那我去忙。” 孟月仙还有一堆子事等着自己，只能忙完晚上再来医院。 她在洗手间洗了把脸，直接去嘉力签合同。 白海生不在，王岩代劳。 拆迁委托合同上拆迁范围写得清清楚楚，起始时间在十天后，交付时间正好三个月，白海生还是多给十天时间。 “孟姐，您不用急，第一次接工程，都要试错时间。” “我也明白，别人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我会珍惜机会。” 王岩咽下想说的话，“行，那我送送您。” 白总真是选了最难攻克的碉堡，王岩根本助攻不了一点。 孟月仙签好合同，马不停蹄赶去尧山县。 还不知道周主任关于人员招聘进行得如何。 她匆匆赶到县政府大楼，此时空地站满了人，都在翘首看着前面，脸上都是兴奋跟期待。 她挤出人群，看到周主任跟刘勇正在亲切交谈。 周主任笑开了花，拉着刘勇的手不撒，“晚上就这么说定了，我请客！” “那咋好意思~我请我请！咱整点串喝点啤酒！” 第265章 遍地开花 “月仙来了？” 孟月仙走上前，“这人挺多啊~” 周主任朗声大笑，“这都是有工作经验的人，勇哥挑的差不多，你要不要再筛选一遍？” 孟月仙倒是真开了眼，刘勇的社交能力属实牛，才短短半天，就搞定了最古板的周主任。 “我哥看好就行，我这刚签好合同，那后续就靠勇哥跟周主任打配合，咱们尽快把这五公里安全拆除。” 周主任叹口气，“招人都是简单，但是后续的工作怕是没那么容易。” 深市改开正热，市里县份到处都是工地。 拆迁的难早有耳闻，哪是那么容易的。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那都不是事儿！”刘勇倒是乐观，“人员确定差不多，刘波、刘涛，你这边做好登记，先把该走访的任务明确，明儿咱就开干，先吃饭再说。” 留下两兄弟，孟月仙开着车带着周主任跟刘勇直奔南门街的炒菜馆。 武庆正在店里忙活，见孟月仙到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 “老板~” “有包厢吗？” “刚倒出来，等个几分钟。” 武庆身边的服务员麻溜跑上楼收拾。 等包房收拾干净，三人上楼。 “孟老板，你这生意遍地开花啊？”周主任还是第一次跟孟月仙吃饭，还不知道孟月仙的生意小帝国。 “都是些小打小闹，周主任有啥忌口的？” “我都行，说好了啊，这顿我私人请客。” 周主任跟寻常的官员不同，既不会交际，又不会吃拿卡要。 刘勇笑着点上烟，“都是二炮营的战友，谁请还不是一样。” 孟月仙一听这句话，便知道刘勇在跟自己通风报信。 “哟？你俩咋还是战友？” 周主任一脸兴奋，“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都是二炮营出来的老兵，这是什么缘分！” “咱营长去年没了，我那时候在俄国，也没看上最后一面。”刘勇的惋惜倒不像是装的。 “营长是好人。”周主任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伤感的氛围充斥在小小的包房里。 “来来来~咱点菜！周主任，你怕是没吃过。” 周主任一推菜单。 “瞧不起谁呢，我那时候野菜根都吃了半个月。” 刘勇笑到，“那可不，河泡子水填肚子也不是没干过。” “客随主便，勇哥你点。”周主任把菜单推到刘勇身前。 站在一边的服务员怯生生站着，手紧紧捏着圆珠笔，听报菜名。 “羊肉，牛肉各来20，炒菜烤串其他随便配。”刘勇一边说，小服务员一边记，匆匆下楼把菜单交到武庆手里。 三人桌上把酒言欢，啤酒一杯杯下肚。 “你们承包下来真是大好事，那么多待业在家的人有了活计。”周主任一边感叹一边放下酒杯。 “都是好事，我们既然在尧山县的地头上做事，那自然优先解决尧山县的就业问题。” 周主任叹息一声，“这回路修起来，我也不枉在这尧山县干了二十多年，也算有个交代。” 孟月仙举杯，“周主任，我敬您一杯，您为尧山县兢兢业业，我真的是佩服之极。” “老周，你没丢咱营长的脸。”刘勇也跟着举杯。 感慨万分的周主任也跟着举杯，“也不说什么了，希望深市越来越好，希望尧山县越来越好。” “好！” 孟月仙一饮而尽，一旁的刘勇跟着起哄。 “我不喝，她是她，我是我，我这杯留着，下杯跟你干。” 三人喝得高兴，一直喝到了后半夜。 周主任跟刘勇勾肩搭背，摇摇晃晃下楼。 陈启早就候在店门口，刘勇将周主任搀扶上车。 “明儿你得陪我一起去走访，别睡过头了！”刘勇扶着车门，嘴里吐着酒气。 “一定……一定。”周主任属实醉得厉害，坐在座位上，却像是坐在颠簸的渔船上，坐都坐不稳。 刘勇关了车门，挥手告别，看着吉普车开到街尽头，左转不见踪影。 摇晃的刘勇站直身子，侧头看向孟月仙。 “咋样？” “还行，啤酒咋能醉人？” 孟月仙伸了个懒腰，笑着看向刘勇。 “你以前当过兵？”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刘勇并不想多提那段青春岁月。 “我儿子也在部队，好些日子没打电话了……” 孟月仙怎么不想顾南呢，只不过那些想念都埋在心里。 “在部队好好干。” 刘勇只说了这一句，转身往回走。 “回吧，听陈启说你守在医院，这边我应付的来，明天晚点过来。” 孟月仙点点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走了！” 她要赶紧回医院。 医院里住着两个至亲之人，她如何能心无旁贷喝酒谈笑，不过强撑罢了。 陈启送过周主任到家，立马赶回炒菜馆，送完刘勇又送孟月仙去往医院。 孟月仙坐在副驾驶，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仙姨，明儿我中午再来接你。” “不用，九点过来。” 陈启看着疲惫的孟月仙劝道。 “别熬坏了身子。” “圆圆最近咋样？” “挺好的，王姨照顾得好。” “仙姨，你放心，我真的会尽快撑起来。” 陈启着急自己没有快速适应，许多事都要孟月仙亲自挑大梁。 孟月仙打了个哈欠，转头笑着看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都努力了。” 成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孟月仙一直在努力迎接挑战，她时刻准备好迎接成功。 虽然路上坎坷，挑战一个接着一个，她不觉得这是坏事。 “陈启，我曾经在酒桌上听过一句话，感触颇深。” “什么话？”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把时间花在自己的成长跟财富积累上，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重生的孟月仙就像是一块海绵，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养分。 她也希望陈启能尽快成长，可成长需要时间，她不想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陈启心里感动，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快点再快点成长起来。 吉普车行驶在深市温柔的夜色之中，孟月仙疲惫地闭上眼，快速进入梦乡。 等她睁开眼，傅淮川站在车外，她抬起手腕，已经是后半夜一点。 “怎么不叫我？” “你太累了，多睡一会是一会儿。” 傅淮川不忍叫醒她。 孟月仙晃动一下僵硬的脖子下车。 “陈启呢？” “我叫他回去了。” 孟月仙走到傅淮川身边，搂紧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闻着安心又熟悉的味道。 “月仙，我理解你，可你这样，我真的心疼。” “等我做完尧山县的活儿，咱结婚吧。” 第266章 你来多少次我都不搬 傅淮川的大手揉搓着她纤薄的后背。 “都听你的。” 孟老爷子的衰老，孟春桃的差点殒命，让孟月仙开始思考。 结婚又能怎样？ 她惧怕的其实不是一纸婚约，而是错付的恐慌。 傅淮川已经证明他的真心。 她不想让他失望。 给不了一个属于他的孩子，那就给他想要的围墙。 孟月仙太累了。 她决定遵从本心，不再计较得失。 “你下班就来了？” “下午就来了，你忙你的，我会抽出时间白天过来。” “嗯。” 孟月仙的脑袋在傅淮川的胸口又蹭了蹭，依依不舍地抬起头，下巴抵在他的胸口。 “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 傅淮川宠溺地揉着她的头顶。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孟月仙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不见在浓黑的夜里，转过身上楼。 她直奔孟春桃的监护室，从玻璃窗外看到她静静躺在床上。 换好无菌服，她走进病房，坐在床边的木凳上。 “二姐，咱俩到时候一起办婚礼行不行？” “小时候咱过家家的时候你就说，咱们一起嫁人，嫁给两兄弟，这样天天能见到面，不用分开，嫁兄弟是不可能了，可我们能一起嫁人也挺好，对不对？”孟月仙坐在床边对着孟春桃碎碎念。 “二姐，我想吃你给我做的拔丝地瓜，只有你做的拔丝才能拔那么长，你多少年没给我做过了……” 躺在病床上的孟春桃脸色依然苍白，但是比昨天相比好了不少，现在不用再戴氧气面罩。 孟月仙用手拄着下巴，喃喃自语。 “姐夫的白头发长了不老少，到时候你给他染染头发，这样在婚礼的时候不会被人说是老夫少妻……” 说了一会儿，孟月仙这才站起身，看着病床上的孟春桃说了最后一句话。 “二姐，你好好睡，睡饱了可得快点起来，我走了。” 孟月仙起身离开，又走去孟老爷子的病房。 静悄悄的走廊只有孟月仙一个人的脚步声。 后半夜的医院静悄悄，她刚走到门口，就见着孟老爷子佝偻着腰在那轻轻关门。 “不睡觉瞎溜达啥？” 孟月仙一句话吓得孟老爷子一个激灵。 “这么晚你来干啥？” “你管我。” 孟月仙说得很理直气壮，孟老爷子瞥了她一眼。 “一身的酒味儿，要熏死谁。” “你这身体就别熬了，我二姐睡得挺好。” 孟老爷子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一天这么忙，就别往这跑了。” 二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长凳上，微弱的黄色夜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父女谈心总充斥着难以明说的尴尬。 孟月仙看着墙角的紧急通道标志，“我忙是应该的，我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这就是我忙的意义。” 孟老爷子看着脚上的塑料拖鞋，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 “你要照顾好身体。” 一句话说得孟月仙有些眼眶热，她直接站起身，“你回去睡吧，我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她甚至不敢去看孟老爷子的脸，急匆匆离开。 径直走到远处的走廊长椅，她和衣躺下，闭上双眼。 短短几日，孟老爷子变得不再像他，二姐正躺在重症监护室。 胡思乱想中，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夜睡得腰酸背痛。 孟月仙被早上送饭的顾念叫醒。 “妈，今晚回去睡吧。” “嗯。” 孟月仙起身，浑身疼得不行。 “我现在回去洗洗澡换换衣服。” 折腾了两天两夜，孟月仙觉得傅淮川一定鼻子坏了，要不肯定能闻到自己馊了。 她都嫌弃自己。 孟月仙不放心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还在沉睡的孟春桃。 老姚打着哈欠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月仙你怎么来了？” “晚上来看看。” 孟月仙抬腕看了看时间，赶紧离开医院。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痛快洗了个澡，换上浅灰色丝绸衬衫，黑西裤，头发还湿着，就匆匆下楼。 今天要开会，可不能迟到。 低垂的铅云压顶，酝酿一场大雨，闷热的空气密不透风。 大雨欲来的沉重感，让呼吸都粘腻起来。 孟月仙时间卡的刚刚好，九点整抵达尧山县的政府大楼。 周主任正跟刘勇探讨拆迁目前遇到的各个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大部分村民配合工作，但是有部分村民对于搬离祖宅抵触，还有些担心补偿款兑现的问题，不肯签字。” 孟月仙气喘吁吁坐到刘勇身侧，静听讨论内容。 “你咋跑的呼哧带喘的？让你晚点过来都行。” 孟月仙笑笑，“路上堵车，要不早到了。” “孟老板，现在目前棘手的问题在这，你看怎么办？”周主任还是尊重她，征求她的意见。 孟月仙皱眉思考片刻，“现在兵分两路，同意撤离的能拆的先拆，也是磨合一下工程队。” 刘勇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带着人先拆，你那头尽快解决这些钉子户。” 说到此，几人起身，赶赴现场，车程不远，几分钟就到。 下了车孟月仙跟随周主任，去往第一户人家。 她承包的尧山县高速路段正好经过一座村落，花溪村。 低矮的平房不规则遍布，土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忙着搬家，几家门口都停着板车，上面放着值钱的家什，忙碌中不时有锅碗瓢盆掉落，家里的女人或破口大骂，或沉默拾捡。 突然要离开生活了多年的家，每个人喜悦中又参杂着陌生的期待。 未知的新生活让人多少有些忐忑，孟月仙完全理解。 周主任在前面急急带路，走到村里正中央的一处老房。 篱笆围着三间瓦房，院中间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树，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树荫下的老人穿着粗褂长衫坐在藤椅上，气定神闲地喝着功夫茶。 “陆老。”周主任走上前，孟月仙紧随其后。 坐在竹椅上的老人头发花白，还有一把仙风道骨的白色胡子，听见杂乱的脚步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单手捏着茶碗，残茶浇在金蟾茶宠上。 “不搬，来多少次都白费！” 第267章 裹脚布 “陆老，这修路可是个好事，政府还给咱们新建安置村，还有拆迁补偿款，高速路一开通，那咱们县可就真的富起来了。” 陆桥根本不搭理，自顾自斟茶，抬着茶碗品茗。 周主任也是真没办法，他专程跑过几次，每一次都说的口干舌燥，可这老爷子不为所动。 “什么补偿款我也不要，我也不走，你们画那个路线改改不就得了。” 孟月仙笑着说道，“陆老，这哪是咱们平头百姓说改就改的，尧山县是深市周边最有名的贫困县，没有支柱产业，全靠外出打工，偌大个县城如今留下的都是老弱病儒，遥想当年，尧山县可是有名的富饶之地，如今呢？是有名的贫困县。” 陆桥不满地冷哼一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尧山县再不堪，也没什么天灾人祸，那不还是老祖宗的祠堂保佑。” 他用手抚着粗糙的树干，摇摇头，“发展发展，发展到最后，家都没了，根也没了……” “这榕树起码有一百岁了吧？”孟月仙岔开话题。 “一百岁？三百岁了！咱花溪村都没有的时候，它就在这了！”陆桥仰头看着巨大的树冠，脸上都是骄傲之色。 “陆老，国就是家，家就是国，咱们国家用改开掀掉落后的帽子，你不能当拖后腿的那个人啊！”周主任情绪激动。 他气恼人民群众的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迂腐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不想拥抱新生活。 孟月仙按了按周主任的手臂，“周主任，咱先去看下一家吧，给陆老留点考虑的时间。” 两人起身，周主任在前面带路。 “这陆老爷子，油盐不进。” “人之常情。” 孟月仙倒是理解，可再理解都改变不了时代的步伐迈进，挡在前头的一切事物都要被一脚踢开。 这不是个人的痛，而是时代的阵痛。 周主任边走边说道。 “还有些抬价的，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非说不公平。” “我听听看。” 二人来到一处破落户，破败小院的篱笆东倒西歪，房顶铺着新旧不一的塑料布，一看就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情况。 一个穿着铁锈红秋衣的汉子正蹲在墙角晒太阳，一看见周主任立马站起身子，笑脸相迎。 “周主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想好了没？” 周主任说话没好气。 “我们又不贪心，给别人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还不贪心，都跟你说了，你们村子是整体迁移，后面政府要给你们盖新房，你不能跟人家拆迁户比。” 周主任耐着性子解释多遍，可徐小二才不管这个那个，就咬死了价格。 “反正我不管，人家一平方米给50，你们这才15，那不是欺负我们花溪村那是啥？” 孟月仙算是听明白他的意思。 钱不够。 周主任摇摇头，“你们这样有什么意义？要是高速路搞黄了，别说15，就是5毛钱都没有。” 徐小二笑得很无所谓，“多少钱都是我们应得的，现在想让我们乖乖挪窝，那以前怎么不说扶持扶持咱花溪村？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受穷娶不上媳妇？” “娶不上媳妇也不能怨政府，都什么年代了，去深市厂子里上班，一个月也有几百块，现在深市发展全国有名，你是没去东北看过，什么叫穷，什么叫难。”孟月仙在一边笑眯眯开口。 “你又是哪位？”徐小二看孟月仙说风凉话很是不高兴。 “这是承包咱们花溪村路段的孟老板。”周主任在一边介绍孟月仙的身份。 “哟~这是大老板啊，有钱的大老板咋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你挣钱容易，可不代表别人都容易。” 夹枪带棒的话没让孟月仙破防。 “你的意思我已经了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周主任还想再劝劝，见孟月仙要走，只好转身跟着离开。 二人走在满是生活垃圾的村路上，周主任看着远处叹息道。 “要不是这些人，进度还能更快。” “我得好好寻思寻思，不急。” “不急？你这工期就这么短短三个月。” 周主任比孟月仙还急，他怕事情有变，怕尧山县成为第一个拖后腿的地方。 他倒不是为了政绩，而是怕尧山县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我先回去办别的事儿，等我想想再说。” “行，你要忙的事儿也多，我这边也多做做工作。” 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只能兵分两路。 孟月仙打电话叫陈启来接，先送回了周主任，自己则直奔俄餐厅的办公室。 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办法要想，事情要做，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心乱不了一点。 到了俄餐厅刚进办公室，没等把自己丢进沙发，柳芭敲门，进屋对着她说了一长串。 她转身坐电梯下到停车场，绕到俄餐厅的一楼。 玛莎站在一边，无奈看着顾爱民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快朵颐。 一些前来聚会的食客有意无意地看向他。 都是些商业宴请、家庭聚会的中产阶级，对这般粗鲁的吃相很是鄙夷。 孟月仙不动声色坐在他对面，抱着手臂看他左手抓着烤羊腿，油腻腻的右手举着啤酒畅饮。 “哟~嫂子来了？”顾爱民似笑非笑，故意把脏手在金丝桌布上擦了擦。 “可别叫我嫂子，受不起。” 顾爱民抓着烤羊腿的手一松，羊腿骨砸在精美餐盘上，汤汁四溅，放出咣当一声，盘子龟裂。 “您美名其曰给我们开店，又把人给我撬走，你是个啥意思？” 孟月仙不屑地看着他，用餐布擦了擦衣服上嘣的油点子。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是你要选烧烤店，武庆是你自己挤兑走的，开店时候的协议签的也是你的大名，现在又不想当人了？” 顾爱民嗤笑一声。 “你嫁到老顾家的那一天，一辈子都是我们老顾家的媳妇，顾爱国活着是，他死了，你还是！” 孟月仙越笑越大声，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他。 “顾爱民，我的机会只给一次，恭喜你，你用完了。” 顾爱民猛地站起身，嘴里喷着酒气。 “放你娘的屁！” 他伸出手就要抓过孟月仙的脖领子，让她知道知道老顾家的爷们是怎么对待女人。 第268章 开瓢儿 啪—— 洋酒瓶碎裂，顾爱民捂着脑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你敢……” 他放下捂着脑袋的手一看，满手鲜血，顿时眼睛一翻，瘫软在地。 食客们被响声惊动，纷纷回头。 孟月仙拍了拍手，走到玛莎身边。 拿起她身侧的座机，拨通了号码。 “喂？向松，有空不，你得帮我个忙……” 打完第一个电话，她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李队长？哦，我是月仙，我店里有个人闹事，我太害怕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人就昏了……” 没过一会儿，两辆警车停在索菲亚俄餐厅门前，瘫软的顾爱民被扔上了车，孟月仙坐进了另一辆。 “麻烦你了，李队长。”孟月仙冲着驾驶位上的李阳歉意一笑。 “都小事，您没事吧？” 孟月仙举起双手，“手伤了，已经包扎了。” 本来孟月仙的右手只不过一点小擦伤，她让玛莎用纱布给自己两个手缠得像粽子。 到了派出所没一会儿，田向松匆匆赶来，二人在无人的办公室商谈。 “大致情况跟我电话里说的差不多，因为情节不算恶劣，也只是关几天而已。” “几天也够了。” 又过了一会儿，匆匆赶来的徐金兰进了派出所就号啕大哭。 “天杀的！我儿啊~” 公安干警皱眉，“保持安静，哭闹不解决问题。” “我儿子被打伤了，咋不关她？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徐金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对方律师也在，你们先自行调节，调节不了再进行后面的流程。” 徐金兰被带进了办公室，孟月仙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两个缠满纱布的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 “月仙，咋回事啊？爱民又没怎么着你，你干啥不依不饶？”徐金兰强压着怒气，毕竟孟月仙算是金主，再怎么样，还是不能撕破脸皮。 “现在的情况是顾爱民寻衅滋事，侮辱妇女，破坏公共秩序，孟月仙女士有权利起诉您儿子。”田向松冷着脸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公文包里财团遗产大战的资料。 徐金兰哪认识字，看着田向松的架势顿时腿发软，心里七上八下。 “月仙。”她赶紧坐到孟月仙身边，哀求道，“爱民人不坏，这不酒喝多了耍耍酒疯，咱是一家人呢，那可是你小叔子！” 孟月仙叹口气，举起两只粽子手，“您瞧，这酒疯一耍，把我的店砸得乱七八糟，我都险些死在当场。” 徐金兰心砰砰跳个不停，万万没想到顾爱民竟然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她面露尴尬，“都是误会，误会……” “按理说，顾爱国死了那么些年，我们搬到了深市，咱们早就是两家人，你们偏偏寻到我，还拿顾东做威胁，这些我都忍了，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就算是个泥人都有火气了，我要是再让你们搓圆了捏扁那我真是白活一场。” 孟月仙语气寒冷，缠着纱布的手撩了撩额间碎发。 “月仙，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爱民在老家也找不到个事情做，这才想着来投奔你们，咋可能害你呢，肯定希望你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不是。” 徐金兰恭维的笑容让孟月仙没由来泛起恶心。 “话是这么说，可事儿不是这么做，给你们租房开店，花的是钱，结果是要我的命。”孟月仙话说得轻飘飘，可落在徐金兰的心里就像是扔了一个炸雷。 三句话不离谋财害命，这还有个好？ 要是顾爱民坐牢，这辈子都完了。 “月仙，你大人有大量，等他出来我一定好好说他，再不敢在你眼前碍眼……” 徐金兰现在只盼望孟月仙松松嘴，千万不要让顾爱民坐牢。 孟月仙也不回答，徒留一片诡异的寂静让徐金兰心慌气短。 实在受不了的徐金兰又快速说道。 “月仙，只要顾爱民不坐牢，你说啥我们就做啥……” 孟月仙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 “真的？” “那还有假？真的。” “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开诚布公，你们回东北，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徐金兰怕的就是孟月仙说这样的话，可顾爱民被开了瓢，人还关在里头。 “月仙，这摊位还开得好好的，能挣钱呢，要不你让我们干到年底行不行？” “之前咱还签的协议，现在还出了这档子事，你说我该信还是不信你们？” 徐金兰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挽回不了，挣扎半天也下不了决心。 “你还是去瞧瞧顾爱民吧，向松，你把店里的账单拢拢，店里贵重的东西就少算些。” 徐金兰心里一个咯噔。 这还要赔钱？ 不光人要坐牢，还得赔一大笔钱，这不是要逼死他们娘俩？ “月仙，别啊，我们哪有钱赔啊？” 孟月仙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我这头晕得不行，得去医院检查检查，要不就别协商了，咱就按照法律走，公安能判断是非。” 徐金兰这下急了，赶紧拉住孟月仙的手臂，阻止她起身。 “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吗？月仙，算我求求你，半年都不给吗？” 孟月仙面无表情转过脸，语气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向松，写个协议，自愿离开深市，签字按手印。” 田向松微微躬身，“好的孟总，那什么时候放人？” “签完字就放。”说完，孟月仙起身，“到时候让陈启送你们去火车站。” 徐金兰面如死灰，“月仙，你真想看我死在你面前？” “你们现在走，还能留着一丝脸面，是你们欺人太甚，我仁至义尽，决定权在你手上。” 孟月仙推门走出办公室，留徐金兰呆坐在椅子上。 出了办公室，孟月仙便跟田向松一起去找李队长。 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李队长哈哈一笑。 “要是你不追究，那一会儿签了字我就放人。” “谢谢李队长，怪不得袁局长逢人就夸你，下次袁局长再来，我可得好好提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队长心里一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签？” 孟月仙幽幽说道。 “谁知道呢……” 第269章 迎难而上 徐金兰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想着把烧烤摊兑出去，这些日子赚的钱回了老家也能让顾爱民开个小店，总算有点本钱，不亏。 在派出所门口等了半天，顾爱民头上套着网兜，衣襟上都是氧化过后的血迹，不情不愿走出来。 “爱民~” 徐金兰赶紧上前，看着他头上包扎的伤口，想碰又不敢碰。 顾爱民现在醒酒了，虽然知道自己冲动，却并不当回事。 “你不守着摊子来这干啥？” 现在烧烤摊的生意一落千丈，武庆一走，肉串的口味与从前相差甚远，再加上他不舍得买冰箱，深市现在气温高，新鲜的肉放上一会儿就要变臭，久而久之，来的人越来越少。 陈丽丽已经罚了他几次，最后他没办法，租借隔壁的冰箱这才糊弄过去。 徐金兰支支吾吾。 “咱回东北吧，这深市也没啥好的，还是家好，家里不热……” 顾爱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回去能干啥？你没看着孟秋生那生意红火，要不是那时候你非要烧烤摊，现在发财的就是我们。” 徐金兰小声嘀咕，“那时候你不也想要烧烤摊的嘛……” “咋地？现在我被人打成这样，你还得挤兑我？” “我不是……” 徐金兰现在有苦难言，根本不知道怎么告诉顾爱民这个消息。 “孟月仙这丧门星，把我打了还让公安抓我，现在她翅膀硬了，竟然跟公安都攀上关系。” “爱民，咱回老家也能开烧烤店，到时候咱租个大门面，生意肯定好。” 顾爱民狐疑地看着这个矮小的老太太。 “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徐金兰心一横，索性直说。 “你以为你咋出来的？那是因为我签协议了，在公安面前，孟月仙让咱离开深市。” 顾爱民震惊地长大了嘴，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 “我呸！她以为她是个啥东西？想让我走？没门！” 徐金兰近乎哀求说道。 “你在人家店里闹事，要赔钱，她那店里都是镶金边的东西，咱咋赔得起？” 两个法盲面面相觑，顾爱民也不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天塌了。 徐金兰见他不吱声，赶紧安慰。 “爱民，回家好，我早就想回去，在这受这窝囊气……” 顾爱民阴沉着脸，大踏步离开，不管徐金兰小跑跟着自己。 孟月仙回到索菲亚，直接上了三楼办公室。 她还没想到对策，就被顾爱民的糟烂事耽搁不少时间。 拆了手上的纱布，不等休息，她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陈启。 “一会儿你去顾爱民的住处接人，送他们去火车站。” “走这么急？” “一定看着他们上车。” “好。” 孟月仙不想过多解释，浪费时间。 她静静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等天色整个暗下，她才下楼去医院。 半路上接到陈启的电话，他眼看着母子俩上了车他才离开。 孟月仙不知道这次这一对冤家终于听话离开，以后又会不会跑来，但是她目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刚抵达医院，正巧撞上傅淮川下车的身影。 每天傅淮川都在医院报道，忙前忙后。 “今天来这么早？”傅淮川还觉惊喜。 孟月仙笑着看他，“嗯，处理的差不多。” “手怎么了？”傅淮川一眼就看到她右手上的一层纱布。 “搬东西划破点皮儿。”孟月仙耸耸肩。 两人结伴上楼，先去重症病房。 孟春桃还静静躺在床上，老姚坐在长凳上怔怔出神。 “姐夫，咋样了？” 老姚赶紧起身，“听大夫说恢复的还行。” 恢复得好就是好事，孟月仙放下心。 每天她来到医院第一时间确认孟春桃的安全，都是怀着忐忑的心情。 她把那种恐惧，压在心底，每天祈祷孟春桃快点醒来。 两人又去孟老爷子的病房看了看，这才一起下楼，坐在空地的长凳上。 傅淮川揽着她瘦削的肩头，心疼了几分。 “你这些日子瘦了不少。” 孟月仙嘿嘿笑。 “瘦了穿衣服好看。” “你那有什么困难吗？” 孟月仙摇摇头。 “有解决不了的事就跟我说说。” 傅淮川知道她总是喜欢自己扛，轻易不透漏。 “有小问题，我也想出对策了。” 孟月仙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侧，甚至有了困意。 他的身上总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不自觉地让她卸下所有防备。 “跟我回家。” “嗯。” 孟月仙现在困意席卷，坐上车头就歪到一边打着哈欠。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清晨。 她舒服地窝在傅淮川的怀里，饱饱睡了一觉。 充电完全的她轻吻傅淮川的唇角，一骨碌爬起身。 “不在睡会儿？”傅淮川睡眼惺忪。 “还早，你再睡会儿。”孟月仙直接钻进洗手间一边哼歌一边洗了个澡。 曲不成调，傅淮川闭着眼竖着耳朵欣赏了半天。 恢复活力的孟月仙换上干净衣物，噔噔下楼，随手打了个车，直奔上步村。 陈启还蹲在门口刷牙，一抬头就见孟月仙笑眯眯站在他身前。 “仙姨你今天有啥好事？”陈启的嘴里还都是牙膏沫。 孟月仙狡黠一笑，“你猜。” 这陈启可猜不出来，总之孟月仙的心情一好，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猜不着，但是今天一定很顺利。” 陈启漱口，拿着毛巾好好洗了一把脸，载着孟月仙直奔刘勇的住处。 走到路口买了好几屉小笼包，这才又坐上车。 拆迁工作第一天，混乱得像是菜市场，好在刘勇识人用人，带着两个侄子乱中找线头，找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师傅，一齐想对策。 从开始的混乱到后面的越来越顺。 “哥，昨儿咋样？”孟月仙把小笼包放在桌上。 “就那样呗，还难得了我？” 刘勇的光头被洗得锃亮，刘波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出来。 “仙姨来这么早？” “睡得好，醒得早，那我就去忙我的。” “还信不着我？你手头上的那几户怎么说？” 孟月仙已经转身往门口走。 “今儿搞定。” “口气不小。” “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子~” 第270章 两全其美 孟月仙带着陈启直奔花溪村。 清晨的村落分外宁静，烟囱里飘出淡白的烟混在薄雾中，几声清脆的鸡鸣还有不知道哪家大黄狗的吠叫划破宁静。 大榕树底下不见喝茶的老人，孟月仙推开篱笆上的小木门，径直走进院子。 “陆老？” 她敲了敲门，陆老开门，面色不喜。 “怎么？一大早就要坏我心情？” 孟月仙歉意一笑，举起手上的小笼包，“没吃吧？我也没吃，咱一起？” 陆老懒得看她，转身照顾灶台上翻滚的白粥。 孟月仙直接带着陈启步入其中。 进屋就是厅堂，一张暗红色的八仙桌摆在正中，两张条凳，墙上挂着巨幅的伟人画像。 整个屋子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但透着一股庄重严肃的味道。 孟月仙把小笼包放在桌上，静静坐着等待。 等了许久，陆桥端着木质托盘走进屋中。 三碗白粥，一碟切成细丝的咸菜，被一一放在桌上。 孟月仙笑着端过白粥，“早上吃这个最好。” 陆桥也不应话，自顾自坐下，小口吃粥。 “陆老，我现在有个提议，您看成不成？” 回应的是沉默，孟月仙就接着往下说。 “您知道，高速路对于深市的意义，对尧山县的意义，就是真到了万不得已，强拆也有可能。” 陆桥闻言啪地放下筷子。 “怎么？想动粗？我陆桥年轻时候斗过地主，你以为我会害怕？” 孟月仙浅笑，“您听我接着说啊。” “我是不会强拆，可县政府会怎样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有个提议。” 陆桥眯着眼看她继续说，苍老的手缓缓成拳。 “咱们花溪村迁移到不远的青山村旁边，图纸我都给您拿来了。”孟月仙把包里的图纸铺展在桌上，手指轻点。 “您瞧，这村子中间的空地极大，方便集会休闲，咱这大榕树移栽到这儿，我个人出钱立碑，关于咱这棵老榕树的历史给写上去，也算是让后人知晓。” 陆桥一愣，像是听不懂孟月仙口中的普通话。 “移栽？” “对，用大吊机装到大卡车上，移过去。” 孟月仙在昨天就发现陆桥不愿搬离的原因极可能是这棵老榕树。 枝繁叶茂的老榕树经历过炮火天灾，几百年的风风雨雨，花溪村依树而建。 翻阅花溪村的档案时，孟月仙才知道原来这并不叫花溪村，而是叫大榕树。 可见这棵榕树对于陆桥的意义。 “你……”陆桥有些哽咽，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孟月仙收起图纸，小心装进包里，端起白粥，小口吃着，含混不清说道。 “这样一来，两全其美，我可是想很久才想出的办法。” 陆桥的心事谁都没说，他老了，也活不了好久。 可老榕树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他搬离这里，老榕树就会彻底消失，再无人记得。 他也许会变成家具，或是添进灶台，彻底地消亡。 他无法忍受。 孟月仙的提议让他心底触动，却无法说出任何感谢的话语。 孟月仙三两下吃干净碗里的粥，带着陈启起身，“吃饱了，那我先走了，陆老，我就默认你同意了，过几天我就把起重机借过来，先把树移过去。” 陆桥抖着双唇，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屋里安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桌上有两个空碗，孟月仙已经离开许久，他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脱离。 “老家伙……你没事了……” 他透过门缝看大榕树发出沙沙的回应。 …… 孟月仙在前面走，陈启在后边笑着说道。 “仙姨，可以啊~” 昨天陈启一直等在车上，只是听说对方不肯搬走，没成想隔天孟月仙就找到了应对之策。 孟月仙叹口气，“这么一棵古树，毁了真的可惜，在这棵树下，几代人生生不息，最后毁在我们手上，我也于心不忍。” “那倒是。”陈启其实不太懂，但也能感觉到这种惋惜的情绪。 可树哪有人重要？ 难道为了一棵树，就让几辈人受穷？ 他不会有什么难以选择的情绪，因为他会毫不犹豫砍掉它，或者烧掉它。 毕竟他还没到念旧的岁数。 二人上车，直奔银行，孟月仙在银行预约明天大额取款。 剩下半天时间，她跟着陈启一起去了拆迁工地。 刘勇带着安全帽，汗湿的背心贴在身上，轰隆的机器翁鸣。 工人们拾捡地上的砖头扔到手推车上，再装进停在一边的大车后斗里。 如火如荼的场面看着很让人热血沸腾。 孟月仙接过陈启递来的安全帽，踩着碎砖来到刘勇身边。 刘勇拿着图纸指给孟月仙看，二人必须大声叫喊才能听清彼此的话。 “怎么样？” “按进度执行！” “起重机有没有？” “想要就有！” 二人喊了一会儿都有些累，刘勇摆了摆手让孟月仙离开。 这实在不是什么谈事的好地方。 孟月仙想着晚点再去刘勇的住处再详细计划下移树计划。 孟老爷子今儿个出院，二姐还没苏醒，她开车去医院，今天先把老两口劝回家才行。 住了这么些日子，人都折腾得够呛，还好秋生两口子扔下手里的活，忙前忙后。 她刚走进孟老爷子的病房就见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顾北、顾念坐在二人身侧。 “啥好事？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英子拉着顾北的手，“你当妈的都还不知道，顾北考上了，考上了清北！” “还有念念呢~念念也考上了京师的音乐学院！” 顾念笑眼弯弯，依偎在孟老爷子身侧，眼睛一眨一眨看向她。 “妈，我能去念大学了~冰冰也考上了深大！” “好好好……”孟月仙根本没操心过两个孩子的学习，但是她们自己都争气，都考上了满意的大学，“能考上大学是好事，大好事。” “秋生呢？” “我叫他们两口子回去忙去，今天也该出院了，我们一天住这就要几十块钱，还是回家住去。” 本来要劝的话倒是不用说出口，老两口可惜钱，不舍得继续住。 “到时候每天顾北带我们坐公交车来看春桃。” “坐什么公交车，我让陈启接送你们。” “我都听秋生说了，你现在在尧山县搞工地，你那么忙，就不用管我们了。” 现在孟老爷子懂事极了，各种为孟月仙考虑。 “行，顾北、顾念还有些日子才去报道，姥姥、姥爷就交到你姐妹手里了。” 病房里其乐融融，每个人闭口不谈对孟春桃的担心。 办理完出院手续，孟月仙开着车送一家人回去，车上顾念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妈，我忘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我三哥打电话回来说让你去火车站接人。” 第271章 几个钱就把你们打发了？ “接人？” “昂，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老师又打电话到家里来，一高兴就给忘了……” “什么时候接？” “信息我写电话旁边的本子上了。” “好。” 送了她们到家，孟月仙又赶去办公室。 顾南是在休息外出时候给家里打去电话，孟月仙的大哥大有时不在身边，这才没接到电话。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提前写信回来告知才对。 孟月仙看好列车时刻信息，便把纸放进包里。 寂静的夜里，索菲亚俄餐厅的三楼一直亮着灯。 清晨天边微亮，孟月仙站起身，看着桌子上散落的资料，揉了揉眼睛。 她走进休息室，洗漱换好衣服，开着车去接陈启。 孟月仙的吉普车刚停在银行门口，身着制服的行长就已经等候在门口。 “孟总，您来得真早，我这都给您准备好了。” “麻烦王行长了，昨天也是临时约的，给你们造成不少困扰吧。” 孟月仙颇感意外，昨天预约的时候只是经理在办理预约，今天早上竟然看见王行长亲自恭候在门前。 王行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昨天我出去开会，回来才知道您要取钱，走走走，先上楼喝喝茶，这才几月，天气就热得不行……” “确实热。” 他引着孟月仙跟陈启上二楼，楼梯上遇见的职员都恭敬地侧身让路。 王行长打开二楼贵宾室的门，开始为两人泡茶，办公桌上早已摆好了一沓沓用牛皮纸捆好的‘大团结’，码得整整齐齐。 “您点一下？” 陈启上前请点。 “不用太细，银行的数错不了。”孟月仙在一边笑着说道。 王行长坐在孟月仙身侧，“孟总现在涉猎颇广，全面开花。” “都是跟着政策走，王行长，估计接下几天都要麻烦您。” “您尽管提，咱们行最近有新政策，像您这样信誉好，有规模的企业家，能申请到低息贷款，额度还灵活。” 孟月仙笑着应下，“过些日子我再专门造访详谈。” “行，那孟总您忙。” 陈启已经把钱装进旅行袋里，王行长送二人出门。 等坐进了车里，王行长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 “仙姨，这堂堂的大行长态度可真是太好了。” “穷困潦倒的时候，身边都是坏人，等你成功了，有钱了，就会发现身边全都是好人，没有一个坏人。”孟月仙看着窗外笑着说道。 陈启想起从前经历的种种，了然一笑。 “所以，这才是现实。” “对，这才是现实。” 离开银行，赶到了尧山县政府。 孟月仙跟陈启拎着手提袋上楼接周主任，接到人又赶去花溪村委会。 村长拍了拍包红布的话筒，清了清嗓子，电流声滋滋啦啦，村口的大喇叭里炸出声音。 “各户注意了啊！各户当家的都听着！现在都到大队开会！现在啊！都是关乎拆迁的事儿，家里男人不在的，女人来也行，谁不来，耽误了自家的事可别找我！” 村长粗矿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村子里的每个角落，盘旋了半晌，回音才彻底消失。 一早蹲在墙根晒太阳的几个老头互相瞅瞅，慢悠悠起身。 “开会去~听个热闹。” “谁说不是呢，你家小二牛不是出去打工了吗？” “儿媳妇在呢，她一准听见了。” 几个老人慢悠悠往村委会走，整个花溪村都跟着沸腾起来。 毕竟关乎自家利益，一听到广播都抓紧时间出门开会。 陈启跟村长把几张木桌抬了出来，从行李袋掏出一捆捆的钱码放在桌上，村长简直是看直了眼。 “孟老板，你这啥意思啊？”村长贪婪的眼神在钱堆上扫了一眼，两只手不安地搓来搓去。 “当然是好事了。”孟月仙坐在椅子上，把歪斜的一沓钱又扶正。 先赶到的村民窃窃私语，眼睛在钱堆上打转。 “啥意思啊这是？” “这不拆迁的孟老板么，这是要给咱发钱？” “发啥钱？” “你傻啊，占了咱的地肯定是要给钱呢，还是小二说得对，那时候就说咱签字签早了，这要是晚点签……” “说那些还有啥用？”懊悔的男人一拍大腿，“要是给别人发钱，我也闹！” 大部分都已经签字，少部分如徐小二为首的几户人家还在死撑，条件都比别家差些，便也豁得出去。 哪怕周主任苦口婆心，也坚持不签字搬迁。 等人挤满了村委会的空地，孟月仙笑眯眯起身。 “大家都到差不多，那我就简单讲讲。” 孟月仙的声音洪亮，骚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高速路从咱们村过，是福气也是坎儿，补偿款的章程是政府下达的文件，一分一厘都按着政策来。” 人群里一阵嘀咕，几户报团的人家站在一起没吭声，徐小二蹲在树根儿底下，嘴里衔着草根，眼睛飘向站在自己身周的人儿。 他们早约好了，不把补偿款抬高，绝不签字。 孟月仙早就注意到他们，用手在一摞摞的钱上拍了拍。 “这里一共是十万块钱，今儿个，签了协议的，当场兑钱！这是我私人垫的钱，当然，我也没那么多钱垫，今天就先可着现场签字的先兑，我再发上几天，剩下的人只能等待政府的钱下来再说。” 话一落音，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几家还在犹豫能不能拿到钱而没签字的都涌上来。 “我家那三间房，按政策给我补不？我要拿现钱。” “还有我家！” 孟月仙笑着说道。 “只要没签都作数，等没签的签完，我就开始付签过字的。”她扫了一眼徐小二的方向，“机会就这么一次。” 徐小二身周的几户人家开始坐不住。 “这拿现钱呢~” “我都打听了，人家村子搬走都不给盖房子，咱这还给盖房呢~” “盖了房还给钱，而且这次还不用等……” 几人谈话惹得徐小二一阵嫌弃。 “几个钱就把你们打发了？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被徐小二训斥过后，几人再不吱声，只眼巴巴看着王大炮数钱数的眉开眼笑，身后还挤着好几个人。 “大炮~你数完没有，数完赶紧让地方！后面排着好些人呢！” 王大炮嘿嘿一笑，总要数清楚的。 “你家是补了两千块钱，还有啥数不清的？” “那还不是得数清楚！上厂子里打工一个月才两三百，一年都攒不上两千块钱。我还不得数明白！” 越来越多的人签字领钱，徐小二为首的那些人等的越来越心焦，眼瞅着桌上的钱肉眼可见变少。 第272章 影响猪下崽儿 孟月仙大声说道。 “不要光看着这眼前的几千块钱，算长远账，高速路一通，车流量多大？我这边跟周主任都商议过，路边规划的商铺优先给咱村留名额，开个饭馆，修车铺，还能守家待地，挣得不老少。” 孟月仙顿了顿，指着墙上挂的规划图，“还有运输、建材、多少活儿？我这次是拆地花溪村，组建的只是个小队伍，等我接更多的活儿就需要更多的人，咱们村的人我优先雇佣，咱就干这一行，比种地打工挣的只多不少！” 周主任在一旁接话，“孟总这个人我给她打包票！高速路是财神路，这条路就是咱们花溪村翻身的路，按理说，这个款是要等政府完成审计流程几个月以后才能发到大家手里，可孟总愿意垫钱，还帮着大家谋长远营生，这是真心为村里好。” 徐小二嚼烂了草根，身周的人陆续走上前去。 本想着趁此捞上一笔的几户人家都被说动，此时树根底下只剩下徐小二一人。 还没签字的都已签字领完钱，花溪村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没签字。 孟月仙也不催，只高声问。 “还有没有人没签字？没有的话我就按之前的签字顺序开始兑钱了？” 徐小二站起身，有些扭捏着往前挪动。 现在只剩他一人，能闹出什么水花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徐小二红着脸站在孟月仙身前签字领了四千多元钱，腰杆直溜溜地攥着钱退到了一边。 “小二？你家咋那么多钱？”老光棍用手肘怼了怼他。 徐小二美滋滋说道，“我家地多。” “以前也说给你补这么多，你还不干，现在咋干了？”老光棍揶揄的语气并没让他产生多少不愉快。 “你管我！” 孤木难支的道理，徐小二觉得对方是文盲，知道个屁！ 太阳西下，桌面上的钱一张都不剩。 “明天我还来，还是按照签字顺序，之后的只能等政府那边资金下来，但是我保证，也不会等太久。” 虽然排不上的心有怨气，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村长跟周主任站在那，只能把不满放心里。 刚刚冒头想呛两句的，村长跟周主任还没说话，领钱的几户人家就把刺头给骂得狗血淋头。 再没有任何人敢提出什么异议。 累了一天，孟月仙送周主任回家。 “本来这些钱你可以等等的，会不会给你造成太大的困扰？”周主任小心翼翼问道。 “但是起码事情解决了，流动资金我准备的还算充足，实在不行还可以贷款。” 孟月仙实话实说。 现在的情况，时间就是金钱，她不能浪费任何时间。 “万事开头难，以后你就有经验，什么都好做一些。” 周主任只能这么劝劝，要不是孟月仙财大气粗，怕是问题还得继续拖。 “嗯，解决了就好。” 孟月仙忙完了手头的事，还要去车站接人。 她送回周主任放下陈启，独自开车到火车站。 本来等着对方打电话就行，又怕对方找不到电话亭，她还是跟报亭老板拿找了个纸板，手写了伍邱的名字，方便对方发现。 她站在出站口，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旅客出站。 起码等了一个小时，一个身穿白衬衫军绿色裤子的瘸腿男人走上前来。 “阿姨你好，我是顾南的战友，伍邱。” 孟月仙手里还举着纸板，这才放下，“坐几天的车累了吧，走，咱先吃饭。” 坡脚男人步伐稳健，与孟月仙始终保持半步的距离。 虽然男人身着常服，可孟月仙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铁血气息，应该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兵。 二人上车，伍邱坐在后排，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 孟月仙本想闲聊，结果她问什么，伍邱就一板一眼回答什么。 “你家里几兄弟啊？” “两兄弟。” “父母身体还好吧？” “老娘前年没了，老爹去年没了。” “顾南在那边怎么样？” “他现在上军校，是团长的重点保护对象，就是每天不是忙学习就是忙体能，个人时间压缩得一点不剩。” 孟月仙笑笑，“你们能当兵保家卫国都是好样的！” 伍邱神色一黯，“是我没用。” 坡脚的退伍军人？ 孟月仙马上联想到一切，也想明白顾南为何这般急让她接人。 信件邮寄的时间漫长，证明这是一个突发的决定。 他的腿伤了，但是没必要走，所以顾南没有写信，可人突然要离开，顾南这才罕见地打电话回来。 “别这样想，我老早就跟顾南说，帮我留意人才，我现在不缺机会就缺人才，你要是不嫌弃，先在我这落脚，要是有更好的机会再走也行。” “阿姨，我本来不想麻烦您，顾南非要我来看看再说，说实话，我现在这副身体，只有老家种地适合……”伍邱歉意地说道。 他现在自信全无，哪还有一点全区大赛第一的朝气与自信。 留下当司务长就像是甩在脸上的大耳刮子，他不想继续留在部队，因为他不配。 执拗又骄傲的伍邱毅然决然离开，他想证明，自己不光在军队里是一名全能军人，离开部队，他照样不会丢32团的脸。 孟月仙见他还有些颓唐。 “现在我们做拆迁的活儿，深市要开通一条高速路，现在做的是花溪村路段，负责人是我哥，曾经也是炮兵营出来的兵。” 伍邱眼睛一亮。 孟月仙接着说道，“先到他手底下熟悉熟悉，住处也宽，吃住全管，工资按收益提成，怎么样？” 还需要什么条件呢，伍邱觉得管吃管住就很不错，况且他什么都不会，哪有讨价还价的条件。 “阿姨，就是不给工资都行。” “那怎么可能？你就安心待下。” 孟月仙开着车把人带到尧山县，交到刘勇手上。 本来都是当过兵的人，刘勇自然喜欢这个年轻人，并不觉得跛脚是个什么大问题。 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好男儿志在四方。” 伍邱垂下头，罕见地表现出一丝伤感来。 刘勇皱眉看向孟月仙，“月仙呢，现在有个情况我得跟你说一下。” “啥事？” “现在不停有人举报咱施工噪音，一开机器就举报。” “是谁？” “隔不远的养猪场，说这个噪音影响他家猪下崽儿，就找到县里的环保部门，天天来，之前我都随便打发了，现在频率太高，动不动就拦着不让开工。” 第273章 言出法随 “养猪场？” 孟月仙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主任知道吗？” “他倒是知道，可环保部门的主任不好说话，只说按规章制度办事，噪音超标就要调整施工时间，现在晚班都做不了，全都搞到白天。” 孟月仙点点头，“我去会会~” 她开上车直奔尧山县政府大楼。 周主任正坐在办公室休息，整理堆在桌面上的资料。 这些日子全身心投入在高速路上，其他事务都积压等着处理，估计要熬上几个夜才能处理完毕。 “周主任，关于那个噪音……”孟月仙打算先问问周主任的意思。 孟月仙刚一说完，周主任叹了口气。 “他那头我怎么说都不成，咱现在这个工程工期这么紧迫，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 一听周主任这么说，孟月仙就打消从周主任这下手的想法。 “我先跟这个环保局的主任接触接触。” 孟月仙起身，去环保部门的办公室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回应。 “午休时间，敲什么敲！进来吧！” 孟月仙开门走进，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正往鼻梁上架起眼镜。 这就是传说中的环保局鲁主任，四十来岁，头发稀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件藏蓝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个。 “鲁主任，我是高速路尧山县分段的负责人，孟月仙。” 刚被吵醒正有起床气的鲁主任瞟了一眼孟月仙。 “怪不得，什么都不懂就敢包工程，你们现在必须采取行动，晚上是不能施工的。” 鲁主任的‘怪不得’倒也让人不奇怪，无非是看到这么大一个项目老板竟然是女人，毫无新意的反应。 孟月仙自顾自坐下，“鲁主任想必也知道高速路对于尧山县的意义，关于噪音，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大型设备，所以施工的声音不会太大才是，晚上都是拾捡白天的建筑垃圾装车运走，动静也没有太大。” “你又懂什么？别以为你接点小活儿就什么都明白！” 孟月仙对自身有信心，而且刚刚她给王岩打过电话。 “噪音这事儿，起码你得测量一下，不能一下给我们判死刑是不是？” 鲁主任颇感意外，还知道测量？ “还用测？我的耳朵一听就知道肯定超了！” 孟月仙舒服地坐进沙发里，盯着对面的鲁主任。 “咱们政府办公都得有理有据，靠耳朵听是咱环保局的标准？那我也可以进环保局，小时候我家隔壁老头老是放屁，我都能听见，耳朵还算天赋异禀。” “又不是你们女人过家家，你别在这浪费我时间。” 此时孟月仙想的是鲁主任背后的人是谁？ 或者他身前要庇佑的人是谁？ “鲁主任，我要求进行噪音检测，要是超标，我宁可亏完，晚上就直接收工，可要是没问题，我希望您在中间帮我们处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实在不行我就得报公安协调，万万拖不得一点时间。” 虽说只是几个晚上，本就业务不熟练，更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回去等着吧。”鲁主任还是想打马虎眼。 孟月仙却并没有想走的意思。 “我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我那边闹得凶，我也想要个答案。” 她猜测的是这个养猪场八成跟这个什么鲁主任有点子关系。 见孟月仙坚持，鲁主任只想尽快打发她离开。 “明天。” “成。” 孟月仙倒也不再啰嗦，起身告辞。 噪音这事儿先放着，孟月仙又赶去医院。 天阴沉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才走到一半，豆大的雨点砸下，挡风玻璃的雨刷疯狂摆动，前路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清路。 孟月仙打着双闪，慢慢开，好不容易才开到医院的停车场，冒着雨就那么跑进医院，浑身浇的像是落汤鸡一般。 好些滞留在医院的患者家属站在一楼。 “这还怎么回家啊？” “你不是带伞了吗？我连伞都没有。” “这天，带什么都不好使啊，看这样儿一时半会停不了。” 雨势大且来势汹汹。 孟月仙噔噔跑上楼，一边跑一边拧着衣角的水。 走到重症监护室，却不见孟春桃的身影。 她顿时慌了神，抓住路过小护士的手臂。 “孟春桃哪去了？” 小护士不知道谁是孟春桃，一脸茫然。 “我刚来实习，要不你问问我们护士长……” 孟月仙刚准备往护士办公室跑，就见到老姚抹着眼泪往儿童病房走。 “姐夫！” 孟月仙跑到老姚身边，心脏砰砰地跳着。 “我姐呢？” 老姚一看是孟月仙，哽咽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月仙……” 孟月仙急得恨不得扒开他的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姐……她醒了……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去……” 孟月仙根本没继续听，“在哪个病房？” “转到普通病房了，普通5病房……” 老姚的话还没说完，孟月仙已经跑开。 等她赶到病房，孟春桃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个小娃娃，一脸温柔地笑。 “姐~”孟月仙怔怔地站在病房门口，感觉自己像是做梦。 “月仙你这是掉水里了？怎么湿成这样。” 孟月仙听见熟悉的声音，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心里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等孟月仙换上了春桃放在医院的衣服，浑身干爽地坐在床边逗弄刚出保温箱的小丫头。 “姐，长得真像你。” “月仙，你这眼睛真是有问题，明明跟你姐夫长得一模一样。” “姐，我晚上就睡这。” “回去睡多舒服。” “不，我就睡这。” 外面大雨滂沱，孟春桃担忧地看向窗外。 “我听老姚说今儿咱爸不舒服，就没来医院。” “他硬实着，不用管，你就照顾好自己。” 孟月仙晚上跟孟春桃挤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久以来最踏实的一觉。 她本最害怕的下雨天，二姐能醒过来，她的怨气少了大半。 下这么大的雨就得停工，工期能不能赶上？这场雨要下多久？因为下雨引发的问题只多不少。 第二天一早，孟月仙起床就接到刘勇的电话。 “雨太大了，人进去什么都看不清。” “今天先别开工，这么大的雨什么都做不了，看天气再说，就是想干也得等雨小点。” “那行。” 孟月仙劝好了刘勇，挂了电话就犯愁地看向窗外连绵不绝的大雨。 恍惚间都想起上次洪涝灾害，已经过去一年，却还记忆犹新。 孟春桃怀里抱着宝宝，也跟着看向窗外。 “月仙，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孟春桃的言出法随，刚过中午，持续的暴雨慢慢变小。 孟月仙换上自己的衣服，匆匆赶往尧山县的施工现场。 一路都是淤泥跟积水，下车就见刘勇安排着众人正在合力拽着绳子，绳子那头是陷在泥里的推土机。 第274章 泥潭 暴雨过后到处是厚厚的淤泥，土路变泥潭。 别说机器，连人都会陷进泥里。 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孟月仙举着伞大喊，“先别管了！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刘勇几人穿着雨衣，狼狈地站在淤泥之中，还想把机器拖出来再说。 “等雨停了再说，快出来！” 孟月仙的喊声冲破雨幕，刘勇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几人停手。 “算了算了，这雨又下大了，先回去再说。”刘勇领着一帮小伙子一点点从泥潭里走出。 孟月仙拉着一车泥人，返回刘勇的住处。 刚刚下车，瓢泼大雨猛地砸了下来，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屋内。 孟月仙身上围着摊子，坐在沙发上。 刘勇洗完澡换了干爽的衣服坐在对面，“这下起码要耽误好几天。” “耽误也没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拦得住？” 刘勇担忧的是没法按期完工，孟月仙也犯愁，可再犯愁也不能让人在这样的大雨里干活。 干不了多少活儿不说，人长时间淋雨要失温生病。 “先停着再说，现在只能等，等雨停。”孟月仙怕刘勇又像今天似的，带上几个人又去抢工期。 “哥，伍邱咋样？” “小伙子不错，虽然人离开了部队，魂儿还留在部队。” 刘勇只稍稍听刘波的打听，便知道伍邱为何离开部队来到这。 “这几天就当放假了，我先走了。” 孟月仙裹着毛毯回到车上。 深市突发暴雨，各行各业都遇挑战。 傅淮川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让她趁此机会休息休息。 如果听话，那就不是孟月仙。 暴雨的这几天，她先是巡了几家饺子馆，又去看了几家新店的装修进度，食堂一直都比较稳定，哪怕春桃不在，食堂的店长依然按部就班，管理得井井有条。 俄餐厅倒是不怎么受暴雨影响，生意依然火爆，一楼大厅座无虚席。 索菲亚带领着厨师每天战斗在第一线。 她现在倒是比以前状态更好，哪怕年轻人叫苦不迭，她都神采奕奕。 人老了之后，一定有事可做，这才有奔头。 她现在每天只想一件事，让每一道菜品呈现最美好的状态端到客人身前品尝。 虽然只是楼上楼下，可索菲亚许久没见孟月仙。 玛莎跟柳芭倒是经常见到孟月仙。 上次大厅的骚乱让她久违地走出厨房，出来时孟月仙已经坐上警车离开。 此时孟月仙站在厨房角落，玛莎把刚烤好的面包递到她手上。 “你瘦了。” 似乎每一个与孟月仙亲近的人都能觉察到她的变化，她自己还没怎么觉得。 “也没瘦，结实了，现在厨房忙得过来吗？” “还好，都应付得来。” “你身体不好，别太累。” “还说我，你自己瘦成这样……” 索菲亚很是心疼她，还没等她吃完又去切了一盘子熏肉熏鱼，新开了一罐酸黄瓜。 “吃不完了。” 有一种饿是索菲亚觉得你饿。 “才吃几口，快吃，多吃点。” 索菲亚的语气不容置疑，非要盯着她吃完才罢休。 孟月仙只好在监视下努力吃光盘子里的食物，索菲亚才放她离开。 回收站她也去转了一圈，虽然换了新地址，生意没有收到太大影响，主要是口碑已经树立起来，后期并不需要过多宣传。 最后去的是夜市街，现在天气的影响巨大，晚上也没什么生意，不少摊位都没有营业，都在放假。 陈丽丽坐在办公室倒也不犯愁。 “现在每个摊位每天的营业额几乎都能上百，停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租金的话我打算开始慢慢上浮。” “慢慢来。” 孟月仙现在放心交到陈丽丽手上，她做的都很好，不用操心什么。 现在她操心的只有一个地方，尧山县。 要不是突发的暴雨天气…… 雨依然下个不停，孟春桃终于出院，孟月仙护送到家。 二姐一醒，全家都恨不得放鞭炮，再不用医院家里两头跑。 孟月仙每天的事儿就是望雨兴叹，忙完了所有的事儿这才去找傅淮川。 跟他窝在沙发里听着雨声阵阵，看着手里还没看完的羊脂球。 岁月静好的孟月仙都开始产生错觉，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下去。 直到第六天，这雨才缓缓收势，倾盆大雨变成蒙蒙细雨。 孟月仙第一时间赶赴工地。 烂泥潭望不到边际，机器虽然包裹着塑料布，现在也陷在泥潭里只露出一半。 刘勇带着一些工人正站在淤泥当中拖拽机器，一部分工人举着大锤正在人工拆除。 孟月仙艰难走到刘勇身边，“找几个人去拉碎石铺路面，机器就能走。” 这还是傅淮川提供的办法。 “陈启跟伍邱已经去回收站开大车去了，伍邱也是这么提议的。” 伍邱在部队什么样困苦的条件没见过，自有应对的办法。 “那行，现在我们就分段做，拉快速度，白班拆除，晚上平整场地。” “行。”刘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孟月仙也跟着住在了工地的帐篷里，跟时间赛跑。 五公里路段被分成三份，刘勇、刘波、刘涛分管三段，陈启跟孟月仙、伍邱机动。 每个人的睡眠时间极致压缩，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关于噪音的投诉问题也偃旗息鼓，因为养猪场受灾，自顾不暇，也没有功夫投诉什么噪音问题。 孟月仙奔走在各个路段，哪里卡壳哪里现场解决，遇到地下的巨石块，连夜联系爆破，办理爆破手续，第二天就碎石处理。 资金这块，得益于白海生那边付的预付款，没有申请贷款，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三个月转瞬即逝，孟月仙加班加点，只在送顾北、顾念上大学的时候把他们送上火车耽搁点时间。 孟月仙简直是拼了命，连刘勇都看不下去。 “你一个女人，一天造的灰头土脸，赶紧回去歇歇，你不在我们这照样转得起来。” “还剩下这最后十天，再坚持坚持。” 孟月仙真是害怕，每天八个眼睛盯着工人的安全，工程的进度。 这两样就是悬在头上的大刀，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眼看着要到了交工的最后阶段，孟月仙忐忑地接待嘉力验收人员的巡视。 不出意外就出了意外。 第275章 久仰久仰 验收主管转来转去，脸上面无表情，眉头不时皱起。 “这路面平整度不够，路边的建筑垃圾为什么不处理？” “还在加班加点，保证在验收那天之前处理干净。” “施工记录不清晰，有些数据不太合理，得重新核实，不然到时候验收没法进行。” “记录都有好好记载，您看哪不行，我这边再重新改改。” “现在时间这么紧。你们还没完全准备好，这验收难度太大。” 刘勇在一边听得虽然冒火，但也没出声。 “邓主管，这问题确实太多，这样，我先送您回去，您说的问题我这边再调整一下。”孟月仙笑着说道。 邓主管的脸色不佳，背着双手往路边走。 孟月仙坐上车，送他回嘉力集团。 临下车的时候，孟月仙从脚边拿出一个手提袋。 “邓主管，这是老家邮过来的土特产，您回去尝个鲜。” 邓主管见袋子平平无奇，本不想接过，后又想着来都来了。 “虽然我收你这点土特产，可不代表我就能通融。” “我明白，邓主管您也是为了嘉力集团尽职尽责，我们这边会加班加点处理。” 邓主管下了车，慢悠悠走回公司，刚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打开手上的袋子。 一瓶茅台酒，一条中华烟，还有一千元钱整整齐齐放在其中。 “啧，出手这么阔绰……”他眯着眼睛笑，满意地把东西放在办公桌下的柜子里。 里面还有不少东西摆在其中，当属孟月仙的最上档次。 孟月仙刚赶回工地，刘勇就问道。 “收了？” “收了。” “你跟白海生这么铁，咋还要上供？” “嘉力存在多久了？我要还因为这点小事去找人家去，我也太没用了，就是我搞倒了邓主管，还有张主管、王主管，李主管，圈子就这么大，我变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觉得我以后接工程到了验收这一步会有多少人来卡我？” 本来刘勇就是野路子，极少跟官员打交道，要不是孟月仙让他接管切尔基市场，他更懒得跟上头说话。 嘉力这艘大船上的小小职员，也够一般人喝一壶。 显然孟月仙深谙此道，早早做了准备。 “验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咱们就紧抓安全施工，不要出什么事故，等到验收那天就行。” “有钱就是好使~” “钱生钱，舍不得小钱就挣不了大钱，尧山县只是我们的敲门砖，包括夜市街，当我们崛起够迅速又够稳，以后就坐着等活儿上门。” 现在深市大搞基建，她只要把拆迁这块做好，都会挣得盆满钵满。 刘勇点点头，“不可否认，你走的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 孟月仙舒了一口长气，“现在我们就等待，等待验收的那天。” 刘勇想起了什么向孟月仙透露，“周主任那天喝酒的时候说尧山县有个村子靠山，下雨就会有泥石流，说不定哪天就会整村搬迁，我想着我们不光可以拆，还可以建。” “如果只是个小村子，这个体量最适合练手。” “我这边跟进一下，要是有确切的信儿咱们就快点下手。” 现在刘勇渐入佳境，比孟月仙更着急下个项目。 临近尾声，孟月仙终于可以回家。 刚到家就见到顾西带着乔老爷子坐在家中。 之前孟春桃昏迷不醒的时候顾西动身回来，恰巧乔老爷子又摔一跤，就耽搁下来，等出了院，顾西就带着乔老爷子回到家中。 见到苍老不少的乔老爷子，孟月仙有些唏嘘。 短短一年，乔老爷子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因为顾西未归，整个工程的财务都是她自己在做，虽然辛苦，可也在这三个月间磨炼不少。 这回顾西回来，她顿时轻松大半。 “乔老，这就别走了，到时候顾西给您买个近处的房子，咱们互相也有个照应。” 乔老爷子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腰背挺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听顾西说你现在做的都是政府项目？” “嗯，马上完工了，拆迁这活儿也确实不好干，但是收益确实高。” “我现在也老了，要是你放心把财务上的工作交给我，我就接了这个活儿当养老。” “那真是太好了……” 孟月仙是真高兴，财务占据了她大多数的睡觉时间，因为是个门外汉，样样都是从0开始，磕磕绊绊浪费时间。 跟乔老爷子、顾西聊了一会儿，孟月仙又转去饺子馆帮忙。 虽然现在是盛夏，吃饺子的人可不见少，妮子这两天打电话让她去聊聊。 她冲了个澡，直奔妮子的一店。 此时店里人挤人，室外烈阳高照，店里凉爽。 孟月仙把在每个店都配备空调，这才在盛夏生意还这么好。 妮子见孟月仙到来，一边聊一边手上不停包饺子。 “老板，那天有个老板给了一张名片，说是他想做咱们的饺子。” “加盟？” 孟月仙一直开的是直营店，现在已经有了13家店，但是一直没有做加盟的想法。 品控困难，容易砸自己的招牌，所以孟月仙一直开的都是直营店。 “那倒不是，他就说你想不想搞啥速冻饺子，他有进口机器。” 速冻饺子？ 孟月仙猛然想起这一茬来。 她忙得忽略了速冻饺子这个本就应该提上日程的事。 但是那时候也苦于没有资金。 开羽绒服厂倒是负担得起，可食品厂还是速冻食品，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个简单容易的事。 “名片呢？” “在收银台的抽屉里。” “好。” 孟月仙拉开抽屉，找出名片。 烫金的名片纸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一串号码。 公司名称、职务，一样没写。 她倒是没有想跟此人交流的想法，可偏偏就这么凑巧。 门外进来一人，梳着大背头黑框眼镜，穿着得体，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整个人斯斯文文。 “您就是孟老板吧？久仰久仰~” 孟月仙抬眼望去，这人已经走到面前，伸出右手。 第276章 爱财，但更爱国 “你是？” “哦，您手中的名片就是我麻烦经理转交给您的，我是M国食乐公司的业务经理，杜文。” “你好，孟月仙。” 二人亲切握手，店内座无虚席，显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要不去我办公室？” “好的，看孟总哪里方便。” 孟月仙开车带着杜文去了索菲亚俄餐厅的三楼。 杜文落座，孟月仙泡了一杯绿茶放在他身前。 “杜经理年轻有为，能就职国外的企业。” “因为我也是留学后在M国工作，特地为了开拓国内市场，这才回国。” 孟月仙是真的佩服他，自己就这么几家饺子馆，对方能专门找到自己，像自己推销产品。 “关于您说的速冻水饺我倒是不太懂这个技术。” 杜文从公文包里掏出厚厚一沓资料，推到孟月仙身前。 “我们做的是先进的生产线技术，咱们国内现在还是依赖人工和面、擀皮、包馅儿，少数国营食品厂拥有简单的半自动设备，效率低且标准化程度差，饺子大小不均，馅料多少也难以稳定。” 孟月仙倒是还没时间了解国内的技术，但是她有兴趣听杜文接着说下去。 “而我们公司的设备就能做到标准化出品，面粉使用前过筛、馅料肉跟菜的切割都有明确规范，能精确控制形状大小，能使每一个饺子无论从质地到口感保持一致。” “哦？”孟月仙好奇地看向他。 “这么说吧，比如白菜，白菜挤水后含水量都能保持一致性，一切都有标准，而标准跟效率，才能让您的品牌走得更加长远。” 孟月仙点点头，她在上辈子吃过速冻饺子，可速冻饺子的技术要求，她确实还没去了解，原来这么复杂。 进口设备虽然价格高昂，但是确实技术先进。 对于一个品牌，质量的稳定至关重要。 她还不知道这个价格究竟有多咋舌。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冷冻食品种类少，多为肉类、鱼类等基础食材，像速冻饺子还属于新鲜事物。 “这要是准备开一个小型速冻饺子厂，在你这购买全套设备需要多少钱？” 杜文笑着说道，“也就是两百万左右。” 孟月仙虽然面上冷静，可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一个小型厂家就要两百万…… 这要是销量不行，就真真打了水漂。 “有资料的话我看看，说实话这笔投资我得慎重考虑。” 杜文并不着急，无论哪个年代一两百万的投资都不是笔小数目，而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他之所以选定孟月仙，是因为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 深市突然崛起的民营企业家，各个行业全面开花，从她的产业看来，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普通女人，他必须得试试。 他笑着起身，“那我就先告辞，有不太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我随时都有时间。” “好的。” 孟月仙送走杜文，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个不停。 当晚她就拿着资料直奔傅淮川家。 她虽然搞不清楚傅淮川的研究方向，可外国的新技术他一定比自己清楚。 傅淮川一开始还惊喜孟月仙的突然造访，后面发现孟月仙是为了手上的资料而来，也只是气了一下，就迅速被孟月仙哄好。 一桌久违的饭菜，吃得傅淮川很满足。 可孟月仙等不到吃完饭，在饭桌上就这个生产线展开讨论。 “国产的情况对方说的都是实话，价格虽然只有几万，可效率也就跟价值匹配，目前我国的技术水平只能达到如此。”傅淮川大致翻看了下那些资料。 孟月仙本来还抱着一丝幻想，这下认清现实了。 贵，但是必要。 “我们现在的研究方向是速冻这一块，国产用普通隧道式冻结，需要3－6小时才能冻透，冰晶是从内部慢慢长大，解冻后的问题很大，虽然没冻过饺子，可肉类都会发生颜色质地的改变。” 孟月仙虽然听不太懂专业名词，可能听出大概的意思，那就是不太行。 傅淮川接着说道。 “而国外的技术是‘急冻隧道’，通过－35℃至－40℃的强冷空气快速循环，仅需30－60分钟完全冻结，减少细胞破损，解冻后不会产生太大的质变。” “还有分拣，你看他的资料上写明，生产线配套恒温车间，温度、湿度恒定，冻结后直接进入全自动低温分拣线，国产是依赖于人工分拣，忽冷忽热，你的饺子就会结霜、粘连、部分质变。” 傅淮川放下筷子，拿着资料跟孟月仙解释得通俗易懂。 “你先吃饭，吃完了再聊。” 孟月仙还得继续考虑，因为都用进口设备，这两百万相当于全部身家。 “你还得建立一个冷库，冷库的造价高，还要日常维护，你现在的身家……” 傅淮川没接着说，怕打击她的积极性。 “我现在接拆迁项目，三个月差不多能挣百万左右，所以我现在首要的工作是多接活，要建就建最好的生产线。” 孟月仙语气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一旦想做什么在心里生根发芽，那她便轻易不会放弃。 傅淮川唇角勾了勾，“你这边攒钱，我那边好好研究，现在我做的就是液氮速冻技术。” 孟月仙很是高兴自己想要的正是傅淮川的研究方向。 “那你也努力，到时候我的生产线开起来，欢迎你们的人来厂里研究机器，外国再好的技术还不是怕咱研究，到时候价格都打下来，凭啥让洋鬼子这么挣咱的钱。” “你倒是不自私，你开了这么一条花大价钱的生产线，还想着咱们国家的科研发展。” 孟月仙虽然爱钱，可更爱国。 “咱们国家富裕强大，我们的小家才安稳，我再没文化，这点道理总是懂得。” 孟月仙委屈地看向傅淮川，“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傅淮川赶紧拉住她的手。 “开玩笑都不行？” “不行！” 傅淮川身体力行道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孟月仙浑身疲惫地起床。 “又起这么早？” “今天我要先去工地转转，跟乔老商量商量这个生产线的事儿。” “不是要缓缓吗？” “我又觉得还是趁早开起来好~” 孟月仙昨晚上走神，想来想去还是得抢占市场先机。 等她准备好钱跟时间，可市场变化飞速，那时候她还能有一席之地吗？ 她不想赌这个概率。 在工地转了一圈，孟月仙又拎着水果去乔老家。 她还是想跟乔老说说自己的想法。 乔老爷子正躺在摇椅上听广播，电风扇怎么吹都吹不散暑热，他只好手里拿着蒲扇摇个不停。 孟月仙一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乔老爷子面色凝重。 第277章 捉襟见肘 乔老爷子坐直身子，摇蒲扇的手慢慢停下。 “速冻食品在国外倒是发展成熟，咱们国家目前还比较少，销量怎么解决？” 孟月仙本是粗略的设想。 “高端低端市场并行，各大商场要设立柜台，超市也不能放过，现在国内市场空缺，正是我来抢占市场的最好时机。” “那我建议你让顾西来负责生产，你主要去跑销售渠道。” “我也这么想的，厂子交给你们，我专心出去解决销路。” 尧山县的项目终于完工验收，老榕树被移栽到花溪村的新址，破落的村庄被夷为平地。 分段拆迁清理完美交工，孟月仙用三个月交上了完美答卷。 她带着顾西跟乔老在办公室一起就速冻饺子厂开始筹划整个工作安排。 “选址不如选在尧山县，周主任这边能说上话，现在规模不用太大。”顾西提出建议。 “可以，离深市不远。”孟月仙采纳，“现在我们规模不用太大，关于机器的选择，我大概研究了下，饺子成型机选择全自动机型，造价在30万左右，馅料处理需要用到的斩拌机跟真空拌馅机也不能用国产，一样选择进口，要15万，和面机跟压皮机国产要调参数，所以还是选进口，差不多也要15万，辅助设备国产几乎没有同类小型设备，人工筛选不如机器，这也要18万左右，最后是包装机，再加上金属检测机等辅助设备估计就要50万左右。” 虽然只是准备开个小厂，可把机器粗算下，数字就直奔两百万去了。 这还没算上建造厂房跟冷库、运输的冷链车，还有人工费用。 “两百万都是紧巴巴……”孟月仙手指点着桌上的资料。 “尧山县那个新项目最近是不是要启动了？”乔老问道。 “嗯，勇哥在跟，要是能接到估算下来能挣差不多两百万，只不过工期要六个月左右。” “现在钱还是不够用，还是得贷款。” “速冻饺子厂最少需要两百多万，尧山县的项目要是落地，又是几百万的投资成本，现在公司账面上是差不多五百万。”乔老在一边说出公司财务状况。 怎么都不够分，贷款势在必行。 “贷款的话，我去工农银行跟王行长聊聊，上次尧山县的拆迁项目取钱时候就提过这事儿。” 孟月仙带着乔老去了银行，专门找王行长商谈。 王行长高兴得合不拢嘴。 每年的贷款任务都让他头疼，主要是优质客户才能降低放贷风险，孟月仙的实力自不用说，短短时间，存款稳步上涨。 “这次孟总是想做什么？” “一共是两个项目，一是承包建房工程，还有一个是开速冻饺子厂。” “哦？速冻饺子？” “对，目前咱们国内还没什么人来做，我想试试。” “好好好。”王行长一连说了三个好。 他是不担心孟月仙的还款能力，多少耳闻她与白海生的关系，还有政府好些个领导都与她相熟，自然不能仅仅因为她是个女人。 “贷款的话你可以分两个项目来贷，承包建房工程可能需要相关建筑资质，还有相关证件资料，速冻饺子厂就简单些，经营场地、生产设备到位，营业执照、资产证明、经营计划跟财务报表就可以贷款。” 流程知晓，乔老开口询问。 “这个利率的话……” “利率给孟总算的低息贷款，年利率只有3.6%左右，我毫不怀疑孟总的还款能力，还款时间最长可以做到15年，当然，孟总估计根本用不上这么长时间，要是一年内还清全部贷款，利率还是按实际使用期限结计利息，要是一年以上，只需要写个书面申请，提前偿清的部分在以后期限不再计息。” 乔老沉吟片刻，再不过问，孟月仙又跟王行长聊了一会儿，这才告辞。 返程的车上，孟月仙询问乔老的意见。 “利息已经是最低，500万的贷款每个月的利息就是15000元，按照我们的进度，不出意外不到一年就能还清，我觉得可行。” 孟月仙专心开车，听到乔老的判断直接点头。 “那就开干。” 涉及到自己不懂的地方，孟月仙无条件相信手下的几员大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那厂址就敲定咱们一致决定的那处废厂，机器我先下定金，等贷款下来，结清尾款，营业执照我去办理，但是首先我得先去注册下商标。” 经历了上次那一遭，孟月仙对于知识产权格外看重，她先给顾北打了个电话，让她好好设计个商标，还有包装袋。 顾北欣然接下，等画好后传真到傅淮川的单位。 接着孟月仙又要解决一个重中之重的问题，她直奔傅淮川的办公室。 傅淮川最近倒是不忙，正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柜。 孟月仙悄悄开门，见他正站在档案柜前处理一摞摞的文件。 脚步轻移，一把抱住他的腰。 “今天怎么有空？”傅淮川很惊讶，大手按住她的胳膊，无奈地叹口气。 “怎么？我来不高兴？” “怎么不高兴？但是我有理由怀疑，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孟月仙脸颊贴在傅淮川的宽背上，干笑了两声。 “你就是如来佛祖，我怎么都跳不出你的手掌心。” “说吧。” 傅淮川转过身，孟月仙依旧没撒手，顺势钻进他的怀里。 “你说你的科研方向，我这边马上就要办厂，冷库要不要试试帮我做做？我给钱！” 傅淮川垂眸看她，“这就开始了？” “不然呢？” 抢占市场还得挑黄道吉日，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你是惯会用大饼吊着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孟月仙上次求婚，傅淮川满心欢喜，可她总有忙不完的事，别说婚礼，登记都还没去。 “月仙大饼，量大管饱。” “如果是让我来设计，万一出现问题怎么办？” “那进口的价格高，维护又难，试试呗。” “我这边工作很忙的，你以为我那么有时间？” 孟月仙可怜巴巴看向他，“怎么？真不想帮我？” 第278章 准备就绪 无论如何，傅淮川都会无条件支持。 只要孟月仙提出设想，傅淮川坚定执行。 下班之后，傅淮川跟着孟月仙来到尧山县的厂区。 吉普车刚碾过临时铺就的碎石路，车轮卷起的一溜黄尘扬上天。 二人下车，眼前的厂区还没个正经模样。 几只破轮胎半陷在土里，不远处的搅拌机滚筒上挂着半干的水泥，旁边散落着歪歪扭扭的脚手架。 工人们正戴着安全帽在清理厂房，刘勇跟施工队长拿着图纸商量着什么。 “这边走。”孟月仙拨开挡路的塑料布，指着前方稍平整的空地。 “冷库主体就落在这里……”话音刚落，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发现是截裸漏在外的电线。 傅淮川视线扫过四周散落的电线、铁丝还有东倒西歪的设备，“平时施工现场就是这样？” “赶工就乱了点。”孟月仙用脚把地上的碎砖踢到一边，“建起来就好了，一开始确实混乱点。” 她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咣当一声，抬头见几个工人正从脚手架上往下扔钢管，落点离他们不过三米远。 傅淮川下意识把孟月仙拉到身前，看向她沾灰的侧脸。 “你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我能放心吗？” 孟月仙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灰，“习惯就好，我没问题。” 她转身往空地中央走，“你看着地面还算平整吧？我盯了好几天。” 傅淮川看着孟月仙的背影，再看看这片乱糟糟的工地，忽然觉得她像是披荆斩棘的女将军，总是叫嚣着冲进男人们的世界里，搭建出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他掏出包里的纸笔，一边描描画画，一边说道，“先用轻钢搭框架……” “等等~”孟月仙跑到一边叫来刘勇跟施工队长。 等三人站在傅淮川身边，他又接着说道，“先用轻钢搭框架，省时间，墙面板用5公分厚的聚氨酯夹芯板，比砌砖墙加稻壳省一半材料，常规的稻壳保温起码要堆30公分厚，还容易受潮发霉。” 他手里拿着卷尺，沿着垫层边缘量尺寸，“板与板之间用企口连接，打密封胶，不漏冷。” 施工队长蹲在他旁边，看着图纸上的模块划分，“这个板子价格挺贵啊……” “初期贵点，但省人工。”傅淮川指着图纸上的方框，“传统冷库要现场砌墙，填保温材料，至少半个月，这装配式的，框架搭好后直接拼板，三天就能封完顶，算上制冷设备安装，一周就能试机。” “压缩机我们就买国产，进口的起码贵三倍。” 孟月仙不放心的问道，“能行吗？” “拆了改改。”傅淮川一边思索一边说出构想，“加装储液器，再把膨胀阀换成热力膨胀式的，能解决温度波动。” 这些专业名词让孟月仙三人一脸懵，只听着傅淮川自顾自的说下去。 “盘管间距调密，配两台风机，保证库内温度半小时内降到－23℃，中心温度要快速过－18℃的冰晶线，这样冻出来才不会质变。” 孟月仙只有点头的份儿。 “就照你说的办。” “明天下午我再过来，你们这边把我写好的机器都买好，我来调试改装。” “行。” “车的话就买一辆箱式货车，里面一样改装，你准备好我需要的所有设备，给我找几个技术人员，我带着改装。” 孟月仙是真的放心了，冷库跟冷链运输车都不用花大价钱购买。 工地灯火通明，傅淮川开车带着孟月仙回家。 “你怎么一下就能想好？我觉得再给你点时间进口生产线你能造出来。”孟月仙笑眯眯看向专心开车的男人。 傅淮川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面。 “你以为我是神？在你跟我第一次说的时候就开始研究试验了。” 当然他没说的是，熬了多少个夜，失败了多少次。 因为孟月仙需要他的帮助，他必须全力以赴。 有了傅淮川的助力，孟月仙便不再操心工厂的建设。 短短一个月，孟月仙的饺子厂已经开始试运行。 孟月仙跟妮子每天泡在厂里，所有饺子种类、馅料配比、工人对机器的使用，全都要磨合。 又高薪聘请了高校大学食品工程师，研发符合国家安全标准的食品防腐剂。 顾西直接住在了厂子里，紧盯着生产线上的机器运转，问题及时发现，及时处理。 M国食乐公司的业务经理杜文也喊来了外国技术顾问，跟着一起调试机器，做好售后工作。 一切准备就绪、打磨成型，孟月仙开始应对售货渠道的问题。 孟月仙先直奔深市排名第一的百货大楼友谊大厦，论高档，肯定先要在这打响名头。 她手上拎着傅淮川做出来的保温箱，里面是速冻过后的袋装水饺。 走进商场，她先询问导台里的营业员。 “请问，业务科的黄科长在哪个办公室？” “您稍等。” 营业员甜甜一笑，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按下几个数字。 “喂？黄科长，有位女士来找您，好的，好的。”她挂断电话，对孟月仙歉意一笑，“黄科长现在正忙没时间，要不您等会儿？” 孟月仙点头，“好的，那我等等。” 她提着保温箱坐在旁边的休息凳上，抬起手腕不时看看时间。 等了许久，不见任何人来。 她站起身，“同志，麻烦您再给黄科长打个电话？” 营业员站起身，又拨通电话，这回半晌都没有人接。 “实在不好意思，黄科长应该是在忙。” 孟月仙知道自己再等下去也不会等到什么结果，显然对方根本不想见她。 “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 “如果我看到黄科长一定转达，要不要留什么口信？” “不用了，谢谢。” 孟月仙拎着保温箱离开，坐上车抬头看着高耸的华丽建筑。 果然不靠点关系，连人都见不到。 她直接驱车开往下一个地点，中途下车买了一个精美的果篮放进车里，接着开车到达目的地。 第279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这次找的是工商局的肖进步，上次传销案破获，肖进步一路高升，现在已经是经济合同管理科的科长。 孟月仙一走进肖进步的专属办公室，就把手上的水果篮轻轻放在茶几上。 “肖科长，我这贺礼送得晚了些。” 肖进步起身给孟月仙泡茶，笑着说道。 “孟姐就不要打趣我。” “我这哪是打趣，说实话最近忙得不行，要不早来恭贺肖科长高升。” 肖进步把茶杯放在孟月仙身前桌上，“孟老板又搞什么大生意了？” “建了个速冻饺子厂，您这有冰箱吧？” “有倒是有……” “来，先把饺子冻上。” 孟月仙把保温箱的盖子打开，从冰块里掏出两袋饺子递到他手上。 “你现在扔冰箱里冻着，下班回家放进冰箱就行。” 肖进步接过饺子手忙脚乱，他是万万没想到孟月仙随手掏出两袋饺子给他，他拿着饺子走出办公室，等再回来时，脸上都是敬佩。 “我把饺子放冰箱，都问我这是什么呢，你可真是厉害，能研究出来把饺子冻起来卖。” “反正是研究出来的，我现在正愁销路呢。” 肖进步听出孟月仙此次前来的目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孟月仙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啜饮一小口，又放回到桌面上。 “我想请顿饭，邀请咱们深市有名的这些百货商厦的业务科科长。” “那倒是好说。” “那就麻烦肖科长给张罗一下，就在索菲亚俄餐厅二楼。” “那我约好了时间就打电话通知你。” “谢谢了，肖科长，您可帮了大忙。” “我这也没帮什么，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带我深入虎穴，别说高升，就是成为正式职工都难。”肖进步真诚说道。 孟月仙摆手，“这可跟我没多大关系，还是靠肖科长的能力，功不唐捐。” “我就先走了，不耽误您工作。”孟月仙起身，肖进步相送到楼下。 虽然只是牵头吃饭，但孟月仙有信心能说服他们。 她直接驱车赶去各个门店，看速冻饺子的销售情况。 如今每个门店都摆放着一台冰箱，硕大的广告海报贴在冰箱上。 价格虽比店内卖的现包水饺略高，可胜在方便。 深市如今家中购买冰箱的人越来越多，而速冻食品方便快捷，很多人也是抱着尝试的态度购买。 她询问店长销售情况，每天虽然卖的不多，但都有进账。 起步阶段，一切还都在探索阶段，她并没有太着急销路问题。 巡查过几家店，孟月仙赶去食堂见二姐。 孟春桃现在回归职场，老姚辞职在家带娃，彻底成了家庭煮夫。 两姐妹坐在办公室好好聊了一会。 “现在还吃得消吗？”孟月仙依然关心二姐的身体。 “恢复过来了，人家坐月子只有一个月，我倒好，躺了两个月，把我当皇帝一样供起来。” “别太累，直营店不着急开那么多。” “深市这么大，咱们才开了多少家，我最近又看中两个地方，装修还得有些日子。” “玉珍现在能帮上忙了，你就松松手。” “好些事我都不操心，玉珍现在跟打了鸡血一样，前阵子买了新房，我还去吃的饭，你忙，也没去上。” “她那个前夫没再来纠缠吧？” “该来还不是要来，现在过得穷困潦倒，见玉珍带着两个姑娘越过越好，倒是想回来当个好爹了。” “那玉珍不会是想复婚吧？” “想啥呢~玉珍拿个大棍子把人打跑，把那人吓得屁滚尿流。”说到这，孟春桃捂着肚子笑。 “都过得越来越好，说明我做的事儿没错。” “你有啥错？傅淮川没催你结婚？” “我哪有时间结婚啊，勇哥那工程也落了地，我这边还得把速冻饺子的销路给走出来。” “你现在一天忙的事太多，咱爸咱妈好些日子看不见你。” 老两口孤独在家，顾北、顾念都去外地上大学，只有冰冰偶尔回来陪他们说说话。 孟月仙叹息一声，“钱真是赚不完，趁着现在还有精力，我就抓紧时间。” “月仙，你现在要多休息，每天忙得什么都顾不上。” “嗯，忙过这阵我真要休息休息，要不有命赚没命花。” “呸呸呸！” 孟春桃嗔怪地看向她。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不说不说，我先走了，我去看看夜市街，听丽丽说，今天要来采访。” “那你慢点开车。” “走了。” 孟月仙顶着大太阳，驱车赶往夜市街，刚把车拐进小路，就被突然冲出的破旧三轮车挡住了去路。 她一个急刹，这才没撞上。 等了半晌三轮车上也没下来人，她打开车门下车。 “同志，挡住路了。”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 她猛地挣扎，但那道力量太大，像铁钳似的锁着她的胳膊，面前的三轮车上走下一人。 顾爱民头上带着斗笠，缓缓走来。 “嫂子，见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孟月仙挣扎不动，身后的两人死死钳住她的身体，嘴捂得严严实实，连呼救都出不了声。 她松了力气，顺从地站定，再不挣扎。 挟持她的人见她不挣扎便也松了几分力气。 眼看顾爱民越走越近，孟月仙猛地向后一撞，挣脱了束缚，刚要开口呼救，头上挨了一闷棍，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迅速落入一片漆黑。 等她恢复知觉，头上套着布袋，嘴上贴着胶带，鼻尖萦绕着汽油味儿，手腕上是捆扎紧实的麻绳。 她整个人趴在后备箱里，随着颠簸的路面起伏颠得她胃里翻江倒海，额头火辣刺痛，不时有温热的液体淌进眼睛里。 “没想到，竟然真是你嫂子~” “甭废话，我七你三，说好的。” “那电话就你来打。” “我打电话不就露馅了，之前可是说好的，你来打电话。” “在给我多算一成。” “一成是没有，你不是早就相中她了，让你爽几天。” “嘿嘿~那也成，万一给她伺候舒服了非要嫁给我也说不准。” 吱—— 车停妥，后备箱被猛地掀开，孟月仙被一双大手抱起，走不多时，被扔在地上的草堆。 第280章 你无情，我无义 英子正拿着抹布到处擦，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电话叮铃铃响起，英子放下手里的抹布，洗了洗手才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 “孟月仙在我手里，准备好500万，钱到位人就没事，钱不到位，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英子拿着电话的手都开始抖，强装镇定开口问，“你，你说的啥？” “要钱还是要命？考虑好了给孟月仙的大哥大打电话！” 电话被猛地挂断，英子双手握着电话听着里面的嘟嘟声眼泪横流。 电视里正演着武打片，被劫持的少侠家中妻小被一刀一个抹了脖子，发出凄厉的哭喊。 孟老爷子看得正起劲，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谁打来的？是不是月仙？今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 英子哇一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闺女啊——” 老婆子一哭，孟老爷子这才回过头，诧异看向她，“你这是发哪门子病，哭什么哭？” 英子也不解释，拿起电话，颤颤巍巍按着号码，打给顾西。 还在车间里巡视的顾西被厂里的文员小跑叫走，回到办公室接起英子打来的电话，人都懵了。 “妈，你别急，我找勇哥问问，还有姐夫呢。” 英子急得团团转，孟老爷子捂着胸口吃了几粒速效救心丸这才缓口气。 顾西安慰了半天，赶紧给傅淮川打去电话，这才扯下头上的网帽，脱下白色连体工作服，匆匆赶去刘勇的工地。 还坐在办公室的傅淮川接到电话，冷静地应了几声，挂了电话迅速赶往孟月仙家。 接上两名六神无主的老人去派出所报公安。 公安干警做好笔录，立马组织警力，拿着傅淮川提供的照片开始寻找。 孟月仙的吉普车被发现，还停在小路边，车门大敞，空无一人。 两名公安来到家里说明情况，安抚慌张不已的二老，可听了公安的话，只会更加焦虑。 傅淮川镇定自若地说道。 “月仙性格你们还不知道，能吃亏吗？放心，公安会尽快找到人，要钱也是简单，给钱总会放人。” 英子泪眼摩挲，“那可是五百万呢……这么多钱我听都没听说过，上哪挣这么多钱呢……” “钱肯定不是问题，这些钱我就有，你们放心。”傅淮川故作轻松说道。 孟老爷子喘着粗气，忍住心脏隐隐传来的痛感，“这些日子月仙给我们的钱都还在手上，存折你拿去。” “钱你们就收着，月仙没事，我现在去找老同学帮帮忙，您二老就在家好好待着，要是来了电话就放心接，说家里人筹钱去了。” “嗯。”英子两手拽住傅淮川的双手，“淮川，一切都交给你了，一定把月仙带回来……” “我会的，麻烦公安同志照顾。” 留两名公安在家等电话，傅淮川开车，心急如焚赶去老同学那，他要拖拖关系看能不能找应对绑架案件有经验的刑事公安。 另一边，顾西找到刘勇，说出孟月仙被绑。 刘勇大惊失色。 “光天化日之下绑架？” 顾西咬牙切齿，“谁能想到呢？” 伍邱在一边开口，“如果这样，一会儿你打去电话，尽量拖延时间，说不定能听到一点线索。” 顾西紧张地按了免提，拨通了号码，响了几声这才接通。 “喂？我是孟月仙的儿子顾西。” “钱准备好了吗？”男人压低着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贪婪。 “这个数目太大，筹钱需要时间，我听听她的声音，她是否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她还活着，但是拖久了就不一定了。” “你就让她说一句话就行，我这边正在筹钱，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只要别伤害她。”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孟月仙的声音，“顾……” 不等孟月仙说完，胶带又封住她的嘴。 “听到了吗？听到了就赶紧凑钱！” 咔嗒——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一阵忙音。 傅淮川恰巧在这时带着一名公安赶到。 “这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郑浩。” “你好你好。”顾西见到了救星一般。 刘勇开口介绍伍邱，“郑队长，这是部队刚刚退伍的伍邱。” “郑队长，刚刚顾西给绑匪打去电话，听到那头有汽笛声，初步判断是轮船汽笛，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伍邱把自己收集的有效信息迅速告知。 “轮船的话，就是港口附近，传播距离应该是几公里，我这就联系局里，查各港口的时间表。” “勇哥，你有深市地图吗？”傅淮川问道。 “有。”刘勇从包里抽出有些破损的深市地图，铺在众人面前。 傅淮川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 “赤湾港刚刚建立，到处都是工地，人多眼杂，不太可能。” “还有烂泥湾。”郑队长专注地看着地图，“这里都是渔棚，好多荒废的地方。” “有可能，这里重点查一查。”傅淮川蹙眉看着地图思考，“还有沙角，这里监管松。” “南头港，那里的港口附近的棚户区。”顾西提议。 “好，我现在就赶回局里，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联络。”郑队长匆忙离开。 “我们现在可以去找找，秋生马上就到。”顾西叫了秋生两口子，大娟子回家陪二老，孟秋生也来一起寻找三姐的下落。 一行人兵分几路，开始查找有可能的几个港口。 伍邱在出发前说出残酷的事实。 “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到人，即使对方收到钱，也极有可能撕票。” 这一群人都为了孟月仙的安危聚集在一起，其中最为揪心的就是顾西跟傅淮川。 顾西懊悔，总是相信她无所不能，她并不是个超人，也会遭遇危险。 傅淮川则后悔没有下定决心，时时陪在她身边，没有保护她的安危。 另一边的孟月仙猜想到家里一定乱作一团，只希望傅淮川能安定大局，做那个主心骨，自己则找机会出逃。 面前两个男人坐在破屋的地上喝酒，为了缓解做大事的恐惧。 顾爱民阴恻恻地瞧了她一眼，又转过目光。 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孟月仙胆寒。 正是在老街开第一家饺子馆勒索她的大金牙。 上次她害得他被通缉，幸亏深市的洪涝给了他逃跑时间，早就躲在渔村里混吃等死。 要不是看到了报纸上孟月仙的笑脸，他还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越做越大，现在成了深市有名的女企业家。 至于顾爱民是怎么跟他搭上的？得益于顾爱民半路带着徐金兰下车，跟着狐朋狗友的介绍也来到了这处小渔村，一来二去两人便萌生了赚大钱的想法。 既然孟月仙无情，那也别怪自己无义。 徐金兰端着刚煮好的蛤蜊进屋，心虚地看向五花大绑的孟月仙。 第281章 外乡人 “爱民呢，月仙这还没吃过饭。” 顾爱民不耐烦地打断她。 “饿个两天又饿不死，咋？现在把她当儿媳妇看了？那年她进门，你不止一次说，看她就不是个持家的女人，后面大哥死了，你天天只知道哭，要是没有她，大哥也不会死！”顾爱民眼睛通红，近乎吼着出声。 徐金兰抹了抹眼泪，再不去看孟月仙渴求的眼神，转身出门。 怎么就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她自己怎么也想不出来。 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死乞白咧地跟着老孟头来到这深市。 安安稳稳呆在老家，哪会出现这么些事儿。 她担忧地看向破船屋，又垂着头走回渔村。 顾西跟孟秋生一路，来到南头港，到处是连绵不绝的铁皮房，每家门口都挂着渔网。 他跟着刚到达的几名公安汇合，一起问询渔民，有没有可疑的外地人出现。 不出意外问询暂时一无所获。 刘勇带着刘波跟刘涛去往沙角，也在挨家询问。 傅淮川开着车载着伍邱一同来到烂泥湾，这里比其他渔村更加破败。 这里的路根本称不上路，车子刚过红树林就陷进了滩涂。 傅淮川跟伍邱跳下车，开始打量滩涂上歪歪扭扭的渔棚，那些棚子都是用竹竿和油布搭建，海风吹拂，吱呀作响。 油布上补丁摞着补丁，在海风跟日光的侵蚀下，褪成了死鱼眼一般的灰白色。 棚子四周晾着渔网，网眼里还挂着没摘干净的海蛎壳，潮热腥臭的气味飘浮在空气之中，顺着海风的方向飘得老远。 不远处的浅滩上泊着许多艘小舢板，船身斑驳，掉漆的船身上露出发黑的木头。 几个皮肤黝黑的渔民蹲在船头补网，见两人走近，抬起头警惕地打量。 “同志，我想问问您这最近有什么外乡人出现？”伍邱从劫匪的口音判断，并不是本地人作案。 黝黑的老汉也不吱声，只是摇摇头，眼神里的戒备依然存在。 另一个稍年轻的男人放下手里的渔网，抬起头，冷漠地看向两人。 “这里外地人也不少，你找的是谁？” 傅淮川递过孟月仙的照片，“你见过她吗？” 汉子摇摇头，“没有。” 伍邱接着开口说道。 “只要提供线索，一个线索一百元钱。” 一提到钱，老汉眼睛发光，他的眼神飘向年轻汉子。 “年轻的女人倒是没见到，最近倒是来了个老太太，北方人，跟她儿子一起过来的。” 傅淮川心急如焚，对这个信息并不过多关注，他只想多问些其他人，说不定能有线索。 “请问那老太太住在哪？”伍邱从包里掏出一百元钱递到老渔民手中。 常年在海边风吹日晒，海里拖拽渔网，他的手晒得黢黑，骨节变形，五个指头像是五个棒槌，他接过钱的时候还冲着天上的太阳照了照，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就在那边，房子边有个烂桅杆。” 顺着老人指过的方向，伍邱带着傅淮川往那边走。 热辣的阳光由于海水的照射，晃得人睁不开眼。 伍邱刚走到破屋附近，徐金兰抹着眼泪刚刚到家。 一见到傅淮川的脸，徐金兰手里的盆应声落地，浑身紧张。 “大娘，我跟您打听个事。”伍邱观察徐金兰神色慌张，眼睛心虚地避开傅淮川的脸。 就连傅淮川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也觉察到此人的异常。 自从傅淮川回来，徐金兰与顾爱民就去夜市街开烧烤店，所以两家人并没有见过面。 但是徐金兰曾经在食堂遥遥见过傅淮川的长相，这才死了撮合顾爱民与孟月仙的心。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徐金兰就往屋里钻，被伍邱一把拽住胳膊。 “大娘，你害怕啥？我们又不是劫持人质的坏人~” 劫持人质四个字简直是吓破了徐金兰的胆，浑身抖得像筛子。 伍邱的大手微微用力，拖着徐金兰根本动弹不得。 “大娘，别怕，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是犯了罪，该抓起来的就会抓起来坐牢，该枪毙的一个跑不了。” 伍邱话里有话，听得徐金兰吓破了胆，颤声说道。 “枪毙？” “枪毙倒是还行，人绑去刑场，直接一枪嘣在脑袋上，听说有时候还炸子儿，脑浆子都能打出来~” 徐金兰腿一软，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伍邱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冒冷汗的老太太。 “大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没出什么大事，人质毫发未损，那都不会判死刑，都来得及。” 傅淮川这时候再听不出伍邱的意思那就真是个傻子。 他的双手成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控制自己不要发疯吓到对方，让经验丰富的伍邱掌控场面。 徐金兰嘴唇抖得不像话，喉咙像是堵了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 伍邱凑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您这边立功，到时候你儿子就可以减刑，一切都还来得及，要是再晚点，铸成大错，神仙都救不了……” 徐金兰内心挣扎，她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伍邱的话很有道理，毕竟是干坏事，哪怕是对付自家人，可把人绑了，怎么都是犯罪。 她眼里涌出泪来，带着哭腔说道。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们，能不能，能不能不抓我儿子？” 傅淮川的拳头咯吱作响，双眼倏地布满红血丝。 伍邱脸上带着笑意，温和地对着徐金兰说道。 “我会帮他作证，尽最大可能让他戴罪立功。” 徐金兰这才下定决心，相信伍邱的承诺。 “你要是说了不算，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做鬼也不放过你。” “成。” 徐金兰伸出手，指尖指向滩涂上不起眼的一艘船坞。 “不挂旗的那艘……” 她话音刚落，伍邱跟傅淮川已经跑了好远。 伍邱一边跑一边说道。 “你先去找电话报公安，怕人跑了。” 傅淮川拒绝，“两个人胜算更大，不能等下去了。” 跑进滩涂，二人绕到众多船坞的阴影处，寻找没有旗帜的那一艘。 伍邱一眼发现，带着傅淮川在阴影处悄悄绕过去，上船只能通过一块搭建的木板，太过醒目，两人慢慢下海，游到船下。 第282章 你别睡 昏暗的船舱里，孟月仙被反绑着手臂，躺在角落的一堆干草上头发凌乱，半边脸是干涸的血迹，嘴上贴着胶带，双眼警惕地看向身前的两人。 大金牙喝得微醺，走路踉跄，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向她。 “臭娘们~那时候还想摆我一道，现在落我手里，是老天爷开眼~” 孟月仙也不吭声，眼里还燃着倔强的光，她还在等机会，一个逃跑的机会。 现在才过了几个小时，公安就是搜也搜不到这里来，她必须要靠自己才能逃脱这处牢笼。 顾爱民垂着头，眼睛看着地上的大哥大，一口一口喝着搪瓷缸里的散篓子。 他的膝盖无意识地抖动着，心底的紧张让他不停喝酒来麻痹。 大金牙要发邪火，他根本不想搭理。 一个脑子长在裤裆里的男人，不算个男人。 有了钱，什么女人没有？ 他的身侧放着一把杀猪刀，倒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以绝后患。 他阴恻恻地看向角落里的孟月仙，眼神里的恨意像是一把刀子。 要不是她摆了他一道，偷偷卖了金矿，他就能当上大老板，有了本钱，就能跟南方老客做生意，媳妇也不会带着孩子另嫁他人。 他这岁数还得带着老娘这个拖油瓶，来到这深市受尽白眼。 都是她，就是她挡了自己的财路跟生路，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大金牙见多识广，跟他提议效仿早些年牢里狱友吹的牛，绑有钱人的生财之道。 只要得到赎金，二人立马坐船偷渡到香江，在那拿着钱既可以花天酒地，又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要靠着大金牙找退路，而自己要负责找财路。 他冷漠地收回目光，盯着眼前趴在蛤蜊肉上的苍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让你多活一天，明天就是你的忌日，今天先让大金牙满足满足。 孟月仙敏锐感受到顾爱民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晚在劫难逃。 大金牙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他娘的~不应该喝这么多，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解开裤腰带，身上的影子落在孟月仙身上。 大金牙裤子刚脱了一半，蹲在孟月仙身边，猛地抓住她的头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别硬气了，这地方喊破喉咙也没人来！” 孟月仙猛地弹起身，额头重重地撞到大金牙的面门。 大金牙的鼻子顿时血流如注，他痛苦地捂着脸，骂骂咧咧地疯狂撕扯她身上的衣服，“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孟月仙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死死攥成拳头，用力挣脱被束缚的手腕，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发了狠的大金牙用膝盖死死压住她的双腿，彻底压制住挣扎的孟月仙。 衣服应声碎裂，露出雪白的肩头，若隐若现的视觉冲击，让他浑身发热。 “骚娘们~今天哥哥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上天~” 伍邱跟傅淮川像两条游鱼般贴着船坞底部的淤泥缓缓潜行。 船坞的窗户上蒙着塑料布，伍邱扒着船身屏住呼吸从裂缝里向内看去，就看到了这一幕，同样他也看见了顾爱民身边的杀猪刀。 傅淮川一看孟月仙就要受辱，就像破窗而入，被伍邱死死拽住。 他伸出手指了指顾爱民脚边的刀，让他游到另一侧进去解救孟月仙，自己来想办法托住顾爱民。 等傅淮川游过去，伍邱用手在船板上敲击。 “谁？”顾爱民猛地抬头，下意识拿起手边的刀。 大金牙也被顾爱民的声音惊得回头，一动不动。 傅淮川一脚踹开侧门，手里抓着挂满锈的铁棍敲在大金牙的后背。 顾爱民瞬间起身，酒壮怂人胆，拿着杀猪刀就要劈砍突然出现的男人。 伍邱从窗子里灵巧翻进，一脚飞踹向顾爱民的后背。 杀猪刀‘当啷’落地，顾爱民摔了个狗吃屎，伍邱已经欺身而上，胳膊肘锁喉的同时，膝盖顶住他后腰，动作干脆利落。 见势不妙的大金牙就要逃，傅淮川拿着铁棍就是一顿打。 大金牙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来，拼着狠劲儿往傅淮川身上贴。 孟月仙眼瞅着傅淮川与他扭打在一起，伍邱一个手刀，劈得顾爱民昏迷，迅速起身营救傅淮川。 等二人合力制服大金牙，傅淮川转身就去撕开孟月仙脸上的胶带，捡起刀划开捆着她手脚的麻绳，帮她把破碎的衣服拢了又拢。 孟月仙眼含热泪，一把抱住傅淮川的身体抽泣。 “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没事了都没事了。” 孟月仙突然摸到温热的液体，一抬手，才发现手上都是血，是傅淮川的血。 她推开傅淮川的身体，他的腹部殷红一片，脸色苍白。 “你受伤了！” 傅淮川刚刚就受了伤，一心只想着搏命的他根本没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 伍邱把大金牙跟昏迷的顾爱民用角落里的绳索五花大绑，又撕了顾爱民身上的衣服，开始包扎傅淮川的腰，“有几刀扎得深，扶着慢慢走。” “淮川……”孟月仙慌乱得不行，扶着他起身，“我们快走~快走~” “没事，小问题。”傅淮川安慰她，大手在孟月仙的头顶抚了抚。 伍邱拽着捆好的两名劫匪，像是拖着两条死狗，跟在二人身后。 车子停在不远处，走了没一会儿就上了车。 伍邱启动车子，孟月仙抱着傅淮川的身体，不停说话。 “淮川，别睡，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傅淮川的身体渐渐歪斜，靠在她的身上。 “月仙，我就睡一小会儿……” “不行，不要睡，你还想不想跟我结婚了？”孟月仙抽泣着喊他，双手抚摸着他苍白的脸。 傅淮川身上开始发冷，有些微微发抖，孟月仙只将他抱得更紧些。 “月仙，你没事就好……” “淮川~淮川~你别睡~我求求你……” 伍邱猛踩油门，吉普车一路疾驰，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傅淮川已经昏迷，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往急救室跑，孟月仙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脚底一软，跌倒在地，她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哭喊了最后一句。 “傅淮川！你要是敢死！我就恨你一辈子！” 第283章 撒谎是小狗 傅淮川还在抢救室，孟月仙的头上缠着纱布，怎么也不肯去病房休息。 英子挨坐在她身边，心疼地掉眼泪。 “月仙，去躺会儿，肯定没事……” 孟月仙摇头。 白海生在百忙之中得知孟月仙遭遇绑架，又被救出，赶来医院。 “这回我放心把你交给他，你放心，我叫来的是国内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没事。”白海生坐在她身边，看她额头上的纱布还在渗血。 孟月仙点点头，“谢谢你。” “白总，您费心了。” 白冰冰满脸担忧地看向孟月仙，“仙姨，你吃点东西，傅叔叔一定会转危为安。” 孟月仙笑得很牵强，“冰冰，你们先回去吧。” 白海生跟白冰冰刚离开。 二姐孟春桃匆匆赶来，眼睛通红，想必是哭了一路。 她一言不发，只紧紧抱住孟月仙。 众人连番劝说，孟月仙不为所动，只看着抢救室的红灯出神。 前些日子她也是坐在门外，傅淮川在自己身侧，陪着自己祈祷孟春桃转危为安。 现在独留她一人坐在外面，傅淮川却躺了进去。 “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有伍邱在这。” 医院的走廊里站满了人，公安过来做笔录的时候都是挤着进来。 “勇哥，工地那头你看着，人不在可不行，顾西生产线盯紧点，去工商局找一下肖科长，说时间要稍微改一下，过几天再约，二姐，你回去吧，家里家外都需要你，秋生你回去忙你的，不需要你们呆在这。” 孟月仙知道，英子跟孟老爷子指定是劝不走，就放他们两个在这。 她一发话，站满走廊上的人这才慢慢离开，最后只剩下老两口跟伍邱还陪在她身边。 从深夜等到天亮，傅淮川还没有出抢救室，孟月仙却等来了索菲亚。 玛莎带着她来到医院走廊，索菲亚温暖的拥抱让孟月仙的委屈顿时有了出口。 在她面前，不用再装作自己很强大，她尽情的宣泄自己内心的委屈，抽动的肩膀，压抑的哭声。 索薇娅紧紧抱着她，安慰道。 “没事的，都会没事的，我为他祈祷，你要保重身体，要坚强。” 英子在一边也跟着心碎，还记得顾爱国死的时候，她天天在家哭。 哭是因为孩子小，未来该怎么活。 可这次不一样。 傅淮川不是支撑一家老小生活的顶梁柱，而是支撑孟月仙勇敢向前跑的坚实后盾。 索菲亚离开，孟月仙擦干眼泪，站在抢救室门外。 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傅淮川被推了出来。 医生身上都是血迹，疲惫地摘下口罩。 “找出血点多花了时间，病人失血过多但是求生意识强，还是挺过来了。” 孟月仙趴在傅淮川身边，看他苍白的脸，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淮川……” “等麻药过了，人就醒过来了。”护士轻声提醒。 孟月仙跟着一起到了重症监护室，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英子跟孟老爷子这才被伍邱护送回家。 傅淮川平静地躺在那，除了胸口的起伏，很难看出生命体征。 她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他不再温暖的大手。 等到深夜，孟月仙还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出神，傅淮川的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孟月仙赶紧往前凑了凑，轻声问。 “淮川，我在呢，你醒了吗？” 傅淮川没睁眼，可眉头好像舒展了一点点。 她把脸埋在他的手上，眼泪又涌了上来。 温热的眼泪流到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又动了动。 孟月仙抬起头，哽咽着说道。 “你醒了，我就给你天天做你想吃的饭菜，给你包饺子，你快点好起来，听见没？” “撒谎是小狗……”傅淮川眼睫颤了颤，缓缓掀开一道儿缝，视线虚虚的，落在她脸上。 那道声音干哑，听得孟月仙哭着哭着又笑，笑了又哭，抽噎着说道。 “渴不渴？现在还不能喝水……” 傅淮川看着她额头上的纱布，通红的双眼，脸上还挂着一串串泪珠。 他艰难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指尖颤巍巍地伸向她的脸颊，蹭了蹭她脸上的泪痕。 “过来。” 他喘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 病床窄，这点动作让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角冒汗，却还是坚持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你一直都没睡，躺会，我抱你。” 孟月仙摇头，“刚做完手术，你躺你的，我不困，困了趴会儿。” “听话。”他的声音轻，却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劲儿。 指尖滑落，他攥住她的手。 他的手凉，她的手也很凉，倒像是能互相取暖似的。 “乖，陪我躺，我想抱你。” 孟月仙没辙，小心翼翼掀开被角，侧着身躺下去，尽量躺在床沿上，生怕触到他的伤口。 傅淮川低头看她，“别总是哭，我这不好好活着。” 孟月仙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敢用力，只挨着一点，他的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和药水味儿。 “你吓到我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怕他听见一般。 傅淮川干笑了声，牵扯到伤口，疼得皱眉，却还是把她往自己身上搂了搂。 “你可答应我了，要给我天天做好吃的。” 孟月仙的眼皮越来越重，挨在他身边睡得极快，根本没听见傅淮川的这句话。 窗外的蝉鸣阵阵，走廊里是偶尔路过的脚步声。 狭窄的病床上，是依偎熟睡的两个人。 被子底下，两人的手紧紧牵着。 傅淮川醒了，剩下的就是恢复，二人一同转到单人病房。 英子天天往医院跑，换着花样做好吃的送来，就为了给两人补充营养。 孟月仙的大哥大各种电话打进来，各种各样的问题需要解决。 “你去忙吧，不忙了再来。” 傅淮川一早让孟月仙帮他洗了个头，换了衣服。 孟月仙有些心虚，“真的？你现在还没出院，没人照顾你怎么行。” “刘涛这小伙子不错，话少人踏实。” “要不伍邱留在这吧？” “不行，以后去哪都带着他。” 要不是有伍邱，他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人，救出人。 “那，我真去了？” 傅淮川笑道。 “你不快点走我可就反悔了。” 孟月仙抱着傅淮川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 “那我就听你的，晚上我又过来。” 孟月仙第一时间给工商局的肖进步打去电话，直接约在了晚上六点。 伍邱开车，先带着久未露面的孟月仙直奔尧山县。 第284章 玲珑人 这次接下的是青山村的迁移建设。 青山村依山而建，但村落经常受到暴雨滑坡的威胁，今年因为高速路的建设，移村也提上日程。 从危险的山坡移到安全的山脚下。 孟月仙下车，来到火热的工地。 烈日当头，毒辣的太阳像团火球悬在头顶，地面温度极高，蒸腾的一团团热浪灼得人睁不开眼睛。 刘勇头上戴着草帽站在地基沟旁，身上穿着红背心，脚上是解放鞋，手里拿着图纸聚精会神的看。 工人们光着膀子，脖子上挂着沾土的毛巾，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结实的肌肉沟壑往下滚，手里拿着铁锹，一锹又一锹挖着地基。 还有两台挖机正在轰隆作业，人机协调抢工时。 孟月仙跳下车，在阳光的炙烤下走到刘勇身边。 “勇哥，现在咋样？” 刘勇一抬头，看见刚出院的孟月仙。 “你不好好呆在医院，跑出来干啥？” “工地我就不经常过来了，就来瞅一眼。” 刘勇笑道，“怎么？信不着我？” “勇哥，一定安全为主，别的我不操心啥。”孟月仙知道工地艰苦，都是为了卖苦力挣点辛苦钱，每个汉子在家里都是顶梁柱，这要是出点啥事，后果不堪设想。 刘勇收起轻松表情，“这点你不提醒我也知道，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嗯。” 孟月仙看过了工地又赶回俄餐厅。 还没到时间，去后厨陪了陪索菲亚，这才到餐厅后院一楼等待。 六点还没到，陆续就有私家车开进停车场，孟月仙一一引领到二楼包间。 肖进步来得也不晚，二人站在一楼的电梯边。 “孟姐，吉人自有天相，日后便不再有什么困难。” 孟月仙笑道，“真是阎王殿走一遭，还好命大。” 遭遇绑架的事儿还是顾西跟肖进步提了一嘴，毕竟让堂堂科长约人，又无故爽约，怎么也说不过去。 肖进步是震惊的，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竟然还能出现这种事。 “孟姐以后还是招个保镖，安全稳妥些。” 孟月仙点头，“我儿子叫来的退伍战友救了我的命，以后也是过上被人保护的好日子了。” 上辈子她哪知道有钱人还有这种危险？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孟月仙引着肖进步走进二楼包房，肖进步笑着开始介绍来人。 几家百货公司的业务科科长虽疑惑，可也按时赴约。 肖进步所在的科室是工商局的市场管理科，负责维护市场秩序，监管市场交易行为，检查商品质量，价格，经营执照等，而各个百货公司的负责人自然经常跑这个科室。 友谊大厦的黄科长笑容亲和，在肖进步的介绍下好一顿拍孟月仙的马屁。 “孟总这餐厅真是约都约不到，上周我女儿过生日，打电话预约，要约到下个月月底去，我那女儿好一顿发脾气。” 孟月仙微笑，把斟满的茶杯推到黄科长身前，“下回您打我电话，我专门给您留个包房过生日。” 黄客人脸上一喜，忙端起茶杯，“那就谢谢孟总。” 千盛百货的负责人李科长也跟着凑过来，“孟总，我下个月结婚，您看，有些领导要安排一下，我也想预约个包房。” “好说好说。”孟月仙把名片拿出，挨个发了一圈。 闲聊中，柳芭推着餐车陆续上菜，不多时，旋转餐桌上摆满了异域风情的俄餐。 孟月仙一边介绍菜品，一边聊起俄国的风土人情。 听得众人一愣一愣。 身在温暖潮热的深市，在凉爽的空调房里，随着孟月仙的讲述仿佛也坐着火车去到了冰天雪地的俄国。 酒过半旬，柳芭的餐车里装着热气腾腾的几盘饺子，放到了餐桌上。 “来~大家尝尝刚出锅的饺子。” 几个负责人纷纷夹起饺子。 一口下去，皮薄大馅，馅料鲜美，既能吃到鲜肉的口感，也能尝到蔬菜的鲜甜。 “孟总的饺子馆就开在我们家楼下，我女儿就喜欢吃，每天都要吃上一顿。” “我家也是，说来也怪，这北方的饺子最适合小孩的口味，主食里面有肉有菜，对付这挑食的小祖宗最好。” “我父亲牙口不好，也好这一口饺子，经常让我带回家去，只不过这饺子还是现煮的好吃，放上一会儿就会粘在一起。” 孟月仙放下筷子，立马接上话头。 “原来这桌上的贵客都是饺子馆的常客，那自然看到咱们现在推出的速冻饺子了吧。” 黄科长几人仔细回忆，确实见店里摆放着冰箱，只不过不太注意罢了。 孟月仙给各个负责人填满酒杯，接着说道，“各位刚刚品尝过的饺子就是我们刚刚研发推出的速冻饺子。” 话音刚落，桌边的众人除了惊讶于饺子的新鲜外，更多的是想明白了肖科长为何要请大家吃饭。 当然不只是吃饭而已。 肖科长小口吃着饺子，笑着说道，“孟总之前就给我送过几袋，我老婆工作忙，我又不会做什么饭，就煮饺子凑合一顿，结果，凑合凑合就吃上了瘾，在家煮真是方便，工作累了一天，直接回到家打开冰箱扔进开水里就能吃一顿。” 黄科长自然是个玲珑人，心思百转过后，等待真正的下文。 孟月仙徐徐开口。 “今日肖科长既然认可我的饺子，我就浅提一下我的计划，想在各个百货公司的食品区租赁一个不大的位置，我自己装修放冰柜，招聘营业员，也是想打响我的品牌。” 黄科长没应声，其他负责人也都在看风向。 一个位置说得容易，百货大楼可是寸土寸金，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哪有那么容易。 品牌，都是知名品牌才可以入驻，一个刚刚崛起的小厂，想占据一个单独的位置，只售卖饺子？ 几家负责人都没吭声，都在等着黄科长带头。 黄科长想的是找个理由先推脱一下，面上过得去就行，刚想开口，被肖科长打断。 第285章 结算 肖科长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各位，如今政策大力支持优质品牌的发展，鼓励本土特色品牌走向更广阔的市场，我们作为深市监管部门，一直致力于为企业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搭建企业与商场合作的桥梁。 如果百货公司与这类优质品牌合作，不仅能丰富商品种类吸引顾客，还能提升自身的商业形象，响应政府促进地方经济发展。 在政策上，对于积极引入优质品牌的商场，后续在一些审批流程和监管检查上，都会有一定的支持。” 肖科长的话音刚落，桌上的其他人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不一会儿，黄科长带头。 “既然肖科长这样说，那我们义不容辞，优质的本土品牌也需要优良的商业环境来扶持，才能越做越好。” “黄科长说得对，现在国内的品牌都刚刚起步，未来也能跟进口品牌一决高下，我们都应该有信心。” 口风一转，桌上的七八家百货公司负责人纷纷加入进来。 “那就谢谢大家的支持，一切尽在酒里。”孟月仙举杯，众人纷纷站起身，“希望未来有更多的餐饮品牌走进大众视野，咱们的国货越做越强！” “干杯~” 吃过饭，送走各个百货公司负责人，肖科长最后一个离开，孟月仙送他到楼下。 “肖科长，今天多亏了你。” “哪里哪里，说实话，酒桌上的话我都是认真的，现在改开，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各大国外品牌来国内抢占市场，可本土品牌孤木难支，我看着这么多优质的国内品牌难以为继心里也着急。” 肖进步是想做些实事，可工商局上上下下都还墨守成规，谁都不想做那个出头鸟。 他一个小小科长，能做的还是有限。 “是啊，我想打破这种现状，或者说给其他人带个头，进口的又怎样？我们国产制造虽然起步晚，总有赶超他们的一天！” 肖进步站在月色底下感慨一声，“孟姐，我对你拭目以待。” “一定不负众望！”孟月仙笑得很是坦荡，目送他坐上车。 “孟总，现在出发吗？”伍邱站在她身后。 “现在。” 谈妥了百货公司，了却一件大事，她坐在车上闭目养神，赶往医院。 傅淮川恢复得很快，每天英子送来的饭菜都要看着他吃完才走。 孟月仙喷着酒气，依偎在他身侧。 “今天怎么又喝酒了？” “谈成了百货公司，明天还要去谈谈商超。” “累了吧。”傅淮川温热的大手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嗯……”孟月仙喝了点酒，更是困得眼皮子睁不开。 “那就好好睡一觉。”傅淮川把被子往她身上拉紧。 孟月仙往他的怀里凑了凑，在空调的嗡嗡响中，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接下来几天，孟月仙开始在各大商超奔走。 “您好，我是双喜速冻水饺的厂长，孟月仙。”孟月仙手上拿着图册，站在超市负责人对面。 “有新鲜的不吃，吃什么冻的？”负责人不耐烦地接过图册。 “我们的品牌速冻水饺在各大百货公司都有专柜，入驻贵超市我们自备冰箱，承担冰箱的电费，也就是为了给超市增加品类，但是不增加负担，虽说这速冻饺子不算常见，可未来的发展前景是很好的。” 如今配备冰箱的超市都不多见，孟月仙答应购买冰箱展示商品，这才艰难谈下几家。 新鲜事物的接受还需要时间，孟月仙知道自己着急没用，只能静待花开。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傅淮川出院的日子，也是庭审的日子。 孟月仙在医院办理好手续，扶着傅淮川走出医院。 隔了这么些日子，顾爱民跟大金牙终于迎来了宣判的时刻。 庭审现场庄严肃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凝重的气息。 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孟月仙跟傅淮川也坐在第一排的原告席位。 人群交头接耳，对这场备受关注的绑架伤人案充满好奇。 一声清脆的法锤敲击脆响，庭审正式开始。 审判长身着威严的法官袍，表情严肃宣布庭审纪律。 书记员站起身，高声宣读。 “被告人顾爱民，男，40岁，无业，被告人徐金兰，女，63岁，无业，被告人刘四阳，男，47岁，无业，以上三名被告人，被指控的罪名是绑架勒索罪……” 书记员落座，开始进入法庭调查环节，公诉人站起身，表情冷峻，手中紧握着厚厚的起诉书，高声宣读。 “被告人顾爱民以及母亲徐金兰、刘四阳，三人共同策划绑架勒索孟月仙，为了勒索巨额赎金，非法拘禁伤害，并在傅淮川试图解救过程中，被刘四阳刺成重伤……” 公诉人宣读完毕后，审判长目光犀利地看向被告席，开始对他们进行询问。 顾爱民低着头，两条腿打颤，回答的时候结结巴巴试图为自己开脱。 “我就是被刘四阳怂恿，我真的是昏了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谁也没伤，那个刀，那个刀是为了切菜的……” 刘四阳嘲讽地笑了笑，虱子多了不怕咬，别以为在庭审的时候多说点好话，就能给减刑。 接受询问的时候满不在乎地看向审判长，拒不回答。 徐金兰则是满脸懊悔，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的过错，可她的眼泪并不能掩盖她作为知情同伙所犯下的罪行。 接下来是举证、质证环节。 公诉人有条不紊呈上各种证据，征集证人证言，还有医院出具的伤情鉴定报告，报告上清晰地记录着傅淮川的伤口照片，令人触目惊心。 面对铁证，被告人的辩护律师指出徐金兰自首情节，希望法庭能够从轻处罚。 经过一系列激烈的辩论环节，被告人进行最后陈述。 顾爱民眼泪鼻涕一齐流，语无伦次求原谅。 徐金兰跪倒在地，使劲磕头。 “求求你，求求你，别罚他，罚我吧，让我偿命~” 法警拽起徐金兰，警示她保持法庭纪律。 审判长站起身，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下，朗读判决结果。 “被告人刘四阳，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并在实施犯罪过程中致被害人重伤，其行为已构成绑架勒索罪，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恶劣，依照共和国刑法第一百零三条，第一百零六条，第五十三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请全体起立！”书记员站起身，庭审现场的所有人神色一凛站起身。 “被告人刘四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话音刚落，刘四阳猛地瘫软在被告席上，旁听席上响起一阵抽气声。 徐金兰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286章 喜忧参半 孟月仙扶着傅淮川，二人一同走出法院。 盛夏的阳光炙烤大地，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 坐回到车上，孟月仙打开车里的空调，这才好过一些。 “这回再也不用担心顾爱民，伍邱还是放在身边，不要单独行动。”傅淮川不放心地叮嘱道。 孟月仙知道他还在担心。 “放心，我现在胆儿可小了。” 这回顾爱民喜提20年有期徒刑，徐金兰10年，孟月仙与老顾家的恩恩怨怨终于画上了句号。 孟月仙一踩油门，送他回家。 刚进家门，包里一响。 挂断电话，孟月仙先看向傅淮川正在看报纸的侧脸。 “去吧，记得带上伍邱。” “嗯，晚上回来给你做饭。” 孟月仙开车赶去回收站。 一进办公室就见陈启坐在办公桌后面，对面坐着石头村的村长吴永强。 陈启起身，孟月仙落座，放下手里的包，热的拿起手边的蒲扇扇风。 “说吧。” 吴永强讪笑着拿出集体土地所有证推到她面前。 “孟老板，您还想要这块地不？” 孟月仙睨了他一眼，摇蒲扇的手不停。 “怎么？回收站干不下去了？” “嘿嘿，也不是，就是这块地在您手上才能挣大钱，您现在生意做得大，正好能用上这块地。” 石头村接管了回收站，每个人心里都想的是麻将装钱，可现实是残酷的。 每个人都能说上话，每个人都不想多干活，日子久了，争执也就越来越多，甚至发生好几次打架斗殴事件。 回收站的生意就这么一点点消磨殆尽，最后关门大吉。 本想着等拆迁，结果一打听，像石头村这种人口少，规模小的村落，政府并没有规划基建、产业项目，等拆迁是永远等不到的。 没了指望，所有村民又想起孟月仙来。 废厂租是租不出去，索性一次性打包卖给她，每家还能分到点钱。 吴永强这才找到这，想传达村民的意见。 孟月仙看着他那张嘴脸，不免冷笑，“您这风水宝地，我可是高攀不起。” 吴永强自认理亏，但还是仗着自己脸皮厚，“孟老板，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人还不是得朝前看。” 朝前看向厚赚，把贪婪说得冠冕堂皇，也是吴永强的本事。 “唉~吴大村长，现在我这钱都压在工程上，哪有什么多余的钱买这么一大块地，我看能不能凑上，您先回吧。”孟月仙接过陈启给倒的水，缓缓喝了一口。 吴永强一听有谱儿，面上一喜，“那您考虑，多考虑，价格就按最低算。” 孟月仙点了点头，“考虑看看。” 吴永强前脚刚走，陈启在一边忍不住说道。 “仙姨，咱之前买的废厂29万，你知道现在吴永强他们村要多少？” “多少？” “20万，占地面积跟纺织厂都差不多。” 孟月仙见陈启跃跃欲试，放下手上的蒲扇。 “贪便宜吃大亏，之前搞过两次你都忘了。” 陈启想了想，“那时候我们是租，买下来可就是我们自己的了。” “你觉得那些人是什么省油的灯？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我看他们也没少干。” 这种便宜她不想占，容易吃大亏。 “那……”陈启迟疑着问道。 “再来问就打发了。” 吴永强找上门，陈启还是需要孟月仙拿主意，这回便不用再纠结。 从回收站出门，孟月仙又直奔尧山县接伍邱。 她还要去另一个约好的地儿。 深市政府大楼。 尹局长笑着询问孟月仙之前的绑架一事。 “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这么快就上岗了？” 孟月仙苦着脸叹息一声，“缺了我不行啊，现在青山村迁移，还有速冻饺子厂，一堆的事儿。” 尹局长拿出一摞文件递给她，“你这么忙，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给你忙中添乱了。” 孟月仙赶紧打开文件袋，掏出里面的文件。 “上步村拆迁？” “对，想不想接？” 孟月仙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接来了大项目，忧的是拆的竟然是上步村。 “早听你之前讲过，上步村是你来时的路，刚好你熟悉那里，也都是街坊邻居，做工作也是你擅长的。” 孟月仙自然乐得接受这个工作。 政府项目，不用垫付拆迁款，仅仅只需要拆。 按拆迁面积计算，保守估计完工起码能挣个几百万。 钉子户一定有，到时候怎么解决，解决得快就能尽快开工，不用拖工时。 而提前完工还有奖金，当然收益也丰厚。 孟月仙没有放弃的理由，只会紧紧攥在手里。 “尹局长，我该怎么谢您才好。” “之所以拿给你也是有考量，现在政府项目多，难就难在‘没规矩可套’，政府刚刚搭个架子，老百姓心里没底，尤其是那些手里房子多的，要么怕补偿亏了本，要么念着祖宅的情分，门都不让你进。 有一些拆迁队，冷冰冰把政策一念就走，要么急着催搬，反倒把人惹毛了，抵抗心里更重。 你上次接的花溪村也遇难，但是你处理的结果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上步村的政策一出，我就想到了你。” 孟月仙耐心听尹局长说完，点点头。 “那我一定不负众望，最主要是不能辜负尹局长的举荐。” 孟月仙手里捏着厚厚的资料，起身告别。 明天又要来参加拆迁组的洽谈，签合同，她得赶紧告诉刘勇这个好消息。 伍邱见孟月仙坐在车上，笑得合不拢嘴。 “孟总，又有什么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这回尹局长举荐我承包上步村的拆迁，咱们这工程越做越大了。” “那真是好事。”伍邱少言，但是跟在孟月仙时日已久，也能偶尔聊聊天。 刚赶到尧山县，就见办公室里刘勇叉着腰，将刘波骂得狗血淋头。 “这房子都建了几处，现在才发现你干的这糊涂事！传出去是我刘勇吃里扒外？” 刘波垂着脑袋，“我一分也没拿，就想着省点钱怎么了？别人都这么干，我们怎么就不行？” 孟月仙在门外听得一头雾水。 她推门走进蒸笼一般的办公室。 “吵啥吵？” 第287章 省钱？ 刘勇猛地回头，脸上涨得通红。 “你问问他！” 孟月仙见刘勇真是动了怒，走到刘波面前。 “说说？咋吵得鸡头白脸的？” 刘波嘴唇嚅动，“就是，就是，我那时候去定砂石跟钢筋，人家，人家就说买这种便宜……” 剩下的话刘波没说完，但是孟月仙已经猜出什么意思。 “有多便宜？”孟月仙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砂石一块，钢筋一千五……” 孟月仙转头看向刘勇。 “砂石正常市场价应该是三块一吨，钢筋是两千四。” 孟月仙看向刘波，“差这么多你也敢买？” 刘波心里憋屈，但还是实话实说。 “仙姨，我一分都没拿，我就是想给你们省点钱，好多老板都用的这种……” 孟月仙叹口气，知道刘波做不来吃里扒外的行径，要是他敢，刘勇都能把他腿打断。 “走吧，去看看。” 孟月仙率先走在前头，刘勇跟着垂头丧气的刘波走在后头。 现在工地上有十来户人家盖得快，主体都已经建了大半，更多的还在地基阶段。 不少村民没什么事，就围在一边看。 都盼望着房子建快些，早早搬过来。 孟月仙让工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用手在一边的水泥浆里用手摸了摸。 劣质与优质砂石混在水泥里，她根本摸不出来，房子的承重墙上的钢筋倒是露在外面，她仔细观察，确实只有一般钢筋的一半那么粗，表面粗糙，一点都不光滑。 围着看的村民见孟月仙一个女人站在一群男人前面，还觉得新奇，都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孟月仙站在房子前，弯腰捡起地上的大锤。 砰—— 榔头砸得干裂的水泥渣飞溅，砖土簌簌往下掉，围观的人群里传出惊呼。 刘勇捏紧的拳头倏得攥紧又松开。 “这房是要住人的，要住一辈子！咱要是昧着良心交房，这辈子都睡不踏实。” 村民还不明所以，刘波红着眼眶。 “拆！拆到地基夯实为止，所有的砂石钢筋重新采买，谁再敢糊弄，我砸的就不是房子！” 村民们这才缓过味儿来，知道这女人为啥发飙。 原来是这房子质量不行。 幸亏这女人出现，要不就这么把房子建好，他们哪知道会出什么事。 不知谁牵头鼓掌，零星的掌声慢慢汇聚，掌声越来越多，其中也包括干活的农民工。 都是从农村走进城市，自然知道农民的难处。 谁家不是一辈子都在自家的房子里生老病死，这房子建得结实不结实，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能遇到不昧良心的老板，是天大的幸运。 好些工人都是经常走南闯北干工地的人，什么样的老板没见过，这回还真开眼了。 敢把建好的房子砸了重盖，要不是亲眼见到，说出去都没人信。 孟月仙转身对着刘波说道。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出现这种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刘波眼睛渗血一般，一米八的汉子被这样质疑，心里是无穷的悔意，只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孬种。 “仙姨，你就看着，我刘波这辈子再不可能出现这种事，要是真出现，不用你说，我自己就把自己弄死！” 刘勇一声不吭，刘涛还一无所知，照顾完傅淮川回到工地，当天就砸伤了腿，脚脖子跟腿那么粗，做完手术就在家躺着，要不咋可能是刘波办这事。 轰隆隆的推土机被开进工地，刚建好的房子被三两下拆除，村民们交头接耳，庆幸大老板来了，这才能住上放心的房子。 孟月仙、刘勇回到办公室。 “也怪我，我看管不到位。”刘勇更多是气自己，太相信他。 孟月仙拿出包里的资料。 “现在我们有个更大的挑战。” 刘勇拿起资料翻看，惊喜地抬头。 “这种活儿没点关系可拿不着。” 孟月仙笑笑，“我这后台可太硬了。” 刘勇皱眉，神情严肃，“现在刘涛骨折，我要是去上步村，这边……” “交给刘波，他没问题。” 孟月仙对他的信任依旧。 “可这次这事……” “犯过一次错，知错就改，我相信他。” 总是在俄国共患难过的关系，如此信任的人，只愁少不愁多，孟月仙还是想尽量留住每一个。 “该罚的罚，该赏的赏，以后就辛苦你两头跑，我也会常来，要是苗头不对，那我就……” 孟月仙不想说得太清楚。 刘勇点头。 “成。” 青山村的小插曲处理完，孟月仙结束一天的工作。 伍邱开着车送她去菜场一顿采买送到傅淮川家。 孟月仙答应好的事，怎么也得做到。 傅淮川正躺在床上休养生息，听见门口停车的声音，便知道孟月仙回来了。 他抬腕看时间，这才五点多。 孟月仙进门直接钻进厨房，开始洗菜做饭。 傅淮川起身，小步踱到她身后，伸长脖子看锅里诱人的排骨。 “今天回来这么早？” 孟月仙忙得头也不回。 “今天事少，还有好消息。” “什么消息？” “尹主任给我一个活，拆上步村。” “恭喜。” 孟月仙一边翻炒锅里的排骨，一边喜滋滋笑。 “到时候看看拆下来能有几套房，要是有三套就好了，我一套，顾北一套，顾念一套。” “那顾西、顾南呢？” “谁管他们啊，自己挣钱买。” 孟月仙说得很是理直气壮，傅淮川笑她偏心女儿。 “真是偏心呢。” “我不偏心女人，难道偏心你们男人。” 傅淮川坐在餐桌边，打趣她。 “又想上升男女对立？” “那倒是没有，我的姑娘我心疼。” 二人吃过饭，孟月仙帮傅淮川洗澡。 “别乱动。”孟月仙拍开他乱动的手。 傅淮川红着耳朵，看着她淋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咽下口水。 “月仙，我觉得我好差不多了……” 孟月仙看着隐隐抬头的小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歇着吧。” 傅淮川洗好就被推出了洗手间，只有孟月仙的声音飘出来。 “赶紧睡吧~我今天睡楼下。” 傅淮川堵在卫生间门口，黑着脸。 “我不。” 第288章 钱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一早。 孟月仙黑着眼圈起床。 傅淮川还睡得正香。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伍邱早早来接他，二人直奔乔老爷子家接人。 刚一到市政大楼办公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拆迁组的工作人员，还有相关负责领导。 冗长的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乔老爷子都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这才走到签合同的流程。 核对了甲乙双方的责任内容，签订了书面合同，又探讨了一会儿接下来的工作开展。 耗时一天的会议这才落下帷幕。 孟月仙亲切邀请了拆迁组的成员，一同来到俄餐厅，打着互相熟悉的名头，聚餐。 负责此次项目的协调员小张在桌上把酒言欢。 “这次，咱们就顺顺利利完成工作！” 记录员小王调侃，“诶~小张，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哪次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拆迁办蒋主任人矮胖又和气，笑着说道。 “再难咱都得克服，小孟啊，听说你刚来深市就住在上步村？” 孟月仙放下酒杯，“是，而且上步村我还有一处房子。” 管测量的小李眨眨眼，“那时候怎么不多买几处，现在能拆不少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城中村的房子谁会卖？出租不比卖了强？孟总能买下房子都是大运气。” “要说是深市旁边的县份村子倒是说卖就能卖，城中村可都住的是手握十几二十套的房东，这就是纯地主，羡慕啊……” 小李才刚刚参加工作，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其实我还挺不舍得这处房子，二层小楼，住得也习惯，串门一抬脚，不像是楼房，门一关，谁都不认识谁。” 蒋主任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以前我们小时候，在巷子口一吆喝，呼啦啦的小伙伴就都来了，约着一起下河摸虾。” “现在时代不同了，到处都在建高楼大厦，估计像你说的那种日子也只能在村子里体验体验了。”协调员小张感叹一句。 吃过饭，一行人约着明天跟着去开动员大会，就各回各家。 孟月仙则让伍邱送自己回上步村。 已经好些日子没去看王老太。 伍邱把车子停在路边，孟月仙两手提着满满的营养品水果进了王老太的院门。 房檐下的摇椅不见王老头的身影，她直接推开屋门，里面的吊扇吹着徐徐凉风。 “月仙来了~”王老太正在切西瓜，见孟月仙进屋很是惊喜。 “你一个人在家？”孟月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接过刚切的红瓤大西瓜。 “他进去睡午觉了，今天上午跟老张下象棋，给气得半死，天天生气天天要找人家老张下象棋，死不悔改。” 王老太匆匆转去厨房，把切好的西瓜装盘，一股脑端来放在茶几上。 “你说你，来就来，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孟月仙咬着西瓜，含糊不清地说道。 “姨，你听说没有？上步村拆迁的事儿。” 王老太点点头，脸色不太好。 “都住了一辈子的地儿，说拆就拆，以前闹过一次，没拆成，这过了几年，怎么又要拆？” 孟月仙放下啃完的西瓜，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 “听说这边要建新楼盘，你们的安置房也在这。” 王老太又接着叹了口气，“虽说给房子，哪有自家的大院子住得舒服，我还能种点小葱小蒜，花花草草……” “姨~这次拆迁，政府找上我了，让我来做。”孟月仙直言不讳地告诉王老太，“这次来也是想问问，好拆不好拆。” 王老太倒是知道孟月仙现在的生意做的大，也从陈启那知道，孟月仙在尧山县又是整高速路又是给村子盖房，但是没想到上步村的拆迁竟然是她给包下来的。 “这个……”王老太有些支支吾吾。 现在整个上步村的村民都是靠着收租生活，或者这是所有城中村的现状。 拆迁对于某些人是好事，但对于某些人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月仙，你是不知道拆迁的弯弯绕绕。” “姨，你直说就行。” 王老太惆怅地瞧了一眼窗外。 “现在是，哪个村拆迁，哪个村就遭殃，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就东湖区有个村，拆迁款还没下来呢，家里的小儿子就被人盯上了，一晚上输精光，又不敢说，拆迁款一下来就拿着钱继续赌，最后钱没了不说，连房子都贱卖了，一家子老的气死，老婆孩子也跑了找活路，好好的一家人，一夕之间，什么都不剩。” 孟月仙在上辈子倒是听过这种事，她有印象。 “确实。” 王老太唏嘘说道，“钱少了不行，可钱太多了也不是件好事……” “这个问题我好好想想，但是拆迁势在必行，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你说的，而是深市的发展不容我们适应的时间。” 王老太也懂这个大道理，可猛地离开心里的不舍确实难以接受。 “姨，我都明白，这上步村我住了这么久，也都有感情了，明天我会跟拆迁办的人一齐回上步村，到时候我看看大家的反应，说实话，我认识的都是些租户，房东确实打交道的没几个。” “慢慢来，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到时候房建好了，你也搬回来，咱还住一块。” “嗯，咱就住一块。” 王老太不舍地摸着孟月仙的手，欲言又止。 “妈，咱家要拆迁了？”王秀云兴冲冲走进来，进屋就看见王老太拉着孟月仙的手，那叫一个亲热。 “怎么着？耽误你们叙旧了？”王秀云铁青着脸，拉过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 孟月仙一见这架势，顿感头疼。 这家务事最是掺和不得，说重了不应该，说轻了没屁用。 王老太赶紧站起身，“秀云，还没拆呢，要是拆了，总有你一份。” 王秀云斜着眼睛看向她，像是看着仇人。 “我看我要是不来，你就准备把一切都给这个外乡人！既然这样，你当初还不如把我掐死，生我又不想要我，我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 王秀云话一出口，王老太跟孟月仙的神经一紧，一齐看向卧室门。 第289章 多少钱？买了！ 卧室门被‘砰’的一脚踹开。 “滚！你给我滚！” 王老头胸膛剧烈起伏，打着赤脚站在卧室门口，拖鞋都飞出去一只。 从前无论王秀云怎么闹，王老头都不会说什么重话，只听着受着，觉得亏待了小女儿。 王秀云从小到大哪见过王老头这般表情。 她的脸上从惊恐到害怕再到委屈，短短几秒钟，好几个表情转换，最后豆大的眼泪唰唰落下，头一扭，什么话都没说，捂着脸跑出了家门。 错愕的王老太跟孟月仙手忙脚乱。 一个拽过老伴让他坐在沙发上，另一个拿着蒲扇给他扇风，又端起西瓜喂到嘴边。 “叔，吃点，这西瓜我尝了，嘎嘎甜，你想喝水不？我给你倒。” 王老头赤红着双眼，鼻子里喘着粗气，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他推开喂到嘴边的西瓜，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瓷瓶，倒出一个药丸，扔进嘴里，囫囵咽下。 王老太赶紧起身给他拿水杯，王老头这才舒出一口长气。 “别忙了，不喝。” 孟月仙见他吃药，不免担心。 “你也别往心里去，秀云想通了也就好了。” 王老头冷哼一声，“嘁，她要是能想通早想通了。” “这孩子，多大的人了……”王老太倒是不抹眼泪了，哭多了，眼泪也有流干的那一天。 “赶紧拆迁，拆迁了利索，把钱都给她，咱就留着一套房，什么都不要，老大这辈子也不会回来，老幺一天就惦记着我们这点房子跟钱，给了利索。”王老头是真寒了心，眼底是一片死寂，对于女儿再没了期待。 这哪是在自己肩膀上长大的心头肉？ 分明是索命的阎王。 孟月仙知道王老头正在气头上，再劝也只是火上浇油。 王老太送孟月仙出门，二人走出院外，孟月仙这才开口。 “姨，你还是把钱攥紧，就像你说的，钱太多了可不是件好事，钱在你手上你还能护着秀云，这都到她手里，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孟月仙怕王老太一时糊涂，真听信了王老头的话。 “唉，我真是后悔，那时候她哥要出国，她也想去，哪有那么多钱啊，就骂她，也是我的错。”王老太也是后悔不迭，可说这些都晚了。 “别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事急则缓，她闹她的，你们过你们的。” 孟月仙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解决别人的家事，毕竟是人家的亲闺女。 告别王老太，天色已暗下，伍邱还坐在车上。 孟月仙直接回了家。 英子正坐在餐桌边摘菜，孟老爷子正在逗外孙女。 “哟~小娇娇来咯~” 孟月仙一把抱起坐在婴儿车里的小肉球。 “今天可算轮到咱家了，一大早你姐夫就给送来了。” “现在轮流制了？” “那可不，这小丫头带亲，我可稀罕不够。”英子手上不停，眼睛落在小丫头的肉脚上移不开。 “我都想丫蛋儿了，现在都长高不少。”英子平等地想念每一个孩子，孩子的孩子。 孟月仙把小娇娇放进婴儿车，走去卧室洗了澡换好衣服，这才又抱起小娇娇。 电视被孟老爷子打开，天天看的电视剧已经一集过半，也不耽误他接着往下看。 “今儿怎么不忙？回来得早？” 孟月仙捏着小娇娇的手做鬼脸逗得她咯咯笑，“总要回来陪陪你们，要不然秋生就打电话告状，说见不到我的人影，让你们二老独守空房。” 英子站起身，锤了锤发麻的双腿。 “你忙你的，我们都习惯了，今晚想吃啥？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再买点菜。” “你们吃啥我吃啥。”孟月仙在小娇娇的小胖手上亲不够，转头问英子，“二姐咋没来？” “她一天都魔怔了，就想开店，开那么多店不嫌累？” 孟月仙抱着小娇娇走到英子身侧，看她弯腰在冰箱里翻找，“挣钱还嫌累，在家躺着不累？我们趁年轻多拼拼，老了才有点养老钱。” 英子从冰箱里翻出一袋子排骨，放进水盆里，“钱赚够花就得了，这房子你不都买下来了，上步村还有一栋房，开着这么多家店，不就够了。” “你们就该花钱就花钱，别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那新鲜排骨多吃，少往冰箱里放。” 要不是孟月仙回来，老两口就准备炒个青菜，糊弄一顿。 小孙女倒是吃奶粉，还用不上她们炖大排骨，牛肉汤来伺候。 孟月仙看着英子在那忙得团团转，转身给二姐打了个电话。 “喂？二姐，回家吃饭，吃完饭，咱逛商场。” 英子在炒菜一点没听见，孟老爷子被电视剧吸引，两耳不闻窗外事。 菜刚炒好，孟春桃进门。 “你咋又回来了？你说说，你们姐妹俩就没一个提前打电话的，这点菜怎么够吃。” 孟春桃看着一桌子的排骨，鸡汤，炒菜，凉菜，桃罐头…… “妈，你就是再叫上十个八个都够吃了。” 老两口加上两姐妹，外加一个坐在婴儿车里的观众，草草吃过晚饭，伍邱已经等在了楼下。 孟春桃推着小娇娇，孟月仙推着老两口就直奔友谊大厦。 进了百货公司哪都不去，直接去了专门卖黄金首饰的柜台。 龙凤镯、花戒指，年年有鱼、富贵花开的金项链，工艺了得大金牌，金灿灿地晃着老两口的眼睛。 孟月仙一边挑，营业员一边装盒，英子急得团团转。 “月仙呢~钱也不是这么花的，那存着多好，买这么多有几个手指头，几个手脖子戴……” 孟春桃也挑得兴致勃勃，反正小妹埋单。 “妈~别拦着，咱就可劲儿挑，这黄金保值，以后说不定还挣钱了呢。” 孟老爷子啥也不懂，只觉得老伴儿嫁给自己，也没添什么首饰，这女儿出息，添置这些也好，留个念想。 “你死了，这东西都能留给孙子孙女，那不比买衣服强。”老爷子这次还挺清醒。 孟春桃挑中了一条古朴实心大金镯子，“就这个，要是遇上坏人，我抬手就给他打懵圈~” 店员笑得合不拢嘴，结账时，计算机滴滴滴响个不停。 “一共617克，1克112元，您的消费一共是69104元。” 孟月仙又转去旁边的玉石专柜转悠，一眼就看到最显眼位置的一枚手镯。 “女士您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玻璃种翡翠手镯，您瞧这颜色，这水头……” 孟月仙正眯着眼看价格牌，英子倒也被刺激地想着多给孙子孙女攒点好东西，“多少钱，买了~” 售货员笑容明媚。 “八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英子腿一软，还好孟春桃将她扶住。 第290章 动员大会 “妈~你这低血糖犯了？”孟春桃故意打趣她。 “晚上可能是没吃饱，走吧，咱回家吧。”英子是万万没想到，又不是金银，小小一个手镯卖那么贵。 孟月仙仔细端详柜台里的那枚手镯，又抬腕看看自己手上这个。 真差不多。 “哟，您手上这手镯品相真好，女士您真是识货。” 这还是傅老太送给自己的手镯，没想到价值连城。 孟月仙直起身子，“二姐，说好的答应给你买衣服，走~” “今儿是什么风啊？只知道赚不知道花的貔犰这么想消费？” 孟月仙嘿嘿一笑，“就问你去不去？” “去，当然得去！”孟春桃拉着英子的手，“妈，今儿大胆花。” 英子还沉浸在天价镯子的震惊中，恍惚说道。 “那么多钱，这不是把房子戴手上了……” 孟老爷子上次没能逛过这里，瞅哪都新奇，“哟~这楼梯还会动。” 提着一袋子的金饰，又去逛服装店，孟月仙趁着她们试衣服的功夫，转去楼上食品区。 双喜饺子的大招牌打得老大，几台冰柜林立，营业员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厨师服，为前来购买的顾客讲解。 根据这几天的图表来看，百货大楼里的售卖点营业额在逐步提高。 速冻饺子厂在顾西的管理下，倒是不用孟月仙怎么操心。 一顿采买过后，全家人大包小包提上车回家。 英子简直跟做梦一样，一下买了这么多黄金首饰。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指头上的戒指一个个撸下来，金手镯费半天劲也摘不下，索性戴着。 金项链让孟老爷子帮着摘下来，一股脑放进角落里的保险箱里头。 晚上睡觉，英子这嘴角怎么都压不住，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发酸。 “翻身翻了八百遍，咋？睡不着？” “好像你能睡着似的，你把你怀里那酒瓶子都放下，放被窝里不膈的慌？” “唉，真是做梦都做不成这样，想想之前，在瞅瞅现在……”孟老爷子感慨万分。 “天天住这大房子里，夏天热不着，冬天冷不着，吃香不愁，儿女孝顺，真是不知道上辈子干啥好事了，这辈子才能过上这种日子。”英子翻了个身，面对着老头子，“月仙一天都不休息，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淮川前两天还过来送酒送茶，这姑爷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二姑爷还不是给你送东西，你咋不夸？” “他送的啥按摩仪，啥人参，我不得意这一口啊。” “说你胖你还喘了，还挑人参不对口了。” “睡吧睡吧，早上早点起来，给月仙做点爱吃的。” “成。” 第二天一早，刚刚七点钟。 孟月仙悄悄起床，刚出卧室就见饭桌上摆着锅贴，小米粥，刚腌的辣白菜。 天气热，胃口不好，这可不是外面能买得到吃得着的。 “你们这是几点起的？”孟月仙坐在桌边，手摸向粥碗，不烫温热。 “五点就起来了，下楼买的新鲜肉沫，一点活虾。”英子跟孟老爷子一脸期待地看向孟月仙。 孟月仙提起筷子，夹着锅贴就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捏着勺子喝粥，“起这么早怪累的，下回我想吃西葫芦蒸饺哈~” 英子赶紧点头，“回来提前打电话，到家就能吃上。” 吃过早饭，孟月仙下楼。 伍邱开车将她送去上步村。 今天是拆迁办开动员大会的日子。 扩音大喇叭里是拆迁办邱主任的声音。 “上步村拆迁改造工作正式启动。现将冻结事项通知如下，自发布之日起，迁入户口的人员一律不纳入拆迁补偿安置范围……” “房屋及其附属物不得新建、改建、扩建……不得新栽果树等改变土地现状使用性质。” 邱主任声情并茂朗读完毕，贴在了上步村的公告栏上。 站在一边的租户看热闹，各家房东站在中间位置议论纷纷。 “哎，我有个房子才修了一半，危房改造算不算在里头？” “我种的两排樱桃树都结果了……” 想搬的欢天喜地，不想搬的怨声载道。 上步村的村长清了清嗓子，“都安静，邱主任还没说完。” “此次拆迁补偿标准，可以选择置换回迁房，或者货币补偿，也就是拿钱，另外就是临时安置补助费、搬家补助费、家用设施迁移费……” “对于家里的土地，是按照相关规定征收土地赔偿费、青苗费……” 邱主任把各种费说了一通，就是想让大家高兴起来。 一高兴，那不就想搬家了。 “若大家有疑问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意见，咱们下午就可以在拆迁协议上签字，开始测量登记。” 人群里嗡嗡直响，但是几家房多土多的房东还有些迟疑，大多数上步村村民还是由衷地高兴。 都在扒拉自己的手指头，算自己能得几套房，多少钱。 还有的人想都折算成钱，在市中心买套房子。 王老太跟王老头也在人群之中，静静听着。 会一开完，各回各家。 下午一到，喇叭又响起。 广场上摆了几张桌子椅子，拆迁办跟村委会的几人坐好。 “上步村村民们，下面我宣布，拆迁开始！” “测量结束后，会有登记单子与拆迁补偿协议书，确认同意后签上字拿给我们盖章，期间有任何问题可以咨询我们。” “下面，签一下拆迁同意书，按照签字顺序先后进行测量。” 邱主任话音刚落，四下鸦雀无声。 谁都是第一次拆迁，都没啥经验，但都不想做出头的那个。 谁知道第一个签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场面迅速冷了下来，邱主任拿起大喇叭接着说道。 “我再补充下，拆迁补偿协议书交上来是有奖励的，前十名奖励五千，后面的奖励两千。” 奖励一出，陆陆续续就有人举手，上前签字。 有了开头的，后面就进行得很顺利了。 只不过人群里并没有王老太的身影，几家大户都不在台下，村长拿着手绢不停擦汗，眼睛焦躁地四下看。 好不容易能拆迁，别再因为这几户人家给搅黄了…… 孟月仙敏锐地发现村长的异常，但是她现在只是个打辅助的，目前也说不上什么话。 她也没发现王老太的身影，想了想还是站起身，去王老太家看看再说。 刚一进院子，就见王老太家的客厅坐了好几个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第291章 再信你，我就是狗 “老夏，这在坐的有哪个舍得搬？可我们老了老了，就别给国家添麻烦了，咱不挪窝，那些高楼大厦往哪建？”王老太看着眼前的白背心黑布鞋老头耐心劝道。 “几辈子住在这，我可不想走。”老夏倔驴一个，要不是王老太劝说，他今天就在大会上闹起来了。 “我这身体不好，给我关楼上去，一天不得更闷出个好歹来~”老齐叹口气。 “谁说不是呢，咱现在这么多房子还可以收租，到时候只给几套房子，能租出去几个钱？”老薛翘着二郎腿，戴着黑框眼镜。 王老太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同意拆迁的好处，似乎是得了新房跟钱，但又没觉得有多高兴。 活到这个岁数，钱多钱少都是儿女的，突然改变的未来让这些老家伙患得患失。 他们不确定这个未来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孟月仙悄悄退出王老太的院子，这时候不是她出现的时机。 她回到开大会的地方，见拆迁办的几位正准备去往第一家测量。 村民拿出证件，拆迁办核对完人口，协调员小张看着报数，测量人员小李进行测量，记录员小王记录。 “房子三层加上院子面积一共是510平米，测量和登记一致，房子混砖结构。” 记录员小王将登记单和空白的补偿协议递给户主，“一式两份，若没有意见先在上面签字，然后填写协议书，注意上面有回迁房置换标准和价格补贴方式。” 男人接过单子，浏览了一遍，有些激动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围在四周的人可算看到了测量流程，这才纷纷赶回自己家，等着拆迁办的人到访。 人一走，男人跟老婆把门一关，赶紧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的算起来。 虽然在上步村他们家只有这么一栋房子，可这房子占地面积不小，三层也住着祖孙三代，爹妈去世，就给了两个儿子留下。 总面积510平米，置换成两套140平的回迁房，剩下的面积换钱。 弟弟是这样打算的，虽然哥哥在外地打工，可他总要回来，等过一会去小卖部打电话跟大哥商量商量。 总面积减去回迁房的面积算出剩下的面积，能换27万多。 还有临时安置费、搬迁奖励、装修补偿这又是36万。 不光有两套大户型的房子，还有六十多万的钱，两夫妻抱在一起高兴得合不拢嘴。 孟月仙家的二层小楼也能置换，只不过刚好只能换下两套房，一套拿给英子跟孟老爷子住，另一套自己住。 这边如火如荼的测量，孟月仙只在一边看，一边脑子里想刚刚王老太家里几个大户之间的谈话。 等测量到天色变暗，几个人热得像是水里捞出的模样，这才结束一天的工作。 孟月仙邀请劳累的几人到上步村的二层小楼纳凉歇脚，顺便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 邱主任面露苦笑。 “虽迟但到啊，不过这次已经比之前的很多村子强很多了，起码没有在会上就闹。” “这要是拖到最后也是两败俱伤，城里拆迁就是麻烦，你看村子拆迁就不会这么多事。”协调员小张不满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工作都得做下去。” “难办呢……” 孟月仙一看几人都没辙，问了也是白问。 “那明天开始我先做做工作，你们这边先量着。” “也好，那就辛苦你。”邱主任自然乐意孟月仙揽这费力不讨好的活计。 这次又没有老榕树可以迁移，孟月仙要想别的招数，回到家还在苦思冥想。 傅淮川正把冰镇的西瓜从冰箱里拿出，一分为二，用铁勺把西瓜中间最甜的部分挖成一个个西瓜球，装进玻璃碗里，端给孟月仙。 “想什么呢~” 孟月仙斜躺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书。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儿？” “半小时了，你那一页都没翻。” 孟月仙恍然大悟，赶紧翻过一页。 傅淮川见她又盯着书发呆。 “吃西瓜。” 孟月仙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用叉子插着西瓜进嘴。 “是拆迁遇到问题了？” “嗯。” 傅淮川坐到她身边，拿起沙发边上的报纸翻看。 “情理兼顾，利益平衡。” “啥？” “你之前在花溪村怎么做的？” “我就瞧着那老爷子时不时看自己的老榕树，我就知道他为啥不搬走。” “所以，你先知道对方的需求，才开始行动。” “这么说也对。” 孟月仙又一思索，明白了傅淮川话中的意思。 “虽说他们的身份不同，但是本质一样，我明白了。” 孟月仙一把揽住傅淮川的肩膀，在他脸上大大亲了一口。 “还得是傅教授~” 傅淮川一本正经转过头，“我都说我恢复好了。” 孟月仙头皮发麻，不动声色松开手，却被傅淮川一把抓住。 “又想跑？” 孟月仙苦恼地皱起眉，“你这体力不知当讲不当讲，明天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我先给你做战前动员……”傅淮川缓缓凑近。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还没吃晚饭呢~” “一会儿再吃~” “我饿……” “马上喂饱你……”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洒满卧室。 孟月仙龇牙咧嘴坐起身，气得在熟睡的傅淮川身上狠拍了一巴掌，“再信你，我就是狗！” 傅淮川没睁眼，唇角微勾。 孟月仙穿上衣服，正在客厅找自己的包，傅淮川已经穿戴整齐下楼。 “送你去~” “伍邱来接我。” “我已经让他直接去上步村了。” “你这葫芦卖的什么药？” “为了体恤你晚上加班。” “那倒是。” 傅淮川将她送去上步村，直接开着车去上班。 孟月仙直奔王老太家。 整个上步村到处都在搬家，租房的住户都尽快找地方搬走，毕竟拆迁迫在眉睫，早晚都得离开。 孟月仙跨过地上凌乱没人收拾的垃圾，走进王老太家熟悉的院门。 客厅里依然坐着昨天的那些人。 “姨~我来了~” 老夏一见着孟月仙的脸顿时认出她，这不就是动员大会坐在一边的女人嘛。 “老王，你这是啥意思？” 第292章 五蛇羹 孟月仙笑呵呵走进屋，拦住就要走的众人。 “先别着急走，咱先坐着聊聊天，这拆迁拆的也有我的房子，其实我跟你们是一样的，都不舍得上步村。” 老夏脸色铁青，王老太也站起身拦着他们。 “这茶还没喝完呢，喝完再走嘛~” “老张，咱下了多少年象棋，我没求过你啥，今天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坐下来听听。”王老头也站起身。 抹不开面子的老张迟疑，还是坐了下来。 “听听再说，也不差这一会儿。” 其余几个老头便也跟着落座，老夏也就从众，别扭地坐到一边，梗着脖子看向窗外。 孟月仙落座，给几位老大爷的茶杯续上茶水，这才缓缓开口。 “咱这上步村，别的不说，就这个邻里之间的和谐友爱，那在深市也是头一份。” 几个老大爷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骄傲。 上步村虽说之前二房东猖獗，可后来自从抓到最大的一个团伙后，便少有二房东诈骗的事件发生了。 整体氛围比其他城中村还是好上不少。 孟月仙见众人表情松动不少，接着说道。 “现在，各家签字的都开始测量，早点晚点其实也无所谓，可往后拖只有弊没有利，咱现在签合同回迁的比例、置换面积的优惠都是最优惠的，这真成了钉子户，说实话，最后也落不到什么好毕竟别人拆了赔的也是这么多，挺到最后还涨价，那不是鼓励大家都当钉子户嘛~” 孟月仙观察几人的表情，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棚户区改造以后，周边的学校、医院、交通全都跟着升级，咱这新房的升值空间远大于老房子，咱拖延不搬，错过的可是最佳补偿期，后面政策万一调整，吃亏的还不是咱们~” 几个老人面露难色，眼睛不着痕迹地看向老夏。 “你说现在上步村也有医院、学校，可学校啥样？医院啥样？这建设新楼盘这些设施都会跟着升级，到时候也不用坐车跑去市中心的医院，后代子女上学也不用担心教学质量跟不上。” 之前抱怨自己身体不好，怕爬楼梯的老人明显心动。 “虽说现在咱有房子出租，可城中村出租一间二三十平的房子也租不上两百块钱，安了电梯的大面积楼房出租，怎么也能租上五六百去，以后这房子的价格只会涨不会跌，比存在银行强，而且好些个街边商铺只能上步村的村民才能买，咱就买上两个商铺，那租的价格可高了，旱涝保收，再不济，自己儿女做点小生意，那挣的可是细水长流的钱。”孟月仙循循善诱，说的都在点子上。 王老太适时助攻，“给钱不如把钱都换成商铺，这自己做点小买卖还是好，哪怕卖个水卖个烟，那也不用出去上班，一家子都能养活得了。” 几个老头都开始犹豫，老夏还紧绷着脸，执拗地看向窗外。 孟月仙又接着说，“老房子的线路老化，不是停水就是断电，现在还都用的旱厕，日积月累，确实不方便，可新楼盘一建起来，咱上步村的村民还住在一起，还能建活动中心，跳舞的、唱歌的、下棋的，都呆在空调房里，比现在的条件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老夏~差不多就得了，现在深市可不是咱们几个老东西不想变就不变的，人家国家选深市做改开的城市那都是有原因的，还不是想让全国的人民跟着富起来，我们的那套老想法早就过时了。”王老头端起茶杯吹了吹，就着烫滋溜一口。 王老头口中的老夏一声不吭，其余几人倒是明显不想再挣扎。 王老太可是上步村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都没意见，自己才几栋房子，能有什么意见。 “算咯算咯，该签就签，过了这村没这店。” “旁边那村子闹得凶，最后直接不拆迁了，周围都是建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啊。” “就是，该搬就搬，以后别成了千古罪人。” 孟月仙知道老夏还犟着不松口。 “夏大爷，我以前就听王姨说，你家的儿女有出息，都在市里上班，但是一直没结婚，这回搬了楼房，这婚事包成，几兄弟正好分了家，自立门户，那亲事也就没什么不成的道理。” 老夏最大的心病在儿女身上，都老大不小，就拖着不结婚，明明家里有好几栋房子，都说再等等。 难不成真跟这女人说的一样？ 老夏也不吭声，站起身来。 “说都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孟月仙也跟着起身，“大爷我送你~” “用不着！” 倔强的老夏一走，几个老头这才活跃了气氛。 “要不是老夏带头，我还不就是随大流了~” “哪个不知道他的臭脾气，唉，那不是没招么……” 王老太也跟着叹气，“还不是得他自己想明白。”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签了算了，拖到最后也得不着好~”王老头趁热打铁。 “算咯算咯~不管老夏了~我巴不得这附近建个新医院，做公交车去市里，麻烦死。” “我今儿也签字，再看看商铺，到时候搞间铺子给儿子开，省着天天在家游手好闲。” 几十年的老街坊一同起身，不在王老太家逗留浪费时间，去找测量的拆迁办问问怎么签字。 等一屋子的人走后，孟月仙跟王老太一同收拾桌上的茶杯。 “姨，谢谢你了，还让你忙前忙后。” “唉，这人老了就一点不好，不想变，别怪老夏，老夏年轻时候就死了老婆，一个人带大的三兄弟，又当爹又当妈，也是苦了一辈子。” “那确实难。” “现在老夏就想着抱孙子，可三个儿子一个都不结婚，都在市里公司上班，嫌来回跑麻烦，就在市里租房子，老夏自己守着两栋房子种点果树过日子。” “从前听你提过，今天就想着说服他。” “反正咱也尽力了，就差这么一户。” 孟月仙也已经尽力，该说的说了，不知道老夏会不会想明白。 王老太收了茶杯，从冰箱里掏出邻居送来的五蛇羹。 “这朋友特意给我送来的，你尝尝~” 孟月仙头回见这新奇菜，端到鼻子跟前仔细闻闻，这一闻就来了感觉。 “呕——” 第293章 还不是时候 孟月仙慌忙放下五蛇羹，冲进了厕所，吐得昏天暗地。 王老太赶紧跟在后面，又是端水，又是给孟月仙拍背。 “没什么味道啊~你这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孟月仙泪眼汪汪，喝了半杯凉白开，又洗了把脸。 “可能我心理作用，蛇这东西还真没吃过。” 王老太这才放下心。 “你现在一天这么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忙工作，把身体熬坏了。” “嗯，我会注意的。” 王老太拿孟月仙当亲闺女一样担心，王老头在一边幽幽说道。 “把人家送来的花旗参拿给她。” “哎哟，瞧我这记性。”王老太赶紧走到柜子边拿出好几个盒子。 “还有阿胶，蜂王浆，这都没开过，你拿回去吃。” 孟月仙赶紧拒绝，“姨，我那啥都有，你们留着吃。” “这都是好东西，你买都买不来，不收着我可生气了。” 孟月仙拗不过，只好接过。 “姨，今天就把名签了，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咱选一栋楼，我爸妈一天也没个说话的人，再一起也有个伴儿。” “行啊~一会儿就让你叔把人叫来。” “那我先走了，今天没啥事我就先回去，天气热，可能是热感冒了。” “行，赶紧回去吧。” 王老太把孟月仙送出门，看着她坐上车。 “这边就交给我，除了老夏我不敢保证，其他人肯定都能签字。” “行，谢谢王姨。” “谢什么，你快走吧，回去冲点蜂王浆喝。” “回去吧，别送了。” 孟月仙脸色苍白，倚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孟总要不要去医院？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伍邱见孟月仙脸色惨白，不免担心。 “不用，送我去傅教授家。” 往常生龙活虎的孟月仙，现在虚弱得像是林妹妹，一想到五蛇羹，又泛起一股恶心来。 “停车。” 伍邱赶紧靠着路口缓缓停下。 孟月仙拉开车门，蹲在路边又吐了一遍。 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吐的都是刚刚喝进去的水。 等孟月仙吐无可吐，这才被伍邱扶上车。 送到了家，孟月仙直接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昏睡到傅淮川下班，家里还黑着。 傅淮川换好拖鞋，开了灯，就见孟月仙瘫倒在沙发上还睡着。 他走到沙发边，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汗。 “怎么不去床上睡？” 孟月仙肚子发出咕噜一声，“我饿了，你熬点粥，白粥。” 傅淮川现在的厨艺精进了不少，站起身就钻进厨房。 拿出砂锅，淘洗大米，又抓了一小把糯米混在其中，加水熬煮。 孟月仙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鼻子突然酸起来。 又是帮自己挡刀，又是学做饭，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怎么就让自己捡到了？ 她又翻了个身，随手拿起傅淮川没看完的书。 时间简史？ 放下书，她坐起身，傅淮川把冰箱里的葡萄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端到她眼前。 “先吃点水果，粥还得一会儿，晚上都没吃饭？” “嗯，肠胃不舒服。” 傅淮川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又摸了摸，“倒是没发烧，你也不是个会经常生病的人，应该是吃坏了肚子。” 孟月仙嘿嘿笑，“就我这牛犊子体质，感冒都不带沾边的。” “少这么说，每次说都没好事。”傅淮川对于上次流感还记忆犹新。 孟月仙依偎到傅淮川怀里，慵懒得一动不动。 “真不想动。” “那就给自己放放假。” 放假？ 孟月仙从没想过放假。 大堆的事等着她去做，大把的钱等着她去赚。 她想买房子，买多多的房子。 只不过现在挣点钱都投进新项目里，也只有这么两处房产。 两人依偎在一起，只有灶台上的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岁月静好也就是当下这般模样了。 粥煮好，孟月仙也只喝了一小碗，傅淮川又端着碗强喂了半碗，这才抱她上楼洗漱睡觉。 孟月仙身子不舒服，傅淮川便老老实实抱着她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 孟月仙一睁开眼睛，傅淮川已经不在身边。 她抬起手腕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钟。 好家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赶紧起床洗漱，冲到门口，伍邱正坐在车里看报纸。 “怎么不叫我？”孟月仙赶紧坐上车。 “傅教授出门的时候告诉我，等你睡醒了再出发。”伍邱把手里的报纸折好，放在储物格里。 “下回可别听他的。” 孟月仙可不允许自己堕落。 匆匆赶到上步村，从邱主任的口里听说了上步村全部村民都已签字。 孟月仙再没有了后顾之忧，只需要慢慢测量完毕，施工队就可以进场。 王老太测量的时候一天都没量完，整整花了两天时间，光面积就有几千个平方。 上步村的首富果然不同凡响，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孟月仙一天东奔西跑，青山村的建设她要时时盯着，上步村开始进场，也要瞧着。 人迅速消瘦下来，吃的越来越少，恶心的越来越厉害。 傅淮川看不下去她这样，架着她去医院做检查。 到了医院，又是抽血又是验尿，等待的间隙在医院碰见了熟人。 孟月仙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傅淮川去收费口排队缴费。 “你说你会负责，现在孩子大了你又不想要？”王秀云眼含热泪看着眼前的男人。 “现在哪有功夫生孩子啊，我工作这么忙……” “那你想什么时候要？”王秀云的表情渐渐变得绝望。 “起码得有钱吧，我一天上班挣点钱还得养着你，还得养我们一家子……” “你不要，我要！” “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我老大不小了，你还让我等你？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跟我结婚？” 男人开始不耐烦起来，甩开她的手。 “谁知道是不是我的？你别想着拿孩子要挟我！” 王秀云被甩开，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孟月仙快步走上前，扶起她，冷眼看着这个男人。 “咋？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你爹妈是这么教你做个人的？” 孟月仙的嗓门大，身周来来往往的人都顿下脚步，纷纷看向面红耳赤的男人。 “你，你少血口喷人，她水性杨花，干我什么事！” 第294章 打着灯笼才找到这么好的男人 王秀云咬着下唇，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 曾经的海誓山盟，全都荡然无存。 那个记忆中的人仿佛被换了个魂，让她陌生得不敢认。 “从现在开始，咱俩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男人厌恶地瞥了一眼她快步走出医院。 王秀云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孟月仙扶着她走到一边的长凳上。 “你就把他当个屁放了，不算个男人。” 王秀云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哭腹中的孩子，哭自己有眼无珠。 傅淮川刚缴完费回来，见到此景询问的眼神望向孟月仙。 “你先等会，我俩聊会儿天。” 傅淮川点点头，转身去了走廊的尽头。 等王秀云哭得差不多，这才抽噎着说道。 “我不嫌他穷，他不嫌弃我二婚，我本来断了想出国的念头，他天天鼓动我出国怎么好，一起出国发财，让我求求爸妈，幸亏我留个心眼，没说我是上步村的，他也从来没提过来我家看看。” 王秀云到底不傻，这要是让对方知道丈母娘的实力，说什么都不可能露出今天这样的嘴脸。 “你倒是挺聪明的。”孟月仙确实想夸夸她。 “我就想试试他的真心……” 真心怎么试？ 试得一拍两散。 王秀云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怔怔地看着远处。 “嫁的第一个我不知道珍惜，后悔也没用，这第二个，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想要……” “秀云，回家住吧，你要是想要，他们也能帮你一把，你不想要，我就陪你该做啥就做啥……” 孟月仙遵从她的想法。 如果王秀云能想通回家，也算治好老夫妻的心病。 互相关心，又互相折磨。 如果王秀云真是对爸妈没感情，根本不会隐瞒自己家的实力，还是想靠自己，没想着靠家里。 王秀云没做好准备，看着孟月仙出现在这好奇。 “你怎么来医院的？” “我有点恶心，应该是肠胃不好。” “你该不会是……” 王秀云顿时想到一种可能性。 孟月仙笑道，“咋可能，我上环了，而且我生了五个都没吐过。” 王秀云蹙眉，“我吐了一个月，这才来医院瞧瞧，月份都大了，就是不显怀。” 她的手抚摸着小腹，脸上出现一丝温柔来。 “原来怀孕是这种感觉，难受……” 她在这一刻确认了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对于父母的恩情才有了实质性的理解。 “我哥怎么这么狠心，出国五年了，一次都不回来，以前每年还会写两封信，现在一年都不会邮一个字回来……” 孟月仙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安慰她。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就吃好睡好。” 王秀云叹了一口气。 “吃好睡好，生出一个没爹的孩子，还让我爸妈怎么抬起头做人？” “没爹咋了？有钱的姥姥、姥爷、亲妈，那简直是天选之子。” 王秀云被逗笑，“寡妇比这个更难吗？” 孟月仙认真回忆了一番。 “难，但是再难也有变好的一天。” 这个孩子生还是不生，拿主意还得是王秀云自己，两人还没扯证，这个孩子生下来连个户口都没有。 谁都不能给她拿主意。 “我想，考虑考虑……”王秀云没怀孕的时候对孩子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回自己怀上了，一切似乎都变了。 “那我送你回去~”孟月仙起身，叫来傅淮川，两人一齐开车送他回去。 “我想收拾东西……”王秀云坐在车上思考了一路，还是下定决心。 “行。”孟月仙在一边安抚她，“我帮你搬。” 虽然孟月仙对王秀云之前的行径嗤之以鼻，但又念着王老太的恩情，还是出手帮一把再说。 车开到了秀安区一处安置房楼下。 看房子的崭新程度，应该也是刚刚搬迁不久。 王秀云走在前面，孟月仙傅淮川跟在后面，爬步梯爬到了五楼。 她掏出钥匙开门，正巧一个五十来岁的短发女人开门准备出门。 “秀云？” “汪乐呢？” 女人一听王秀云找汪乐便支支吾吾起来，“他，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嘛，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孟月仙站在王秀云身侧客气说道，“我们来帮秀云搬下东西。” 女人闪身，让三人进门。 狭窄的客厅摆满杂物，家里连个像样的家具家电都没有。 王秀云径直走进卧室，狭窄的卧室进门就是张双人床，衣服都堆在角落。 墙角的箱子被王秀云拖拽出来，她把属于自己的那一摞衣服直接塞进箱子。 孟月仙看着这户家徒四壁的模样，不知道王秀云的脑子里装了多少水。 好好的家不待，跑这来是定向扶贫？ 王秀云三两下就把属于的那点东西一股脑装进箱子。 “走吧。”她双眼通红，有些难受地再次环视住了许久的地方。 傅淮川着急医院的检查，帮着王秀云提着箱子就往外走，差点撞上站在门口伸脖子看的女人。 防贼一般的眼神让孟月仙很是不快，但被压抑在心底，面上还是和气说道。 “阿姨，这些日子麻烦您了，秀云确实喜欢汪公子，汪公子不光人长的一表人才，那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女人赶紧摆手，脸上笑出了花来。 “哎呀~我这儿子对秀云也是不赖，但是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我儿子也不嫌弃秀云二婚，只不过秀云这孩子性格就是太差，说不得讲不得……” 王秀云这回是真寒了心，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倒像是盼着她离开，还要倒打一耙。 往常在父母面前作天作地的王秀云现在就像个鹌鹑，默默垂泪。 孟月仙拽着女人的手，“秀云也是从小惯的，家里就这么个独生女儿，让她收收房租管管公司嫌累，喊她回去，她又耍小性子，这才让汪乐心里讨厌。” 女人一听，又打量孟月仙跟傅淮川的穿着谈吐，心里便信了不少，肠子都快悔青了，赶紧满脸堆笑，“秀云，这小两口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叫那臭小子回来~” 王秀云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孟月仙又笑着说道，“秀云这丫头我带回去批评批评，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来给您家赔不是~” 女人眼睛咕噜噜一转，王秀云的娘家在哪都不清楚，这要是不回来可咋整？ 从没听王秀云提过自家，只说有个哥哥出国了，虽然王秀云不上班，每个月都会拿几百块钱管一家子吃喝拉撒，汪乐的工资一分都不用掏。 原来她本来家里就有钱，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秀云，别走了，你看你，还大着肚子……” 今天她去医院检查，只有汪乐知道自己怀孕，所以他早就回家跟亲妈商量过了…… 王秀云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伪善的女人咬牙切齿。 孟月仙按住王秀云，“你说你这孩子~就你这脾气谁能受得了你，也就是人家汪乐愿意迁就你，看你回去你爸妈怎么收拾你。” “阿姨~等秀云在家好好冷静冷静，到时候我们全家来给你们赔不是。” 女人洋洋得意起来，“唉，我也是拿秀云当女儿，这才告诉她怎么当个好女人，我那儿子要不是眼光高，早就结婚了。” “就是，秀云也是打着灯笼才找到这么好的男人，这辈子秀云就是非他不嫁，哥哥又不在国内，老两口手里的房产公司又多，还得自家人管理才放心。” 女人一听这话就乐得眼睛眯成了缝。 “自家人肯定信得过，只要秀云乖乖听话，两口子哪会吵架~” “我也这么说她啊~就汪乐这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女人的腰杆越来越直，孟月仙揽着秀云的肩膀就往外走。 “阿姨，我们就先回去，过两天我们就回来，你们亲家也见见面。” “好呀好呀。” 女人兴冲冲送到门口，孟月仙不让她继续送。 “送到这就行，来回爬楼梯您也累~” “好呀好呀。” 女人成了复读机，只会好呀好呀。 还是自家儿子有本事，有钱的女人死心塌地，赶紧让他把勾搭的几个女人断干净，准备好嫁入豪门。 刚走到楼下，王秀云红着眼睛瞪着孟月仙。 “他们羞辱我不够，你也要这样？” 第295章 好消息、坏消息 傅淮川自然是孟月仙肚子里的蛔虫，显然王秀云会错了意。 “先上车，慢慢说。” 王秀云不情不愿坐上车，傅淮川一脚油门离开这里。 “你瞧瞧他这条件，眼高手低，既然你们不可能了，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跟你今天说的这些有什么关系？”王秀云还沉浸在刚刚孟月仙殷勤的表现上。 “你拍拍屁股走了，她们就真的等你这尊金佛上门道歉，上赶子给他们家当儿媳妇呢~” 王秀云蹙眉，思索半天才知道孟月仙绕了这一大圈是什么意思。 “捧杀？” “让他们慢慢等，等一个死心塌地，有钱没脑子的儿媳妇。” 傅淮川本来面无表情开车，唇角微微勾起。 这种损招也是孟月仙能想得出来。 王秀云破涕而笑，“还能这样？” “这样比撕破脸还有意思。” 王秀云摸了摸肚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瞎了眼……” “现在上步村拆迁了，你们家拆了几千个平方，到时候让王姨多买商铺，你就帮着管管，他们两个岁数也大了，你离家这么多年，也该尽尽孝了。” 以前好言相劝，王秀云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现在好歹能听得进话。 “谢谢你。”王秀云的感谢细不可闻。 孟月仙拍了拍她的手，可算是解决了王老太的家事。 车停在上步村王老太家门口，王秀云躲在孟月仙身后，傅淮川拎着箱子走在前面。 “哎呀~一起过来的？”王老太放下手里的铲子。 院子的花她准备先移栽到租住的新房那里，到底是养了多年，还不舍得丢弃。 孟月仙把王秀云拽到身侧，“王姨，秀云搬回来了。” 王秀云呆愣一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王秀云。 “妈……”王秀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委屈让千言万语只简单汇成了一个字。 上次的不欢而散都被吹散到风中，王老头嘴上没说什么，却背着双手走出院子，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两兜的肉菜水果。 “晚上就在这吃，别走了。” 孟月仙起身，“我这还有点别的事，就先走了。” “姐……”王秀云站起身相送。 怀孕的事老两口还不知情，孟月仙并没有说一点多余的话。 “你们就坐着吧，等搬到新房子，咱再聚。” 傅淮川早就等急了，出了门就抓紧时间赶去医院。 他虽然嘴上相信孟月仙的肠胃毛病，但是心里却对另一个原因更上心。 难不成真跟田向松说的一样，是怀孕了？ 这些日子傅淮川简直兢兢业业地照顾她的起居，晚上老实得像是得道高僧。 孟月仙只以为他体恤自己身体不适，并没有多想到那方面。 等到了医院，都快到了下班时间，孟月仙本想着明天再来，傅淮川说什么都不同意。 抽完了血，该检查的项目检查完，第二天才能来拿结果。 孟月仙又让傅淮川开车送自己去尧山县。 青山村跟花溪村地理位置好，依山傍水，最适合种菜。 花溪村现如今都等着高速路的建设，回来不少年轻人，山边的良田不能荒废，家中老人带着年轻人勤勤恳恳种菜，补贴家用。 孟月仙直接找到村委会，等了一会儿村长汗流浃背从田间地头赶回来。 “怎么来了？”村长黝黑的脸上都是汗水，摘了草帽坐在凳子上扇风。 “我来谈谈合作。” “合作？”村长知道孟月仙生意做得大，但是想不出他们这样一个小村子能有什么值得合作的地方。 “我看中了咱们花溪村的土地跟河水，我这边连锁饺子店还有速冻饺子厂的蔬菜，想承包给你们。” 村长瞪大双眼，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膝盖，“承包？” “相当于订单农业协议，到时候你们盖上恒温大棚，从靠天吃饭变成按单生产，我这边提前确定收购量和保护价。” 村长自然乐意，“真的？” “那还有假？”孟月仙笑道。 “猪肉养殖已经成熟，相对也有了一些经验，蔬菜的话，我想拿给花溪村跟青山村来做。” “那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我们这些种菜的土法子，你能看上？” “我需要的菜不打农药，到时候我会找技术人员来指导你们，所有问题都可以得到及时解决，科学种菜。” 村长再没了后顾之忧，“那更好了，说实话，我真的怕合同这个东西，咱农民实在，但是真怕种不好你再让我们赔钱，既然你请了专家，我们就好好种。” “那就合作愉快。” 出了花溪村，又赶往青山村。 临近傍晚，半边天都浸在火烧云里，橘红、绯红、金紫层层铺展，田埂边的野菊随风摇晃着腰肢，整个村庄都被裹在一片温柔的红里。 傅淮川走在披着霞光的孟月仙身侧。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不行吗？” 孟月仙摇摇头。 “抬手的事，现在速冻饺子厂的销路逐渐打开，需求量越来越大，供应商的质量和成本不稳定，尽早解决才是。” 青山村刚刚交房，孟月仙一到，受到村长的热烈欢迎。 “孟总，快请坐~” 孟月仙把合作一说，青山村的村长立马激动地站起身。 “孟总您说什么咱就办什么~” 上次孟月仙当场砸房重建，在青山村民心里的光辉形象可了不得。 孟月仙婉拒村长的留饭请求，一天的工作这才结束。 返程的路上，孟月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傅淮川从后座扯了一件外套盖在她身上，开着车在夜色里往家的方向疾驰。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孟月仙刚到办公室，就见顾西早就等在那。 “今天怎么来了？厂子里有什么事？”孟月仙的心陡然提起。 顾西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 “妈，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见顾西没正形的样，孟月仙的心又落回肚子，舒服地窝进老板椅。 “好消息。” “我想跟玛莎结婚。” 孟月仙眯眼看他，“真的？” “那还有假~”顾西是真想结婚了。 “坏消息呢？” “玛莎不同意……” “啧……” 第296章 小毛病还是大毛病 “你这搞的叫什么事儿？”孟月仙就差翻白眼了。 “我俩这都处几个月了，我一说结婚，她就扯些别的。” “人家外国人都要单膝跪地求婚，你没看过电影啊~” “那不是电影演的嘛。” “那你就照着电影教得演一遍，钻戒啊，玫瑰花什么的。” 顾西撇撇嘴，“真有用？” 孟月仙耸耸肩，“你求完婚还得陪人家回趟家，征求人家父母的同意呢。” “真的是太远了。”顾西哀叹一声。 “你还知道远，人家姑娘大老远的嫁给你，当父母的谁会放心呢~”孟月仙是没想到，顾西这小子死缠烂打，还真追到了玛莎。 “那我试试。” 顾西站起身，昂首挺胸，“成败在此一举。” “走走走~别耽误我上班。”孟月仙头疼的挥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妈，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我的个人生活啊，怎么我的人生大事你一点不关心。”顾西委屈，顾西直接就说。 孟月仙翻看办公桌上的文件，头都不抬一下，“你的人生大事关我啥事？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 顾西摸摸脑袋，“也是哈~” 他的朋友好些孩子都有了，偏偏没人催他结婚生子，整得他自己倒有些着急了，也想成个家。 顾西前脚走，傅淮川的电话后脚就到。 “喂？” “月仙，检查结果拿到了。” “啥毛病？” “胃食管反流加胃炎……”傅淮川看着报告确认了好几遍。 没怀孕。 “我就说嘛，开点药应该就行。”孟月仙不在意地说道。 傅淮川低落了一下，觉得自己甚为可笑。 原来并没有想过生孩子的问题，婚姻大事，也只是两个人悄悄扯了一张结婚证，没有大办特办。 孟月仙疑似怀孕之后，他的父爱突然觉醒，突然开始注意街上的孩子，小区里的娃娃来。 原来，这都是错觉。 “我把药开好，记得按时吃。” “嗯。” 孟月仙挂了电话，专心忙手里的事。 现在上步村的拆迁工程有条不紊，刘波确实再没出过岔子，建完了青山村后，施工队整个加入上步村的拆迁工程。 刘勇、陈启、刘涛、刘波四个男人就在上步村的帐篷里凑合，全部身心扑在上步村的安全施工上。 顾西准备了好几天，在俄餐厅所有客人的面前，西装革履，捧着一捧巨大的玫瑰花束，单膝跪地，手里举着钻戒求婚。 玛莎错愕地看着眼前紧张的男人，感动得泪花翻涌。 餐厅里的顾客开始起哄，欢呼声，鼓掌声，大厅的环绕音箱里传出熟悉的俄国浪漫歌曲。 玛莎双手捂着嘴，接过顾西手上的戒指。 浪漫的氛围下，在起哄声中，二人紧紧相拥。 顾西怀里抱着玛莎，幸福地转了好几个圈。 老妈诚不欺我，果然好使。 顾西第一时间拉着玛莎冲去办公室，孟月仙还埋在资料堆里。 不用顾西说，见玛莎幸福害羞的模样，什么情况一目了然。 孟月仙起身，抱住玛莎。 “我太幸福了，要是顾西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揍他。” 孟月仙说的俄语，顾西一句听不懂。 “说啥呢？” “夸你长得好看。”孟月仙笑着看自己的二儿子也即将有了自己的小家。 顾西笑嘻嘻，“我们明天就回俄国。” “这么快？” “早点见面，早点回来办婚礼。” “去吧。” “店里倒是没什么事，饺子厂怎么办？”顾西有点担心。 “有我呢。” 顾西一走，孟月仙就彻底坐不了办公室，药才吃了几顿，就扔在了一边。 傅淮川见她天天不是泡在速冻饺子厂，就是去上步村的工地，只好搬动了丈母娘大人，给孟月仙夺命连环CALL，这才让孟月仙没那么拼命。 秋老虎最后的余热散尽，凉爽的秋风徐徐。 孟月仙又泛起熟悉的恶心，医院开的药早不知扔去了哪里。 她害怕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自己悄悄去医院检查。 大夫一脸凝重。 “还是做个B超把里面都看看，有可能不是胃的问题。” 孟月仙心底惴惴不安，“那就查一查。” 等待的功夫，她思来想去，还有什么没处理，万一要是住院，人手怎么调度。 等到B超大夫喊到她的名字，她都没听见，还是邻座的大姐推了推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赶紧道谢，站起身走进B超室。 做检查的大夫带着白口罩，只看到两个眼睛。 “把衣服拽起来，脱鞋躺到床上。” 孟月仙乖乖照做。 冰冷的凝胶在她的上半身游走，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漫长的等待，让她的脑子乱成一团。 上辈子也是胃不好，得了胃癌，最后活活疼死。 难不成这病还是躲不过？ 可现在的她还年轻，已经得了癌症？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大夫已经收了仪器，递给她一沓粗糙的刀纸。 “擦擦，出去等着吧。” 报告还得等等才知道结果，她穿好衣服又坐回了走廊。 越想越害怕，还是掏出大哥大，给傅淮川打去电话。 “淮川，你现在有空吗……” “在哪？” “医院。” 傅淮川来得极快，检查结果还没出，他已经气喘吁吁跑到孟月仙面前。 孟月仙尽量平静的说道。 “感觉不太对劲，我怕是胃癌。” 傅淮川一把抱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丧气话。 “不可能，明明就是个小毛病，结果还没出呢。” 孟月仙的脸闷在他的怀里，“嗯，是我多想。” 主要最近吐得越来越厉害，她想着是不是自己没听大夫的话好好吃饭，这才变严重的。 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神情紧张地看着B超室的门。 等了不知道多久，身边检查等待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孟月仙的报告始终都没递出来。 都等到快下班了，傅淮川忍不住敲了敲门。 “医生，我妻子的报告怎么还没出？” B超大夫一脸懵，“什么时候做的检查？” “下午两点半。” “早都给了啊，什么名字？” “孟月仙。” 大夫弯腰翻找手上的单子，“先出去吧，我这边找找。” 孟月仙本来就紧张，这下更紧张了。 什么病不让她知道？ 傅淮川安抚她。 “再等等。” 等了一会儿，大夫走出，一脸歉意。 “不好意思，掉在角落里没发现，早告诉我，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谢谢。”傅淮川焦急地接过大夫递来的胆子，先低头看去。 孟月仙还坐在原地，焦虑地看向他的脸。 她甚至不敢第一时间去确认。 傅淮川皱眉看了半天，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 孟月仙试探性地问道。 “严重？” “嗯，你不能再这样工作下去了……” 第297章 新年新气象 傅淮川的表情严肃，看得孟月仙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病？” 傅淮川把她抱在怀里，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要当爸爸了。” 孟月仙大脑一片空白。 爸爸？ 怀孕了？ 她推开傅淮川，拿过他手里的报告单。 “子宫大小尚可，形态规则，宫腔内可见小孕囊，位于宫底部，未见明显胎压及胎心搏动，双侧附件区未见明显异常。” 她还看着报告发呆，傅淮川紧紧抱着她，“月仙，我们要有孩子了……” “我上环的，怎么会怀上？” 傅淮川拉着她又挂了妇产科急诊，女大夫拿着报告看了半天。 “这个没什么好质疑的，就是怀上了。” “可我上环的，怎么能怀孕？” “多久了？” 孟月仙迟疑地计算时间，“将近20年？我记不太清了……” “20年？”大夫夸张的语气让孟月仙有些不好意思。 “农村都是这样……” “看B超单你这个节育环应该是不锈钢，但是无论什么材质20年都已经到了极限，还好你这离胚胎较远，没有对胚胎的生长发育造成明显压迫或其他不良影响，但是后续需要密切观察，定期产检，现在是娠妊期，这个节育环是不能动的，等生产的时候，趁机取出来，你就少遭点罪。” 孟月仙人还是懵的，她怀孕从来没孕吐过，所以压根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怀孕了。 傅淮川轻抚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 “所以，要听大夫的话。” 孟月仙脑子里乱糟糟，呆呆看着大夫的嘱咐，又被傅淮川搀扶着下了楼，坐进了车里。 傅淮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开车直奔书店。 买了十来本菜谱，又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的菜，这才回到家。 孟月仙自此过上了太上皇的日子，甚至穿鞋这种小事，傅淮川都能快一步，蹲在地上，把鞋为她穿好。 回想起以前怀孕，寒冬腊月还要冷水洗衣服，劈柴做饭，小的哭，大的闹，她都不敢回忆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好像仗着自己年轻，就咬牙为了几个孩子眼泪拌饭，生生挺了这么多年。 傅淮川特意请了年假，成了孟月仙的专职司机。 成了太上皇手边的小太监，走路都要扶着，手里随时拿着保温杯，外套。 怀孕的消息谁都没说，想平安地度过最危险的前三月。 孕吐厉害，坐车都要下车吐上一会才能继续赶路。 顾西还没回，工厂要时刻盯着，上步村的拆迁过半，也要时时瞧瞧。 刘勇再不懂事，也看出点不同寻常来。 “就你现在这个情况回家呆着去。” 孟月仙脸色苍白，人也瘦了不少，精神头也不如从前。 “没事，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 “淮川，娶这样的女人可够你受。”刘勇把矛头对准傅淮川。 “她想怎样就怎样，我都随她。”傅淮川说话的语气坦荡，一点不觉自己是个耙耳朵。 刘勇啧啧了两下，酸得牙倒。 等三个月的危险期一过，孟月仙大大方方通知了家里的每个人。 英子简直是欢喜的不得了。 “哎呀呀~咱家真是喜事一件接着一件，春桃生了个小丫头，你这也有一个，双喜临门~” 孟月仙其实没有生育计划，但是命运就是这般奇妙。 好像老天爷舍不得傅淮川这种优良基因没有延续，立马给安排一个意外。 傅淮川忙前忙后，英子看在眼里，更是高兴。 “你别老指使人家，人家上了一天班够累了，你就回来住，我伺候你。” 孟月仙躺在沙发上接受傅淮川的葡萄投喂。 “我怀孕这么难受，他也得感同身受一下，生孩子可没那么容易，总要付出点代价。” “月仙辛苦，我这点辛苦不算辛苦。”傅淮川还要替孟月仙说话。 成吧。 英子也没话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春桃家的嫩娃娃还要排队偶尔才能送过来，月仙生的可就不用排了。 老一辈的人似乎只要人丁兴旺，有钱没钱都是喜事。 就在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时刻，顾西终于带着新婚妻子返回深市。 又是近在年底，索性过年的时候再办婚礼。 一过了危险期，傅淮川要回去忙工作。 孟月仙便挺着肚子跑回上步村。 一片废墟之中，总有个孕妇站在其中指点江山。 上步村的工程即将落下帷幕，尹局长立马就给了新工程，还是拆迁。 刘勇管理下的建筑公司，日渐成熟，无论是人才配备，还是拆迁经验，目前在深市也是叫的上名号。 而白海生的嘉力集团与孟月仙的产业合作越来越多，强强联合的姿态，强势进入深市各界大佬的视线。 商业酒会，孟月仙挺着孕肚，穿着香槟色定制吊带长裙，举着高脚酒杯里的矿泉水、轮番敬酒。 此时的她丰腴不少，却更显雍容华贵的气质。 白海生也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对于感情也淡然不少。 “身体受得住吗？” “刚开始挺遭罪，现在只能是幸福肥了。” “做不成夫妻，只能做亲家了。” 孟月仙被白海生的说辞逗笑，“这么说也对。” 没等两人再说上两句，傅淮川从一侧走过来，给孟月仙的酒杯倒上凉白开。 “去坐会儿，你这脚肿得厉害。” 白海生哑然失笑，“你这服务到位啊。” 傅淮川点点头，“我老婆辛苦，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孟月仙被搀扶着去旁边的休息区落座，“你不是要赶去加班吗？” “这个班也不是非加不可。” 傅淮川穿着高定礼服，戴着金丝眼镜，整个人文质彬彬。 孟月仙帮他把领口整理一番，“真帅~” 傅淮川清了清喉咙，“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请自重。” 现在的傅淮川会开玩笑，能逗孟月仙开心。 晚上还要趴在她的肚皮讲故事。 那些童话故事不够严谨，他自创了不少故事。 “田螺姑娘在路边被人捡走了，带回了家，宝宝，这是绑架，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男人把田螺姑娘的壳藏了起来，田螺姑娘再也回不了家，只能嫁给他，这是非法拘禁加强迫婚姻罪……” 孟月仙听得一愣一愣的。 谁家好人一边说童话故事，一边普法？ 傅淮川就认定孟月仙肚子里的是小棉袄，不接受是另外的性别。 天天女儿长，公主短。 孟月仙想让他清醒一点，万一生了翻盘，那种打击还是提前做好准备为妙。 傅淮川一本正经说道。 “按照科学来说，是女儿，按照封建迷信来说，还是女儿。” 孟月仙觉得抛媚眼给瞎子看，闭嘴算了。 转眼就到了年底。 到处张灯结彩，迎接新年。 玛莎的高档婚纱店也开门营业。 前些日子孟月仙跟随顾西两口子去了一趟香江，孟月仙就萌生了这个想法。 此时深市的婚庆周边还处在开蒙阶段。 玛莎在深市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款式，而香江早就跟国际接轨，款式多，且可选性极高。 高中低档，总有选择。 跟玛莎探讨了一番，玛莎也觉得可行，本来是备婚之旅，最后成了调研之路。 顾西手提着两大箱样品跟图册，厚厚的一本名片跟着婆媳二人，回到深市。 迎娶进门的新媳妇，孟月仙直接就送了一家高档婚纱店当新婚礼物。 俄餐厅此时步入正轨，玛莎完全可以做自己的事业。 顾西倒是以玛莎的意愿为主，谁叫这个家是母系社会。 女人的地位遥遥领先这个家里的男人。 开业当天，社会名流纷纷前来祝贺，玛莎金发碧眼，穿着定制西装，站在人群之中分外醒目。 早就在孟月仙手下摸爬滚打许久，在俄餐厅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现在她也可以独当一面。 孟月仙如今退居幕后，看着她发光发热。 开业当天就有不少人订购婚纱，忙得玛莎饭都来不及吃。 等到深夜，顾西开车接她回家，玛莎还沉浸在兴奋之中。 大年二十九，俄餐厅照常休业。 孟月仙邀请了所有的业务骨干，齐聚一堂。 本想着好好家人团聚，几个子女都说不回来过年，孟月仙还悄悄失落了几天。 英子穿着大红色的旗袍，在桌边跟一堆女人聊天，刘勇几个男人则坐在邻桌谈天说地。 孟月仙刚进厨房看厨师的菜做好了没，等再出来，屋里齐刷刷站着几个儿女，丫蛋儿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脸亲个不停。 “奶奶~” 第298章 身处旷野 顾南身着戎装，身形挺直，手里还拎着军绿色的行囊显然刚刚下车。 寸头，剑眉，冷硬的颌角线条，健康的肤色，跟曾经的顾南简直判若两人。 顾东跟红梅站在一起，手里提着大堆的礼物。 顾北的头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温柔如水的气质多了不少英气，在外求学历练，她也成长快速。 一脸俏皮的顾念坐在英子身边，给老太太拆礼物。 “姥~你看我给你挑的衣服，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 顾念倒是变化不大，如果非要找些变化，长开了不少，更漂亮了。 顾西揽着玛莎的肩膀笑嘻嘻说道。 “妈，惊喜~” 孟月仙无语地看着他，“你们倒是隐瞒的够好，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哪知道，傅淮川跟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早就知情。 一家团圆，饭菜上桌。 几个长大成人的儿女代替孟月仙轮番上阵给其他桌上的长辈功臣敬酒。 敬过酒，一家人围在桌边说说笑笑。 “顾念~你真要拍电视剧？”顾东一脸好奇。 “那当然。”顾念扬起下巴，骄傲的像是一只小孔雀。 “啥名啊？到时候播出来我们得好好看看。”红梅笑着看顾念，“现在得多跟顾念拍拍照片，咱家也有明星了。” “外来妹，演的是乡下丫头到城市里打工。”顾念解释一番剧情。 “等播出来，咱全家到点就看。”英子老骄傲了，手在顾念的手背上拍了又拍，“念念小时候就爱给大家表演唱歌跳舞，就是妥妥的明星。” 顾西大喇喇笑出声，“可拉倒吧~小时候还会表演尿炕呢~” 被顾西嘲笑，顾念也不生气，转头走到玛莎身旁。 “嫂子，我跟你说，我二哥最怕什么……” 顾西赶紧把她往一边推，“我错了我错了，小祖宗~” 笑声一阵又一阵，顾西出丑，全家高兴。 孟月仙给顾南夹菜，“你看现在瘦了不少，多吃点。” “我可不瘦，在部队我吃的香睡的好，以前容易失眠，去了那再没有过。” 顾南喝了点酒，倒是没醉，酒量见长。 顾北在一边笑着说道，“冰冰今年怎么没回来过年？” 问题虽说是问的孟月仙，可顾南的耳根悄悄红了。 孟月仙放下筷子，“她爸说带她出国旅游，估计过两天就回来了。” 顾南上车前就给白冰冰打去电话，无人接听，现在才知道她去了哪。 靠着每天一封的书信，二人感情越来越深，思念越来越浓，却还是没见上面。 “北~短发比长发还好看呢~”孟月仙用手捋了捋顾北额间的碎发。 “我也这么觉得。”顾北比从前自信了不少。 “妈，到时候毕业我就回来~” “那倒是好，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帮我才回来。”孟月仙不想她牺牲自己，只为了分担自己的工作。 顾北摇摇头，“我倒是不想来你的公司。” “哦？”孟月仙引起好奇。 “咱们初来深市吃的亏上的当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我想帮助更多的女性同胞，让她们也能像你一样勇往直前，。” 顾北的眼睛闪着光，她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可上了大学，她开拓了眼界，慢慢的心底那个梦想日渐清晰。 孟月仙很感慨，顾北跟她们都不一样，她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她也确实这么做的，坚定不移的朝着梦想一步步迈进，在学校里主动帮老师整理政治文献，撰写调研报告，很清晰地规划自己的职业路径。 “我支持你，也为你骄傲。” 顾北有些害羞，心里是满满的喜悦。 “妈，你也为我骄傲一下呗~”顾西在一边起哄。 孟月仙点点头，“我也为你骄傲，你能娶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命好~” 玛莎在一边捂嘴笑，顾西恍然大悟，“我一定是你垃圾桶捡来的~” 顾东在一边笑，“确认了？你确认的也晚了点~” “哥，你那代工厂整不错啊？” “咱也挣挣洋鬼子的钱！” 红梅羽绒服打出了名头，也有一些其他商机随之而来。 国外品牌的代加工，顾东也做的风生水起。 窗外爆竹声声，电视里传来难忘今宵的歌声。 所有人都走出店外，一齐抬头看向漫天的烟火。 孟月仙扶着腰站在店门口，掌心被傅淮川轻轻裹住。 烟火一个接一个炸开，金红的光落在每个人脸上。 腹中的小家伙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回应这满天璀璨，孟月仙往傅淮川的身边靠了靠。 夜深人静，又是新的一年。 窗外的月光撒进来，落在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上。 照片里的孟月仙跟傅淮川站在中间，儿女们依偎两侧，每个人都笑得灿烂。 孟月仙躺在傅淮川的臂弯里，看着照片出神。 “今天累一天了，还不困？”傅淮川的大手轻抚着她隆起的肚皮上。 孟月仙长叹了一口气。 “还在犯愁会上讲什么。” “你不是写了一份。” “场面话老是背不下来，现在怀孕了记性都变差了。” “那就临场发挥，简单说说，早点睡吧。” “嗯。” 年初一的清晨，薄雾还没散尽。 孟月仙坐在梳妆台上前，傅淮川手里端着一碗醪糟鸡蛋，看着她对着镜子涂口红。 “紧张吗？” 孟月仙涂口红的动作一顿。 “有点。”她实话实说。 “我怕自己讲不好。” “你忘了在酒会上侃侃而谈，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傅淮川唇角噙着笑，表情夸张。 孟月仙也跟着笑，“忽悠谁不会啊，可这次不一样。” 八点一过，傅淮川载着孟月仙去往市政府礼堂。 坐满人的礼堂，黑压压的一片，孟月仙有些紧张，悄悄深呼吸。 傅淮川的大手一直拽着她的手，给她鼓励。 轮到她上台时，台下忽然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台。 台下第一排正中坐着的正是余市长，看到熟悉的面孔，余市长温和的笑着，欣慰她的成就。 在那一张张面孔之中，孟月仙看到了自己的家人，朋友，一路走来的伙伴，帮助自己的人。 她把准备好的演讲词卡攥在手心，没有去看一眼。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今天站在这里，我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踏上深市的土地，我攥着从老家带来的一千八百块钱，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沉稳。 没说企业如今的规模和利润，只讲了摆摊时闹的笑话，讲了自己愣头青找市长解决发车皮，讲了洪涝过后人们努力重建家园，讲了异国他乡的温暖。 “有人说我们这些企业家是‘弄潮儿’，但我觉得，我们更像追光的人。” “这光，是改开的政策光，是街坊邻里的人情暖，更是这座城市给每个奋斗者的机会！” 掌声雷动中，孟月仙说了最后一句。 “新的一年，我和大家一起，继续追着这束光往前走！” 话音落下，掌声比刚才更响。 她缓缓走下台，傅淮川早已等在台下，扶着她走回座位。 “你现场发挥的更好。”傅淮川悄悄竖起大拇指。 孟月仙忽然想起书上的一句话。 原来那些看似荒唐的、狼狈的、微不足道的过去，早已悄悄铺成了今天脚下的路。 阳光正好，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身处旷野，任何方向都是前方。 命运负责打击，但凡人保留偏执的权利。 不再是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 重生不仅仅是超脱的想象，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 觉醒也不是终点，而是活出自我的起点。 愿每个人都有重生的勇气，掀桌的能力。 ——全书完—— 第299章 番外1 大年初六。 顾西穿着定制的金丝暗纹马褂，胸前佩戴着大红花，焦急地踱步。 身为伴郎的顾南穿着宝蓝色杭绸长衫，站在一边打趣。 “二哥，你慌什么？” “你不是新郎官，怎么懂这种感受！”顾西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手绢，不时擦额上的汗。 此时酒店大厅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绸缎挂满四处，鎏金的‘囍’字占满了整个舞台。 连服务生都穿着中式唐装，忙碌穿梭在各处。 宾客陆续到场，顾西正站在大厅门口迎接，刘涛跟刘波站在铺着红布的桌前，负责记录礼金。 顾南身为伴郎，自然要在一旁帮忙。 “还是大哥好，英年早婚，不用在这帮忙。” “顾南，你再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顾西在握手迎接祝贺中抽空低声说道。 “怕你的新娘子逃婚？我一个男人，怎么好总去。”顾南纹丝不动。 相比较于新郎官这边的迎宾辛苦，新娘这边就简单多了。 本来还有接亲环节，但是怕玛莎太累，孟月仙主动提议，直接在酒店摆酒，保持体力，迎接闹洞房。 这会儿玛莎在化妆师的巧手打扮下，简直像极了仙女下凡。 玛莎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师正在调整凤冠的角度。 这凤冠还是从苏州老字号特意订购，赤金底座上镶着东珠和红珊瑚，凤凰的尾羽垂着细密的珍珠流苏，晃动间簌簌作响。 两只手腕戴着龙凤镯，耳垂上是翡翠耳坠。 身上的褂裙是苏绣大师的手笔，正红的缎面上，金丝绣的龙凤从肩头盘到裙摆，领口的盘扣都是足金打的。 裙摆下是绣鞋，鞋头上是金线绣成的并蒂莲。 白冰冰在一边跟化妆师商量妆面，顾念还在给自己补妆。 “嫂子~就你这造型，站在你的婚纱店门口，都是活招牌。”顾念放下眉笔，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向镜子里的玛莎。 顾北正跟婚礼策划商讨流程，安排得仔细。 玛莎的母亲穿着大红的旗袍走进来，“我的女儿，你太美了~” “是谁给你挑的衣服？” “你的妈妈。” 如今玛莎嫁到这，虽有不舍，又不得不放手，可短短呆了几天，就让他们热爱这座城市。 到处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高速发展的深市让他们开了眼界。 根本不是那个吃草根啃树皮，代表着落后的国家。 等新娘准备妥当，此时大厅已经坐满了宾客，不乏各界名流。 现场演奏的礼乐声响起，化妆师赶紧把杭绸的大红盖头盖在玛莎的头上。 盖头上用金线绣着‘百年好合’，边缘缀着金线流苏。 红盖头落下的瞬间，玛莎的视线只剩下一小片绣服上的绣线花纹，还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她被人轻轻扶起，裙摆扫过地面。 顾念轻轻趴在她身侧说道。 “嫂子，我牵着你。” 玛莎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量，顾念跟顾北一左一右牵着她向前走。 大厅中落座的宾客屏住呼吸，灯光照在红毯之上。 顾西站在舞台中央，看着两个妹妹扶着新娘一步步走向舞台。 台下的玛莎父母眼含热泪，孟月仙坐在一边安抚，“玛莎就是我的女儿，你们放心。” 顾西看着玛莎越来越近，心里的幸福溢于言表。 顾西终于接到了心心念念的新娘，一对新人并肩站立。 司仪拿着话筒高声唱喏。 “一拜天地~” 新人齐齐转身，对着大门方向鞠躬。 “二拜高堂~” 新人转向台下的双方父母再次鞠躬。 “夫妻对拜~” 两人缓缓转身相对，这一拜，是承诺往后风雨同舟，是约定余生柴米油盐共赴。 丫蛋儿身着红色的小礼服裙，走上台来，手里端着红绸缠绕的秤杆。 顾西接过，执起秤杆，轻轻一挑。 鲜红的盖头被挑离，露出玛莎凤冠上的珠花和脸颊上的红晕。 四目相对，顾西看得呆愣原地。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满堂的喝彩与掌声响起。 傅淮川悄悄趴在孟月仙耳侧，“到时候我们也补办一场？” 孟月仙抚着肚皮，“累人得很，满月酒给你办。” 白冰冰依偎在顾南身侧，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原来觉得白婚纱才洋气，现在看来，还是传统婚礼更有意思。” 顾南笑笑，“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直白的话让白冰冰幸福地翘起唇角，故意扭过头。 “谁说嫁给你了~” 吃过宴席，年轻人都一股脑去新房，还有重头戏。 喝得晕乎乎的顾西躺在车后座，睡了一路。 玛莎换上了一身大红旗袍，锦缎流光，身形勾勒出柔和的曲线，领口绣着的金线牡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金发挽成了发髻，发丝服帖，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纤细的脖颈。 一枚雕花金钗斜斜插在髻上，钗头的凤尾垂着金珠，随着动作摇晃出金色的光晕。 新郎官哪有不醉的道理，玛莎无奈地抚着顾西的额头。 “到家了，起来吧。” 顾西短暂休息过后，强打精神，跟着一同下车。 二人的房子买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一栋两层别墅。 年轻人吵嚷着紧随其后，进到贴满囍字的婚房。 玛莎刚从冰箱里拿出蜂蜜，想冲蜂蜜水给顾西先醒醒酒，闹洞房的人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好。 不知谁准备的红线，线上拴着一颗红枣，刘波站在凳子上，手持红线。 “来来来~重头戏来了，咬着了，早生贵子！” 顾西被推搡到绳下，玛莎也被拉了过来。 在起哄声中，新人被推到一处，头凑得极近。 红枣左右晃动，顾西本就喝得迷迷糊糊，更是看不清楚，两人鼻尖快要相触，红枣近在咫尺，刘波猛地一扯线，红枣倏地弹开，倒让两人额头轻轻撞在一处，惹得满房哄笑。 等红枣再度落下，顾西一把用嘴叼住，轻轻一吻印在玛莎的唇上。 “想看什么我还不知道，用得着搞这么复杂~”顾西倒是被刚刚的撞击撞清醒不少。 这一吻直接让屋子里的年轻男女激动起来。 顾念在一边叫喊，“不算不算，两个人一起咬上才算~” 陈启在一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差不多得了。” “就不。”顾念做了个鬼脸，兴冲冲抽出准备好的红布，蒙在了顾西的脸上。 “来~看哪个才是你的新娘子~” 几个女孩排排站伸出手。 顾西在起哄声中，一个个抓去。 第一个就是顾念，她还故意拽住他的手不让他抽开。 “顾念别闹~” 第二个是凑数的顾北。 “顾北，你手上小时候的疤我都摸到了。” 第三个是白冰冰。 “你这手太短。” 第四个才是玛莎。 顾西抓着不撒手，拽着她的双手就往怀里拖，“这才是我老婆~” 等解开红绸，顾念不服气地把红绸蒙在自己脸上，“怎么看见的？我明明实验过，看不到才对。” 顾西搂着玛莎大笑，“玛莎的手又细又长，哪是你们这些小短手。” 喧闹正酣时，顾西身子一晃，手撑着桌边‘哎哟’一声，“喝多了喝多了，想吐……” “好了好了，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闹得差不多了，都走吧。”陈启主持大局，赶所有人出门。 顾念叉腰，“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陈启赔笑，“当然是你这伙的，走吧走吧姑奶奶！” 众人欢笑离去，喧闹了一整天的婚礼这才落下帷幕。 顾西哪还有刚刚的醉态，他转身看向玛莎，不等她反应，便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卧室走去。 玛莎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醉了吗？” “我不装醉？现在能跟你洞房嘛？”顾西脚步带风，走的分外着急。 玛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真是有你的~” 刚走进卧室，顾西抱着玛莎就往床上倒去。 他撑在她耳侧，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现在，只剩我们了……” 玛莎只用一个深吻回应，红色的床头灯熄灭一瞬，又一下点亮。 一掀红色的喜被，床上都是花生跟红枣，硌得玛莎撅着嘴，“这是什么？” 顾西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拂过她被硌得微蹙的眉心。 他随手把花生红枣拢到床边，又把灯绳拽到底，俯身贴近。 “现在先别管这些，我们要干正事要紧……” 话音未落，便再次覆上她的唇，这一次，再也没什么能硌着彼此。 第300章 番外2 顾南参加完二哥的婚礼，还剩最后一天假期，第二天就得上火车，回部队报道。 一早，他就洗漱好背上双肩包，刚推开门，白冰冰就已经站在门口。 白冰冰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衬衫黑色针织马甲，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一双运动鞋。 穿着符合青春靓丽的大学生，再也不会装成熟。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你还不是。” 二人昨天就悄悄约定今天一起约会，都不约而同早早等在门口。 此时才七点过，二人一起下了电梯，相伴走去公交站台。 都是初次约会，还不知道去哪。 顾南有些紧张，他盯着公交站牌上的站台名字，“要不，我们去沙角？那有个海鲜市场，早上刚靠岸的鱼获特新鲜。” “真的？” “我带你去。” 顾南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车票，递给她一张。 “以前去过一次，还是二哥带我去的。” “行。” 白冰冰脸上带着羞涩。 当初追的时候热血沸腾，追到手反而害羞起来。 也是一年未见，顾南变得男人味十足，白冰冰的小鹿总是乱撞。 等了没两分钟，公交车抵达。 车厢里人多，都是些赶早高峰的人，根本没有座位。 顾南自然地抬手护在她头顶，挡住摇晃的扶手，拥挤的人群。 白冰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皂味儿，耳尖出现一抹红来。 距离近的她甚至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顾南有些后悔，还不如直接打车走了，挤什么公交车，车上人多又没座，他倒是没事，可苦了白冰冰。 他哪知道，白冰冰缩在他怀里正开心，想抱她倒是直说，从哪学来的带女朋友坐公交车。 车窗吹进的风渐渐带着海风的味道。 公交车一走一停，有人上车有人下车，顾南看到了空座位，揽着白冰冰的肩膀护送到座位。 “你坐。” 白冰冰乖巧坐下，顾南拽着扶手站在她身侧。 哪怕再公交车上人挤人，可白冰冰安全感十足，顾南往那一站就气场全开，虽然穿着便服，也脊背挺直，自带一股铁血的气质来。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顾南走在前面，白冰冰紧紧跟在后头。 海鲜市场满是咸湿的气息，地上是海水跟堆砌的网兜。 顾南轻车熟路找到那处摊位，跟摊主询问了今天的食材，点好菜这才转身带着白冰冰走到里面的简易小桌旁。 白冰冰一脸新奇的看向四周，“这还真难找。” “你爱吃海鲜，我就想着哪天一定带你来一次。”顾南一直记得白冰冰的喜好，并且默默记在心里。 “谢谢你。”白冰冰笑眼弯弯，盯得顾南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在水龙头下冲洗海虾，海蟹，海螺。 大铁锅里倒上粗盐炒热，放入洗好的海鲜，用粗盐将其埋住。 越是新鲜的海鲜，就越不用太复杂的做法。 原汁原味，全是海鲜本身的鲜甜。 短短十来分钟，一整盘海鲜被端上桌。 顾南伸手又是剥虾，又是剥螃蟹，一个个递到白冰冰的碟子里，一点不用她动手，就差喂到嘴里。 “你怎么不吃？”白冰冰见他一口还没动。 “我喜欢看你吃。”顾南不太喜欢吃海鲜。 吃了一会儿，老板把炒好的韭菜炒海肠，炸海鱼端了上来。 “你点这么多？” “我们慢慢吃。” 顾南不停给白冰冰夹菜，吃的白冰冰大呼过瘾。 “太好吃了，多高级的酒店我都吃过，但是都没吃过这种味道。” “那就多吃点。” 顾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心爱的女孩好，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看着腮帮子鼓鼓的白冰冰，顾南从包里掏出手帕，递到她手上。 吃过饭，顾南又犯了难，接下来该去哪？ 白冰冰见他蹙眉，知道他肯定没安排下一个去处。 “我们去游乐园。” 顾南长这么大一次都没去过，“你说去哪就去哪。” 白冰冰自然地挎着他的胳膊，“我带你去。” 柔软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胳膊上，顾南浑身僵硬，有些不知该迈哪条腿。 那天喝醉的冲动一吻，他的记忆都是模糊的，现在没喝酒，浑身只剩下紧张。 这回两人打车，坐在车后座的两人依偎在一起。 白冰冰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着路边的景色。 “你看，那里原来有个公园，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来~” “哎呀，这条街变化这么大呢，以前可没有这么多店……” “你看你看，那条巷子里的老伯做的糖水最好喝~” 顾南顺着白冰冰的手指看向远处，只不过目光又会迅速回落到她的鼻尖。 鼻尖上有微微的汗，她的鼻子可真翘，鼻子下的红唇一张一合，他不免又想到那段模糊的记忆。 在白冰冰的一字一句中，路程一下变得极短。 顾南还没看够她的侧脸，车已经停到了游乐园的大门口。 滨海乐园四个红字格外醒目。 卖棉花糖的自行车飘着甜香，白冰冰挤到人堆里买棉花糖，顾南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 “哥？” 顾南猛地回头，顾念手里拿着棉花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 白冰冰手里举着两朵棉花糖走回，就见到了顾念，“你怎么来了？” “啧，你俩能不能别跟双胞胎似的，问得都一个样。” 三人面面相觑，陈启又出现了。 “解释解释？”白冰冰看着顾念身旁的陈启故意问道。 顾念倒是大大方方地挽住陈启的手臂。 “处对象呗~这都看不出来？” 顾南是真懵了，白冰冰也是很震惊。 啥时候好的？ 陈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就在那次救出顾念之后，顾念就时不时在他眼前转来转去。 一开始他只当顾念还小，当妹妹。 可这个妹妹就这么在他的心底住下。 顾念出去上大学之前表白，陈启也没有回应。 直到她远在万里之外，天天打电话给他，他这才明白，她对他的喜欢不是一时冲动。 这次她回来，哪有放过他的道理。 趁着酒劲，站在他家楼下非要一个答案。 他再大的顾虑都已打消，只想守着她，爱她。 只不过两人的事还没告诉孟月仙。 陈启就要离开，到时候顾念进组，他得在一旁保护她才是。 辞职的事一直没说，想着等顾念开学的时候再提。 这回在游乐园，两对小情侣就这么凑巧遇上。 要是顾念的男朋友另有其人，顾南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说查他的祖宗八代，也差不多。 如果这个人是陈启，顾南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陈启就是自家人，知根知底，他也才放下一半的心。 “你小子~” “二哥，我一会儿会对念念好的，你放心。”陈启怕顾南生气，赶紧立下军令状。 “那是自然，要是你惹她哭，我就会从部队杀回来。” “怎么可能~”陈启就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惹她。 顾念开开心心跨上白冰冰的胳膊，拉着她就往过山车那里去。 “冰冰，走~咱去坐过山车。” 刚刚从国外引进的过山车，巨型摩天轮，此时风靡深市。 而大陆第一家麦当劳刚刚开业，就在游乐园附近。 坐上过山车，白冰冰紧张得手心冒汗，身旁的顾南侧过头，“怕的话，抓我的衣服。” 话音刚落，车身猛地一沉，整个人瞬间失重。 她尖叫着闭上眼，下意识攥住他衬衫的衣角。 后排传来顾念的尖叫，混着陈启的笑声。 “不让你坐偏要坐。” “啊——早知道不坐这个了！！” 过山车俯冲、旋转、风在耳边呼啸。 顾南面色平静，一只手护在白冰冰身前。 一番惊心动魄过后，过山车终于减速滑进站台。 失魂落魄的顾念下了车就蹲在一边干呕，陈启拍她的后背。 白冰冰脚步虚浮下车，还要靠顾南的搀扶才站得住。 她抬头看顾南，他的衬衫被自己拽得皱巴巴。 “还敢再坐一次吗？”顾南脸带笑意。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跟你一起坐的话。” 等顾念恢复精神，又嚷嚷坐摩天轮。 两对情侣分开排队。 摩天轮缓缓升高，座舱里的风带着凉意，把白冰冰额前的碎发吹得轻晃。 她趴在栏杆往下看，游乐园的彩灯闪烁，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梦幻感。 远处的海岸线，夜色里的海水泛着微光。 顾南只专心盯着看风景的女孩。 像是感觉到顾南的目光，白冰冰转过头，四目相对。 “顾南。” “嗯。” “我想亲你。” 顾南的耳尖倏然红透，呆呆看着白冰冰越凑越近的脸。 她的嘴唇软软的，带着棉花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