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身火海后,嫡女杀光全家》 月下跟踪 皇帝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道:“另,朕今日就做了这个主!永嘉郡主贤良淑德,与裴临渊乃天作之合。下月初十,朕亲自为你们主婚!退朝!” “陛下!”裴临渊急声喊道,“臣……” “裴爱卿还有异议?”皇帝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满朝文武的目光如针般刺在背上。 裴临渊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领旨谢恩。”他重重叩首,声音嘶哑。 皇帝满意地起身,龙袍翻卷间已转入后殿。 朝臣们窃窃私语着散去,不少人向裴临渊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李肃走过他身边时,甚至轻哼了一声:“世子好自为之。” 裴临渊跪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殿中侍卫前来清场,他才缓缓起身。 朝服下摆已被他攥得满是褶皱,掌心四个深深的月牙形血痕。 “主子……”严青在殿外焦急等候,见他面色阴沉如水,不敢多问。 “回府。”裴临渊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冷得吓人。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沿途百姓纷纷避让。 有人指指点点,显然昨日的闹剧和今早的圣旨已传遍京城。 裴临渊靠在车壁上,闭目不语。 皇帝这一手,不仅是要惩罚他的“僭越”,更是要彻底绝了他和沈凌瑶的可能。 下月初十……仅仅二十日后,他就要迎娶萧玉璃…… 本以为他将事情做绝,就会让侯府主动提出退婚。 毕竟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夫还没有成亲之前就纳了贵妾。 可偏偏,他低估了侯府的容忍度,也低估了萧玉璃对他的执念。 再这么下去……只怕沈凌瑶真的会因为他而丧命。 还要继续将她牵扯进来吗…… 马车突然一顿,外面传来喧哗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裴临渊掀开车帘,只见一队郡主府的侍卫拦在路中,为首的抱拳。 “奉郡主之命,特来''恭贺''世子大喜!郡主说了,既已赐婚,还请世子洁身自好,莫要再与那青楼妓女纠缠!” 严青怒喝:“大胆!” 裴临渊抬手制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侍卫:“回去告诉郡主,裴某记下了。”他放下车帘,“走。” 马车继续前行,身后传来郡主府侍卫放肆的笑声。 裴临渊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 他轻轻摩挲腰间玉佩,心中已有决断。 皇命难违,但他裴临渊,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 定国公府内,沈凌瑶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突然,巧儿慌慌张张跑来:“姨娘!不好了!外面都在传,皇上今早下旨,要将永嘉郡主许给世子爷!婚期就定在下月!” 剪刀“当啷”一声落地。 沈凌瑶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手指抖得厉害。 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狠。 一旦萧玉璃进门,她会陷入被动。 到时候,别说依靠裴临渊查母亲的案子,只怕连她的身份都会被拆穿。 “姨娘……”巧儿眼眶发红。 沈凌瑶强自镇定:“世子回来了吗?” “刚进府就被国公爷叫去书房了。”巧儿低声道,“听说听说世子还被罚了一年俸禄,而且陛下命您禁足偏院……” “我知道了。”沈凌瑶打断她,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去准备些茶水吧,世子回来该渴了。” 巧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抹着眼泪去了。 沈凌瑶站在原地,看着满园春色,突然觉得阳光刺眼得厉害。 她抬手遮眼,却摸到脸颊上易容翘起的边缘。 要是能恢复真面目就好了,这样她也不必遮遮掩掩,时刻都提心吊胆的。 可即便恢复了身份,她现在也是定国公世子的一个妾室,怎配与金枝玉叶的郡主争锋? 裴临渊对她那点微末的特别,在皇权面前,不过螳臂当车。 她弯腰拾起剪刀,继续修剪花枝。 一下,又一下。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头那股尖锐的疼痛。 …… 戌时的更鼓刚过,沈凌瑶便吹熄了房中的灯。 她静坐床沿,等到院外巡逻的侍卫换岗间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棂。 五日的禁足,足够她摸清守卫的规律。 夜风微凉,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气息。 沈凌瑶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这是她偷偷用几件深色衣裙改制的。 脸上的假面在黑暗中不再显眼,她索性揭下易容面具,让皮肤透口气。 过敏引起的红疹已经消退,但紧绷感仍在。 “今晚一定要问个明白。” 她系紧腰间束带,将一把小匕首塞入靴筒。 窗台到地面的距离不高,沈凌瑶轻盈落地,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 偏院位置偏僻,正好方便她潜行。 借着月光,她沿着假山阴影向裴临渊的主院摸去。 穿过一道回廊时,远处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沈凌瑶迅速闪到一株老槐树后,屏住呼吸。 两个黑影从转角处走来,步履轻捷,显然也受过训练。 “后门已经安排好了,寅时三刻会有人接应。” 是严青的声音。 “嗯,东西都带齐了?” 这个低沉的嗓音让沈凌瑶心头一跳——裴临渊! 她悄悄探头,只见月光下,裴临渊也是一身夜行衣,腰间佩剑,背后还背着个长条形的包袱。 他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夜色中如狼般闪着幽光。 “都准备好了。只是……”严青犹豫了一下,“爷真要亲自去?太危险了。” 裴临渊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手势,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沈凌瑶心跳如鼓,这是什么情况? 裴临渊深夜乔装外出,要去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决定跟上。 借着花木掩映,沈凌瑶保持着安全距离尾随二人。 他们专挑僻静小路走,很快接近府邸后门。 那里果然有两个侍卫值守,但见到裴临渊后,立刻无声地让开了路。 眼看他们就要离开府邸,沈凌瑶急了。 她必须跟上去! 环顾四周,东侧围墙边有棵高大的银杏树,枝丫伸展到墙外。 服毒自尽 她蹑手蹑脚地挪过去,攀着粗糙的树干向上爬。 树皮摩擦着手掌,传来细微的刺痛。 沈凌瑶顾不得这些,爬到足够高度后,她小心地踩上一根伸向墙外的树枝。 树枝微微颤动,她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冲力,但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前方裴临渊和严青立刻停步,警觉地回头。 沈凌瑶赶紧趴伏在草丛中,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半晌,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她这个方向来的! “谁?”裴临渊的声音近在咫尺。 沈凌瑶知道藏不住了,慢慢站起身:“是我。” 月光下,裴临渊瞳孔骤缩。 他一把扯下蒙面黑巾,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沈凌瑶?你怎么……”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哨声。 裴临渊反应极快,猛地将沈凌瑶拉入怀中,带着她滚入一旁的灌木丛。 严青也迅速隐蔽起来。 “别出声。”裴临渊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 一队巡逻的官兵从官道上走过,火把的光亮照得四周如同白昼。 沈凌瑶被裴临渊牢牢按在胸前,能清晰感受到他结实胸膛下的心跳,有力而急促。 “搜仔细点!郡主说了,近日有西域细作出没,一个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领头的官兵厉声道。 沈凌瑶屏住呼吸。 西域细作? 这和裴临渊夜出有什么关系? 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经能照到他们藏身的灌木。 裴临渊的手无声地按在了剑柄上。 就在这时,一只野猫从草丛中蹿出,引得官兵们一阵呼喝,追着猫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裴临渊才松开沈凌瑶,眼中怒火灼人:“你跟踪我?” 沈凌瑶咬了咬唇,解释道:“我只是想找世子问清楚赐婚的事。看到你夜行打扮,一时好奇……” “胡闹!”裴临渊罕见地动了怒,“你知道外面多危险吗?若是被官兵发现……” “那世子又为何冒险夜出?”沈凌瑶反问,“是要去见永嘉郡主吗?” 裴临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严青在一旁紧张地左顾右盼:“主子,时辰不早了……” 沉默片刻,裴临渊突然抓住沈凌瑶的手腕:“既然跟来了,就别拖后腿。”他转向严青,“计划不变,多带一个人。” 沈凌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要带我一起去?” “现在送你回去更危险。”裴临渊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黑巾递给她,“蒙上脸,跟紧我。若遇危险,立刻撤退,明白吗?” 沈凌瑶点点头,系好黑巾。 她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三人借着夜色掩护,穿行在街巷阴影中。 裴临渊对京城布局了如指掌,专挑无人小道走。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前。 宅院外表普通,但沈凌瑶敏锐地注意到,墙角暗处有反光——是铁丝! 这里设有机关陷阱。 裴临渊做了几个手势,严青会意,绕到宅院另一侧去了。 他拉着沈凌瑶躲在一棵老槐树后,低声道:“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沈凌瑶刚要点头,突然瞪大眼睛…… 借着月光,她看清宅院门楣上刻着一个不起眼的蛇形标记,与她母亲遗物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这是……”她声音颤抖。 裴临渊锐利的目光投向她:“这个标记你一定很眼熟。” 沈凌瑶还未来得及回答,宅院大门突然打开,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蒙头缚手的男子走了出来。 那人衣着华贵,即使被绑着也掩不住一身贵气。 当黑衣人扯下那人头套时,沈凌瑶差点惊叫出声,是谢沉戟! 那位枢密院副使,此刻满脸血污,显然受过酷刑。 裴临渊的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他在她耳边用气音道:“看下去。” 黑衣人中的首领环顾四周,突然用带着浓重西域口音的官话说道:“明日午时,按计划行动。郡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谢沉戟冷笑一声:“萧玉璃勾结西域,谋害忠良,不会有好下场!” “闭嘴!”首领一拳打在谢沉戟腹部,“郡主会亲手了结你这条漏网之鱼。” 沈凌瑶困惑地看向裴临渊,发现他眼中寒光更甚。 就在黑衣人准备押走谢沉戟时,裴临渊突然松开沈凌瑶,闪电般冲了出去! 他身影如鬼魅,剑光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弧。 为首的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咽喉已多了一条血线。 沈凌瑶紧张地蹲在角落往外看,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失去支撑,谢沉戟踉跄倒地,其他黑衣人有反应过来。 “有埋伏!” 黑衣人迅速拔刀,但裴临渊的剑更快。 他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毫不拖泥带水。 就连严青也加入了战斗。 沈凌瑶不敢暴露武功,可眼看着对方人多势众,担心要是裴临渊打不过,自己今天也要交代在这里。 于是,她拔出匕首悄悄靠近。 正好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裴临渊,沈凌瑶飞身上前,匕首精准刺入对方持刀的手腕。 黑衣人痛呼一声,钢刀落地。 她趁机一个扫腿将对方放倒,膝盖重重压在其胸口。 “留活口!”裴临渊喝道。 他似乎并没有对她会武功感到意外。 沈凌瑶也来不及多想,立刻用匕首抵住黑衣人咽喉:“别动!” 战斗很快结束。十几名黑衣人,遍地尸体,只剩沈凌瑶制住的这一个。 裴临渊迅速检查了谢沉戟的伤势,脸色越发阴沉:“中毒了,得立刻送医。” 严青急忙上前,扯下死去黑衣人的腰带,用力扎在谢沉戟上臂,阻止毒素蔓延。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裴临渊命令道:“即刻送谢将军回府,找孙神医看诊,就说是我请的。” 严青背起昏迷的谢沉戟,犹豫道:“那主子您……” “我随后就到。”裴临渊转向沈凌瑶制住的那个黑衣人,“先问清楚。” 严青匆匆离去后,裴临渊蹲下身,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巾。 对方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但高耸的颧骨和淡褐色眼珠明显带着西域特征。 婚期将至 “谁派你们来的?”裴临渊冷声问,“为什么要抓谢沉戟?” 黑衣人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世子爷何必多问?您知道我不会说。” 裴临渊剑尖抵住他咽喉:“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狞笑:“您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说完,他突然用力一咬…… “不好!” 裴临渊急忙掐住他下巴,但为时已晚。 黑衣人口中溢出黑血,瞳孔迅速扩散,转眼间就没了气息。 沈凌瑶惊魂未定地松开手:“他嘴里藏了毒药?” 裴临渊站起身,面色阴沉如水:“死士。” 他快速搜查了几具尸体,除了统一的蛇形纹身外,一无所获。 “这个标记……”沈凌瑶指着黑衣人手腕内侧的蛇形图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裴临渊动作一顿:“你确定?” “嗯!但是我想不起来……” 沈凌瑶努力去想,可脑子却一片空白。 远处传来犬吠声。 裴临渊果断道:“先离开这里。” 他拉起沈凌瑶,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回府的路比来时紧张许多。 裴临渊带着沈凌瑶绕了好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从一处隐蔽的侧门回到定国公府。 东方已现鱼肚白,这一夜即将过去。 “去换身衣服,别让人看出端倪。”裴临渊低声嘱咐,“今日之事,对谁都不要提起。” 沈凌瑶抓住他的衣袖:“世子,你今晚为何去那里?谢将军又为何被抓?难道这些真的和郡主有关?” “沈凌瑶。”裴临渊打断她,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又在半空停住。 “相信我,时机一到,我会告诉你一切。” 沈凌瑶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想追问,想抗议,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裴临渊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对了,你的武功……” 他顿了顿。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这句话让沈凌瑶心头一紧,尴尬地站起身。 她不知如何辩解,以裴临渊的精明,应该不难猜到裴清婉的死因。 可她还没想好怎么狡辩,裴临渊已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 沈凌瑶回到偏院,轻手轻脚地换下夜行衣,藏好匕首。 冷水净面时,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下已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然清亮。 这一夜的经历,恍如梦境。 她躺在床上,试图入睡。 但一闭眼就是那些黑衣人濒死时狰狞的面容,是谢沉戟满脸血污的样子,是裴临渊剑光如虹的身影…… 还有那个蛇形标记,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母亲……你的死,究竟是谁害的……”沈凌瑶喃喃自语。 窗外,天色渐亮。 府中开始有了人声。 沈凌瑶翻来覆去,思绪如麻。 裴临渊说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与永嘉郡主的婚期日渐临近,难道要等到木已成舟吗? 想到裴临渊会与萧玉璃同床共枕,会温柔以待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沈凌瑶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呼吸都困难。 她猛地坐起身,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不,裴临渊绝非任人摆布之人。 他今夜的行动证明,他正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那个蛇形标记,西域刺客,谢沉戟,还有所谓的萧玉璃,这一切背后,必定藏着惊天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她有关。 沈凌瑶走到窗前,望着初升的朝阳。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如果裴临渊不肯说,她就自己查。 母亲的身世,父亲的背叛,裴临渊的计划……所有的谜团,她都要一一揭开。 …… 裴临渊站在书房窗前,同样一夜未眠。 桌上摊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了几处地点。 仔细看,连起来恰是一条从西域到京城的路线。 地图角落,赫然绘着那个蛇形标记。 “主子,谢将军醒了。”严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孙神医说毒素已清,但需要静养。” 裴临渊点点头:“他说了什么?” “只说要见您,越快越好。”严青压低声音,“他说……血月将至。” 裴临渊瞳孔骤缩。 他猛地合上地图:“备马,我去去就回。”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 “加派人手看着偏院,别让她乱跑。” “主子是担心……” “我担心的事情多了。”裴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尤其是现在。” 他大步离去,留下严青困惑地站在原地。 窗外,朝阳如火,却驱不散笼罩在定国公府上空的阴霾。 …… 沈凌瑶坐在梳妆镜前,心里七上八下,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一夜辗转,裴临渊那句“时机未到”让她如坐针毡。 “不能再等了。” 她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然后迅速从箱底翻出一套小厮的衣裳。 沈凌瑶褪下柔软的绫罗,换上一身粗布,仿佛也褪去了几分束缚。 她将长发紧紧束成男子发髻,用深色布巾包好,再戴上那顶压得低低的灰扑扑幞头。 对着模糊的铜镜,她仔细易容成了普通小厮的模样。 这次她不需要小心才行。 可不能再被沈月薇撞个正着! 出门前,沈凌瑶从暗格里取出两个小巧的白玉瓶,里面装着上好的金创药,这是探望谢沉戟最好的借口。 …… 沈凌瑶像一只灵巧的猫,避开洒扫的仆妇,专挑花木扶疏的僻静小径。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带来一丝凉意,却浇不灭她心头的急切。 眼看后门在望,她甚至能听到门外街市隐约传来的叫卖声,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站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挡在了通往后门的必经小路上,正是严青。 他抱着臂,面色沉肃,目光锐利地扫过沈凌瑶这身打扮。 沈凌瑶心头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微微弓着腰,模仿着小厮粗嘎的嗓音:“严统领早!小的……小的奉老夫人之命,去东市采买些新鲜果子。”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严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上下打量着沈凌瑶,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粗陋的伪装,直抵她慌乱的心底。 “采买果子?” 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府中自有专司采买之人,何须老夫人特意指派?更何况……”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沈姨娘,您不该出现在这里。” 调虎离山 “姨娘”二字被他刻意加重,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沈凌瑶伪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崩塌。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眼中流露出被戳穿的难堪和急切:“严青!你既知是我,就该明白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沈姨娘!”严青厉声打断,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势,“请您慎言!”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继续道,语气转为沉重。 “属下知道您心忧世子,但您更该明白自己的处境,皇上下的禁足令还在!府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定国公府,等着抓世子的错处?” “您今日若踏出这个门,一旦被宫中侍卫或郡主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沈凌瑶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严青的话像冰冷的铁链,将她牢牢锁在原地。 “皇上正愁没有由头发作,”严青苦口婆心,声音里带着恳求,“世子爷眼下本就处境艰难,朝堂上弹劾不断,郡主那边虎视眈眈。” “您这一出去,若是被扣上‘抗旨不遵’、‘私通外臣’的罪名,您自己身陷囹圄事小,可整个定国公府,上至老国公、老夫人,下至满府仆役,都要被您牵连!” “到那时,世子爷他所有的谋划都可能毁于一旦!您忍心吗?” “牵连……整个裴家……”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凌瑶心上。 她眼前闪过老夫人慈祥的面容,闪过裴临渊疲惫却坚定的眼神。 她可以不顾自己,但怎能将整个裴家拖入深渊? 裴家待她不薄,老夫人更是给了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满腔的急切、不甘和寻求真相的渴望,在“连累整个裴家”这沉甸甸的现实面前,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像一只鼓胀的气球被瞬间戳破,沈凌瑶挺直的肩背颓然垮了下来,眼中燃起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和灰心。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后门,那扇门后就是通往真相的可能,此刻却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我……”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了。” 严青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中也有些不忍。 但还是硬着心肠道:“请您回房歇息吧。谢大人那边,世子爷自有安排,也绝不会亏待了他。您安心等待便是。” 沈凌瑶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看那扇门。 她默默地转过身,像一尊失了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沿着来路往回走。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透骨的冰凉。 怀中的白玉药瓶贴着肌肤,冰凉一片,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回到偏院,她挥退了欲言又止的巧儿,独自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在地。 精心准备的伪装显得如此可笑,怀中的药膏成了无用的累赘。 她将脸深深埋入双膝之间,肩膀微微颤抖。 禁足令是皇权冰冷的枷锁,裴临渊的命令是无声的保护亦是束缚,而严青那句“连累整个裴家”,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被困住了,被身份,被皇命,被责任,被对裴家的那一丝不忍,牢牢地困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真相仿佛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只能蜷缩在这无人看见的角落,独自吞咽这份不甘与苦涩,等待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时机。 窗外,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更衬得屋内死寂一片。 …… 半个时辰前。 “姨娘,您真要这么做吗?”巧儿攥着沈凌瑶递来的衣裳,手指微微发抖,“要是被发现了……” 沈凌瑶按住巧儿的肩膀:“你只需在严青面前露个面,然后立刻回房装睡。他见我还在府中,自然不会起疑。” 她将一套与自己常服相似的衣裙塞给巧儿。 “时间紧迫,快换上。” 巧儿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挣扎。 她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哪做过这等胆大包天的事? 可看着沈凌瑶恳切的眼神,她最终点了点头。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勇敢的巧儿。” 沈凌瑶迅速帮巧儿梳起与自己相似的发髻,又取出特制的药膏为她易容成自己的样子。 铜镜中,巧儿的轮廓在精心修饰下,竟与沈凌瑶易容后一模一样,再加上两人身材差不多,足以以假乱真。 沈凌瑶一边叮嘱,一边换上巧儿的衣裙。 “遇到严青就假装慌张,然后要与他拉扯几句再回来。” 巧儿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沈凌瑶的手:“姨娘,您一定要小心……若您出事,我……” “我不会有事。”沈凌瑶回握她的手,声音坚定,“我答应你,无论查到什么,天黑前一定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 巧儿听到门外有声响,于是起身走到窗边,发现严青正带着人在外面巡逻。 她有些后悔,心里很是紧张不安。 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早知道就不跟姨娘换了,呜呜呜…… …… 谢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闭合,沈凌瑶站在街角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药瓶。 裴临渊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他果然在这里。 若此时以“巧儿”的身份求见,必定会与他撞个正着。 “后门……”沈凌瑶目光转向谢府西侧的小巷。 她拉起粗布头巾遮住半张脸,快步绕向宅院后方。 谢府后墙比想象中要高,墙头还插着防止攀爬的碎瓷片。 沈凌瑶退后几步,借着一棵老槐树的凸起纵身一跃,手指堪堪够到墙沿。 瓷片割破掌心,她咬紧牙关忍住痛呼,腰腹发力翻上墙头。 院内是个僻静的小花园,假山后隐约传来对话声。 沈凌瑶轻盈落地,迅速隐入一丛灌木后。 两名丫鬟端着药碗从游廊走过,她屏住呼吸,等脚步声远去才继续行动。 这身粗布衣裳在裴府还能蒙混过关,在谢府却显得格格不入。 沈凌瑶正思索对策,忽见一个绿衣小丫鬟独自走向偏院,手里抱着一叠干净衣物。 天赐良机。 墙外偷听 她悄无声息地跟上,在转角处一个手刀精准击中丫鬟后颈。 小丫鬟软倒前,沈凌瑶及时扶住她,轻声道了句“得罪”,便将人拖到假山后。 脱下巧儿的粗布衣裳,换上谢府丫鬟的嫩绿襦裙。 沈凌瑶将昏迷的小丫鬟藏好,又取了些药粉撒在她鼻下:“半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整理好衣襟,她端起那叠衣物,学着谢府丫鬟低眉顺目的姿态走向主院。 路上遇到几个仆役,竟无人起疑。 “听说了吗?咱们将军伤得很重……” “嘘,小声点!孙神医在里面呢,还有那位世子爷……” 两个婆子的窃窃私语飘入耳中。 沈凌瑶脚步不停,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东侧一座独立院落,那里必定是谢沉戟的居所。 院门前站着两名侍卫,神情警惕。 沈凌瑶深吸一口气,端着衣物径直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侍卫横刀拦住。 “奴婢奉管家之命,给大人送换洗衣物。”沈凌瑶低头,声音细若蚊蝇。 侍卫打量她片刻,挥手放行:“快些出来,孙神医正在施针。” 院内静得出奇,沈凌瑶放轻脚步靠近正房。 窗纸微透,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她屏息贴墙,听见裴临渊低沉的声音: “血月将至,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一个虚弱却清朗的男声答道,想必是谢沉戟,“下个月圆夜,就是他们行动之时。” 沈凌瑶小心地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 屋内,谢沉戟半倚在床,面色苍白如纸,而裴临渊背对窗户而立,肩线紧绷。 “萧家一定与戎族有着密切的联系,负责萧玉璃身边不可能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西域暗卫。” 谢沉戟咳嗽两声,继续说:“这些年萧家为了利益,暗中勾结戎族……” 裴临渊突然转身,沈凌瑶连忙缩头。 只听他沉声道:“为何沈家有戎族的禁药?难道沈业与萧家……” 沈凌瑶心头一跳。 如果沈业暗中投靠萧家,那么必然也和戎族有牵连…… 屋内一阵沉默,随后是谢沉戟的叹息。 “不仅如此,我怀疑沈凌瑶的母亲很可能是我母亲的婢女……当年她们二人走散,我母亲病重离世,她的婢女带着一枚圣女符消失无踪……” 沈凌瑶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 母亲……竟然是戎族人? 那她为何会嫁给沈业! 裴临渊身形一震:“当年戎族皇帝以你母亲的血炼药,妄图一统天下,是裴谢两家一起灭了戎族,你父亲救下你母亲,然后与她成亲……事情过去这么久,皇上心里难免忌惮你的身份……” 谢沉戟苦笑:“哪怕我谢家忠心耿耿,可我身上毕竟有戎族血脉……皇上不会信任我,可你不一样,灭了萧家这件事,必须由你来做,不能给戎族余孽翻身的机会!” 裴临渊说道:“皇上不想看到裴谢两家联合,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外人面前扮演不合,可这次算是彻底暴露了。” “无妨,裴谢两家还有婚约,只要裴玉嫣和裴玉蓉两人闹大,我便可以借机退婚。” “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嗯……对了,沈凌瑶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 “现在还不行,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有危险……” “你确定?以我所见,沈凌瑶可不是一般女子。” “你倒是很了解我的女人。” 谢沉戟虽然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可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邪笑。 “我倒是欣赏你这份自信……” 听着里面越来越无聊的对话,沈凌瑶顿觉无趣,然后转身悄然离开。 …… 夜风掠过巷弄,吹起沈凌瑶额前散落的碎发。 她紧贴着墙壁,心跳如鼓,直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才敢稍稍放缓脚步。 谢府方向的喧嚣已经远去,但谢沉戟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不仅如此,我怀疑沈凌瑶的母亲很可能是我母亲的婢女……当年她们二人走散,我母亲病重离世,她的婢女带着一枚圣女符消失无踪……” 母亲是戎族人……那外祖父呢? 他们不是亲生父女吗? 或许可以去问舅舅…… 还有,沈业到底知不知道母亲是戎族的事? 如果知道的话……那么他杀害母亲的真相,绝不会那么简单! 沈凌瑶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曾给她唱歌一首歌,当时她根本听不懂那是什么语言。 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西域歌谣! 再回沈家拿到沈业书房里的另外半块玉佩之前,得想办法把裴临渊拿走的那半块玉佩要回来。 只是该怎么要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沈凌瑶现在觉得,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她只想靠自己走这条路! 裴临渊表面上说不想让她涉险,实际上还是不信任她。 无论是怀疑她的忠诚,还是看不上她的能力怕她拖后腿。 都是对她的一种轻视。 …… 回到裴府后,沈凌瑶赶紧回了房间。 “姨娘,您可算回来了!” 巧儿一见到她立刻扑上去,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奴婢……奴婢快吓死了,严统领来查了两次,奴婢只敢蒙着头装睡,生怕他掀被子……” 沈凌瑶拍拍巧儿发抖的手背:“做得很好。” 她迅速脱下谢府丫鬟的衣裳,然后帮巧儿也清除了易容。 “巧儿,我还需要你帮最后一个忙。” 巧儿满眼疑惑:“什……什么忙?” 沈凌瑶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巧儿瞪大眼睛:“啊?这么晚了……不方便吧?” “照我说的做。” 沈凌瑶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巧儿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凌瑶迅速换上素日穿的藕荷色襦裙,对着铜镜仔细检查易容,确定无误后,这才放心。 不多时,门外传来巧儿的声音。 “六少夫人,姨娘就在里面等您。” 沈月薇娇脆的声音里满是讥诮:“这么晚了叫我过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我可管不了太多,不过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她走了进来了,一眼便看到沈凌瑶正坐在桌前摆弄着手里的茶具。 整个人从容优雅,哪里有什么遇到困难的窘迫感。 刻意讨好 “六少夫人,请用茶。” 沈凌瑶低头倒茶,然后双手放在桌上往前推了下。 举手投足时,发间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的蝴蝶步摇随之轻晃,在烛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沈月薇接过茶盏,目光却黏在那支步摇上。 沈凌瑶看得真切,那双杏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浓稠的嫉妒。 这支步摇是老夫人所赐,据说曾是宫中赏赐的贡品。 “这茶……”沈月薇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睛仍不时瞟向步摇,“倒是好茶。” 沈凌瑶故作羞涩地低头,腕上一对翡翠镯子顺势滑出衣袖,翠色欲滴,水头极好。 她白嫩的指尖轻轻抚摸玉镯,笑容温柔妩媚。 “这镯子是世子爷前日赏的,说是南诏进贡的珍品。唉,我倒是不懂这些,只觉得香气特别……” 她故意将“世子爷赏的”几个字咬得轻柔婉转,果然见沈月薇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 这对镯子其实是聘礼中的,她见成色极好这才拿出来。 若普通炫耀,倒没什么稀奇,只有借裴临渊之名,才更能刺激沈月薇。 “这些东西就是宫里的娘娘也不一定有……姨娘戴这些……呵呵,也不怕折寿。” 沈月薇冷笑,语气很轻,可眼底却掩不住眼中的渴望。 沈凌瑶佯装惶恐,急忙取下步摇:“我觉得六少夫人说得太对了!像我这种卑贱之躯,怎配戴这样好的东西……” 她双手奉上步摇,眼底带着诚恳:“不如……不如六少夫人收着?这步摇上的红宝石据说是西域贡品,整个大周不过三支。你是尚书府千金,又是六少爷的夫人,天姿国色,也只有你才能匹配这等好东西。” 沈月薇明显一怔,眼中闪过怀疑,但很快被贪婪淹没。 她接过步摇,指尖轻轻摩挲着宝石:“果真是是上好的鸽血红……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是是是……哦对了,还有这镯子。” 沈凌瑶趁热打铁,褪下腕上翡翠。 “听世子爷说,是当年西域使臣献给先帝的贺礼,后来赏给了定国公府。” “老夫人说这颜色衬我……可我倒是觉得,只有六少夫人这样冰肌玉骨的美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珍品。” 沈月薇被这一连串的奉承捧得飘飘然,接过镯子就往腕上套。 翠绿的镯子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确实相得益彰。 她在镜前左顾右盼,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你……”沈月薇突然转身,眯起眼睛,“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好?” 沈凌瑶早料到有此一问。 她垂下眼帘,声音带上几分哽咽:“六少夫人果然聪慧……其实这些天我被禁足在此,想了许多,在这世上我举目无亲,世子爷即将迎娶永嘉郡主,那我在的处境就更加孤立无援……我实在害怕呀……” 她抬起泪眼,恰到好处地让沈月薇看到其中的恐惧与无助:“我也算得上是老夫人的孙媳妇,与六少夫人勉强算个妯娌,在这深宅大院里,奴婢只想寻个伴儿……” 她故意将“孙媳妇“三个字说得含糊,既满足沈月薇的虚荣,又不点破自己姨娘的身份。 沈月薇果然被取悦了,很轻易地放下所有防备。 她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你倒是个明白人。” 她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 “永嘉郡主可不是好相与的,等她过门,你这种.……” 说到这里,她轻蔑地扫了沈凌瑶一眼,啧啧摇头。 “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沈凌瑶一脸愁容地叹息:“唉……所以以后还请六少夫人多多关照。” 说着又取下一对珍珠耳坠:“这是南海明珠,一年只得十颗。二小姐若是不嫌弃……” 沈月薇几乎是抢过耳坠,迫不及待地戴上。 镜中的她珠光宝气,确实比平日更加明艳动人。 沈凌瑶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想起小时候沈月薇也是这样,总是抢走她最喜欢的首饰和玩具。 “算你识相。”沈月薇心情大好,“以后在这府里,本夫人会照应你一二。” 沈凌瑶感恩戴德地福身,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多谢六少夫人,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沈月薇正对着铜镜调整耳坠,漫不经心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禁足无聊,能否请六少夫人以后常来我这里走走,我也好给你多备些礼物。” “这都是小事儿~你看你送我这么多礼物,我也没个回礼,要不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如何?” 沈月薇被哄的高兴,为了以后的好处,自然也不会再给沈凌瑶脸色。 “那太好了,我比你年长几岁,那以后我就叫你妹妹了。” “好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夫君该担心了。” “好,那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笑着走到门口,看上去仿佛真是亲如姐妹。 可一扭过脸去,沈月薇面露不屑地撇撇嘴,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暗暗想着。 区区青楼里出来的烂货也配叫我妹妹……等我好处拿够了,谁还跟你姐妹相称,哼! 而沈凌瑶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消失,目光也变得无比深沉。 ……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凌瑶坐在软榻上,手中的银针穿梭如飞,一朵凌霄花渐渐在锦缎上成形。 这已经是连续第十二日,沈月薇准时在午时初刻踏进她的院门。 “妹妹今日来得早。”沈凌瑶头也不抬,唇角却勾起一抹浅笑。 多日的“姐妹情深”戏码,她已能将亲昵与算计完美融合在每一个表情里。 沈月薇一袭鹅黄纱裙,发间簪着昨日从沈凌瑶这里“得”来的金镶玉步摇,腕上翠镯随着她拂开珠帘的动作叮咚作响。 这些都是这些日子从沈凌瑶处搜刮的“战利品”。 “闲来无事,便早些过来。” 沈月薇的目光在屋内逡巡,最终落在沈凌瑶新换的珊瑚耳坠上。 “这耳坠倒是别致。” 沈凌瑶心中冷笑,手上却麻利地取下耳坠。 解开禁足 “妹妹好眼光,这是南海珊瑚所制,据说十年才得这么一对。我戴着着实浪费,不如……” 她故意拉长声调,看着沈月薇眼中迸发的贪婪光芒。 “送给妹妹?” 沈月薇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可她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 “妹妹跟我还客气什么。”沈凌瑶将耳坠放在她掌心,指尖轻轻一点,“这颜色衬妹妹的肤色,比戴在我身上强多了。”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日都在重复。 起初沈月薇还会装模作样地怀疑沈凌瑶的动机。 如今却已理所当然地将这院子当成了自己的珠宝匣,想来便来,看中什么便拿。 沈凌瑶乐见其成——每一件首饰送出去,沈月薇的戒心就降低一分,透露的秘密就多一分。 “听说皇上解了你的禁足?”沈月薇对着铜镜戴上新得的耳坠,状似无意地问道。 沈凌瑶手上针线不停:“昨日刚传的口谕。”她抬起眼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困惑,“也不知为何突然……” “自然是看在永嘉郡主的面子上。” 沈月薇得意地扬起下巴。 “七日后便是大婚,总不能还关着新郎的妾室,显得郡主不够大度。” 沈凌瑶指尖一颤,银针扎破指腹,渗出一粒血珠。 她佯装镇定地将手指含入口中,心中却掀起惊涛。 七日后! 裴临渊与萧玉璃的大婚竟定得如此之近! 而他这些日子音讯全无,是在谋划什么,还是已经认命? 当初他选择帮自己,就是为了解除婚约。 可现在,她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不是意味着,裴临渊放弃她这枚棋子,所以这么久才不闻不问? 难道是打算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倒是像裴临渊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冷血冷情,沈凌瑶还不致于天真到以为裴临渊会爱上自己。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互相利用。 “妹妹脸色不太好?”沈月薇凑近,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莫非是惦记着世子爷?我可听说他好久没来看你了。” 沈凌瑶低头掩饰眼中情绪:“世子爷公务繁忙,又要为大婚做准备,自然没空来看我……只是……” 她欲言又止,面露为难。 “只是?”沈月薇好奇地询问。 沈凌瑶叹气:“只是我担心郡主过门后,会不会容不下我……” 沈月薇轻笑一声,安慰道:“放心吧,若你乖乖听郡主的话,或许能有条活路。” 沈凌瑶心头一跳。 这么说,萧玉璃已经打算让她死了? 沈月薇怎么知道? 而且,她在自己这里得了那么多好处,可话里话外还是向着郡主。 难道沈家真的是萧家的狗腿子? “妹妹说的是,多谢提点。” 沈凌瑶有些无力斜倚着引枕,放下手中的绣活儿。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禁足这些日子,她刻意减少饮食,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单薄,素白的衣裙松松挂在肩头,露出一截如玉的颈项。 “妹妹这身衣裳真是越发素净了。”沈月薇坐在对面,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茶几。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鲜艳的桃红,发间插满了从沈凌瑶这里搜刮来的金钗玉簪。 可是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装扮,都比不上眼前人那种病弱西子般的风韵。 沈凌瑶轻咳两声,唇角微扬:“妹妹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哪配穿红着绿……”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六少爷安。”小丫鬟在门外行礼。 沈凌瑶眸光微闪,迅速垂下眼帘。 裴景瑜,她曾经的未婚夫,如今沈月薇的夫君,他怎么来了? 门帘掀起,裴景瑜一袭靛蓝锦袍踏入屋内。 他面容俊朗,眉目间与裴临渊有三分相似,却少了那份凌厉,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风流气度。 “月薇,原来你在这里。”他笑着走向沈月薇,目光却不自觉瞟向窗边,“大夫人让我来问问,送给兄长和郡主的新婚贺礼,可准备好了?” 话说到一半,他的视线落在沈凌瑶身上,突然顿住了。 只见软榻上的女子温婉优雅,阳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柔弱又美好。 “六少爷安好。”沈凌瑶微微颔首,声音轻若蚊蝇。 她是裴临渊的姨娘,也算是裴景瑜的嫂子。 按礼数,她无需起身。 只是,她保持这种姿态,反而更显的柔弱,就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也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如此姿色,实在是难以让人抗拒。 裴景瑜喉结滚动了一下。 先前见沈凌瑶他只觉得清秀,性格有趣。 可今日一见,倒有几分理解,为何裴临渊这种不近女色的冰山,能为她倾倒。 “夫君?” 沈月薇敏锐地察觉到裴景瑜的失神,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她猛地站起身,故意挡在他视线前。 “贺礼我早选好了,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裴景瑜这才回神,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啊?好……” 他点点头,可目光却仍忍不住越过沈月薇,看向沈凌瑶。 “听说默瑶姑娘的禁足解了?” 沈凌瑶心中冷笑。 当初在尚书府,裴景瑜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避之不及,如今倒关心起她这个嫂子的禁足解了没。 真是可笑。 “多谢六少爷关心。”她低眉顺目,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郡主宽容,我这才重获自由。” 见两人说起话来,沈月薇一把挽住裴景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 “夫君,我们该走了,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 “哦,好……” 裴景瑜嘴上答应,可眼神盯着沈凌瑶,身体更是一动不动。 沈月薇拽了几下,有些生气。 “夫君!”她声音拔高,“你到底走不走?” 裴景瑜这才收回目光,勉强笑道:“走,这就走。” 只是临走前,他又深深看了沈凌瑶一眼,那目光实在是让人不适。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沈凌瑶勾起唇角。 如此不存粹也足够贪心的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亲如姐妹 巧儿端着红漆食盒进来时,沈凌瑶正对镜系着月白色衫子的最后一根衣带。 铜镜中映出她刻意描画的憔悴妆容,眼下用铅粉淡淡扫出青影,唇色也压得极淡。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巧儿将食盒放在小几上。 沈凌瑶从妆匣取出一支素银簪子,缓缓插进挽起的发髻:“自然是去给老夫人请安。” 她指尖抚过特意选的凌霄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算起来,我已有小半个月未陪老夫人用膳了。” 巧儿急得去拦她手臂:“可方才六公子带着六少夫人刚过去……” “所以才更要去。” 沈凌瑶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 万寿阁。 沈凌瑶进门时,沈月薇正捧着甜白瓷盏给老夫人斟茶,藕荷色裙裾在青砖地上铺开如花瓣。 裴景瑜在一旁说着边关趣事,努力哄着老夫人。 可惜,老夫人脸色沉冷,丝毫不给他们夫妻二人好脸色。 满室尴尬中,侍女突然通报:“默瑶姨娘来了。” 帘子一挑,沈凌瑶素衣素钗地走进来,在满堂锦绣间反倒格外扎眼。 她行礼时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像株被风雨摧折的凌霄花。 “快起来!”老夫人推开沈月薇递来的茶,伸手就去扶,“怎么瘦成这样?巧儿没好好伺候?” 沈凌瑶就势跪坐在老夫人脚边锦垫上:“是我自己没胃口。” 她眼角余光扫过沈月薇瞬间僵硬的指尖,莞尔一笑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茶盏。 然后端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快尝尝。” 老夫人刚才一直懒得接,见到是沈凌瑶送来的,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口。 “好……” 老夫人放下茶盏,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沈凌瑶有些委屈地望着老夫人:“祖母,这几日我整天提心吊胆,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茶饭不思,快要愁死了……” 然后她话锋一转,挽住了沈月薇的胳膊。 “多亏了六少夫人,她时常来看望我,不仅送点心,还总是安慰开导我,这才让我挺过来呢。” 老夫人一听,这才将眼神分给沈月薇,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不错,月薇是个心地善良的。” 听到老夫人夸奖自己,沈月薇愣了一下,激动地扬起嘴角。 “祖母……这都是孙媳应该做的。” “你们年龄相仿,又都是裴家的媳妇儿,以后要互帮互助,看到你们和睦,我也放心。” “是,孙媳一定听祖母的话。” 沈凌瑶也跟着点头:“祖母放心,我们好着呢。” 老祖宗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经意发现她们二人头上的发簪都是凌霄花。 区别是一金一银。 不由好奇:“你们这簪子都是一对的?” 沈月薇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头发的金簪,又看向沈凌瑶头上的银簪,眼底闪过惊讶。 “这都被祖母发现了!” 沈凌瑶笑嘻嘻地搂紧了沈月薇的胳膊。 “我们姐妹二人,现在可好得很,有好几支簪子都是同款呢。” 沈月薇也忙点头:“是啊是啊……” 屋内气氛逐渐热络起来,老夫人不仅神色变得轻松,就连话也多了起来。 她原本是不愿理会沈月薇,毕竟,谁家好姑娘会抢走姐姐的婚约? 可是因为沈凌瑶,老夫人连带着对她有了好脸色。 沈月薇心中欢喜不已,对沈凌瑶也更加信任了几分。 几个人正说笑,突然,珠帘划拉作响。 “祖母这儿好热闹!” 裴玉蓉像只粉蝶般扑进来,身后跟着满脸阴郁的裴玉嫣和端庄微笑的二夫人王氏。 裴玉蓉亲热地挨着沈凌瑶坐下:“默瑶嫂嫂今日终于出来了,前些日子送去你房里的杏脯可还喜欢?” 沈凌瑶笑着捏捏她的脸,点头说道:“当然喜欢,甜得很,让我心情都好了不少。” 话音刚落,裴玉嫣甩着帕子坐在沈月薇身侧,故意扬声道:“裴家什么时候这般没有尊卑了?一个妾室,也配坐祖母跟前?” 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等永嘉郡主过了门,某些爬床的玩意儿就该发卖了!” 满室骤然一静。 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盏:“世子的婚事,轮得到你插嘴?” “孙女不敢。”裴玉嫣梗着脖子,“只是郡主金枝玉叶,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像沈凌瑶这种青楼出身的贱人,就该早点滚回……” “啪!” 谁也没想到沈凌瑶会突然出手。 就连挨了一巴掌的裴玉嫣也是愣在原地,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你……” 眼看她正要发怒,沈凌瑶却勾勾唇角,一脸云淡风轻地打断了她。 “三小姐恕罪。”她声音却清亮,笑意不达眼底。“刚才突然瞧见你脸上停了只毒蚊子,一时情急,这才打了上去,你可别见怪。” 裴玉嫣气得脸都绿了,也不顾体面,尖叫着要扑上去。 裴玉蓉见状,赶紧阻拦。 一时间,屋子里混乱不已。 “够了!都给我跪下!” 老夫人突然拍着桌子怒吼。 一群人这才安静下来,都低着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祖母,是我不好,我不该多管闲事……”沈凌瑶委屈地红了眼眶。 裴玉嫣却一脸气愤:“祖母,这贱人分明是故意……” “好了!”老夫人打断她,“都给我闭嘴,该用膳了。” 老夫人扶着拐杖起身。 “默瑶坐我身边伺候。” “是。” 沈凌瑶笑着起身,悄悄对着裴玉嫣挑眉,眼神极其挑衅。 裴玉嫣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绢帕都被她撕开了一条口子。 …… 午膳后,沈凌瑶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回廊上。 秋阳透过紫藤花架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她数着自己的脚步声,果然在转过第三根廊柱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默瑶姐姐留步!” 沈凌瑶转身时已换上惶恐神色,对着追来的沈月薇和裴景瑜福了福身。 “六少爷,六少夫人。” 沈月薇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腕间金镯硌得人生疼:“今日多亏姐姐在老夫人面前周旋。” 裴景瑜摇着折扇轻笑,目光却像毒蛇般在沈凌瑶颈项间游走:“薇儿说得是。祖母平日最厌生人近身,倒对你青眼有加。” 毒杀计划 沈凌瑶低头掩去眼中讥诮,这对豺狼夫妻倒是演得情深。 她故意让声音带上哽咽:“唉,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得老夫人垂怜,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呀,原来姐姐身世这般可怜。”沈月薇假意拭泪,发间金步摇晃得刺眼,“我爹娘待我如珠似宝,明日恰是母亲生辰,我还想回府探望呢。” 沈凌瑶指尖猛地掐进自己掌心。 明日竟是那个毒妇的生辰! 母亲才去世不久……那女人就已经霸占了夫人的位置,如今,还有脸过生辰宴…… 想到这些,她强压下心底的恨意,面上撑起一抹微笑。 “妹妹真是好福气。”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对了,既然是你母亲的生辰,我怎么能不准备些厚礼,明日还请妹妹代为转交,聊表我的心意。” 裴景瑜突然合拢折扇:“何必麻烦?薇儿方才还说,想请你同去呢。” 沈月薇脸色一僵,显然没说过这话。 但当着裴景瑜的面,她很快娇笑起来:“瞧我这记性!姐姐不如随我回府住两日?母亲最爱听你这样的伶俐人说话。” 沈凌瑶心中冷笑,面上却点头答应。 “那我就厚颜叨扰了。”她福身时发间银簪闪过寒光,“正好我那里还有最后一套贵重的头面,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妹妹的母亲配得上了。” 沈月薇笑得更开心,眼底满是贪婪。 “那咱们明日角门见,姐姐可别穿的这么素净了,也打扮打扮。” “好。” ……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沈凌瑶白嫩的指尖捏着一个瓷瓶。 里面的红色毒液正滴在鎏金血玉头面的凤凰上。 赤色液体顺着宝石纹路蜿蜒而下,像一道血泪渗入那些肉眼难见的细孔。 “柳氏……你一定很得意吧?坐上了我母亲的位置……是不是夜里做梦都能笑醒?” 她轻声呢喃,用丝帕轻轻擦拭着已经看不出痕迹的宝石。 “既然你已经成了沈夫人……是不是也该像我母亲那样,七窍流血而亡呢?” 窗外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仿佛亡魂不安的呜咽。 沈凌瑶将头面放回宝匣,忽然听见院中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 她瞳孔骤缩——这个时辰,能直入她院落的只有…… 门扉轰然洞开,裴临渊披着夜露站在月光里,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绣着暗纹的箭袖。 大半个月不见,他下颌线条越发凌厉,冷戾的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世子?” 沈凌瑶猛地合上宝匣,瓷瓶已经被她收入袖子里。 裴临渊的目光扫过她的小动作,突然反手扣上门闩。 “咔嗒”一声,沈凌瑶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听说你明日要去沈府。” 他踱步到案前,指尖抚过宝匣上精致的凌霄花纹,“要将这个送人? 沈凌瑶喉咙发紧。 毕竟,这套头面可是裴临渊送给她的嫁妆里最值钱的一套。 之前没有给沈月薇,就是为了明日用在柳氏的身上。 不能给裴临渊发现。 她突然莞尔娇笑,起身贴近,语气温温柔柔的,勾人心弦。 “世子深夜前来,就为查人家的妆奁?”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他腰带,眉眼低垂妩媚尽显。 “还是说这大半个月不来看我……是去了其他姑娘房里?” 裴临渊擒住她手腕一拽,沈凌瑶踉跄跌进他怀里。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畔,说出的却是最冰冷的话:“我知道是你傻了裴清婉。” 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 思绪百转千回,她手心摸出一根银针,却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你还真是个面若桃花心如蛇蝎的女人!” 她抬头,正撞进裴临渊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没有预料中的震怒,反而闪烁着一种她看不清的情绪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裴清婉?” 裴临渊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神落在那匣子里,语气冷淡嘲讽:“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柳氏?”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她继续装傻,因为根本摸不清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她不敢暴露自己的内心,更不敢把全部的心思告诉他。 万一……他根本不愿意帮忙,甚至还会拆穿她。 这种背叛是致命的,她不敢冒险。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黑市少见的毒药鬼见愁,你知不知道这种毒药的根源是最好追溯的?” 裴临渊一把捏起她的下巴,眸色微动,语气深沉。 “不出半日,大理寺就会在黑市查到你购买毒药的消息……” 沈凌瑶惊愕地看着他,心中充满疑惑。 他这是在提醒?还是在阻拦? 无论如何,她现在谁也不信! “世子爷,您何必管我这些闲事?” 裴临渊的拇指抚过她眼下伪装出的憔悴青影,力道大得几乎擦破易容。 “你现在不能动沈家任何人。” “为什么?”沈凌瑶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质问。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因为沈家每个人的脑袋,都值黄金万两。” 窗外传来更鼓声,沈凌瑶突然清醒。 他在利用她! 什么黄金万两,分明是冲着沈家某样东西。 难怪,这么久也不见他帮忙查自己母亲的事。 “世子高看奴婢了。”她后退半步,宝匣在身后发出轻响,“这等危险的事,我可不敢做……” “沈凌瑶!”裴临渊突然连名带姓唤她,“想不想知道,你母亲在那所谓的宝藏里,藏了什么?” “你知道?”沈凌瑶蹙眉看着他。 裴临渊点头:“你母亲有半张西域叛党的名单,而另外半张,则在你父亲手里!” 裴临渊突然抽剑挑开宝匣,鎏金头面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明日你毒杀柳氏。我的计划就会落空。” 说着,他用剑尖轻佻地挑起她下巴。 “你若敢这么做,我现在就把你捆去沈府,换朝廷通缉的赏银,如何呢?” 沈凌瑶盯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突然笑了。 她伸手握住剑刃,鲜血顺着雪白手腕淌进袖口:“世子爷,您漏算了一件事。” 她凑近他染血的剑尖,吐气如兰。 “收留逃犯,也是重罪,真要把我逼急了,我倒是愿意拉着整个裴家做垫背!” 裴临渊瞳孔猛地收缩。 你不信我 “那祖母呢?” 裴临渊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像一把钝刀生生劈开满室风雨。 “你这一去,可想过会连累多少人?” 沈凌瑶呼吸一滞。 老夫人慈祥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个会偷偷往她手里塞蜜饯的老人,那个在她被人欺负时,坚定护着她的老人…… 她不由想到自己的祖母,沈业的母亲。 那个重男轻女,对所有人都非常刻薄的老人。 就连沈业都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在她小时候,就把祖母送回乡下了。 从小到大,沈凌瑶只感受过外祖父和母亲的关爱。 老夫人,是唯一一个在母亲和外祖父死后,还对她有所庇护的长辈。 所以,她才用这种隐蔽的方式去复仇,才会隐姓埋名改变容貌躲在裴家。 “我……” 沈凌瑶唇瓣轻颤,她的手摸到袖中冰冷的瓷瓶。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惨死在棺材里的画面。 七窍流血、面目青黑,就连指甲里都是血痕,她生前毒发时,一定很痛苦。 “我当然在乎!” 沈凌瑶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鬼火般的幽光。 “所以更要去!” 她手指攥紧毒瓶,瓷片硌得掌心发寒。 “老夫人待我如亲孙女,可我的母亲呢?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害她的那些人,依旧逍遥法外。” “你以为我不想光明正大地讨公道?可我没有办法!黑市已经遍布沈业的人,我几次避开你的眼线去黑市。” “每次一问到断魂散就会被人追杀!所以我没办法,只能选择别的方式!无论能不能自证清白,我都要沈家人血债血偿!” 暴雨拍打着窗棂,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裴临渊看着她,眸底的阴沉逐渐模糊,他将她抱进怀里。 “我会处理。”他声音暗哑,“再给我一些时间。” 沈凌瑶冷笑出声,笑声混着雷声格外瘆人。 “还要我等多久?等到郡主嫁入裴家,将我踩在脚下,让我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会护着你!” “谁也护不住我!” 她一把推开裴临渊,转身走到门前。 “世子爷,我决定了,遵从您最开始给我的选择,离开裴家。” 她说着,抽出一把匕首,寒光映着脸上交错的泪痕。 “今夜之后,我沈凌瑶的仇……”刀尖划过两人之间的空气,“与您再无干系!” 裴临渊看着那道雪亮刀光,忽然想起边关的传说,若用仇人血淬刀,必成不死不休的凶刃。 此刻的沈凌瑶,就像那把出鞘的刀。 “你当真……”他喉结滚动,“不信我?” 沈凌瑶的回答是割断一缕青丝。 发丝飘落在裴临渊靴前,像一道斩断过往的符咒。 “信过。”她笑得凄艳,“在您收留我的那一夜,我信得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您。” 她将匕首突然转向自己心口。 “可结果呢?你对我的利用从未停止!” 裴临渊胸口如遭重击。 他们之前确实只把沈凌瑶当做解除婚约的工具,甚至不惜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以此,让萧玉璃将所有矛头对准她。 自从她来到裴家,所受到的伤害和危险,也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凌瑶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起初,他只觉得不适。 自己怎么会对一个这样卑劣又有心机的女人动心? 她为达目的,不惜以身相许。 可她并没有多少真心。 如此女子,他曾有过不屑。 可后知后觉才发现,那不过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动心的假象罢了。 其实,他非常欣赏她。 哪怕她步步为营,以色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些,他统统欣赏。 京城贵女,不乏纯白善良,不缺温柔妩媚,亦有才华出众,还有像萧玉璃那样位高权重的女子。 他唯独,对沈凌瑶动了欲。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情? “阿瑶……我真的有苦衷。” “我也有苦衷。” 沈凌瑶讥诮地挑眉:“世子爷不会是把我当成那种任人哄骗的傻姑娘了吧?” 一道闪电劈亮半个夜空,刹那间照亮裴临渊苍白的脸。 他终于明白,为何现在的沈凌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仇人。 自己在她心里,只怕已经不再是救世主,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会证明。”他拿出玉佩放在桌上,是当初沈凌瑶交给她的那一半。 “最多下个月,若沈业未死……”他深深望进她眼底,“你就用这把匕首,了结我。” 沈凌瑶瞳孔骤缩。 她没想到裴临渊会说这么重的话…… 可是,一个只会让她等的男人,有什么可信度? “算了吧,世子还是请回吧。” 门开合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裴临渊眼底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张了张嘴,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他勾起一抹苦笑,低着头大不离开。 房门被关上,沈凌瑶缓缓滑坐在地,手中匕首也落在身旁。 而门外,临渊的身影久久立在雨中,直到她吹灭最后一盏灯,才真正离开。 晨光熹微中,沈凌瑶一袭藕荷色罗裙出现在角门,发间那支鎏金步摇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她怀中抱着精致的紫檀宝匣,指尖在匣盖的暗纹上无意识摩挲。 里面装的,正是昨夜淬过毒的鎏金血玉的凤凰头面。 “阿瑶姐姐总算来了!”沈月薇从马车窗探出头,蜜糖般的嗓音有些腻人,“还以为你舍不得世子爷呢,听说他昨晚去了你那里?” 裴景瑜闻言掀起车帘,目光冷淡,可又像是黏腻的浆糊,缓缓滑过沈凌瑶纤细的腰肢。 沈凌瑶福了福身,笑着回答:“让二位久等了,实在是准备贺礼耽误了时辰。” 说完,她一手夹着匣子,一手扒着门框上车。 裴景瑜就坐在入口的位置。 沈凌瑶一弯腰,发鬓边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便轻轻扫过他的手背。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却只当毫无察觉,眼角余光瞥见沈月薇瞬间绷紧的下颌,心中冷笑。 这就受不了了? 可你抢我婚约,放火烧死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日。 沈月薇,等着吧。 我们之间的仇恨,迟早也是要清算的! 梨花带雨 沈月薇突然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自己往中间一挪,让她坐在旁边。 明显是有意隔开了沈凌瑶和裴景瑜的距离。 “快坐下,我特意给你留了宽的位置呢。” 车厢内熏着浓烈的香气,沈凌瑶刚坐下就有些不适。 沈月薇与裴景瑜竟并肩靠坐着,两人甜甜蜜蜜,互相说着小话。 似乎完全没有把沈凌瑶当回事儿。 毕竟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倒也正常。 可是沈凌瑶却觉得可笑又可恨。 沈月薇为了嫁入裴家,抢走她的婚约,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早早就勾引起了裴景瑜,与他暗通款曲,只等着自己死后,接过婚约,两人光明正大在一起。 裴景瑜也是畜生! 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跟未婚妻的妹妹勾搭在一起。 这种男人,亏得还伪装成了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真真是个衣冠禽兽! 若裴临渊这个世子爷是薄情寡义,那么这个裴家的六少爷,就是真的狼心狗肺。 沈凌瑶垂眸,掩盖着快要溢出的鄙夷,双手紧紧抱着宝匣。 那红木贴在膝头微微发烫,好像在时刻提醒她,自己前世似的究竟有多惨。 那些炙热的火光,沸腾的热浪,将她的皮肤一寸寸烧成泥……那种剧痛。 这辈子一定要让沈月薇和裴景瑜二人也亲身体会,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姐姐这匣子真精致。”沈月薇突然倾身眼底满是好奇和贪婪,“里面装的什么好东西?” 沈凌瑶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甜腻香气——那是柳氏最爱的“醉仙桃”。 母亲去世那日,整个灵堂都弥漫着这种味道。 她胃里一阵翻涌,却笑得愈发柔媚:“自然是好东西,毕竟是为你母亲准备的。” “哎呀!”马车突然颠簸,沈月薇“不小心”撞在沈凌瑶的身上。 宝匣子掉在地上,她也惊呼着扑进裴景瑜怀中。 “好痛,我的手碰到匣子了……” 沈月薇委屈巴巴地看着裴景瑜,沈凌瑶则弯腰捡起匣子,第一时间打开缝隙看了看。 还好,头面完好无损。 裴景瑜冲着车夫怒斥了几句,然后又轻声安抚怀里的人。 沈月薇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拿出水壶打开盖子递给沈凌瑶。 送上贺礼 几个路过的丫鬟掩嘴窃笑。 沈凌瑶却恍若未闻,目光黏在东南角那扇雕花窗上。 那是母亲平日里绣花的地方,如今窗棂漆成了艳俗的朱红色,窗台上摆着柳氏最爱的牡丹盆景。 “薇儿。”裴景瑜突然揽住沈月薇的腰,目光却黏在沈凌瑶苍白的脸上,“别为难阿瑶姑娘了。” 他意有所指地摩挲沈月薇的腰佩。 “毕竟……她可是带了厚礼呢。” 沈凌瑶闻言收紧怀抱,宝匣边缘硌得胸口生疼。 那里面的鎏金血玉头面浸透了毒药,只等柳氏戴上半日,毒素就会从皮肤渗入五脏…… “呀!母亲来接我们了!”沈月薇突然雀跃起来。 沈凌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机械地转身,看见柳氏穿着绛紫色团花褙子站在垂花门下。 金镶玉的抹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是母亲生前最爱佩戴的首饰! “这位就是默瑶姑娘吧?”柳氏笑吟吟地走来,身上“醉仙桃”的香气熏得沈凌瑶几欲作呕,“听薇儿说,你特意给我备了礼?” 沈凌瑶死死咬住舌尖,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扯出笑容。 “妾身拙礼,恐难入夫人眼。”她递出宝匣的手稳得出奇,“愿夫人……福寿绵长。”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柳氏却浑然不觉,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却在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眼睛瞬间明亮。 “天,这……这也太贵重了,这头面当真精巧!” 她捧着宝匣的手指都在发颤,凤凰眼睛上的血玉在阳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一时间,柳氏眼角笑纹堆叠,连带着对沈凌瑶说话都柔了三分。 “阿瑶姑娘有心了,看来你对我们家月薇是真好。” 沈月薇见母亲欢喜,立刻亲昵地挽住沈凌瑶的手臂:“我就说阿瑶姐姐最懂母亲喜好。” 沈凌瑶怯生生地福身:“夫人不嫌弃就好。” 她低垂的睫毛掩去眸中寒光,那凤凰羽翼的鎏金纹路里,每一道凹槽都浸满了毒药。 等到毒发身亡时,希望柳氏也能如现在这般喜欢这件贺礼。 “快随我进去用茶。” 柳氏热情地引路,绛紫色裙摆扫过青石台阶。 “老爷见了这等好物件,定要夸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垂花门下的阴影里立着个瘦高身影,靛蓝色官服衬得他面色青白。 书房私会 那丫鬟手里端着托盘,上面的酒水,直接全部泼在了沈业的身上。 而沈凌瑶又假装没站稳,晃晃悠悠地又“不小心”撞翻果盘。 一时间,宾客仆人们乱作一团,瓜果蜜饯滚了满地。 沈凌瑶则又顺势扑进了沈业的怀里。 “哎呀……” 她慌乱地推开沈业,站稳后,一脸羞愧与窘迫。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起身去找约为妹妹……” 她害怕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到让人讨厌不起来。 柳氏之前刚见识了她的毛手毛脚,也没多想,只当她蠢病发作。 还念着头上的礼物,上前主动帮她解围。 可是,谁也不知道,沈凌瑶早就在深夜身上摸到那把钥匙。 此刻,就藏在她的袖子里。 趁着宾客们还在,沈业应该不会进书房,也不会发现钥匙不见了。 所以,她还有一些时间能潜入。 想到这里,她急忙装着羞愤的模样,捂着脸逃离了现场。 其他人见状,只是笑话了几句,便也没有多想。 沈凌瑶捂着脸泪奔向厅角侧门,刚要进去,却被人一把拽住。 “姐姐去哪?”沈月薇甜笑着,指甲却掐进她腕间的皮肤,“宴席才刚开始呢。” 沈凌瑶瞬间泪眼婆娑:“我……我闯了大祸……我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沈月薇眼底带着一抹厌蠢。 还以为这个女人有多聪明,没想到这么蠢笨。 难道裴临渊就喜欢这种笨蛋美人? 也对,自古以来,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妻子。 想到这里,她安抚道:“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放心吧,不会怪你的。” 沈凌瑶心想,没有时间继续耽误了,得想办法赶紧脱身。 于是她窘迫而尴尬地说:“月薇妹妹……我……我内急……” 沈月薇一听,眼底瞬间带着嫌弃。 “那我带你去吧,沈家的路,不好找。” “多谢!”沈凌瑶感激地看着她。 两人穿过游廊,前面就是假山。 逃出沈府 危急关头。 沈凌瑶揉乱长发,解开胸前系带,一整个衣衫不整地躺在了裴景瑜身旁。 然后用力一拉,将男人的身躯拽到了自己身上。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她抓着裴景瑜的胳膊,做出了扭动挣扎的模样。 “孽障!你们在做什么?!” “救命、救命啊呜呜呜……” 沈凌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无比凄惨。 她故意让半边肩膀露在撕破的衣衫外,雪肤上还留着方才挣扎时蹭出的红痕。 柳氏手中的团扇“啪嗒“落地。 她慌忙反手闩上门,保养得宜的脸扭曲得可怕:“景瑜你疯了?!这是世子的女人!” “你们才疯了……哈哈哈哈……这才是我想要的女人……” 裴景瑜整个人醉醺醺的,已经神智不清。 他嘴巴里还在嘟囔着,酒气熏天的呼吸不断地想要往沈凌瑶颈间凑。 “别这样,放开我呜呜呜……” 沈凌瑶趁机狠狠拧自己大腿,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六少爷,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的嫂子……” 她终于“挣脱”裴景瑜,蜷缩着往沈业脚边爬,故意做出一副被欺辱的可怜模样。 “求尚书大人为妾身做主!否则……否则妾身只能告诉世子和国公爷……” “你敢!” 沈业额角青筋暴起,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沈凌瑶哭得更凶了,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 “妾身虽然是青楼出来的,可也是清清白白伺候世子的,如今……如今险些被玷污……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哭了两声她突然昂起头,露出凄艳的笑。 “反正妾身活不成了,六少爷前途无量,若让人知道他强迫兄长房中人,那边与妾身一起去死吧!” 柳氏倒吸一口凉气。 她太清楚那些言官的厉害了,前年礼部侍郎之子强占民女,硬是被参到流放岭南。 “老爷!”柳氏死死按住沈业拔剑的手,转头对沈凌瑶挤出慈爱的笑,“好孩子,这事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沈凌瑶心中冷笑。 名声? 从被诬陷弑母那日起,她早就不在乎了。 但面上仍抽噎着:“妾身只是怕世子嫌弃……” 妒火沸腾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沈凌瑶头上。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嫉妒到发狂。 难道……裴临渊喝醉了会哭? 这反差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我没有和他……”她刚想解释,就被一股裹挟着酒气的力道狠狠按在床柱上。 “啊……裴临渊……” 她挣扎的话音未落,脖颈突然传来刺痛。 裴临渊竟然在咬她! 犬齿陷入细嫩的肌肤,力道像要撕下一块肉来。 烛火噼啪爆响。 小半个月没见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玄色锦袍沾满夜露,眼底布满血丝。 他掐着她下巴强迫抬头,拇指粗暴地擦过她锁骨处的红痕。 “裴景瑜碰你哪了?这?还是这?” 他宽大的手掌带着薄茧,顺着她纤细的腰线往下,狠狠掐在她腿上最柔软的地方。 沈凌瑶疼得倒抽冷气,却在这浓烈的酒气中嗅到一丝血腥味。 他受伤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掐断。 裴临渊撕开她前襟,盯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勾起唇角。 “这般衣衫不整地从沈府逃回来,路上被多少人看过?” “裴临渊你不要脸!” 沈凌瑶顿时恼怒,扬手要打,却被他轻易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挣扎间发钗脱落,青丝如瀑散满绣枕。 裴临渊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可眼神却冷得吓人。 “不过是这几日没碰你,就忍不住去勾引别的男人了?沈凌瑶,你没有男人活不下去吗?” 沈凌瑶气得呼吸剧烈起伏,想要发怒,却突然想起母亲生前说过。 醉酒的男人就像疯狗,越反抗咬得越狠。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上裴临渊紧绷的面颊。 “世子爷……” 这一声唤得百转干回,裴临渊明显僵住了。 沈凌瑶趁机支起身子,吻了吻他滚动的喉结:“妾身……这辈子只想勾引您一个。” 她柔软的唇瓣顺着脖颈线条游走到耳垂,学着他往日撩拨自己的法子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