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挖坟当天,我和他死对头领证》 第8章 蓄意接近 沈舒不明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请问谁是Master?” 包厢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哄笑声。 “搞什么呀。” “厉爷,你带的什么女人啊?” 厉少? 沈舒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男人。 “原来你们都认识。” 男人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挑了挑眉头。 他走向最中间那块空出来的座位,修长的两条腿搭在茶几上。。 旁边的女人便凑了过来,简直是个性感尤物,红唇为启,“厉少,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厉北宁对女人皱了皱眉头,态度恶劣道:“滚。” 随后,他朝着身旁空出的位置,拍了拍。 “姐姐,过来陪我坐会。” 沈舒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玩,她绷着小脸,冷淡道:“我送完东西就走。” “先坐。” 厉北宁把她架在那里。 沈舒无奈,想到厉北宁刚才确实帮她不小的忙,不得已坐过去。 她身上穿着休闲装,和周遭的女人格格不入,偏偏被厉北宁指名道姓要求坐在他的身边。 身旁的眼刀子嗖嗖地戳过来。 厉北宁全然没看见一般,拿起手边的酒杯,“姐姐,我们喝一个。” 沈舒皱起眉头,摆摆手,神色不耐,“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闹,你跟我说大师是谁?我送完东西就回。” 话音刚落,耳垂被一只冰凉的手指弹了一下。 不疼。 酥酥麻麻的。 耳垂就在男人的手指尖上摩挲着,成了一个玩物。 沈舒刚要挣扎,耳朵就传来刺疼。 “姐姐,那个单词不一定叫大师,也可以叫……”他凑到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男人像一条蛇,像是下一秒就要爬在她的身上。 “主人。” 说罢,厉北宁在呆愣的沈舒手里,拿走她的项链,打开来,为她带上。 沈舒没有动作,看着男人那张帅气又不羁的脸尽在眼前,声音冷了下来,“小弟弟,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身患癌症,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多做纠缠。 就在她以为她足够冰冷的态度能打击厉北宁的自尊。 却不想男人伸手搂住她的腰,紧接着用力,将她带到自己的身上。 沈舒跨坐在男人身上,果真是年轻,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这狼崽的勃勃朝气。 “我不值得你三番五次蓄意接近。” 厉北宁单臂就搂住她的腰,一副无辜,“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沈舒拎起他的手腕,冷笑,“这块表是当年我在法国,秦肆尘拖我帮忙设计定制的,只此一块,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你和肆尘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嘴唇就被粗粝的大拇指用力擦了好几下。 漆黑的眼眸锋芒毕露。 “什么肆尘啊,怎么能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就不能是为了姐姐你吗?” 沈舒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认识秦肆尘,又刚好姓厉的话,脑子里能对得上号的人还真有一个。 “你不该叫姐姐,该叫我嫂嫂。” 秦肆尘有个姑妈,早年间不顾秦老爷子反对,非要嫁到港城给人做小。 气得秦老爷子要断绝关系,秦家人私下也只敢偷偷联系。 据说,这位姑妈在那边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生了个儿子,不过厉家那位一把年纪,光太太们就有四个,所以并不是很看重他们。 港城媒体报道他三番五次改遗嘱,也不见得给他们母女俩分上什么上台面的东西。 “如果你回来是为了公司,那你不应该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我在秦家没有任何话语权。” “姐姐,你把我想得太坏了,罚你……” 说罢,厉北宁挑起她的下巴,用力地对着红唇咬了下去。 是一个深长的,缱绻的吻。 沈舒挣脱不开,受制于人,伸手推他,反而被他捏住手腕,摁在背后。 直到沈舒快要窒息的时候,厉北宁才放过她。 沈舒猜不透他到底想干嘛,大骂好几声疯子。 厉北宁嘴角依旧是带着抹勾人的笑,没有任何被干扰的样子。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外公也真是的……让那个废物当代理把公司都搞成什么样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姐姐,跟我在一起吧,想想那个废物发现后,肯定很有趣。“ 啪。 耳光响亮落在厉北宁脸上的那一刻,包厢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变态。” 沈舒愤愤不平的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揪下脖子上的项链扔进红酒杯中,甩门离开。 “妈的,什么东西啊。” “这人谁啊,连厉爷也敢打。” 坐在厉北宁不远处的长孙启开口,“厉爷,要我帮你教训一下那个女人嘛?” 厉北宁坐在沙发上舒展了一下身姿,丝毫不在意脸上的巴掌印。 “刚抓回家的小猫咪,哪有那么乖的。” - 沈舒回家后,火速洗了个澡,把身上的烟酒味全部洗掉了。 坐在床上就开始翻找起封存的老照片。 如果厉北宁真是秦老爷子的外孙的话,那她没记错,确实有见过他。 那时候,她刚结婚没多久,秦肆尘特意带着她去港城,让他那位姑姑过目。 翻了一会,真翻出了一张合照。 少年穿着印有学校名的白衬衣和短裤,踩着一双小皮鞋,整个人出奇的白也出奇的瘦。 那股苍白阴郁的劲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 在全家福里呈现出病态的凉薄。 当时的沈舒站在他的身旁,出于对小孩的照顾,把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当年刚毕业就结婚,满身青春朝气,再加上旅游嘛,十分开心,灿烂的像小太阳。、 仅仅吃了顿饭拍了个合照,他们就各自分开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居然蜕变成这幅模样。 成了个小变态…… 收回思绪,沈舒听见手机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两百万到账的信息提示。 看来她好像又能活下去了。 沈舒很难说出心里的感受,死灰复燃。 如果能给她第二次生命,她一定要离秦肆尘远远的。 永远不要和他有联系。 她翻起身打开电脑,重新拟写离婚协议。 她决定明天去一趟公司,亲自把离婚协议交给他。 第9章 还有老公 秦氏集团,秦氏高层门坐在会议室汇报月度总结,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主位上的秦肆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厚重的会议室门被蓦地推开,一个穿着花衬衫,领口敞着,顶着一头惹眼金发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 那头金色的头发在一堆沉闷的暗色调中,异常扎眼。 “哟,这么热闹?开会怎么不叫上我?” 秦肆尘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叶远连忙起身,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厉副总,是我的疏忽,忘了通知您,请坐。” 他伸手一指,指向长桌尽头,那个无人问津、紧挨着饮水机的角落。 高层们交换着隐晦的眼神,心照不宣。 让这位空降的副总坐饮水机旁,无异于公开羞辱。到底还是太年轻。 就在众人预备看好戏的目光中,厉北宁笑了笑:“哥,比起那里,我还是更中意你的位置。”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压抑的哗然。 叶远脸色微变,语气也硬了几分:“厉副总,想坐那个位置,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秦肆尘面无表情,声音淬了冰:“不想开会就滚出去。” 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哥,这就生气了?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吧。”厉北宁说着,随手将一份文件“啪”地拍在秦肆尘面前的桌上。 秦肆尘睨了一眼:“这是什么?” “公司新架构。” 厉北宁的手指在会议桌上点了点,“你,你,你,还有你,”他一一点过几位面色骤变的高层,“几位可以直接去人事部谈赔偿金了,明天不用来了。” 被点到名的几人,无一不是秦肆尘的心腹,公司元老。 其中一人霍然起身,怒不可遏:“厉副总,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秦氏干了一辈子,董事长都没资格这么开我!” 另一人也跟着叫嚷:“你算老几?有本事让董事长亲自来跟我说!” 议论声四起,厉北宁不悦地皱了皱眉。 “吵。”他淡淡吐出一个字,语气里的不耐烦让喧嚣戛然而止。 那位被点名的元老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厉北宁的手都在发抖:“你,你凭什么!” “就凭我拿到了秦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权。” 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方才还义愤填膺的高层们,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哑了火。 百分之二十! 老爷子居然愿意让外孙接管公司? 秦肆尘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几位元老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灰溜溜地拿起自己的东西,狼狈地离开了会议室。 叶远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这个厉北宁,太狠了! 简直就是个疯子! 秦肆尘冰冷道,“你想让我下台!” “哥,话不能这么说。”厉北宁踱步到他面前,微微俯身,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具挑衅,“外公可是特意叮嘱我,要好好‘帮’你。” 他特意加重了那个“帮”字。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自己能当场隐形。 这两位爷斗法,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遭殃不起。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到顶点的时候—— 厉北宁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百叶窗。 一道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张扬和挑衅瞬间凝固,随即眸子亮了起来。 “你们继续。”他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秦肆尘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周围的高层们也是一脸懵逼,完全跟不上这位副总的脑回路。刚才还斗鸡似的,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 厉北宁没理会任何人,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往会议室外走。 见没有女人的身影,厉北宁追到楼下大厅,这才发现她正站在前台,似乎在跟接待员说什么,手里捏着几张纸。 “姐姐!” 沈舒回过头,看到厉北宁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无波。 “有事?” 厉北宁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上。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刺眼得很。 他一把抽了过来。 “你终于想通了?要跟他离婚?” 沈舒蹙眉,“这是我的私事。” 厉北宁快速翻阅着,当看到“净身出户”那几条时,嘴角讥讽,“净身出户?你就打算这么便宜他?” 见沈舒沉默,厉北宁嗤笑一声,他一把抓过前台的笔,直接在离婚协议上划掉“净身出户”几个字,龙飞凤舞地写上自己的要求。 周围路过的员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什么情况?这女人和厉副总是什么关系? 沈舒又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干什么?还我!” “姐姐,你傻吗?连送上门的钱都不捡。” 厉北宁把修改好的协议塞回她手里。“拿着,就按这个跟他谈,少一分钱都不行!” 沈舒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被人从口袋里摸走。 厉北宁垂着眼,手指飞快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操作着,将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加上,方便我监督后续的谈判。” 沈舒:“……” 半小时后,厉北宁重新回到会议室。 秦肆尘的脸依旧黑着,其他人大气不敢出。 厉北宁拉开椅子坐下,姿态比之前随意了不少。 只是,他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在如此凝重的会议氛围中,他这个样子简直扎眼到了极点。 秦肆尘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厉北宁!”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开会呢!你能不能有点规矩!你在跟谁发消息!” 高层们吓得一哆嗦,心想这下厉副总总该收敛点了吧。 谁知厉北宁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着字。“哦,女朋友。” 他语气随意,甚至带着点愉悦。 “她说她老公今天不在家,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噗—— 有几个高层差点当场喷出来。 女朋友? 还有老公?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第10章 是你表嫂 医院里。 护士蹲在她身前,利落拔除留置针。 沈舒垂眸,细白手腕上,那片青紫色的针眼格外刺目。 “沈小姐,这几天都是你一个人,出院手续也办好了,等会儿家里人会来接你吗?” 家人? 沈舒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上,没有焦点,唇边逸出一抹淡得快要看不见的苦笑。 她哪里还有家人。 “叫了车,就到门口了。” 她声音不起波澜。 行李箱是住院时带来的,东西不多。刚走出医院大门,一股剧烈的恶心感猛地翻涌上来,沈舒狼狈地弯下腰,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吐出些酸水。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靶向药虽然副作用大,但在她体内初见成效。 只要能活下去,再痛都值得。 她定了定神,叫的车已经到了,径直驶向秦家。 提着行李箱踏入秦家大门,一眼便看见客厅地毯上,秦柚柚正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拼图,小脸却依旧绷得紧紧的。 沈舒放下拖着箱子,趴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想要跟他一起拼。 秦柚柚抗拒地把她往外推,“你别跟我一起玩。” 沈舒的心口像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疼。 几天不见,她以为秦柚柚会想她,没想到是她的奢望而已。 “妈妈不玩,在你旁边看你玩,好不好?”她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他。 “看我也不行!”秦柚柚把拼图全部拢在一块,“都怪你,我的拼图都被你弄坏了。” 苦涩在心头蔓延,沈舒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盒崭新的拼图,“没关系,妈妈也给你买一个新的,你可以试试这个。” 秦柚柚皱起小眉头,小手一挥,一把打掉沈舒手上的拼图。 “谁稀罕你的东西,小姨给我买的才是最好的!” 母子间的沉默还未弥漫开,尖锐的女声裹挟着怒气,由远及近—— “你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越发没规矩了,现在连家都不回是什么意思!”秦夫人疾步从偏厅出来,脸色铁青。 沈舒垂下眼睫:“在外面找工作。” 秦夫人身旁的沈如枝立刻接话,语气关切又带着几分得意:“姐姐,你现在有儿有女的,找什么工作呀,就该好好待在家里,伺候公婆,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 沈舒抬眼,目光冷冽如冰,落在沈如枝身上:“我的工作,你不是替我干得挺好的吗?”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沈如枝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你看看你!你妹妹好心劝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秦夫人指着沈舒,气不打一处来,“我当初就说不该让你进这个门!再说,找工作就能不着家了?” 沈舒本已迈开步子,闻言,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 “家?”她轻声反问,尾音带着一丝嘲弄,“你不会以为,这里有我的房间吧?” 秦夫人脸上的怒容凝固了,透出几分真实的疑惑:“你什么意思?”她只当秦肆尘平日工作忙,不喜沈舒打扰,所以默许了夫妻俩分房睡,却从不知晓沈舒早就搬出去的事。 “你不住家里,难不成还住在外面?” “不然呢?你真以为你们秦家那么好?” 沈舒懒得再与她们纠缠,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拼图,一片片拾起,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茶几上。 随后,她径直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秦老爷子喜静,平日里多半待在后院。她这次回来也主要是为了看看秦老爷子。 刚走上连接后院的石桥,便听见亭子里传来秦老爷子略带气急的声音。 “我怎么一眨眼,我的‘车’就被吃了!” “外公,您不会是想说我在棋盘上动了手脚吧?” 戏谑的声音响起。 秦老爷子素来沉稳,此刻却被激得吹胡子瞪眼。 “和我下了一下午的棋,你就动了一下午的手脚!别看我一把年纪,记性好得很!” 那人背对着沈舒,一头金发,穿着一件暗蓝色丝质衬衫,熨帖地扎在西装裤里,身形挺拔颀长。 似乎轻笑了一声,狭长的眼尾轻轻一挑,眸中盛着几分意味不明:“哦?是吗?那外公还记得您银行卡密码是多少?不妨背给我听听?” “你!” 秦老爷子正要发作,恰好看见走近的沈舒,面色稍缓:“丫头,你回来了,正好,你来陪我下!” 沈舒眯了眯眼,唇边含着一抹浅笑:“您这儿不是有人陪着吗?” “他?”秦老爷子哼了一声,“他再陪我下一局,我怕是要被他气死在这亭子里了。” “爷爷,别说这种话,我陪您下。” 男人起身,沈舒这才看清男人的脸。 是厉北宁。 都说秦家最忌讳的就是提起秦老爷子的小女儿。 却不想厉北宁如今也是正大光明的进来了。 厉北宁将位置让给沈舒。 沈舒敛下神色并未看他,任凭他立在自己身旁观棋。 棋局未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按住她的手背,温热的指腹点在棋盘一处,“下这儿。” 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秦老爷子看在眼里,轻咳一声,这才缓缓开口介绍:“北宁,这位是你表嫂。” “表嫂好。” “你表嫂不辞辛苦照顾秦家多年,是个贤妻良母,你这个臭小子以后也要找这样的好女人,这样才能叫你妈省心。” 厉北宁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贤妻良母是个什么好词吗?外公你怎么还拐着弯骂人呢!” “嘿!” 秦老爷子扶着拐杖就要敲他,厉北宁一握,摩挲了一下,“外公,你的拐杖用久了,我认识的木匠手里最近刚收到一块顶级小叶紫檀,改天我让人给你换个新拐杖。” 秦老爷子不吭气,但肉眼可见他藏不住的高兴,难得有晚辈观察这么仔细。 “你倒是喜欢献殷勤。”秦老爷子道,“问你正经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有认识合适不错的的女孩吗?” “当然有。” 话音刚落,厉北宁眼神在沈舒身上划过一瞬。 “温良恭俭让。” 见秦老爷子一愣,明显不信。 他又补充道,“和表嫂一个样。” 第11章 把人给我 “改天领过来让我见一面。” 厉北宁应道:“那是自然。” 棋子落在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后院里格外分明。 沈舒停顿几秒,再次落子,棋局无声延续。 直至天边烧起连绵的红霞,暮色四合。 秦老爷子才扶着拐杖,颤巍巍起身:“不早了,肆尘也该回了。北宁你也留下吃顿饭再走。” 一行人起身跟在秦老爷子身后,穿过回廊,往大厅走去。 刚到厅口,里面的景象便直直撞入眼帘。 秦肆尘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秦柚柚在沙发上读绘本,而秦柚柚的另一侧,沈如枝将一瓣削好的苹果喂到他唇边。 好一个乐融融的画面,刺得沈舒眼睛一阵酸涩发疼。 她脚步一顿,停在侧门边。 胃里猛地翻搅,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脸色霎时苍白地扶住门框:“爷爷,我……有点不舒服,晚上的饭我就不吃了。” “这样啊?那就赶紧回去歇着。”秦老爷子并未察觉异样。 沈舒点头,刚一转身,却结结实实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痛呼一声,想要挣开,腰肢已被铁臂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厉北宁,你疯了!这是在秦家!” 厉北宁像是没听见,垂眸看她,语气带着戏谑:“下了一天的棋,都没见你吃什么,真不饿吗?” 独属于他身上的冷杉气息霸道地侵入她鼻间,几乎让她窒息。 沈舒别开脸,声音淬了冰:“跟你没有关系。” 厉北宁唇边微后,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抵在了冰凉的侧门上。 他偏过头,视线透过门缝,望向厅内,语带嘲弄:“秦肆尘居然金屋藏娇。姐姐,你这度量,太让人佩服了。” 怒火与屈辱在胸中翻腾,沈舒死死瞪着他。 这些不堪的事,这些血淋淋的伤口,她和他无仇无怨,他为什么要一次次掀开! 沈舒试图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禁锢,后脑却被他手掌牢牢扣住,不容抗拒。 他压着她正对门缝,去看厅内那刺眼的一幕,嗓音低沉,裹着残忍的笑意。 “啧,当着孩子的面就亲上了,还真是……情难自禁。姐姐,他有多久,没这么吻过你了?” “闭嘴!” 沈舒脑中一片轰鸣,四肢百骸都在战栗。 她抗拒去看,去听。 可那画面依旧清晰,疼得她几乎忘了如何呼吸。 沈如枝就登堂入室,在她孩子的面前,与秦肆尘旁若无人的亲昵调情,每一个动作都是明晃晃的挑衅。 指甲深深陷进冰冷的墙面,几乎要抠出血来。沈舒眼圈发红,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滴在厉北宁的手背上,灼烧得他心里一烫。 厉北宁难得沉下脸色。 “姐姐,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乖乖进来吃饭。”他伸手,指腹碾过她眼角泪珠,声音骤然压低:“再掉一滴,就把你绑在床头哭个够。” …… 沈舒重新在餐桌旁坐下。 主位上的秦老爷子关心道:“沈丫头,感觉好点了吗?” “嗯嗯,好点了。” “让佣人一会给你炖个燕窝,沈丫头,一天天肯定没好好吃饭,太瘦了。” 秦夫人不敢忤逆老爷子的话,连忙吩咐王妈去炖。 嘴里还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老爷子,她自己嘴挑得厉害,可不是我们不给她管饭。” 秦老爷子目光掠过席间,落在沈如枝的身上。 “这位是?” “这是沈舒的妹妹。” 话音刚落,沈如枝便落落大方地起身要给秦老爷子敬酒。 她在秦家待了些时日,明白秦老爷子是秦家大小企业话事人,但平时没有得到允许,她进不到后院,自然也见不到秦老爷子。 “秦爷爷,听说你以前还跟我爷爷是老战友呢,小时候我就总是听爷爷说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一直很钦佩你,早就想来见见你了。” 秦老爷子鼻腔哼了一声,“我可不知道那个老东西有两个孙女。” 秦夫人忙着迎合,“是啊,爸,你不知道,其实如枝才是沈老的真孙女。” “什么真孙女假孙女,大姑娘天天住别人家就是不像话!” 秦老爷子怒喝一声,拍着餐桌。 秦父拽了拽秦夫人的衣摆,责备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沈如枝太刻意的讨好变成了卖弄,丝毫入不了秦老爷子的眼,只好讪讪地坐下来。 晚餐吃得沉默,有秦老爷子在,沈舒就算千般不愿意也得坐在秦肆尘的身旁。 秦肆尘已经洗完澡换了衣服,沈舒依然闻到他的身上遮不住的酒味。 他今天喝酒了? 沈舒没开口问,倒是秦肆尘主动道,“最近怎么不接电话?脾气越发大了。” “工作忙,没看到。” 秦肆尘冷哼,“你连柚柚都照顾不好,能做好什么工作。” “……” 沈舒顿时没什么胃口,也没心思跟他斗嘴,擦嘴就要起身,手却被秦肆尘摁在餐桌上。 “你心里再不情愿,现在的身份也是我秦肆尘的妻子,陪我应酬是基本的礼数。” 也是,他们只要没离婚一天,他们在别人面前就得扮演一对恩爱夫妻,最起码不能让秦老爷子看出破绽。 沈舒冷着脸坐回餐桌。 厉北宁也吃得差不多,像是才想起来,忽然轻笑道:“比起生意,还是哥哥哄人的手段高明,什么年代了,还能效仿娥皇女英。”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泛着冷光。 秦肆尘淡淡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秦父厉声道:“厉北宁!你别太放肆!” “我只是实话实说。”厉北宁放下酒杯,“也对,我确实说错了,和表嫂比,某些人当赝品都不够格。” 余光扫到了沈如枝。 沈如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抬头就看见厉北宁锋利的目光。 沈如枝想不通,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针对她。 沈舒却难得感谢有人愿意帮她说话,刚要开口对厉北宁说了个“谢”字。 一只皮鞋在餐桌下撩拨起她的裙子。 随后,冰凉的皮鞋在她小腿轻轻刮蹭。 男人在餐桌上面不改色,“表哥要是再不珍惜,把人给我好了。” 第12章 被狗咬了 沈舒在餐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厉北宁皱眉。 秦老爷扶着拐杖,眼神扫过厉北宁愿,“你又怎么了?” 厉北宁蹬了眼垂眸乖顺的沈舒,“被狗咬了。” “你一天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我们秦家哪里来的狗。”秦老爷子沉下脸,“还有,上次高层会议,是你对外宣称,我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给你了?” 一旁的秦肆尘,闻言眸色骤沉,握着杯沿的手指微微收紧。 上次会议,是他一时疏忽,竟未当场逼厉北宁交出股份转让书公示。 这小子,胆子未免太大了。 厉北宁摊了摊手,神情倒是坦然,“外公的股份,迟早是我的。我不过是提早行使权利。” “混账东西!”秦父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秦家产业向来由肆尘掌管,何时轮到你一个外姓人指手画脚!” “外姓?”厉北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轻笑一声,“伯父若是不介意,我现在就去改姓秦。何必动这么大肝火?您年纪大了,气坏了身子,这公司上下,怕是真的要彻底换人了。” 秦父气得嘴唇哆嗦,指着他,“爸,您瞧瞧他这副德行!” 沈舒一般不参合公司的事,不过心里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主位上的秦老爷子,拐杖在掌心重重碾了碾,一锤定音:“北宁,副总的职位撤了。明天,去分公司基层报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沈舒看向厉北宁,有些不忍。 费尽心思从港城跑回来,只为了当一个小职员,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厉北宁指间夹着一枚火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对这结果浑不在意。 察觉到沈舒的视线,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锐利起来,直直锁在她身上。 餐桌下,那只作祟的皮鞋又不安分起来,沿着她的小腿缓缓上移,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似要探入裙底更深处。 沈舒扶着餐桌极力躲闪,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响起来。 厉北宁停下桌下的动静,笑着扬了扬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沈舒打开手机。 是一张表情包。 可怜小狗.jpg 【姐姐,疼疼我~】 沈舒面无表情地按熄手机,懒得再看他。 说到底,还不是他那张嘴惹的祸,咎由自取。 晚餐终于结束,沈舒拿了车钥匙准备离开。 还未走到停车场,远远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她的车旁——张远。 张远是秦肆尘身边的人,如果不是秦肆尘亲自交代,不可能守在这里。 沈舒只当未见,径直走向驾驶座,伸手去拉车门。 车门却被一只手稳稳按住。 “少夫人,”张远的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秦总请您回房,他有话要单独和您谈。” 沈舒眉尖微蹙:“我身体不适,让他早些休息吧。” 张远微微垂首,语气依旧恭敬:“少夫人想多了,秦总确实有事……” 事已至此,沈舒只好原路返回。 房间里空荡荡的,暗色调的装潢更添几分冰冷,没有丝毫暖意。 佣人端上果盘后便退下了。 沈舒在沙发坐下,离那张大床远远的。 她知道他有洁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除了每月例行公事那日,她从不敢轻易靠近。 秦肆尘走进房间,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沈舒站起身:“找我有事?” 秦肆尘瞥了沈舒几眼,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客气。 “你下午跟爷爷说了什么?” “简单的关心一下爷爷身体,不然还能说什么?” 秦肆尘语气质问:“沈如枝是你妹妹,沈家托我们照顾她,理所应当。她住进来这么久,爷爷从未说过什么,怎么你今天陪他下了会儿棋,爷爷就在餐桌上发难?” 一字一句,如芒刺背。 沈舒握紧拳头,指甲狠狠地深陷在掌肉中,也不知疼痛。 “爷爷哪句话说错了?沈如枝是成年人,有手有脚,天天住在别人丈夫家里,像什么样子?” 秦肆尘的脸色沉了下去:“果然是你!你眼里就这么容不下你妹妹。” 容? 让她如何去容得下。 自己的妹妹,在眼皮底下与自己的丈夫眉来眼去,教她如何去容! 沈舒长舒口气,看向眼前的男人。 灯光下,那张硬朗俊阔的脸如同淬了冰一般的冷。 心脏某个地方钝钝地疼了一下。 她想起第一次见秦肆尘,他将浑身湿透的她从卫生间抱出来。 作为全校女生暗恋的校园男神,自然是记不得她这么小的配角。 可她这个配角一下就记了很多年。 沈舒垂下眼,拭去眼角悄然滑落的湿意,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秦肆尘,我们离婚吧。” 秦肆尘似乎没料到她会提离婚,眼神愈发阴翳,“沈舒,你知道的,我讨厌别人要挟我。” 沈舒怔住,她反问:“我要挟你什么了?” 秦肆尘站着未动,阴沉的眉眼像是化不开的墨。 “要挟我在你和枝枝之间选一个。” 沈舒冷笑,“看来你们男人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沉重而压抑。 门外。 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停在门口。 沈如枝带着哭腔的声音怯生生传来:“肆尘哥,你别和姐姐吵了,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走,我来……是想和你道别的,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如枝。” 秦肆尘几乎没有犹豫,转身拉开门,追了出去。 他自然不怕离婚。 在他看来,沈舒得到了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又怎么可能真的离开他? 她离不开他。 门“砰”的一声合上,沈舒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颤抖不止。 又输了。 这样的抛弃,她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 沈舒走出门,就看见抱着泰迪熊的秦柚柚。 那张小小的脸皱着一起,怨恨地看向沈舒。 “都怪你,你把小姨赶跑了。” 沈舒知道秦柚柚不喜欢她,可她能怎么办?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沈舒蹲下身,耐着性子道,“柚柚,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了,你会跟谁。” 这个问题对于小孩来说,太过残忍。 可柚柚迟早要面对。 秦柚柚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要爸爸,也要小姨……” “爸爸和小姨谁都不能少,爸爸和小姨我都要。” 第13章 一起去死 车灯亮起,秦肆尘的车稳稳停在沈如枝身侧。 “这么晚了,枝枝要去哪?” “反正秦家也容不下我了,我去哪都一样。” 沈如枝带着哭腔耍起小性子。 沈家宣告破产后,全家人匆忙出国,家里的房产地产全部查封拍卖。 秦肆尘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深夜在外游荡。 骨节分明的手扶着方向盘,重复道,“上车。” 沈如枝无处可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 秦肆尘面无表情,视线胶着在前方路面,没有半分要安抚她的意思。 沈如枝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肆尘哥,下午的事,你还记得吗?” 下午?秦肆尘眉心微蹙。 “下午你回来,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亲了我。” 话音未落,车子猛地一个急刹。沈如枝身子前倾,像只受惊的兔子,红着眼望向他。 秦肆尘指节收紧,握着方向盘,神色依旧漠然:“抱歉,应酬喝多了,做了过分的事,我道歉。” “没关系,肆尘哥。”沈如枝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下去,“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国,是不是……” “不用想太多。”秦肆尘截断她的话,“爷爷说的没错,你和以前不同了,不适合再住秦家。市中心我有一套公寓,你收拾好过几天可以搬过去。” “哪里不同?”沈如枝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不甘。 “你长大了,不能再当妹妹看待。” 只是妹妹? 沈如枝指尖绞着衣角。 秦肆尘明明有亲妹妹秦晴,为何要拿她当妹妹。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秦肆尘补充:“秦晴自小由老太太抚养,与我感情不深。反倒是你,本来两家走动频繁,又是青梅竹马,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妹妹看。” 沈如枝沉默。 秦肆尘眉头拧了拧,声音低沉,“枝枝,做我妹妹不好吗?” 沈如枝愣了几秒。 她知道,要说不好,怕是连这个“妹妹”的名分都保不住。 沈如枝指甲掐进掌心,再抬眼时,脸上已漾开一抹笑:“当然好啊。” 借着后视镜,偷偷打量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可能是衣服颜色太过冷色调,将他的脸衬得一片冰冷。 那副优秀的躯壳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七情六欲剥离在六界之外。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一句妹妹就轻而易举的带过。 这样的人。 真的有爱人的能力吗? …… 沈舒坐在窗边画画,放下画笔,抬眼一看,又到星期五。 上周五在幼儿园撞见沈如枝和秦肆尘,沈舒已经不是很想去,可万一他们这周不去接柚柚…… 别的小朋友都有家人接,唯独柚柚没有,一想到柚柚的小性子,肯定难过极了。 沈舒收拾妥当,刚要出门,手机屏幕亮起。 【姐姐,下午出来吃饭吧。】 沈舒懒得打字,径直拨了电话过去:“厉爷,你很闲?” “什么厉爷,叫我小厉。”那端男人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他指尖挑开百叶窗,恰巧望见楼下一个穿着嫩绿色旗袍的女人,撑着阳伞袅袅走来。 沈舒并未察觉楼上的视线,语气疏离:“我不在云城,在旅游。” “撒谎。”厉北宁轻笑。 沈舒一手夹着手机,脚步未停,走向停车场,嘴上却不认:“没有,这两天陪朋友散散心。” “啧,”那端传来一声轻嗤,“姐姐可真是死性不改。” 沈舒莫名其妙。 难不成厉北宁在她手机上装了定位。 她只觉得奇怪,也没有多想。 车刚驶出停车场,便见一个高大身影立在路边。 剪裁得体的西装,颇有几分职场精英的模样,唯独那头惹眼的金发,与这身行头格格不入。 路边不止厉北宁,还有几位看似他同事的人,正一同等车。 沈舒的车停下,几道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恰好,沈舒今天化了淡妆,旗袍勾勒出身体线条,很瘦。 但脸蛋相当漂亮。 不是简单的好看,活像一道艳丽的招魂幡。 “小厉,这是你女朋友啊?” “来公司几天了,怎么没听你提过?” 沈舒语气依旧冷淡:“我是他……” “是女朋友。”厉北宁已然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强硬地嵌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对外面的人扬了扬下巴,“很恩爱。” 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下,车门关上。 沈舒抽回手,有些无奈:“你就不怕秦肆尘杀了你?” 仗着隐姓埋名卧底分公司,敢这么明目张胆勾搭“嫂子”的,厉北宁怕是头一个。 厉北宁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边缘,侧头望向窗外,墨黑的眼底含笑。 “那我就带上姐姐一起死。” …… 幼儿园教室里,秦柚柚孤零零坐在角落,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被接走。 小脸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小姨怎么还没来? 秦柚柚攥紧小拳头。一定是迟到了,小姨当着爸爸面亲口答应过他的,今天一定会来接他放学。 看着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他有些绷不住了。 “老师,我小姨答应今天会来接我的,怎么还没有来啊?” 陈老师对秦柚柚口中的小姨有点印象,但不多。 只记得上次开运动会来过,跟柚柚爸爸坐在一起,从始至终注意力都没有在孩子身上。 不过见柚柚这么喜欢这个小姨,她也不好说什么。 陈老师蹲下身,“柚柚,你知道小姨的电话号码吗?” “我知道。”秦柚柚报出一串数字。陈老师拨了几次,都提示无人接听。 眼看教室里快空了。 陈老师提议:“这样,我还是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吧。” “不要!”秦柚柚扭过头,“我不要妈妈接,我就要等小姨!小姨跟我约好了的!” 陈老师有些头疼。 柚柚妈妈平时就对柚柚尽心尽责,她都看在眼里。 这么大的孩子,对母亲竟有如此敌意,多半是家里有人潜移默化地教唆。 门口光线一暗,陈老师抬头正好看见姗姗来迟的沈舒。 沈舒快步走了进来,伸手去牵秦柚柚:“不好意思,柚柚,妈妈来晚了。” 秦柚柚没等到想等的人,小脸垮了下来,用力甩开沈舒的手:“一定是因为你,小姨才不来接我了!” 话音刚落,他白嫩的脸颊被一只手捏住。 厉北宁似笑非笑,“小屁孩,再这样对妈妈说不礼貌的话,小心我把你扔垃圾桶里。” 秦柚柚吓得忙往沈舒身后躲。 厉北宁:“躲什么?见到表叔不叫人。” “表叔。”秦柚柚闷闷地喊了一声,自己爬上了车。 沈舒瞪了厉北宁一眼,上车哄柚柚,柔声道:“今天妈妈带你出去吃饭吧。” “真的吗?”秦柚柚眼睛倏地亮了。 他是易过敏体质,曾因一口海鲜导致休克送医。自那以后,沈舒便极少带他外出用餐,更不许旁人随意带他出去。 沈舒难得看见秦柚柚对他笑,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柚柚,我们提前说好,吃什么必须听妈妈的,好嘛?” 第14章 又不是你妈 云城市中心,最豪华的空中餐厅。 秦柚柚小匙轻刮着冰激凌球,含进嘴里,眼睛惬意的眯了起来。 “好吃。” 他夸奖完,又小声嘀咕道,“不过妈妈,这你讨好我是没用的,我还是喜欢爸爸和小……” 话未说完,他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厉北宁。 厉北宁那双漆黑眼眸,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轻轻一扫,秦柚柚小小的身子便是一颤。 妈妈好像不喜欢小姨,这个表叔……似乎也不喜欢。 而且,表叔有点凶。 他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专心对付眼前的冰激凌。 菜肴陆续呈上,沈舒却没什么胃口,只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晃着。 饭后,沈舒打算带秦柚柚回家,刚到楼下,就被游戏厅前攒动的人头挡住了。 “妈妈,他们在做什么呀?” 沈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游戏厅门口拉着鲜红的横幅。 “电子摩托竞技赛。” “哇,好酷!我想玩!”秦柚柚眼睛都亮了。 沈舒垂眼,看着秦柚柚还不及自己腰际的身高,小家伙怕是连摩托车坐垫都够不着,竟然还想比赛。 “你还太小了,”沈舒语气温和,“而且,这个比赛的奖品不是玩具哦。” 奖品是冠军照片,挂在显示屏上,供所有玩家瞻仰。 对I人来说,根本算不上奖励,更像是惩罚…… 秦柚柚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簌着,嘴角微微向下撇,眼神湿漉漉地望着沈舒。 大抵是小家伙很少出来玩,所以无论什么事务在眼里都无比新奇。 沈舒犹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下一秒,厉北宁夹着秦柚柚挤开人群,就坐上空余的那台摩托车游戏机上。 “怎么说也是你表叔。”他声线低沉,将秦柚柚稳稳放在身前,“坐稳了,小家伙。” 场馆顶灯倏然大亮,数十台游戏机的曲面屏同时泛起幽蓝冷光。 “三、二、一……”冰冷的电子女声回荡在游戏厅。 游戏机猛地一震。 厉北宁脊背瞬间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脚下皮靴紧踩踏板,周身散发着一股原始的野性。 怀里的秦柚柚起初小脸有些发白,但很快,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就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兴奋。 “哇!好快啊!” “表叔好厉害!” “冲——!” 稚嫩的欢呼声不断。 沈舒站在不远处,望着小家伙脸上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就算柚柚对她并不亲近,此刻,她也不免有些动容。 屏幕中的赛车冲过终点线,游戏机爆发出尖锐的胜利音效。 厉北宁摘下VR眼镜,眼眸深邃,他朝沈舒招了招手。 沈舒才走近,腰间忽然一紧,下一瞬便被他抱着坐上了模拟的摩托机上。 “姐姐,笑一个。” “?” 不等沈舒反应,一个温热的触感在她脸颊上一掠而过。 她心口猛地一跳,巨大的显示屏,绚丽的烟花特效中,两人的身影定格。 厉北宁的侧脸在光影中有些模糊,可印在她脸颊上的那个吻,触感却异常分明。 “你疯了!” 看见秦柚柚正趴在不远处的娃娃机前,沈舒压低了声音,脸上是藏不住的怒意。 她知道厉北宁骨子里就是个疯子,但没料到会疯成这样。 “嘘,”厉北宁修长的手指抵在自己唇上,“小声点,姐姐也不想让柚柚看见吧。就当是约会礼物。” “谁和你约会!”沈舒杏眼瞪得圆溜溜的。 厉北宁不怒反笑,“姐姐炸毛了还真是可爱,越瞪我就越想把你这张嘴亲烂。” 走出游戏厅,沈舒胸口仍堵着气,刻意与厉北宁保持着距离。 上了车,秦柚柚对此毫无察觉,正安静地摆弄着从游戏厅里赢来的小魔方。 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秦柚柚无意间抬了下头,目光便凝住了。 是小姨。 小姨提着几个精致的购物袋,身边簇拥着几位年轻女生,正坐在临街的咖啡厅里,笑语嫣然。 秦柚柚怔住了。 怎么会…… 小姨明明答应过,周五会去幼儿园接他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今天妈妈没有来接他,他是不是就要一个人在幼儿园等到天黑? 一想到这,秦柚柚低下头,眼眶一热,泪珠无声地滚落。 奶奶和小姑都说,小姨最喜欢他,最疼他,会无条件对他好…… 他不愿相信,小声地,像是在说服自己:“小姨一定是忘记了……小姨最爱他了,他也最爱小姨……” 回到秦家,秦柚柚放下书包,便闷闷地回了房间。 沈如枝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秦柚柚抱着泰迪熊从楼上下来,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小姨,”秦柚柚声音带着鼻音,“你今天很忙吗?你答应过来幼儿园接我的……” 沈如枝动作一顿,这才想起确有此事。 一丝极淡的厌烦从她眼底掠过,快得几乎捕捉不到。 当时肆尘哥哥在场,她不好拒绝,所以才一口答应。 没想到这小东西记性这么好。 她连忙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颈椎,故作疲惫:“对不起啊柚柚,小姨在公司忙到现在才下班呢。” “小姨,你撒谎……”秦柚柚吸了吸鼻子,声音更委屈了,“我下午明明看见你在逛街。” 沈如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我在幼儿园等了你好久好久,你都没有来,你说话不算话!” 若是秦肆尘此刻在家,沈如枝还会耐着性子哄哄。 偏偏秦肆尘出差,连夜飞去了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 她又不是他亲妈,凭什么要看他脸色,事事迁就他。 沈如枝想起肆尘哥那天会拒绝她。 是不是因为秦家有这么个小长孙,所有肆尘哥才有恃无恐。 如果肆尘哥没有孩子…… 沈如枝调整了表情,一步步走向秦柚柚,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甜美:“柚柚,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下楼来做什么呀?” 秦柚柚被她一问,注意力果然被引开,摸了摸小肚子:“小姨,我下午没怎么吃饱,想找王妈。” 餐厅里那些精致的菜肴,妈妈好多都不让他碰,所以他都没怎么吃饱。 沈如枝眼波微转,笑道:“王妈已经睡下了,今天小姨给你做宵夜,好不好?” 一听这话,秦柚柚脸上顿时阴转晴。 “好呀!” …… 凌晨三点。 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沈舒从梦中惊醒。 她按下接听键,王妈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太太,您快回来看看吧!小少爷正在医院抢救呢!” 什么?!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沈舒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胡乱抓了件外套披上,钥匙也来不及细找,抓起车钥匙便冲了出去。 医院急诊室门口,灯光惨白。 秦夫人、沈如枝,还有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小姑子秦晴,都等在外面,神色各异。 沈舒刚停稳脚步,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秦晴便怒容满面地冲到她面前。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 沈舒只觉耳边一阵尖锐的嗡鸣,世界瞬间失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秦晴。 秦晴的嘴一张一合,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 “你下午带柚柚出去到底吃了什么?” 第15章 民政局见 “就是随便带他吃了点……” 话音未落,秦晴拽着她的胳膊扯到急症室门口。 “柚柚因为食物过敏休克!现在医生正在抢救!我们已经问了其他人,今天除了你,没人再给过她其他食物。”秦晴恕不可遏,“你明明知道柚柚是过敏体质,就因为我哥不喜欢你,柚柚不喜欢你,所以就想害他!害我们秦家唯一的独苗苗,你好狠的心!” 走廊的灯亮如白昼。 沈舒攥着柚柚的诊断书,指尖泛白。 脑海里回想着柚柚所有吃过的食物。 常年被冤枉的躯体化症状又一次显现出来 她检查的很严格,难道是她记错了,难道是她真得点了导致柚柚过敏的食物,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所以真是她干得吗? 一思即此,沈舒立马否定了。 没有…… 她可能病了,但她相信,她不会做出伤害柚柚的事。 “我没有!” “你这样的女人,没有一点信誉可言,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敢害,你想做什么?把柚柚害死后,重新给我哥生一个吗?重生一个就能保证会喜欢你吗?”秦晴字字珠玑,“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沈舒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秦夫人脸色更是阴沉可怖,她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跪下!” 迟迟没见动静。 秦夫人愤怒道:“你连装都不想装了吗?” 沈如枝搀扶着秦夫人,红着眼眶,“阿姨,你再骂姐姐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安静等待结果,在走廊里大吵大闹只会打扰医生。” “如枝,你不用替你姐姐求饶。”秦夫人厉声道,“她自己做错了事,就应该收到惩罚!跪下!” 跪? 什么年代了,还让人动不动下跪。 沈舒低声道:“我说了不是我。”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你要证据?”沈舒抬起头看向秦晴,“如果是我的话,我立刻和你哥离婚,彻底不再踏入秦家半步。” 秦晴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知道沈舒是为了钱才爬上他哥哥的床,所以自打沈舒嫁进秦家,他们家就没给过她多余的一分钱,每次需要用钱了,还要张嘴想他哥伸手要。 如今都熬了四五年了,什么都没捞到就要离婚。 她真得舍得吗?那她之前的努力不就是前功尽弃了。 “肆尘哥!” 沈如枝柔柔地喊了一声,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沈舒感觉身体有些僵硬。 他全都听到了…… 不过听到就听到,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提。 沈如枝眼含泪光,“肆尘哥!刚才医生说柚柚的情况很危险……柚柚是还那么小……” “没事的。” 秦肆尘安抚着沈如枝的情绪,漆黑的眼眸犹如实质的落在沈舒身上。 沈舒紧抿着唇,脸色苍白。 她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慌,一定不要慌。 她是柚柚的妈妈,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急症室的门忽然打开。 医生一出来,所有人一窝蜂地围上去。 “医生,我们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患者是不是对海鲜过敏,呕吐物中有疑是虾肉。” “虾!”秦老人震惊,“没错,柚柚就是对海鲜过敏,我们家绝对不会出现海产品!” 秦晴冷哼一声,看向沈舒,“果然,秦家没有,所以你要带柚柚出去吃。” 沈舒只觉得疲惫,张口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我们去餐厅吃饭前,都拍了照片,桌上根本没有点虾。” 她翻出照片,递到秦晴手边。 秦晴一把挥开,看都不看,“谁知道你是不是拍完照之后,又偷偷点了!” 就在这时,王妈期期艾艾地从人群后挤了出来,声音有些发抖:“下午,我看到如枝小姐在厨房做菜,我问她要不要帮忙,她说不用,后来我就走了,不过厨房垃圾桶里有残留的虾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如枝的身上。 沈如枝慌忙摆手:“不,不是的!王妈你胡说什么!我是自己想吃,我怎么可能……” 她心乱如麻,后悔自己居然没把垃圾处理干净。 她正要辩解,急症室里忽然传来微弱的呼喊:“爸爸……小姨……” 是柚柚!柚柚醒了! 众人立刻没再追究,纷纷涌向病房。 秦肆尘首当其冲,秦夫人和秦晴紧随其后。 沈舒也想进去,却被秦晴一把推开。 病房里,柚柚小脸苍白,虚弱地睁着眼睛,看着围在病床前的人。 有些惶恐不安,小小的眉头皱了皱。 “柚柚,你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奶奶。” 柚柚摇摇头,“我是小小男子汉!我没有不舒服!” 见状,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了。 秦夫人声音尽量放柔,“柚柚,你告诉奶奶,是谁给你吃了虾?是不是……是不是你妈妈。” 沈如枝紧张极了,也立马附和道:“柚柚,没关系,你大胆说出来,奶奶和爸爸都会帮你惩罚她的!” “惩罚?什么惩罚啊!” “就是把她赶走,你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小家伙躺在床上,眼睛滴溜溜的。 小姨晚上给他准备的宵夜里有虾,那小姨是不是就会被赶走啊! 那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小姨了…… 他看了看沈如枝,又看了看在门口被挡住的沈舒,小嘴瘪了瘪。 细弱蚊蝇地吐出几个字:“是……是妈妈,妈妈给我点的虾……” 轰—— 沈舒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片空白。 原来从始至终,再多的付出都是白费。 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辩解,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沈舒慢慢得转过身,不在看病房里的任何人。 秦晴质问道:“你要去哪?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舒的声音平静像一滩死水。 缓缓抬头,看向秦肆尘。 “你也觉得得是我吗?” 按照秦肆尘的智商,不难看出其中的蹊跷。 她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只要他愿意相信她…… 秦肆尘面无表情。 其实他也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可沈舒实在是劣迹斑斑,做过了太多的坏事,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沈舒,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沈舒呆愣在原地,眼泪砸在鞋尖上。 那个曾经拯救她于水火的少年原来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专治霸道的加害者。 看到沈舒那双剪水泛红的双眸,秦肆尘忽然心脏乱跳一下。 秦晴插嘴道:“沈舒,愿赌服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应该和我哥离……” “选个时间,秦肆尘,我们民政局见。” 第16章 不一样了 次日,沈舒刚睁眼,沈母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和肆尘要离婚?这事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现在秦家上下都知道了,你让我们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沈母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指责。 沈舒揉了揉太阳穴,一阵头疼。 自从和秦肆尘结婚后,无论她什么时候提离婚,得到的答案只有忍。 忍到生完孩子就好了,忍到孩子长大就好了。 一忍再忍,彻底磨平了她的棱角。 沈舒没出声。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顿,换了种腔调。 “小舒啊,你从小就最乖,最听话了。我们这次回国,还指望着能靠着秦家东山再起呢,你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肆尘离婚?” “妈,我已经想好了,你不用再劝我了。” “小舒,你爸最近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检查报告你也看过的,医生说不能再受刺激。你也不希望他一把年纪还要为你的婚事操碎了心吧?而且……” “而且什么?”沈舒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沈母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而且,我和你爸现在的生活费,都是肆尘在支付。你们要是离了,我们……我们就真的完了。” “什么!”沈舒猛地坐直身体,声音都变了调,“当初公司破产清算,你们卖了房子,不是带了好大一笔钱出国吗?这才多久,怎么就花完了?”那笔钱,足够他们安享晚年了。 沈母支支吾吾,带着哭腔:“是你爸……他说手气好,非要去赌场试试手气,谁知道……谁知道几天就把钱全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沈舒气得发抖,眼前阵阵发黑。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小舒,我的好女儿,你看看能不能先帮我们还上一点,妈跟你保证,只要你把这笔债还了,以后你想干什么,我们绝不再多说一个字,绝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可现在……你要是真跟肆尘离了婚,我和你爸,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沈舒无力地瘫坐在床上,身体剧烈的疼痛猝不及防,她慌乱摸向桌上的药瓶。 拧开盖子后,倒了几粒喂进嘴里,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尖锐的疼痛才渐渐平息。 怎么办?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视线渐渐模糊。 前段时间凑够两百万,几乎榨干她的积蓄,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沈舒深吸口气,掏出手机,给vivian发消息。 “我手头有几份新的设计稿,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在短期内卖个好价。” 消息刚发出去,Vivian的电话就立刻回过来。 “亲爱的,你的稿子终于舍得卖了!我都眼馋了好久了,不过我这边等成品出来再联系客户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 沈舒和Vivian交易多年,已经成了难得的朋友。 听出沈舒这边的沉默,Vivian察觉到了什么:“亲爱的,你是不是最近手头紧?缺钱了?别不好意思说啊,我这里还有点流动资金,先转十万给你,就当你这批稿子的定金,怎么样?” 十万……不够。 相较于父亲欠下的那笔天文数字般的赌债,这十万不过是杯水车薪。 沈舒鼻尖一酸,终究还是低低应了一声:“好,谢谢你,Vivian。” 苍蝇再小也是肉,聊胜于无。 “对了,过两天我刚好要去趟港城,设计稿如果需要修改的,我们可以当面谈。” Vivian那边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她捂着电话从工作室快步走到阳台,压低了声音:“亲爱的,你怎么突然想来港城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参加了今年的JMA。” 国际珠宝设计大赛,决赛圈的参赛者需要进行线下比拼,而今年的比赛地点,正好设在了港城。 沈舒能晋级决赛,Vivian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觉得,要是沈舒落选了,那这比赛才真叫有黑幕。 “太棒了,终于又能见到你了。”Vivian笑了起来,“到时候到了港城,务必、一定、必须第一个给我打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好。” …… 离出发前一天,沈舒驱车来到秦家。 秦柚柚正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他最喜欢的百变超人。 听到佣人通报说妈妈来了,他立刻从地毯上弹起来,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好,小腰板挺得笔直。 不知怎的,随着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小心脏开始不听话地怦怦乱跳起来。 “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沈舒问着王妈。 “老爷子身体一直挺硬朗的,这几天天气好,他心情也好,气色看着比前阵子还好多了。”王妈笑着回答,随即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犹豫和暗示,“倒是小少爷,少夫人您好久没回来了,先生又整天忙公司的事,其他人只会一味地溺爱,小少爷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沈舒神色极淡,没有丝毫波动。 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抬脚就要往楼上走 王妈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一步:“少夫人,您……您不管管小少爷吗? 管? 沈舒的脚步未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沙发上那个正眼巴巴瞅着她的小身影。 从前,所有人都宠着他,骄纵着他,唯独要让她去做坏人。 现在,她不干了。 这个坏人,谁爱当谁当去。 秦柚柚用余光一直悄悄关注着沈舒的一举一动。 妈妈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气吗? 秦柚柚实在想不明白,虽然他撒谎冤枉妈妈是不对,但爸爸不是已经教育过他了吗?他也知道错了呀。 他当时会选择冤枉妈妈,还不是因为妈妈以前就做过很多错事,反正都已经做了那么那么多了,再多这一件,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小姨不一样,小姨那么温柔,被奶奶骂了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想到这里,秦柚柚心里涌上一阵愧疚,他默默拿起遥控器,乖乖地把吵闹的电视机关掉了。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妈妈,你看我把电视机关掉了。” 他仰着小脸,期待着沈舒的表扬。 往常像他能有这表现,都是沈舒软硬兼施,软磨硬泡才哄出来的。 可这次…… 好像一切都变了。 沈舒将所有的感情利落地收了回去,一步步从旋转楼梯往上走,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 秦柚柚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就像他有一次下雨天,在树下捡到一只湿漉漉的小鸟。 小鸟扑腾着翅膀垂死挣扎。 他急忙找来家庭医生给小鸟包扎伤口,又用最柔软的棉花给小鸟搭建了一个十分温暖舒适的鸟窝。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小鸟最后还是死了。 秦柚柚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遥控器,指节都有些发白。 就好像什么已经悄然溜走了。 妈妈……是真的生气了吗?这次,好像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第17章 丫头听话 书房里,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秦老爷子正伏在书桌上画画。 见到沈舒推门而进,脸上立刻展露出慈爱的笑容。 “沈丫头,你来的刚好,快帮我看看,我这幅画怎么样。” 沈舒凑近后,客观地点评道:“山石肌理都很有层次,冷暖色调碰撞还保留了水墨的清雅,非常有视觉张力,看来爷爷的画工又进步了。” “哈哈哈。”秦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区别,不过经你这张嘴一夸,好像是有点进步了。” 秦老爷子收起画卷,坐在茶案上,给沈舒倒了杯茶。 “我怎么看你又瘦了,最近那臭小子没欺负你吧。” 沈舒摇摇头,道,“爷爷,我明天要去趟港城。” 秦老爷子斟茶的手一顿,“你去就去呗,犯得着过来跟我报告吗?” 沈舒指尖摩挲着杯壁。 不知道该不该提起住在港城的姑妈。 姑妈的事在秦家是禁忌,也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结。 可她自己的身体……若真有万一,怕是爷爷与姑妈的和解,再无可能。 沈舒小心翼翼道:“爷爷,你不如就把刚才那副画送给我,我当礼物刚好转增给港城的一个朋友。” 秦老爷子那里能不懂她的心思。 “沈丫头,你有这闲功夫过来跟我要画,自己早都画完了。” “爷爷,不一样的,要是我那位朋友看到你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 沈舒自顾自把他那幅画卷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副画归我了。” 眼见她真要动手,秦老爷子面色一沉,从旁取过另一卷轴,塞到她手中:“她还不配。这幅,你拿着。” 沈舒展开一角,仅凭纸张的触感与色泽,便知是老爷子压箱底的珍品。她没有再多言,将画郑重收好。 秦老爷子望向窗外,云卷云舒,语气也跟着飘忽了些:“说来,你嫁入秦家多年,爷爷还未曾正经送过你什么。”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沈舒身上,带着几分郑重:“丫头,可有想要的?” 沈舒斟酌了下,坦白道:“钱,很多很多的钱。” 她的病,沈家的窟窿,都需要钱。 这不是贪婪,是现实的逼迫。 “好!”秦老爷子眼底闪过激赏,笑意自胸腔发出,“就喜欢你这丫头的爽快!”他像是要献宝一般,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 “沈丫头,爷爷把秦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给你好不好。” 沈舒瞳孔骤缩。秦肆尘,秦父,再加上早年注资的长孙家,三方在秦氏向来鼎足而立。这百分之二十一旦转到她名下,秦氏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沈舒连忙回绝。 她几乎是立刻回绝:“不行,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拿着。”秦老爷子的声音不容置喙,“股份在你手里,肆尘那小子便不敢轻易与你提离婚,每月还有分红。为什么不要?” 秦老爷子平铺直叙,说得格外平静。 可着平静中暗藏着惊涛骇浪。 “爷爷,想要您股份的人太多了……” 沈舒想要钱,不想找麻烦,更不想卷入更深的漩涡。 “我知道。”秦老爷子笑容不减,却添了几分沧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钱财都是身外物。你嫁入秦家这些年,那些瞎了眼的瞧不见你的好,我这老头子可都看在眼里。难得你开口,爷爷自然要满足你。”他不再多言,将钢笔递过去。 “沈丫头,听话。” —— 暮色四合,霞光漫天。 飞机穿云破雾,带着咸湿的海风气息,降落在港城国际机场。 沈舒放下手中的报纸,凝视着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灯火,思绪有短暂的空白。 飞机落地,她随着人流穿过喧闹的接机大厅。 刚走出到达大厅,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那个过分惹眼的Vivian。 她踩着恨天高,举着接机牌,一身花哨前卫的行头,配上那张明艳张扬的脸,想不注意都难。 “嗨,好久不见。” “亲爱的!可算把你盼来了!”Vivian热情地给了沈舒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眉头便蹙了起来,“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看着脸色也不太好。” 沈舒不愿多谈病情,免得惹人同情。 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巧妙地转开了话题:“特地为你挑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Vivian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盒,即便是在珠宝界阅历丰富的她,此刻也不由得被沈舒的设计惊艳到。 “哇哦!这简直是艺术品!”Vivian惊呼出声,小心翼翼地捧着项链,那颗硕大的绿钻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几乎要晃花她的眼。 她笑得眉眼弯弯:“亲爱的,我真的爱死你了!” 夜晚八点,私人码头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一艘足有五层楼高的奢华游轮静静泊在岸边,数百扇舷窗透出的光芒洒在海面,波光粼粼。 据说,这艘游轮的主人神秘莫测,在港城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地位无人能及。 宾客们手持邀请函,井然有序地登船。 “听说了吗?港城厉家,这两天都闹翻天了。” “闹?有什么好闹得,厉家那位不是早就把家产分好了吗。” “你不知道吧,他遗嘱上看似写的都分给其他三房,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面子情。要说握着家产的,还是四房那个小儿子……” “不能吧?大房那位不是一直当太子爷培养的吗?新闻上都说,厉老头对四房和小儿子最刻薄,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不给?呵,那位小爷可不是省油的灯,不给就自己抢,手段那叫一个狠。听说大房那位太子爷,现在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明着是继承人,暗地里早投靠四房了。那位小爷,才是港城真正的地下皇帝!” “我勒个去,真的假的啊?” “千真万确!最近还放出风声,说他去内地发展呢……” 衣香鬓影间,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不时飘入耳中。 沈舒轻晃着杯中的红酒,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小道消息就是小道消息。 越传越离谱。 厉北宁真有那么夸张,就不可能苦哈哈的跑去找他外公。 说不定现在还在加班加点做着PPT呢。 第18章 学人精 夜色渐浓。 巨大的游轮如同一座移动的海上宫殿。 沈如枝一袭高定长裙曳地,雪白肌肤在夜色中更显剔透。 她自入门处的台阶款款而下,一亮相,便吸引在场无数年轻才俊的视线。 秦晴立于她身侧,满身华贵珠宝,熠熠生辉,夺人眼目。 “枝枝,船都开了,别再端着架子了,好好放松一下嘛。”秦晴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 “我来港城,并非为了游玩,而是工作。”沈如枝声音压低。 “我当然清楚,JMA邀请你来参赛。”秦晴一副了然的神情,“不过既然来了,这可是我哥特意为你筹备的游轮晚会,我哥虽然因为工作没时间陪你,不过你可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要玩得尽兴啊。” 秦晴是社交场上的交际花,即使在港城,也有不少名媛认出来,纷纷热情地上前招呼。 “秦小姐,好久不见,越发漂亮了。这位是?” 秦晴亲昵地挽住沈如枝的臂弯,笑容满面:“我来为各位介绍,今天我们晚会的主角,大名鼎鼎的珠宝设计师,沈如枝小姐。” “哇!” 听闻“沈如枝”三字,在场的千金小姐们惊叹连连。 “神之手!是沈大师!” “沈大师设计的珠宝,那简直是我这辈子的梦想!我排队等了足足三年,都没能抢到一件!”一位衣着精致的千金语气激动,望向沈如枝时,充满了崇拜。 “大师实在不敢当,各位称呼我沈小姐便好。”沈如枝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今日我特意准备了两套珠宝——‘梦蝶’与‘寻鹿’,皆为全球限量款,有兴趣的朋友不妨关注一下待会的公益竞拍。”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热烈非凡。 沈如枝设计的珠宝,向来是千金难求的珍品,在拍卖行与黑市之中,价格更是要翻上数倍。 顷刻间,那些豪门贵妇与各家千金们便开始暗中筹措资金,只为能将展出的珠宝一举拿下。 应酬得差不多了,秦晴带着沈如枝来到贵宾厅。 敲开门口,黑色西服的保安将秦晴和沈如枝搜身后,同意她们进入。 天花板上,垂落着六盏施华洛世奇手工使劲吊灯,碎钻般的光芒,映照着整个贵宾厅熠熠生辉。 沈如枝欣赏着错落陈列的古董,“晴晴,你知道这条船的主人是谁吗? ”就连一个小小的贵宾厅都奢华的让人不容小觑。 秦晴摇晃着酒杯,坦言,“据说是厉家的人。” 厉家? 沈如枝想到厉北宁那副不务正业的样,嘴角就几不可见的露出一丝讥讽。 果然,就算出生在顶级豪门,人和人之间依旧隔着天堑般的差距。 秦晴并未正面见过厉北宁,自从沈老太太过世,她不常回秦家,基本上都是辗转各种名流场。 “厉家的水深得很,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涉足的。” 沈如枝听着,心中暗忖,倒也是,否则厉北宁又怎会那般狼狈地跑到云城,去求他外公赏口饭吃。 正这般想着,她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Vivian正站在一副画作前。 秦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枝枝,你认识她?” “珠宝圈里一位相当厉害的中间人。” 说着,沈如枝便扬起手,打了声招呼:“嗨,Vivian!” Vivian闻声转过头,便看见了沈如枝。 沈如枝的大名,她自然是如雷贯耳,早期的成名作确实惊艳,灵气逼人,但Vivian对她如今的作品却不怎么感冒,总觉得其名气远远大于设计本身。 Vivian礼貌地朝她笑了笑,算是回应。 互相介绍完毕,沈如枝问道:“一个人来的?” “等朋友。” 话音刚落,沈如枝便看见沈舒从洗手间的方向走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旁边的秦晴瞧见沈舒竟也在此处,顿时大为吃惊,三两步冲上前,语气咄咄逼人地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哥允许你来港城了吗?” 沈舒眼皮极淡地撩起,“我跟爷爷说过了。” “爷爷?你又想拿爷爷当挡箭牌!”秦晴怒火中烧,“你是怎么混上船的?你有邀请函吗?我现在就叫安保过来!” Vivian挡在了沈舒身前,冷冷扫了秦晴一眼,“沈小姐是我邀请上船的朋友,我想,除了我,没人能把她赶下去。” “你!” 秦晴何曾受过这等顶撞,气得肺都要炸了。 沈如枝连忙上前打圆场:“今晚是珠宝竞拍的专场,姐姐也对珠宝感兴趣?” Vivian不能暴露沈如枝的真实身份,解释道,“她想学珠宝设计,我今天带她来就是见见世面的。” “就她?”秦晴嘴角浮现出一丝鄙夷,“学人精,人家枝枝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不管男人还是爱好,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吗?” 沈舒冷笑,目光扫过沈如枝。 “是啊,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吗?” 从小,沈舒就爱翻弄妈妈的珠宝首饰,但偏偏,她看上的,沈如枝都要抢。 她想学珠宝设计,沈如枝也央求妈妈学珠宝设计,还要报昂贵珠宝设计大师班,导致沈家只能负担一个人的学费。 她暗恋秦肆尘,沈如枝就肆无忌惮以青梅竹马做借口接近。 沈舒早已习惯。 秦晴看着沈舒,正色道,“看在你是我嫂子的份上,我才好心提醒你一句,珠宝设计可不是你想学就能学会的。你连像样的东西都没见过几件,还妄想搞设计?简直是闭门造车,痴人说梦!” “什么是像样的东西?”沈舒反问。 “你分的清蓝宝石和坦桑石吗?什么都不懂,就敢大言不惭想学设计。” 设计的初衷,不应仅仅着眼于珠宝的材质。 真正的珠宝,应当承载着灵魂! 沈舒冷笑:“我不懂,难道妹妹你就懂了?” 沈如枝见识过沈舒当年的作品,有些心虚地开口:“姐姐,你想学的话,可以来找我,我给你看看我的作品,用的可是南非稀有的玫红色钻石进行镶嵌。” “枝枝,你的作品对她这种门外汉来说,太过深奥了,她根本看不懂的。”秦晴插话道。 “噗!”Vivian差点一口水给她喷脸上。 不是她想贬低沈如枝,虽然沈如枝在业界十分有名,可沈舒的作品,比她厉害不知道多少。 沈如枝拍了拍手,示意安保人员,将下午预备竞拍的珠宝取了出来。 “去年我在威尼斯也设计过类似的款式,当时被一位伯爵夫人买走,作为她的生日礼物了。”沈如枝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夹枪带棒地说道,“每一个特定的角度,都能欣赏到不同的火彩。姐姐,你都在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外面的世界早就不是当年那样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家干家务吧,你这双满是老茧的手,可别把这些精贵的珠宝给摸花了。” 第19章 拿出证据 沈舒的目光在那套珠宝上停留片刻。 她唇边的笑意温和:“确实好看。” “这颗钻石的净度,VVS1级,切割比例也堪称完美。” 她话音微顿,“不过……” 仅仅两个字,沈如枝嘴角的笑容便凝固了。 “珠宝设计不是宝石价值的简单堆砌。你的作品虽然用料昂贵,但设计上缺乏创新。而且..."她指向项链背面,"这里的焊接点处理粗糙,长期佩戴可能会刮伤皮肤,还有这种蛇骨链的衔接处做了哑光处理,本意是让整体更柔和,但配这么浓烈的主石,反而像把火焰锁在铁栅栏里——” “当然,设计本就是见仁见智,妹妹的设计能有这么多受众,自然是有它的优点。” 沈舒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紧紧地握着拳。 她方才还得意洋洋地宣称:“这颗玫红色钻石,正是这款珠宝最鲜明的记忆点!” 可转瞬之间,这个所谓的“记忆点”,就被沈舒点评成了沉闷的“枷锁”。 “你懂什么!”秦晴按捺不住,“这颗钻石,是经过了无数道工序,千挑万选才得来的稀世珍品!在场的哪个女人不想要拥有它?” 沈舒眼皮也未曾抬一下:“所以呢?” “这跟她的设计,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换成任何一颗同等级别的稀有钻石,同样会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珠宝设计,不是用来炫耀财富的工具,而是要赋予每一块石头独一无二的灵魂。” 沈舒这番话,已经是极力给沈如枝保留颜面了。 若要她说得再不客气些。 沈如枝这设计,简直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这颗罕见的钻石。 “啪啪啪!”Vivian清脆的掌声在此时响起。 “小舒,你也太厉害了吧!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果然,品味契合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沈如枝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秦晴见沈如枝受了委屈,立刻替她打抱不平:“学了点皮毛,就敢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 “晴晴……”沈如枝眼圈泛红。 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脸上,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爱。 “别说了……姐姐她批评我,肯定有她的道理,其实……其实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抢她的风头。” “抢什么风头!她懂个屁的道理!”秦晴怒火更炽。 她自小便和沈如枝一同长大,最是看不得沈如枝受半点委屈。 更何况在她眼中,沈舒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是小三生的女儿,凭什么敢在真正的千金小姐面前如此嚣张! 秦晴向来脾气火爆,端起手中的酒杯,作势就要朝沈舒泼过去。 沈如枝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晴晴,别怪她……可能,可能真是我做得不够好。” 她目光投向沈舒远去的背影:“而且,姐姐今天穿的这身礼服,看着不像是她自己的……说不定是借来的。万一弄脏了,她恐怕不好还给人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秦晴一怔,随即恍然:“是哦!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久没见她正经化妆打扮过了!” 这条豪华游轮上,聚集的可不仅仅是达官显贵、上流名士,更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俊男靓女,寻求着各种机遇。 就在秦晴思忖的功夫,就有两个刚从泳池区路过的男人。 只穿着泳裤,裸露的古铜色肌肤上,六块腹肌清晰可见。 看着那两人嬉笑着走远,秦晴笃定道:“什么想学设计!我看她肯定是背着我哥,特意跑到这船上来勾搭男人的!” 沈如枝惊讶:“啊?不会吧……我姐姐她……她不像是那种人啊!”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就算……就算姐姐真的是背着肆尘哥上船来找别的男人,晴晴,你说话也要有证据才行啊!” 证据? 秦晴冷笑,还需要什么证据! 她哥哥秦肆尘,本来就不喜欢沈舒。 每个月除了例行公事般的安排,两人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接触。 沈舒守了这么久的活寡,能不寂寞吗?能不想出来偷腥吗? 想到这里,秦晴心中立刻招手,唤来身边一个贴身保镖,吩咐:“你,给我去船上盯紧我嫂子!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 半个小时后,沈舒正挽着Vivian的手臂,打算去甲板上吹吹海风,透透气。 “呜——呜——” 游轮内部,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骤然响起! 一时间,整个游轮都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恐慌与混乱。 各个安全通道的入口和电梯口,迅速被船上的安保人员拉起了醒目的警戒线。 一名安保人员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语气公式化:“不好意思,我们即将用于慈善竞拍的一件重要珠宝失窃了。目前,所有曾经过贵宾厅的人员,都需要暂时留在这里,配合我们的调查。” “什么呀!”Vivian当即就不乐意了,“珠宝丢了是你们安保的问题!凭什么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那安保人员面无表情,重复道:“抱歉,还是请您配合我们的检查工作。” 沈舒安抚着她的情绪:“现在外面风大,我们晚点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Vivian噘着嘴抱怨,“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优质帅哥,正是我大展身手,寻觅猎物的好时机!再晚一点,我的目标可就全都跑到别人的房间里去了!” 话虽如此,但珠宝失窃毕竟不是小事。 沈舒还是耐着性子,哄着Vivian,一同来到了指定的贵宾厅区域。 刚一踏入,周围立刻涌上数名安保人员,将沈舒围在了中间。 沈舒皱起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秦晴双手抱胸,缓缓从一个小高台上踱步而下。 “我们的珠宝丢了。”她扬声道,“刚才,只有你近距离接触过那件珠宝。不是你偷走的,还能是谁?” 沈舒神色镇定如常,反问了一句:“哦?你不是人?” 秦晴被噎了一下,总觉得今天的沈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居然还敢顶嘴了。 “死鸭子嘴硬!我当然不可能拿枝枝的东西!” “沈舒,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赶快把东西交出来!看在你还是我嫂子的份上,你最好别逼我把事情闹到警察面前,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沈如枝也适时地走了过来,眼眶红红的。 “姐姐,你之前不是还说,说我设计的珠宝不好吗?那你为什么要偷偷拿走它呢? 你要是真的喜欢,其实可以跟我说的呀,我可以回去再为你重新设计一款更合你心意的。” 但是今天这件珠宝,是要用于慈善拍卖的呀……” 贵宾厅内循环播放的公益宣传片画面,正定格在一群贫困山区儿童面黄肌瘦的小脸上。 他们那双格外清澈,却又透着无助的眼睛,瞬间激起了在场不少名流贵妇的同情心。 “天啊,怎么会有人连做慈善的东西都偷!”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简直道德败坏!” “就是啊,赶快交出来吧!人在做,天在看啊!” 一时间,各种议论声、指责声此起彼伏。 沈舒在一片喧嚣中,脸色依旧淡然。 她只问了一句:“你们查监控了吗?” 一名负责的安保人员沉声回答:“小姐,非常抱歉,刚才你们所站的那个位置,恰好是一个监控死角。” “所以,”沈舒挑了下眉梢,透出一股冰冷的讥诮,“就算是我偷的,你们也并没有直接证据,不是吗?” 她目光扫过面前挡路的人,语气不容置喙:“让开,你挡住我的路了。” 第20章 你他妈敢脱 安保人员被沈舒的气场震慑,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 虽然秦晴特意吩咐过要对沈舒不客气,但今天到场都是名流显贵,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沈舒安静地找了个座位坐下。 Vivian挑眉,红唇微启:“你不打算走?” “这场戏就是为我准备的,走了多没意思。” 沈舒悠悠然说着,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蓝牙耳机里的男人低磁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 “姐姐,这么晚还在外面?” “在旅游呢。” “又是在旅游。”厉北宁声带着玩味,“什么时候能听姐姐说句实话……” 沈舒懒得跟他扯东扯西,“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话音未落,秦晴突然踩着高跟鞋,冲上前,一把夺走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 “沈舒,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就算你向我哥告状,他也不会信你!”秦晴厉声威胁道,“你要是再不把珠宝交出来,我就让人搜身了。” 沈舒稍稍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秦晴气得满脸通红:“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安保人员面面相觑,没有人愿意动手。 为首的队长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秦小姐,她是个女士,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实在是不方便!” “废物。” 秦晴骂了句,目光恶毒,转向沈舒,“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根本来不及把珠宝藏回房间。” “可以。”沈舒淡淡道,“但你要是没找到的话,怎么办?” 秦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要是什么都没找到,我就从这条船上跳下去。” 听到这话,沈舒余光扫过躲在人群后的沈如枝。 蠢猪。 看来秦晴是被当枪使了。 “脑袋空不要紧,再进了水可就真没救了!” “你骂谁呢。” 沈舒轻笑,优雅地脱下外套,“我和你哥还没离婚,明天要是上了港媒头版“秦家千金逼迫嫂子当众脱衣”,你说,你哥会不会把你扒层皮。” 秦肆尘最是古板,上次吓唬沈舒卖身赚钱,就自认为是对沈舒最严厉的惩罚了。 这次要是让他知道,亲妹妹在船上逼着嫂子在众人面前脱衣服…… 秦晴听到这话,背后瞬间起了冷汗。 第21章 姐姐教你 厉曜安松开手,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小宁,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我女朋友了。”男人目光阴恻恻的,目光笔直地落在沈舒的身上。 居高临下,一言不发。 厉北宁这样子真挺吓人的,沈舒莫名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喉咙发紧。 她解释道,“我不是她女朋友……” 厉曜安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赶忙解释道,“小宁,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 “哥哥,你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打扰别人真是一件很扫兴的事。”厉北宁冷脸道,“出去,把门带上。” 沈舒看了眼时间,尴尬地起身,“那什么……等等我。” 她才不要和这个疯子待在一个房间! 然而,当她路过厉北宁身侧,就被他拽住了手腕。 眼瞅着厉曜安坐轮椅跑得比她还快。 沈舒心都死了! 周围的气温似乎在飞速下降。 沈舒听见他的呼吸声在耳旁响起,如此粗重,如此迫切。 她手脚无措的样子,似乎让他还感到一丝……兴奋。 他像个猎人,浑身散发着冷漠且残忍的气息, 伸出手,冰凉的手指从她的后脖颈划至脊背,缓缓向下…… “姐姐,你要跟我哥去哪里?你们很熟吗?据我所知,你们今天才第一次见不是吗?”厉北宁皱起眉头,“姐姐,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能随便跟男人走。” “我……”沈舒莫名奇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感觉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厉北宁,我对你哥哥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哥哥,他喜欢男人。”厉北宁一本正经道。 说罢,一只手就掐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 沈舒:“你哥知道你在外人面前这样编排他吗?” “他现在知道了。” “……” “所以。”厉北宁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我们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只能勉为其难,落在我的身上。” 话音未落,厉北宁一手牢牢箍住沈舒,另一手猛地一挥,柜子上的杂物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下一秒,沈舒只觉地身体一轻。 厉北宁臂力惊人,将她抱坐在清空的柜子上。 “厉北宁,你疯了!放开我。” 一米九的身形弯曲起来,连阴影都带着压迫感,双手撑在沈舒的身侧。 “姐姐不是喜欢脱嘛?”他气息灼热,“那就脱给我看。” “开始吧。” 沈舒愣了几秒。 搞半天,原来他是因为这个生气。 她噗呲一下笑出来。 厉北宁的脸沉了下去道:“姐姐,这不好笑。” 一双杏眼微微弯了弯,她嘴角荡着笑意,“厉北宁,我敢脱,你敢看嘛?” 厉北宁眼神愈发阴挚。 沈舒葱白的手指,探向颈后,干脆至极解开脖颈上的泳衣系带。 这一次,在厉北宁面前……率先从里面开始。 将带着热气的衣料一件件搭在他的臂弯,直到薄薄的衬衣能隐约看清线条轮廓,显露出肌肤泛着银蜜般的玫瑰色, 厉北宁倏然移开目光,耳朵和脖颈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 “小疯子,这就不敢看了?” “你闭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吧。” 沈舒笑吟吟地望着神色昏暗的厉北宁。 糟糕,好像不小心戳到他的痛处。 “要姐姐教教你吗?”沈舒尾音上扬,问道。 厉北宁气红了眼,如同尾巴下压的恶犬,凶狠道,“你给我等着。” 咔哒”一声,冰凉的金属触感落在手腕。 银色的手铐,一端锁住她,另一端被他利落地挂在侧面的挂钩上,将她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困在原地。 男人转身进了盥洗室,硬邦邦丢出一句:“姐姐,以后不准说那种话了!” 没过一会,里面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许久,水声停止。 厉北宁出来时,周身还带着未散尽的湿热,眼眸发红。 他一眼便看见沈舒,手腕被吊着,两条细长白皙的腿交叠,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么久。”她皱了皱眉,“自己解决的?” “沈舒!” 厉北宁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沈舒却仿佛没听出他的怒意,身子一软,笑倒在他的肩上,“好了,不逗你了,放我下来。” 厉北宁手指带着潮气,捏住沈舒的下颚。 指骨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把柔软的颊揉顶了起来,“姐姐,你这么浪,肆尘哥知道吗?” 说罢,他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疼痛得沈舒蹙起眉头。 秦肆尘…… 结婚这么久,秦肆尘除了例行公事从未碰她,更别提低下过高贵的头颅吻她。 一股酸涩涌上眼眶,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开他。 可闭着眼睛能都听到,蓬勃年轻的心跳在胸膛里密集的响着,如同子弹般穿梭,直击她的心脏。 …… 直到沈舒被吻得几近窒息,举手求饶,厉北宁才放过她。 她嘴唇红肿不堪。 来泳池后,Vivian一见她,眼睛都瞪圆了。 “你的嘴怎么了?” “上火。” Vivian狐疑地眯了眯眼,“你刚才被带走搜身,是正经搜身吗?” 这模样,倒像是刚从谁的床上下来。 “什么正不正经。” 沈舒没好气地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拆开。 里面是厉北宁送她的连体泳衣。 虽然是国际大牌,可惜实在是密不透风,穿上的效果不亚于职业泳队选手。 Vivian一把抢了过去,难以置信:“你待会不会真要穿着这个去吧?你之前身上那件比基尼呢?” “……”被剪了。 沈舒没好说出口,厉北宁当着她的面,一刀一刀,把她的那件比基尼剪的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换上泳衣后,沈舒走到泳池边,深吸口气,纵身跃入水中。 她近年来很少游泳,可她的游泳技术向来很精湛,一见水,便犹如一条灵活的鱼,在泳池里来回穿行。 游了好一会,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坐在泳池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抬头就看见秦晴向她走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沈舒。”她厉声道,“你居然敢背着我哥出来偷人!” “什么偷人?” “照片都拍到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手机被推到面前,沈舒瞥了一眼。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里面是她和厉北宁。 男人脸部被窗台上的花盆挡住,但隐约能看到俩人在接吻! 第22章 不停打你 厉北宁穿着浴袍,露着薄劲的六块腹肌。 身旁站着的是好兄弟长孙晏白,看到厉北宁透过玻璃窗,目光落在泳池边的女人。 他用港普腔调,打趣道,“北宁什么时候喜欢游泳的?” 几个刚游完泳的兄弟,笑道,“喜欢游泳还是喜欢女人啊。” “厉爷喜欢游泳,我们再带着你游几圈。” 厉北宁轻触眉头,一个锐利的眼神,气场强大,吓的那几人不敢开腔。 长孙晏白笑着打圆场,“你们先去把身上的水擦擦吧,北宁从来不游泳。” 不是不会。 而是恐水。 五岁,被哥哥姐姐以玩闹为借口,扔进泳池里。 他拼命挣扎,连亲生父亲路过都不曾看他一眼,若不是靠着家里那条德牧,现在的他恐怕早就躺进了棺材里。 等人走完,长孙晏白挑挑眉,“那个就是秦肆尘的老婆?” 厉北宁纠正道,“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啧。港城这么多女人你不要,跑到云城找个有夫之妇。”长孙晏白嗤了一声,“为了得到秦氏,你可真下得去本啊。” 厉北宁大惊:“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两个是真爱。” 长孙晏白实在是看不上他这幅纯情的样子,“厉老爷子能舍得把手里的股权给她吗?” “外公想靠着股权拴住他们的婚姻,不过感情这东西是勉强不来的,明明我和姐姐才是天生一对……” 身后的门哐当一响,厉北宁转身,看向门口的人,似非似笑。 “况且秦肆尘那个废物,还没哥哥厉害,把公司经营得一塌糊涂,我是实在不忍心看着外公的心血落到其他人手里。” “是吧,哥哥?” 门被缓缓推开,厉曜安惨白着一张脸。 他捧着手机,小声道:“小宁,我刚才抓到一个偷拍的。” 厉北宁接过手机,睨了眼,一言未发。 长孙晏白和厉曜安小心翼翼地揣测他的情绪。 记得上次他们遇到未经允许偷拍厉北宁的人。 厉北宁表面夸奖道,“真是不错呢,把我拍得很好看啊。” 下午那人就被投进公海里喂鲨鱼了。 好在,两个人都注意到—— 厉北宁眉宇间,浮现出一种只有谈判大获全胜才有的得意颜色。 “发给我。” 说罢,他当这两人的面,把照片换成手机壁纸。 …… 泳池边。 秦晴握着手机,挑衅地看向沈舒。 “我哥能同意你嫁进我们家,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她冷嗤道,“居然还敢给我哥戴绿帽。” 沈舒本来就已经要和秦肆尘离婚。 什么接吻照,就算是晒床照,她也不怕。 她淡淡道:“秦小姐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装模作样,其实你心里怕惨了吧!” 沈舒起身,懒得理她。 秦晴哪里肯这么轻松就放,连忙追了上去,猛地朝沈舒后背推去。 沈舒踉跄半步。 秦晴却因为重心不稳,向后仰去…… “扑通”一声巨响! 水花溅起半人高,昂贵的高定礼服瞬间被池水浸透。 “救,救命!”秦晴在水里扑腾着,睫毛膏糊了满眼,再也没了刚才高傲模样。 听见喊叫声,沈如枝才匆忙赶到,她惊叫一声:“晴晴,你怎么掉水里了。” 秦晴见到救星一般,朝沈如枝求救道:“枝枝,你快救救我,看我上岸不把这个小贱人撕烂。” 沈如枝僵硬地提着长裙。 看着水里秦晴狼狈的样子,强行辩解,“我也不会游泳,你等我。” 她身上的首饰珠宝,高定礼服,专人造型,都十分昂贵。 总不能为了救秦晴,毁于一旦吧。 秦晴在水里抓狂,“愣着干嘛!快点想办法啊!” 因为有些体力不支,说话的时候呛了好几口水。 过了好一会,秦晴都绝望了,沈如枝施施然地朝她扔来一个游泳圈。 …… 秦晴闻好不容易才靠着游泳圈,爬到池边,整个人气得怒火攻心。 也不管形象如何,上去揪起沈舒的头发,“你个贱人你居然敢暗算我!” 然而,当她看着手里拎着的头发和人是分离状态时,瞳孔震惊。 假发? 沈舒将假发重新端正的戴在头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啪!” 凌厉的巴掌抽过去。 秦晴避无可避,原地转了个趔趄,疼得眼泪都飚出来。 周围人群寂静。 都不由自主地倒吸口凉气,肉疼起来。 “泳池是你自己跳的,不肯下水救你的人是你的好闺蜜,该打谁都瞅不准,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秦晴成了全场焦点,又急又气。 更不敢置信的是沈舒,她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完全没想到,沈舒平时看起就就是个任人揉捏的包子,发起火来,居然这么可怕! “你居然敢打我!” 她挣扎着爬起来,就想上去还手,结果还没靠近,就被沈舒又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 沈舒居高临下,“不仅敢打你,我还敢接着打你,一直不停的打你!” 秦晴捂着脸,委屈巴巴的。 手机泡了水打不开,还被扇肿了脸。 这下连沈舒偸男人的证据也没了。 “你给我等着,我让我哥教训你!” 她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沈如枝从万众瞩目的千金小姐沦为背景板,遇见的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 仿佛什么在悄然脱离正轨。 她心里骂了句好丢人,却又不得不出去追。 回到客房里。 秦晴委屈地装着行李箱。 “晴晴,你要去哪?” “我回家!” 沈如枝抿了抿唇,“回家怎么说,把你被打的事,告诉所有人吗?” 秦晴一顿。 沈舒那个软包子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要是说出去,她的脸不都丢尽了。 她一肚子气,看向面前的沈如枝,“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我?” 沈如枝定了定神,她知道如果不解释清楚,以后身边只会少个帮手。 “我不会游泳,贸然下水救你,我们两个人都会遭殃。”沈如枝顿了顿,“你不会因为沈舒三两句,就以为是不想救你吧。” 是啊,枝枝和她关系这么好。 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见沈如枝生气到眼眶泛红,秦晴一肚子的气焰消下去一大半。 她连忙道歉,“枝枝,我不是故意的……” “我姐能背着肆尘哥偷腥,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还害怕没证据吗?” 秦肆觉得也是。 这次算沈舒走运! 到时候让她哥哥来收拾她,看沈舒到了她哥面前,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第23章 乖,再抱一会 清晨。 一栋港城的海湾别墅里,难得热闹。 许久未见的姑妈在花园里握着剪刀修建画枝。 那张精致的皮相,就算经过岁月的侵蚀,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美貌。 是个保养得当的女人。 “今天肆尘没有陪你来?” 沈舒站在一旁,神情平淡:“他晚点到。” “算起来,真是好多年没见你了,除了结婚那年,你也再没来看过我了。” 沈舒低着头,并未回答。 姑妈仅凭一眼,就能看出沈舒和当年的意气风发相差甚远。 当年的沈舒,像是一颗生命力顽强的小草。 落在石头缝里都能向上生长。 现在却枯萎,就靠着一口阳光吊命。 沈舒和秦肆尘的婚姻,她知道得不多。 心里猜测是不愉快的。 姑妈慢条斯理道:“嫁进豪门的女人,眼睛里要容得下沙子。” 沈舒握着茶杯,轻轻吹了口茶,忍不住心底苦笑。 她又不是沙滩,要那么多沙子做什么! 外面的门铃响了。 佣人应声开门,秦肆尘率先进来,沈如枝巧笑倩兮地跟在他的身后,熟稔地换上佣人地来的粉色毛绒拖鞋,将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姑妈。 “姑妈,好久没见,这是如枝特意为你挑选的礼物,不过你先别拆,等过两天你生日晚宴再拆好不好。” 姑妈脸上笑意盈盈,“难为你有心了。” 沈舒瞬间心里明了。 难怪姑妈刚才说的是她,而不是他们。 看来秦肆尘没少带沈如枝来港城,沈如枝早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最近秦夫人在家怎么样?”姑妈询问道。 坐在对面的沈舒还没开口,沈如枝就以儿媳的姿态道,“阿姨在家可想你了,等下个月她有空,还说要来看你呢。” 沈如枝嘴甜,两三句就把姑妈哄得合不拢嘴。 姑妈像是很少见到人一般,一直跟沈舒诉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 一会儿说老头子不要她了,一会儿说厉北宁长大管不住了。 絮絮叨叨。 沈舒觉得自己在他们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她借口透气,独自参观别墅。 整个别墅有四层,沈舒随手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 房间里面整齐的就跟样板间一样,入目是极致的黑白灰,所有物品摆放都尽然有序。 是没人住吗? 书桌上,一个相框倒扣着,沈舒伸出手,刚要拿起…… 一只骨节清晰的手从床沿探出,一把攥着她的手腕。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跌进柔软的床上,带着余温的被褥将她裹缠。 身上一重,男人有些乱糟糟的金发蹭过她的脖颈。他闭着眼,神色还带着几分倦懒,将沈舒压在身下。 “厉北宁!” “嘘。”男人把沈舒简直像把她当成巨型人偶,将她箍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旁,“乖,再抱一会。” 看着男人锋利的喉结在上下滑动,沈舒心头一跳,下意识偏开头。 他真是在哪里都能发疯。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宁,你醒了吗?快出来吃饭,你表哥表嫂都过来看你了。” 是姑妈的声音。 姑妈一直有些糊涂,不知道厉北宁早就长大了一般。 明明他早就工作往返云城和港城之间,现在还拿他当小孩子。 窝在床上的两人浑身一僵,厉北宁还能维持镇定,沈舒却霎时僵住,血液仿佛凝固。 “小宁,你在不在房里?再不说话,妈咪可要进来了哦。” 厉北宁支起半边身子,不紧不慢地看着沈舒,眼眸里藏着玩味,食指点了点自己嘴角。 意思再简单不过,非要让她亲一口,这事才有得谈。 沈舒闭了闭眼,又急又恼,生怕姑妈真得进来了。 她心一横,凑上前,在他的唇边飞快的点了一下。 厉北宁眼底笑意加深,这才慢悠悠地扬声道:“马上就来。” 等门外的人走后,沈舒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她匆忙下楼回到客厅,结果刚到客厅就看到秦肆尘和他身旁的沈如枝。 沈舒早已习惯了他们两个成双成对。 不想打扰他们,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想,秦肆尘皱起眉头,“站住。” 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舒脚步一顿。 “沈舒,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谁让你来港城的,你知道你前天没去幼儿园接柚柚,柚柚一个人在幼儿园里等你多久吗?” 沈舒神色极淡道,“他早就不让我去幼儿园接他了。” “你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字字句句,都是在控诉谴责。 难道照顾柚柚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吗? 明明,他也是孩子的父亲。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沈舒反问。 秦肆尘难得见沈舒敢反驳,愣了几秒,“你说什么?” “你是孩子的爸爸,你没有义务去接他吗?” “我工作忙。” “工作忙是借口吗?”沈舒义正言辞,“柚柚从来就不喜欢我,也不想让我去接她,所以我为什么要上杆子作践自己。”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秦肆尘脸色阴沉,“柚柚那么小懂什么,你是她妈妈,你就应该无条件爱她。” 沈舒算是懂了,秦家父子果然是一个德行。 秦肆尘觉得既然结婚了,她就得遵循三从四德,伺候公婆,打理家务,这些都是她分内的事。 秦柚柚觉得她既然是母亲,就得一直包容他所有错误,永远要哄着他,迁就他。 “爱别人的前提是先爱自己。”沈舒不冷不淡地说着。 在一旁安静的沈如枝站起身,故作十分委屈内疚的开口道歉。 “姐姐你别生气,都是我……我答应柚柚去接他,结果不小心忘了。” “是真不小心还是没放在心上?” 一次两次就算了。 沈如枝口口声声答应,却次次不兑现! “如果柚柚是你亲生的孩子,你还舍得让他在幼儿园里等吗?” 沈舒步步紧逼。 果然孩子不是她的亲生的,她不懂得疼惜。 只有秦肆尘在的时候才伪装一下,秦肆尘出差,立马原形毕露。 沈如枝眼圈泛红,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为……” 他以为她不去幼儿园,秦家自然有人去接。 却不想柚柚上的是顶级贵族幼儿园,除了亲属,其他人一概不放行。 看着沈如枝受委屈的摸样,秦肆尘忍不住道:“沈舒,你够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的。” 沈舒冷笑,难道不是嫁进秦家以后嘛? 她三百六十五天的接送,从来没有被看见,但只要有一天没去,就会被无限放大。 结婚这么多年,她才发现,她过得好辛苦。 “秦肆尘,都是你逼我变成这样的。” 秦肆尘难得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莫名的心里出现异常的情绪。 第24章 她出轨了 秦肆尘语气不耐:“够了!一点小事,非要扯这么远?” 沈如枝眼圈红得厉害,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哽咽:“肆尘哥,你别生姐姐的气,都怪我……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聊的?” 一家人?这三个字像针尖,刺得沈舒心口发麻。 她唇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峭。 在她看来,沈如枝更像个寄生虫,利用她的善良,寄生霸占了她的父母。 她曾经以为最爱的丈夫却每每都站在她的对立面。 “没什么好聊的。”她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我今晚住酒店,不打扰。” 她没看秦肆尘,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身影。 反正要离婚了。 再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唇舌。 沈舒径直走向门口,手刚碰到冰凉的门把,身后传来秦肆尘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沈舒!” 秦肆尘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迟疑,“你敢走!”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一切。 客厅陷入死寂。 玄关的衣架上,她落下的外套,在静默中轻轻摇晃。 沈如枝感到无所适从,小声道,“肆尘哥,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秦肆尘明显没什么耐心,眉宇间尽是烦躁,“不想讲就不用讲!” 他走到沙发边,重重坐下,手肘撑着膝盖,用力揉着太阳穴。 沈如枝见到秦肆尘这么暴躁,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转动。 “肆尘哥……” 秦肆尘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头一次发现,沈如枝的眼泪居然这么多。 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枝枝,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不用跟我拐弯抹角。” “昨天,我和秦晴在游轮上,好像看到我姐姐和一个男人在约会,当时天色黑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沈如枝的声音怯怯的,带着几分试探。 “你看错了。”秦肆尘笃定道,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他不相信沈舒会出轨,更不相信沈舒会背着他喜欢别人。 他对沈舒拥有绝对的自信。 当年因为别人真心话大冒险,朋友拿着他的手机给沈舒打电话,说他撞死人需要人帮忙顶罪,凌晨三点,沈舒二话不说穿着睡衣就赶过来…… 所有人都在嘲笑沈舒就是个恋爱脑,不过沈舒倒是乐在其中。 沈如枝见秦肆尘不信,咬了咬下唇,继续道,“肆尘哥,我不会在这种事上跟你开玩笑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我姐姐很不正常吗?她以前从不会这样跟你说话的。” 秦肆尘眼眸深沉起来。 沈舒最近确实很不对劲……以前她再生气,也不会真的甩手走人,更不会提离婚。 就在这时,慵懒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肆尘和沈如枝同时抬头,只见厉北宁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丝质衬衫,配着同色系的沙滩短裤,白皙的胸膛敞露着一小片,赤着脚,正慢悠悠地从楼梯上向下走,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被楼下的动静吵醒。 “谁出轨了?”他眼神在沈如枝和秦肆尘间流转,“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事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都这样了,还需要遮遮掩掩吗?” 沈如枝涨红了脸,“我和肆尘哥清清白白,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讨论的是我姐姐,我昨天在游轮上看到我姐姐找了个男人约会。” “枝枝。”秦肆尘有些责备沈如枝,别什么话都说。 厉北宁却像是起了兴致一般,那双狭长的眼眸,亮了亮,他走到沈如枝面前,饶有兴味地问,“哦?你姐姐?说说看,那个男人怎么样?” 沈如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看到脸……” “身材呢?” “身材……身材还不错。”沈如枝回忆着,下意识地回答。 厉北宁眉梢涌现出一种了然的得意之色,“是不是和你姐姐绝配?” 沈如枝皱起眉头,不明白他想问什么,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重点是那个男人怎么样嘛? 重点是她姐姐出轨啊!她姐姐背叛了肆尘哥! 沈如枝不再搭理厉北宁,转向秦肆尘,安慰道,“肆尘哥,你不要往心里去,姐姐可能只是一时糊涂。” 秦肆尘眼眸里没什么温度,脸色愈发阴沉,“她不可能离开我的。” 话音刚落,厉北宁就被逗笑了,他靠在吧台上,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做人吧,不能太自信。” …… 与此同时。 秦柚柚正躺在床上玩ipad,直到王妈进来叫他吃饭,他才不情不愿的抱着平板来餐厅。 四周空荡荡,餐厅除了一些佣人在,其他人都不在。 他扁了扁嘴,“爸爸和小姨呢?” “爸爸和小姨去出差了,你奶奶去练太极了,一会就回来。” 往常放假总是热热闹闹的,突然这么冷清,秦柚柚还有点不习惯,连带着脸手上的平板都没意思了。 他撑着脑袋,闷闷不乐。 王妈问,“小少爷,今天想吃什么?” 秦柚柚吃腻了王妈做的菜,他随口道,“糖醋排骨,今天吃糖醋排骨吧。” 糖醋排骨是沈舒的拿手好菜。 自从沈舒不再回秦家后,他就再也没吃到过了,想起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等了一会,王妈端着一盘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上桌,香气扑鼻,“小少爷,快尝尝,趁热吃。” 秦柚柚夹起一块,期待地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立马“呸呸”地吐了出来。 “好难吃啊,王妈。”他皱着小眉头,满脸嫌弃。 王妈纳闷地拿起公筷尝了一口,“没有啊,今天的排骨很新鲜,味道也调得刚好啊。” “不好吃,不好吃。” 秦柚柚不高兴地摇摇头,又试了一块,还是觉得不对味。 平时他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今天不管怎么尝,总感觉着排骨的味道不对。 秦柚柚把面前的糖醋排骨一推,熟练打开零食柜,拿出面包糖果。 王妈看不下去了,“柚柚,你不能再吃零食了,你忘了你妈妈怎么说的吗?” 说到这里,秦柚柚正剥开棒棒糖的纸袋,一口含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他目不转睛地滑动平板,漫不经心地想。 妈妈说吃多棒棒糖和零食,会肚子疼,还会烂牙齿。 可是奶奶也说了啊。 妈妈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所以妈妈说的都是假话,是骗人的,一点都不可信。 秦柚柚吃完棒棒糖,又拆开一包面包吃,吃完向王妈询问时间,发现才过了半个小时。 离爸爸小姨回来还早呢。 于是,他眼珠一转,做出一个决定。他蹬蹬蹬跑到二楼的杂物间,吃力地拖出自己的小书包,然后回到房间,打开衣柜,一件件把要穿的衣服,还有他最喜欢的小恐龙玩偶都装在里面。 王妈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小少爷,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秦柚柚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含糊不清地忙道,“我想好了,我要去港城找爸爸和小姨,顺带看看……看看姑妈家的狗。” 第25章 好人好事 翌日。 中心会场门口。 沈如枝把珠宝盒小心翼翼地放入保险箱,深吸口气,从容地开门下车。 一大批慕名前来的粉丝们已经开始摇旗呐喊。 “如枝!” “如枝!” “沈大师!” 沈如枝的设计在国内外出名,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她在网上有专门的珠宝设计账号,用作品吸引了一大波粉丝! 跟在身旁的秦晴笑道,“枝枝,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愿意来参加今年的JMA,赛事的主办方肯定高兴死了。” JMA今年花重金邀请沈如枝,为的就是打出赛事知名度,也是为了制造一个噱头。 走进会场,粉丝都被拦在外面。 迎面的冷气,让沈如枝稍微缓解了下焦虑的情绪。 “枝枝,你没事吧,其实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反正秦氏是大赛的主要赞助商,你……” “所以你认为我赢不了。”沈如枝苦笑。 秦晴慌忙地解释,“不是的,你误会了,枝枝你那么优秀,你怎么会输呢。” 要是没有经历慈善竞拍那晚的事,秦晴对沈如枝有着百分百的信心。 她从小就对沈如枝自带滤镜,十分仰慕她,更羡慕她能对珠宝设计的天赋,能追逐自己的理想出国留学,成为一名大设计师! 可那天沈舒的点评……其实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沈如枝的基础并不扎实…… 比赛入口处人头攒动,闪光灯此起彼伏。 沈如枝调整了一下身上的深蓝色礼服裙摆,挺直腰杆走向红毯。 就在这时,一抬头,看到正对面的沈舒,她脸色一下就白起来。 今天沈舒身边空无一人,连VIvian也没有来陪她,她手里就提着保险箱,孤零零的等着工作人员安排。 秦晴发现沈舒在现场,顿时恨得面部扭曲。 沈舒也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 她跑到他哥哥面前告状说沈舒出轨。 她哥让她滚远,还把她臭骂了一顿,说她在游轮上欺负嫂子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把他们秦家的脸都丢光了。 最后又让她在门口跪了一个多小时。 想到这些,秦晴的拳头就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她三步并两步走到沈舒面前。 “闲杂人等不准进入会场,你再不离开,我叫保安了。” 沈舒调整了下腰上的参赛牌,“其实眼睛不用的话,可以捐了。” 秦晴震惊了,她没想到沈舒居然能通过初赛进入决赛。 JMA的含金量可不低,能进入决赛的选手决定已经是个合格的设计师了。 秦晴打死都不信,她质疑道,“你是不是找了枪手?” 沈舒哼笑一声:“怎么?你哥罚你跪那么久,你还一点都不长记性。” “你!” 秦晴的手下意识摸了下膝盖,嘴硬道,“你就算进了决赛又怎样,到时候冠军还得是我们枝枝的,你赢不了比赛,还不是个陪跑的。” 沈舒并不在乎。 她前二十多年默默给沈如枝画了那么多设计稿,为了钱,一次次让自己的优秀设计冠上别人的名字。 现在她已经癌症晚期,只想为了自己,正大光明参加一次比赛。 让她的作品和沈舒二字并存。 …… 珠宝展厅的灯光像流水一样倾泻而下,洒在每一件精心布置的作品上。 沈舒站在自己的展台前,指尖微微颤抖着调整最后一片银制花瓣的角度。 她的作品《新生》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一枚胸针。 中央是一朵绽放的银莲,花蕊处镶嵌着淡黄色的钻石,周围环绕着金线,仿佛清晨的露珠将落未落。 “还有二十分钟评委就要开始巡场了。” 沈舒看了一眼腕表,深呼吸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没人知道,她为了这一刻准备了多久。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舞台,所有的努力都凝聚在这。 沈舒歪头又审视了下作品的整体效果,一切都准备好了,嘴角露出满意笑意。 现在她只需要静静等待评审…… 这时,一阵微弱的抽泣声从隔壁展柜的间隙里传来。 一个差不多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蜷缩在里面,膝盖擦破了皮,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泪痕。 “小朋友,你没事吧。”沈舒弯下腰问,“你怎么会在里面?” 男孩抽噎着说:“我、我跟妈妈走散了,想从这里穿过去找他,啊结果卡住了...” 周围工作人员和参赛者都在各自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如果现在去找工作人员,可能会错过评委的第一轮评分。 男孩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沈舒咬了咬下唇,决定自己动手。 “别怕,我来帮你。”她柔声说,趴在地上仔细观察男孩被卡住的位置。 原来是他的裤腿被展柜底部的金属边缘勾住了。 “我数到三,你轻轻往我这边挪,好吗?” 男孩点点头。沈舒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的布料,尽量不造成更大的撕裂,直到当男孩脱困时,她才长舒口气。 男孩被救出来,脸上有着惊慌失措。 沈舒安抚道,“小朋友,你还记得你妈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吗?” 说着,她还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包,熟练地为他消毒包扎。 “莫……莫云。”男孩小小声说。 莫云?那不是本次比赛的主评委之一吗? 她抬头看向评委席方向,果然看到一位优雅的女性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我们走。” 她抱起男孩,快步穿过展厅。 “莫女士!"沈舒呼唤道,"您的孩子在这里。” “小杰!”她冲过来抱住儿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十分钟!" “是这位姐姐救了我,帮我包扎了伤口。”男孩指着自己膝盖上的创可贴。 莫云感激地看向沈舒,目光在她胸前的参赛者名牌上停留了一瞬。“沈舒是吗?太感谢你了” “举手之劳。”沈舒微笑道,余光瞥见评委们已经开始集合,“抱歉,我得回展位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 当沈舒拐过最后一个展柜时,满地的玻璃碎片让她浑身血液凝固。 第26章 闺蜜闹翻 沈舒蹲下身,试图拼凑作品的碎片,但心口还是狠狠地揪了把,损坏实在太严重了。 一周的心血,她倾注了所有热情与梦想的作品,此刻成了一堆冰冷的残骸。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舒抬起僵硬的脖颈,莫云牵着儿子站在她的展台前,眉宇间带着关切。 “这是怎么了?”莫云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碎片,目光一凝,“这不是意外损坏,上面有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 沈舒张了张口,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妈妈,是那个很香的阿姨!”莫云的儿子突然指向不远处,“我看到她把这个姐姐的东西摔到地上,还踩了几脚!” 莫云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秦晴正站在人群边缘,眼神躲闪,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沈舒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莫女士,我有一些基础工具和少量备用材料在后台,只是时间……" “时间上我会向评审团申请。”莫云难以置信,“不过,你会修复?” 沈舒年纪小,而珠宝修复更是需要真功夫。要在短时间把珠宝修复的又快又好,那可不是耍耍嘴皮的功夫。 "我学过珠宝修复。"沈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好。” 她迅速从包里翻出设计草图,铺在地上,开始沉稳地处理那些变形的银片,手指在那些细小的部件间灵活穿梭。 “张老,”莫云赶忙道,"请延迟评审我们这一区的五分钟。另外,调取一下这个角落的监控录像,我们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沈舒头也不抬,手指小心翼翼银丝间穿梭,她熟练将几近断裂的连接处重新焊接。 其实别说这种程度的,就算是损坏更严重的,她都修过。 奇迹般地,碎片似乎重新获取生命。 莫云看到沈舒行云流水的手法,惊呆了! 要知道就算是专业的珠宝修复师,也不敢肯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复好珠宝。 “你在珠宝行业有很高的天赋。” 莫云朝沈舒竖了竖大拇指。 张教授匆匆赶来,脸色凝重:“监控录像调出来了,情况很清楚。”他顿了顿,“评委会决定给你们额外加时十五分钟。” 沈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十分钟就够了。” 莫云表情惊讶,直到沈舒将最后一根金线固定到位时,她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仅仅十分钟,她居然真的修复成功了! 明明看着还这么年轻,手艺却堪比国宝级的修复大师! 成功修复的作品比原来更加完美。 那些看不见的修复痕迹也成了作品故事的一部分。 “时间到。”张教授宣布,评委们陆续向展位走来。 沈舒将作品放回到黑色丝绒上。 灯光下,银莲绽放内敛的光芒,金线上的露珠仿佛下一刻就会滴落。 “谢谢你,莫老师。”沈舒真诚地开口,“若非您争取时间和机会,这次比赛,我恐怕……” “规则是为了保证公平。你的作品被恶意破坏,这本身就是对你的不公。”莫云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你能顺利完成,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评审团成员们依次欣赏着各个展位的作品。 首席评委戴夫,享誉国际的珠宝设计大师,路过沈舒的展台时,脚步顿住了。他弯下腰,目光锐利地仔细端详着那件作品。 “《新生》?”他念出作品的名字。 “更确切地说,是向死而生。”沈舒平静地介绍,“这朵银莲,代表着重生与希望。” 戴夫的视线落在几处细微的连接点上:“这修复的痕迹……作品损坏过?” “是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乎是死一般寂静。 没有过多渲染,只简洁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并当场请求播放了监控录像。 清晰的画面投映在屏幕上:秦晴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拿起展台上的作品,狠狠摔在地上,甚至还不解气地踩了几脚。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与议论,像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利箭一般射向秦晴。 “那不是秦氏集团的千金吗?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太恶劣了!明摆着是嫉妒别人的作品!” “她又不参赛过来添什么乱啊!不会是替她好闺蜜搞的鬼吧。” “沈大师的作品……就这?” 许多人的视线顿时扎在了沈如枝身上。 她的作品相较于其他参赛者并不差,但因为近年来她设计的珠宝,同质化太严重,每次都是差不多的款式,没有创新,没有灵魂。 和沈舒精心设计的比起来,毫无疑问是相形见绌。 沈如枝的脸刹那间血色褪尽,嘴唇微微颤抖。 她实在想不通,秦晴怎么会蠢到做出这种事!做事前为什么不和她商量?这种没脑子的行为,只会把她也拖下水! “枝枝,完了,我哥这次真的会生气的!”秦晴慌了神,没想到沈舒会如此不留情面,当众放出视频。 她下意识伸手去拉沈如枝,却被对方嫌恶地甩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一步。 沈如枝一脸难以置信,声音带着刻意的痛心与指责:“秦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秦晴猛地愣住了,她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沈如枝整日为了比赛焦虑,吃不下睡不着,她才想帮她一把!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直冲头顶,她口不择言地吼道:“沈如枝!明明是你自己设计不出东西!现在出了事,你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旁边人不少听完始末的人回过神来。 设计不出东西? “难怪这几年沈如枝的作品越来越少,原来是江郎才尽了?” “我早就觉得她初赛提交的那个设计稿不像她平时的风格,该不会是找了枪手吧!” “比赛现场都敢让人去破坏对手的作品,找个枪手代笔设计,对她来说又算什么难事。” 圈内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投向沈如枝和秦晴的目光里,充满了各种揣测与不屑。 沈如枝气得浑身发抖,她明白,今天若不能在众人面前把事情撇清,她在业内的口碑和声誉将彻底崩塌。 “秦晴,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说着红着眼圈,眼泪盈眶,“你做错事情就应该道歉,上次你游轮上偷我慈善竞拍珠宝的事,我都没怪你,你为什么还要针对沈舒。” “什么?上次游轮上沈如枝丢失的那件珠宝,竟然是她偷的?” “她不是挺有钱的吗?图什么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该不会就是纯粹的嫉妒吧!” 沈如枝此言一出,舆论的风向再次急转。 秦晴气得说不出来,看着沈如枝那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心和彻骨的寒意。她愤恨地盯着沈如枝:“你哭什么哭!沈如枝,我做的这些,要不是为了撮合你和我哥……” “秦晴,”沈如枝厉声打断她,语气里充满了失望与决绝,“我对你太失望了!” 第27章 陪我玩两个月 比赛结束后,沈舒打算参加完姑妈的生日宴再回云城。 她从酒店往别墅赶,刚到门口,就发现平时人迹罕至的环山公路边停满了各式豪车。听说厉家其他三房都派了代表来给姑妈庆生,场面比预想的要热闹许多。 家里的佣人认得沈舒,见她来了,立刻笑着迎上前:"沈小姐,您来得正好,太太刚刚还问起您呢。" 会客厅不大,但装修得极为精致,中式复古风格搭配着几件东方韵味的古董摆件,显得沉稳而典雅。 沈舒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棋牌室里不时传出动静。 佣人解释道:“都是厉少爷的朋友,小年轻聚在一起难免有些吵闹,沈小姐不要见怪。” 沈舒点点头,但会客室的空气有些沉闷,她起身走到阳台上透气。 忽然,她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莫云带着小杰站在她身后。 "好巧,你们怎么来了?"沈舒有些意外。 莫云微微一笑:"厉太太在我这儿鉴定过几套珠宝,算是老客户了。“她轻轻揉了揉小杰的脑袋,”小杰,叫阿姨。" "阿姨好。“男孩仰起脸,圆乎乎的小脸上嵌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乖巧地打完招呼后,就安静地坐到一旁看起了绘本。 没过多久,莫云的手机响了,她接完电话后,有些歉意地对沈舒说道:”临时有点急事,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看小杰几个小时?" 看着小杰怯生生又懂事的模样,沈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小杰,阿姨给你拿果汁,还有新买的拼图,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她蹲下身,柔声问道。 小杰点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谢谢沈阿姨。" 两人坐在地毯上,沈舒耐心地陪着小杰拼图。她忽然想起,柚柚其实也很喜欢拼图,可柚柚宁愿和家里的佣人玩,也从不和她一起拼。这个她期待已久的温馨画面,竟然是在别人的孩子身上实现的。 她嘴角微微抿了抿,抬手轻轻摸了摸小杰的头:“小杰真乖,今晚别回家了,跟阿姨走好不好?” 小杰愣了一下,随即慌张地摇头:"不行不行,妈妈会想我的……妈妈要是找不到我,会躲在被子里哭的。" 沈舒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可心里酸涩得厉害。 她一手把秦柚柚拉扯到这么大,秦柚柚对她却半点感情都没有。 就在这时——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 沈舒还未抬头,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尖锐地响起:"你在干什么?" 柚柚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小脸绷得紧紧的,身后跟着秦肆尘。 他一眼就看到房间里的沈舒,她正趴在榻榻米上,白皙的脚丫子勾着纤细的小腿,在半空里,一晃晃的,身旁还有个陌生的男孩。 沈舒对着那个陌生的孩子笑得那么温柔,甚至还摸了他的头! 妈妈为什么要对那个男孩那么好! 那是他的妈妈! 柚柚几步冲过去,"砰"的一声把书包甩在地上,指着小杰大声质问:“他是谁?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不准你对他笑!不准碰他!” 沈舒脸色阴沉下去。 她最不喜欢就是秦柚柚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而小杰被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拼图掉在地上,害怕地往沈舒身后缩。 沈舒没有理会柚柚的吵闹,只是轻声对小杰说道:"走,阿姨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柚气得鼓起腮帮子。 妈妈是怎么回事?居然不理她! 柚柚更加生气了,冲上去就要推小杰:"你走开!不准你抢我妈妈!" 沈舒眼疾手快,一把隔开他们。 “你还护着他!”柚柚生气道,像个发怒的小狮子,不管不顾地再次扑上去,甚至伸手要抓小杰的脸,“滚啊,讨厌鬼!不准抢我妈妈。” “柚,住手!”沈舒厉声喝道。一把抓住柚柚挥动的手臂。 "你帮他不帮我!你不是我妈!"柚柚尖叫道,像只炸毛的小狮子,不管不顾地挣扎着。 沈舒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多年积压的委屈、心酸、不被理解的痛苦,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她缓缓松开抓着柚柚的手,眼神极淡地看了她一眼:“嗯,我不是你妈。”她扯了扯嘴角,“你想让谁当你妈,都行。” 客厅里瞬间陷入死寂。 柚柚的哭闹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沈舒,似乎不敢相信妈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舒没再看她,抱起小杰,径直朝门外走去。 柚柚从巨大的恐慌中反应过来,扑到门口,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要去哪儿!不准走!” 秦肆尘皱了皱眉,漆黑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看着沈舒怀中那个陌生的男孩,脑海里却想着沈如枝提到过沈舒出轨之事。 关于沈舒“不安分”的刻板印象,此刻犹如毒蛇钻入脑袋。 “沈舒!”他开口,声音低沉,“这孩子哪来的?” 沈舒的脚步在门口顿住。 她抱着小杰,慢慢转过身。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平静地,直直地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和你没关系。” 毫无温度的回答,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秦肆尘面前。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门被狠狠地摔上! 沈舒抱着小杰快步穿过走廊,身后的哭闹声。 怀里的小杰紧紧攥着她的衣领。 “阿姨,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杰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沈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不怕。” 下午五点,莫云来接走小杰后,沈舒准备换衣服时,在棋牌室门口撞见厉北宁。 他斜倚窗边抽烟,见沈舒便掐灭烟头:"听说姐姐把秦家父子关门外了?真稀奇。" “与你无关。”沈舒冷声道,“让开!” 厉北宁轻笑:"你爸妈舍得让你离开秦肆尘?他们欠了不少钱吧。" “我们家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姐姐,我们不是一家人吗?这么见外干什么。”他手指在沈舒腰间游走,“姐姐,其实你想要的,我同样能给你。” 沈舒强忍怒气,将他的爪子扔下去,“你说话注意点。” 厉北宁不以为意,反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这样吧,你陪我玩两个月,条件随你开。" 第28章 可带劲儿 沈舒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抬手就要给他甩上两耳光,指尖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攥住。 厉北宁手腕一翻,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拽,轻而易举便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胸前。 “挺主动啊你。” 沈舒脸颊发烫,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用力挣了挣,纹丝不动,只能仰头怒视着他,“厉北宁,你到底想干什么!” “姐姐不是缺钱吗?”厉北宁道,“陪我进去玩两圈。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生日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宾客已经陆续到场,姑妈此刻正长袖善舞地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恐怕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边的小打小闹。 沈舒是知道厉北宁这些纨绔子弟,出手阔绰,玩得也大。 她沉默片刻,眼底的怒火渐渐被一层冷雾覆盖,“也行。” 她确实需要钱,很多钱。 沈舒刚要迈步朝棋牌室走。 手臂又被厉北宁拽了回来,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慢条斯理道,“姐姐,先去换身衣服。我可不像秦肆尘——吃素。” 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沈舒对上他戏谑的眼眸,面不改色。 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大衣,里面露出一件贴身的黑色暗纹旗袍,领口不高,却将她颈线勾勒得格外修长。 开衩几乎到了大腿根部,随着她的动作,一双匀称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 她又把盘着的长发散下来,给自己涂上大红色的唇膏,对着光可鉴人的墙壁照了一下身影。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整个人的气质便截然不同,从清冷疏离变得秾丽而带有攻击性。 “现在呢?”她转过身,红唇微启。 厉北宁靠着门框,抱着臂,鼓手叫好,声音不自觉有些沙哑,“姐姐,我真的好爱你啊。” 沈舒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径直越过他,推开了棋牌室厚重的包厢门。 里面混了男男女女十几个人,看到沈舒推门进去的时候,谁也没有留心她,直到她不动声色的在厉北宁的位置坐下。 旁边的小姐傻了一下,刚要发火就被厉北宁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不敢在说什么,只能忿忿不平地横了沈舒一眼。 长孙宴白把腿上的美女往旁边推了推,稍稍往后仰,上下打量沈舒。 “沈小姐?真是旧闻沈小姐的大名,一把年纪能把我们小宁迷得五迷三道的。” “是吗?”沈舒已经开始摸起桌上的象牙麻将。 她淡定从容,知道厉北宁和他这帮狐朋狗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嘴里吐不出几句正经话,便也懒得计较,只勾唇轻笑,“那只能说明我有本事,不是吗?” 牌桌上其他人也纷纷侧目,十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沈舒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旁边有人不怕死地开口打趣:“厉哥,这是不是你给咱们新找的嫂子啊?看着可带劲儿!” 长孙晏白意味不明地低头轻笑,用下巴点了点沈舒的方向。 厉北宁几步走过来,俯身贴近沈舒,一手随意搭在桌沿,另一手撑在她座椅的靠背上,帮沈舒看牌,淡淡道,“少管闲事。” 不多时,全自动麻将机洗牌完毕,崭新的一副牌在众人面前徐徐升起。 厉北宁瞥了眼沈舒的起手牌,轻嗤一声,“手够臭的啊。” 沈舒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整理着牌,“会打不就行了。” “哦?是吗?”他尾音轻轻上扬,“那姐姐可得好好玩,要是帮我赢了,我多给你点小费。” 沈舒没接话,只是扫了眼桌上的牌局,眼神迅速变得专注起来。 她记性极好,脑子转得也快,几圈下来,不仅将各家打出的牌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能通过他们的细微表情和出牌习惯,将各人手里的牌猜个七七八八。 很快,牌桌上的气氛就变了。 长孙晏白一连点了两轮炮,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烦躁地掐了烟,偏头看向厉北宁,“小宁你从哪儿请来这么个高手专门来讹咱们钱的?” “就是啊,这都连赢四轮了!”对家一个公子哥也忍不住抱怨,“厉少,这位姐姐……该不会真是你从哪个职业麻将馆里挖来的吧?这打法也太刁钻了。” “今晚打完,我裤衩都要被她输光了。” 厉北宁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沈舒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上。 此刻,她眼角眉梢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指尖在牌桌上轻轻敲击着,带着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 他属实没想到,这张看似清心寡欲的皮囊之下,竟暗藏着如此有趣的灵魂。 她是个深藏不露的赌徒。 想到这里,厉北宁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了扬,巧了这不是,他也是。 沈舒中途不显山不露水地做大牌,明明对面的人已经点炮了,厉北宁忍不住心动时,她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淡漠地等待手中的牌。 就在他以为她要放弃这手牌时,她忽然将手中的牌轻轻一推,红唇勾起,“不好意思,清一色,一条龙,自摸,糊了。” 赢了一场豪赌,桌上的筹码堆得小山般高。 沈舒甩甩手,对着旁边一个负责记录的小弟递话,“不玩了,没意思。帮我算算,多少。” 小弟连忙清点,“沈、沈小姐,您总共赢了三十九万。” 沈舒从包里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银行卡号,随手拿了个“发财”麻将压在桌角。 然后从面前那堆筹码里,慢条斯理地挑出一枚面值最大的一万块筹码,屈指一弹,筹码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厉北宁摊开的掌心。 “给你的小费。”她微微一笑,“不用找了。” 说完,便站起身,在一众错愕复杂的目光中,款款离去,背影摇曳生姿。 厉北宁来回把玩手里那枚筹码,看着沈舒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只是勾了勾唇角,没出声阻拦。 长孙晏白啧啧两声,将目光从门口收回,看向厉北宁,悠悠然道,“小宁,你找的这位……看着可一点都不简单啊。” 第29章 当众提离婚 生日宴上。 沈如枝精心打扮一番,挽着沈夫人,款款而来。 秦夫人目光落在沈如枝身上,满是欣慰,“如枝,真是辛苦你了,在家要照顾柚柚,还要陪我应酬这种场合。” 沈如枝温婉一笑,摇摇头,“伯母,这不算什么,能帮上姐姐的忙,我很高兴。” 提起沈舒,秦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冷却,“我们秦家真得到了八辈子霉,才娶了那么个恶毒的女人进门。” 想到沈舒不止害得沈如枝住院,还害柚柚过敏送进急救室,她便恨得牙痒。 自那几次以后,沈舒便极少回秦家,就算回来也只是看望老爷子几眼,和他们从多说半句。 对比之下,秦夫人越发觉得身旁的沈如枝温柔善良,处处体贴。 今天的沈如枝刚一入场,就有太太凑过来问。 “如枝,你的项链真别致,瞧着就价值不菲。” “可不是,我记得拍卖会上见过上面那颗主钻,好像事罕见的蓝钻,一颗就要五百万往上吧?” “如枝啊,这链子哪里订的?设计师可否引荐一下?” 沈如枝唇边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钻石是肆尘哥哥送的,项链的款式,是我自己胡乱画的图样。” 周围响起一片轻轻的吸气声,艳羡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淹没。 “如枝,你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才华横溢啊!” 沈如枝眉梢微扬,笑容矜持,压下心里的得意。 宴会渐入佳境,沈如枝伴着秦夫人周旋于宾客间,游刃有余。 迎面走来一位商场上的熟面孔,对方热情地恭维:“秦夫人好福气啊,听说你的儿媳在JMA珠宝设计大赛上,一举夺得亚洲赛区的总冠军,真是年轻有为!” 沈夫人笑着拍拍沈如枝的手,将她往前一送:“老张,你可看仔细了,这不是我儿媳。不过啊,要是有可能,我倒真希望她能当我儿媳。” 男人愣了愣,有些迷惑:“秦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我说的那位总冠军,可不是沈如枝小姐。” 沈如枝脸上一白,刚要张口,秦夫人已抢先道:“就是她!我们家除了如枝,可再没旁人懂珠宝设计了。” 男人疑惑的目光在沈如枝身上打转。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发现宴会厅的喧杂声渐渐低了下来,。 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朝旋转楼梯看去,就连乐队演奏的旋律都似乎停顿了一拍。 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沈夫人僵在原地。 宴会厅门口,她扶着扶手顺势而下。 旗袍勾勒出令人惊艳的曲线,裸露的肩颈手臂还有大腿白得发光,她踩着高跟鞋,红唇微扬,仿佛变成焦点一般。让人无法转移目光。 “那是……沈舒?”有人低呼。 秦夫人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尤其当她看到沈舒旗袍下摆露出的肌肤,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沈舒!” 她压着嗓子,怒火中烧,正要上前发难。 刚才那位张董事长却已快步迎向沈舒,热情地伸出双手:“想必您就是JMA亚洲赛区的总冠军沈舒小姐吧?我是顺福珠宝的张明,这是我的名片,我诚挚邀请您担任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 秦夫人目瞪口呆,险些没有站稳,上前纠正道:“你弄错了,我们家懂设计珠宝的人是这位。” 沈如枝尴尬地无所适从,因为秦晴的事,她被害得,别说冠亚季军,就连参赛资格被剥夺,评分只有零蛋。 此刻被秦夫人推到人前,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张董事长露出一丝尴尬,“秦夫人不要开玩笑了。沈如枝小姐在设计圈的名声,我是知道的。但眼前这位小姐确实是珠宝界横空出世的这位新秀,错不了。” 秦夫人不可置信。 沈舒的优秀颠覆了她的三观,她指着沈舒道,“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她懂什么珠宝设计!” 张董事长眉头微蹙:“秦夫人,我敬重您是长辈,但也请您不要一再质疑我的专业判断。” 秦夫人仍是不肯罢休,推了推身旁的沈如枝:“如枝,你快跟张董解释清楚,不然他真弄错了人,那多不好。” 未等沈如枝开口,沈舒已然从容接过名片:“张总,感谢您的赏识,只是我目前有些私事待处理,暂时没办法答应你的邀约。等事情结束,若张总还愿意给我机会,我会主动联系您。” 秦夫人的脸色由红转白。 沈如枝搀扶着她只想赶快逃离现场,“伯母,我们先去那边坐下吧。” 然而,周遭的太太们早已竖起了耳朵,听闻沈舒竟是JMA大赛的冠军,纷纷让夸赞秦夫人有一个好儿媳。 秦夫人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脸上火辣辣的,强撑着冷笑道:“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我们秦家的媳妇!想当初,天天在我面前端茶倒水,擦地板的活儿都干过!” 她这话,确实不假。 秦夫人回想起来不由还有几分得意。 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到沈舒的耳中。 沈舒微微闭了闭眼,想不到曾经勤勤恳恳的操劳家务也沦为被他们耻笑的把柄。 再睁开时,她眸中已经一片了然。 “各位,”沈舒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喧闹的宴会厅骤然一静,“借今日这个场合,我有一件私事宣布。” 主桌旁,正与人低声交谈的秦肆尘闻声,目光倏地投了过来,定在沈舒身上。 沈舒迎着他的视线,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身旁的空桌上。 “这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 “秦先生。”沈舒第一次用这样疏离的称呼,“感谢你曾经的帮助,从前祝我们,以后就祝你我。” 秦肆尘脸上难得浮现出异样的神色。 在此之前,她一遍遍提过离婚,他以为那只是要挟自己的筹码,欲情故纵的小把戏…… “沈舒!”秦夫人惊声尖叫,盼了那么多次让他们离婚,但从没想过,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来。“你疯了吗?你离开秦家,你什么都不是!” 第30章 彻头彻尾的疯子 秦夫人的脸颊火辣辣地烧着,只觉得今日颜面扫地。 家丑不可外扬,沈舒这一闹,何止是外扬,简直是昭告天下。 她强压下心头的火,瞪了沈舒一眼,才转向席上众位,干巴巴地挤出笑:“小孩子家,不懂事,说着玩的。” 间几位太太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都带着看好戏的意味,也没有点破秦夫人拙劣的谎言。 沈舒懒得管秦夫人有多生气,径直朝着主位的姑妈走出,道歉诚恳,最后将手里的画卷交给姑妈。 “姑妈,生日快乐。” 姑妈眼神有些责怪,怪她不该在她生日,把离婚的事提出来。 可偏偏,目光落在神速身上,她便一个字都不忍说出口。 上一次见面,两人结婚,那时的沈舒大学刚毕业,明媚又开朗,如今短短五年时间过去,已经把她在蹉跎成这般锋芒外露的模样。 “沈舒你……” 正说着,坐在她身旁的秦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姑妈,沈家姐妹一个比一个装,一个比一个会利用人,你可别上了他们的当。” 秦晴算是彻底和沈如枝撕破脸,但她同样对沈舒没有半分好感,并且,她更加笃定沈家基因不行,根上就坏透了,没一个好东西。 “晴晴,怎么说话呢!”姑妈压低了声音。 “姑妈,您好好的寿宴,她非要在这时候提离婚,存心让秦家难堪,还就送这么个破画,也太敷衍了!” 秦晴说着,得意洋洋地捧上一尊通体翠绿的帝王绿观音,顺势将旁边沈如枝送的小金佛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姑妈,这是当年慈溪都不一定有的东西,据说是十三行传到后人手里的孤品,我特意托人去寻来送你当礼物,希望你喜欢。” 在座的谁不晓得厉四太太酷爱翡翠,藏品无数,可眼前这尊帝王绿宝光流转,确是有价无市的珍品,顿时引来一片低低的惊叹。 “快摆上。” 姑妈笑得合不拢嘴,其实端上来的时候,她便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观音绝非凡品。 “谢谢晴儿了,我很喜欢。”说道,她不忘看向沈舒,“当然,你的礼物也很好,好意姑妈都心领了。” 秦晴身旁一个小姐妹嗤笑一声,伸手便将沈舒的画卷展开,随意扫了几眼,眉宇间的鄙夷更浓:“我还当是什么名家大作,该不是随便从画筒里抽了张习作就拿来充数了吧?” 沈舒眼皮也未抬,声音清冷:“这是送姑妈的礼物,并不需要你们能看懂。” “什么礼物,画的跟坨狗屎一样。” 为了帮秦晴出息,她拿起画卷作势就要撕掉。 “住手!”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厉四太太猛地变了脸色,声音都有些发颤,她霍然起身,一把夺过画卷。 “这是……” 她手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抚过画卷上的一笔一画,一草一木,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画纸上,晕开浅浅的水痕。 秦晴和她的小姐妹都看傻了眼:“姑妈,您……您这是怎么了?” 众人看到落泪的厉四太太都吓了一跳。 厉老爷子虽然许久没来看望过厉四太太,可是见她潸然泪下的摸样,心里难得生起初见时的悸动。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生辰,哭什么。”厉老爷子沉声问,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 姑妈拭着泪,声音哽咽:“我……我想我父亲了。” 当年,她不顾父亲的反对,一意孤行都跑到港城来,嫁给这个富甲一方的男人。 她以为时间长久,父亲总会心软,然而等了近三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父亲的东西。 那画卷上的画工,她一眼辨认出是出自父亲之手。 坐在她身旁的厉老爷子钢铁般坚硬的心,也忽然软了下来。 他伸手帮厉四太太擦掉眼泪,想起这几年对她的刻意冷淡,和她的义无反顾付出根本不成正比…… “傻丫头,”他嗓音有些沙哑,“这些年,委屈你了。” 厉四太太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中,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老夫老妻间的深情流露,竟让在场不少人也红了眼眶。 对比之下,真情实感的画卷要比那樽翡翠观音要好太多。 许多恭维的人还上前观摩起来,“这居然是出自云城秦老之手,他画的可真是太好了,简直栩栩如生。” “能看到这样的佳作,是我的荣幸!” “能亲眼得见秦老真迹,三生有幸!” 有人不屑地瞥了秦晴那小姐妹一眼:“呵,也不知方才是谁,说这是狗屎,当真是有眼无珠。” 秦晴的小姐妹脸上顿时失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厉四太太将沈舒叫面前,避开其他人后,交心道:“难为你费心了,我父亲这几年身体还好?” 沈舒平铺直叙道:“医生说,爷爷的身体不太好了,估计就是一两年的事。” 厉四太太闻言,刚止住的泪又涌了上来,眼圈通红:“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父亲一面。” 厉老爷子早年在港城起家,手段并不光彩,树敌无数。 只有留在港城,待在他们厉家的势力范围之内,一切事情才是可控的。 她比谁都明白,自己就像一只被金丝笼困住的雀鸟,离不开港城,也飞不出厉家的掌心。 沈舒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姑妈,会的。您和爷爷,一定能再见面的。” 厉四太太含泪点头,“你真是个好孩子,我想没有你在中间帮忙,我父亲不可能愿意送我这幅画。” "姑妈,我是为了爷爷。"沈舒坦白道,眼神清澈见底,"不是你。" 客厅里的古董座钟突然敲响。 厉四太太像是难得从糊涂中流露出一丝清明。 "北宁..……"厉四太太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最近是不是又找过你?" 沈舒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眼睛看向她。 两人对视一眼。 厉四太太身体有些颤抖,低声道:“小舒,你是个好女孩,你和北宁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你要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