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
1. 楔子·前情
通天河畔,一身着银灰色轻便铠甲的女子,静静伫立于此,垂眼注视着水面幻化出的凡间景象。
她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左脸颊上横亘一道疤痕,虽然颜色浅淡,但更显得她不近人情。
她的身边站着两个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那凡间,偶尔转过头看向这个女子,眼中明显的担忧与犹疑。
三人身后,跪着十数男女,时不时互相看看,交流的目光中皆十分复杂,有隐忍有忐忑,甚至有的还带着些许恐惧。
半晌,那女子身边的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其中一人看向她,声音平淡却又隐隐夹杂一丝恳切地问道:
“神君,定要如此吗?”
这女子便是那九重天上古神界中的司战上神,清浔。
清浔于三万年前肉身成圣,万年时光,在这上古神界之中,实在过于微不足道。
但她近来却觉得,似乎有点久了。
清浔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看了看那水面,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转过身。
她似乎尚沉浸于那水中景象,嘴角慢慢弯起了浅笑,但眼中却依然无丝毫情感,神情十分坦然:
“星君,我虽为以肉体凡胎凡人修炼飞升,但这毕竟已经过了三万年之久,我早将凡尘俗世忘于脑后,无法体会凡人喜怒哀乐,可若如此,我不知他们的悲苦所在,又如何能够尽我之责护佑苍生?”
司命星君宿泱一听,显然不同意她的说辞,摇摇头继续道:
“可云梦泽即使安平,凡人也要经历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你并未犯错,何须用这惩戒堕神的法子?你且下凡游历,亦可收获良多。”
“并未犯错?”
清浔轻声重复了一句,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可是另外二人显然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对视的目光中皆有无奈之意。
良久,另一个男子上前一步,看着她的侧脸,冷冽的面容说出的话,虽然清冷却有些苦口婆心:
“那女子之事,不过是你一时失察,即使真的算是错,你便甘愿为这一人,舍弃天下苍生?”
清浔神情淡然转过去与他对视,眸子中尽是严肃与认真,一字一顿,但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司法天神认为,这一人与苍生孰轻孰重?这苍生看似广阔,但皆因这无数之人幻化,若是今日能够舍弃一人,明日再舍弃一人,一人复一人,苍生何在?”
司法天神衍川张张嘴,不知是被她说服,亦或只是单纯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宿泱看看二人,立马上前走近一步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司命殿可看尽天下之人命格,你尽可从中体会,又何苦……”
相对宿泱稍显急切的语气,清浔仅仅随意一抬手,转身指向那仍在幻化的水面,轻轻一笑似是安慰他们:
“若是观人便可,这三万年来我曾日日在这通天河观云梦泽之事,又怎会误助奸恶?如今我此去,不过是要亲历这云梦泽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二位实在不必如此担忧。”
宿泱与衍川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二人神情尽被清浔收入眼中。
她低头浅浅一笑,眼中清澈又坚定:
“作为战神,若只是忘却七情六欲,感受不到凡人的情绪,虽并无不妥,但我位居于此,受众生香火供奉,却因忘却凡心而不辨是非,实乃大过。上古天神,本就该谨记职责所在,而不是仅仅镇压那些作乱的?魔而已。”
“上次误助奸恶,虽然天道原宥,并未责罚,但若放任如此,这也许不过是个开端,长此以往,我又如何向众生交待?如何向苍生交待?”
宿泱看着清浔这温和却又坚定的神情,脑海中浮现了她修炼之初的模样,一样的执着,认准一件事,哪怕历经千难万险也不会回头。
只不过那时的清浔,比之现在眼中多了一丝悲悯,不似如今,眼中尽是冰冷。
宿泱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一旦做了选择,从来不会任旁人改变。
可是不也正因如此,她才得以功德圆满,飞升成圣吗?
“我在这通天河畔看了十日,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归心,我不必担忧有?魔祸乱人间,正是我下凡历练的好时机,凡间一世后,待我参透这人间悲欢,自会重归神位,届时,想必我也会对于凡尘有更多的领会。”
“更何况,战神殿中众多弟子,亦能代替为师守着这苍生。”
清浔说着看向二人的身后,那跪伏在地的数十男女,如她一般身着轻便铠甲,皆隐隐有了将军模样。
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眼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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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更加柔和了些。
清浔再次看向二人,抬手微微颔首,行礼道:
“此行之前,我请二位神君来此,是希望二位能够在清浔离开后,帮忙照看战神殿,若是有事,还烦劳二位多跑一遭,将我唤回。”
司法天神与司命星君再次对视,但神情却不似相同。
清浔说罢,望向远处,不等众人是何反应,也不再给其他人任何眼神。
身后众人已然抿嘴低头不语。
宿泱与衍川皆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既如此,你且安心历劫,三界有众神守着,不会有事。”
清浔听此只是看着那人间景象垂眼笑笑,没有再回过头看旁人一眼。
紧接着,她的身影幻化成一片金光,自通天河水,散落人间。
待清浔走后,衍川与宿泱遣退众人,站在通天河畔看了良久。
清浔下凡的一幕,令宿泱突然想起五千年前,清浔镇压魔王沧溟之时的情景。
彼时沧溟似乎是为了嘲讽清浔,指着那些满脸恐惧与怨恨,抱着头到处逃窜的人们,冷笑了一声:
“你看你救下的这些人,有谁是真心感谢你吗?”
清浔理所当然答道:
“吾乃战神,救人乃职责所在,何须区区凡人的感激?”
随着此话话音一落,在那轰然摇晃的天地之间,宿泱的眸中便只剩下,沧溟被镇压在玉华山下时的不甘,以及清浔看着那玉华山时,眼中的一抹错愕。
也许那时她便有下凡的打算吧。
正当宿泱想着,却听身边人开口道:
“清浔此行的命格,应也是由你来书写。”
宿泱目光略一闪烁,点头道:
“她并未犯错,此次下凡不为历劫,而是为了体会人之七情,既如此,她的命格,理应无病无灾,顺遂一生。”
司法天神衍川,天界之中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宿泱说完此话,本以为对方会出言否定,甚至斥责他徇私,他一时间甚至连辩驳之词都已经想好,没成想衍川只是点点头道:
“她飞升前,已经受过太多的苦,功德圆满才得以成圣,如今过了万年,却毅然选择这条路,如此,既能让她体会人情,又能为日后准备,甚好。”
2. 第1章
天启十年,人间战乱刚歇,大疫又起。
染此疾者,起初无明显异常,随即发热不退,紧接着浑身皲裂,从伤口处逐渐溃烂至全身,最终面目全非而亡,发病时间最长仅有一个月。
此病疫发起于云梦泽一边陲小村。
最开始众人只将其当做是普通病症,直到一人进城采买,将此疫病传出,不久后云梦泽各地接连有人因病而死,才被世人所知。
半年来,驻守人间的各个修仙门派,四处奔波费尽心力,才堪堪将此病控制住,可诡异的是,这边陲小村的病情却久久不见起色。
在那遥远几乎要被遗忘的边陲小村清灵村中,村外不远驻扎一处仙帐,其中皆是雾虚宗派来的最好的仙医与修士,人来人往,发放药物。
帐篷旁,几名身着天青色校服的男女,围着一个闪着幽幽蓝光的小巧香炉,面上皆是难色。
“师姐,这,清灵村的疫灵久久不散,我们已经试过很多办法了。”
“这瘟疫实在诡异,其中无?魔之气,亦无邪修的痕迹,可为何我们已经用过了各种丹药,都不见起色?”
被唤作师姐的女子,紧紧盯着那香炉,眉眼中也隐隐含着担忧,但依然说着:
“再试试吧,我已经传讯给师父,安心等他回讯,看看有没有炼出什么新的丹药。”
众人脸色难看,似乎都未曾抱有任何希望,但谁都没有任何打算放弃的话语或是行为。
瘟疫前,清灵村虽然贫穷,但是家家户户人丁兴旺,很是热闹。
可如今,路上仅有稀稀零零几人,走路缓慢,脚步轻浮,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斑斑点点猩红一片。
几个人步伐朝向之处,是一座高大却香火稀零的巍峨庙宇,与另一座同样规模的庙宇遥遥相对,在村中矮小砖瓦房屋中格格不入。
这间庙宇门上三个漆金大字,端端正正写着:
战神庙。
战神庙中几个明显一副病态之人,正虔诚地跪拜。
谁也没能注意到庙后的那一点小小的动静。
“呜呜呜……”
一个明显染了病的男人,满眼恐惧在地上蜷缩着,双手捂着止不住流血的心口,甚至无暇理会堵在他口中的破布,不断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很快,那个男人便目光溃散,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这已经咽了气的男人身边跪着一个少女,约么十五六岁,衣着简陋,粗布麻衣之上甚至补丁叠着补丁,带着洗涤过多的白色。
一张灰扑扑、隐隐可见轮廓的鹅蛋脸,瘦削几乎见骨,额间几缕刘海平整地别在耳后,没于脑后的高马尾之中,此时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
浓眉下一双明亮的柳叶眼,衬得整个人更加清冷。
但脸上斑驳的血迹为她徒增几分骇人之色。
可实际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鼻腔直冲昭浔的头脑,令她顿感一阵眩晕,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昭浔看着自己染满血迹的手,急促地呼吸,仿佛想要压下心中的恐惧。
她袖中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直到指甲嵌入掌心,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刺痛感,她才保持着清醒,不至于因此而昏厥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昭浔才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但随之眼中也染上了一丝恨意,她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咬着牙将其从那男人腹中拔出。
“阿浔!你在做什么?!”
一听见呵斥的声音,昭浔手中那还滴着血的匕首,“叮”掉落在地上,声音微小却仿佛砸在了她的心上,令她浑身一震。
她已经做好了被人报复的准备,抬起眼看向来者,眼神中三分恨意,七分恐惧,却没想到对上的是蒙六震惊的目光,
昭浔眨眨眼,接着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一下子向前栽倒。
蒙六连忙走过去手忙脚乱地接住她。
昭浔手依然止不住地颤抖着,蒙六匆忙过来带起的微风,才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脊背上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
她好一会儿才将呼吸顺过来,闭上眼将头埋在了蒙六的胸前,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衣衫,紧紧咬着的下唇已经不见了血色。
半晌,昭浔闭上眼吞咽了一下,从蒙六的怀中退了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垂下头嘴唇颤抖盯着已经断了气的男人,躲着蒙六的目光。
半晌,才声音愤恨地回答来人的问话:
“趁瘟疫,打家劫舍,又妄图轻薄于尚未及笄的孩子,他,该死。”
声音颤抖,语气执拗,竭力压下自己内心的惊骇,可这其中却又满含着恨意与理所当然。
今日昭浔刚从家中出来,想要去雾虚宗那里取药,路过战神庙时,她看看庙前虔诚的人,虽然还没有到陪爷爷拜战神的时间,但仍然走进去拜了三拜。
可是就在她一脚踏出战神庙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见一声稚嫩的呜咽。
昭浔此前听旁人议论,隔壁村中有人趁着大家忙于治病,全然不顾同乡之谊,□□偷无恶不作。
听见这小小的哭泣声,她心中升起了一股警惕。
昭浔顺着声音轻手轻脚绕到了战神庙后面,只见一个约么十三四的女孩双手血迹斑斑紧紧地抓着门框,而一瘦弱目露凶光的男子正拽着她的头发,不管不顾拉扯着她。
“救命救命啊!”
听见那女孩沙哑又低若蚊蝇的声音,那男子一下子踹在了她的肩膀上。
昭浔见状一股怒意从心底而生,眯着眼睛快速冲过去,一把推开没有反应过来的男子。
她连忙将那女孩扶起,刚想询问她的家在何处,从小到大养成的机警已经让她觉察身后有什么向自己袭来。
昭浔一把推开那女孩,接着一个闪身躲到一旁。
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擦着她的肩膀扎在地上。
那男子满脸怒气与杀意看着昭浔。
昭浔自小便与爷爷生活,虽然年纪尚小,但有的是力气。
一见那男子挥着刀再次过来,她心中的怒意早就冲破了理智。
昭浔一脚将他踢开,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夺过了匕首,插入他的胸口。
看着那个男子满眼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昭浔心口也似乎被什么攥住了一般,呼吸有些滞涩。
她看着那男人如一条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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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鱼一般在地上抽动,扯破了衣角塞入他的口中。
昭浔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事。
蒙六听见昭浔的话,宛若浑然未觉她的不对劲,向一旁看去,这才发现墙角还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双手捂着嘴,有些指甲已经掀了起来,虽然泪流满面,也未曾发出一点声音,满眼骇然地看着这边。
见来人看见了自己,那小姑娘仿佛才找回了魂窍,怔怔地抬头看向二人,又看看昭浔,咬着嘴唇扶着墙站了起来。
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再次看看昭浔,这才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待人走后,蒙六低头看着仍有些魂不守舍的昭浔,眉头紧锁神情复杂,向昭浔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路,握了握拳。
好一会儿,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呼吸。
他在原地抿着嘴打量着四周,一只手握成拳敲在另一只的手心,方咬咬牙,又向前凑了凑,一只手轻轻握在了她的臂弯上,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昭浔感受到那一点温暖,闭上眼长吸一口气,语气有一丝自己且尚未察觉的委屈:
“六哥,你怎么来了?”
昭浔抬头看着他,语气中虽然镇定了许多,但眼神仍然含着慌乱与不知所措。
蒙六看着她苍白的脸,撇过脸去,抿了抿嘴。
待他回过头,见昭浔的手仍然在微微颤抖,他再次攥了攥拳,才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我去找你,爷爷说你要去雾虚宗找,仙长取药,我便来寻你一起。”
说着,蒙六抬抬头看向身前的这座庙宇,又看看四周,抿抿嘴说道:
“阿浔,这里,是战神庙。”
昭浔知晓蒙六的意思,她垂眼看着那仍然瞪着双眼死去之人,眯眯眼又抬眼看向了前方的战神像,咬咬嘴唇一字一顿说道:
“传说战神大人,惩奸除恶杀天下妖魔,惩世间奸邪,在这里,不是刚好?”
说完这话,昭浔眼中已经再无丝毫的惊慌,对上蒙六的眸子中,猩红一片满是泪水,仔细看来,其中隐隐有着一丝偏执。
仿佛是对蒙六不赞同自己做法的失望,昭浔眼神略一闪烁,又加了一句:
“更何况,你不是向来不信神鬼之说?”
蒙六平日皆是什么“鬼神无用”之类的话,对此顿时哑口无言。
半晌,他低头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得道了一句:
“好,好。”
片刻后,昭浔终于从刚刚发生之事中缓和了心神。
二人一同将那男人的尸体埋在了战神庙的后院,这期间二人默契地没有说过一句话,又沉默地离开。
离开战神庙好一会儿,蒙六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样,刚刚有没有被这个人欺负?”
昭浔平日里甚是活泼,因刚刚的变故此时神色恹恹。
她眼下满脑子都是战神庙那一幕,甚至连那扑鼻的血腥味都仿佛尚在鼻尖萦绕,在蒙六重复问了两遍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摇摇头。
蒙六看看她,牵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3. 第2章
村子尽头,一个六旬老人正站在院中,时不时地向外望。
老人远远地就看见了昭浔和蒙六,立马拄着拐杖迎了过去。
昭浔看了一眼蒙六,眼中些许的警告意味,接着便快速地跑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拉住昭浔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再次深了几分:
“阿浔,你,你这是,被人欺负了?”
原本昭浔心中的委屈已经因为蒙六的不理解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愤怒、恐惧,以及对于自己杀了人的不可置信。
可如今她一见到老人,又听见这满含关切的问候,她心中那股酸涩卷土重来,席卷了整个心间,眼睛又是一片温热。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快速眨着眼将眼泪逼回去,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满是血迹。
昭浔一怔,立马挑挑嘴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扯起衣角给老人看:
“没有,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村子里有谁能欺负得了我?我没事,这不过是路上遇到了一个病人,这都是他的血。”
村中所有人都见识过,这怪病发作起来时,病人浑身是血的样子有多可怕,所以老人不疑有他,微微舒展神色,放了心。
但仅仅一瞬,他又轻轻皱起了眉头。
昭浔看着爷爷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爷爷的心思。
这村子,又少了一个人。
爷爷眼中的落寞慢慢散去,他伸手拍了拍昭浔的衣角:
“你快快回去换身衣裳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还要去战神庙和司命庙拜见二位天神,别冲撞了他们。”
一听到“战神庙”,昭浔一顿,但立马点点头,又不动声色冲着蒙六使了一个求助的眼色。
蒙六连忙笑吟吟扶过爷爷:
“爷爷,您放心,有我照顾阿浔,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人伸手握上了蒙六的手,叹了叹气,语气中皆是担忧与无奈:
“哎小六子,你还是少来一些吧。如今这病情如此严重,我和阿浔又……你好好在家呆着,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若是你因为我们爷孙出事,我们便真的对不住你了。”
“爷爷这是哪里的话,我和阿浔从小便定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又怎么有独自离开的道理?”
“我刚刚从仙人那边求了一些新药,一会儿便给阿浔和您试试……”
听见这话,昭浔的脚步一顿,但也仅仅是一顿,便径直进了屋,剩下的话,也渐渐隐于身后。
清灵村众人已经不知试过了多少种新药,可是尚未有哪一种药见效,昭浔早便有些放弃了,不过是为了爷爷,才心含一丝希望。
但是蒙六……
在自己刚染上病时,为了不要传染他人,便把自己锁在了屋中。
可是蒙六在屡次敲门不应后,却因此割了腕,直逼得她跑到他的家,包扎照顾发誓,一时间不知道两人究竟是谁生了病。
昭浔叹了一口气,着实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说来确实也是奇迹,这村中所有人都染了病,唯有这蒙六,日日往自己身边跑,却一点事都没有。
有时昭浔看着蒙六,甚至开玩笑说道,要不然让仙长们去研究研究蒙六,看看是他体质特殊百病不侵,还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护佑。
说不定也能找到救下众人的办法。
昭浔心不在焉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洗干净脸上的血迹,看着水盆中的面孔,她伸出手轻轻摸上了左脸。
她的脸上也有两块斑驳溃烂的伤口,而那两处伤口之下,隐隐可见一道长却浅淡的疤痕。
“战神大人,昭浔不敢欺瞒,我并没有十分信仰您,我也不妄想您救我,可是我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爷爷吧,爷爷是真心尊敬您,一生从未做过任何坏事,若非这瘟疫,爷爷日日前来跪拜,您帮帮他吧。或者,或者,哪怕用我的命换爷爷的命,我也别无二话,求求您了。”
昭浔身姿挺拔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伏在地上,一副虔诚摸样。
哪怕她口中说着“我并不信仰您。”
她自小就明白,若这些神明真的有灵,必能识破凡人口中的谎言,所以她也不敢装作信仰的样子,只能每次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偶尔还会被旁边的人嘲笑,但是她也丝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昭浔眼中坚定又虔诚,抬着头注视面前那座高大的战神像,哪怕对方的眸中不带一丝感情。
半晌,她终于低下了头,眸中满是失望,兀自叹了一口气,但就在她转头看见爷爷正颤颤巍巍地磕头时,似是不甘心一般再次转头看了看神像。
这是她来这里跪拜的第三十日,整整三十日。
这场病疫开始之前,她很少踏入这战神庙,尤其是看着爷爷每日跪拜,却依然病倒后,她心中的怨怼达到了顶峰。
可是,渐渐地,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继承爷爷意志的想法。
昭浔垂眼苦笑着摇摇头,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抬抬头挺挺胸,想要驱逐心中的焦虑,以及面上的颓唐,但即便如此,她的眼中仍然不掩那一抹失望,只不过走向爷爷的步伐依然缓慢而又决绝。
正当昭浔弯着腰扶起爷爷的时候,二人身后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你确实不配信仰战神大人。”
昭浔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了战神像的后方,又立马转过头看向爷爷。
老人上了年纪,皱皱眉好似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
昭浔自然也跟着面向了他们。
是村外那一群雾虚宗的修士。
领头的她认识,是她们的师姐,名唤文澈,每次昭浔取药都是文澈接待的她。
昭浔曾见过,文澈与师兄弟姐妹们做事时,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面对村中的人时,面上却只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没有不耐烦之色,即便情急之时也不过是轻轻蹙着眉头。
昭浔对她的印象极佳。
可此时二人对视,文澈微眯的眼神中却满是怒意。
昭浔自然也猜到了她的来意。
蒙六看看剑拔弩张的二人,立马挡在了昭浔与爷爷身前,正颜厉色地问道:
“道长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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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澈伸手指向昭浔,声音满含冷意:
“那不是要问她?”
昭浔低头看见了蒙六紧紧攥着的手,她拉住蒙六的臂弯,转头轻声安慰爷爷道:
“爷爷,我今日去找道长求了药,道长许是有话对我说,你先同六哥回去喝药,我一会就回去。”
说着,昭浔向文澈递过去一个恳求的目光。
文澈看看老人,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撇过头去。
昭浔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看向蒙六。
蒙六眼眶微微发红,但与昭浔对视后,抿抿嘴握了握她的手,接着点点头,扶着老人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战神庙。
看着二人走远后,文澈回过头抽出手中的佩剑,指向昭浔:
“如今瘟疫肆虐,大家本应该同心抗疫,想办法活下来,你竟然如此残忍,戕害同族。”
昭浔垂眼看向指着自己颈间、寒光凛凛的宝剑,虽有一丝骇然,但心中一直堵着的那口气仿佛有了出口。
她不退反而上前两步,脖颈直接触上剑锋,也丝毫不闪不避。
昭浔直视文澈,半晌,一字一顿说道:
“趁乱抢劫,强抢民女,他怎配称为同族?你们修炼之人,不是以天神为尊?如今战神在上,道长倒是说说,此人的行为,该受何惩处?”
文澈顺着昭浔的手指,抬头看向战神像,接着收回目光,扬扬头,语气丝毫没有任何退让:
“他之所为,自有天道与雾虚宗定罪,你大可将他送到雾虚宗,只要证实,雾虚宗自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可是你却痛下杀手,怎配为人?”
昭浔听着这些话,心中的委屈与恼意越来越甚,提高声音将她的话打断:
“道长!当时之情形,要么就是他死,要么就是我死,即使我真的将他捉住送往雾虚宗,只要他还能出来见到我,我就有生命危险,我凭什么不能反抗?!”
文澈眯眯眼睛,仿佛气她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她看着昭浔收起宝剑,退后一步,摆摆手道:
“将此杀人女子带回去。”
她身后两人立马上前,各压住了昭浔的一侧肩膀,将她压在跪在了地上。
昭浔心中不服,抬头怒视着文澈。
她刚要开口为自己喊冤,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昭浔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怔愣了一下,又张了几次嘴,在确认自己真的无法说话后,没有被疫情与那个抢劫之人吓哭的她,此时却因为无法反抗而产生满心的无助,眼泪瞬间便落在了地上。
她曾听说,修仙之人会修炼一种叫做静音决的法术,她一下子便没了办法。
反抗叫喊皆是无用,最后只能在几人的压迫之下,跟着离开了战神庙。
哪怕是在面对那恶人之时,昭浔心中都未曾如此心灰意冷。
众人只顾着辩驳,谁也没能注意到,身旁不远处的另一个蒲团前,站着一个青衫男子,一直注视着这边。
待几个人离开后,此人快步跟到了门口,却又握着拳头停下了脚步,注视着众人离开的方向,直至她们的背影消失。
4. 第3章
“回禀星君,我查了这个村中所有人的命书,未见任何人有染病去世之命格,如今的情况,恐怕与前几次相同……”
战神殿的青衫男子,如今站在清灵村最高的山顶,远远俯视着村中的一切,眼中隐隐一丝担忧。
当他得知这清灵村乃至云梦泽所发生的一切后,他当即便检查了百年前由他定下的命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司命司命,掌管云梦泽万物之命格。
可是如今,他却一次次看着自己写给清浔的命数,渐渐偏离。
自清浔下凡后,天界众神并未过多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只需一世,清浔便能回归神位,这百年时间于神界而言不过沧海一粟,只是清浔许是会多吃些苦头。
算不得什么。
直至他们发现,清浔的命运并未朝着既定的方向进行。
第一世,清浔的转世在人间仅仅活了十余年,便意外死去。
原本他们也未曾在意,不过就是战神提前归位罢了,于他们,甚至世人而言,皆不是件坏事。
可是清浔回到天界后,一句话还未说完整,便又被不知名的力量生生拉拽到了凡间。
周而复始,到如今虽也仅过去百年,清浔却已历经五世。
他身旁那个梳着发髻的男童,正蹙着眉,等着他的吩咐。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下一步的指令,那男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接着再次说道:
“星君,这次若是依然是一样的结局,恐怕……”
宿泱这才收回目光,垂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事情严重,可又有何办法?眼下形势不明,众神为查找幕后之人,皆已焦头烂额。”
司命殿童子阿泽将话咽了回去,抿抿嘴垂下眼不再说话。
他又何尝不知星君所说句句属实。
自战神一次次回天,又一次次下凡后,三界逐渐出现越来越多诡异之事。
甚至原本平静安和的星象,都逐渐变成了大凶之兆。
为了护佑三界,防患于未然,原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各位上神,皆忙着调查此事,如今身兼数职仍分身乏术。
他因机缘被宿泱带上天不过百年,却刚好亲眼见证了清浔的离开。
也因此,他疑惑了百年。
为了苍生下凡,却又置苍生于不顾。
战神的行为,究竟是责任心过强,还是根本是没有责任心。
更加上,他前几天恰巧听到了星君与司法天神的对话,他们说,这一世是战神的最后一世,若是依然失败,天道将褫夺其战神之力。
所以,天道也不认同她的做法,是不是?
若是战神失去战神之力,沦为凡人,上万年来被战神镇压的?魔鬼怪,也许皆会趁此机会找她报仇。
战神殿有了新的战神,加上天道及众神护佑,三界虽有困苦,但不至于遭受大难。
但变成凡人的清浔,最好的下场,却也是魂飞魄散。
阿泽心中复杂,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一生戎马的战神清浔感到悲哀,还是为终于有新的天命之人坐上战神之位,能够压下这三界中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而感到庆幸。
正当他失神时,他听见司命说道:
“可是这次,我不信依然只能被人左右,我偏要去试试。”
听到一向温润的星君,如今用着平和无比的语气,说出如此执拗的话,阿泽倏地抬头,眼中透出一抹惊诧。
可是眼前的人依然冷静从容,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仿佛刚刚的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不是司命一挥手,将自己的衣着变成了如清灵村寻常凡人一般。
宿泱显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所思所想,只是淡淡地遥望着那片小山村。
这一整场闹剧,或者说,以许多人命做的局,总不能被如此纵容下去。
而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清浔,是昭浔,被带走的情形。
昭浔被带到了雾虚宗驻扎之处,仙帐外已经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坐在地上,拉着几名修士的衣角涕泗横流。
应就是那男子的家人。
昭浔在心中默默想道。
“就是她!就是她杀了我儿子!这个女人从小就是个灾星,刚到村子就见血月,让那老头把她扔了,那老东西说什么都不肯,你看看,这瘟疫也一定是她带来的,她不光害死我儿子,也要害死全村了!”
“呜呜呜,还我儿子!”
说着,那对夫妇便冲上来要打昭浔,甚至拦着他们动作的文澈,都被连累挨了一巴掌。
文澈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
“我们将此女带回,自会认真核查你们双方的说辞,待查明原委,若你们儿子真是冤枉的,雾虚宗也定还你们公道,怎么,你们难道要动私刑不成?”
许是文澈的声音太过清冷严肃,倒将那对夫妇吓得退后两步,眸中皆是恐慌对视了一眼。
昭浔见状有些意外,见战神庙中那情形,她怎么也没想到文澈此时会护着自己。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文澈,那股子气恼也褪去了一半,甚至一瞬间的怔愣后,没忍住轻轻笑了声。
文澈仙姑,平日一副清冷温柔模样,遇到像这二人,或者如自己这般的“恶人”,倒是很有脾气。
昭浔这才意外发现自己的静音决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解开。
文澈听到了昭浔那声笑,侧过头瞥了她一眼,抿抿嘴脸上隐隐一丝无奈之色,摆手道:
“你们把她关起来,待师父回信后再进行审问定罪。”
原本已经逐渐安了心的昭浔,此时一听要关她,立马就心急起来:
“仙姑,仙姑,是我的错,我认错,我家中爷爷还年迈需人照顾,今日的药我还未来得及煎,我不能留在这里,你放我回去吧!”
文澈没有说话,不过还未放下的手,明显一顿。
可是看那两个正要抓昭浔的师弟妹正等着自己的决定,她便也只是略一犹豫,依然摆手。
“文澈!你怎么如此……”
话未说完,昭浔又被施了一个静音决。
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白白地挥着手,一副拳打脚踢的模样。
此时昭浔心中的恐惧已经完全被恼怒占据,却也只能束手无策地被带到一个地牢之中。
地牢中只有几个又高又小的窗户,一点点光照射进来,晦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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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四周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哟,这么小的年纪。”
“呵,这小丫头,也就能偷窃吧,我跟你说,要不是他们来得快,啧,那家人可真的有钱啊。”
“我这也是被他们坏了好事,我去的那家,家里三个姑娘,各个貌美如花!可惜了啊!”
……
都是些趁着瘟疫害人之辈。
昭浔被那两个修士带着,关在最里面的一间小牢房中,旁边是一个低头不语的妇人,对面是一个上下打量自己的男子。
自从她进来后,这牢房中的人就没有消停一刻,一路上都是这样的声音。
语气中没有丝毫悔悟,有的只是对于自己没有得手的惋惜,以及对坏了自己好事的雾虚宗的怨恨咒骂。
她恶狠狠地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似是回答那群人一般想道:
杀人进来的,杀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已经全然没有了起初对于自己杀了人的惶恐与茫然。
昭浔靠在墙壁上,又满是恨意环绕着看了一圈。
“哟,你看这小妮子瞪我们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小妹妹,你是犯了什么事啊?要不要哥哥教教你怎么杀人啊?”
“哎呀,你别吓到她,一看也就十六七岁,你刚及笄吧~有摸过男人的手吗?”
昭浔冷冷看向说话的人,那人看着文质彬彬,脸上的溃烂,丝毫掩盖不住他说话时既油腻又恶心的神情。
等我出去,就把你的手剁掉。
她撇过眼去,恶狠狠地想道。
可是眼下她出不去。
她撇过眼去,一旁牢房中那沉默的女子,在这污言秽语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昭浔犹豫了一下,想要分散一些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便挪蹭着到了那边。
她看看那女子,抿抿嘴唇,仗着胆子问道:
“你,你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那女子好像好一会才发觉昭浔是在问自己,缓缓抬头看了看昭浔,又低下了头。
但昭浔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突然涌出的泪水。
想必也是如我一般被人冤枉的吧。
昭浔叹了一口气,也不愿意再去追问,正当她合计怎么劝说文澈将自己放出去的时候,那女子却开口说了话。
“我丈夫赌输了家中所有的钱,被要债的找上了门,他为了活命,把才五岁的女儿卖给了他们,我,我那日在地里干活,回来发现女儿没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一气之下把,把我丈夫打死了。”
那女子声音极低,但从那哽咽声中仍能听出其中的愤恨与恐惧,但却没有任何悔意。
“那你......”
“我是自己来这里的,我来自首,我来伏罪,我只求道长们能帮忙把我女儿找回来。”
那女子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很久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她抬起头看向昭浔,眼中闪烁着泪水,话语中充满了期盼与落寞:
“若是我女儿还在,如今应也是你这般样子,我,我当初,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去干活呢?!”
说到最后,声音中全然是对自己的责备与悔恨。
5. 第4章
昭浔听在心中犹如一把钝刀子割肉般疼痛。
眼前的女人不在意昭浔为何小小年纪也进了这地牢,可能在她的心中,若是她的女儿还在,无论女儿犯了什么错,那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人犯错,尚能管教,但没了,就真的没了。
“你在这里有将近十年了?”
“是啊,是啊,我对道长们说,等女儿找回来,我就以死赎罪,可是过了近十年,我还没等到女儿。”
“你......”
昭浔还没说话,就听对面牢房中的人嗤笑一声:
“说得那么好听,你家的男人赚钱养你们,没钱了就把你们卖了那是天经地义,为了一个赔钱货,杀了自己的男人,哼......”
那人的话说了一半,女人就冲到牢门前,用力锤着比手臂还要粗的木栏,恶狠狠地吼着,似乎想要把对方撕碎。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周围刚刚出口调戏昭浔的人,都开始附和起来,一时间地牢中吵吵嚷嚷。
“不要吵!”
一个雾虚宗修士过来厉声呵斥,但他一看那女子,瞬间抿抿嘴噤了声,眼神似乎有些闪躲。
接着他用目光恶狠狠地看了一圈,又瞪了那女人对面男子一眼。
那些人不过是些欺软怕硬之人,一见如此,都讪讪地坐了回去。
那女人看见那些人躲开她,心中的怒火反而无处释放,一瞬间这股愤怒都变成了委屈,她抱着头蜷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带着女儿一起去干活!为什么我找不到她!为什么我不早点杀了那畜生!”
昭浔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于是生疏地安慰着:
“你,你的女儿一定会找回来的,你放心,不要和这些畜生一般见识。”
那女人伏在膝盖上哭了很久,最终吸吸鼻子一言不发缩着肩膀一步一挪地坐在了墙角。
昭浔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修仙第一门派雾虚宗的地牢中,关着妖魔鬼怪,关着作恶的歹人,也关着无可奈何的可怜人。
昭浔瞪了那些人一眼,他们被那前来的男子震慑住,如今虽然满脸不服气,也最多不过是挑着眉头冲她示威,没有一个人敢再出声。
昭浔再次看了看那落寞的女子的背影,也不愿让着地牢中其他人脏了自己的眼,索性从衣角撕下一角,团成一团塞在耳朵里,蜷缩在墙角躺了下来。
她如今没办法惩奸锄恶,没办法帮助那个只想寻找女儿的妇人,甚至没办法让自己出去。
虽然因为今日之事,她对雾虚宗的修仙人士很是不喜,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是羡慕她们。
能够修炼一身的本领,保护自己,帮助别人。
不似自己,如今只能空坐在这牢房之内,担心着家中的爷爷。
不知道六哥会如何向爷爷解释,这些仙长们,会不会因为自己,放弃救治爷爷。
如果自己也被关在这里十余年,那等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再不到爷爷了?
一想到爷爷,这地牢中的混乱仿佛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爷爷比她更早染病,昭浔看着爷爷从病初,一点点变得虚弱,到如今,仙长给的药爷爷都尝试过,可是皆毫无起色。
到如今,爷爷已经仿佛接受了这天命一般。
爷爷认命,但她却没办法接受。
她从小就只有爷爷这一个亲人,不知道父母是谁。
原本村中人对自己也是很好,但因为三岁时发生的意外,自此便受尽村中人的白眼,一同连累了爷爷也受着周遭人的闲言碎语。
从“这孩子自小就可怜”,渐渐变成了“那个灾星”,连累得爷爷变成了“老东西”。
昭浔早慧,将这些记得清清楚楚。
到如今,她对待村中人的感情,也不知是感激,愧疚,还是憎恶遗憾更多一点。
幸得爷爷从未放弃她,把她护在手心里,哪怕一年到头没什么收成,都要给她买几本书。
爷爷不认字,但他觉得,能给她起这样名字的父母,一定不是普通人。
他们会回来找她的,不能让他们觉得阿浔没有被养好。
所以,每每当昭浔调皮或者受委屈的时候,爷爷都用这样的话劝诫她。
她的父母在找她,不能让她的父母难过失望。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昭浔早就在爷爷给的希望中,慢慢认清了事实。
她就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人,被同村嫌恶的人。
若是爷爷出事,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而远在村边的家中,老人也一样在担心着昭浔。
“爷爷,这是我今日去仙长那边求来的新药,阿浔那边您放心,一会儿我便去看看,仙长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阿浔的。”
蒙六双手捧着那黑乎乎的药,半蹲着递向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浑浊的双眼渐渐变得清明,眼中明晃晃的担忧,伸手颤颤巍巍地将药推了回来:
“小六子啊,你跟爷爷说句实话,阿浔究竟怎么了?我刚刚看那位仙长,表情不善,阿浔,阿浔是惹了事,还是,还是她病重了?”
蒙六一听这话,动作一顿。
“若是惹了事还好,我还能去给人家道歉,求人家原谅,可是,可千万别是病重了啊……”
蒙六眸光一暗,但仍然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安慰道:
“爷爷,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阿浔每日都在家,若是病重,您怎么会不知道呢?阿浔的性子你知道的,我猜大概是她因为打抱不平什么的,得罪了人,被仙长带过去问问,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知道老人有没有相信蒙六的话,他浑浊的双眼中流下了一滴泪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接着老人伸手将泪水一抹,凑近了蒙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小六子啊,我昨天听到那些仙长说啦,他们用在别处十分有效的药,对我们都没有用呀,他们如今也没了办法,虽然现在还在坚持,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放弃我们的。”
“爷爷……”
老人许是不想让蒙六继续说下去,瘦削的手用力握了握他的。
这些传闻昭浔与蒙六早已经听说,只是一直不敢让爷爷知晓,如今听到此事从他的口中说出,蒙六眼皮一跳。
他的神情略一怔愣,似乎是在想着该如何向昭浔交待。
“好孩子,听我说完,爷爷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若是有一日他们真的离开,你和阿浔便想办法跟上他们,就像老赵家的小二一样,即使是担心阿浔将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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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给他们,他们也一定不会不管的,我走后,阿浔就只剩你了,你一定要帮爷爷好好照顾阿浔!”
“爷爷这一辈子,都在教阿浔做一个好人,可是事到临头,这也是,没办法,我还没看到,我们阿浔,长大……”
蒙六眉头一蹙,两只手握住了老人的手,目光虔诚又真挚:
“放心吧爷爷,小六子会照顾好阿浔的。”
老人看着蒙六,眼中皆是欣慰,可是很快,目光便渐渐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甚至呼吸也变得缓慢起来。
蒙六感到握在自己手中的手,力气也逐渐变小,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爷爷……”
没有回应。
蒙六一怔,却又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他握着老人的手,睁大眼睛一声声唤着:
“爷爷,爷爷!”
阿浔如今不在家里,若是她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未见到,不知道会如何。
蒙六满脸犹豫,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立马扶着老人躺在了床上,接着转身就打算去请仙医。
好歹试试能否让雾虚宗那些道士网开一面,先让阿浔回来见爷爷一眼。
若是真的不能,那......
可是蒙六刚走到门口,一个陌生人便已经进了屋中。
他立马退后两步,挡在了老人的床前。
“你是什么人?”
确实是村中的衣着,可是村里人他蒙六都认得,此人却十分陌生,从未见过。
联想起最近经常出现的□□之事,蒙六悄悄摸上了腰后的刀。
正当蒙六戒备之时,对方轻轻开口问道:
“公子,在下名唤宿泱,曾在外跟随游医学习,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得以出师,听闻村中闹着怪病,特意前来看看能否帮上些什么忙,见这位老人如此,可是也染上了怪疾?”
听着村中绝不会有的文绉绉的话,蒙六面上半信半疑,但身后的手却悄悄握成了拳。
他回过头看看老人,看到老人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样子,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宿泱。
如今老人的病情,一点也耽搁不得,与其眼巴巴等着,不如让他试试,况且如今家中家徒四壁,这人即使骗人,也骗不到什么好处。
况且,眼前的人,未必不是蒙六要等的人。
蒙六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只快速说了一句“好”,接着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抱着拳,生涩地控制自己的语气:
“麻烦兄,公子,帮忙看看爷爷的病。”
宿泱点点头,似乎不经意一般扫视了一眼周遭的陈设,接着坐在了老人的身边。
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小小的药丸。
正当宿泱将药递到老人的嘴边之时,蒙六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
宿泱淡淡看向了他。
蒙六见对方看见自己,立马松开手,结结巴巴问道:
“公,公子,这个药,是……”
宿泱不愿与他多解释,只是说着:
“这是我此前炼造的药丸,能治百病,可以一试。”
一句话让蒙六进退两难,却也只能看着宿泱将药喂了下去。
蒙六满脸紧张地看着老人,却不想没一会儿,老人悠悠转醒。
“爷爷!”
6. 第5章
昭浔被一阵叫喊声惊醒。
许是这几日太累了,昭浔竟然就这样躺在地上睡着了,借着这晦暗的地牢,她甚至不知已经过了几日。
而在梦中,一陌生男子救了爷爷,又救了全村,过了半月有余,村中所有人皆痊愈了。
她看着墙壁还未从梦中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背后有人在叫自己。
“昭浔姑娘。”
梦与现实的落差让她宛若心中破了一个窟窿,以至于听到这声叫喊,她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甩了甩被枕麻的手臂,坐起身面朝着来者。
是雾虚宗的小师妹,名唤文霄,她看着与昭浔年岁相差无几,昭浔几次见到她为了村中的怪病偷偷的哭。
是个性情中人,自然昭浔对她的印象不错。
此时文霄蹲在地上,双手握着牢房的木栏,满眼关切地看着昭浔:
“昭浔姑娘,我听说你被带到这里,便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关在这里怎么能好?
昭浔下意识想到,可是对上文霄的目光,她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没有回答。
她想了想一转眼睛,扑过去握上了文霄的手诚恳地说道:
“文霄小仙姑,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爷爷还在病着,我不求你放我走,但你能不能去我家,帮我报个平安,免得他担心我。”
“这......”
文霄有些犹豫看向了出口的方向。
她收回目光眼中皆是挣扎,但也不过是一瞬便一点头,接着塞给昭浔一个东西,四下看看对昭浔小声说道:
“我打听了你进来的原因,事情不能全怪你,但是,你也不要怨恨师姐,我们毕竟有自己的规矩,你......呼,这个是法器羽衣,你先拿着,你没有修炼过,在这里好好保护好自己,我听见师兄师姐说,他们好像要罚你,羽衣可以帮你挡些惩罚。”
这么多年,除了爷爷和蒙六的关怀,昭浔受到的几乎都是白眼冷眼,更何况这般“违反门规”的关心。
此时昭浔看着手中小小的一片羽毛,心中充满了感激。
“若是你师兄师姐知道此事,你……”
文霄回头看看,又将羽毛握在了昭浔的手心,粲然一笑安慰道:
“放心没事的,我帮的又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他们最多不过是骂我两句。”
正说着,一行人来到了昭浔的门前。
“文霄,你何故在此?”
文霄一见文澈,立马站起身,低头走到了她的身后。
文澈看看她,又看看昭浔,没有追问下去。
“有人状告说你戕害同族,你可认罪?”
昭浔还未说话,文霄先低头小声说道:
“师姐,我遣人查过了,那人打劫了一户清白人家,又强行带走了他们家的小女儿,正巧被昭浔碰上了。”
文澈一挑眉回头看向文霄:
“如何?如此便不是杀人了?”
文霄低下头默不作声。
“即便如此,但杀人需偿命,不过念在情有可原,雷杖二十,放其回家。”
“师姐!凡人之躯,雷杖二十,她,她会没命的。”
文霄脸上一副怯生生却又有些担忧,转过头看看昭浔,又求情一般看着文澈。
昭浔看着文霄的样子,心中有一丝难以言表的思绪。
她与文霄两人不过是几面之交,但是她却偷偷给自己法器,又与师姐起了冲突。
正当她心中感动之时,移开目光又看到了旁边面容清冷铁面无私的文澈。
可以为了乡人日夜奔波,但如今哪怕是知道自己没有错杀人,仍然要罚自己。
难道所谓的什么宗门规矩,就这样不讲人情吗?
昭浔低头的瞬间,又看到了旁边仍对着墙面坐着的妇人。
她的心中突然就散去了那股子感激,低头自嘲笑了笑。
不过是修行人的“悲悯”罢了,自己何必自作多情?
这时,昭浔余光却只见文澈瞥了一眼文霄,低下头说了一句什么。
只见文霄面色微变,再次看看昭浔,没有再争执,只是抬手行礼,跟着文澈离开。
文霄的背影,仿佛证实了刚刚昭浔心中所想。
昭浔被带到雾虚宗的行刑场之中,她跪在法阵正中央,抬头看着漆黑无比的上空,又扫视周围掐诀的修士,文霄与文澈,还有一个不认得的男子,三人并肩而立站在众人之中。
她此时已顾不得这些人如何,只是心中恐惧之情越来越甚,可是不知为何,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解脱。
很快,一道破空般的蓝色雷电便随着霹雳的风声降了下来。
一阵生肉被烤熟的味道。
随后,昭浔才感受到后背刺骨的疼痛。
除了疼痛,昭浔感觉仿佛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丝毫控制不得,她蜷缩在地上,口中皆是血腥之气。
脑海中皆是这十余年中的苦乐,可是她依然有空去想:
这血与那日被自己杀的那人的血,有什么区别吗?
虽然被法术控制的无法晕过去,但接下来的雷杖,她已浑然不知何时打下,又是何时结束。
昭浔只是看着那法阵上面的天空,从最开始的漆黑,渐渐有了光亮。
直到那片法阵被撤下,她才感觉到控制着自己意识的力量逐渐抽离,紧接着眼前便慢慢模糊,直到一片漆黑不省人事。
她自然也没有发觉,自己在受雷刑之时,身上现出的浅浅的金光。
文澈动作一顿眯眯眼,眼神深邃但仍然不掩其中的诧异。
明显不是羽衣的光芒。
“这是……”
站在文澈文霄中间的男子见状一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文澈。
“这女子身上竟然有灵气,但未曾听说这村中有什么修行之人,师妹在清灵村月余,可知是何缘由?”
文澈收回目光对上他的询问的眸子,但未曾解释什么,只是说着:
“师兄不必多虑,此事我会禀告师父,况且,我们不过是按照规定惩罚私自杀人之人,一切都是按照天规行事,哪怕此人乃战神转世,我们也未曾犯错。”
天规天规,天道约束神仙妖魔,神仙又在其中挑出适合云梦泽之条法,约束人族。
不过一些人族道德底线甚高,自己又平白加了不少条款,妄图让云梦泽成为如神仙两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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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和谐良善的世界,却常常事与愿违。
文诚漠然点点头,他已拜师百余年,早就将天规门规记得滚瓜烂熟,自然不是担心这个。
只不过此前他一直在外执行任务,未曾参与清灵村疫病之事,见到有此灵力之人,稍感意外。
但见文澈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他也没有再问什么。
看着躺在法阵中已经没有动静的昭浔,文澈暗中用了一丝灵力,感受到她仍然活着,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师姐,有个小姑娘偷偷找了过来,为昭浔姑娘作证,但没说几句就被家人带走了,既如此,那昭浔姑娘是不是就是无辜的了?”
文霄听着旁边人禀告后向文澈说道,又带着一丝期盼看向文诚。
文诚自始至终未曾参与清灵村之事,虽然身为师兄,但不知前因后果,自认没有立场插手此事,于是只是冲着文霄摇摇头,没有言语。
“那男子纵使死有余辜,仍然不是她杀人的理由,若每个人皆可如此,谁知被杀的究竟会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人间岂不就成了炼狱?”
文澈说着这番话,但是眼神未曾离开昭浔那缩在一起的小小的身躯。
“如今惩戒结束,那男子也是罪有应得,将此告知那男子的家人,并将他的尸体交给他们,警告他们不要再找昭浔的麻烦,再带两个人把昭浔也送回家。”
文澈吩咐下去,又深深看了一眼昭浔,转身带着众人离开。
昭浔一阵恍惚,转眼便身处一片白光之中,活动了两下手脚,已经没有任何疼痛之感,可是她心中没有任何兴奋,只是突然有些害怕。
我已经死了吗?那,那爷爷怎么办?以后谁来照顾他?隔壁那几家的孩子,再放狗过来怎么办?!
昭浔一想到仍在病榻上的爷爷,便急得团团转,冷汗已经开始顺着鬓角滑落。
这时,距离他不远处传来一阵对话声,声音空灵不似寻常之人,这自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司战,你已决定如此?”
“我已做决定,自是不会改变。”
司战,上神?战神庙供奉的那位?
昭浔一边想着,一边猫着腰打算靠近一些看看二人,却在这时,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呼唤声:
“阿浔,阿浔!”
昭浔醒来,她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面前是急切的爷爷还有蒙六,身边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她一动,便感觉到浑身筋骨痛彻心扉,痛呼声还未出口,她看看爷爷,立马咬牙将声音吞了下去。
昭浔扯着嘴角笑了笑:
“爷爷,你,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一见昭浔醒了,颤颤巍巍走过去坐在昭浔的床边,握住了她的手,眼泪纵横,哭腔也掩饰不住声音中的担忧:
“是你,你发生了什么?阿浔啊,你被仙长带走半个月都没回来,我实在担心,便让小六子去寻你,结果仙长们将你送了回来,可是,可是你一回来就昏迷不醒,已经三天了,还是吃了恩公的药,才醒过来的。”
“我问了仙长们,他们只说你受了伤,需我们好生照料,却没有说你因何而伤,阿浔,这些时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7. 第6章
昭浔不知道该如何向爷爷解释,又怕自己说漏了嘴,与蒙六的说辞对不上,于是握着爷爷的手,看向那个陌生的人,转换了话题:
“爷爷,你说我吃了恩公的药,这位,是恩公吗?”
一提到恩公,老人眼睛亮了三分,连忙起身挪着细碎的步子走到那人的身边,说道:
“阿浔,这就是我们全村人的恩公,他不仅救了你,还带来了灵药,救了村中的所有人,如今,村中人都已经吃了他的药,病情全部都好转了,你,今日能够醒来,也是恩公给的药。”
昭浔一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在地牢中的梦境,竟然真的成了真!
她心中又惊又喜,连忙握着老人的双手,快速又细致地上下打量着,唯恐在他的脸上看到那熟悉的猩红。
爷爷的病终于好了。
昭浔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拄着胳膊想要起来。
蒙六见状立马上前帮忙扶住了她的手臂。
昭浔坐起来,背上的伤口好似被撕裂般钻心的痛,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两分。
“多谢恩公救爷爷的命,大恩大德,昭浔今生今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说着,昭浔便顺着蒙六扶着自己的力道,打算跪下去。
宿泱看着面前十分熟悉的脸,一阵恍惚。
眼前是那位众人念了多年,曾满眼都是冷静自持威风凛凛的战神,而她如今却在低声下气感谢自己,甚至要下跪,宿泱心中不由得一阵抽痛。
他立马蹲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
“我名唤宿泱,是名修医的散修,游历山水本就为行医救人,今日之举乃我分内之事,姑娘何必行此大礼?”
昭浔被宿泱与蒙六一左一右扶着坐回了床上,只是一挨床边,浑身上下便疼痛不已,她看了一眼爷爷,咬着牙强忍着,扯出一抹笑。
为了转移自己的精力,这才分神多看了宿泱几眼。
皮肤白皙又自带红气,剑眉星目满眼柔和,薄薄两片唇却丝毫不显凉薄。
如今眉头紧锁,却只给人亲近之感。
身材颀长,挽起的衣袖下,手臂匀称又不乏力量感,是个很好看的人。
但却并不像是一个游历山水风餐露宿之人。
经历了战神庙一切的昭浔,瞬间起了戒心。
可若是谎言,又有什么目的呢?
“不知恩公打算在这里留宿多久?”
昭浔决意试探,一副期待的样子看着宿泱。
宿泱还未回答,老人便已经先开口回道:
“恩公这些时日在战神庙前,每日风餐露宿发放药物,直到五日前,才确保村中每个人的红疹散了,劳累这么多天,恩公也合该多留些时日好好休息。”
说着老人看向宿泱,满目真诚:
“恩公,我家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两间空房,若您不弃,就在这里休养几日,乡亲们为了好好感谢您,已经上门多次,不过是您跟着小六子忙着阿浔的事,没空跟您说。”
宿泱听老人的话有些犹豫,他此次下凡,不过是为了能够帮助战神早日归位。
无论是保护信徒几百年的清浔仙君,还是护佑苍生几万年的清浔战神,即便百年前的决定有错,也不该落得个魂魄不保的下场。
天界众神许皆是这般的想法,都暗暗开了些后门。
就如自己带来的药,也是从老君处求来的。
原本老君的仙丹每颗都需登记在册,可是当老君听说他是为了找清浔,立马二话不说给了自己满满当当两小瓷瓶。
救了清浔,也顺便救了这些凡人。
虽然职责之外,却也顺手而为,何须区区凡人感谢?
他不愿与凡人有过多的因果牵扯,但是转头间对上了昭浔的眸子。
自从战神无法归位起,天界渐渐出现乱子,神仙们在天界无法以任何形式看到凡间已经发生过的事。
甚至于堂堂司命星君,只能一边参考自己所写命书的重本,一边对比命书中被莫名力量影响的文字更迭。
自然,他也无法预测如今的昭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该走向什么样的路。
他只是在此刻看到,在她的眸中有着一丝骐骥。
是希望自己留下吗?
于是,宿泱身为一个活了几万年的天神,竟鬼使神差般地点点头。
左右自己下凡也是为了找寻命书损坏之由。
不算全然私心。
昭浔见到宿泱点头后,不知为何心中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因为此人救了自己和爷爷,他能同意留下,自然心中多了三分底气。
哪怕对他心中还有怀疑。
“多谢恩公。”
昭浔与宿泱不经意间对上了视线,只见宿泱立马移开了目光。
“姑娘快些休息吧,这雷,这几日辛苦了。”
说罢宿泱冲着众人点点头,不再逗留,转身走了出去。
宿泱一离开,老人便握着昭浔的手,缓缓说道:
“阿浔啊,听恩公的话,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恩公,收拾收拾屋子,好让他住下。”
昭浔冲着爷爷点点头,在爷爷转身的时候,拉住了蒙六的袖子。
蒙六看过来,见昭浔摇摇头,便留了下来。
屋内只剩下两人时,昭浔才弓起了腰,捂着胳膊咧着嘴,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但是她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蒙六原本只当昭浔被关了些时日,此时一见她如此,立马慌了手脚,坐在床边扶住了昭浔,低声问道:
“阿浔,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
昭浔摇摇头,一只手撑在蒙六的手臂上,借此稳住身形,大口喘着气。
好一会儿,她才闭上眼吞咽了一下,再睁开眼,眸中尽是戒备:
“此人从何而来?”
蒙六将此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昭浔。
“他给爷爷吃了药没多久,爷爷就醒了,一见药丸有效果,爷爷便求了他救其他人,这人也是个好说话的,竟真的把所有的药都分给了大家。最后刚好只剩下一粒,给了你。”
“我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但是左想右想,我们村中也没什么可让他图谋的,也许,他真的就是一个救世助人的神医,听说只有我们这里瘟疫未退,特意来的。”
说着,蒙六还补充了一句:
“就如雾虚宗的那位文澈仙姑一般,只是为了救我们。”
昭浔一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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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的名字,神色一顿,但立马变恢复如常,对蒙六的话也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
“如果爷爷真的因为他的药痊愈,那他便是我的恩人,我昭浔恩怨分明,甘愿为他当牛做马,但若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是蒙六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战神庙中的一幕,这些时日,从未在他的脑海中散去。
从前只见她把爷爷护在身后,敢拿着菜刀驱逐那些欺负他们爷孙的人或者放出来的狗。
他却从未想到她真的敢动手杀人。
昭浔看了看蒙六,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股委屈与失望油然而生,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看着蒙六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昭浔心中说不出的失落,在自己心中也许是唯一会支持自己的人,如今一样不赞成自己的做法。
可是这种情绪没能维持多久,她刚小心翼翼确保不碰到伤口躺了下来,便伴着浑身的疼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而几乎是同时,宿泱现身在屋内。
原本他还感叹,警惕如战神,转世为人竟然会轻易信任他人。
直到听到二人对话后,他才明白,昭浔身上依然带着清浔的底色。
那股子直白警惕心思机敏,再加上如今受了伤苍白的面容,眼前的人渐渐与记忆中的身影慢慢重合。
令他一阵恍惚。
宿泱轻轻坐在床边,看着那紧皱眉头的脸,下意识伸出了手。
手停在了距离脸上那道疤两三寸的位置。
但是见对方眼睫轻轻一动,他便立马将手收回,转身面向了门外。
他亦不知,究竟是因何缘由,自己同意留在这里。
那又能留下多久呢?
宿泱还未来得及叹气,便听到身边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恩公?”
昭浔不知何时醒了,一脸茫然睡眼惺忪正看着他。
堂堂司命星君,几万年间第一次有了心虚之感。
“你醒了?”
宿泱立马站起了身,垂眼笑了笑,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
“刚刚老人家帮我收拾好了房间,我想着见你应该是受了伤,便过来看看,未曾想打扰你休息了。”
昭浔目光已经清明,摇摇头道:
“恩公未曾打扰我,是我自己做了噩梦。”
原本她心中对这陌生人带着戒心,可刚刚从梦中惊醒,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丝熟悉。
趁着他看向外面的时候,昭浔不动声色暗中观察他,却看到了他眼中的哀伤与悲悯。
她便放下了三分戒备。
想来许是自己多心了。
“见你的样子,应该是受了雷杖之刑,这刑法,即使是修炼之人也需养个十余日,雾虚宗下手,有些重了。”
宿泱的话,未带有任何私心,但是落入昭浔的耳中,心里便生出了一丝委屈。
这雷杖过于骇人,她不敢对爷爷和六哥说,此时却被一个刚认识的人轻易拆穿。
她扁扁嘴移开了脸,忍住眼中已然打转的泪水。
正在这时,蒙六步履匆匆走了进来,他见到宿泱坐在昭浔身边,明显一怔。
8. 第7章
蒙六立马走过来伸手一把将宿泱拉起,自己坐在了昭浔床边,重重吐出一口气,语气不善:
“阿浔你醒了,爷爷叫我来喊你们吃饭。”
说着回过头看了一眼宿泱。
宿泱感受到了一抹莫名的敌意,但转过目光,对方已经回过头。
他垂眼一默,暗中开了天眼。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并不是什么妖魔所变,怎会对自己有敌意?
想来是自己多心了。
这一场变故,竟让这些忘却七情六欲的上古天神,一个个都草木皆兵。
昭浔未曾发现二人的暗流涌动,脸色有着明显的喜悦:
“看来爷爷的病,已经恢复了不少。”
“是啊,爷爷较之前精力好了很多。”
昭浔刚要活动一下腿脚,立马又被那伤痛疼得龇牙咧嘴。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以及嘈杂的说话声。
“乡亲们,这就是救了我们的恩公!”
村中已经痊愈的人,如今一股脑地走进了昭浔的房间,见到宿泱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跪在了地上,俯首磕头。
“谢谢恩公救了我孩子的命!”
“谢谢恩公,您来之前,我娘痛晕过好几次了!”
……
昭浔看着众人,脸色十分复杂,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但带着大家进屋的爷爷,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拉下了床。
昭浔忍着身上那股锥心的疼痛,看看爷爷,又看看宿泱,抿抿嘴,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蒙六一同跪了下来。
“你们快快起来!”
宿泱一见立马闪身站在了昭浔的身边,未接受这一拜,同时说着便立马扶她起来,一边招呼着众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有办法又怎能见死不救,你们快快起来。”
宿泱一遍一遍地说着,众人才相互搀扶着起了身。
道谢的话说尽,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私下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拉拉袖子,使使眼神,一时间场面有些局促。
终于,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恩公忙了这么长时间,一定还没有吃饭,等我回家给你做饭吃!”
这一句话刚一说出口,众人脸上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一同响应。
昭浔不想每日见到这些人,连忙开口道。
“我家已经备好了饭菜。”
但那些人宛如没有听到昭浔的话一般,接连离开,还不忘了嘱咐宿泱:
“恩公一定要等我们回来。”
“阿浔,你要留住恩公啊。”
昭浔没有理会。
热热闹闹的,但是众人还未走远,人群中便传来几句不和谐的声音。
“可惜了,恩公竟然留在那个灾星家,听说那个灾星,前几日还杀了人!”
“就是,若不是恩公在这,我都不敢踏入这里哟。”
“一家就这一老一小,你们积点口德吧!”
“你懂什么?!你没听说吗,她可是敢杀人!以后可不敢得罪她哟。”
“看恩公长得那般俊俏,应该不会喜欢那个丑八怪吧?姐,我看话本子上经常写,有什么以身相许,要是你嫁给恩公,说不定我还能借此娶个漂亮媳妇......”
“你想什么呢?那恩公是咱们可以高攀的吗?”
……
听着这一阵窃窃私语,又看看脸色愈发低落阴沉的昭浔,宿泱心情亦有一股说不出的郁气。
但老人年迈耳背,并未听到这些,还在劝着:
“恩公,我们都是真的感谢你,无论在你心中,这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之事,但对我们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一定不要着急走,怎么也要让大家伙表达一下谢意。”
老人哪怕因为年迈,口齿不太清晰,依然缓慢劝着宿泱。
宿泱看向了昭浔,后者眼中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这鞋子已经破损。
宿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句话。
但也仅仅是脸色一顿,但立马恢复如常。
“我……”
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一旁的蒙六便插嘴道:
“爷爷,恩公这样的人一定是非常忙的,怎么会愿意在我们这里耽搁时间?不要为难了人家。”
爷爷听到蒙六的话,脸色也有些犹豫,看看宿泱,又看看蒙六,抿抿嘴唇。
而一旁的昭浔一直没有反应。
“此事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若是你们执意邀请,我也不好再推脱,便在这里留几日无妨。”
蒙六听见这话,不动声色白了宿泱一眼。
爷爷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眼角笑出了几道沟壑,脱口而出:
“那便太好了!”
原本宿泱并不愿过多影响清浔此生的经历,可见到她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样子,还有眼中偶现的失落和哀伤,他总是想要再了解她一些。
那是曾以一己之力保护了一城百姓的仙君,又为护佑三界而征战了万年的战神。
如今孤零零的在这凡间,受着白眼。
正当他暗自叹气之时,他再次感受到来自蒙六的敌意。
他下意识看向了对方,正当此时,门口又来了人。
一个小姑娘犹豫犹豫出现在了门口,昭浔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日战神庙的孩子。
一见大家看过来,她才怯生生走到了昭浔的面前,双手绞着手指,深深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一股歉意:
“姐姐,我,谢谢你救了我,我听说你被那位仙姑带走了,本想去给你作证,但是爹娘说,这件事,会,会影响……他们把我关起来了,我,对不起,姐姐。”
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又真挚无比。
蒙六听完皱着眉头开口道:
“哼,你们真是没有良心……”
“六哥!”
昭浔皱着眉头满是责怪打断了蒙六的话。
原本昭浔已经忘了还有这小姑娘,如今见到她亲自来道歉,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动。
她蹲下身子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拉住了对方微微颤抖的手,长吸一口气,微微笑道:
“对不起什么,本来就是那人的错,以后你也要勇敢起来,保护好自己,还有我告诉你,那雾虚宗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只是吓唬吓唬我,没有对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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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自责。”
那女孩抬起头看着昭浔,眼睛红彤彤的,扁扁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说话间,门口传来了十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是原本驻扎在村外的雾虚宗修士,为首的便是文澈,后面跟着文霄,还有其他一些人。
昭浔见到她们二人,顿感脊背一痛,立马起身拉着那小姑娘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拍拍那女孩,看着女孩从一旁溜走后,才拉着蒙六的手臂,躲在了他的身后。
蒙六觉察到她的闪躲,侧身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位便是我们的恩公。”
文澈几人原本还在寻找药方,突然听师弟来报,说是近几日有人拿出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将村中之人的病全部治愈。
众人皆十分惊诧,禀告了师父后,于公于私她们都该来拜访这位救人的恩公。
文澈几人进来后顺着带路人说话的方向看,许是见到救人之人不是修士模样,又这般年轻,不由得一怔。
不过他们修炼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只是一瞬,众人便抬手向宿泱行礼,为首的文澈开口道:
“我是驻守此地的雾虚宗弟子文澈,听闻公子在战神庙前施药,才使瘟疫得以控制,如今大部分人的病症已然痊愈,文澈奉师命,代表雾虚宗上下,多谢公子救世之恩。”
宿泱看看昭浔,才回过头微微一笑,抬手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开口道:
“我既然有这个本事,又恰巧路过此地,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坐视不理,各位又何必如此?你们已然尽力而为。”
这一番话仿佛在安慰文澈一行人,但又带着明显评价的语气,令文澈等人下意识一怔,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文澈垂眼蹙眉,不由得再次打量对方几眼。
一身粗布麻衣与村中之人并无不同,身材高挑,从脖颈以及露出的手臂上来看,皮肤较白但肌肉有力,眉眼凌厉,目光淡然无喜无悲。
明显不是普通干活之人,但也不似游历之人。
难不成眼前之人果真是位高人?
“尊师嘱咐,公子救世,实乃大善,若雾虚宗有此荣幸,希望能够请公子前往雾虚宗小住几日,聊表谢意。”
雾虚宗乃驻守此地的宗门,清灵村的安危原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之内,宿泱对这些心知肚明,所以对于文澈等人三番两次的道谢,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宿泱看着这一众修士,暗中查看着他们的命格,皆是良善之人。
难怪。
但他又想到了那二十雷杖。
宿泱轻轻侧过头,看见了躲在蒙六身后,眼中既有愤恨又带着畏惧的昭浔,垂眼沉默一瞬。
此事虽不能怨他们,但最起码也该讨要些东西。
但谁知,还未等宿泱说话,一旁的蒙六先行发作起来:
“你们算什么名门正派,不将事情调查清楚,便将人带走,还罚了什么雷杖,我看,你们就是草菅人命之辈!你们怎么有脸来这里见救人命的恩公?”
原本对宿泱偶有敌意的蒙六,如今一口一个“恩公”叫着:
“恩公,你不要相信他们,这些人要带你走说不定是有什么诡计!”
9. 第8章
文澈张张嘴似乎要解释,她身后的一个男子直接上前一步与他对峙:
“你在说什么?明明是有人举报说此女子杀了人,我们也调查到人确实被她所杀,既如此,我们略施惩罚有何不可?她是人,难道被杀之人不是人?就不需要一个公道?”
“被那个畜生欺负的小姑娘不是人?”
“你们自当来上报雾虚宗,我们定会定他的罪,哪有你们动用私刑的道理?”
“等找到你们,说不定那小姑娘命都没了!还说什么略施惩戒,你们修仙人的略施惩戒,就不怕要了我们普通人的性命?!”
“那是因为……”
“文益!好了。”
文澈低声呵斥,打断了那唤作文益的弟子的话,同时冷冷看他一眼,似乎是在警告。
文益见状,张张嘴又瞪了蒙六一眼,接着退到了文澈的身后。
这一切都被宿泱看在了眼里。
他自是知道云梦泽自成一套天规,凡人自愿加码,与他们何干?只要他们能够遵守天界制定的规矩便好。
宿泱看看昭浔,虽然已经历经凡世五次,但毕竟堂堂肉身成圣的司战上神,根基仍在。
除此之外,他早便注意到,昭浔身上有着一股灵气,并且尚存一丝战神之力。
他垂眉略一思考,接着不动声色一笑:
“我不过是路过此地,本是举手之劳,不便再去贵宗叨扰,但我与这位姑娘有缘,若是可以,不知贵宗是否还打算收徒?”
他走到蒙六身后,伸手拉住了昭浔的手腕。
两人对上了目光。
昭浔眼中皆是警惕。
宿泱回以安慰一笑。
他略一用力,拉着昭浔手腕,走到众人面前:
“这位是昭浔姑娘,几位应当认得,也定然心知肚明,对凡人施雷杖之刑确实重了,那我便替昭浔姑娘向各位要个说法,只不过,此事未与昭浔姑娘提前商议,不知昭浔姑娘是想要拜入雾虚宗,还是索要赔偿,若是各位不急,等明日昭浔姑娘想好,再给你们答复,可好?”
文澈面上一怔,但并无过多的意外之情,她看看昭浔,又看看宿泱,低着头快速转转眼睛。
宗门收徒当要测修行天赋,行拜师大典,一步一叩叩到山门,虽然师父早有吩咐,但这又怎么是他们可以随意做主的?可是宿泱毕竟救了众人,也算是解了雾虚宗之困,他若执意如此……
文霄在她的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
文澈回过头看看,又想到了师尊当时的话,做了决定:
“雷杖之事确实是我们疏忽,我们会将此事回禀师父,请示师父的意见。既如此,恩公还是早些休息,待我们收到师父回信后,再来叨扰恩公。”
说罢,文澈抬手行礼,接着一摆手带着众人匆匆离开。
等众人离开后,宿泱看向昭浔,只见昭浔正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说道:
“刚刚擅自做主,希望你不要见怪,我只是认为你如此良善,定是有些仙缘,雾虚宗也算是一个名门大宗,但,这些还是要尊重你的意愿。”
昭浔自然明白他的好意,抿抿嘴点点头,看向宿泱的目光,已经不似此前那般充满戒备。
“我知道恩公想要替我讨要一个说法,昭浔多谢恩公好意,只不过,此事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宿泱不知她会如何选择,但是也不愿成为强迫她做决定之人,于是只是看着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昭浔此时看向了仍然被宿泱拉着的手腕,抬眼看了一眼宿泱,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恩公?”
宿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怔立马将手放了下来。
昭浔将手藏在了身后,接着朝他略一行礼,说道:
“恩公,我与六哥先去去村中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您先在家中休息,我们晚点回来为你准备晚饭。”
见到宿泱点头,昭浔拉上蒙六的臂弯离开。
路上罕有人迹,即使偶有几人,也是先对昭浔扯着嘴角笑笑,接着便唯恐避之不及。
昭浔心事重重,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未将此事放在眼中。
不知道走出了多远,蒙六才将心中所想问了出口:
“阿浔,恩公的话,你是如何考虑的,你想去雾虚宗修炼吗?”
昭浔确实正在考虑此事,但尚未做出决定,听见蒙六的问话,张张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蒙六拉着她的手停下了脚步。
他面色诚恳对昭浔说道:
“私心而论,我不想让你去,人间不过百年光阴,我想要能与你白头偕老,但是若你想去,我也支持你,我会替你照顾好爷爷的。”
昭浔抬头看着蒙六,心中既感动又感激,但此事是大事,她不能被旁人影响了自己的决定。
可是昭浔的感激还未抵达心底,便听蒙六继续说道:
“还有那日的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同你说。”
昭浔看着蒙六,心中不解,只见蒙六眼神变得郑重又严肃:
“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你救下来的女孩的家人,根本从来没想过,去雾虚宗给你出面作证,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回来,他们也没有说来探望哪怕一面。”
“这自始至终,受伤的都只有你一个人,这根本就不值得。”
昭浔看着蒙六,心中潜意识觉得他说的不对,但是她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
她想不出如何解释,皱着眉头脸色有些茫然,又有一丝急切。
蒙六见状叹了一口气,神情也松了下来,牵起她的双手握在掌心:
“你看,平日能言善辩的你,也觉得我说的有理是不是?”
“这世道,不太平也不公平,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做到独善其身,便已经难之又难。”
昭浔想起了在雾虚宗地牢看到的那些人,眼神忽然一闪烁,脱口而出:
“这世道,坏人是不会要比好人活得更好?”
就如自己救了人,那妇人只是想找女儿,她们二人却与那些杀人越货之流一起关在了地牢。
她定定地看着蒙六,执拗地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却只见蒙六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张张嘴,最后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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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多想。”
昭浔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望,低下头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心不在焉地四处寻找是否有需要帮忙的人。
也不知是需要帮忙的人多,还是昭浔在逃避,总之当二人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
心不在焉的昭浔一进门便被屋内的景象惊住了。
她家那张小小的桌上堆满了饭菜,虽然不算精致,但都是平日大家舍不得吃的东西。
正当她惊讶之时,爷爷又脚步蹒跚地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昭浔立马过去一手接过面,一手扶着爷爷。
昭浔一边看着桌上的饭菜,一边小声嘟囔着:
“平日避之不及,如今倒上赶着来献殷勤。”
蒙六在一旁碰了碰她,昭浔顺着目光看了一眼爷爷,才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老人许是没有听到昭浔的抱怨,只是笑吟吟说着:
“这些都是大家伙送来的,但是他们担心打扰了恩公,都回去了,我年纪大了,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就煮了几碗面,希望恩公不要嫌弃。”
昭浔看向爷爷目光的方向,才看到宿泱正站在窗前,屋内灯色昏暗,所以她刚刚才没有注意到他。
宿泱走了过来,对着昭浔微微一笑。
昭浔一怔,下意识想道:
不知刚刚自己的话有没有被恩公听到。
她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即便她与邻里不和,也毕竟是村中的事,不能被外人看了笑话。
四个人围坐在桌边,昭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司命星君宿泱,早就不用吃这些人间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动作。
爷爷看着宿泱也没有拿起筷子。
许久,昭浔担心爷爷的身体,才看了一眼宿泱,不动声色偏了身子,悄悄凑过去,小声说道:
“这些都是乡亲们的心意,希望恩公不要嫌弃,还,还有,无论如何,请恩公尝尝。”
说着,昭浔用眼神向宿泱示意,对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面。
“老人家,您快些吃吧,您这病刚刚痊愈,还是要多休息才好。”
听见宿泱这话,昭浔才终于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丝“人味”。
这一日下来,昭浔见他心中总有股说不出的感受。
明明眼前的人救了大家,但不知为何,对方总给自己一股,嗯,置身事外居高临下之感。
仿佛他眼中只有这件事,而非这群人。
他眼神中的悲悯总与这种感觉格格不入。
但此时,他能够出声劝爷爷,那也许是自己太过谨慎,以致判断有误。
险些误会了恩人。
四人无言,这顿饭也很快便结束了。
昭浔想先让蒙六离开,对他使了个眼色,然而蒙六只是翻了翻眼睛,装作没懂的样子,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动作。
昭浔无法,只能先开口对宿泱说道:
“恩公,您忙碌了几日,先去休息吧,我们家中简陋,还望恩公不要嫌弃。”
宿泱摇摇头,看着她说道:
“这里很好。”
10. 第9章
昭浔也不知道这几日宿泱是在哪里休整的,怠慢了总归是不好,于是便打算带着宿泱过去。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蒙六抢先一步说道:
“你留下照顾爷爷,收拾东西,我知道是哪间房,我带恩公过去。”
昭浔想想觉得也有理,便冲着宿泱深深一点头,算是道谢,目送两人离开。
二人离开后,昭浔想要将爷爷扶到床上,刚扶上老人的手臂,只听老人低声说道:
“桌上有几道菜,恩公没有吃,我们爷孙也没有吃,你帮忙送还给乡亲们吧,这些日子为了治病,每家都花了不少钱,这些鱼啊肉啊,他们本来就不舍得吃,如今……”
昭浔明白爷爷的意思,沉默点点头,虽然不愿与那些人来往,但是看着这满桌的菜,心中依然略有一丝凄凉。
她将那些没有动过的菜送了回去,虽然也受了一些白眼,但她并未在意,只是做完这些,在爷爷门前轻声应了两声,便没有说什么其他话。
她如今有些不敢面对爷爷。
忙了一晚上,如今闲下来,她的心中都是白日宿泱的话。
她心中其实是想去雾虚宗的。
这些日子看到村外的道长们,她也会想,若是能够有机会修炼,即便不能够像那些道长一般,救世助人得道成仙,但也不用如眼下一般,只能在这里等着被别人帮忙。
即使在受雷杖之刑时,偶尔的清醒时刻,她依然在想,若是自己也能够强大一点,这雷杖是不是也不会这般疼?
可是她在这里有牵挂,没办法一走了之。
爷爷为了抚养她这个众人口中的灾星,这么多年没少受他人的白眼和奚落,如今她若因此是抛下了他,还能称作是人吗?
如果直接对爷爷说,爷爷一定会让她去雾虚宗的,可是……
她坐在稻谷堆上看着月亮,脑海中全是这么多年爷爷对自己的照顾,以及村中那些欺辱她们爷孙之人的嘴脸。
“你在想什么?”
昭浔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这时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开口说话,瞬间吓得一躲,抬头发现是宿泱。
宿泱坐在昭浔的身边,神色淡然,抬头看着远处的月亮,声音轻的仿佛只是昭浔的错觉:
“在犹豫是否要去雾虚宗?”
昭浔沉默一瞬,犹豫要不要与宿泱一个外人说出心事,可是此时除了他,自己好像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
对爷爷说,爷爷只会支持,而六哥,又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说,觉得所谓的修仙门派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之徒。
此时看着宿泱,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置之事外之人,也许可以给自己些建议,于是她点点头直言道:
“爷爷年纪大了,我想要多陪他一段时间。”
“恩公,你觉得此事,会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吗?”
昭浔抬头看向对方,他的脸在月光照映之下,愈加地温润,但是说的话却有些不近人情:
“若是我,我会选择雾虚宗,你的爷爷不过在今生与你有缘,前世或来生,大概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你们各有各自的机缘,不要为了他人误了自己。”
昭浔一听到如此说辞一怔,接着便有些恼了,她没想到为救众人忙碌多日的人,会说出如此凉薄的话。
“这是什么话?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所有的亲人朋友不过是今生的缘分,只要为了自己,都能舍弃,是不是?”
因为激动,昭浔“嗖”地直接在稻谷堆上站起了身,俯视着宿泱,满脸恼怒。
宿泱见状抿抿嘴侧过头,脸上隐隐划过一丝难过,但只是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轻轻说道:
“抱歉,我不知晓你的境遇,妄自说出这些话,着实不妥。”
说罢,宿泱转过头来,拉着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不过看到她仍然执拗的样子,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没能考虑周全,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气了。”
昭浔见状,也不想与他继续对峙下去,毕竟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的恩人。
“日后你不必叫我恩人,唤我宿泱便好,见你与爷爷情深义重,你能给我讲讲你,和你爷爷的故事吗?”
自从出事后,宿泱衍川等人,皆看不到昭浔过去发生的事,只能看到当下,所以他如今对于清浔所历经之事,甚是好奇。
比如,明明自己每次给她安排的都是一个普通人家,没那么富裕,但也不至于贫穷,家中有疼爱她的父母,长大后会遇到与自己真心相爱的爱人。
接着看遍人间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顺顺利利回归神位。
可是眼下的这个村落,怎么也不像是自己为她批的命格。
昭浔想想也觉得刚刚自己太过激动了些,毕竟他也是想要帮自己,心中有些内疚,听他这样说,目光闪躲,但仍点点头说道:
“大家叫我阿浔,你也可以这样叫。”
昭浔不再似刚刚那般怒气冲冲,反而带有一丝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接着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仿佛在因为过去而感到幸福。
她伸出手指,指向前方:
“那边有一条河,我是村中一位婶婶从那河中捡来的。”
宿泱听此一怔,他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来历,脱口而出:
“什么?”
昭浔以为宿泱惊讶于自己孤儿的身世,毕竟每个人知道此事都是一样的反应,她笑着冲他点点头:
“嗯,我很幸运,顺着河水漂下来的时候,遇到了邻家的婶婶,但是婶婶家中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而爷爷家中只有自己,所以爷爷便收养了我。”
说着,昭浔脸上换成了失意,抬头看向天上的月,眼中说不尽的落寞:
“那日天上是一轮巨大的红色满月,听爷爷和乡亲们说,他们几十年都没有见过那般红的月,而他们又没读过书认不得几个字,便打算给我起名叫红月,但是爷爷又说,这世间多将红月看作不祥之兆,他不想让我背着这样一个名头,便说唤我为月红,可是最后在装我的篮子里面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个字。”
宿泱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看遍世间上万年的他,其实是不能够体会这种情感的。
但是从昭浔的神情中,他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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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对她心中的触动,绝对不亚于当初镇压沧溟之时。
“爷爷拿着纸条进了城,问了教书先生,先生说上面写的字念浔,单字是水边的意思,爷爷说,既然我就是在水上捡来的,这字又好听,借着先生赠的带有光明之意的昭字,回来便给我改了名字。”
“那时的我可能还不足满月,爷爷就这样东家借西家凑才把我拉扯长大的。”
说着昭浔又低着头“嘿嘿”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就在我满三岁的时候,村中再次出现了红月,听村中知情的人说,那日天空黯然无光,狂风呼啸,吹倒了村中很多的房屋,甚至连战神庙,都被吹掉了一角,许多人都在树林中或者水边遇了难,自那之后,我便成了大家口中的灾星。”
说着昭浔吐出一口气,偷偷看了宿泱一眼,抿抿嘴,还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太多不愉快的事,便转换了话题:
“其实村中挺有趣的,我长大一点后,每日会跟着爷爷去山上采野菜和草药,山上的草药还有野菜,我如今全部都认得,只不过我不会做饭,有一次烧饭差点把房子烧了,从那以后爷爷就说什么都不让我再自己烧饭了,到现在,我们家里还是爷爷在做饭。”
宿泱目不转睛看着昭浔,说着这些往事,不知为何,心中如堵了一块石头般,一会儿畅快,一会儿又呼吸不得。
“其实长大之后就是帮着大家忙忙农活,倒是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了。”
昭浔眨着眼睛笑笑,脸上闪过一抹不好意思。
宿泱压下心中的沉重,也同样笑笑,继续问道:
“那位你唤作六哥的男子,是你的……”
只见昭浔双颊染上一抹红晕,低着头抿抿嘴说道: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从小便定了娃娃亲。”
宿泱回想蒙六的样子,开口询问道:
“他,对你好吗?”
昭浔眼睛亮亮地看着宿泱,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问,不过仍然答道:
“他对我很好,从小我们一起长大,他一直很照顾我,原本自我被看做灾星后,他家中已经取消了亲事,但等他长大后,知道此事,便争着吵着执意把婚事恢复。”
宿泱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此刻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她的心:
“你喜欢他?”
昭浔歪头想想: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喜欢他。”
昭浔自小便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在话本子或者是听蒙六,以及邻居们说过这个词。
蒙六说,喜欢一个人,便是希望能够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就会很快乐。
她想,那自己是喜欢他的。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喜欢六哥的。”
宿泱看着昭浔清澈真诚的眸子,也明白如今的昭浔虽然已经历经五世,但恐怕并不知晓何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可是他仍然不知为何心中划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令他有些不舒服,但他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11. 第10章
宿泱转头看向天空,压下心中那股不快,不再去提及蒙六,生硬地转换话题:
“雷杖之刑,还疼吗?”
昭浔一怔,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又惦记着拜师修行之事,她都有些忘了自己后背那伤。
此刻听宿泱提起,她活动活动筋骨,身体竟然已经如常,没有任何不适,反倒十分舒爽。
她笑容明媚看着宿泱,六分感激做出了十二分的模样,语气满满的惊喜与真诚:
“诶,竟然不疼了,恩公的药竟真这般有效。”
这一口一个“恩公”,宿泱听在耳中,总觉得他与清浔之间,那被他用了上万年才走近的距离,生生又被拉远了三分。
宿泱心头略感一丝苦涩,垂眼笑笑,没有接下这话,说道:
“雾虚宗乃是修仙门派之首,我听说雾虚宗之人,刚正不阿奖罚分明,但教条刻板正直过了头,有时做事便也会过了头,听说那日有人指证你杀了人,她们才把你带走,虽然她们做的不对,但她们不是坏人,以你的前途为重,不要因此与她们多增隔阂。”
昭浔听此话,猜想宿泱是认为自己不去拜师,还因为自己与雾虚宗因那雷杖生了隔阂。
可是昭浔心里清楚,她自小受尽了白眼,早就习惯有什么仇当场便报,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虽然她打不过文澈,但怎么说她们几个月以来,也为了村子想尽了办法。
就算是恩怨一笔勾销。
“不会的不会的,她们也为村子奔波了这么久,就算是我还她们的,两不相欠。”
虽然这样说,昭浔眼中仍然有着伤感,兀自叹了一口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昭浔转头看着宿泱的侧脸,那风光霁月与世无争的模样,令她有些心虚,她不由自主地问道:
“恩公为我想雾虚宗讨要这样一个说法,但是却没问过我杀的是什么人,被他们捉走又罚以雷杖,是不是真的罪有应得,才落得如此惩罚?”
宿泱听此转过头对上了昭浔的目光,微微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转瞬便笑了:
“雾虚宗如今既然放你回来,我想你所犯之事定然罪不至死。”
昭浔听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脱口而出道:
“可是我杀了人。”
听到昭浔这个语气,宿泱脸色微微变了变。
而这一瞬间的变化,仿佛印证了昭浔心中所想,突然令她觉得松了一口气,她继续补充道:
“我杀了人,雾虚宗罚我后,并不是觉得我无辜,而是将我的生死交给了天地,恩公,可后悔救我?”
昭浔说完,执拗地看着宿泱的眸子。
对于这件事,蒙六说是错的,同乡说是错的,雾虚宗的仙人们说是错的,即便是那女孩家人的做法,仿佛也在告诉她,她是错的。
可是昭浔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两人一个目光执拗一副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一个目光沉沉仿佛真的在思考一般,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
终究是宿泱垂眼一笑,看着昭浔轻轻说道:
“若是你真的错了,雾虚宗不会将你的生死交给命运的,他们这般做法,只能说明,你所杀的人,定然有他该死的理由。”
昭浔呼吸一滞,她如此问宿泱,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认同,只是她不解,难道真的善恶皆由天定,皆有天罚?
若真的如此,那天道可当真公允?
可眼下听到宿泱这般说,不管对方是出于真心还是安慰,总之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一丝解脱般的畅快。
哪怕她心里明白,宿泱所说的理由,更多的是出于对雾虚宗的信任,而不是对于她行为的认可。
可是她还是觉得,最起码,有人是稍稍偏向自己的,哪怕也许只有一步,哪怕就这一步,也大概不是因为自己。
这点想法,令昭浔压在心底的委屈几乎喷涌而出,她眼眶发酸,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
昭浔连忙撇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
对于此事昭浔不敢再说太多,唯恐说多了那寻求理解的心情,最后都变成了埋怨。
于是她躲过宿泱的眼神,兀自缓和着心绪,没有再说话。
宿泱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已然猜到三分。
这三万年的相处,令他足够了解清浔,如今昭浔不过是没有上万年记忆的清浔,灵魂都是一样的,又能相差多少?
曾经的清浔,无论是什么事,对错皆由她心中那杆秤来决定,若是与他人相悖,便沉默不语,几天之后想通了,大概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百年前下凡的决定一样。
眼下的昭浔,此时应该也是在消化着自己的情绪,想办法说服自己与其他人截然相反的认知。
宿泱垂眉一默,静静地陪着,尽管再怎么觉得时间紧迫,再怎么想多了解一些她的境遇,也仍然没有出声打扰。
昭浔就这样沉默着,回想着若是那日在战神庙,她没有出手,如今会是什么境遇,那女孩又是否会有其他转机。
想了许久,昭浔也未想到什么转机。
不知道是为了那无辜的女孩,还是无辜的自己,昭浔刚叹了一口气,只听身边人问道:
“那日在战神庙中,我听到你说不信仰她......”
这话题转变太快,昭浔一时间反应不及,不过她从小养成的性子,让她习惯同时只能思考一件事,等她回过神来,听清宿泱的话后,刚刚脑中所想的一团乱麻被这话一扫而空。
她睁大眼睛一拍大腿满是懊悔:
“诶呀,我们村子能遇到恩公你,一定是战神和司命大人显灵了,我,我明日便去向战神解释,我从此一定诚心供奉!”
昭浔脸上有着悔意和懊恼,撇着嘴叹了一口气。
宿泱第一次见清冷淡漠的战神如此,突然便起了逗她的心思,故意问道:
“是我来到这里,救了你们,为什么说是她显灵?”
昭浔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十分诚恳地说道:
“是你救了我们,但是这天下之大,而你四处游历,能够恰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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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一定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宿泱低头轻笑,心中暗道:
“是啊,是因为她指引,所以我才来的,但若不是出了差错,这村中也未必会起瘟疫。”
宿泱知这其中的因果,于是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另问道:
“那你此前为何不信仰她呢?”
与刚刚那股失意落寞不同,此时昭浔耸耸肩,双手抱膝,下巴枕在了上面,一副松弛模样,说道:
“这便说来话长了,恩公您在战神庙前施药,那定然能够发现,在我们村里一共有两座庙宇,战神庙和司命庙,我们也知道天神众多,只不过我们村中贫苦,这两座庙都是用了好几十年才一点点凑钱盖起来的。”
“最先盖这两座庙,是因为据说很多很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水,路过的司战上神与司命星君出手救了村子,幸存下来的人,为了感激二位,便发愿盖了这两座庙,据说呀,这两位天神的尊像,也是按照他们的形象盖的。”
昭浔满眼笑意,最后一句话说得神神秘秘的。
听到这句话,宿泱仔细回想在战神庙看到的雕像,确实有着三分相像。
他此前也确实经常同清浔下凡,但他回想过后,却全然不记得,什么时候救过这样一个村子。
昭浔丝毫没有发觉宿泱的异样,自顾自继续回答宿泱刚刚的疑问:
“传说虽是如此,但是我觉得,战神庙中的战神,眼中没有悲悯之情,如果没有悲悯,她又怎么能够救世护佑苍生呢?”
此话令宿泱突然想到了清浔下凡前她对自己还有衍川所说的话,萦绕心头百年的疑问脱口而出:
“为何护佑苍生一定要有悲悯之情?她身为司战上神,须要杀伐果断才能保护众生,如此之人,眼中没有悲悯岂不是常情?”
许是被宿泱这句话问到了,昭浔歪着头眨着眼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皱着脸挠挠头,似是也有些纠结:
“我也说不清,但是我总觉得,战神在对待敌人时毫不留情确实理所应当,但是对自己人,尤其是自己要护佑的信徒时,眼中总不能是一样的冰冷吧。”
昭浔说着,皱着眉转转眼睛,一副思考的模样:
“嗯,还有,我们拜了战神这么多年,可是小时候的那场天灾险些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还有这次的瘟疫,那些道长们说过,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我们这个小村子......”
说到这里,昭浔小声“呀”了一声,连忙眨眨眼睛,伸出手轻轻打了几下自己的嘴,接着双手合十仰头冲着天空,一边拜着一边嘟囔着:
“不过我今日知道我错了,战神虽然眼中无悲悯,但是她心中依然有苍生,她在以自己的方式保佑着我们。所以无论是那场天灾,还是这次瘟疫,我们最后都能走过来。”
宿泱看着她这幅样子,便知道她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低头抿抿嘴掩去笑意,不知是顺口还是藏有私心,轻声问道:
“那你如何看那司命庙中的司命?”
12. 第11章
昭浔已经坐好了身子,撇着嘴想了想说道:
“司命星君慈眉善目,眼中皆是悲悯之情,所以我平日去司命庙会去得更多一些,我总觉得看着他,仿佛就像看着身边那些亲人一般,十分亲切。”
宿泱回想起来,在几万年中,自己日日在那通天河畔观云梦泽,早已见惯了苍生世事,但这么多年,面目依然保留着最初的情绪。
他看着她的样子,再次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
他曾观摩清浔飞升前的记忆灵石上千万次,早已对清浔那段经历烂熟于心。
她作为那普通的凡间小姑娘时,便是这样一副直白活泼,敢爱敢恨,嫉恶如仇之人。
与此世相似七八成。
可是修炼后的清浔仙君,为了保护身后的一城百姓不受妖兽屠戮,一人一枪一马战至遍体鳞伤,依然执念不改,不退一步,浑身浴血生生撑到援军到来,直到把通三界的虎符给了前来支援的同伴才闭上了眼。
哪怕是过了上万年,这期间宿泱已经见过那般多的人生际遇,但那场面仍然犹如刻在他脑中一般,从未散去。
清浔仙君死后因为执念,化作一道结界护在了那城池的上空,坚持到那些妖兽被人收服,以至于险些魂飞魄散。
大战之后,天道将结界收回,拼凑其魂魄,修复之肉身,此后,清浔便飞升为司战上神。
得战神之力,管三界战事,安天下太平。
她脸上的那一道疤,便是在那场战争中留下的。
上神之力恢复一道疤何其简单,但是她说,想要以此警示战争的残酷,既不可轻易屈服,也不能轻易发动战争。
于是她便将疤留到了现在,哪怕是如今下凡的昭浔,脸上依然保留着浅浅的痕迹。
这样的人,在历经五世之后,终于又恢复了最初的那副活泼的性子。
昭浔见宿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她抬手轻轻捂住了脸,眼神染上了一丝难过,声音也低沉下来说道:
“这道疤从我被爷爷捡回来就有,所以爷爷还猜,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道疤,我爹娘才抛弃我的。”
昭浔因为这道疤,不知被叫了多少次丑八怪,她从未因为这道疤而自卑,即使相比于眼前风光霁月之人,也未觉得丝毫自惭形秽。
可是一想到自己是被抛弃的,心中未免依然有些遗憾。
担心宿泱误会,昭浔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副失落模样仅保持一瞬,便又目光炯炯说道:
“至于这疤,爷爷说了,人生下来什么样子,都是上天给的,这道疤既然是上天给的,说不定自有他的用意。”
宿泱看出了她一开始的难过,但也看到了她接下来的坦然,他轻轻一笑:
“你爷爷说的没错,一个人如何,本就不是凭借容貌,就像那战神庙的战神,她的脸上也有一道疤,但是,那代表的是她的战绩,是荣耀。”
说着,他看着昭浔,微微一笑十分认真地说道:
“也许,这道疤在上辈子,也是独属于你的荣耀,若是为此而多心,是你爹娘的错。”
昭浔从未在外人口中听过这般安慰的话,心中划过一丝暖意,但也不免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抿着嘴笑笑:
“嗯,谢谢你,你放心,我没有嫌弃过这疤,爷爷也是这般说的,爹娘若是为此抛弃了我,该是他们的遗憾,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
宿泱微微一笑点点头。
昭浔感激地对他扯出一抹笑容,见他没有再说话,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天空。
上面一轮明月,周遭零零落落的星光。
沉默了不知多久,还是昭浔最先开口:
“爷爷从前说过,人离世后,就会变成星星,所以我小的时候就曾想过,有没有可能,也许那月亮就是主宰我们命运的人,而那星星,就是我们每一个人,所以对于月亮来说,多一颗星星少一颗星星,其实是无所谓的,所以这世间,各人命运皆不同。”
宿泱看向昭浔,脸上敛去了那副温柔模样,却只见对方依然看着上方。
昭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就是忍不住想要说出自己所有的心事。
尤其是刚刚坦诚说出她对战神与司命的态度后。
也许平日爷爷与六哥都不是能与自己交流这些事的人。
昭浔如此想着。
“所以什么所谓的,悲悯、救人,不过是我们做星星的一厢情愿,那轮明月从未因为一些星星而动摇过分毫。”
“也许很多年前,所谓的战神和司命救了村中的人,也不过是大家的一个心理寄托,仅仅是一个幻想罢了。”
“如此而已。”
宿泱心头一颤,偏过头去看她,轻声问道:
“你为何有此想法?”
这一番话,并不完全是错的。
宿泱,司命星君,司云梦泽万物命格,也许起初会为每个人的命格中安排一些特殊的机遇,聊以作为趣事。
或是尽量让他们每个人的人生充满不同的可能,最终通往不同的结局。
这也成了每个人的人生趣事。
这期间,除了神鬼妖魔等不受控的因素外,每个人都能按照他安排的命格度过一生。
可是做了几万年司命星君后,如今,除去一些大善或者大恶之人,那些死后已经功过相抵之人的命格,都没有特意编排。
不过是由很多种的机遇,编织成更多的机遇,最后便成为一个凡人的一生,被随意安排在这些人的命格之中。
死后继续清算生前的善恶。
左右最多不过百年。
于宿泱而言,这不过是无尽生命中的一小段,而那些不同的命格,给哪一个人也是没有差别的。
提到这个话题,昭浔已经没了刚刚那般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眼中暗含着一丝哀伤:
“我有一次进城,见到贵人家的公子,在路上欺辱百姓,但是也有贵人家的小姐在施粥。而那些乞丐有的偷东西,有的拖着伤痛依然在努力赚钱照顾陌生的孩子,我便觉得,好像一个人的贫穷富有,一个人的命运好坏,与这个人的品行是否高尚,一点关系都没有。”
昭浔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地牢中众人的嘴脸。
“就比如多年前的那次天灾,明明清灵村中的每一个人,从此前未曾做过坏事,只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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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着简单的生活,却无端受了那灾难。”
“又比如这次的瘟疫,那些救了很多人的道长们,却偏偏只对这里束手无策,若不是你来,整个村中的人,也许都会痛苦的死去。”
“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有些不公平。”
对于昭浔这番话,宿泱没有办法给出回答。
因为她说的,未必不是真相。
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这天下如此多的灵魂,又多数会再次投胎转世,每日数以万计的灵魂投胎,又怎能每一个安排的清清楚楚?
“也许就如我们一样,人也许会阻止其他人去毁灭蚁巢,但却不会阻止蚂蚁之间的斗争。”
这句话令宿泱心头一颤,却只听昭浔轻轻呼出一口气。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许是见宿泱一直没有说话,昭浔也觉得这个话题一如既往地聊不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与自己想法相同的。
她直接吐出一口气,换成她心中宿泱最关心话题:
“今日你同几位道长所说,让雾虚宗收我为徒,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是爷爷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书中曾说,人生在世,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每个人都有更加看重的东西,爷爷清贫又上了年纪,依然尽他所能把我养好,于我而言,爷爷比修炼更加重要,所以,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宿泱明白,与百年前一样,这并不是在同自己商量,虽然心中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无论清浔,还是昭浔,他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都要尊重她的选择。
哪怕自己并不理解。
宿泱垂眼一默,浅笑安慰道:
“嗯,我明白,看你爷爷的样子,许是还有二三十年的寿命,到时若是你想,可以再去雾虚宗,届时,也许我也会在那里。”
那老人如今已年过六旬,再过二三十年已经近百岁,在凡人之中实属长寿,宿泱便直言不讳说出此事。
可是未曾想,昭浔依然红了眼眶,宿泱第一次有些慌了手脚:
“我的意思是......”
宿泱见她如此,下意识想要解释,但是却只听昭浔摇摇头开口道:
“我知道恩公是好意,到时我定会去的,只要雾虚宗愿意收我为徒,什么苦我都愿意吃。”
宿泱压下心头忽然浮现的无措,点点头。
昭浔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恢复了刚刚的情绪,转过头看向宿泱,话语中带着一丝骐骥:
“你刚刚说,也许你也会在雾虚宗,你也打算在那里修炼吗?你不游历四方了吗?”
宿泱看着昭浔,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感到心口如同被羽毛轻触,无端地慌乱起来,于是他立马躲过这目光,转过头看向月亮,笑笑道:
“也许是吧,若是留在雾虚宗,我也能做些事情。”
听到宿泱这般说辞,昭浔觉得他与自己一样,都想为这世间做些什么,于是抿着嘴垂眼笑笑,心中有丝感动。
原来,世间从不缺愿意救世助人之人。
昭浔满眼欣慰地转过头,双手拄在身后,后仰着身子,与宿泱一同看向天空。
13. 第12章
宿泱回忆着百年前战神清浔的模样。
自从来到这清灵村,他总想从二人身上找些共同之处,可是左看右看,两人除了样貌和为人抱不平之心,好像没什么相似。
可是却意外恢复了上万年前那普通农家女清浔的摸样,满心欢快,无甚忧愁。
也许这次历劫成功后,清浔顺利归位也依然会带着这活泼的底色。
也许再过万年,她会再次成为清冷没有情绪的战神。
若真如这般,她一直留在凡间,是否会更快乐洒脱一点?
宿泱第一次对于战神归位这件事产生了动摇。
却又立马自嘲地摇摇头。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道满是不悦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昭浔和宿泱看过去,是蒙六站在稻谷堆下,仰着头看着他们,眉间有着一丝怒气。
昭浔感受到了他的不快,但有些不明所以,她目光跟随着走向自己的蒙六,说道:
“我与恩公在这里遇上,就聊了一会儿。”
说话间,蒙六已经爬上了稻谷堆,他站在两人的中间,用腿碰了碰宿泱,见宿泱向一旁挪了挪,才坐在了二人中间。
他没有理会宿泱,只是面对昭浔,语气中有着一丝明显的责怪:
“阿浔,这大晚上的,你们孤男寡女,怎么能够独自在这里聊天呢?”
听到他这番话,宿泱回想起自己平素看过的一些人的生平,终于明白了这蒙六的敌意从何而来。
但昭浔仍不在状况中:
“宿公子是我们的恩人,这又是我们家的院子,白天还是黑天的,聊会儿天怎么了?”
昭浔满脸坦诚无辜,轻蹙着眉头看着蒙六,令蒙六一噎。
蒙六闭闭嘴,重重吐出一口气,语气有些不善,但又充满了无奈:
“无事,就是我找了你好久没有找到,有些着急罢了。”
说着他撇撇嘴,熟稔地伸手将昭浔额间的发丝别到耳后,问道:
“怎么,你又同恩人说了你的星星月亮的想法吗?”
一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昭浔睁大眼睛满脸兴奋点点头。
“恩公认同你的说法吗?”
昭浔回想着刚刚宿泱的反应,目光又黯淡下来,失落地摇摇头。
蒙六轻轻一弹她的额头,一撇嘴叹了口气说道:
“之前我说过的,他们都是敬仰神的,所以不会认同你的说法,但是你的想法没有错,即使真的有神仙,那高高在上的天神,是冰冷无情的,在他们眼中,我们不过是一只只蝼蚁,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
听到他这番话,昭浔下意识反驳道:
“怎么会?今日宿公子来救我们,就是因为战神和司命星君显灵,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
一旁的宿泱听着二人的争论,心中突然有些为清浔鸣不平,打断了蒙六的话:
“因心系苍生,才可飞升成神。”
蒙六看了一眼宿泱,抿抿嘴,眼神有些不善,没好气地问道:
“恩公确实是因为受到战神和司命星君指引,才来到我们村子的?”
宿泱看透世间人心,自然十分敏锐,他看着蒙六,心中虽然想与昭浔多相处一会儿,但仍然不想因此影响了他们的命运走向。
他没有回答蒙六这充满敌意的问话,只是垂眼笑笑:
“这天色确实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等二人回答,冲着昭浔点点头,径直离开。
等他走下了稻谷,宿泱转头看着二人明显有些争吵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这需食五谷做劳务念七情的凡间,他实在想不通有哪里好。
可也许正是因为清浔也想不通,所以她决定下凡来看看,希望自己能够明是非辩善恶。
百年前,曾有人在战神庙祈求天降神力,助他找回妻子,清浔听到后,感念他诚心,便如他所愿。
可未曾想,那男子竟然不过是一个人贩子,他口中所谓的妻子原本有一个幸福人家,被强迫掳走,如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却因那男子得了战神之念,又将其捉回,甚至那男子还带人将女子的父兄打死。
说起来,清浔不过是想成全一对相爱之人,却不想事实被那男子隐去,造成了这样一桩悲剧。
天道回顾事情始末,认为因那男子巧言令色,掩饰事实真相,才骗过了天神,也是因他心思恶毒,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才酿成悲剧。
无论前因还是后果,皆不是清浔之错,于是将那男子打入十八层地狱,而没有对清浔降下天罚。
但清浔却怪自己。
高居神位上万年,忘却了人世间的是非,不懂人间疾苦与情感,别人来求,她便相助,而不明是非,不辨对错。
所以她在为那女子及其父兄倒行逆施起死回生后,选择了下凡。
这一去便是百年。
宿泱看着昭浔的背影,心中所想已经与刚刚截然不同:
“也许这么多年,清浔已经体会了人间的七情六欲,如此,起码她还会再尽忠职守坚持上万年,何必身怀功德留在这里?”
但前提是,他们要想办法让清浔回归神位。
宿泱走后,昭浔看着蒙六,有些不高兴,她眼神中带着责怪问道:
“你同恩公说那些话是做什么?我们清灵村世世代代敬仰天神,虽然如今村中只有两位天神庙,但是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你怎么……”
昭浔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蒙六嘿嘿一笑,拉住昭浔的手开始道歉:
“我,你不要生气,我只不过有些,有些吃味了,他有能力,人又长得俊美,最重要的,他还救了爷爷,我怕他惦记你,把你拐跑了。”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昭浔一听更不高兴了,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接着上下打量起蒙六来,一副疑惑模样:
“从前你从未这般,你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从我清醒开始,你就对恩公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蒙六立马坐直身子否认道:
“怎么会?他可是救了大家!”
“你最好是没有!我最恨忘恩负义的人了!”
说着,昭浔重重哼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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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下稻谷堆。
“阿浔,阿浔,你别生气……”
她一把甩开蒙六拉扯自己的手,看着他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
“恩公不过在村中逗留几日而已,你若真心感激他,这几天最好是对他客气一点!还有,我累了,要回家休息了,不要跟着我!”
蒙六一听昭浔的话,犹豫了一下便真的没有再跟上去。
等看着她气冲冲地走进了屋门,才垂眼摇摇头。
但他转头后不过才走出一步,就看向了宿泱的方向。
二人准确无误对上了视线。
不似此前那般敌意或者是气恼,蒙六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宿泱觉得有丝怪异,但是也并未放到心上,毕竟刚到云梦泽之时,他就感应了这村子周遭的气息,除了那雾虚宗的人,还有昭浔外,并没有一丝灵力的迹象。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等无人后一挥手来到了一不起眼之处,唤来了阿泽。
“星君。”
“这瘟疫已解,想必那幕后人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你回去拜见司法天神,说我要在凡间逗留数日,这期间我会想办法找出幕后之人在战神身上下的桎梏,助她回天。”
阿泽刚要离开,宿泱又想到了什么,将他叫住:
“对了,你代我去战神殿,索要战神原来的那把长枪,给战神转世之人使用,如今事态诡异,她要有能力保护自己。”
“是。”
等阿泽离开后,宿泱便这样站在村门口一夜,想着昭浔口中所说的那番“星星与月亮”的道理。
第二日,宿泱早早地去了昭浔的家,刚一进院门,只见她已经扶着爷爷出来散步。
一见到宿泱,爷爷便眉开眼笑,立马伸手推着昭浔:
“恩公,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阿浔,快快去准备饭菜,不要怠慢恩公!”
宿泱看看昭浔,冲着老人一笑,说道:
“不必劳烦老人家,我想很快我便要离开了,于我而言的一件小事,不好总过叨扰。”
见爷爷一副还打算挽留的样子,昭浔担心宿泱本就不愿留下,爷爷与乡亲这般反而会给他造成压力,连忙开口道:
“今日你便要随道长们回雾虚宗吗?”
宿泱目光落在昭浔身上,心中好似有些满足,又有些流连,一瞬后才点点头:
“雾虚宗的人,今日应是还会再来找我们,不过也不会离开的太过早。”
昭浔想到昨日宿泱说的话,了然地笑了。
说话间,文澈已经带着文霄还有众师弟妹来了。
文霄见到昭浔,偷偷向她摆了摆手,接着又看看文澈,立马低下头。
文澈仿佛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小动作,朝着宿泱昭浔几人行礼,而后开口道:
“师父传讯,若是昭浔姑娘愿意,雾虚宗则破例收昭浔姑娘为徒,如此,昭浔姑娘和宿泱公子便可随我们一同回宗门。”
宿泱救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他开口让雾虚宗收昭浔为徒,雾虚宗十有八九不会拒绝,这个结果于昭浔而言,在意料之中。
14. 第13章
只不过这个场面提及此事,昭浔心中一惊,转头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爷爷,她正要转移话题,果然听到了爷爷十分惊喜的声音:
“什么?道长们愿意收阿浔为徒!这可是阿浔的荣幸,阿浔当然愿意了,怎么会犹豫呢?”
说着爷爷便伸手拉着昭浔,颤颤巍巍将她向文澈几人身边推。
昭浔张张口看看宿泱,又看看文澈,慌乱之中她一转眼睛立马计上心头,一边拉住了老人推她的手,一边扯谎道:
“昨夜我同文澈道长还有宿泱公子聊过,他们说我这个年纪还有点小,即便现在去了雾虚宗,也要过个几年才能开始修炼,我想若是如此,不如先在家中待些年月,这样我还能在村里再做些活计,也能陪陪您不是?”
文澈听此话一怔,她们师兄弟姐妹们有的甚至刚足五岁便拜师雾虚宗,昭浔如今怎么说也有十五六的年岁,哪来的年纪小之说?
但她毕竟是个懂人情的,顺着昭浔的目光看过去,转瞬就明白了昭浔的用意,她一默立马微笑接话道:
“是啊,我只顾着传达师父指示,却忘了昨夜我们聊过此事,不过我却没有忘记同师父说,师父也同意昭浔姑娘先留在家中,等年纪一到,我们再派同门来接你。”
昭浔一听文澈这样说,已经全然将雷杖一事的恼怒抛之脑后,朝着她感激一笑,接着看向爷爷很是真诚:
“爷爷,道长们体恤,我还能多在家待上一段时日。”
老人眉开眼笑,冲着文澈几人连连作揖: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我家阿浔自小活泼,但是乖巧上进,等到了贵宗,就烦劳各位多多照顾。”
文澈品着“乖巧”一次,满含深意看了昭浔一眼,又笑吟吟安慰着老人:
“放心吧老人家。”
昭浔自然看懂了文澈眼中的别样意味,但文澈帮了她,她也不在意这些,于是学着文澈文霄行礼的样子,朝着文澈略一颔首弯腰,扶着老人回了屋内。
文澈看着两人离开,转头看向宿泱,开口道:
“宿泱公子,若是昭浔姑娘过些时日再去,那你是否要同我们先行前往宗门?师父嘱咐,定要请您一叙。”
宿泱脸上依然是那雷打不动的浅笑,温和又亲近。
但话语上也不改那直言直语:
“你们是想问我,曾在哪里修炼,在哪里找到的丹药,甚至你们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我要到丹药的方子?”
宿泱一番话说得直白,但文澈也并没有任何愧疚,只是抬手行礼坦诚道:
“师父是有此意,但师父也是希望能够多学些丹药药方,由此帮助世人,雾虚宗虽然没能拿到您的丹药,不过我们研究了这疫症这么久,都没能找到法子,所以我们妄自猜测,您的丹药许是可治百病,所以......
不过若是公子不愿,那到了宗门也定然只是简单一叙,雾虚宗不做令人为难之事,只不过因这话过于直白,担心公子多心,所以没能告知实情,还请公子见谅。”
宿泱怎会在意这些事,他摆摆手道:
“我未曾有责怪之意,只是想要确认你们的目的,既然如此,待我交待昭浔姑娘一些事,我便随你们同行,若是可以,也许,我也想拜师雾虚宗。”
确认你们的目的,我也可多多查探知晓凡人的用心,这样,也许与清浔是殊途同归。
一听宿泱同意得如此爽快,又要拜师,文澈面露一丝意外,与身旁的文霄对视一眼。
接着听宿泱接着问道:
“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昨日见你们的样子,那雷杖之刑,是否另有隐情?”
“师姐……”
文澈微微变了脸色,倒是文霄拉了拉文澈的衣袖,而后文澈向她摇摇头。
这些动作自然都落入宿泱的眼中。
文澈垂眸一副考量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抬头看着宿泱说道:
“不敢欺瞒公子,你应该见过昭浔姑娘身边的蒙六,他是这村中唯一没有染病之人,所以我们到了清灵村后,第一件事就是观察蒙六,想看看是否有治病之法,但那蒙六没有任何异常,反倒是昭浔姑娘。
我们观测到她的身上时而隐隐有灵气浮现,虽然不稳定,但似乎也不是未修炼之人应有的,原本我们想要将她带回宗门探测一番,说不定也是一个修炼的好苗子,没想到却发生了战神庙中杀人一事。”
“所以,你们原本也是打算带她回去修炼?”
文澈点点头道:
“确是如此,我们将此事说予师父,师父认为,昭浔姑娘虽然根基不错,但行事过于凌厉极端,若放任如此,恐怕待日后修为大增,非但不能造福人间,反而会成了祸害。”
宿泱垂眼一默,接着说道:
“如此无错,但她毕竟是一个未曾修炼的普通人,雷杖之刑,若是她受不住,岂不是便没了性命?即便无性命之忧,你们不怕她因此心生怨怼,反倒弄巧成拙?”
文澈听罢抬手向宿泱微微行礼,语气中并未有丝毫抱歉之意:
“雾虚宗所尊崇的天规,自是杀人偿命,只是师父念在昭浔姑娘所杀之人,虽然有错在先,但尚未害人性命罪不至死,所以将死罪改为雷刑,这也是将昭浔姑娘的命运交给了上天,如今昭浔姑娘幸得无事,也是天命所在,天道原宥。”
宿泱知道文澈所说无错,云梦泽修仙门派对于天道定下的天规,层层加码实非罕见之事,而杀人偿命也确实是天道所定,只不过以被杀者所犯之事减刑而已。
若是清浔在,想必她也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雾虚宗做的无可指摘,他一口气被堵得不上不下。
一旁的小师妹文霄看看师姐,又见宿泱脸色有些许不善,抿抿嘴抬手向宿泱行礼:
“恩公勿要责备师姐,雷杖之刑前,师姐已经让我偷偷给了昭浔姑娘法器羽衣,可为她抵挡三分伤害,虽说杀人偿命,但战神庙的男子,若是落在我们手中,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昭浔姑娘自然是罪不至死。”
宿泱没有动作,亦没有回应。
文澈与文霄对视一眼,旋即朝着宿泱抬手行礼告辞。
宿泱见众人离开,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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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在心口的郁气才轻轻吐了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朝着清浔的家中走去。
这几世的命格偏离,总让他担心接下来仍然会有意外发生。
清浔已经离开太久了,无论是他,还是衍川,亦或天界众人,都不得不加倍小心。
昭浔刚将爷爷扶到床上,刚走出门,便见到迎面而来的宿泱。
宿泱走到她的面前,沉默注视了她片刻,直到昭浔眼神闪躲有些不自在,他才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也许会去雾虚宗,若是有机会,我会下山找你,在这里,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爷爷,都要好好保重。”
昭浔不明白恩公为何要对自己交待这些。
许是担心自己届时不去雾虚宗?
只见宿泱话语一顿,似乎是在犹豫,可是只是停顿一瞬,便听他接着说道:
“这场瘟疫来的蹊跷,你们要多加小心,多防备外来之人,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
昭浔虽然不懂所谓蹊跷究竟是何意,但是她明白救了全村的恩公所说之话定是有道理的,于是便点点头,向宿泱十分严肃地承诺道:
“放心吧恩公,我一定会照顾好村里的人的,能够去雾虚宗修炼,机会来之不易,你在那里好好修行,不必惦念村子,希望等日后你能够更加厉害,能够帮助更多的人,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的。”
宿泱注视着昭浔清澈的眸子好一会儿,才略带一丝不舍移开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气点点头,离开了昭浔的家。
昭浔看着他的背影,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未追出去相送。
虽然救了村中人的性命,恩情一定会相报,但另一方面,萍水相逢,自己何必如此亲近?蒙六所说的吃味,她虽然问心无愧,但不能不在乎。
等到傍晚,昭浔等到爷爷睡着后,又爬上了那个稻谷堆。
她回想着昨日和宿泱说的星星月亮。
这件事她也曾对蒙六说过。
蒙六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依然认为她说的没错,若是这世间当真有神仙,那高高在上的天神,是不会理会区区凡人的死活的。
他们在乎的是苍生。
整个苍生,无关乎某一个人。
就像是那月亮,也许只在乎天空在不在,但是天空中是否有星星,无伤大雅。
昭浔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一片星星。
小的时候爷爷告诉她,一颗星星代表着一个人,人死了,星星就会坠落,在经历过许多同村之人离世后,昭浔“擅自”将天上的一片星星,圈成了清灵村中的人。
在瘟疫期间,她每日都在看那片星空,唯恐有星星落下来。
哪怕是平日相处不快的人,她也不希望对方因为这病死去。
因为在这场瘟疫中,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正当昭浔抬头数着她的星星的时候,天上闪过一道亮光落在了院中。
她吓了一跳,立马伏低了身子偷偷瞄着那块地方。
但那个地方却响起一道笑吟吟的声音:
“小姑娘,出来吧,我就是来找你的。”
15. 第14章
昭浔犹豫了一下,将头抬起来。
来者是一个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男子,身上的衣服与文澈几人的相似,同样是浅紫色道服,但宽袍大袖更加繁复,他手中捧着一个拂尘,与话本中所说的仙风道骨七分相像。
她心中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不过等她从稻谷堆走下来后,却依然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等着对方反应。
只见对方宛若嘲笑昭浔胆小一般,捋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
“吾乃雾虚宗宗主若虚,文澈已向我禀报了你的情况,我想,与其让你荒废这么多年,不如我亲自走一遭,教你几招,若是真的有天份,届时自然会派人来接你,如若不然,你也不必白白跑一趟。”
听他是雾虚宗的宗主,昭浔虽辨不出真假,但见他的模样,想来也是与文澈等人关系匪浅,立马放下了戒心,小跑着来到了他的面前,学着文澈的样子,对他行礼:
“昭浔拜见师父。”
若虚捋着胡子笑吟吟打量着她,重复了两句:
“昭浔,昭浔,真是一个好名字。”
“徒儿早便听说雾虚宗乃修仙门派之首,甚至有机会与神族打交道,若是您真的愿意收我为徒,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一点都不会偷懒的!”
若虚身上有着一股老神仙般的淡然,捋捋胡子看着昭浔,语气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雷杖之事,你可还挂怀?”
昭浔动作一顿,若说真的全然抛之脑后,那是在撒谎,毕竟那时的痛楚,可让她终身难忘。
她不是个爱撒谎之人,坦诚说道:
“挂怀,但是若我能够拜师你的门下,好好修炼,以后除暴安良见义勇为,便不用这么愚蠢的法子了。”
若虚见她如此直白,有些意外,但立马转成了欣赏,他点点头:
“修炼之人,最忌讳虚言妄语,若是你假意说完全不挂怀,我反倒会看低你几分,既如此,为师便先教你两招,徒儿你看好了!”
说着,若虚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便刮起了风。
这风一直围绕在昭浔身边,颇有气势,她能感受到这风的猎猎,但低头看下去,她的衣角都未曾被吹动。
昭浔刚刚心中对雷杖的“挂怀”,早就全然忘在了脑后。
她大着胆子,伸出手想要碰碰这风,却发现这风如有实体一般,戳不透。
“这一招,可以让你在危险之时,将敌人困住,来争取逃跑的时间。”
若虚收了法力,两手仍然是法诀的姿势。
“这一招是为守,接下来为师便教你攻。”
说着若虚右手执拂尘,脚步如清风般轻快,一步一步宛若无形,拂尘在空中飞旋,荡起一片落叶。
几招过后,若虚一闪身停在了昭浔的面前,将昭浔惊得后退一步。
不过仅仅一瞬,昭浔便满脸惊喜,看着若虚。
“师父,这一招,我可需要什么兵器?”
她满眼骐骥问道,接着低头偷偷瞧着若虚,故意小声嘀咕着:
“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给我一个什么神兵利器之类的。”
若虚听见后,仰着头“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满含笑意伸手虚点点她:
“好你个小儿,果然机灵,连师父都想要算计。”
昭浔见他果然听到了自己的话,心中高兴,但仍然连连摆手,故作满脸惶恐,但满眼欣喜与骐骥,嘴角明显的笑意:
“没有没有,只是弟子这家中确实寻不到趁手的兵器,若是师父这里没有,明日我去城中找找,再不济也可以寻个似师父这拂尘般的物件。”
若虚笑着看看自己的拂尘,又笑了:
“这拂尘可是上古神器,机缘所得,到你这倒成了随处可见的物件了。”
昭浔一听,便伸着头想要再看看那拂尘,却只见若虚伸出右手,手心幻化出一把短剑,约么有一个小臂那般长。
看见这把短剑,昭浔转过去看看那拂尘,又看看这短剑,脸上浮现一丝失望,仿佛是在嫌弃这柄短剑有些小巧。
还不如自己那日杀那畜生的。
若虚应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含笑递给她:
“你尚在初学阶段,太大的兵器反而容易伤到你自己,你先拿着这把短剑练习,等到你的功夫精进,为师再让你挑一把趁手的。”
一听这话,昭浔才放心了,她笑眯眯接过这把短剑,学着刚刚若虚的样子,简单比划了两下,虽然动作流畅,可是还是差得有些多。
但若虚却满眼欣慰点点头:
“身法不错,果然是个有天分的。”
还未等昭浔惊喜,便听他接着说道:
“这是刚刚的心法与剑谱,那口诀也在其中,你按照这个好好练习,等半年后,为师会找时间再来检查你的功课。”
说着,若虚脸色一凛,十分严肃:
“刚刚我只是认可你的坦诚,如今我已同意你入我门下,有些门规还是提前说清楚得好,以后不许再出现那日的行为,不管发生什么,先把人带回雾虚宗,按照门规处置,决不能擅自动手。”
昭浔一听便知他说的是什么事,心中虽然尊重师父,但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那日明明是那人先动手害人,我不过就是行侠仗义,修炼之人,不就是为了保护苍生吗?难道那个小姑娘不是苍生中的一人?我那时也没有法力,等人来帮忙,说不定我和那小姑娘都死在他的手下了。”
若虚脸上丝毫没有因被反驳而产生的不快,只是一顿,随即抬手捋着胡须笑吟吟说道:
“你说得虽有理,但是人各有命,天道也自有其法门,你怎知若无你的干预,那人便不会得到惩处,又怎知,那女孩不会有其他的机缘?”
若虚几句话,让昭浔陷入沉思。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看着无辜之人受伤害,赌一个机缘?”
说着昭浔目光灼灼看着若虚,丝毫不退让,一把将手中的短剑和心法扔在了地上:
“我修炼是为了保护苍生,保护弱小,若是反倒要瞻前顾后,赌无辜之人的机缘,赌作恶之人的良心,那我修炼又有何意义?我不去雾虚宗了,说不准我还能多杀几个恶人!”
若虚看着昭浔扔在地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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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隐隐有了一丝“孺子不可教也”的恼意,但一瞬之后,又倏地笑了,长叹一口气,似是妥协:
“你个小丫头倒是有脾气,你有根基有机缘也有善心,是绝佳的修炼人选,就是这脾气。”
“你且记住,你修炼乃是为了救世助人,但是对错善恶应遵循天道,惩戒赏罚也不可全凭自己心意,希望你能一直记住你想要惩奸锄恶之心,不要有一天被自己的心魔执念反噬,伤人伤己。”
昭浔若有所思,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若虚的话,也不全然赞同,但是却不想失去拜师学艺的机会,于是扁扁嘴将东西捡了起来,抬手行礼低着头声音沉闷:
“昭浔记下了。”
而若虚许是担心昭浔过于钻那牛角尖,又补充道:
“你刚刚说,你那时没有法力,只能那般行事,但如今你已开始修炼,日后不许轻举妄动,用你修炼的法力,把人带回来再说。”
昭浔垂着眼点点头,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等她抬起头,若虚已经不见了。
昭浔看看手中的短剑,又看看剑谱,虽然还想着若虚刚刚的话,但是脸上已经掩不住的笑意。
她终于也能有机会,做个除暴安良之人。
她坐在院子中仔细翻着剑谱,发现这其中的动作着实不少。
这本用于自保,定然要优先好好学,这本剑谱,嗯,不能打人怎么保护人?
“1,2,3......一共一百来页,每页两个动作,那我每日学习两招,三个月我便能够学完!”
昭浔翻着书,兴致勃勃一会儿心中想着,一会自言自语。
想了想便开始练起了那咒语,就这样,等到她回房休息之时,天已经快亮了。
在梦中,昭浔梦见自己时而拿着一把长枪,时而一把长剑,挥舞得熠熠生辉,正当她欣喜之时,一阵急促的喊声将她叫醒。
“阿浔,阿浔!”
昭浔猛然惊醒,天已经大亮。
而睡前敞开的大门,如今紧紧闭着。
昭浔坐在床上清醒半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太安静了?
平日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还没有起床,爷爷或者蒙六早就要来找她了。
难道是这几日劳累,他们也睡过头了?
正当她下床想要去看看的时候,原本就紧闭的房门,突然“砰”地一声,将她吓了一跳。
她一怔,立马跑过去推门,但推了两下都没能推动,最后只推开一点缝隙。
借着缝隙,她看见一个人背靠在门上,手在背后死死地按着门。
看那人的身量,是蒙六。
“六哥,是你吗?发生了什么?”
昭浔觉察到外面的不寻常,心中急切,声音也跟着焦急起来。
“外面怎么了?”
她推推门,但外面的蒙六再次用力按了按门,接着紧靠着门滑了下去。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昭浔怔了怔,立马慌了手脚:
“六哥,六哥!”
蒙六“砰”地坐在地上,对面露出一个身穿黑色长袍之人。
16. 第15章
那人身材高大,手中拿着一把弯月镰,黑色长袍将整个人蒙得严严实实,半张脸萦绕着隐隐的黑气,只剩下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睛,看不清面容。
似那话本中的罗刹。
他此刻正站在蒙六身前不远处,眼中略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是在看着蒙六,或者是门内的昭浔。
昭浔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下意识捂住了嘴。
但下一瞬,她想到了门外的蒙六,用力狠狠地推着门:
“六哥,进来,快!”
可是那门除了最开始被她推开的小缝隙外,纹丝不动。
“六哥!”
昭浔手开始颤抖,但依然用力推着门。
“不要出来。”
低若蚊蝇的声音令昭浔略一恍惚,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不要出来!”
仿佛是担心昭浔没有听到一般,同样的话语声音大了几分,带着十分的决绝与不容置疑。
是外面的蒙六。
昭浔听懂了他的意思,眼泪瞬间滑落砸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
“不不,你,你快进来。”
蒙六背在身后的手,借着门缝从身后塞进来一张字条,那张纸轻飘飘落在了昭浔的眼前。
昭浔一怔颤抖着手拾起来,那张纸明显被精心裁剪过,上面只写着“对不起”三个字,上面还别着一枝小小的花。
“六哥……”
昭浔声音已经哽咽,也就是在这时,外面那个男子微微抬眼,目光刚好透过门缝,与她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中的恐惧,明明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昭浔却依然觉得,那人此时嘴角一定带着笑,嘲笑她的怯懦,嘲笑她的无路可逃。
她因这双冰冷的眸子心生骇然,下意识向后躲,一下子坐在地上。
可是刚刚那一幕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昭浔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一晃,便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门外安安静静。
待她回过神,她甚至无暇分神起身,直接双腿跪在地上扑了过去,拍打着门大声喊着:
“六哥!蒙六!你怎么样?!”
可是仍然推不开那扇被蒙六死死抵住的门。
昭浔感觉浑身血液渐渐发凉甚至凝固,令她有些呼吸不得。
她已经猜到了门外人的状况,双手推着门,头抵在门上,慢慢顺着门伏在了地上,泪流不止。
好一会儿,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窗,扁扁嘴,抬起手用力抹了抹眼睛,从窗户翻了出去。
可是刚跳出去,还未等她去看蒙六,外面的场景便将她惊在了原地。
遍地尸体,血流三里。
血腥味伴着盛夏的黏腻,一起灌入了她的鼻中。
又惊又怕之下,昭浔不自觉退后两步,眼泪无知觉地一颗颗砸在地上。
全部是村中的人,前一天还活生生的,只不过一天,就这样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尸体,曝于村中。
昭浔怔怔地看着四处,一步一步挪蹭着,每看到一个人,脑海中便都是此人生前的样子。
不管是五岁前的温柔和善,还是如今的嫌弃逃避。
可每一面,都加深了她心中的疼痛。
自己虽然讨厌他们,但他们没有坏人。
为什么?!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惊与悲伤中抽出意识。
爷爷!
巨大的恐惧一下子向她袭来,令她一阵眩晕有些站不稳,昭浔捏紧手心维持清醒,跌跌撞撞跑向爷爷的房间。
爷爷的房门紧锁,昭浔在门口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仿佛是在心存侥幸自欺欺人一般,颤抖地开口叫道:
“爷爷?爷爷......”
没有人回答。
昭浔嘴唇颤抖,好不容易克制着咬紧了牙关,想要缓解自己的情绪,接着才轻轻推开门。
没能看见那一向笑吟吟等着她的人。
那个陪了自己十几年的爷爷,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双眼未闭,盯着门口的方向。
昭浔张张嘴,嘴唇止不住颤抖,她宛如失去了灵魂,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昨日还眉开眼笑、为自己被雾虚宗收入门下而高兴的小老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找回了思绪,慢慢踱步进屋,刚一到桌前,昭浔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爷爷!”
这一声喊出来,昭浔才仿佛找到了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流,身体剧烈颤抖,一直到趴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浔已经流干了眼泪,瘫坐在地倚着爷爷的膝盖,双眼失神看着前面的人,仿佛在与他对视。
良久,她慢慢伸出手,将爷爷的眼睛合上,同时她也不忍地闭上了眼,一滴泪滴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昭浔看着老人的眼睛,将自己的头轻轻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时,她每日枕在爷爷的膝盖上,听着他给自己讲村中流传下来的故事,两个人一起去山中采采药,有时还能在河里抓到一两条鱼改善改善伙食。
可如今,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爷爷,好像,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昭浔心灰意冷,宛若接受了这现实。
她费力将爷爷移到了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站在床前。
看上去,老人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昭浔怔愣地走出房间,看着外面数不清的尸体,每一个都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人。
与刚刚不同,此时她的心宛若缺了巨大的一块。
偶尔泛起一阵抽痛。
昭浔这时又想起了刚刚救了自己的蒙六。
她的门前,蒙六坐在地上,头无力地垂着,双手背在身后。
昭浔走过去,双眼无神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但是却双腿一软,膝盖砸在地上“砰”地一声。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抬起手轻轻抚上了蒙六的脸,轻声说:
“六哥,我,我没事了。”
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一般,蒙六背后的手落在了身旁,身体向着一边栽了过去。
昭浔立马伸手将他揽在了怀中,紧紧地抱着。
“六哥!”
哪怕她极力控制自己,仍然泣不成声。
不过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两个最爱自己的人,昭浔觉得自己的心,如今就似乎被人扔在了那个油锅中,不知道是疼,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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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
她紧紧地抱着蒙六,近乎呆滞。
未曾想,两人最后一面,竟然是为了不相干之事争吵。
他今日来是为了给自己道歉服软的。
昭浔心痛得近乎不能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六哥,我不该……”
一句话,在她口中反反复复地说着,仿佛想要嚼碎了塞到蒙六的心里一般。
“昭浔!昨日师父来找你......”
身后传来急切的声音,但又戛然而止。
昭浔怔怔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文澈也愣在原地,环顾周围的景象。
她的身旁站着宿泱。
与两人的悲伤或震惊不同,宿泱的脸上一如既往淡然,仔细看只有那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仿佛是看到一条鱼在土中游动,只有一点惊讶而已。
昭浔看着两个人,也许是宿泱脸上的表情再次刺痛了她。
她目不转睛看着蒙六,轻轻将他放下,接着起身一步一步向两人靠近:
“清灵村究竟是有何罪过,十年前遭大难,这些时日,先是瘟疫,后又,又......”
“屠戮”二字,最终也没能从她的口中说出。
“这究竟是谁干的?清灵村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凭什么?凭什么?!难道,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灾星?”
一听昭浔这一声声反省一般的诘问,文澈叹一口气,握住了昭浔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眸中带着一丝怜悯,十分真挚地摇摇头,轻声说道:
“你不要多想,你不是灾星,村中人也皆是良善之辈,遭受劫难之人,未必是有罪之人,你,你不要多想。”
昭浔听到文澈的话,连思考分辨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点点头。
她如今不知道文澈在说什么。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个黑衣人本领滔天,为何要把她留下,为何不能让她与爷爷还有六哥一同去了。
如今就剩自己一人,她还能做些什么?
昭浔透过两人看向四周那一具具失去生气的人。
“昭浔姑娘,还请你节哀,这件事雾虚宗绝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给你一个交待。”
昭浔转过头双眼无神,看看她语气无任何波澜,却透着一股绝望:
“交待,他们能活过来吗?”
文澈一噎,轻轻将昭浔的手放下,她明白如今昭浔的心情,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在此刻显得十分虚无缥缈。
她看了看这横尸遍野的景象,抿抿嘴叹了一口气,心中萦绕着浓厚的不安。
雾虚宗既然负责镇守这一带,自然会有监守此地之法,可是数十人惨死,这么大的事,他们昨夜未曾有任何的觉察。
若是师父……
一想到师父,文澈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担心师父也跟着出事,她伸出手拉起昭浔染红了的手,急切地问道:
“昭浔你放心,此事我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找出幕后之人。但是我来此还有一件事,昨夜尊师吩咐,要亲自来此教你修炼,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回去,我们传讯也皆未回,所以我与宿师弟才出来寻找,昭浔师妹,请你好好想想,昨夜师父是几时离开的?”
17. 第16章
昭浔原本就如失了心一般,一听到昨夜那教自己法术的若虚如今也失踪了,她又是一怔。
她下意识回答道:
“昨夜他教了我一个咒语,以及几套剑法,接着就离开了,并未久留。”
文澈松开手,急得在原地踱步,满脸担忧,自顾自说道:
“师父出门前交代了小师弟,说是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一定会回来参加今日的祭天大典,可是一直到典礼开始,还未见到师父的身影。”
说着,文澈四顾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又加了几分忧虑:
“难不成,师父也出事了?”
这句话说完,文澈立马摇摇头,似是安慰自己一般:
“不会的,师父乃是上仙,法力高强,再过十余载说不定即可飞升成神,怎么会有人是他的对手呢?这段时间观天阁也未曾看到有妖魔入世,师父,怎么会......”
文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再次环顾周遭。
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如何安慰自己,这满村的尸体都在昭示着这一场意外,已经超出了雾虚宗的控制范畴。
雾虚宗乃是驻扎此处的门派,这一带百姓的安危皆由她们负责,如今这一整个清灵村,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屠了村,这,不正是表明出现了一个雾虚宗无法探查的危险人物?
文澈余光瞥到昭浔死气沉沉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如今昭浔还活着,她要先把昭浔安全带回去,其余的等回了宗门,再与长老们还有大师姐等人商议。
她眉头依然轻轻皱着,强压下心中的警惕与不安,竭力用最平和的语气对昭浔说道:
“师妹,遭此大劫,实为不幸,但如今你还活着,便不要因此消沉下去,如今之急,乃是好好修炼,早日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
昭浔一听此话,一扁嘴泪珠便落了下来。
文澈轻蹙眉头,眉眼间除了那股化不开的担忧,还透着几分怜悯,她拉起昭浔的手,轻声道:
“如今已是此种情景,你便同我们回雾虚宗,师父师叔们,还有师兄弟姐妹,都会好好教授于你,届时若是能够找到幕后凶手,你自然有了解决报仇的能力。”
文澈一提到师父,心中不由得再次沉重了几分。
昭浔努力收起情绪,咬着嘴唇控制泪水点点头,看向这满是血色的村子:
“我,我要先把他们安葬。”
文澈帮着昭浔将这些人安葬,而宿泱依然轻蹙眉头看着这一切,面上不喜不悲,只有一丝疑惑。
当看到她们忙碌的背影时,宿泱略一沉思,挥手将全部事情完成,三人面前只剩下一个坟茔。
第一次见到宿泱使用法力,文澈带着些许诧异看了他一眼。
而昭浔只以为这是文澈所为,并未分神给二人,只顾着为这个坟墓立了一块木碑,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清灵村”三个字。
昨日还因为病痛痊愈而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村落,如今,变成了一个死村。
在傍晚的落日余晖中,显得更加凄凉。
昭浔坐在墓旁,将头轻轻靠在了木碑之上,双眼空洞。
一直到了天黑,文澈实在心中担忧师父,又不想任昭浔如此消沉,便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轻声劝道:
“事已至此,你若是因此而出了事,你爷爷,蒙六,还有你的乡人,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
昭浔目光渐渐有了实质,从不知名的远方落在文澈的脸上,涌出泪水:
“昨日爷爷还为我庆祝可以去雾虚宗,今日他便永远留在清灵村了。前日我同六哥发了脾气,还未说过一句话,可是今日他却死命护着我,我……”
“爷爷说,昭字代表光明,可是,为什么我出现后,村子一次次发生灾难,我难道,真的是一个灾星?”
昭浔再次问出同样的话,似乎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般,倔强地看着文澈。
文澈握着她的手略一收紧,脑海中瞬间划过那些她不敢回忆的往事。她垂眸摇摇头道:
“坏人做坏事很多时候没有理由,错的是他,不是受害者。”
听到这句话,昭浔眼泪瞬间涌出,下意识抓住文澈的手,扁着嘴哽咽说不出话。
宿泱见到昭浔这副无助的模样,那无悲无喜的面容终于有了裂缝,他睫毛轻颤抿抿嘴,蹲下看着昭浔,开口说道:
“文澈说的没错,勿要将这些怪罪于自己的身上。”
昭浔又怔怔地将目光移到了宿泱的脸上,近一整日未曾说话,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张了几次嘴,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真的只是巧合吗?”
宿泱一直事不关己的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痛意,他看着昭浔十分郑重地点点头,如呓语般轻轻安慰道:
“等你修炼成仙,你可以到九重天,亲口问问那司命星君,这清灵村之人究竟是为何,要无端遭此劫难。”
昭浔已经无暇辨别他们二人所说之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在安慰自己,她颓下了肩膀,好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
文澈虽然心急,但是看着昭浔的样子,依然没有催促,只是轻轻握着昭浔的手,等着她自己振作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浔脸上只剩下两行泪痕,她轻轻清了清嗓子,沉闷地开口:
“我见到了那个人,他追着六哥到了我的门前,我从门缝中看见了他。”
文澈握着她的手倏地收紧,连带着宿泱也一起微微睁大了眸子。
凭这无声无息便能屠村的修为,这人不会没有发现昭浔,他为何放过了她?
昭浔没有发觉二人的异样,失焦的目光依然落在地上没有移动,自顾自描述着刻在脑海中的那个身影:
“那人很高,约莫比六,六哥要高半个头,比他强壮一点,全身黑衣,下半张脸也蒙着,只能看见眼睛,那双眼睛,很可怕。”
昭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双眼睛,但是回想起那个人的眼睛,便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不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宿泱皱起了眉头。
按照昭浔所说,这个人有些像沧溟在神界与清浔斗法之时的模样,但是沧溟千年前就已经被镇压在清浔洞府玉华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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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真的是沧溟趁乱出逃,又为了千年前的恩怨前来报复,他又怎么会放过清浔的转世?
文澈低头眼睛快速地眨,半晌才抿抿嘴抬头眼中也有了点点泪光,她抬手扶上昭浔的肩膀,无声安慰。
三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个人的异常。
待昭浔情绪平复,三人回到了雾虚宗。
雾虚宗乃修仙门派之首,坐落于雾虚山山顶,平日周遭树木茂盛,鸟声鸣鸣,宗门前两根高耸入云的白玉门柱,矗立在两侧,正中是一块白玉匾额,腾空而起,上面刻着三个漆金大字:
雾虚宗。
可眼下,这白玉匾额掉落在地,摔成了两半,门柱上面红色血迹蔓延至顶,树木被凌厉的剑气或是灵力折断,甚至不留一片叶子。
昭浔虽不知此前这雾虚宗是何巍峨庄重,但从这凄厉景象仍可窥见一斑。
她刚经历巨变好不容易平复情绪,如今看着这一番景象,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转头皱着眉头看着文澈,眼中的担忧呼之欲出。
而对方的震惊完全不亚于她。
三人只是一顿,便快速走进门内,又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股熟悉的气息令昭浔瞬间恢复了理智,她眼神惊恐,快速看了文澈一眼,见到文澈冲进去,她立马跟了上去。
雾虚宗的结界损毁如挂在树上的破布条,而那门内,此刻与清灵村一样,横尸遍野,目光所及无一活口。
昭浔一下子便想起了刚被压下去的记忆,强烈的心痛开始蔓延,她强忍着情绪,转过头看向文澈。
文澈脸上的震惊、愤怒、悲伤交杂,怔愣在原地,只剩下泪水颗颗滴落。
半晌,文澈“扑通”跪在了宗门门前,似是被人抽了魂魄一般,颓然坐在地上,但眼睛仍然盯着这片景象。
昭浔见她的样子,仿佛见到了刚刚的自己。
她心中不忍,轻轻蹙起了眉头,抿抿嘴唇,蹲在文澈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半晌才开口说道:
“文,师姐,我们,先进去看看,说不定,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在。”
昭浔见这景象,脑海中全然是那屠村的男子身影,想起清灵村寸土不留的样子,她对自己所说的话,没有什么底气。
但却给了文澈一丝曙光。
果然,原本失魂落魄的文澈,眼睛一亮,立马抽回手,起身握着腰间佩剑,匆匆向里面跑去。
昭浔被文澈的动作带的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打算跟上去,便在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宿泱。
宿泱面上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的模样,不悲不喜,仔细看却有一丝的意外。
许是感受到了昭浔在看自己,宿泱才转过头与她对视一眼,轻轻一笑点点头。
此情此景,竟然还能露出笑容。
令昭浔心中说不出的不舒服。
但她埋下心中的不快与疑虑,冲着宿泱一颔首:
“我们也进去看看。”
两人一同向着文澈的方向追去,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不见了文澈的身影。
18. 第17章
“她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办,如今这里非常危险,若是留下她一个人......不行不行,不能让她再出事了!”
这样说着,昭浔加快了脚步,紧紧皱着眉焦急看着四周。
可是四周除了大片的血迹,以及一具具尸体,一个人影都没有。
更令昭浔心惊的是,这些人无论死去的姿势如何,都能看出生前一定有过反抗。
偌大的雾虚宗,上下几百修士,拼了命的抵抗,仍然没有任何用处,竟全部命丧于此!凶手究竟有多强大?!
文澈一个人若是遇到他,她......
也不知道是这景象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清灵村,还是让她感受到了他们死前生命的顽强与鲜活,亦或是令她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可怖,如今昭浔的心中,似是堵着一块顽石,令她呼吸不得。
“你如今担心她再遇到留在这里的凶手,那你呢?你看见清灵村被屠时的景象,有没有想过自己要如何?若不是我与她赶了过去,你会不顾是否有潜在的危险,继续在那里陪着,还是打算离开独自一人远走他乡,亦或是主动寻找凶手?”
昭浔正梳理着脑海中烦乱的思绪,突然听到身后宿泱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停下了脚步。
这个人来得太过于蹊跷,四处游历偏偏偶然间到了清灵村救了所有人,医术高超又偏偏打算拜入雾虚宗。
原本她觉得,眼前的人既然能够救了清灵村,就没有必要再去害他们,所以她从未怀疑过他。
可是如今想来,无论是那次救人当晚,还是今日,他的所有反应,皆让昭浔觉得,仿佛在他心里,这成百上千的生命,不过是草芥,救了便救了。
死了,也便死了。
既如此,万一他与那个黑衣人是一伙的呢?为了什么目的,来到这里,让雾虚宗所有人放下了警惕......
昭浔已经忘了什么知恩图报,她一天之内面对这么多人的死去,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么多,她只想找到那个穷凶极恶之徒,要了他的命!
全然未曾考虑到,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她悄悄摸上了袖中的那把短剑,转过身面无表情对视着宿泱,而对方仍然是神情淡淡。
她仔细盯着宿泱的双眼,半晌,开口问道:
“怎么?你如今想要杀我了吗?”
此话一出,却见宿泱平日淡然的神情明显一顿,却也没有被拆穿的快意或窘迫,也未见丝毫被误解的恼怒。
“若是我想要害你们,何苦还要浪费时间救人?”
语气中反而有一丝的无奈及好笑。
这语气更令昭浔徒增三分不悦。
“那若是你救清灵村,不过是为了放松雾虚宗的警惕呢?趁着若虚去找我,不在宗门的时候……”
昭浔看着宿泱的眼睛,突然发觉对方一向淡漠的眸中划过一抹受伤,于是接下来的话没能说下去。
她长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闭闭眼接着问道: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宿泱垂眼轻声笑了一声,笑容中有一丝不慎明显的苦涩,但语气依然平淡: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刚刚只是好奇,相比于自己的安危,你为何会更关心别人?”
看着宿泱真诚亦没有丝毫欲望的眼神,昭浔虽然心生怀疑,但是怎么看他,都不觉得他会是屠村之人。
也许他不是坏,只是无情。
昭浔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找寻文澈。
即使真的是他杀了这么多人,自己又怎能是他、或者他同伴的对手?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先找到文澈要紧。
见到昭浔离开的背影,宿泱刚一抬脚打算跟上她,却心头一动,有了感应,于是他借着屋门看向远处的天边,接着伸出手掐指一算,一顿便皱紧了眉头。
司命殿出事了。
他看看昭浔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天边,垂眼略一犹豫。
也就是这犹豫的功夫,抬头已不见昭浔的身影。
昭浔顺着檐廊挨个门户进去找人,但是皆一无所获。
正当她有些丧气之时,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叮当”声,昭浔反应了一下,看看手中的短剑。
对,好像是这种刀剑碰撞的声音!
是竹林的方向!
她急忙向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
待她匆匆跑到竹林中,一阵剑气袭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被一个人从身后扑倒。
接着,二人身边的竹子应声断裂,扑簌倒下。
她身后的那个人,抬起手护住了她的头,才使她安然无恙。
昭浔正想回头推开按着自己半个身子的人时,却感受到一滴滚烫又粘稠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伴随而来的便是那同样的血腥气。
“别动!”
身旁的人低沉着声音小声呵斥,昭浔立马不再动弹,但悄悄将短剑拔了出来。
可是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昭浔听出这人正是文澈,她又把短剑收了回去。
文澈的声音嘶哑,开口便带着血,令昭浔无端想起从前自己看过城外杀牛的情景。
“你的喉咙受伤了?”
文澈听见她的话,突然胳膊便卸了力气。
昭浔感受到压着自己的手松了下去,立马小心地从她手下钻了出来,想要将她扶起,却又被她按下。
昭浔费力地回过头想要看文澈的情况:
“你怎么样?”
她余光见文澈喉间还在流血,情急之下连忙用手捂住了她的伤口,接着便左右找寻着合适的东西。
也就是一瞥,她便看到了两人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
同样的一身黑袍,脸上同样的一团黑雾,只剩下一双眸子,其余什么都看不清。
与自己从门缝之中看到的人一模一样!
就是那屠了村的人!
昭浔心中一痛,拔出短剑就想回头冲上去,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按了下去。
“不要看。”
她抬头看向文澈,对方此时眼神迷离,但是按着自己手的力气却依然很大。
文澈是雾虚宗的佼佼者,那么她的法力一定也是雾虚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
我,肯定不会是那人的对手。
听她这样说,昭浔不由自主地听话低下了头。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手中的短剑,另一只手还捂着文澈的伤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文澈,只见对方正死死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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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的身后。
那个黑衣的人一定还在后面,可是,为什么他还不动手?
昭浔心中回想着前一天晚上学着的那一点法术,努力控制握着短剑的手不要颤抖。
却没过一会儿,她感到护着自己的文澈忽然卸了力气,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喘着粗气,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昭浔一边扶着文澈,一边立马转过头看,那人不见了!
正当她四处观察之时,只听到文澈嘶哑着声音说道:
“他走了,放心。”
话音刚落,还未等昭浔反应,文澈便晕倒在她的怀中。
“师姐!师姐!”
昭浔不敢松开按在文澈颈间的手,左右看看接着目光落在了文澈的衣摆上。
她用牙撕下一条衣摆,等她用这布条将文澈颈间的伤口包扎好后,才松了一口气。
昭浔重重吐出一口气,想要把自己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下,但徒劳无功。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文澈扶了起来,一步一步将她扶到了距离竹林最近的小屋之中。
那小屋的墙壁处,两具浑身染血的尸体,靠着墙壁歪在地上。
只看了那两具尸体一眼,昭浔便愣在了原地。
原本外面的那些人都与她不相识,昭浔虽然为他们而悲伤,但是不同于对待清灵村中那些从小相处到如今的人。
面对雾虚宗之时,昭浔心中也许称不上悲痛,更多的恐怕只是物伤其类。
可是面前的两具尸体,其中一人却是那日给了她法器的云霄。
那个明媚活泼重感情,不敢忤逆师姐,却又偷偷帮自己的小姑娘。
而此时她仰躺在地上,一只手搭在另一个人的胸前,好像是要保护对方,却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一起被穿透了胸口,而那凶器显然是他们身后满是血迹的竹节。
昭浔一边还扶着文澈,定定地盯着那个熟悉的面孔,眼泪控制不住不断地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浔有些扶不住文澈,这才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情形,多想也是无益。
如今保住尚有一线生机的文澈,才是重中之重。
昭浔将文澈扶在床上躺好后,已经累得浑身无力。
坐在床边,昭浔一阵失神。
即使自己从前也会做些农活,但是家中生活简单,爷爷又疼她,从未让她做什么苦力。
想起这些,她的眼中又涌上了泪水。
原本想要到雾虚宗伸冤,学本事报仇,可是如今面对着雾虚宗这几百人的尸体,还有如今身受重伤生死未卜的文澈,昭浔怎么也无法再开口提及此事,心中一片迷茫。
正如宿泱那时问的一般,自己如今是要远赴他乡就这样过一辈子,还是想办法报仇?
活着,不甘心,可报仇,如今自己又没本事。
昭浔伸手摸摸口袋中的那本书。
仅凭这个,能报仇吗?
她仰起头想要把泪水逼回去,好一会儿才压下了悲痛,心情平静了许多。
她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何时,不见了宿泱的身影。
难道他因为自己的话,生气离开了?
若是离开还好,可若他遇到了那个黑衣人有危险怎么办?
19. 第18章
一想到那穷凶极恶的黑衣人,她立马已经忘了明明自己刚还在怀疑宿泱。
昭浔想着,下意识站起身想要去找他,可是她刚走到门口,回过头看看受着伤的文澈,又想到刚刚遇到那黑衣人时候的无力。
看宿泱的样子,法力应是比文澈还要精进不少,又怎需自己担心?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直将自己的手心攥出了斑驳血迹,强忍着不去想宿泱。
昭浔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回过身走向地上的那两具尸体。
她伸出手凑到文霄的脸颊处,又将手缩回来,看看自己的手心,仿佛不忍心让这脏兮兮的手污染了帮过自己的仙姑。
昭浔用力拍打了几下吹了吹双手,才用袖口轻轻擦拭文霄的脸,握了握藏在腰间的羽衣,蹲在地上看了她好久。
她费力将两具尸体抬出,整整齐齐安放在了门口不远处。
若是文澈此时醒来看到他们,心情一定会再次激动起来。
做完这些,她抬头松了松气,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这件屋子其实不小,里外两间每间都赶得上她家的一整间房,后面是那片竹林,左右各缠绵几处山脉,如今刚刚入夏,已经翠绿翠绿的。
门前一条小河,看似是从另一座山上流下的。
若不是这残忍血腥的一幕幕,这真的是一个环境极好的住处。
不知住在此处的是何人,会不会是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尊若虚。
而如今,师尊若虚也失踪了。
昭浔眼眶酸涩。
本以为与爷爷相依为命,然后嫁给自己喜欢的蒙六,便是自己能看到头的一生。
却没想到,又遇到这些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一瞬间,巨大的无力与无助,一下子席卷到昭浔的心头,令她浑身冰冷。
书里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昭浔啊昭浔,如今你能够算得上留下的青山吗?
这整个雾虚宗都无法反抗的凶手,你有办法吗?
昭浔抬头看着天,真想如宿泱说得那般,去问司命星君一句:为什么?凭什么?
天色渐渐昏暗,昭浔也逐渐接受了现实,与其寄希望于天道,质问天神,不如等着文澈醒来,让自己与文澈成了那留下的青山。
她转身回到屋内,坐到了文澈的床边。
文澈如今昏迷不醒,她不敢离开这附近,否则还能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草药。
她用洗好的衣角将文澈颈间的伤口擦拭干净,重新包扎好。
等擦拭文澈脸上的伤口之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碰到伤口的原因,文澈竟然轻轻皱起了眉头,晃晃头,一副要苏醒的模样。
“师姐师姐。”
这一点惊喜足以让如今的昭浔抛下刚刚那些恐惧,她立马将手中的破布扔在了一旁,凑近文澈尝试地叫了两声。
“师父快走!”
文澈喊了这样一句,接着便睁大了双眼,额间满是浸出的冷汗,快速地喘着气。
这一动作,吓到了昭浔,她立马向后躲了躲,接着反应过来是文澈醒了,她的眼中染上一抹惊喜,连忙扶着文澈倚在床头,接着转身倒了一杯水。
“师姐,你终于醒了,我不知道你们将药放在哪里,所以只能先帮你包扎起来,眼下你醒了,快快先去找药疗伤,我看你伤势严重,不要耽搁了。”
昭浔端着水,满脸清澈,其中夹杂着一丝担忧。
文澈仍然顺着呼吸,听到昭浔的话,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昭浔。
这一番话令文澈抬手擦擦额间的汗水,慢慢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她,似在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没一会儿,文澈的眼中便蓄满了泪,口中喃喃道:
“师父......师妹,师弟......”
文澈一把掀开被子,挣扎着起了身就要下床。
昭浔见状手忙脚乱地按住了她,对上对方隐隐泛着怒意的眸子,她不由得有些心虚。
可是她仍然大着胆子说道:
“若你是为了疗伤,我不拦你,但若你是冲动想要去找那个人,那我劝你不要,你不是刚刚那人的对手。我理解现在雾虚宗遭此大难,你心中悲痛,但是你曾对我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还有你,还有我,还有宿泱,我们三个应该想办法先逃走,等找到机会或者等我也学到了本领,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回来报仇,还有我整个村子的仇!”
昭浔已经全然忘了,明明刚刚自己还冲动地想要去和那个黑衣人拼一拼。
可是在文澈昏迷的期间,她已经想通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面对这血海深仇,自己没办法将之忘在脑后,找一个安静之地生活。
虽然如今她没办法在雾虚宗修炼,可是这人间不只雾虚宗一个修仙门派,她可以去挨个求,只要肯教她一些法术就好,总有一天,自己能学到一些什么。
但是哪怕学不到什么,自己最后还是死在那人的手里,最起码不能在如今全无反抗之力的时候,上赶着去送死。
她可以为报仇而死,但不是不想活了。
文澈眼角泛红,不知是怒意还是悲伤,亦或者两者都有。
她死死盯着昭浔,一字一顿地问道:
“清灵村死了那么多人,你难道不懂我的感受吗?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你想躲起来但我不会!”
昭浔听到文澈清灵村的事,握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下意识想要推她一把,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
曾经自己因为父母抛弃而伤心,但是爷爷说过,世事无常,但只要有命在,就会有转机,她好好活着,就有可能会遇到父母,亲口问问他们为什么抛弃自己。
如今也是。
只有活着,才有可能遇到转机。
昭浔抬起头将眼泪逼了回去,深吸一口气与文澈对视,但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你如今同我一样经历大难,我懂你的心情,但是,我认同你此前对我说的话,如今我们能力不够,若是你不愿同我一起寻找凶手,我会离开去找其他修仙门派拜师,自己报仇。”
说着昭浔站起身,对着文澈深深一鞠躬,说道:
“文澈姑娘,多谢你刚刚救了我,若是日后还有机会,我自会当牛做马报答你。”
说着她深深看了文澈一眼,转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文澈看着她的背影,张张嘴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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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撇过头去没有说话。
昭浔负气出走,但刚走到门前,看到门前被自己摆放整齐的两具尸身,又顿住了脚步。
文澈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自己许是当今世间,最能与文澈感同身受之人。
就算是那如今想起来仍然隐隐心生骇然的雷杖之刑,如今与这数百条性命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自己为何要因文澈悲痛之中所说的几句话而介怀?
她攥紧拳头抿抿嘴,最后吐出一口气,转身向一旁的山中走去。
还未走出多远,她便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文霄!!!”
昭浔心知竹屋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是文澈必然要经历的事,她没法阻拦,也没法避免。
她听着这声音,泪水奔涌而出,但仍然控制着自己没有回过头。
文澈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她们二人如今都要冷静才能支持未来的行动。
清灵村虽然不称不上贫穷,但也不富裕,勉强维持生活开支,所以进城机会不多。
为了正常生活,村中的家家户户经常去山中采野菜,有的时候运气好还能遇到一些药材,昭浔已经将家中的几本书翻烂了,也闲不住,便经常随他们同往,一来二去也认识了一些草药。
明明是些常见药物,也不知道这附近是不是被雾虚宗的人采光了,再加上眼下天色昏暗,她找了好久,才在山中找到了一些。
等找齐了需要的草药,已经天亮了。
昭浔匆匆赶了回去,但是却不见文澈的身影。
一瞬间冷汗浸了她一身,她刚刚只是想着文澈应该独自面对那两位师弟妹,但却忘了,文澈极有可能冲动之下去找那个黑衣男子。
她脚步未停,连忙跑了出去,却发现门口的尸体也不见了。
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仔细想想,文澈怎么说也是修炼了几十年的道长,修身修心,心境自然不是常人所能及,也许是她想通了,就,就与此刻的自己一般。
昭浔正安慰着自己,一转头余光看见前殿的院中隐隐飘起了一股蓝色的烟雾。
她抬头见到那点子信号一般的东西,有些惊喜,立马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这是一个好天气,雾虚山巍峨,在此处看到的天空因距离更显清澈。
如果不是遍地鲜血,这绝对是昭浔十几年来看到最美的天空。
高台之上,文澈背对着大殿,半边身子染了血,而台阶下,是整整齐齐的一具具尸身。
或者说,如村中人之于自己一般,那些都是文澈的亲人。
想到这里,昭浔心脏抽痛一下。
她看着文澈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才走过去。
等她走进才发现,文澈的脖颈仍然包扎着那块破布条,面前放着一个炉鼎,炉鼎中燃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还有几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的东西,她也不认得。
待那符纸燃尽后,文澈看着高台之下的那一片尸体,眼中含泪声音冷静却有着一丝颤抖:
“修仙门派传承,若有人非因作恶而身死,应当燃木樨焚灵符,告知天地。”
话毕,文澈转身看向昭浔,眸中神色复杂:
“你,为何去而复返?”
20. 第19章
昭浔低着头将手中的草药递给她:
“爷爷说过,要知恩图报,你救了我,我不能把你自己扔在这里,我只找到这些草药,不知道够不够用,不过我看你如今已经活蹦乱跳的,应该可以自己取药,这个也就无所谓了。”
文澈低头看着清浔手中那几根蔫蔫的草,抿抿嘴说道:
“抱歉,刚刚是我过于激动。你说的没错,若是只是颓废下去,雾虚宗的仇将无人能报,况且,师父尚且无音讯,我还要找他。”
昭浔看着文澈的眼中,似乎比刚刚多了许多希望,于是抿抿嘴点点头,直言不讳将自己心中所想吐露出来:
“我也有私心,我如今想要报仇,可是什么都不会,说是一个废物也不为过,就师父给的那本书,还没学上几招,若是这样离开,说不定就被人盯上,或者直接死在了路上,所以我也想同你一起,快些学本领,而且......”
说到这里,昭浔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文澈见她的样子,短促地笑了一声,接道:
“而且我还能保护你。”
昭浔一听文澈的话,担心她误会,立马抬起头十分认真地保证道:
“你放心,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到时候该跑跑该逃逃,我一定不会拖你的后腿!”
见到文澈眼中的一丝不忍,昭浔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最前排的文霄身上,将手中的羽衣递给了文澈。
“这个法器是文霄仙姑借我的,当初我担心你们知道后责怪她,便打算找个机会私下归还,没想到……”
昭浔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
文澈看着昭浔手中的羽衣。
那日与宿泱对峙后,虽然文澈心中仍然坚持自己无错,但是也对昭浔心生一丝不忍,原本想要找她说清楚,但是却被紧急召回了宗门。
如今,仿佛也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文霄是师父的女儿,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拜师五年,她自修炼起便一直跟着我,心思单纯善良,连花花草草都不忍伤害,可是……”
“这幕后之人当真恶毒,总有一日,我定然会取他性命,为我同门报仇雪恨!”
文霄伸手将昭浔的手握紧,直视着她的目光说道:
“这是文霄送你的,你便留下,日后你定当勉励,即使不为报仇,也应能做些该做之事。”
而昭浔没有将文澈的话听进去,她听到文霄的身世后,便想到了地牢中等待女儿的女人。
她沉默半晌,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师姐,雾虚宗地牢中的人......”
文澈一怔仿佛没有料到她问起此事,但也仅仅是一瞬她便摇摇头道:
“我刚刚去了地牢,关押的所有人都不见了,但是我也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也许......”
修炼这么多年,文澈不知道见过多少吸人精魄的妖魔,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说给昭浔。
好在昭浔也没有追问,她便转头没有说下去。
昭浔虽然不知道文澈没说出口的是什么,但是遇到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些凡人会有什么逃走的可能吗?
不知道若是那个女人的女儿知道了此事,会不会和如今的自己一样?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前方,沉默了许久。
半晌,文澈开口说道:
“你刚刚看到竹林中的那个人了吗?”
自然记得,那人的装扮与身影,与自己透过门缝看到的人几乎一模一样,也许,那也是自己的仇人!
况且,那人连文澈都不是对手,自然也让她印象更加深刻。
昭浔眉眼间染上一抹恨意,点点头道:
“我记得,那人的衣着还有装扮,与我在村中看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嗯,他身上的气息,我十分熟悉,若没有猜错,恐怕是魔族。”
昭浔对于这个词语十分陌生,当即一怔,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魔族?”
文澈点点头,见昭浔脸上有些茫然,便解释道:
“没错,魔族乃是人仙妖三族之中,选择异途修炼所成,从前我曾在与师父下山游历之时偶遇。”
“原本在天道制约下,妖族魔族修炼只取天地精华,并不会伤害普通人,虽然偶尔有几个心生龌龊,会来伤害人族,但也是小心谨慎,生怕仙族神族发现,似这几日般,大开杀戒,甚至直接向修仙门派宣战之举,从未有过。”
这番话令昭浔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伴随而来的还有心头突然如窒息一般的抽痛。
她不明所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恐怕,人间将有浩劫了。”
文澈说着,回头看向昭浔,看到她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
昭浔知此时是危急时刻,自己不能给文澈徒增负担,况且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立马摇摇头笑道:
“没事没事。”
好在文澈并未追究,自顾自说着:
“既然如此,我们眼下尽快收拾收拾,尽早启程,趁着这股气息还未散去,可以偷偷跟上去看看。”
说着,文澈看向高台之下的那一具具尸体,声音中一片凄凉,但似乎又生出几分庆幸:
“今日本是师门祭天大典,所有人按理都会在门中,但我刚刚查点了门中所有人,未发现师父与大师姐。”
昭浔不知道她说此话的含义,只是安慰道:
“说不定他们成功逃了出去,也在养精蓄锐,我们可以去找他们。”
文澈不置可否,只是清冷说道:
“他们二人事事以师门为先,哪怕战死在这里,也不会留下众人独自逃走,师父是从你那里离开再未回来,但是师姐,许是发现了什么,才离开的,她也许还不知道师门遭此劫难。”
“我会想办法联络师父和师姐,他们二人皆已修炼成上仙,若是他们回信,定然能够制服这魔物。”
说罢,文澈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台下的众人,转身便要离开。
昭浔眸中燃起一丝希望,正要跟上文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对了师姐。”
“什么事?”
“刚刚我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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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机会同你说,宿泱不见了。”
文澈一听,一怔四处看了看,她想到雾虚宗今日发生的事情,担心他也发生危险,立马有些急切:
“什么?你们最后一面是在哪里见到的?”
昭浔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说道:
“当时在大殿内,我怀疑他与这两件事有关,对峙后我急着去找你,没有再搭理他,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在那竹林小屋,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文澈垂眼想想冷静下来,十分认真地问道:
“你为何会怀疑他?”
昭浔如今打算跟着文澈,而文澈又救了她,怎么想也没有隐瞒的理由,于是将她所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他到来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看他的反应,仿佛这么多条人命就如草芥一般,所以我当时猜,会不会根本就与他有关。”
“可是我又想想,若是真的与他有关,他确实没必要救我们,放任我们死去就好了,至于雾虚宗,他也可以用其他法子将师父和师姐骗下来,而且当时我见过那黑衣人,而宿泱是跟着你一同去的清灵村,时间也对不上。”
说着昭浔又补充道:
“即使真的是他,他也没有必要再跟着我们回来。”
文澈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只是点点头,说道:
“我们快些准备吧,等等先找找他,我担心他也会出事。”
在这雾虚宗,昭浔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文澈简单收拾后,给了她一个乾坤袋,和几枚丹药和灵符。
她站在文澈身边,看着文澈使用结界将这些尸体护在其中。
昭浔看着文澈的行动欲言又止。
而那文澈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问道: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好,如今就剩你我二人,总归要结伴而行,坦诚相待,才是上上之策。”
昭浔张张嘴,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在想怎么将这样生硬的话表达出来,她正皱着眉思考间,便听文澈语气毫无波澜地继续说道:
“你是想问,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将他们入土为安,反而在这里保护这些尸身?”
这正是昭浔想要问的,可是她既好奇,又担心戳文澈的痛处,所以才没直言问出口。
“我师门众人乃为枉死,既如此,我相信天道,相信司战上神,会还我们雾虚宗一个公道。”
文澈红了眼眶,手紧紧攥着衣摆,但昭浔能听出她的声音中满是克制。
原来雾虚宗也信奉战神。
昭浔这样想着,心中总有一股说不清的复杂。
她从小便在那个小村子中,见识少,只看那尊像,便觉得那尊神没有带着悲悯,可是就连雾虚宗都......
昭浔抬手摸上了脸上那道疤。
也许不怪我的父母,我自己也会以貌取人,又怎能怪旁人呢?
这个想法刚生出,昭浔仿佛忽然轻松了许多,爷爷当初日日想要搬开的,压在她心口的巨石,如今终于被她自己搬走了。
而原因却仅仅是,自己也有这种劣根。
“你在想什么?”
21. 第20章
昭浔被文澈唤回意识,浅笑摇摇头,眼中却已经含了泪:
“我如今只想给爷爷和村民们报仇,我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不是修仙中人,我不妄想他们能够活过来,但是我希望能够让他们安心去轮回,下辈子一定要好好的平安度过一生。”
文澈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眼中也含了泪。
“昨日一位师弟带着宿泱走了整个雾虚宗,他对这里应该还算是熟悉,不过想来他也不会随便乱走,我们尽快在这些地方找找,若是找不到,我们便先行离开,以免那魔物去而复返。如今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先保全自己,后想办法。”
昭浔点点头。
“不如我们分开找,这样还可以快一些。”
文澈一听昭浔的建议,立马否决道:
“不行,如今你一人太过危险,你好好跟着我。”
昭浔想想也是,毕竟自己也不愿意还未报仇,便也同样成了那人的刀下之鬼。
虽然那宿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如今的形势,还有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即便自己找到了他,若他真的遇到了危险,也许不过是徒添一条命罢了。
两人顺着雾虚宗的长廊,一间房一间房的找,丝毫未见宿泱的身影。
昭浔心中有些慌了,她有些后悔,说话也有些混乱:
“我不该在那个时候同他争吵的,可是我担心这事与他有关,但我......他可是救了我们的命,我如果当初学习联络他的办法便好了,总归可以知道如今他究竟是否安全。”
文澈看看她,摇摇头劝解道:
“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益,我们尽快离开,其他的日后再说,待有师父师姐,或是其他上仙上神联络,我们再一起禀告便是。”
说着文澈的话语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看昭浔,对上了她的目光,文澈略一犹豫,才开口说道:
“又或许,你的怀疑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也许他同我们回来,不过是想要确认行动有没有成功......”
说到这里,文澈也觉得自己好似有些草木皆兵,抿抿嘴摇着头道:
“不会,我们此时还是不要多想。”
昭浔目光暗了又暗,她虽然担心宿泱,如今也已无计可施,但令她安心一点的是,最起码若他真的出了事,也许以救了那么多人的功德,宿泱也定然可以死而复生!
两人冲着对方点点头,立马离开。
转弯处,一道白光闪过,宿泱与阿泽并肩出现。
“星君,我,我觉得,战神她......”
阿泽吞吞吐吐没有说出下半句。
宿泱目光深邃,一直追随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接话道:
“她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了。”
“她经历五世轮回,这一世是她最像人的一次,喜怒哀乐贪嗔痴爱别离怨憎会,一寸寸都在她身上慢慢生长出来。”
阿泽看看宿泱看着的方向,又看着宿泱,低着头满脸犹豫:
“可是,我担心......”
阿泽毕竟刚飞升没多久,尚是司命身边的小童子,七情六欲还未褪尽,脸上的表情要生动许多。
“也许这也是她的劫,若是陷入其中,便无法回头再也不能回归神位,但若能够摆脱这些,那她便会寻到她最在意的,悲悯。”
阿泽看着宿泱满脸平静的样子。
星君没有担心战神,没有担心若是她无法回来,待那大事发生,是否真的会生灵涂炭。
没有担心神族是否也会因此受到波及,一同陷入混沌。
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上万年的上神们,都如曾经的战神一般,看淡了三界万物的生死,也看淡了自己的生死。
也就是阿泽走神这一会儿,宿泱便打算跟上她们,但只迈出一步,便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阿泽也急切开口道:
“星君!我刚刚感应到,命书好像又出现问题了。”
昭浔紧紧跟着文澈的脚步,顺着原路匆匆离开,文澈修炼多年脚步轻快,没跑多久她便有些跟不上了,她停下一步想要喘口气,但也就是一瞬间,她的余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便立马转身看过去。
“怎么了?”
文澈见她没有跟上来,立马停下询问。
“师姐,你看那间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昭浔指着一间比其他房间要大一些的屋子。
文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只不过因为比其他房间大一点,便被师兄们让给了小师弟。
她攥紧了手。
这屋子如今虽门窗紧闭,但是透过那门,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地亮着。
文澈轻移脚步将昭浔护在了身后,接着一步一步慢慢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昭浔看看文澈,伸手将腰间的短剑抽了出来。
两人在那屋门的一左一右,贴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接着文澈向昭浔一点头,立马将那门踹开了。
屋内一切如常,只有那扇很大的书架被旋转开,而那书架后赫然是一个密道。
那密道不知通往哪里,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那一道光若隐若现。
刚刚她们经过此处之时,还没有这个情况。
昭浔瞬间警惕起来,她快步走到文澈身边,轻声开口道:
“师姐,刚刚......”
“嗯我知道。”
听到这句,昭浔心中多了一丝底气。
起码文澈同样知道,那魔族很有可能刚刚回来过,或者根本就是藏在这里。
“不知道宿泱有没有可能到这里,保险起见,你留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文澈说完便要走进去,被昭浔一把拉住:
“不,我们一起去,还可以有个照应,否则你若在下面出了事,就算我在上面,也一样跑不掉。”
文澈脸色凝重,看着清浔一瞬,便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她们一直跟着那道光走,而那条暗道中也没有什么岔路,两个人走了一会眼前便开阔了起来。
昭浔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这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地方,约么足有半个村子那么大。
正中间嵌了一潭十分大,但又漆黑无比的湖,刚刚她们看见的那个发光物体就在水下。
饶是那光能够传到上面,但那湖水也依然看不见底,仿佛装着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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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汁一般。
而那湖水的上方,数十根足有手腕粗的铁链连在四周的石壁之上,那铁链如今有一两根已经断裂,静悄悄地坠在湖面。
湖的四面皆是石壁,有一面石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十分深的痕迹,似是抓痕,又似是兵器划出的。
昭浔仗着胆子握着短剑,向着那湖水走近一步,却立马被文澈拉住了。
“这是水牢,里面应该关过东西。”
昭浔一听此话,心中有些害怕,立马将刚刚迈出的脚缩了回来。
接着她看着文澈,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么大,大的一个水牢,是为了关什么的呀?总,总不会是关雾虚宗犯了错的弟子吧?”
昭浔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但是她想,关犯错的弟子,总比关什么妖兽要好得多吧。
文澈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满脸严肃地伸手指着锁链的最上端:
“你看那里,有一道破裂的符咒,而着些铁链上,也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如今符咒已破,想必那东西已经逃走了。”
昭浔顺着文澈的手指看去,那数十根铁链连在这洞的最顶部,再往上是一张黄色红字的符纸,如今从正中间裂成两半,一半还在石壁上,另一半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听着文澈一点点分析,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了下来。
“师,师姐,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文澈皱着眉轻轻看了她一眼,回答道:
“看这些东西,少说起码也有千年,师父如今年岁五百有余,从未同我们提及此事,甚至这上面,是一片师兄弟的宿舍,若是他知晓,不会把师兄弟放在如此危险之地的。”
昭浔自诩勇敢胆大,可眼下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害怕了,她拉着文澈四处打量:
“师姐,要不我们出去吧,我们还要找仇人报仇呢,万一那妖兽回来,我们岂不是......”
文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是奇怪:
“若是你好不容易从一个地方逃走,还会再回去吗?”
昭浔倒是听懂了文澈这句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松开拉着文澈的手,也在四处看着。
没一会儿,她看到石壁上有一处的划痕很不寻常,不似随意划出的,便招手叫文澈:
“师姐你快来看,这里的划痕,好像是什么字!”
文澈一听立马快步走了过去,她凑过去仔细看着那两个字,可是那字上面划痕一道叠着一道,只能看清一笔。
“你,在此,我,定......月......”
昭浔撇撇嘴,有些失落:
“师姐这真的看不清。”
文澈也站直身子,点点头:
“罢了,这么多年的事,我们又有何办法?若真是他有冤情,也是千年前之事,况且如今他也已经不在这里。”
“走吧,既然宿泱不在此处,那我们尽快启程离开。”
两个人按照原路返回,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扇门。
正当昭浔松了一口气之时,一道身影从门口闪过。
“什么人?!”
文澈显然也看到了,立马便几步并作一步追了上去。
22. 第21章
只见那人一闪身,石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糟了。”
文澈低声说了一句,立马跑到门前。
两人又是推又是砸,可是那门纹丝不动。
“锁着一个上千年的东西,这不会是普通的门,这下有些麻烦了。”
文澈这样说着,又凑近看看,接着垂眼若有所思道:
“这门难道是墨纹石所制?”
昭浔从未听过这些,停下动作转到文澈的方向。
这门一关,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凭着感觉,虽然看不到,但身边的文澈已经成了她的底气。
“师姐,墨纹石是什么?”
文澈的声音依然冷静,但仔细听却含了一丝忧虑:
“听说,墨纹石乃是战神洞府玉华山特有神石,自身便带有隐隐墨香,自万年前战神留在玉华山起,便日日接受战神之力的浸染,逐渐有了灵气,是镇压妖魔最好的材料。同时又因战神常年征战多有受伤,那墨纹石染上了战神之血,墨香中便掺杂了血腥之气。”
昭浔一听,立马凑到门前闻了闻,果然一股隐隐的墨香,再仔细感受,才能闻到更浅的血腥气。
不过这味道甚是浅淡,若不是刻意感受,很容易忽略。
昭浔看向文澈的方向。
这么紧急的时刻,她仍然能够如此冷静。
她这样想着,不由得对文澈产生几分钦佩。
“刚刚见那水牢,起码是个上古妖兽,镇压它不会是用普通之物,所以我猜这便是墨纹石。”
“师姐,那我们要怎么办?”
昭浔等了等,没有听到文澈的回答,便咬咬牙大着胆子凑到门前大声唤道:
“外面的是什么人?请问你与我们究竟有何怨仇,我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昭浔忍着心中的恐惧,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想要和对方讲道理。
但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看来那人就是想把她们困死在这里,又怎么会理会她们呢?
昭浔有些心灰意冷,看着文澈,也顾不上那什么上古妖兽,什么墨纹石,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助与委屈。
“师姐,那人许是已经离开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是昭浔十几年都不敢想象的,如今被关在了这黑漆漆的密道之中,一时间,悲伤恐惧迷茫无措,全部涌上心头。
她这时也不由得眼睛一片温热,她用力咬着下唇克制自己的眼泪。
她想不通,清灵村明明只是一个穷苦的小山村,何至于招此劫难?
自己,自己如今独活于世,已经说不清,究竟,究竟是或活着好,还是随他们一同去了好。
正当昭浔低着头无措之时,“簌”地一声,眼前亮起一道火光,火中映起的,是文澈略皱眉头的样子。
仔细看去,那火来自文澈手中燃烧着的符纸。
昭浔原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到这情形立马又升起了一道希望,眼睛都亮了几分。
对啊!怎么说师姐也修炼了几十年,这点子东西,应该困不住她吧?
昭浔虽然心中底气不足,但也立马直起身握住了文澈拿着符纸的手。
文澈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轻声安慰道:
“别怕,你躲在我身后,我之佩剑清世乃上古玄铁所制,这扇门虽然结实,但也可以一试。”
说着,文澈将手中的符纸递给昭浔,自己拔出宝剑立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文澈口中念念有词的心法,那宝剑腾空而起,通身萦绕淡紫色光芒,直指那道漆黑的门。
文澈双手掐诀,那宝剑便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动。
昭浔不由得看呆了。
我以后也可以这般神勇吗?
她这样想着,另一只手摸上了腰间的短剑。
接着心中立马又有一丝失落。
太短了,不足师姐佩剑一半长。
昭浔不懂兵器,但是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所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这样打起来的时候才能占了那上风。
也许修炼法术之后会有所不同,但毕竟她如今还不会什么法术,只能靠着兵器了。
正当昭浔扁着嘴回想那日若虚给她的心法时,只见文澈的佩剑“嗖”地一下直冲那门而去,而那扇门仿佛也散发一丝微弱的银色光芒。
两两相抵,竟然停滞在了空中,半晌未曾动弹。
昭浔看看那清世,又看看文澈,张张嘴,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师,师姐……”
可就在这时,那石门仿佛发了力道一般,一下将那宝剑弹了回去。
文澈被那剑气震得向后退了几步。
“师姐!”
“叮当”一声,那剑如被扔在地上一般,闪了几点微弱的光芒,似是挣扎,便不动了。
昭浔满是担心,扶着文澈看向她,却只见文澈仿佛已经料到了一般,脸上无丝毫的意外或是挫败,甚至有一丝隐隐的骄傲。
“不愧是受了战神之力的神石,果真威力不凡。”
“师姐,这……”
文澈摇摇头,眼睛仍未离开那扇门,说道:
“刚才的情形足以说明,墨纹石有神力,但并不想伤人,所以你我才安然无恙。”
“既如此,我们再试几次,说不定会有转机。”
昭浔看向文澈,只见她的脸色明显比刚刚苍白许多,便知她根本不是如她所说,什么事都没有。
昭浔又看看那扇完好无损,甚至连灰尘都没有落下的门,心中已经不见了恐惧,只剩下担忧。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若再来几次,那门破不开不说,文澈的性命可能就先交代在这了。
她立马说道:
“师姐,既然这里没有人,我们最起码是安全的,不如先在这里休息调息片刻,安心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文澈垂眼一默,也不逞强,点点头。
看到文澈盘腿坐在一旁,已经开始调整疗伤,昭浔也不由自主拿出了那本心法。
这黑漆漆的水牢中暗无天日,昭浔靠着那点子火光,估摸着可能也就过了半天而已,但是这本心法已经翻到了末尾,自己的腹中,也许是话本中所说的丹田位置,隐隐透出暖意。
昭浔看看仍在闭目养神的文澈,如今安静下来,脑中又全都是这几日发生的事。
许是文澈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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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她的情绪,她于无声无息之中睁开眼,轻轻开口:
“你在想什么?”
昭浔原本看文澈在闭目养神,冷不丁听到她开口说话,反倒是吓了一跳。
昭浔抿抿嘴,脸上染上一抹歉意与凄凉,她快速眨着眼,好一会才吞吞吐吐说道:
“师姐,也许,也许若不是因为我,师父没有来教我心法,你和宿泱没有因为在清灵村陪我而耽误时间,可能雾虚宗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说完,昭浔低下头用力攥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面对文澈。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
“师父法力高强,如今无论什么原因联络不上,这个结局都不会因是否下山而改变,而我和宿泱,若真的如你所说,我们是因为你耽误了时间,那反倒是你救了我们的性命。”
昭浔没想到文澈会说出此话,抬头看向文澈的方向。
“你也看到了,刚刚在竹林,我并不是那人的对手,至于他为何最后放过了你我,我们谁都猜不透,可能就是想留一个人,看我们无助悲痛的样子,当做他的乐趣,可是如果当时我也在宗门,也许我也会一同死在这里。”
“师姐......”
昭浔对于文澈的说法无法反驳,虽然有几分道理,但她明白,文澈这是在安慰自己。
文澈没有等她说话,继续说道:
“你当初在战神庙杀人的气势去哪里了?当初你为何没有责怪那小姑娘掉以轻心,落在恶人的手里?还连累你一起受了刑?你看你都知道这种事不能责怪受害人,但是从昨日起,你便一直在自责内疚,觉得这些是因你而起。”
昭浔心中微微一颤。
“昭浔,这对你不公平。对所有想要惩恶扬善的人都不公平。”
昭浔再也没有反驳的力气,心中也满是委屈与不甘。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都留给对方消化情绪的时间。
她们在这黑暗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昭浔已经全然平静下来,甚至有些饿了,她转头四面看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她也在疯狂地想着出去的办法。
这里什么都没有,虽然安全,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最起码她们还是人,久了不说遇到那凶手,可能就要先饿死渴死在这里。
可是自己这么多年,别说这些神器,连世面都没见过多少,顶多就是被关在杂物间时踹开一道门,可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怎么和这神器比?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这又不是家里那个猪圈,实在不行还能挖个狗洞……
诶狗洞!
她眼睛一亮,立马拉住刚刚捡起佩剑,正打算再次试试的文澈。
“师姐,我有一个办法。”
文澈睁开眼睛看向她,眼中有一丝的疑问。
“如师姐所说,墨纹石那般珍贵,那我觉得这个水牢,定然不会整座都是由墨纹石铸成,不然那被锁住的妖兽怎么逃出去的?不然我们找找看,是不是他挖了一个洞,或者挖了个地道逃出去的,再或者,也许我们能找到一处薄弱之地,自己挖一个洞钻出去,师姐,你觉得怎么样?”
文澈眼中疑云更重,看在昭浔眼里,那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令昭浔不由自主有些心虚。
23. 第22章
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但此情此景之下,无论多么荒谬的事,她都想去试试,总归不能等死在这里。
刚好这个办法自己就能完成,也能趁机让文澈继续休养,不能还未走出山门,连仇人都没见到,先被关死在这水牢内。
这样想着,昭浔故作信心十足的样子,抽出腰间短剑,冲着文澈一点头:
“师姐,你先休息,我先试试,等会换你来~”
说着昭浔不顾文澈打算制止她的手,面上自信地走上前去,蹲在那扇门旁边一尺的距离,举着那短剑,左右瞄了瞄,虽然也不知道该瞄什么,又心虚地看了看文澈。
见文澈正一脸疑惑看着自己,昭浔立刻咬咬牙用力将剑刺了下去。
“叮”地一声,兵刃相接的声音,那短剑竟然刺入了半分。
昭浔握着那剑柄,一下子愣住了,不过她转瞬便反应过来,立马化惊为喜,向文澈招手道:
“师姐师姐,你看,我就说……”
话音未落,只听从门处突然传出一声“哐当”。
文澈立马上前一步拉起昭浔护在了身后。
只见那扇门缓缓而动,渐渐露出了门缝。
“师,师姐,刚刚,刚刚那是被我歪打正着碰到了机关?”
文澈盯着那门没有说话。
接着视线转移到了一脸惊喜的昭浔身上。
镇压妖兽之处,内里怎会有什么机关?
自身带有灵根,医不好的瘟疫,宿泱游历刚好到了清灵村,刚好结识昭浔,又偏偏叫雾虚宗收她为徒,接着,清灵村,雾虚宗……
这一切,难道,这村里的小丫头,身份不凡?
或许难不成,她便是这水牢原本关押的妖兽,才会招致灾祸至此?!
文澈这样想着,眼中便暗暗涌起杀气,拿着剑的手也不由得渐渐握紧。
可当下并无证据,仅凭揣测便给一个人定了罪,岂不是枉为修行之人?
更何况,即使自己猜测无错,眼下她也不过是个无知无觉、同样可怜之人,又何罪之有?
文澈将被仇恨扰乱的心绪压了下去,但仍然控住不住地看着昭浔。
两人一人满腹狐疑,一人只顾着高兴,谁都没注意到,那扇门被昭浔刺入之处,一丝隐隐的银色光芒,从门中飞离,于空中盘旋几圈后,自昭浔头顶没入她的身体。
正当文澈心绪不宁之时,昭浔却带着满脸单纯又惊喜的笑,转身拉过文澈的手:
“师姐我们快些离开。”
看着她的样子,文澈又有些心生动摇:
不过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再如何还能翻了天去?
两人迅速离开暗门,幸好门外空无一人。
“师姐,我们还未找到宿泱。”
怎么说也是救过自己的人,又因为自己把他给气走了,昭浔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愧疚惦念。
“我们已经找遍了整个雾虚宗,说不定他已经走了,那神秘之人尚未现身,身手不可估量,我们眼下尽快离开,不要耽搁。”
昭浔左右看了看,心想也是,如今二人已经自顾不暇,况且那宿泱一看也是练过法术之人,不比文澈差,留得青山在,还是早些离去。
她下定决心后便也没有再犹豫什么,朝着文澈点点头,两人立马乘上文澈的清世,御剑离开。
两人身影消失在天边后,在二人停留过的地方,一片黑紫色光芒闪过,一个黑衣人原地现身。
“清浔啊清浔,堂堂战神威风一时,如今被自己的墨纹石困住的滋味如何?没能将你困死在这里,算是你走运。如今我倒要看看,你在这人世间,逃得过一时,又能逃得过几日?”
那人说着将头上罩着的帽子摘下,赫然是那清灵村的蒙六!
蒙六不似平日那般笑吟吟的模样,如今嘴角带着一丝邪佞的嘲笑。
转瞬间,蒙六的脸又变了一副样子,这张脸若是放在这云梦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英俊公子,若不是那眼中涛涛恨意及脸上的凛凛杀气。
此人正是千年前,被清浔镇压在玉华山下的魔尊沧溟。
百年前他刚从玉华山下出来没多久,便听说清浔下了凡,一边嘲笑清浔所为无意竟放出了自己。
一边多次追随着清浔的转世,逆天改命修改清浔命格。
起初他恨不得直接杀了清浔,不过是碍于天道,不想赔上了自己,又放弃了寻不到踪迹的妹妹。
于是他便看着清浔每一次转世不得善终,而自己也因倒行逆施修改命格而遭受天劫,至今仍然重伤未愈,连修为还未完全恢复。
可是这五世来,他看着清浔的近乎悲惨的一世又一世,竟然也一点点看淡了过往的那些仇恨。
在这第五世,他甚至想要看着清浔最后如同寻常人一般经历生老病死,安然走过这一生。
他也没有想清楚,为何自己最后竟然选择以蒙六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甚至扮演一个还算称职的“未婚夫”。
只不过每每在收到寻不到妹妹的消息时,看着一脸无辜的昭浔便气得动手干预她的命格,让她遭受些苦难。
但起码清浔此世只会平淡死去,哪怕不得归位,哪怕最后被妖魔复仇而魂飞魄散。
可是他也未曾想到,不过一场莫名的瘟疫,九天之上的司命竟然以真身下了凡,甚至,他还妄想让清浔去雾虚宗修炼。
还好,担心天界那些神仙找来,他在昭浔身边之时,一向会掩去自己身上的魔气,否则,定然会让那宿泱发觉异样。
沧溟看着昭浔二人离开的方向,又挑挑眉看看宿泱刚刚所在的位置,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蒙六,蒙六,我装作区区一个凡人在你身边十余年,清浔,我原想若你能安分守己,便让你安稳死去,甚至可以保下你的魂魄,谁知你冥顽不灵!”
“清浔,阿泠尚不知在何处受苦,我定然不会让你安稳活在这云梦泽之中。”
沧溟如此说着,可是眼中除了起初那汹涌的恨意,竟也暗暗流动一丝不易发觉的动容。
“还有你,司命星君,你既然下了凡,便也不要再回去了。”
沧溟嘴角敛起嘴角的笑意,眼神恢复了冷漠,一挥手消失在原地。
昭浔站在清世上,为了稳住身形,紧紧抱着文澈的胳膊。
可是没多久,她便感觉到文澈有些摇晃。
“师姐,你,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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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我,我没事,我们尽快找个地方落脚,我……”
文澈的声音越来越弱,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身子一栽向下倒去。
她那清世乃认主神器,见状立马追随她的身影,稳稳将她护住。
可是这样一来,昭浔脚下踩了空,顿时从空中跌落。
“啊!!!”
完了完了,爷爷六哥,我还没有为你们报仇,我,我今天就要摔成肉泥了!
师父!您怎么没有先教我御剑呀!
昭浔紧紧闭着眼,双手双脚胡乱扑腾,烈烈风声砸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她现在心中有多害怕,就有多后悔没有好好练习师父教自己的两招。
虽然在这情形,也不一定有什么用。
战神大人司命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
“啊……呃”
昭浔不知道掉落多久,手胡乱地摆着,忽然之间,她稳稳落在了什么东西之上。
不,不会是已经落地了,我已经死了吧?
昭浔心中战战兢兢睁开一只眼。
仍然还在空中,但是速度明显变慢,若不是能感受到离地面越来越近,仿佛已经静止一般。
她深呼吸几次,心中默念道:
“谢谢战神大人,谢谢司命大人。”
好不容易缓和了心神后,她终于敢仔细看向托着自己的东西。
是师父送自己的那把短剑!
多谢师父!!
昭浔见状又惊又喜,也不管那短剑是否能够听懂,大声喊道:
“竟是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嫌弃你,你是一把宝剑!以后你就跟着我,阿不,我就跟着你,我们一起好好修炼!”
这句话刚说完,那把短剑便将清浔稳稳地放在了地面之上,接着随着一道金光进入了昭浔的袖口之中。
“哇,原来你如此通人性!”
“啊不对!文澈!”
昭浔来不及感叹这把短剑,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抬头看有没有文澈,一边跑了起来。
她落在了一片树林之中,既不好观察天空,又看不穿四周,急得昭浔一边走一边跺脚。
“文澈一定是那时受了伤,还想要带我去安全的地方,都怪我都怪我,我没能力,在这个时刻都帮不上什么!”
昭浔如今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让文澈救自己保护自己,还把她弄丢了!
自己还保证什么不拖她的后腿,真是,哎!
昭浔一边埋怨自己,一边跑着喊着“师姐”。
可是一直到天黑都没听到回音,或是看到什么人。
看着已经渐渐黑下来的天空,昭浔咬咬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把短剑。
她将短剑从袖中拿出来,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念念有词:
“神剑神剑,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文澈?她受伤还未痊愈,独自一人若是落在这深山老林中,我担心她会出事,求求你了。”
原本不过是心存侥幸,却不想那剑真的仿佛能听懂话一般,立马腾空而起,将昭浔惊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那短剑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定在了一个方向,“嗖”地便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24. 第23章
转眼间那短剑只剩下一道残影,昭浔这才回过神急切道:
“你等等我!”
昭浔跟着短剑跑了不知道有多远。正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拄着膝盖顺着呼吸之时,那短剑也在她不远处停了下来。
她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口喘着气,强忍着胸口的不适站起身,向那里走去。
是一个山洞。
黑漆漆的,似一个张大嘴巴的猛兽,看不清里面,但令昭浔心生一丝骇然。
昭浔心中有一丝害怕,她挪蹭到洞口旁边,探着头小心翼翼向里面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她又抬头看看那短剑,试探地问道:
“这,师姐真的在里面吗?”
话音刚落,那剑似乎是耍起了脾气,“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昭浔一见,愣了愣猜到了它的不满,有些哭笑不得,最后有些委屈: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说完连忙把剑揣在了袖中紧紧握着,一边贴着山洞的墙壁慢慢踱着步向里面挪动。
“谁?!”
里面传来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子声音。
还未等昭浔回答,她的脚前倏地着起一团火,昭浔“啊”地一声后退了两步。
那团火将洞内照得通明。
一个看起来比昭浔小的男童,在看清昭浔后,清冷警惕的神情变得有些慌乱:
“啊,战……姐姐,这么晚了,姐姐你一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宿泱身边的阿泽,他如今一副书童模样,身子板直看着清浔。
双手在身后绞着。
这若是被星君知道我与上神遇上了,他一定会责怪我的。
昭浔见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少年,便暗中松了一口气,刚要回答,垂眼便看见了他脚边的文澈。
“啊师姐!”
昭浔立马跑过去抱起文澈,轻声唤了两句。
抬眼便对上了阿泽紧张带着闪躲的目光。
“我,我来这边采药,偶然间遇到这位姑娘受了伤,又见天色已晚,才将她带到了这里,看样子你应是她的同伴,既如此我便先离开了。”
昭浔对这话半信半疑。
为何明明可以生火,却一直等到有人来?
但此处只有她们二人,文澈还昏迷着,虽然对方年纪不大,但毕竟不知底细,若是对方真乃穷凶极恶之人,定然不能硬来。
这样想着,昭浔再次摸上了那把短剑。
可是还未等昭浔开口询问,阿泽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山洞。
昭浔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心道不知是否因为对方心虚,但他已经离开,眼下又刚找到了文澈,她自然不愿与其纠缠。
她用这洞中的杂草垒了一个枕头,让文澈枕在上面。
除此之外,昭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内伤自己定然不会医治,可是文澈身上也没有什么外伤,既如此,不如等到白天,自己去寻点水,说不定能让她好受一些。
经历了这两日的奔波,昭浔觉得自己浑身仿佛要散了架一般,哪哪都不舒服,好不容易找到这一个临时落脚之处,但她在这环境中也不敢休息。
昭浔坐在洞口,每次一打瞌睡,脑中便是那遍地尸体的村庄、浑身是血的文澈。
“不能睡不能睡,爷爷六哥等着我,师姐又受了伤,昭浔,你不能睡!”
她用力敲敲头,把若虚给的那本书拿了出来,盘腿坐在洞口,用那把短剑学着书中的图画,仔仔细细地比划。
开始修炼后,确实要比刚刚精神了许多,不知不觉间,昭浔便学完了整本书。
可是天还未亮。
她诧异地拿起书翻来翻去,看看书又看看剑,最后闭着眼睛想了一遍心法,再看书中所画,竟丝毫不差。
“只看了两遍就能练下来了?难道,难道我真有些修炼天赋?”
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但确实激励了昭浔。
文澈受伤在此,左右我也不敢休息,不如趁机好好修炼修炼,这样我也能早日找到那个挨千刀的黑衣人,为爷爷六哥报仇!
她这样想着,便又开始翻起了书,一整晚她便已经将心法背得烂熟于心。
唉不知道师父如今怎么样,若是他知道我学完了他给我的心法,会不会再给我一本新的。
昭浔心中有些惋惜,不过她很快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尚在昏迷之中的文澈:
文澈也一定可以教我的!
她在此翻开书,可是仅一眼,她便看出了不寻常之处。
这书中的内容,和自己刚刚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心中震惊,快速地翻阅起来。
这本书的整本内容,竟然真的都更新了!
难不成是师父在暗中助我?
昭浔合起书,转转眼睛,十分谨慎地走到洞口,探出头看看,见没什么异样,又慢慢踱步走出山洞。
天已经看是蒙蒙亮了。
但是一点人影也没有。
即便真的是师父助我,他如今不现身,便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昭浔想着,双手合十抬到头顶,自言自语道:
“师父,谢谢你谢谢你。”
“啊……”
昭浔刚弯下腰行礼,只听洞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声,她立马回头跑过去。
文澈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满脸冷汗,摇着头似乎是恐惧。
“师姐,师姐。”
昭浔连忙将她的手抓住,轻声唤着她。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师姐!师姐!”
昭浔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脸,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用些力气的时候,文澈忽然睁开了双眼。
接着,文澈伸手将她推开,自己直挺挺坐了起来,眼中尽是恐惧与恨意。
昭浔没有留意文澈的动作,一不留神跌坐在地上。
屁股上的疼痛令昭浔有些委屈。
我守了你一夜,你怎么还推我呀?
可是看着文澈的样子,她立马便将自己哄好了。
算了算了,师姐一定是做了什么噩梦,不然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地袭击我的。
昭浔摇摇头将那股委屈赶出脑海,也不再管自己被摔疼的屁股,直接撑着手起来,但是靠近文澈的时候留意了不少。
“师姐,是我,是我昭浔,你,你怎么了?”
文澈目光追随着昭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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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眼神才清明起来。
“对,对不起,我刚刚……”
正在这时,洞门压下一片阴影。
看着文澈瞬间警惕的神情,昭浔猜到了身后是什么人。
但未等她回头,只见文澈一用力,便将自己一把推开,文澈却被一股霸道的暗紫色灵力打出几步远。
“师姐!”
文澈吐出一口鲜血,拄着手中的佩剑才稳住身形。
昭浔立马过去将她扶住,眼睁睁看着那出现在洞口的黑衣人,一点点靠近二人。
昭浔暗中握住了自己的短剑,手心不由得微微颤抖。
她记得这双眼睛,他就是自己透过门缝看到的那个人,杀了自己整个村子的那个人!
此时她心中仿佛已经没了恐惧,只剩下愤怒。
昭浔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近,心中的愈演愈甚的愤怒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她一把挣脱文澈拽着她的手,提着短剑就刺了上去。
对方完全未将她放在眼里,只是轻轻地一挥手,手中飞出的深紫色灵力便幻化成五指,将昭浔控制在墙壁上,一点都动弹不得。
但也就是刚刚靠近的一瞬间,昭浔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有一丝丝难以言明的熟悉。
“宿,宿泱?”
昭浔挣脱不过,便试探地开口叫道。
对方脚步略微一顿,却仍然看着文澈,没有分给昭浔半个眼神。
但也就是这一顿的功夫,昭浔与文澈对视一眼,文澈挥手打散昭浔身上的桎梏,同时立马拔出腰间的短剑,毫不犹豫向对方攻击过去。
昭浔也再次提着短剑跑了上去。
管你是不是宿泱,都打算要我的命了,还能束手等死?!
可是那人也不过是微微一顿,见两人攻击而来,气定神闲脚步轻移便后退了两步。
一团紫色的浓雾将昭浔和文澈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再次一挥手,浓雾卷着昭浔将她拍在了石壁之上,将她控制得严严实实。
那团浓雾并未用力,昭浔甚至还能轻轻移动,但只是一动,她的手脚便都被灵力压得更紧。
看着昭浔焦急又愤怒的目光,他轻声一笑,声音中满含着不屑与嘲讽。
但他的目标仿佛只是文澈,控制住昭浔后,没有对她做什么,反而是用灵力掐住了文澈的脖颈。
“师姐!”
文澈被那黑衣人掐住脖子向上提,双手抓着那幻化成手的灵力,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佩剑已经掉在地上。
没一会儿,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微微泛紫。
昭浔用尽浑身解数想要挣脱控制自己的黑雾,急得已经泛起了泪水,她咬着牙忍住哽咽吼道:
“你不是宿泱,你究竟是什么人?清灵村,还有雾虚宗、师姐与你有何仇恨?”
那人听见此话“啧”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瞥了一眼昭浔,仰头“哈哈哈”大笑起来。
声音沙哑,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全然不似寻常人的声音。
昭浔顾不上其他,她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通过他的眼神便可知道,他如今一定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
就像是那恶劣小儿,把碾死蚂蚁当做乐趣一般。
25.第24章
昭浔心中满是不甘,如今仇人就在眼前,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杀死无辜的文澈。
她可以与清灵村一同死去,但文澈何其无辜?!
她用力抗拒着那团黑雾,捻起了昨日学的一个法诀,口中轻轻念着心法。
愤怒之中,她没有注意到丹田的位置,正缓缓升起一股暖流。
一句心法念完,昭浔用尽全力抵抗黑雾向那黑衣人挥去。
这一动作,竟然真的将那团桎梏她的雾气打散,昭浔一下子掉落在地,手撑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只不过那点子灵力打在对方身上,如蚊子咬了一口般,不痛不痒,甚至对方的身形都没有动一动。
昭浔没有心情去庆幸或者是失落,见到文澈已经微闭双眼的模样,她立马便冲了过去。
只见那人轻轻抬手,似乎又想将昭浔控制住,昭浔立马闪身,躲过了那团黑雾。
正在这时,文澈倏地睁开眼,双手结印飞出一道火刃,直冲着对方而去。
那人对于杀文澈这件事仿佛胜券在握,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等他反应过来,文澈发出的火刃已经直冲他门面而来。
虽然他一摆手将火刃打落在一旁,但那火星却将他的衣服烧了起来。
那人似乎十分意外,抬手看了看正在着火的衣角,仿佛是没想到一个蝼蚁竟然真的能够伤到自己。
昭浔冲上前两步,一把打开了掐着文澈脖颈的“手”。
文澈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却立马稳住身形,与昭浔并肩左右防备。
两人对视一眼,文澈再次发出了一道火刃,却见对方微眯双眼看向文澈,许是自信那两只蝼蚁伤不到自己一般,竟丝毫没有闪躲。
而昭浔口中念念有词,趁他不备冲过去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短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动作一顿,转而心中怒意更甚。
不似刚刚的手下留情,他一挥手将昭浔打了出去。
昭浔重重摔在石壁上,又重重跌落在地上。
“噗……”
喉间一阵腥甜。
“昭浔!”
文澈立马跑过去将昭浔扶起。
那黑衣人周身渐渐萦绕起紫黑色的浓雾,站在洞口处,拦着两人的去路。
昭浔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心中一阵报仇的快感,抬眼看着自己的仇人,嘴角挂上一丝得意的笑。
可是这一抬头,她们却震惊地发现,昭浔的那把短剑仿佛在吸收着他周遭的黑紫色灵气。
而那短剑又将自身的淡黄色灵力注入到他的胸口。
这竟然真的是一把神器?!
昭浔震惊地瞥了一眼黑衣人,只见黑衣人正低着头朝向那把短剑,眼神与自己一样震惊。
她下意识看向文澈,显然对方的诧异不在她之下。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文澈立马召唤出清世,那佩剑立马 “嗖”地一声从文澈腰间飞起,落入两人的脚下,还未等两人站好,又“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路过那人不过是一瞬间,但昭浔除了那股滔天的恨意与愤怒外,再次感受到了一丝熟悉之感。
那人,究竟是谁?
难道,真的是宿泱?
正当昭浔失神之时,只听两人身后传来了一阵满含恶意与嘲讽的声音:
“昭浔,你的清灵村,还有雾虚宗,所有的人,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你,才是罪魁祸首,是那个凶手!”
两人一剑已经飞到了半空中,但这话仍然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昭浔的耳中。
“什么?”
昭浔一瞬间回过头,便想要回去问个清楚,甚至无暇去想自己刚刚也受了不轻的伤。
文澈宛如猜到了她的想法,立马按住了她的脑袋,紧蹙着眉头摇摇头:
“不要被他蛊惑,他的话不过是为了扰乱我们的心神,如今尚不知此人的身份与目的,亦不知他的能力有多高,贸然行事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你说过,留得青山在。”
昭浔回头看看山洞的方向,紧握双手直至指甲已经嵌入手心,她才闭眼点点头。
脚下的清世也仿佛有所感一般,立马配合着加速飞出去。
昭浔身形一晃,一下子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压了下去,想到了昨日摔下去的样子,立马抱着文澈站好。
惹得文澈看了她一眼。
昭浔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笑了笑。
笑意还未落下,她突然一顿:
“诶,等等,我的剑!”
她才想起师父送自己的那把剑,还留在了山洞里。
那把剑可是能伤到那人,是把神器!
这么丢了,真是可惜!
我又没有武器了!
昭浔心中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早知道路过的时候,顺手拔出来多好!
悔得昭浔忍不住一拍脑袋。
“无妨,等有机会,我们再回雾虚宗……”
文澈安慰的话还未说完,昭浔拍脑袋的手也还没有放下,只听见她们二人的身后“嗖”的一声。
两人顿时心生警惕,生怕是那黑衣人追了过来,同时转身看过去。
只见昭浔的那把短剑,已经飞到了她的身边,稳稳追随着二人,剑身一滴血迹都没有。
“呀!你竟然自己回来了!”
昭浔惊喜地连忙松开一只手拿起了那把短剑,也顾不上她们正在半空中。
“你竟然真的如此有灵性!”
她一只手抱着文澈的手臂,一只手拿着那把短剑仔仔细细地打量。
昭浔此时才发现,这把短剑的剑柄花纹繁复,似是什么咒语,其中夹杂着两个小字,似乎是“清世”。
若是不仔细看,定然是无法发现的。
“清世……”
昭浔喃喃道,又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那把属于文澈的佩剑。
“你也叫清世?”
手中的佩剑,连同着脚下的,一同轻轻晃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
文澈听见身后的昭浔在咕咕哝哝,偏过头来问了一句。
昭浔想了想,本来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瞒的,说不准就是自己与文澈的机缘:
“师姐,师父送我的这把短剑上面,刻着‘清世’两个字,和你的佩剑名字相同。”
文澈也是一怔,下意识重复道:
“它也叫清世?”
昭浔点点头,犹豫了一瞬,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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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议的话:
“难不成这剑也分子母剑?”
文澈略带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昭浔“嘿嘿”一笑:
“我说着玩的,师姐不要当真。”
“我的佩剑是刚入师门师父赠予我的,名字也是刻在剑身上。”
听到文澈这样说,昭浔下意识看向脚下的剑,剑柄上清晰“清世”二字,而这把剑也宛如回应一般,闪烁两下。
“想起来也许不奇怪,清世清世,清世之浊气,清世之奸佞,也许这本就是师父的愿望,所以就这样给这些法器起了名字。”
昭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注意到文澈侧头看她的眼神微微变化。
昭浔低下头想要再看看文澈的清世,低头时恰好看见两人途径一处看似比较繁华的地方,她突然想到文澈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
而眼下自己胸口也隐隐作痛。
昭浔抬头看见文澈脸色依然苍白,便知她定然在强撑着。
她垂眼一想,拍拍文澈的手臂,撒娇地笑着说道:
“师姐,你看下面应该是一个镇子,我们下去落个脚休息休息吧~”
文澈低头看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也好。”
说着便驱剑调转了方向。
上一次那惊心动魄的经历尚在昭浔的脑海中,她抱紧文澈的手臂,抿着嘴控制自己不要丢人地喊叫出来,没过多久,便感觉清世慢慢停了下来。
一睁眼,二人一剑落在了那城外不远的一个小树林中。
清世一下便挂回了文澈的腰间。
昭浔看看那把剑,又向不远处看了看。
透过这些树木,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城门。
“师姐,我们先进城找个大夫吧,你身上还有伤,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文澈看着昭浔眼神闪烁,张张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将佩剑收入乾坤袋,继续说道:
“嗯,你虽然没有外伤,也需看看,若是能够联系上镇守此处的宗门,请他们帮忙,自是最好不过。”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门,文澈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字,说道:
“平阳城,从前我同师父一起来过此处,师父与镇守此处的清微道长相交甚好,我们可以去灵微宗拜见他。”
文澈此话刚落,话语一顿,却不动声色观察着清浔,只见对方正懵懂地点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便改口说道:
“不过如今雾虚宗遭此大劫,贸然拜访实为不妥,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落脚,休沐几日再做打算。”
文澈倒不是仍然对她防备,只不过这几次的事,再加上今日见那黑衣人,对方明显就是冲着二人而来,而那黑衣人的话虽不能全信,但仍然不可忽视。
对方身手高不可测,无论他是冲着昭浔亦或是自己而来,都不能因此连累了灵微宗。
刚刚情形太过于紧张,此时逃了出来,昭浔刚才受的那一掌的疼痛才渐渐浮现出来。
她不想让文澈担心,一直咬着牙硬撑着,于是也并未在意文澈话语中细微的变化。
况且她没有进过城,最多也就是去过几次离村子最近的镇子,不懂城中会是什么场面,自然一切听从文澈的。
26.第25章
进了城之后,她也没有心思看这热闹的城池,跟着文澈径直找到了最显眼的医馆。
昭浔不过修炼这几日,虽然比不过文澈三番两次受伤,但她如今也脸色苍白,冷汗津津。
她不动声色咬着牙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与文澈看过大夫后,买了些药便找了家客栈休息。
到了客栈,昭浔已经有些晕眩,但是看到前台后面挂着的价目牌,却着实一下清醒了不少。
她看看那价格,又看看文澈,眉间染上一丝为难,试探地说道:
“师姐,要不,要不我们住一间吧,我可以睡在地上。”
文澈看了她一眼,直接反对道:
“不行,睡在地上你怎么休息?”
说着,文澈将一枚银子放在了桌上。
昭浔睁大了眼睛看看银子,又抬头看看文澈,将想要商量的话咽了下去。
“麻烦你给我们安排在相对的两间。”
店小二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摆手,两人便跟了上去。
昭浔没有什么包袱细软一进屋子只是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皱着眉头看看杯子,小声咕哝了一声:
“这是什么,怎么这般难喝?”
接着她看看这精致的杯子,眼前的东西都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她闭眼摇摇头按了按眉心,想要缓解脑中的晕沉,一时间却没什么效果,她便爬到了床上,侧着身子蜷成一团闭目养神。
那黑衣人的一击,令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团成了一团砸在石头上,又疼又难受得紧,呼吸都有些不畅快。
昭浔虽然也是练习了几日,但是仍然不知道怎么调用灵力,自然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疗伤,她忍着疼痛,喃喃自语:
“这间客栈一晚竟然要五两银子,我和爷爷一年都用不上五两,唉,爷爷还没享过什么福,我倒是跟着师姐这般奢侈了些。”
一提起爷爷,昭浔的精力自然便不再在自己身上,她的眼角再次酸胀了起来,她快速地眨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沙哑着声音保证道:
“爷爷你放心,我会好好跟着师姐修炼,为您和六哥,还有乡亲们报仇!若是真的有可能,也许我也可以同师姐一起,求战神大人把你们救活!”
最后几句,昭浔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聊以□□罢了。
雾虚宗的道长,修炼多年,惩奸锄恶,身怀功德,无故遭此劫难,又怎么是他们这群小老百姓可以比的?
这样想着,她还是没能忍住眼角的泪水,她努努嘴唇用力擦擦眼睛,吸吸鼻子,换了一个姿势:
“爷爷,我们的恩人如今也不见了,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安全。”
她轻声念叨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没人能听到,但是就是想以此来排解心中那口不上不下的郁气。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昭浔便睡着了。
她的人虽然已经睡了过去,但是精神却依然活跃。
在梦中她再次看到了这几日屡次出现的黑衣人。
转念间,她又到了那个山洞,从乾坤袋中拿出了那本书,口中念念有词:
“昭浔啊昭浔,你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等那人追上来,有你后悔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照着书中所绘心法一点点练习。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到自己的丹田内缓缓有一股暖流,舒缓了她伤处的疼痛。
她惊奇地低头看看,又看看自己手中的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昭浔合上书,左看右看自言自语:
“不知道这内容还会不会再次更新?”
正当她这般想着,突然听见“砰”地一声,伴随着一句急切的:
“昭浔!”
昭浔在梦中正比比划划地挥着手中的剑,一听见动静,吓了一跳直接惊醒坐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看向声音的来源,是紧皱眉头破门而入的文澈。
一见是文澈,她才找回了点知觉。
昭浔感觉自己的侧脸痒痒的,伸手一抹,原来是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她连忙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
整个人也跟着清醒起来。
可是她刚转过头想要询问文澈时,却只见文澈那满脸紧张的神情,昭浔一怔,也立马紧张起来,走过去满脸戒备看着文澈的身后:
“怎么了师姐,出了什么事?”
文澈蹙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她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睡着了。”
“我是来叫你去吃饭的,敲了几声门,见你没回应,担心你出事。”
昭浔看看门,一拍脑袋,满脸歉意:
“实在抱歉啊师姐,让你为我担心了。”
文澈摇摇头:
“无事就好。”
两人刚要转身,文澈的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她走过来拿起桌上的书仔细翻阅,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
昭浔肉眼可见地失落,声音也沉闷起来:
“村子出事前一天晚上,师父来找我时给我的,他说让我好好练习,等过段时间会找我检查,可是……”
显然文澈也想到了那几日的事,翻书的手一顿,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师父还给了你进阶心法?”
昭浔一怔,但立马眼睛就亮了,拉着文澈满脸惊喜:
“师姐,你说这已经是进阶心法了?”
文澈一边翻着书,一边点头道:
“你一开始练的就是这些?基础呢?”
昭浔摇摇头,对文澈讲了那一日书中内容自动更新的事。
“书中内容会自动更新……”
文澈重复着这句话。
昭浔看着文澈,只当对方的不对劲是因为担心师父,连忙补充道:
“是啊,许是师父当时担心自己忙,顾不上我,所以才会把此书变成这般,也许师父一直暗中跟着我们,保护我们。”
文澈眼神晦暗不明,只是盯着书。
见她没有回答,昭浔也并未放在心上,吐出一口气,笑笑道:
“师姐你这般厉害,那师父一定更强,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去吃饭吧。”
昭浔醒来之后,感觉身上的伤已经不似刚刚那般不适,整个人畅快了不少。
“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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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又怎能敌过宗门上下几千人?”
文澈的声音如同呓语,昭浔没能听清,问道:
“师姐你说什么?”
“无事,我们走吧。”
文澈不想给昭浔徒增烦恼与恐惧,于是摇摇头,率先走了出去。
客栈的人并不多,吃饭的人也不过两三桌而已。
昭浔左右看看,便凑近文澈,低声说道:
“师姐,那灵微宗离这里有多远呀?今日大夫说你的内伤还是需要调养,即使不好叨扰,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他们那里求副丹药,这样你能恢复得快一些。”
文澈抬眼快速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简短说了一句:
“放心,不会耽搁行程。”
昭浔对于她的冷淡恍若未觉,只当她认为自己是在担心两人因伤走得慢,连忙解释道:
“师姐我不是催促你的意思,看如今的情形,我们即使立马出现在那人的面前,也极可能一样变为他的刀下亡魂,所以我们不需要赶路,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行程,当务之急,是医好你的伤,我们好好修炼,这样即使不是他的对手,最起码我们还可以撑到师父回来,或者,或者战神与司命大人显灵。”
“看那山洞的情形,那人应是盯上我们了。”
文澈的竹筷碰到碗沿,沉闷地一声“叮”,但她并未对此进行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灵微宗之事,我们再做计较,这几日变动太多,今日你我先好好休息,勿要多想其他之事。”
昭浔并这才察觉文澈的情绪有些不对,她猜测文澈可能是因为那本心法想到了师父,便没有打扰她,只是抿抿嘴点着头,快速吃完饭,跟着文澈回了房间。
饶是她再怎么迟钝,昭浔也能够感受到,自从到了平阳城,文澈的情绪变得有些奇怪,连带着对自己的态度,不似在清灵村,或者初到雾虚宗之时。
明明一开始说要去灵微宗,可是如今又留在了这客栈。
也许,因为同样是修仙门派,灵微宗会让她想起雾虚宗?
思绪间,昭浔叹了一口气,推门的手还未动作,便听见文澈在她的身后说道:
“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一股不安,你要小心。”
昭浔不想让文澈发现自己的想法,立马点点头。
昭浔转过去,见到文澈是背对着自己说的话,她便开口说道:
“谢谢师姐,我会的。”
从前在清灵村,昭浔一向是一个睡得安稳之人,可是这一日,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如今还穷追不舍,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他?以至于他要对雾虚宗和村子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昭浔原本便猜不透他的目标是自己还是文澈,在山洞内看见他只是想要对文澈下杀手,可是在她们离开的时候,他又说了那番话,昭浔如今更是迷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暂且不论其他,他说,清灵村雾虚宗,所有人都是因为自己而死。
昭浔想到这里,心中一抽一抽地疼。
自己一平头百姓,长这么大,甚至连村子都没出去过几次,为何要背上这样一个罪名?!
27.第26章
昭浔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想到了那个救命恩人。
唉,也不知道宿泱去了哪里,一声不吭就走了,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我误会他生我的气?
想到这里,昭浔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
昭浔啊昭浔,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爷爷常说人要知恩图报,你怎么把救命恩人气走了呢?
不然如今若是有他一起,凭他的能力,说不准我们还能更加安全一点。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宿泱一挥手施展法术的样子。
不知道何时我也能够如他一般,这样施展法术。
她学着脑海中宿泱的样子,一挥手。
“啊!”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喊叫声。
吓得昭浔瞬间坐了起来,还没回过神的她看看自己还未收回的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我会法术了?不对!”
昭浔茫然了一刻,立马反应过来。
而这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吟诗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清晰。
“外面出事了!”
她立马起身站在窗户的一旁,小心翼翼地推开窗,一道黑影窜了过去,转眼就不见了。
外面除了那幽幽的吟唱声,听不见任何声音。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昭浔心中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紧接着,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再次吓到了她。
她死死盯着门口,握住了腰间的短剑,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心中默背着这几日在书中学到的心法。
这几日只顾着学,也没有练习,不知道自己学的怎么样,怎么说,也不能毫无还手之力吧?
许是外面的人等不及了,昭浔还未挪动脚步,便见门被快速推开,这“吱呀”一声像是划在了她的心上。
她没有给自己反应的时间,立马拔出短剑冲了上去,却立马被来人抓着手腕按在了门上。
“嘘,是我。”
听见来者的声音,昭浔才吐出一口气,活动活动被松开的手腕。
“师姐!你听见刚刚的声音了吗?”
文澈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透过刚刚清浔推开的窗缝向外打量,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今晚吃饭时,我就觉得这个客栈有些蹊跷,店小二,对待客人没有一点热情。还有这布局,长长的一个走廊,楼梯却在尽头,既不方便客人走动,于生意人也不是上乘风水。”
昭浔此前并没有住过客栈,并不知道其他客栈的样子,更不懂得风水一说,但是这些日子来,她心中对文澈的认可与依赖,一日甚于一日。
她原本就没见过村外这些世道,自然是不懂的,听见文澈这样说,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道:
“我想起来了,我们吃完饭的时候,店小二还和我们说,最近住进来的都是外来的人,天黑就不让我们出门了。”
文澈依然看着窗外,过了片刻,垂眼想了想,把缝隙关严,接着弯着腰蹲在墙边,向昭浔招招手。
见文澈这般警惕,昭浔也跟着更加紧张,她立马快步走过去蹲在文澈的对面,只听文澈说道:
“刚刚我正打算休息,就听到那个凄惨的声音,我担心你出事,便想要看看你这边的情况,但是一开门,外面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我出来后,发现外面不是漆黑一片,而是雾蒙蒙的,尽头还有些光,我愈发觉得奇怪。”
昭浔立马点头说道:
“我刚刚也看到了一个黑影从我的窗前晃过。”
说着,昭浔便想起身推开窗,仔细看看那雾蒙蒙的样子,却立马被文澈拉了下来。
“如今情势不明,不要轻举妄动。”
她乖巧地点点头,只见文澈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咒,对着符咒念念有辞,她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文澈此时不会做无用之事。
没一会儿,文澈将指尖的符咒向地上一扔,那符咒宛若长了脚一般,立在地上,随着文澈的手指而动。
昭浔见状极其惊异:
“师姐这是?”
“这是附灵咒,可以代替我们出去看看。”
那声音仍然没有停止,昭浔看着地上走动的符咒,心中一会随着那符咒越来越安心,一会被那声音带得一阵阵发毛。
她不想影响了文澈,但是也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师,师姐,等过段时间,你能不能也教教我这个法术?”
文澈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好一会儿,文澈脸色愈发地沉重:
“隔壁五间房间都没人了,我再看看其他的。”
文澈说着,手中便开始变换动作,但突然就顿住了:
“有一个人影……啊!”
她轻呼一声,跌坐在地上,手轻轻抚着双眼。
“师姐,怎么了?”
昭浔见状立马过去扶起文澈,只见她双眼紧闭隐隐有些红肿,正在竭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接着文澈用力将眼睛睁开,那眼底的猩红令昭浔觉得没来由的疼。
只听文澈低声说:
“没见过这个人,一身黑衣,但身形眼睛都不是追杀我们的那个,他看到了那个符咒,发起了攻击,他已经发现我们了,快些离开,隔壁的那些人不见,也许就是他的手笔。”
昭浔扶着文澈,紧皱眉头看看窗又看看门,不想给文澈压力,压着心中的急躁和恐惧,说道:
“他就在外面,我们怎么离开,如果离开这房间,不是刚好与他碰上面。”
接着昭浔快速呼吸几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将短剑抽了出来:
“事已至此,我们便试试!我们可以从那个要我们命的黑衣人手中离开,未必不能安全离开这里!”
话一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但是师姐,你的眼睛......”
文澈摆摆手,双眼仍然微微眯着,开口打断:
“无妨,从气息中判断,那人也是修炼之人,但究竟是同修还是邪修我尚未看出。”
文澈举起双手快速掐诀,念念有词,没一会儿,两人身上便隐隐闪起金光,文澈一把拉住昭浔的手臂:
“这个隐身诀只能坚持一刻钟,我们出去立马离开这个客栈,如果遇到那个人绕着走,等安全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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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后再想办法,明天我们再回来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话音刚落,两人才注意到,在两人说话间,那吟诗的声音戛然而止。
同时,一个人影停在了她们的门前。
昭浔张大了嘴巴,竭力控制发抖的手,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冷汗顺着自己的脊背流下。
文澈拍拍她,用手示意。
“等他开门,便趁他不注意,绕着离开。”
昭浔见文澈满脸镇定,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心中也有了一些底气。
可是那道身影一直停在门前,没有动作。
大约过了一刻钟,从门上的影子可以看出,那个人抬起手正要推门。
而两人身上的隐身诀刚好失效,又来不及再重新施法。
文澈暗道一声:
“不好,躲不过去了,一会儿我拦住他,你快些逃,我会去找你。”
话音刚落,外面那人推门而入,文澈立马提着清世向着那人攻击而去,一脚冲着他的腰间踢去。
那人反应很快,一闪身躲过文澈的脚,两指将清世控制住。
这时,昭浔闪身到了那人的身侧,伸手便向着他的腰间刺去。
那人眯着眼看看昭浔,将夹在两指之间的剑一转,挥手向昭浔打去。
而文澈趁着这个时候,一道灵力将昭浔推开,另一掌打在那人的心口,将那人逼退两步,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文澈转过身拉着昭浔匆匆逃出去。
两人跑到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前,昭浔拉了拉文澈,用眼神示意。
文澈看过去,那间房的窗户开着,两人便立马跑进房间,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们如今身处三楼,文澈揽着昭浔稳稳落在地面。
二人落地后,昭浔回头看了看那间房,见刚刚那道身影一直追到了窗前,但只是漠然看着两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有再继续追过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文澈依然递给昭浔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一同向着城内跑去。
两人一直跑到了平阳城深处,白日这应是最繁华的地方,但这半夜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师姐,这究竟是什么人?是邪修吗?”
文澈的脸色愈发凝重,摇摇头道:
“刚刚我本以为他是邪修,可是看那气息,大概也是个魔物,他没有追过来,应是因为他在那个客栈中布下了结界,如果出来的话,就会被巡查的修士发现。”
昭浔哪里见过这些场面,听见文澈说魔物,下意识说道:
“最近,我们是捅了魔族的窝吗?好像我们在山上遇见的马蜂。”
文澈没有回答,轻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客栈的方向,语重心长道:
“这个人,费尽心思在这人多眼杂的平阳城,开了间客栈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带走白天那些住在客栈的人吗?可是如果长久如此,就从未有人发现过什么蹊跷?”
“师姐,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文澈看着昭浔,接着垂下了眼,没有作声。
昭浔看着她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哑然道:
“师姐,你,你是想回去救那些人?”
28.第27章
文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们拜入宗门修炼,便是想要为这世间做些什么,我做不到无视那里,看着那些人被带走。”
昭浔认同文澈说的话,但是心中的恐惧让她犹豫起来。
毕竟如今她还未曾学会什么,若是像在战神庙那男子也就罢了,遇上这样的邪修或者魔物,她确实胆怯了。
“可是,你我还要为亲人朋友报仇。”
文澈看着昭浔,眼神中有一阵动容,片刻后低头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本书递给她:
“这是我平时修炼的书,送给你。”
昭浔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没有接,只是恳切地看着她。
“你还未正式拜师,就连想要进入雾虚宗,也是那宿泱的提议,你对世人没有义务和责任,但是我不同。”
“修仙门派,多是利用天材地宝,日月精华,这些看似无主,但也属于三界众生,我不能用着旁人没有的东西,立下保护他们的诺言,却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
“那客栈……”
“客栈中也许除了我们没有旁人,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可能落入那魔物之手,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至于师门之仇……”
文澈说到这里,声音有一丝的哽咽。
“我相信,如今站在这里的无论是师门中的任何一人,和我面临相同的情形,都会作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师姐!”
这番话说完,文澈眼中犹豫之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她坚定地看着昭浔,微微一笑道:
“这个你拿着,你是一个有天赋之人,好好修炼,日后定会有大作为。”
文澈将手中的书塞在了昭浔的怀中,昭浔顺势抓住了她的手,目光闪烁说道:
“师姐,我确实害怕,我,我也没有你那般的心胸,我,我只想给家人们报仇,抱,抱歉。但是,那人实力深不可测,我们应当从长计议,不能贸然行事。”
文澈满眼欣慰看着她,反手握了握她的手,微笑道:
“无论我此行结果如何,你定要好好的,你的仇人与我的,极可能是同一人,若是你报了仇,那便也是帮我报了仇。”
昭浔听到她的话,便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
“你说得对,一切应该从长计议,但是,我可以等,客栈中的人不能等,晚一刻,他们便多一分危险,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和他们一同回来,我,也希望,能够与你一同手刃仇人。”
说着文澈低头一笑,看看昭浔怀中的书,说道:
“这本书我学了三年,才能够用其精要,但是师父给你的那本书,我学了五年,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学得比我快。”
说着,文澈笑着缓缓将手抽了出来,对着昭浔摇摇头,转身向回跑。
“师姐!”
昭浔看着文澈的背影,紧紧攥着那本书,在原地跺了跺脚,一咬牙抬脚追了上去。
就在几月前,她还是那个在村中恣意玩闹,被爷爷和六哥宠着的姑娘,从未见过什么妖魔。
她自然也没有忘记,也是几日前,自己和村中的所有人,还在病痛之中,数着死亡的日子。
若不是文澈一行人的不放弃,若不是宿泱的机缘巧合,如今,自己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她看着那凄凉寂静的街道,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周遭渐渐起了风,吹在她的脸上,令她没来由地想到了那日拼死也要抵住门的蒙六。
书中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句话,自己也曾对宿泱说过,那时自己只是想要好好陪在爷爷身边,为爷爷养老送终。
而如今……
昭浔依然是昭浔,也不是曾经的那个昭浔。
她昭浔不敢自居为君子,但也不能做那落荒而逃的小人。
昭浔,你已经丢了一个恩人了,不能再把另一个弄丢。否则,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爷爷。
不就是烂命一条吗,有本事拿去!
昭浔用尽毕生力气跑着,终于在到达客栈之前抓住了文澈的手腕。
文澈此时十分警惕,倏然有人抓住自己的手,下意识便抬起另一只手向对方门面招呼。
好在她刚一转头就看见了昭浔,才堪堪将动作止住,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
“你怎么回来了?”
昭浔刻意忽略文澈满是责备的眸子,顺了顺呼吸,坚决地开口:
“师姐,我想好了,我如今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甚至还有你,身陷囹圄。刚刚以你我之力能够逃出来,已是幸事,所以若是想救人,甚至捣毁这里,我们定然需要帮手。我们兵分两路,你去灵微宗找人,我去客栈探清情况。”
文澈一怔,反手捉住了昭浔,目光十分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你去找他们,我去客栈寻人!”
昭浔一反平日那灵动活泼的摸样,十分认真地摇摇头:
“我不知灵微宗在何处,而且他们不认得我,未必会相信我的话,还有,我尚且无法灵活御剑,就如你所说,此时耽误一刻便多增一丝危险。”
她话语一顿,接着说道:
“我不是师姐你,我不讲道理,就如当时在战神庙一般,我会用我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贸然行事,若是真的与那人碰上了,我会给你留下线索。”
昭浔提到了两人最初冲突的开始,但却再未有任何动容,只是收回手,摸上了手腕。
她的手腕戴着一串由铜板串成的红绳。
“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已经学会了师父教给我的进阶心法,我手中还有清世和文霄师姐赠予的羽衣,我,未必做不到。”
昭浔冲着文澈点点头,还未等她反应,接着立马回头跑向客栈的方向。
“你!”
文澈看着她的身影,想要追上去,可是她也明白昭浔所说的话才是最佳选择。
她犹豫了一瞬,一握拳头,接着双手掐诀,召唤出清世匆匆跳到了剑身之上,赶往灵微宗的方向。
两人已经在客栈附近,所以昭浔没走多远,就到了客栈门前。
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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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黑漆漆的,一丝亮光都没有,悄无声息。
只有几片叶子随着轻风飞起。
昭浔站在客栈门前,将自己的短剑握在手中。
“昭浔,那个黑衣人你都能捅上一剑,你在怕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剑走到了客栈门前,猫着腰将耳朵贴上了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静悄悄的,早已没了那骇人的吟唱声。
她闭上眼心中念了几句,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了门。
门内空无一人。
“谁啊?”
正当昭浔轻手轻脚地想要上楼查看的时候,店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啊客官,你是打算住店吗?”
店小二的神情没有丝毫反常,皱着眉头微微抬头看着昭浔,看起来与白日没什么两样。
但立马,店小二睁大眼睛看着昭浔,脚步挪动躲到了前台的后面,手中拿起了算盘,一副防御姿态:
“这大晚上的,你连门都不敲,直接往楼上走,你不会是贼吧?!”
说着,还向昭浔手中的短剑瞥去。
昭浔抬眼看看楼上的方向,想要追上去但又理亏,于是装作一副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我,你才是贼呢!我敲了一阵门,是你睡得太死没有听到,更何况,你这店这么黑,我以为其中没有人,才直接进来的。”
店小二上下打量着昭浔,翻了一个白眼,走过去将桌上的蜡烛点燃,昭浔警惕地看着他。
只见他脸上划过明显的不耐烦,但是仍然咧着嘴角敷衍一笑:
“客官,这大半夜的,城门关了,城内的所有商铺也都打烊了,一般情况也没有什么客人,我们当然也要休息,没有人没有灯不是正常之事吗?小店也要节约成本,蜡烛又不是不花银子,燃不尽的。”
说罢,店小二的语气中再添三分不耐烦:
“客官,你究竟是不是要住店呀?”
昭浔被他的话堵得一噎,无法反驳,便模仿文澈的样子,微微抬头目光冷淡,将手中的短剑放在桌上,看着小二改口道:
“我乃灵微宗修士,今夜追随一妖物来此,但是追到门前,那妖物却不见了踪影,你店内可有何异常?”
“若不是急事,我也不至于不打招呼就进来。”
说着,昭浔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枚最小的银子,佯装不在意地看了又看,才瞥着眼睛将银子放在了桌上。
这话好似真的唬住了那店小二,他也没注意到昭浔的动作。
只是一改刚刚不耐烦的样子,瞪大了双眼,张张嘴,好一会结结巴巴说道:
“什,什么妖?小姑娘,你,你不要在这里吓唬人……”
昭浔见自己的说辞起了效果,立马清了清嗓子,变得更加严肃起来:
“你刚刚说过,城门已关,若不是我追随妖物,这深更半夜来此会是为何?那看管城门的守卫,会给我开门吗?”
那店小二皱着眉头畏畏缩缩看着四周,一边咕哝着:
“啊,这,这,小店没什么异常啊。”
29.第28章
昭浔不动声色地观察店小二,心觉对方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而她也没办法凭空给他变出什么,便打算离开。
毕竟刚刚那怪人也许已经看到了自己和文澈,既然这店小二还在,那这客栈也不宜久留。
另想办法吧。
昭浔心中合计着,便顺势说道:
“既如此,我去别处看看。”
却没想到,刚刚还眼高于顶的店小二,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膝盖弯得简直要跪下去:
“仙姑,仙姑你别走,你都追到这里来了,怎么也要保证我们的安全不是,我们可都是无辜的啊。”
说着,店小二抬手一指楼上:
“这儿的老板是我爹,我能做主,就楼上,我给您安排一间上房,仙姑,你留宿几日,哪怕不是为了我们,不是为了那妖物,你自己追了半宿,怎么也要好好休息休息不是?”
说心里话,昭浔是万万不敢独自留宿这里,可是除了这里外,她更不知道该要去何处找那人的线索。
更何况,她现在首先要确认,其他的几间房中的人,一共有多少,眼下还在不在此间客栈。
昭浔垂眼思考之间,那店小二依然在喋喋不休劝着,那神情仿佛昭浔若今天出了这个门,他便能立马撞上柱子血溅当场。
“仙姑,你就留下吧,你放心,我就当做没有见过你,那上房也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修炼的。”
昭浔想了想,既然只有这一个线索,那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曾经在书中看过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昭浔紧握的拳头松开,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烦请小哥带路。”
一听见昭浔松口,那店小二明显眼睛都亮了起来,利索地起身,小跑着上楼,一边说着:
“仙姑请跟我来,我保证,这间绝对是我们客栈最好的一间上房!”
昭浔一边跟着,一边状若无意地问道:
“今日客栈共住了多少人?”
“回仙姑的话,一共六十二人,在熄灯之前,全部回了客栈,夜半我还去各屋送了热水,没有什么异样。”
与文澈逃出去之前,她一直在房内,并没有人问热水,难不成是在两人逃出去之后?
那为何说没有异样?
昭浔心中疑云更重,连带着对店小二都多了三分怀疑。
说话间,两人走到三层的走廊尽头,店小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昭浔心中警惕但面上不表,十分自然走了进去。
但刚一进去,便有些傻眼。
不过是楼上楼下,竟比刚刚两人住的更要好。
这一定是客栈里面最好的上房,一间房子,要比自己从前的院子还要大。
“仙姑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多住几天,别急着走,有什么事您就喊我就成!”
这句话唤回了昭浔的念头,转头看过去,店小二正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
昭浔装模作样点点头,走到书案前将短剑放了上去,面朝窗子摆摆手。
等她听到店小二离开关门的声音,才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城里的人当真如此富贵!
昭浔心中并无艳羡,更多的是酸涩。
可是她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沉溺在情绪中,这已经过了三更,虽然店小二已经说过,直到半夜还无事发生,但她仍然不放心。
昭浔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窗的一角,她从乾坤袋中拿出文澈塞给她的传音铃。
客栈此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自己也并未收到文澈那边的传讯。
昭浔心中想着,便轻手轻脚出了门,沿着墙根一步一步走着。
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周遭的声音。
路过每个房间的时候,都会将窗户推开一个缝隙,看看里面的人还在不在。
还好里面的人都在,看着也没什么异常。
昭浔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拿出传音铃再次摇了摇。
依然没有音讯。
这样走遍了整个两层,昭浔再次回到了店小二为她安排的房间。
她坐在桌案前,想着前后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还未等她想到什么线索,头脑就有些昏沉。
毕竟肉体凡胎,奔波了数日,伤也并未痊愈,眼下着实有些支撑不住。
昭浔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看看手中的传音铃,晃晃脑袋:
“嗷,客栈如今共62人,不多不少,况且现在也没什么线索,就睡一小会儿,等醒来再联系师姐,和她好好商议此事,爷爷说过,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句话仿佛安慰了她一般,没一会她就伏在书案上睡着了。
突然间,“砰”地一声将昭浔惊醒。
不知道为何,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两年前,自己与蒙六突遇野狗,蒙六徒手将它抓到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摸上了手边的短剑,但头仍然埋在手臂中,静静听着周遭的动静。
静悄悄一片,再无任何声响。
她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客栈中的那个黑衣人,正好整以暇地在她前面几步之遥处看着她。
“啊!”
昭浔吓得低呼出声,立马站起身拔出短剑指向那人。
对方没有丝毫的动作,反而像是被她逗到了一般,弯了眉眼。
那人眸中带着十分的凌厉,不怒自威,但是此刻剑眉星目间的浅浅笑意,又徒添三分柔和。
若不是那眼角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
她后退两步,紧紧盯着对方,连脚边踢到了什么也无暇分心。
可就是一瞬,脚边升起一股黑气,绕着她周身缓缓升起。
“这是什么东西?!”
她再次见到山洞里面的那诡异之物,心中骇然,连忙扑打着双手想要将它打散。
可是那黑气却丝毫未受到影响,反而在接近她的脖颈时变成了一只手的模样。
瞬间掐上了她的脖颈。
她将短剑刺向了那黑气,却只是穿过黑气,毫无作用。
慌乱之中,短剑掉落,她只能伸手想要拉开那黑气形成的手,可是那手却无实体,无法触碰。
虽无实体,但那力道依然渐渐收紧,昭浔的脸涨得通红,慢慢喘不过气,窒息感将泪水逼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用力转头看向那个黑衣人,只见对方仍然双手抱胸,一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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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的模样看着自己。
“清浔,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什么清浔,你,你找错人……”
在失去意识之前,昭浔迷迷糊糊听到黑气中传来这样一句话。
接着她眼前一黑。
就在这时,昭浔指尖一痛,立马惊醒过来。
颈间的疼痛已经消失,但浓浓的窒息感仍然没有散去,她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
却发现自己仍然伏在桌案之上。
难道是一场梦?
她警惕着没有动作,瞬间抬头看向眼前。
没有人。
还好,没有人。
她坐在那里缓和着心神,刚刚那场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如今胸口依然因窒息而隐隐作痛。
好一会儿,她终于恢复了神志,这才意识到指尖仍然有着一股灼痛感。
她收回手,原来是将要燃尽的蜡烛的蜡油滴在了指尖上。
指尖这点痛感,终于让她感到了真实。
昭浔顺了顺呼吸,推开窗户的一角。
天色已经蒙蒙亮,楼下开始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或许,我该回之前那两间房看看?
昭浔如今清醒了,又开始想着那诡异之事。
另一方面,刚刚那场噩梦,着实让她如今有些不敢在这个屋子中。
她悄悄下楼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昭浔站在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而入,屋内黑漆漆的,她燃烧了一枚火炎符。
透过这点光亮,她发现这个房间与两人离开时竟别无二致,没有一丝的打斗痕迹。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也是我和师姐的梦?
怎么可能?若是梦,我如今怎么独自在这里?!
难不成,是我还在梦中?
疑惑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十分有规律的脚步声。
昭浔立马将手中的符咒攥在手心,不顾手心被灼烧的疼痛,等符咒完全熄灭,便将灰烬倒进了乾坤袋,一点也没落在地上。
她蹲在床边,看着门口的方向,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影落在了门上。
不是师姐,师姐没有这般高,加上那身掩藏身份的广袖长袍,影子应该会更宽一点。
昭浔看着人影伸手比划着。
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昭浔心下一惊立马左右看看,想要找个退路,或者遮挡之物,她一回头便看见了床上带着的帷幔。
她压低身子,蹲着一步步挪到了帷幔后面,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好巧不巧,刚好响起了此人推门的声音。
“诶不对啊,我明明听到这屋里有声音的,可是册子上写着明明是空房,难不成是招了贼?啊,啊,不会是那位仙姑说的妖,妖吧……我,我去找仙姑……”
是店小二的声音。
怎么会是店小二?身形不像啊。
他说这是空房又是怎么回事?这明明是我和师姐之前住的房间。
还没等昭浔想通,外面又响起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昭浔还在思索着店小二的话,但脑中又划过了另一件事:
“不好,他说要去找我,我要赶快回去。”
30.第29章
昭浔从帷幔中出来,活动活动刚刚在逼仄空间中崴着的脚,正要离开,她却发现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被这力量拉扯到了墙内。
一阵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昭浔感觉自己重重摔到了地上。
“诶呦。”
她揉着被摔疼的手臂,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那股力量带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
还好,自己落下之处比较偏僻,不至于被别人当做妖物杀了。
她刚站起身便觉得脚踝一阵刺痛。
昭浔踉跄一下,心中暗道自己倒霉,这么一摔把脚也崴了,一会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跑呀!
她想了想,还是到人多的地方比较安全,毕竟有人动手也要考虑周围人不是?
蹲下身揉了揉脚踝,她便一瘸一拐地向着人烟处走去。
不知道师姐现在找到灵微宗没有,若是她回去见到我不在客栈,会不会以为我逃走了?
我要赶紧找到回去的方法。
这几日不寻常之事太多,如今昭浔仿佛已经见怪不怪,除了担心文澈找不到自己外,一点子着急都没有。
没走一会儿,昭浔便走到了一个村落处。
门口一个老婆婆正在缝着什么,抬头看见她,立马热情地招手道:
“诶小姑娘,你是哪里来的呀?看你这样子,刚修炼不久是不是?快过来快过来,看看我给儿子绣的兽皮!这可还是我前些日子从云梦泽学来的呢!”
还没顾得上回答这老婆婆,昭浔便因她的话吃了一惊。
云梦泽?她曾听文澈说过,因为人的能力有限,最常见的不过是沉湎于当世的七情六欲。也因此,人间也被其他几界称为云梦泽。
所以,她现在已经不在人间了?
那她,她是死了吗?
又或者,那个客栈就是暗中通往这里,半夜她和文澈看到的消失的那些人,也是不明不白来到了这,又莫名其妙被送了回去?
正当昭浔犹疑之时,那老婆婆又开口说了话:
“你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这村中的大家都去墨渊城采买了,听说魔尊大人的妹妹回来了,两日后开始要庆贺,庆典会持续半年呢,我在家里待了一天,真的是闷死我了,快来陪我说说话。”
说着,那老婆婆转眼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正笑吟吟看着昭浔。
当然,这年龄也不过是昭浔按照人间的年纪猜出来的。
毕竟对方是魔,他们的年龄哪是昭浔可以猜透的?
那女子虽然满脸和善,昭浔依然十分紧张。
但是她更怕自己惹得对方不高兴,对方一口把自己给吃了。
跑也跑不过,她思量了一下,索性听对方的话,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是哪个宫殿的呀?看你的样子,应该修炼还没多久,能跑到我这深山老林来,想必是逃出来的吧?”
昭浔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够依据什么,来判断自己的身份,但是一听对方没看出自己是凡人,心中松了几口气。
她装作为难地笑笑,吞吞吐吐地说道:
“是啊,魔尊大人的妹妹回来了,便让我们这些人去侍候,没想到我不小心打碎了魔尊大人最喜欢的琉璃盏,他要杀我,公主偷偷帮我逃了出来。”
昭浔也不知道魔尊的妹妹应该唤作什么,便按照话本子中的称呼随便叫了一声。
“这样听来,这宫主倒算个良善之辈。”
见自己猜对了,昭浔暗中庆幸,连连点头。
她看着那女子玩弄着手中的花,两人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开口问道:
“我此前进入魔宫也没多久,很多事也不清楚,请问公主回来之前,是去了哪里呀?”
许是真的一日都没有人聊天,一听昭浔主动开口,那女子一下子来了兴致,把精心侍弄的花一扔,双手撑在身后,看着昭浔,嘴角有些笑意,一副高深的样子:
“这你可真的算是问着人了!我也是好奇此事,前段时间便稍微打听了一下。”
说道“稍微”的时候,那女子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听说千年前的时候,当时的魔尊正苦于要和天界联姻,他不舍得自己的女儿,正两难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宫主。哦就是如今魔尊大人的妹妹,当时魔尊大人还未上位,和妹妹都是普通的小魔。
老魔尊想要让宫主代替自己的女儿嫁到天界,便将他们收做了义子义女,想要将宫主嫁到天界,但宫主不愿,趁着在那两个劳什子战神还有司法天神奉命迎亲的时候,逃了出去。他们追回之际,却没想到战神失手将她打入了轮回。”
“啊?”
那女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意料之中的戏谑,仿佛再说“你瞧”。
“啧啧啧,魔尊大人本就和妹妹相依为命,一气之下便趁着战神和司法天神问责之时弑了君,哦就是当时的老魔尊,当时他杀红了眼,直接杀上了天界三十三重天,可是被战神打败了,他在人间找了妹妹近千年,这才将其寻了回来。”
听到了有关战神的恩怨话本,昭浔也情不自禁对这个故事起了兴趣:
“那魔尊大人岂不是恨透了战神?”
“哎,魔尊大人怎么想的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若是我的妹妹被谁给欺负了,那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说着,那女子手成爪状,比在脸颊侧,看似在开玩笑,但眼中却实打实的一道凶狠。
令昭浔脊背一凉。
“额,那个,魔尊大人,那不也去天界报仇了嘛,你不是说被战神打败了。”
女子一听,无奈一耸肩:
“是啊,所以这也不怪魔尊大人,这不,听说他把妹妹找了回来,立马就要在魔界设宴,连带着墨渊城的东西都开始打折了。”
昭浔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那,魔尊大人,会为了这次的宴会,抓来凡人吃掉吗?”
女子手中动作一顿,轻蹙着眉头看向昭浔,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说什么呢?要是真的抓凡人过来吃,那劳什子战神,不直接把我们魔界炸了?!”
昭浔想到当初文澈说,司战上神能够帮忙让他们起死回生,一听这女子如此说,眼睛亮了三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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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骐骥:
“战神当真如此厉害?”
“啧啧啧。”
那女子面露嫌弃,转过头去。
“看你还是年轻,没听过千年前战神和魔尊大人的恩怨情仇。”
“什么……”
昭浔一怔,打算接着问下去,可是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女子又变回了老婆婆的样子,摆摆手开始赶人:
“走吧走吧,老婆子我还要忙呢。”
这是嫌弃自己话不投机了?
昭浔有些尴尬,她一个还不到二十的人,哪里能够听说这些?
见那女子确实不打算再理会自己,昭浔转身朝着刚刚那女子指过的方向走去。
那是刚刚她说的墨渊城的方向。
昭浔也不愿再魔界久留,可是如今自己找不到出口,又收不到文澈的消息,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
那墨渊城一定有很多的,“人”,说不定,我会遇到可以帮自己的。
或者,文澈如果能够看到自己留下的线索,真的想办法来到了魔界,那她大概也不会在深山老林中找,应该也会去那人多的地方。
如今昭浔手上的那条手串,已经空空如也,再也不见一枚铜板。
“墨渊城百里外是诡市,是三界交易之处,魔尊与战神战后定下契约,不可在此处伤害三界任何生灵。诡市鱼龙混杂,你走到那里就算了,不要再向墨渊城走了,即使魔界不抓人,但是凡人真的送到口中,他们也不介意真的吃了。”
昭浔听到那女子说的话,心中一惊,立马便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果然没能瞒得住她。
她转过头看去,只见那女子依然背对着自己,仿佛刚刚那一番话,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她想了想,尊尊敬敬抬手向着那女子行了一礼。
“多谢姐姐。”
那女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但是昭浔就是确定,她听到了。
刚到这魔界,就遇到了一个好魔,那我一定能遇到愿意帮我的人的。
昭浔这样想着,脚步都坚定了几分。
在这魔界,昭浔分不清时间,只知道自己已经走得口干舌燥、脚步虚浮,这才隐隐看到了“诡市”两个字。
“呼,终于到了。”
昭浔松了一口气,拿出传音铃。
“师姐还未联络我,难道她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说这仙器传音铃在魔界里面没法用了?”
她这样想着,便有点心虚。
不过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诡市,她定了定神。
既然是供三界交易之用,那定然会有离开魔界的出口。
她如今找不到方法,先脱离这里再想办法联络师姐也不迟。
“墨渊宫主回来是大喜事,我们小店都打折!快来看看啊!”
“听说过几日的宫宴十分盛大,魔尊大人一定会准备很多奇珍异宝。”
“宫主终于回来了,都怪那个劳什子战神,害得我们宫主在那云梦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你在说什么?!战神护佑苍生,不比你们劳什子魔族好多了?!”
……
31.第30章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昭浔默默凑过去。
她倒不是想要掺和两个人的争吵,毕竟那陈年往事她也不清楚。
只不过那个为战神说话的人,明显不是魔界的人,那既然他能到这诡市,就一定知道如何离开。
那人被同伴拉开,一甩袖子愤愤离开。
昭浔见状环顾周围,立马不动声色地跟着上去。
“你说说你,和那魔物较什么真,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等师父归位,看他们还敢不敢!”
师父?
他们叫的师父是战神吗?他们是战神的弟子?难道他们也是神仙?
昭浔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他们对战神的称呼,犹豫了一下想要跟上去问个清楚,这样,即使等不到文澈,最起码能够让他们帮忙解决这件事。
可是昭浔刚迈出一步,便听见他们继续说道:
“你不要再乱叫了,上次师父已经警告过,虽然咱们供奉战神,算是她的徒子徒孙,但也不能这样僭越。”
“哎呀行行行,不是说战神下凡历劫吗?也不知道她历劫的样子是男是女,能不能得以一见,若是有机会助她一把,是不是等她归位后,我们也能直接飞升?或者,你说有没有可能师门中就有战神的转世?说不定,你我……”
“别想那些美事了,战神何等人物,她无错下凡,怎能是历劫?司命星君肯定会给她安排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安然回去的,说不定是哪家贵人家的小姐,甚至是哪个宗门的祖师之类的。”
“你说得也是,战神历劫,怎么能和堕仙一样呢?就算真的是有错,也不可能和旁人一样。”
昭浔跟在两人的身后,不动声色地听着。
战神下凡历劫了?
那是不是因为她下凡,人间无人守护,才导致的瘟疫?
昭浔摇摇头,这神仙天界之事,哪是自己一个村野小丫头能够猜想的?
只不过若真是如此,这天神……
罔顾人间生灵,也算是天神吗?
又或许,我们真的就是他们眼中的蚂蚁?
昭浔心中微微一颤,但也仅仅是一瞬,她便打算再跟上去听一听,却不想,就这一个愣神的功夫,面前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而自己,光顾着听两人说话,想着能够跟着他们离开,没注意自己早就出了那诡市,如今身处一片密林之中。
在这陌生的环境,昭浔打了一个寒颤。
这魔界的天色本就昏暗,如人间傍晚的样子。
如今四处寥无人烟,远处仿佛还有隐约的呼啸声。
两个人转眼间就不见了,难不成,诡市的出口在这里?
昭浔压下心中的恐惧,强行安慰自己道。
这密林四处都看不到边界,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方向感。
她一边将羽衣穿在了身上,握住短剑,一边警惕地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走去。
即使这附近真的有出口,自己应该也很难找到,与其在这乱转甚至误入其他地方,不如先回到诡市再说,找个其他人跟着。
昭浔心中做好了打算,但刚走出一步,却听见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呼啸。
她垂眼一默,瞬间转过头,只见一道黑气快速地向她袭来。
昭浔来不及恐惧,立马翻身向旁边一滚。
“哟,新鲜的凡人。”
尖锐又带着戏谑的声音,与昭浔想象中,话本子里的恶鬼如出一辙。
昭浔躲开的动作十分迅速,却依然被那道黑气击中了手臂。
被击中的地方,出现一道如石锤砸出的伤口,鲜血涑涑直流。
昭浔痛极,低呼一声跌坐在地,看着那似乎在审视自己的黑气,又看看已经疼至麻痹的手。
她眯眯眼,趁着那黑气没有动作,迅速扯下一块衣角,将短剑绑在了手掌上,踉跄地站起身。
那团黑雾无任何实体,却令昭浔莫名觉得,他正张牙舞爪地得意着。
“哟,你身上竟然还有灵气?还不少!”
“看来我今天是来着了,竟然能碰上这等尤物,若是吃了你,我必定修为大增。”
“小姑娘,你也不要反抗了,乖乖的,我保证一口就把你吞下去,绝不会有多疼的。”
昭浔压下心底的恐惧,强撑着镇定,她后退几步,紧紧握着短剑。
一听到他说这话,昭浔立马计上心头。
她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连连后退,笑得为难又难看。
“不要吃我,求你不要吃我,我家中还有爷爷要照顾,你放了我吧。”
那团黑气的声音放缓,仿佛是欺骗小孩的人牙子。
“乖孩子别怕,我记住你的样子了,等我修为大增可变幻万物之时,我定会替你回家看望爷爷,然后,送你们爷孙团聚的。”
接着又是一阵凄厉的笑声,震得树林中叶子跟着沙沙作响。
昭浔面上毫不掩饰地恐惧,实则依然警惕地看着那股黑气,却见那股漆黑的气体正中,慢慢浮现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瞳孔黝黑深邃。
不能看!
昭浔想到儿时听过的那些吸人魂魄的故事,立马移开了视线。
接着放柔了声音。
“哥哥,我爷爷年纪已经大了……”
话音未落,一道凛冽的风声划过昭浔的耳边,昭浔被掀翻在地,刚刚的伤口砸在了地面上,肩膀又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若不是身上有羽衣护体,恐怕自己这条胳膊早就断了。
“果然,年轻又带着灵性的人,味道就是不错。”
昭浔见自己示弱的方法一点用处都没有,便想着,与这魔头无法来软的,那只能硬碰硬了。
可是自己毕竟才修炼没多少时日,甚至从未试过使用那些心法,面对这诡异的东西,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还未等昭浔下定决心,那股子黑气便发出了一道极似嘲讽的声音,接着便朝着昭浔再次袭来。
昭浔跳到一旁躲过了这次袭击,站稳后迅速掐诀:
“风中围困!定!”
一股强劲的风,带着漫天黄沙与那黑气在半空中对峙,将对方阻拦在原地。
昭浔十分意外,看着这情景,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满眼的不可置信,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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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又转化为惊喜:
“诶,这么容易吗?”
“第一次使用师父教的法力,没想到威力竟然这般大!”
这样想着,昭浔觉得信心十足,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得意之情。
那黑气的身形明显一顿,仿佛是有些意外,但立马发出了一道沙哑的冷笑声:
“呵,区区雕虫小技,也想与我斗?”
只见那黑气渐渐扩大了身形,将那黄沙渐渐吸入体内。
昭浔心中骇然,但无暇顾忌心中的那股情绪,趁着此时毫不犹豫上前几步,一边念着学习的法咒,用黄沙与那黑气周旋,一边将文澈留给她的符咒朝着黑气扔过去,暗中寻找时机。
可是那些符咒仿佛掉入了漩涡之中,连点光亮都没见到,便被那黑气吸入其中。
昭浔也顾不得这些,只能边战边逃,终于在她绕着那团黑气不知道多少圈后,她见那黑气来不及防备自己,也不管有没有用,上前一步将短剑刺入了那黑气之中。
“哼,区区凡人带着一把破剑,还想伤我?嗯?什么,这是什么?”
那黑气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接着发出凄厉的惨叫。
昭浔同样震惊地低头看着手中、已经没入那股黑气的短剑。
只见她手中的那把清世,正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源源不断地注入那道黑气。
那黑气呼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震得昭浔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耳朵,但仍然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头也跟着有些眩晕。
正当昭浔担心自己被震晕,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候,只见那道黑气渐渐暗淡下来,反过来被清世吸入了剑身之内。
与那山洞之中,对峙黑衣人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半晌,那道黑气已经被全然吸入短剑之内。
昭浔感受周围已经安静下来,晃晃头清醒了不少,抬头只看着渐渐澄澈的空气,以及渐渐消失的光,她睁大了眼睛。
接着,一瞬间下意识将短剑扔在了地上。
在山洞之时,身边有文澈,她理所当然的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如今只有她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魔界,早就战战兢兢,只是强撑着一个想要活着的信念才没有倒下。
如今经历这一遭事,她突然就害怕起来:
“这是什么?师父给的灵器竟然会吸收魔气?那如果吸收了足够多的魔气,这,这灵器,我能控制得住吗?”
昭浔略带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短剑,但是这毕竟是若虚师尊送给她的,她眼下也只有这么一个防身之物,不甘心就这么扔了,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咬着嘴唇安慰自己道:
我不了解这些法宝,但既然神器可以制衡魔气,那,那说不准,说不准有些法宝就是能够吸收魔气,为自己所用也说不定?
还未等她想办法说服自己,只见那短剑“嗖”地飞到半空,指向昭浔。
昭浔一怔,立马考量,若是这短剑反过来袭击自己,自己逃生的几率有多大。
嗯,毕竟是师父送的法宝,还听我的话,也许,不会袭击我……
昭浔仍然心存一丝侥幸,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32.第31章
昭浔死死地盯着那短剑,只见那短剑,“嗖“地飞过她的身边,将她的手臂划出一道口子。
“啊?!”
昭浔第一时间是生气,但转眼便想通了自己如今身处何种境地,也顾不得什么,立马转身就跑。
没想到刚跑出两步,那短剑从她的头顶飞到她的眼前,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扑腾着双手好不容易停住脚步,一咧嘴立马转头继续跑。
昭浔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突然发觉那把剑好像没有再跟上来。
她心中划过一抹喜悦,但还没等她松口气,她看看周围,却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开始原地踏步,丝毫没有挪动分毫。
自己竟然被那把剑控制住了!
惧极之后便是怒极,昭浔也不管那短剑能不能听得懂,指着它便开始骂道:
“帮我对付那魔气的也是你,现在要杀我的也是你,你要怎么样?你到底是哪边的?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好几回了......”
昭浔喋喋不休,仿佛真的能将这把短剑骂得“迷途知返”一般。
可是她面前的短剑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变化,渐渐开始发出淡黄色的光芒。
不一会儿,一道混着星星点点黄色亮光的黑气,从短剑中一缕缕冒出,自四面八方冲着昭浔围绕而来。
那黑气较刚刚的那个魔物而言,要柔和许多,速度也十分轻缓地在昭浔周身围绕。
昭浔在那黑气的控制之下,张开双手双脚脱离了地面,渐渐飞到半空。
“你要做什么?!你个叛徒!”
昭浔头不能动弹,只能竭力垂下眼看着自己双脚距离地面越来越远,连带着她的骂声也颤抖地越来越厉害。
“我,我有亏待过你吗?我......”
话还未说完,昭浔目光追随着黑气的一动,惊觉那黑气竟然顺着她手臂上那道被短剑划破的伤口,慢慢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昭浔张大了嘴巴,声音带上了哭腔,十分的色厉内荏的味道:
“你要做什么?要吃就吃!你休想控制我!”
她不顾自己双脚悬空,开始挣扎起来,可是毫无用处。
随着黑气进入到她的体内,她声音越来越弱,意识渐渐地跟着飘忽,眼皮如坠了一块大石头,用力才能勉强维持清醒。
可是没一会儿,她仍然没能控制住,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九重天司命殿的高台之上,阿泽满眼担忧与疑虑,蹙着眉头看着身边的宿泱,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星君,如今命书损坏越来越频繁,这……三界是不是真的要有灾难?”
宿泱听到这个问题后,一反平日温润面孔,抿抿嘴垂了垂眼。
司命殿正中央由日月精华幻化而成的命书,正不急不缓地一页页翻动,每页之中的文字皆在飞快地变化更新着。
就如一个人的一生,于万年之中不断变化更迭。
宿泱不语,紧蹙的眉头却已然显露出,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见宿泱没有回答,阿泽看看他,再次大着胆子接着说道:
“如今,云梦泽越来越多的人,命运走向脱离命书。而那些人一旦偏离命运,名字便从命书之上被抹去,自此,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的魂魄,哪怕是在轮回,星君……”
说到这里,阿泽看着宿泱晦暗不明的神色,张张口又抿着嘴唇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宿泱一垂眼,嘴角未动但分明发出一声轻笑,接着缓声问道:
“你想问,这是否与战神下凡有关。”
阿泽有些心虚,嗫嚅着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宿泱,但那神情显然已经承认了一切。
宿泱依然看着命书,没有分给他半点眼神,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如今三界祸乱频出,若是放任下去,天道必定会出手重塑三界。”
阿泽看着宿泱,眼神中有一丝犹疑与恐惧,继续说道:
“听说若是天道重塑三界,届时,三界将陷入混沌,不会再有天地人之分,仙族将会重入云梦泽,修炼积攒功德接受封禅,妖魔精怪皆需重新修炼,即使是上古神族,也多少会受到影响,那……”
说到这里,阿泽抿着嘴,已经说不下去。
这个场面,恐怕上古神族亲眼见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宿泱没听到阿泽接下来的话,这才转过头看了看阿泽,微微一笑:
“听起来,万物平等,似乎飞升最好的机会。”
他话语一顿,缓缓说道:
“人人皆道神仙好,却不知神仙经过多少磨炼才得以成圣。”
宿泱脑海中,浮现出死守城门的清浔模样。
“你所听没有错,三界会进入混沌。”
“对于魂魄来说,跌落到凡尘、重入轮回、甚至魂飞魄散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混沌。”
宿泱被任命为司命星君后,不过千年,便恰巧见证了一次混沌。
那时的记忆带着一股尘封已久的腐朽味道,缓缓浮现出来,宿泱的声音更加缓慢了三分:
“无日夜之分,不分善恶,不分好坏,只有强弱,人食人,人欺人。”
“要么于痛苦之中活下来,要么在痛苦之后魂飞魄散。”
“若在混沌之中得见光明,三界自会重塑,反之,便永堕荒芜。”
他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也许,在过去的上万年,他们看遍了人世间,已经不再有什么留恋或者恐惧。
但是在这坦然之中,他仍然对那个自请下凡的战神有着一丝的不忍,或者说,是不甘。
宿泱默了一会儿,才轻轻一笑说道:
“这背后的原因也许不是战神,但幕后之人定是趁着战神下凡才敢作乱,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帮战神归位。”
宿泱看向阿泽,看到了对方的眼中隐隐作现的恐惧,宿泱轻轻弯了弯嘴角。
他如今看着阿泽,就如看到了当年修炼之初的自己。
宿泱转过头,再次看向命书:
“上次让你去查的人,查的如何?”
阿泽听到此话,一怔,接着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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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
“这段时间一直担心命书,竟然忘了同星君禀报此事,那雾虚宗的文澈身上,确实有魔尊沧溟的气息。”
说着,阿泽拿出一颗珠子,那珠子如鸡蛋大小,周身圆润泛着淡黄色的微光,内部隐隐有黑紫色的气体缓缓流动。
“我把这魔珠靠近她的时候,确实发出了黑紫色的光,可是正当我想要取她的几滴指尖血时,战神大人找了过来,我担心事情败露,便赶紧离开了,还请星君降罪。”
宿泱看着阿泽手中的魔珠,轻轻挑了挑眉,接着一挥手,将那魔珠收了起来。
“无妨,魔珠乃是沧溟当初用自己的心头血所炼,若不是至亲之人,魔珠不会有反应的,也无需执着其他验证。”
“那我们要不要把文澈带回来?毕竟她如今只是一个凡人,我们可以借口说让她来天界修炼,只要她在天界,那我们便可以有筹码与魔界抗衡。”
宿泱转过身,没有斥责阿泽所说是否合乎天规,是否有违神族良善之性,只是负手摇摇头道:
“没用的,我们已经察觉了文澈的身份,魔界不会没有感知,即使尚未确认,他们也会在文澈身边留下咒法监视。若我们动手,沧溟等人定然有所觉察,区区魔族,神界自是不放在眼中,但若有其他势力趁虚而入,便是腹背受敌,虽不会落于下风,但却无暇保护三界其他生灵。”
也许这个时候,有些天规有些天性,都无暇再去顾忌。
但三界,以及其中的生灵,仍然是他们的底线。
宿泱轻轻叹了一口气,那能以一己之力掣肘整个魔界的人,如今自身不保,他们也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好。
三日前,宿泱修复命书后,顺路走了一遭玉华山。
自清浔下界后,他们再也没有去过她的洞府。
等他到了玉华山,竟发现原本生机勃勃、满山桃花、溪水潺潺的仙地,如今一片破败,丝毫看不出百年前的美好。
宿泱惊异之中,在干枯的桃树下,找到了清浔留下的值守弟子,那弟子正趴在石头上酣睡。
他见那弟子模样有异,施法才将他从梦境中唤回。
原来那弟子大意之中被沧溟用魔气迷惑,全然未觉周遭的异样,且日日按常上报天界玉华山的情况。
这才让众神没有发觉沧溟已不知在何时出逃。
宿泱匆匆赶回了神界,将此事告知了众人。
自此,从前他们所疑惑的事、所担忧的幕后之人,仿佛都有了出处。
但是那预示着三界浩劫的天象,仍然令众人看不透。
那岂会是区区沧溟可以造成的?
“你留下看管命书,我去寻找战神,只要这一世她能够善始善终,我不信她仍然无法平安归位。”
宿泱说罢不等阿泽回答,一挥手便到了雾虚宗,自己那日离开的地方。
他站在见昭浔最后一面的地方,闭上眼感受昭浔与文澈的位置与行动。
但是却一无所获。
宿泱倏地睁开眼,上万年来第一次透出一丝迷茫与紧张:
“怎么会?难道出事了?”
33.第32章
“花瑞溪!你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昭浔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说话的那个女子扶着一个男子跪坐在地上。
女子低着头,侧身对着昭浔,看不清神色。
昭浔只能隐隐看见那个男子的面孔,是她从未见过的人。
那男子身上雪白的衣衫被血浸透一大半,他的下巴与脖颈满是血迹,说话也断断续续:
“不怪你,不怪你,你没事就好。”
昭浔看着受伤的两个人,有些着急,快步跑过去想要帮忙。
“你们怎么了?”
眼见她接近两个人的时候,那女子仿佛才听见了她的话,抬头看向她。
这一看,昭浔瞬间止住脚步,身体升起一股寒意。
那女子的长相,竟与昭浔一模一样!甚至脸上同样的位置,也有着同样的一道疤。
只不过那个女子的疤痕比自己的更重更明显一些。
那女子与那满脸泪光与鲜血的男子不同,她此刻只是深深皱着眉头,眼中滔天的悔恨夹杂着些许的担忧。
昭浔震惊地站在了原地,张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什么人?!”
昭浔的声音有些颤抖。
可自从那女子抬头看向昭浔时,眼中那浓重的情绪便消失殆尽,如今只是毫无波澜地看着昭浔,没有回答。
转眼那女子立马变成了那团袭击昭浔的黑雾,直冲昭浔而来。
“啊!”
昭浔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背上汗津津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感觉背后一股阴风袭上她的脊背,令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立马回头看去。
什么都没有。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接着大口大口地顺着气息,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却又立马抬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没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没有那团黑雾,但却是十分陌生的环境。
这个房间装饰十分华丽夸张,皆是颜色鲜艳的云锦。
或许,是云锦吧?
昭浔只在一次去镇上买菜的时候,见到一位小姐穿着云锦。
那材质明显与自己的粗布麻衣不同。
她低下头看看衣角已经破损的衣服,耸耸肩。
月亮也许从未理会星星的死活。
但昭浔也不在乎这些,只是担心如今自己与文澈的境遇。
这屋中空无一人,外面也没有任何声响。
昭浔下意识掏出袖中的短剑。
一摸,摸了个空。
短剑不见了。
寻找佩剑的动作一顿,昭浔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那幕。
清世怎么了?
是清世想要杀掉我,有人路过救了我吗?
昭浔又看看自己手臂上被清世割开的伤口。
没有包扎处理过,但是也已经结痂,丝毫看不出一点刚刚那团黑气的样子。
这样想着,昭浔默默念着心法,照着书中所写运用体内的灵气。
虽然她从未试过,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算不算有什么修为。
“诶?!”
昭浔一动,却真实感受到了体内缓缓流动的灵力,而且好像比那时与黑雾对峙的时候,还要更为充沛。
她一喜。
难道是因为我吸收了那团黑气?
这样想着,昭浔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虽然不知道那黑气对自己是否有影响,但如今情况未明,这样总归更有保障些。
至于那黑气,等见到师姐,她定然会有办法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呢?是敌是友?
若是好意,自己定当等到恩人当面道谢,可若等来的是敌人呢?
但若真的是敌人,为何不直接杀了自己?
昭浔有些纠结,不知道眼下该是走是留。
但她转眼一想,若是自己继续在这里耽搁,不说等来了敌人,还有师姐,若是找不到她不是会急死?
这样想着,她便决定立马离开,无论对方是敌是友。
若真的是恩人,眼下自己也不过只能给出一句干巴巴的道谢,不如等日后自己有了能力和修为,再回来道谢罢了。
既然决定了,昭浔立马起身,但刚刚的那个梦仍然盘桓在脑海中并未散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梦里的场景有些熟悉,可是自己却真的没有有关那个场景的记忆。
还有梦中的那个女子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是那黑气为了迷惑自己吗?
昭浔想不通,甩甩脑袋。
不想了,左右也想不通,何必为了一个梦而费神?
她贴在门口伸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想要能够第一时间分辨来人,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昭浔轻手轻脚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
她探出头警惕地左右看看。
四下并没有什么人影。
但是这院子很大,四通八达,昭浔根本无法分清哪里是可以离开的方向。
她站在门前,学着文澈的模样,掏出一张符篆,施了一个附灵咒,只见那张符篆立马蹦蹦跳跳地离开。
正在这时,拐弯处施施然走出来一行女子,仙气飘飘手中各自拿着银盘。
“仙姑,可是你们……”
未等昭浔的话问出口,那领头的女子一见到她,便带着笑意嗔怪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要到宫宴了,宫主那边的房间还未布置好。”
昭浔一听,下意识看向自己与对方格格不入的衣衫。
就这样,也能将我错看成是自己人?
她心中不解但立马警惕起来,但对方大有一副昭浔不听话她便不罢休的气势,笑吟吟看着昭浔,甚至还将手中的银盘递了过来。
昭浔想想,便乖巧笑着一点头,接过银盘顺从地跟了上去。
她跟在她们身后走了一路,一边偷偷利用符篆看着另一条路的样子。
几人走到了一间殿宇前,那符篆也走到了一个围墙之中。
“这是个死胡同,换条路试试。”
可是昭浔刚偷偷摸摸地控制那个符篆转过身,却没想透过那个符咒,遇到了那日客栈的黑衣人。
那人似笑非笑与那符篆,或者说是昭浔,对视。
接着满含逗弄的声音响起:
“你醒了?”
昭浔一顿,立马反应过来:
“不好!”
她抽回灵力,看看前面几个人,毫不犹豫轻轻推开身边最近的门溜了进去。
随着她将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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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回,那张符咒轻飘飘落在了地面上。
“啧,这么就跑了?”
那黑衣人用两根手指将符篆捡起,在眼前抖了两下,眼中浮现一丝嘲弄之意。
昭浔抵住房门,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如今她连救了自己两次的清世都丢了,不知道还有多少胜算。
更何况,这里恐怕还是他的地盘。
昭浔心中盘算着,一边看着屋内的环境,寻找逃出去的退路。
余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昭浔看过去,是一颗隐隐发光的珠子,在房间的正中央。
珠子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丝丝黑气。
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如今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要逃往哪里。
伸头也是死,不如在这屋内赌一把,万一这人不敢进来呢?
她朝着那珠子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她就愣在了原地。
“师,师姐?”
屏风后,房间尽头的榻上,坐着眼神空洞的文澈。
莲花盘坐,双手掐诀,脸色平静,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
昭浔有些不敢置信,一步一步缓慢向她靠近。
这是文澈师姐,还是,还是与梦中的一样,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
或许,眼下我仍然在梦中?
房间不是很大,才走了几步,昭浔就走到了文澈的面前。
她低头看着文澈,一直在提防着,若是文澈突然抬头看向自己,接着变成那团黑气……
昭浔防备地看了半天,文澈也没有什么动静。
她的提防转而变成了担忧。
“师姐,师姐,你怎么样?你醒醒。”
昭浔摇着文澈,一边低声唤着,一边回头生怕有人进来。
可是文澈丝毫没有反应,这时,昭浔才发现,文澈的嘴唇隐隐发黑。
那个珠子散发出的黑气,正源源不断地侵入文澈的身体。
“这,这是做什么?这里还是魔界,他们难不成要把师姐变成魔不成?”
昭浔心中的担忧还未成形,身后突然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我把你救回来,你竟然连声谢谢都不说,见面就跑,怎么,凡人如此没礼貌吗?”
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昭浔没有回头,但一瞬间便浸出了冷汗。
她清晰地感受对方正在一点点靠近自己,但是她只是紧紧握着文澈的手,不敢动弹,只是用余光用力地看着。
接着昭浔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道极其微弱的轻笑。
她立马摸上了腰间。
遭了,忘记清世已经不见了。
昭浔的手还未从腰间拿下来,只听她的身边“叮当”一声。
“你是在找这个吧?”
她看过去,清世被那人毫不在意地扔在了自己的身边。
昭浔见到那把熟悉的短剑,来不及多想什么,立马捡起来护在文澈的身前,拔出剑指向那人。
但终究有些色厉内荏的模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把客栈的人,还有师姐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清,清灵村和雾虚宗的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那人只是一副笑吟吟模样,但眼角已经透露出他的不屑,他慢悠悠靠近昭浔两步。
34.第33章
昭浔看着他的喉咙抵上了自己的短剑,却依然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既恐惧又气恼。
她抬眼看了看对方,毫不犹豫快速上前一步,将短剑刺了过去。
那短剑仅仅没入他的脖颈一寸,只见那人神色都未变,只是轻轻一挥手,便将昭浔击退了几步。
他伸手轻轻擦了擦颈间的伤口,轻声呵笑道:
“你杀不死我的,这世间,这三界中没有什么能杀得死我。”
不知为何,这极似炫耀与得意的话语,听在昭浔耳中,反倒有着些许悲戚。
仿佛是证明他没有骗昭浔一般,随着这句轻飘飘的话,那伤口随着他的指尖划过,一点点愈合。
昭浔还未来得及细品这句话的含义,看着这伤口的愈合的速度瞪大了眼睛。
清世能够吸收那黑气,能够掣肘山洞中的黑衣人,却对眼前的人一点作用都没有?
难道今日真的她要与文澈一同死在这里?
正当昭浔一步一步退到文澈身边,快速地想着办法时,只见眼前的男子轻轻一笑道:
“我原本没打算伤害你,但兄长有命,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没打算伤害你”这几个字在此刻实在有些虚伪,但昭浔的嘲讽还未说出口,那男子便抬起了右手,冲着她并拢五指。
昭浔瞬间觉得脖颈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并用力拉着她向着那人的方向移动。
眼前不过灰蒙蒙一瞬,她便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嗵”地一下直接被扔在了地上。
昭浔大口呼吸着,平顺着刚刚因窒息而导致的肺部灼烧之感。
等将气息喘匀,她才抬起头看向了周围。
一个漆黑无比的地方,只有不远处有一丝丝微弱的亮光。
她眨眨眼,想要将周围看得清晰一些。
倏地,四周亮起了烛火,昭浔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由得一瑟缩。
这屋内除了四周墙上约五寸便一盏灯外,陈设十分简单。
只有一个桌子,还有一个……刑架?
昭浔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直接推向了十字架。
还没站稳,两根比手腕略细的锁链便攀上了她的手腕脚腕,将她紧紧绑在了十字架上。
这强烈的戏弄感,令昭浔心中的愤怒,超过了刚刚的恐惧。
仿佛自己是一只毫无尊严的猎物,被玩弄过后仍然会死。
“你们要杀要剐直接动手,这是要做什么?”
昭浔手中还紧紧攥着清世,手腕用力挣扎,腕间已经磨出了细细碎碎的血痕,但仍然毫无作用。
她咬着牙,忘了她如今才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心中已经想了无数种杀了那人的方法。
那人毫无反应,顺着一道银色光芒消失了身影,转身又带着文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不过与她的狼狈相反,文澈仍然闭目盘腿坐在地上,如刚刚一模一样。
昭浔看着文澈,眼角渐渐猩红,咬着牙开口道:
“你们控制了她。”
那人一挑眉,垂眼看看身边的文澈,嘴角浮现一丝嘲笑,走近昭浔:
“是啊,你能如何?”
昭浔看着他的样子,反而没了刚刚的怒意,冷静了下来。
她眼睛一转:
“既然我们师姐妹二人,已经要死在了你的手中,不如,替我解解惑,如何?”
那男子看看那绑的结结实实的锁链,低头笑了笑,略带嘲讽的声音竟隐隐透着失意:
“死都死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昭浔不理会他的态度:
“那客栈中的人,究竟有没有被你带走?他们如今在哪里?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昭浔盯着那男子看着,如今才发现,为何看着这男子有一丝怪异。
虽然他神情生动,但那眸子中,却一直暗含一股茫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昭浔的心理作用,她突然觉得,这人看着自己的时候,有如一副提线木偶一般,虽游刃有余,但很多时候,要反应一会儿,才能有所动作。
话本子里说,三界中妖魔可制作傀儡,替自己行事。
傀儡,有命无神,乃活死人也。
难不成,眼前的人,是活死人,是傀儡?
所以,他说没有东西能够杀死他。
若真的是傀儡,即便是真的杀了他有用吗?幕后之人会放出更多的傀儡吗?
昭浔仔细观察眼前的人,俊美朗逸,长发如瀑,剑眉星目但充满了柔和,嘴角带着得意又漫不经心的笑,像极了话本中所描述,她极为向往的江湖游侠。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也许昭浔还真会被他迷了眼。
正当昭浔打量他的时候,他笑笑抬起头看着昭浔:
“既然你好奇,我不妨便为你解惑。”
“那客栈就是为了等你们二人的,你们觉得不见其余人,其实不过是你们入了我们的芥子界,是你们不见了。”
说完此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所以,你放心,那些人没有事。”
“魔也不是乱杀无辜的。”
一听到这句话,昭浔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升起,她冷不防地问道:
“那清灵村和雾虚宗的人呢?是你们动的手吗?”
“那是……”
“沧沫。”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沧沫神色一顿,退后一步低头应道:
“兄长。”
一道黑雾散去,沧溟站在了二人及文澈面前。
昭浔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面孔,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也不是那日屠村或者是雾虚宗和山洞中要杀她还有文澈的人。
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那锁链。
可是立马那锁链再次缩紧,生生将昭浔的手腕勒出一丝血痕。
沧溟一双深邃的眼中冰冷无情,看着昭浔的小动作,竟涌出一丝笑意。
但这笑意落在昭浔眼里,十分的嘲讽。
此时昭浔的心中愤怒再次升起,她也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杀死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直接开口质问道:
“我从未见过你,更遑论得罪,即使真的是因为我和文澈误闯了魔界,那也罪不至死,你......”
昭浔说不下去。
罪不至死,那是魔尊与战神定下的约定,若诡市二人说的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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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战神已经下凡历劫,魔还会遵守什么约定吗?
她不顾疼痛,攥着拳头用力地挣扎着。
而这期间沧溟只是笑而不语,他实在不想给昭浔解释什么,无论是他就是蒙六,骗了她十余年,还是她就是清浔。
昭浔想到了当时在山洞中那个黑衣人的话,看着两个人极为相似的装扮,她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不对,眼睛不对。
而且若真的是同一个人,为何在清灵村雾虚宗还有山洞,他都要蒙着面,此时却以真面目示人?
确认两个不是同一个人后,昭浔笃定眼前的两个魔,就是想要吃了她和文澈!
她轻轻转动无法动弹丝毫的手腕,但仍然不想放弃,心中似乎赌博一般,默默念着:
清世清世!
沧溟在她身边十余年,按照凡人所说,与她也算是有着青梅竹马之谊,早已经摸透了她的品性,看见她的神色,几乎一瞬间便看透了她的心思。
他低头嘲讽冷笑一声,接着抬起手。
可是他还未有什么动作,却先偏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沧沫,他一挑眉嘱咐道:
“沧沫,过些时日墨渊大喜,你去帮忙盯着些,不要出了乱子。”
“是,兄长。”
沧沫看了看昭浔,眼神不同于刚刚,却有着一丝复杂,但转头看到沧溟仍然看着自己,便再次抬手行礼转身离开。
沧溟看着不能再熟悉的昭浔,如今真的下手时,没想到真的会有些不忍和犹豫。
但他与清浔是仇敌,如今又需要她的血,他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能对当初害了沧泠,又镇压自己的人手下留情。
沧溟恢复那副冷漠的神情,一摆手,昭浔的手腕上便划出一道口子。
昭浔“嘶”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自己手腕上一滴血落下,接着那血液便如注一般,升起,伴着一股黑气,在文澈头顶盘旋。
那血液散发着浓浓的红光与血气,源源不断注入文澈体内。
做完这些,沧溟便转身面对着文澈,目光一片柔和。
不过真的要谢谢昭浔,若不是清灵村的瘟疫,以及那个宿泱自作聪明引动了魔珠,凭着当初清浔在沧泠身上施下的法术,他还真的想不到,沧泠竟然在这修仙第一门派,当了这么多年的弟子。
昭浔在他的身后,自是看不到沧溟的目光,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只以为是沧溟打算对文澈动手,她不顾自己仍在流血的手腕,挣扎之中锁链“哗啦”作响,更搅得她心烦意乱。
“你在做什么?!”
听见这声质问,沧溟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笑着看向昭浔道:
“自然是,要让你们二人,死。”
“要杀便杀,何必如此费力折磨我们?”
“捕杀猎物,自然是玩弄过后,才有趣。”
昭浔脸色逐渐苍白,感觉身体的力气也渐渐被抽走,她不自觉想要闭上眼睛,但仍然强撑着看向文澈。
“你若是想吃人,你便吃了我,放过她,她是个好人,不应该......”
“呵……”
昭浔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角噙着嘲笑,缓缓地开合,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35.第34章
“清浔,苍生与一人,在你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救了上万的人,害死一个人便不是错吗?!”
“你此举究竟是不是有私心!”
“仙族可由人族飞升,妖族可由万物修炼,但人族魔族本就生来便是如此,凭何断定魔族一定皆是坏种?”
……
昭浔头疼欲裂,密密麻麻的责问声涌入了她的脑海。
不知道为何,她明明知道这不是在问自己,可是仍然不受控制地被这些话影响着情绪。
原本有些迷茫愤怒甚至是认命般的心情,如今被这一句句诘问引得越来越激动。
昭浔想努力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如坠了千斤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她感受周围灵气的涌动,觉得虽然自己身体内的血液渐渐流失,但却有一阵阵灵气涌入体内。
昭浔感受着这股灵力,用尽全力控制自己。
“哈!”
随着深深呼出的一口气,昭浔终于睁开了眼睛。
面前仍然是那个男人,还有盘腿坐着的文澈,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哟?竟然醒了?”
沧溟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回过头十分意外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昭浔。
昭浔狠狠地瞪着他,心中默念着若虚给她那本书中的所有咒法。
正当那个男子转身漫不经心地走向她时,昭浔刚好将体内的所有灵气汇聚到一起。
“啊!”
昭浔利用所有灵力用力冲破绑着她手脚的锁链。
接着手掌一收,那被扔在地上的清世便被她收入掌中。
刚刚沧溟正朝着昭浔走去,全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遭,还未反应过来,心口一凉,低下头一看,那清世已经没入自己的胸口。
昭浔毫不犹豫,将清世再次刺入两寸,看着清世开始闪烁金黄色的光,一缕缕注入对方的体内。
她用另一只手重新汇聚了灵气,用尽全力打在了他的胸口。
沧溟因为改了清浔的命格,逆天改命受到反噬,如今伤还未痊愈。
此刻新伤加上旧伤,他的嘴角已经浸出鲜血,但仍然被清世控制无法动弹。
她松开手,头也不回快走到文澈的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用力一扯,但未扯动分毫。
她回头看向沧溟,只见他虽然被定在原地,但眼中喷薄而出的恨意之中,夹杂着几分得意。
昭浔一见他那模样,心中更加气恼,没好气地质问道:
“你得意什么?!”
说着她回过头看文澈周围的布置。
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地上有一个用血液画成的符咒,而文澈刚好在这符咒的正中间。
那符咒的正南方向,还有一个笔画没有画完,只是地上有一点点浅淡的痕迹。
昭浔立马走过去,用脚用力擦着周围的血迹。
“你不想知道你亲爱的乡人,还有雾虚宗那些人的死因吗?!”
昭浔动作一顿,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
但是她心中明白,清世不知道能够控制他多久,即使清世已经插入他的心脏,他依然没有任何事,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更遑论杀了他。
若是轻举妄动,说不准还将他放了出来。
而那叫沧沫的又不知会不会去而复返。
所以眼下的情景,即使她再怎么想知道真相,也不能意气用事,将她和文澈两人的命赌在这。
她想报仇,想手刃仇人,不想看着仇人杀了她。
于是昭浔也仅仅是一顿,立马又将那符咒的四周毁了。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见文澈头顶浮现出一朵由灵力幻化成的莲花,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抬眸向那莲花打去。
“不要!”
沧溟下意识喊道,但是他立马发现自己的失态,马上转变态度,装若不经心地说道:
“你师姐没有告诉过你吧?这是雾虚宗给她的护体莲花,你若是将它毁了,你师姐也会死的。”
昭浔看看触手可及的莲花,又看看那沧溟,明显看到了他眼角因为紧张而引起的跳动。
她轻声一笑,挑着嘴角带着挑衅道:
“那我就试试,看我的师姐,会不会死。”
话毕,昭浔转头毫不犹豫将那莲花打破。
那莲花一破,文澈仿佛失去了牵引她的力量,向前栽倒,昭浔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文澈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师姐,师姐。”
昭浔一便叫着文澈,一边用余光偷偷观察沧溟。
只见沧溟满脸担忧看着文澈。
这不是想要杀文澈的人该有的表情。
昭浔心中默默想道。
昭浔低头看看怀中脸色苍白的文澈,又抬眼瞥了一眼沧溟。
山洞中的黑衣人一心只想要了文澈的命,而这个人仿佛更想杀了自己。
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与她们二人又有何关联?
昭浔心中疑惑,但也知此时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
即使文澈真的与沧溟有什么瓜葛,但她此前救清灵村,救下自己都不是假的,自己也不该因为这个魔头的反应与她心生嫌隙。
她刚刚不知道被这魔头取了多少血,如今用尽全力才能支撑着文澈,脚步也有些虚浮,她努力控制着身体扶着文澈朝着门外走去。
“你们是无法离开的!你想不想知道清灵村的真相了!”
后面响起沧溟略带怒意的声音。
昭浔仿若未闻,一边扶着文澈离开,一边摸上了文澈腰间的乾坤袋。
好在乾坤袋还在,昭浔一把扯下乾坤袋,默念“清世”。
文澈那把清世立刻从乾坤袋中飞了出来,宛若有灵般直接飞到她们的脚下,将她们带起飞走。
等飞到了半空中,远离了那间屋子,昭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感受到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一阵阵眩晕。
她闭上眼缓和着呼吸,好一会才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昭浔抱着文澈,心中急切,但声音刻意放缓:
“师姐师姐,你快醒醒啊。”
“也不知道这次我的清世还会不会回来。”
“刚刚吓死我了。”
为了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又担心着文澈,昭浔坐在剑上,紧紧搂着文澈的肩膀开始碎碎念起来。
好一会儿,昭浔才感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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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一活动昭浔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一阵剧烈的痛意。
那是她强行挣脱锁链之时,被那锁链勒得深深一道伤口,伤口几可见骨。
旁边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想必是那人取昭浔血时留下的。
许是刚才太过紧张害怕,以至于一直到现在才发觉。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运用了灵力的原因,如今那两道伤口都已经不再流血,但红肿得可怕。
虽然昭浔看惯了村中杀鸡宰鹅,但这伤口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骇人。
昭浔看着不自觉向后移了移头,咧着嘴看着这伤口。
接着才皱皱眉头撇着嘴撕下一块一角,用牙齿帮忙将伤口包了起来。
做完这些,昭浔深深吐了一口气,看看文澈,又想起刚刚沧溟的目光。
师姐,你与这个魔物难道有什么恩怨情仇吗?
昭浔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便又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魔头竟然放我的血!我现在头好晕,不会从清世上面掉下去吧?”
这样想着,她抱着文澈的手紧了紧。
可是话音刚落,一阵银白色的光芒闪过,还没等昭浔看清楚,清世便因为这道力量在空中摇晃起来。
还未等昭浔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道银白色的灵力。
两人一剑直接栽到了地上。
好在在落地前,清世接住了二人,才避免她们被摔成了肉泥。
昭浔揉揉屁股,爬起来立马去扶文澈,还没等扶着她起身,便见到沧沫好整以暇,嘴角微挑踱步而来。
“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
不同于两人的狼狈,沧沫一身绣着黑色的暗纹的黑色长袍,那暗纹在阳光下,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
也不同于沧溟,沧沫身上总是有着一股不符合昭浔心中魔物的柔和。
看着竟然对他有一丝莫名的亲切感,一如对刚入魔界时帮助她的那个婆婆一般。
昭浔将仍在昏迷之中的文澈推向了身后,一把拿起了她的长剑,坐在地上,用身体护住了文澈。
沧沫似是看到了什么可笑之事,挑起唇角垂眼一笑:
“我兄长大意之下,竟然被你伤到了,但是我说过,三界之中没有人能够伤我。”
昭浔听到此话,又想到那时的猜测,她转了转心思道:
“你叫沧沫?你是那个魔头制作的傀儡?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放了我们,等我和师姐找到师父,说不定能够帮你脱离他的掌控。”
沧沫一顿,接着立马仰头开始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小丫头懂得倒是不少,你竟知道傀儡?不过,谁告诉你不会受伤就是傀儡呢?你可知,傀儡是没有思想的,想要离间我的兄长的关系,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你唤他兄长,可看起来他好像并没有把你当成胞弟,他刚被我伤到,就让你独自一个人来找我们,也没有把你的安危当回事,亏你还一心想要帮他。”
昭浔想要拖延时间分散沧沫的注意力,好趁他不注意动手,或者逃走。
可是那沧沫却对昭浔的话满是不在意,只是挑挑眉满眼笑吟吟地看着她。
36.第35章
沧沫已经走到昭浔身前不远处,正微微弯下身来打量着昭浔。
“别白费心思了,我和兄长的关系,不是外人三言两语就能破坏的。你现在不如好好想想,等被我带回魔族之后,你打算怎么和我兄长道歉赎罪,说不准能够让他放你一条性命。”
昭浔听见此话嗤笑一声,将刚刚包扎好的手举了起来,抬头看向沧沫,向他摆摆自己的手腕道:
“就这样,我还能奢望他留我一条命?”
沧溟顺着昭浔的话看向她的手腕,快速一笑,直起身体双手抱在胸前,轻轻歪头看着她:
“我兄长不过想要借你一点血而已,你那般激动,伤了自己,又如何怪得上他?”
语气十分地无所谓,宛若就是借了几口水。
“呵,你又不会受伤,要不让他向你借好不好?”
昭浔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逃走,她回忆着刚刚沧沫说过的话,想要找到什么破绽,灵光乍现之中,她倏地抬头问道:
“你刚刚说我们回到魔族,所以现在这里不是在魔族了对不对?”
沧溟敛起嘴角不置可否。
“这里已经是云梦泽,魔族此前已经和战神约定好,不能在云梦泽伤害人,你如何敢在这里带走我们?!”
昭浔想起了自己刚刚到魔族时见到的那个女子,于是装腔作势地质问他。
魔族如今人人皆知那上古战神清浔已经自请下凡,又怎么会在乎上千年前的约定?
沧溟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
但不知道为何,他明明此前没有见过昭浔,也未曾见过那上古战神清浔,但他对昭浔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所以他由着昭浔在这里伶牙俐齿地浪费自己的时间。
一如上次他在客栈故意放走她们二人一般。
哪怕险些因此受到惩罚,如今仍然有些无法下手。
听到她说这话,沧溟抿抿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侧过身微微抬头看着天空说道:
“是啊,战神此前与妖魔两族确实有过约定,可是你也知道清灵村和雾虚宗发生的事,你,还有这个小道长,显然都知道这两宗事不是人力可为,但你见战神有来为你们主持公道吗?”
一提起这事,昭浔便满腔怒火,她忘了与沧沫周旋,紧紧握着拳头瞪着沧沫,咬着牙一字一顿问道:
“这件事,是你们做的,是不是?!”
沧沫仍然未转过身,目光一沉开口说道:
“不是。”
“什么?”
昭浔对这个答案十分震惊,但立马她便暗暗掐了自己一下,怎么能够相信眼前这个魔族所说的话?他说不是就不是了吗?
即使沧沫兄弟二人都不是她看到的那个人,谁又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
但是她装作思考的样子,喃喃自语,满是委屈:
“不是你们?那,那会是谁?那你们为何要抓我和我师姐?”
“你……”
沧沫刚转过身,那把长剑便没入了他的胸口。
只见昭浔眼中满是坚定与愤怒,一边说着,一边掐诀:
“不管是不是你们,你们想要我们的命,那我就要你们死!”
说着,昭浔手中一团浓烈的火焰喷薄而出,直奔着沧沫而去。
沧沫见状眯眯眼,立马挥手向昭浔打去。
昭浔一闪趁机拔出清世,趁着那剧烈的火势拖延住了沧沫,立马拽起文澈,跳上清世扬长而去。
那火焰伴随着浓烟一时间迷了沧沫的眼,沧沫闭着眼,手握成拳抵在口鼻处咳了两声,才没好气挥手将火焰扑灭。
又是一阵浓烟。
沧沫站在原地直接被气笑了。
他胸口的伤正在慢慢愈合,但是并不代表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他挥了挥手,看看那点子微弱的灵光,再次气笑了。
左右灵力严重受损,一时间也无法长时间拖延,沧沫一转身随着一道银色灵光离开了这里。
这次不能全然怪他。
“快跑,清世快跑。”
昭浔紧紧抱着文澈,一边喊着一边回头看沧沫有没有追过来。
离开了好远,终于确定没有他的身影,昭浔才松了一口气。
“师姐,我们又活着从那人手里逃出来了,只要再修炼些时日,我们定然能够手刃仇人!”
昭浔知道文澈此时听不见,但是她就是想给自己打气。
从清灵村出来不足半月,一而再再而三死里逃生,若是再不找一些信念支撑,昭浔担心她总有一天会被这些来去无踪的妖魔鬼怪给吓死。
“你,你说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昭浔一跳。
但那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便令她一喜,她低头看向怀中的文澈。
只见文澈缓缓睁开眼,一副气力不足的样子。
见到文澈伸手想要挣扎起身,昭浔还未来得及因为她的醒来而高兴,便着急地拉住她说道:
“师姐,我们现在在清世上,勿要乱动,不然我们就要掉下去了。”
文澈撇过头看向下面,接着从善如流不再乱动。
昭浔松了一口气,看着文澈的样子,一下子就涌起了泪水:
“师姐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刚刚有多吓人。”
昭浔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哽咽,将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都讲了文澈。
“什么?你被带到了魔族?!”
“你有没有受伤?”
文澈心中焦急,但是在这高空中,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极力地抬着头打量着昭浔。
昭浔摇摇头,吸吸鼻子:
“没有,好在你和师父教了我几招,还有那把短剑,我们这才平安逃出来,不过,这次那把剑,是真的丢了。”
“还有师姐,你为什么会在那里?你见到灵微宗的人了么?”
昭浔这样一问,文澈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记不清那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晃晃脑袋,眯眯眼仔细回忆,才堪堪回忆起大概。
那日文澈从客栈离开后,御剑一刻未敢停歇直接到了灵微宗宗门。
她将雾虚宗拜帖呈上后,便在门口等着守值弟子通报。
拜帖中将事情原委与紧急都写的一清二楚,但是等了一刻钟,也未见有人出来。
文澈担心自己耽搁时间越久,昭浔与那客栈中的人便会多一分危险,于是她想要回到客栈帮昭浔的忙。
左右拜帖中已经详细写了位置,即便不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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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灵微宗也能够追随魔气找到事发地。
这样想着,文澈便召唤出清世打算离开。
可是刚出发没多远,她便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回头却并未发现任何人。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文澈以为是她过于紧张,心中有压力而产生了幻觉。
毕竟那魔物连客栈都不敢离开,又怎会来到这距离灵微宗如此近的地界?
文澈叹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她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接着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便在这里。”
文澈看着昭浔,脸上有一丝愧疚:
“抱歉,本想回来帮你,没想到我被带到魔族,险些成了你的拖累。”
昭浔一怔,连忙说道:
“我的法术是你们教的,我的宝物也是你们给的,就连我们二人离开,也是多亏了你的佩剑,你怎么会是拖累?”
昭浔看着文澈,突然觉得,当初在清灵村那能力超群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师姐,好像因为最近几日的磨难,变了一个人。
她看着文澈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亏欠。
如果真如那黑衣人所说,是因为她才导致了雾虚宗的覆灭,那原来意气风发的师姐,就是被自己杀死的。
昭浔不由自主心中升起一丝愧意,但立马她的脑海中又浮现清灵村众人的模样。
可是难道自己就不无辜吗?
昭浔啊昭浔,你没做错什么,要怪就怪那些凶手的残暴,为何要去怪罪受害者呢?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如今她的心中紧绷着一根弦,她仍然忍不住地想,若是真的因为自己,那她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结束所有的事?
正当昭浔有些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时,只听文澈开口说道:
“按照清世的速度,这么久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平阳城,既如此,我们便找个地方落脚吧,那间客栈若真的冲你我而来,逃也逃不掉,但看起来想必也不会白天动手,况且,我也想找个机会回去确认他们的安危。”
“你……”
昭浔刚想开口说此举危险,想要劝阻文澈,但是一想到昨日文澈对自己说的话,便打消了念头。
堂堂文澈道长,不是和自己一样胆小的人,自己没办法阻拦她。
“好。”
说着,文澈坐直了身子,双手掐诀,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师姐。”
昭浔见文澈一个趔趄,便扶住了她。
“没事。”
“我们先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修养一番,利用结界,应该可以拖延他们找到我们的时间。”
“好,那我们可以……”
“昭浔!”
昭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有人叫她。
顺着声音看过去,竟是久日未见的宿泱。
宿泱一反那日在村中的镇定与游刃有余,正满脸焦急快速冲着二人跑过来。
经历这两天的事后,她们二人都有些紧张,文澈强撑着护在了昭浔的身前,昭浔又上前一步挡住了文澈。
在昭浔的心里,宿泱此时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更何况,自己招惹上了魔族,那眼前的人,也未必就是宿泱。
37.第36章
而宿泱仿佛浑然未觉两人的异常,站定在两人面前后,双手抓住了昭浔的手臂,紧蹙眉头上下打量着昭浔,接着便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口。
“这是……”
昭浔抬眸对上了他焦急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接着便不自在地挣脱将手缩到了身后。
“刚刚遇到了一些危险,现在已经没事了。”
宿泱在平阳城中找了整整一天,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甚至动用了命书之力,也未能感应到一丝一毫,这才如此紧张。
如今看到她好好站在自己面前,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她毕竟身上受了不少伤,心中还是不太舒服。
宿泱十分生疏地道歉: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
昭浔摇摇头,真诚地说道:
“这件事怎么需要你道歉呢?你救过乡人,是我们的恩公,其余的原本就不关你的事,为何你要自责?”
经历三番生死关头后,昭浔已经全然打消了自己对于宿泱的怀疑。
但是连带着,那几日生出的几分知己之情,也一起消磨殆尽。
如今只有那救过命的感激,以及没有来由的踏实。
“那日在雾虚宗说的话,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介意,还有……”
昭浔话语一顿,低下头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
“我可能惹上大麻烦了,以后你带着师姐一起去游历山水、救人行善吧,你们不要再跟我在一起了。”
原本这一路上昭浔都在想,如何能够劝文澈与自己分开行动,可是此时看到宿泱,她想到宿泱那一贯事不关己淡漠的眸子,便觉得,他一定会支持文澈离开的。
而宿泱听此话只是一怔。
难道幕后之人已经开始动手了?那从玉华山逃走的沧溟,真的动作这般快,从战神下凡便开始筹谋一切?
他还未说话,一旁的文澈却气恼地开口:
“雾虚宗的血仇我要自己来报,更何况,我尚未寻到师父,这一切,兴许都是同一路的人做的,而你,已经拜入师父门下,便是我的师妹,我怎可看着你独自面对那些危险?!”
昭浔看着一脸坚定,还带着有一丝恨铁不成钢意味的文澈,她心中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明知自己没有错,但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摇着头后退了两步,抬眼眼中便涌上了泪水,满是悲伤与愧疚,声音哽咽道:
“不,那人所说的,清灵村被屠村是因为我,若不是我,雾虚宗也不会遭此大难,是我连累了你们,又怎么有脸面求雾虚宗收我为徒?师姐,不,不,文澈道长,日后我们分头,那些人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定会等到战神大人,会等到若虚仙长,为雾虚宗伸冤报仇的。”
哪怕她没有过错,但她也不能让她们二人因为自己而深陷险境。
文澈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也热了眼眶,走近两步,抿抿嘴唇说道:
“师妹,你……”
可是文澈的话还未说完,便听昭浔摇摇头,眼中皆是动容与愧疚:
“不,不,其实你应该怪我的,这些都怪我,都怪我……”
即便昭浔认为自己没有错,但是她没办法对自己、对文澈、对死去的上千人,心安理得地说这些都不怪她,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哪怕这些人是被她连累到如今的境地,但她也是无辜的。
她做不到。
如今面对一样狼狈的文澈,她仍然忍不住想,雾虚宗与她唯一的牵绊,就是她拜了师,那若是她没有同意拜师,是不是雾虚宗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她如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从在那个山洞遇到黑衣人后,她已经有些不敢确认自己是全然无辜的。
她每看到文澈都在回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什么时候得罪了人,才招致此大难。
可是,昭浔自问她虽然教训过一些做坏事的人,但这其中绝对没有什么魔族,否则凭她之前的那点子能耐,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但这道理又该和谁去理论呢?
宿泱看着昭浔仍然止不住流泪的脸,还有自责茫然的神情,心口突然一阵抽痛。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神暗了暗,走上前轻轻握住昭浔的手臂,垂眸与她对上了视线。
但宿泱张张口,最后也只说出了一句:
“别怕。”
这话说出口后,宿泱自己都觉得有一丝不合时宜的好笑。
清浔仙君面对妖兽从未退缩,清浔战神历经三界大战,亦未变过神色。
但如今自己站在这里对她的转世说,别怕。
“你可曾得罪过他?”
文澈红着眼角走到了昭浔身边,看着她的眼睛。
昭浔扁扁嘴一滴泪滑下,摇摇头。
“你未曾得罪过他,哪怕真的因为你,他们杀了整个清灵村和雾虚宗,那也是他们恶毒,是他们的错,也不怪你,我不怪你,你的乡人不会怪你,雾虚宗上到长老,下至师侄,都不会怪你。”
昭浔看着文澈,要咬嘴唇,又看看宿泱,接着低下头抽噎起来。
仿佛这几日的担忧与恐惧,终于有了释放的地方。
宿泱看着昭浔,这几万年来自己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早已忘却了七情六欲,没了情绪,不知为何此时心却没来由地疼。
他握着昭浔的手慢慢收紧,眉头也越蹙越紧,最终他终于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将昭浔轻轻揽入了怀中。
他看着昭浔因为哭泣而不停耸动的肩膀,抬起手握了握拳,最终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发间。
文澈原本满心担忧昭浔,但自从看见宿泱这莫名的动作之后,便不动声色观察起了他。
这人算起来与昭浔不过相识半月有余,这期间相处不过几日而已,当真已经与昭浔如此熟识?
三人心思各异之时,自天空由远至近传来一声带着焦急的声音:
“想必这就是文澈贤侄吧?”
昭浔听见陌生的声音下意识向宿泱怀中一缩,随着拥着自己的怀抱一紧,她立马就察觉出不对劲。
她抬起头对上了宿泱的目光,一怔,连忙低下眼后退两步离开了宿泱的怀抱,用低声说道: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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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恩公,失礼了。”
宿泱的手还留在空中,看着昭浔疏离的样子,他垂眼浅笑一下,握握拳收回了手。
说话间,三个人影御剑从天上落下来。
三人皆穿紫衣,一人宽袍大袖,另两个人则同样配色的劲装,显然是哪个门派的校服。
昭浔听见声音警惕地看着来人,只见文澈上前一步抬手行礼道:
“雾虚宗文澈,见过灵微宗前辈。”
“贤侄不要客气,我是灵微宗清泽,那日接到贤侄拜贴便立马赶出来,但到了山门却不见贤侄身影,找了几日终于找到你了,你拜贴中所说之事,是否属实?如今处理如何了?”
文澈知道这清泽道长,他乃灵微宗清微宗主的师弟,两人还有一师妹名为清泷,三人是灵微宗三大长老,实力百年前便在师父若虚之上。
“清泽前辈,晚辈那日急切,便想先行赶往客栈,未曾想被魔族掳去,今日才得以逃脱。我与师弟妹三人,正打算回客栈看看。”
清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再三确认:
“此事当真为魔族所为?”
“确实如此。”
清泽低头沉思片刻,脸色凝重点点头:
“如此事情恐麻烦了,你们先随我回宗门,等与师兄师妹商议后,再决定此事如何解决。”
“可……”
见文澈还想说什么,昭浔立马想要过去阻止她。
可还未等她过去,只见文澈低头沉思一瞬,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昭浔松了一口气。
几日来她早便了解了文澈的心思,见文澈想要开口,便已经知道文澈是想先回客栈,但她总觉得客栈之事有蹊跷。
更何况,听眼前这老头子的话,他们接到拜帖之后已经知道了客栈发生的事,却没有派人去客栈,反而找文澈确定虚实。
昭浔虽然没想通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文澈刚刚下意识的反应,又立马收回了自己想要说话,无不说明,她显然也想到了这前后的矛盾。
灵微宗不同于雾虚宗坐落于山巅,而是在山林深处,里外都被树林围绕,倒也一副山清水秀之感。
三个人到了灵微宗便去见了清微道长。
清微清泷早已经在殿内等候,两人面色皆是凝重。
“那日我收到了贤侄的拜帖,刚刚也收到了清泽师弟的传讯,那个客栈为何会与魔族扯上关系?”
还不等文澈开口,昭浔抢先一步质问道:
“这件事应该问三位前辈才是,平阳城在灵微宗管辖内,为何城中客栈出现魔族,且灵微宗上下仿佛全然不知的样子?”
文澈原本也同样对此事疑惑,但碍于礼节依然轻声呵斥。
“昭浔!”
清微三人与若虚在成立两个门派之前师出同宗,说起来,他们三人还是若虚的师兄姐,文澈对他们自是十分恭敬。
本想着如何委婉开口询问,到没想到昭浔如此直白。
“三位前辈见谅,昭浔师妹是雾虚宗新收的弟子,还未学什么规矩……”
38.第37章
清微笑呵呵一摆手,瞧着十分大度:
“无妨。看起来贤侄也不知魔族一事是什么出处,不如你们三人先在灵微宗住下,好好修养一番,若是我们查到了客栈的事,也会同你们说的。”
面对清微这番明晃晃的安抚之言,昭浔虽然不太满意,但看了看文澈没有异议,她自然也没有理由再说什么。
三人被安排到灵微宗后山待客院落,这院落中明显没有其他的客人,三人的房间也都挨在一处。
“师姐,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等安排她们的灵微宗弟子离开后,昭浔便偷溜进了文澈的房间。
文澈满脸严肃,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
“那时我见你也打算阻拦我说出回客栈之事,你对此如何考量?”
昭浔原本还在思考到底哪里让自己觉得不对劲,一听到文澈转移了话题,一时思绪没有跟上,下意识“啊”了一声,接着才回答道:
“我的直觉,总觉得灵微宗不太对劲,且不说我是从那客栈中进入魔族前,已经确认了客栈的人数,而且那沧沫也承认了客栈就是为你我而布的局,只说灵微宗的长老,接到你的拜帖后,分明没有去客栈探清虚实,反而先找你确认此事,我便觉得不只是那客栈,灵微宗恐怕也有蹊跷。”
文澈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点点头:
“嗯,以我的修为尚能感受到沧沫身上的魔气,清泽前辈不可能不会,他问我是否和魔族有关,只可能是因为他接到拜帖后,没有去过客栈,灵微宗在修仙门派之中,地位名声不亚于雾虚,没理由对客栈之事视而不见。”
文澈说完抬头看向昭浔,发现昭浔的脸色不是很好,于是问道:
“你怎么了?”
昭浔低着头抿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何德何能,能让魔族为我布局,而且我现在有些担心,若是他们真的针对的是我,会不会因此连累灵微宗。”
文澈听此眼神一闪烁,神色有些不自然,接着承认道:
“对不住,我们最初到平阳城的时候,我就是担心连累灵微宗,所以才没有直接来这里,没想到险些害了你。”
昭浔眼睛微微放大看向文澈,倏地笑了,她摇摇头道:
“若真的因为我,我躲到哪里都是无用,雾虚宗为宗门之首,尚……”
“不会的,是因为师父和大师姐不在,所以才让那奸人得逞,如今虽然清微道长三人看起来有些蹊跷,但是他们怎么说修为也与师父相差无几,甚至在其之上,不会有事的。”
昭浔重重一点头,接着反而产生了一丝疑惑:
“既然清微三位道长的修为在师父之上,为何雾虚宗反而超过了清微宗成了宗门之首?还有,我记得师姐说过,师父已经飞升为上仙,甚至马上就可以飞升成神,为何清微他们现在看起来应该还未飞升?”
文澈一怔,她此前从未考虑过此问题,总觉得以师父和大师姐的修为和品性,这不过是个理所当然的事。
她仔细想想,曾经在藏书阁看过一本书,对师父飞升之事一笔带过,当时她心中只顾着修炼,并没有深究此事:
“好像,是师父曾遇到过什么机缘......”
文澈想要继续说,听到隔壁宿泱的房间突然传来了一巨大的撞击声。
昭浔一怔,见文澈也一脸惊讶,两人对视一眼立马跑了出去。
两人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推开了宿泱的门。
宿泱躺在墙边,双目紧闭,嘴角有一丝血迹。
“宿泱!”
昭浔立马跑到了他的身边,满目紧张与担忧,伸手却又怕再伤到他,最后只能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宿泱宿泱,你怎么了?”
文澈没有说话,双手掐诀,右手双指指向宿泱的眉间,向他输入灵气。
昭浔满心都是恐惧与担心,自然没有发现文澈刚动作时眼中那抹诧异。
清灵村的一切,那跪坐在地上的蒙六,伏在桌前的爷爷,一幕幕又冲上了昭浔的脑海。
她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染上了一丝的哽咽。
“宿泱,宿泱……”
昭浔双手握着宿泱的手一遍遍唤他的名字,这时宿泱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
昭浔惊喜的笑容还未落下,宿泱反握住她的手,闭闭眼蹙了蹙眉,似乎在忍着什么痛苦,接着控制着声音轻声说道:
“快,快离开这里。”
昭浔一怔看向了文澈。
文澈听此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你说什么?”
宿泱已经挣扎地坐起身,双手推着她们的手臂,没有解释只是说着:
“来不及了,快走。”
宿泱一向平静的眸子此时多是急切,昭浔看了文澈一眼,立马点着头:
“好,好,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昭浔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宿泱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扶着他,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扶起向外带。
文澈在另一旁扶着宿泱的另一只手臂,一边戒备。
三人刚走出房门,地面便开始微微震动,这震动越来越剧烈,以至于她们已经有些站不稳。
昭浔与文澈看看周围,又对视了一眼,立马加快脚步,但是一个脚步略微轻浮的伤患,加上摇摇晃晃的地面,令她们甚至有些迈不开脚步。
昭浔看看宿泱苍白的脸,收紧揽着他腰的手,咬着牙维持着身形。
不能摔,再摔一下恩公的伤势一定会更重。
昭浔此时精神紧张,自然没有发现她收紧手那瞬,宿泱也跟着绷紧的身体,以及看着她那丝复杂的目光。
正当文澈刚将清世唤出时,地面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三人立马踏上清世,可还未飞出院子,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
“啊!!!”
三人一剑一起掉进了那裂缝之中。
昭浔在掉入的瞬间,还记得拉住了宿泱,可是没一会儿,那股令她快速下坠的力量,越来越大,让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双脚只能在空中乱扑腾。
“宿泱!师姐!”
昭浔的声音散落在这地下巨大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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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空间之内。
四周漆黑无比,只有那深不见底的地方,隐隐有一些光亮。
难不成我从魔族逃出来,今天就要摔死在这里吗?早知道还不如不跑,趁着那个魔头被短剑控制住,直接多捅他几剑,也算死得其所了。
哪像现在,连短剑都留在了魔族,也不能试试能不能御剑,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爷爷六哥,阿浔也许没办法为你们报仇了。
昭浔手脚仍然扑腾着,但是已经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手脚,却安安静静地任凭力量拉扯她向下坠。
突然间,她感觉到自己落到了一片柔软的地方,没有任何疼痛。
昭浔惊喜地睁开眼,只见宿泱正垂眼神注视着自己,那神色明显松了一口气,而眼中却带着浓浓的疲惫。
昭浔这才意识到,是宿泱接住了她,而自己如今在他的怀抱之中。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
“安心,没事了。”
听见宿泱这句话,昭浔虽然能感觉两个人依然在下落,但是却真的莫名安了心。
“如果害怕,可以抱住我。”
昭浔看向宿泱,只见宿泱已经抬眼看向了周围,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她抿抿嘴,心中略微一挣扎,虽然六哥对自己多次说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他会吃味,但如今的情形,昭浔觉得,什么都比不过先活下来。
于是,昭浔便垂下了眼,抬手轻轻抱住了宿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昭浔仿佛听到宿泱距离自己极近的心跳快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师姐呢?”
昭浔看看四周,没有看到文澈的身影。
“她那佩剑是神器,护主,在跌落下来的时候,佩剑已经接住了她,虽然我再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宿泱虽是口上这样说,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股力量的来源是什么,所谓的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他随口安慰昭浔的。
或者说,他也不在乎一个文澈的死活。
一个魔族宫主转世之人的死活。
但昭浔并不知道宿泱真实的想法,她只是经历最近的事情后,已经把文澈和宿泱当成了依靠,毕竟看起来她们也要比自己一个出身乡野村落的小丫头有见识、法力高强得多。
她听见宿泱这样说,便点点头,也微微放下了心。
“既然清世已经接住了师姐,那师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刚离开雾虚宗的时候,就是那清世有灵性救了师姐,还把师姐带进了山洞。”
宿泱身体一僵。
他已经听过阿泽说起,阿泽去找文澈的时候,追了那柄剑很远才追上她,但那个山洞确实是阿泽带着文澈进去的,并不是那把剑。
即使那把剑再怎么有来头,毕竟剑灵已经被封在剑身之内,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心中知道这前因后果,但并不能同昭浔说起,只是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昭浔的说法。
39.第38章
两人没多久便落在了地上。
这里看起来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头顶不见任何星光,脚下也只有暗淡的光芒,脚下甚至还有着一层刚好没入脚踝的青草,远处望去,影影绰绰,好像还有些零星的树木。
如同地面的黑夜一般。
宿泱轻轻将昭浔放下,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忍不住轻声咳了一声。
昭浔一见便急了,连忙扶住他问道:
“你怎么样了,刚刚明明已经受了伤。”
她说着满脸愧疚,轻轻敲了敲头,小声说道:
“都怪我。”
昭浔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也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起来。
好像自从清灵村出了事,自从山洞中那个黑衣人说,所有人都是因为她而死,她说的最多的便是“怪我”。
但是究竟怪她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如今日宿泱受伤,究竟怪她什么呢?
即便这样,她看向宿泱的目光中,仍然带上了一丝愧疚。
宿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分明看见了他眸中的那抹无奈。
她偏过头躲过了这个目光,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昭浔抿抿嘴再次抬起头看向宿泱,关切地问道:
“是不是伤得很重?”
宿泱脸色苍白得甚至已经不见了唇色,但仍然身姿挺拔,听见这话微微俯身,对昭浔摇摇头,轻轻笑着安慰道:
“没事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你们受到伤害的。”
昭浔眼神略一闪烁,没忍住泛起了泪水:
“我与师姐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们没有办法,但是你,你与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此前已经救过村子,实在是没有必要,跟着趟这一趟浑水。”
宿泱手覆上了昭浔扶着自己的那只手上,摇摇头安慰着:
“我也有我的考量,不全是为了你们,你无需愧疚多心。”
昭浔不知道宿泱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也许他真的有自己其他的目的,但是她深知,这话一定有安慰自己的成分,哪怕只有一分。
况且他如今受了伤,又困在这险境,即使他也许同样有仇家,但是若全然相信这与她们二人无关,昭浔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开脱责任的胆小鬼。
昭浔低头沉默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什么。
抱歉的话说过了,再说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但若是给宿泱疗伤,她也确实不会。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与自责,宿泱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好了,你不是要去找文澈吗?我们尽快找到她,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恐有危险,找到人后,我们要立马想办法离开。”
刚刚只顾着自责与困惑,昭浔此刻才想起来,两人现在已经掉到了地底下,而文澈尚且还不知所踪。
她抬头看看,上面不知道又多高,完全不见刚刚他们掉落的那道缝隙,头顶一点子光都没有,反而两人所在的这地方,还隐隐有些亮光。
她四下环顾,这里隐隐浮现着雾气,目光所及看不到任何人影,昭浔原本就悬着的心,又提了提。
“文澈。”
“师姐!”
两人一边走一边喊着,但是不知道找了多长时间,一点回应都没有听到。
“若是灵微宗的长老们发现找不到我们三个,他们会不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昭浔问着抬头看向了宿泱,她虽然看不清宿泱的脸色,但仍然能感受到他的身形微微一顿。
“也许会,但他们也许并不知道我们身处何处,即使知道,也不一定有办法能够下来。”
“嗯,所以我们还是要靠自己才能离开。”
昭浔见宿泱点点头,感受到牵着自己手腕的手轻轻收紧,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她垂眼叹了一口气。
可也就是这一低头,她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
“啊,骨头?”
昭浔吓了一跳,不自觉退后一步,抓着宿泱的手紧了紧。
宿泱伸手将昭浔护在了身后。
“那,那是不是人的?”
草丛中明显是一个人族的头骨,骨头上有两道由浅入深的伤痕,十分显眼。
宿泱没有回答,但是昭浔这话也不是为了等宿泱的回答。
因为这个答案实在太明显了。
“那骨头上的伤,那么深,这里,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昭浔说出心中担心的事,即使宿泱如今明显受了很重的伤,不知道能不能像他所说那般保护自己,但是她仍然觉得,眼下身边有一个人,便已经安心了很多。
她咽了咽,抬头看向宿泱,寻找安慰。
她想起那个被关在雾虚宗水牢下的东西,她已经忘了那石墙上的痕迹是什么样子的,究竟是刀剑刻出的,还是野兽抓出来的,但是现在看到这头骨上的痕迹,她没来由地觉得就是什么厉害的妖兽。
雾虚宗水牢中那般结实的墨纹石,都让那妖兽逃出来了,看起来,妖兽修为若足够高的话,也是能够超过这些修仙人的。
这里关着的,或者说是藏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昭浔从未见过妖兽,但看见这深深的抓痕,她已经脑补出一个巨大又凶神恶煞的模样。
若是什么人,甚至是那两个魔头,自己还能想办法周旋趁他们不备动手,可是如果是什么妖兽……
没法和畜生讲道理,若真的硬碰硬,她有几分胜算?该用哪几种符咒?
昭浔下意识摸摸腰间从未离身的乾坤袋。
还好,刚刚那意外没有把这个弄丢。
宿泱对上她略含紧张的眸子,垂了垂眼,抬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轻声安慰道:
“无妨别怕,我们先找到文澈,等见到人后再行商议。”
昭浔点点头。
她自小胆子就大,虽然这段时间遇到了这么多她无法控制对抗的力量,确实令她消沉了一段时间。
但自她从魔族中逃出,她慢慢觉得,虽然什么妖啊魔啊,是很厉害,但是他们定然也是有弱点的,不然为何能让她活到现在?
所以眼下她也不过是害怕了一小会儿,便已经恢复如常。
两个人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找着。
昭浔看着与地面没什么差别的地方,甚至怀疑是不是掉入那个裂缝,也不过和客栈一般是一个幻象,这里不过就是灵微宗的一处秘境罢了。
昭浔看到那个头骨后,便十分的警惕与戒备,仔细观察着四周,不知道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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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浔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拉了拉宿泱的手臂,一边摸上了腰间的乾坤袋警惕地看着周围,一边靠近宿泱低声说道:
“宿泱,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宿泱一顿,回过头四处看看,仔细感受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不是,不过刚刚没有注意,这里竟有着一股浓厚的灵气,还有一个结界,许是我们的闯入,意外触发了结界,使其将范围不断缩小,以至于我们不过走出一米,便可以眼观百米,所以才会令我们觉得一直留在原地。”
昭浔虽然不懂结界的能力,但立马理解了宿泱说的话,她伸长脖颈打量周围,语气中染上了一丝期待:
“既然这样,我们应该距离师姐很近才对。”
宿泱点点头,心中也升起一丝诧异。
但是很快,这抹异样就被他身上的伤所掩过。
此前他为了修复命书耗费了不少上神之力,刚刚不备之中被那神秘之人用神器所伤,紧接着又掉入这地底,遇到这明显带有神力的结界,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疗伤恢复。
此时,他才发现,这里那股奇怪的灵力不知何时已经入侵他的体内,令他有些力不从心,额头甚至浸出了冷汗。
但他却只是在心中自嘲笑了笑,自飞升成神以来,他恐怕是第一次这般狼狈。
“宿泱,宿泱。”
昭浔感受到肩膀一轻,她连忙看向宿泱,只见对方双眼微阖,向着一旁栽倒。
昭浔一惊连忙扶住他,但宿泱比她高差不多有半个头,身体又明显比她这从小紧衣缩食、几日来连续奔波的人结实得多。
她一时没能扶住他,顺着他的力气坐到了地上。
昭浔托着他的头,心中很是愧疚:
“对不起,刚刚一心去找师姐,却忘了你也受了伤。”
宿泱听此仿佛用了极大的气力,将眸子张开一小个缝隙,轻轻摇摇头,扯出一抹笑容:
“不,我只是受了轻伤,没什么大碍,但是文澈如今下落不明,若是晚到了一步,很有可能会有危险,她救过你,你担心她没有错,勿要苛责自己。”
昭浔看着宿泱的样子,紧紧皱着眉头,抬眼望向四周。
目光所及没有任何草药,如今她也不敢把宿泱独自扔在这里去找,昭浔一下急得额角浸出了汗。
宿泱刚刚合眼缓和了心神,睁眼便看见昭浔急切的目光,他握了握手,轻轻抬起又放下,如此三次后,才将手轻轻落在她的耳侧,用拇指拭去汗水,安慰道:
“别怕,我没事,还可以保护你,这里也不像是有什么凶兽的样子,我休息一会便好,文澈也许是在地面合起之前,已经被清世带了回去,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昭浔知他是在安慰自己,想要让他放心,扯出的笑容却仍然带着苦涩。
她刚想说话,却闻到一丝异香,一股甜腻腻的从未闻过的异香,她吸吸鼻子认真嗅了嗅,抬头看向周围:
“宿泱,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昭浔低下头想要去看宿泱的反应,却眼前一黑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只知道在失去意识前,自己好像枕上了宿泱的臂弯。
我不会加重他的伤吧?
晕倒之前,昭浔脑海中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40.第39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浔悠悠醒来,她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一瞬间有些恍惚。
反应了一会,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清灵村的家中。
“你醒了?”
宿泱端着一碗药笑吟吟走了进来。
“这里是?”
宿泱身后跟着文澈,笑道:
“我在外面找到了师父,安顿好你们后,我与师弟立马去神界求了战神大人,她听说此事,便将所有人都救了回来,看你睡得香,我们直接把你带回了家,还未将此事告知与你。”
说话间,蒙六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一把抢过宿泱手里的药,坐在了昭浔的床边:
“阿浔,我听说你为了救我们受了不少的苦,快喝点安神的药,爷爷知道你醒了,正从镇上赶回来,他呀,他去给你买好吃的了~”
昭浔看着蒙六那熟悉的面孔,又听到了爷爷,一瞬间眼泪便涌了出来,她没有仔细想蒙六所说的不少苦是指什么,但是她仍然一阵委屈,伸手便紧紧抱住了蒙六的脖子,头抵在他的颈窝中,声音哽咽:
“爷爷,六哥,你们回来了。”
蒙六轻轻拍着昭浔的后背,轻轻地安慰道:
“嗯,我们回来了,别怕。”
声音中带着一点紧张与雀跃。
“阿浔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在家等了你好几日,你快看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吃的!我的阿浔啊,最喜欢镇上那家桂花糕了。”
昭浔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猛地一抬头,便对上了爷爷那副慈祥的面容,她放开蒙六,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跳下了地,一把抱住了爷爷:
“爷爷,我,我回来了。”
而宿泱与文澈就在一旁笑吟吟看着,没多一会儿,一个活泼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师姐师姐,听说阿浔姑娘回来了。”
是雾虚宗的文霄,她看着昭浔又看看蒙六与爷爷,满脸笑意,低声说道:
“可算回来了,我可担心你们了。”
“爹在家等我们呢,我们还要举行祭天大典,大师姐和大师兄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文澈冲着昭浔抬抬头:
“问问昭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拜师。”
昭浔听见这话,放开了爷爷,走到文澈面前,笨拙地行礼:
“谢谢道长,如若不弃,等过几年,我一定会去雾虚宗拜师的,眼下,我只想好好陪陪爷爷。”
昭浔的话刚说完,蒙六便走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对文澈轻轻颔首道:
“我与阿浔的婚期将至,届时希望道长,还有恩公,能够来此赏脸一聚。”
昭浔听此一怔,抬头看向蒙六。
还未等她开口问什么,只见宿泱已经走到了文澈的身后,听此笑着点点头:
“嗯,到时候我会准备一份大礼,为你们庆贺。”
昭浔与爷爷想要留文澈几人吃饭,但是雾虚宗正打算重新举办祭天大典,时间紧迫文澈几人不得缺席,必须立马赶回雾虚宗,他们二人便没有再挽留。
宿泱已经拜师,自然也同文澈文霄一起离开。
到了傍晚,饭桌前,只剩下了爷孙三人。
昭浔想着白日的事,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六哥,我们此前有定过婚期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蒙六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
“你自然不记得,这是你我当初定下婚约时就约定好的,前几日回家我娘拿出了婚贴我才发现,原来日子已经这么近了,娘还有爷爷两人商议,既然是已经定好的日子,不如就按照婚贴上面的婚期来,也算是有了媒妁之言,只不过你一直在睡着,没时间与你商议。”
昭浔抿抿嘴唇,点点头。
蒙六看出了她的异样,垂眼一默,声音闷沉开口问道:
“阿浔,你不会是在怪我们没有同你商议吧?你之前一直没有回家,回来还没有醒,我们知道这件事就只顾得高兴,所以……”
昭浔抬起头勉强笑着摇摇头:
“没有,就如你说,婚贴便算那媒妁之言,合该按照这个婚期。”
蒙六听罢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这我便放心了,我还担心你因此生气。”
“怎么会呢,阿浔从小就跟在你的身后,一直哥哥哥哥的喊,我这个老头子啊,也终于能看见有人能够护着阿浔了。”
昭浔晚上坐在稻草垛上,想着爷爷说的话。
她自小就知道要嫁给蒙六,也一直期盼着这一天,她白天听说了婚约一事后,也没有不高兴,她反而十分高兴。
但是她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觉得有点奇怪。
爷爷一向尊重她的想法,除了生病的时候,会为了给她省钱偷偷减少药量外,任何事情,他都会和自己商议。
为什么这一次,自己作为一个当事人,却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呢?
昭浔想不通,但再仔细想下去,她的头便有些隐隐作痛,她摇摇头,索性也不想了。
也许是蒙六母子来找爷爷,爷爷知道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想要嫁给蒙六,所以就答应了。
这样一想,昭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她将手拄在身后,看着天空。
月亮只会想着天空在不在,不会介意上面有没有星星。
不知道为何,昭浔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一番话。
她仔细回忆着,此前并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样想呢?
正当她疑惑之际,她感觉身边有动静,回过头一看,不知道蒙六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刚刚坐好。
昭浔看着蒙六一笑,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六哥,我好想你。”
蒙六揽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
“这才几日没见,就想我了?从前你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昭浔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升起这样一句话,她摇摇头,又靠近了蒙六几分。
蒙六用拇指抚上了昭浔脸侧那道浅浅的疤痕,轻轻落下一吻。
即使两人不日便会成婚,但这个举动仍然有些大胆,惊得昭浔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她抬手抚在刚刚被亲吻那处,目光闪烁地看着蒙六。
蒙六见状有些慌乱,但是脸上明显又藏着得逞的意味:
“对不起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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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吓到你了,我只不过想到我们马上要成亲,所以才,你,我……”
昭浔快速地眨着眼睛,低着头躲开蒙六的目光:
“六,六哥,我们快要成亲了,我不在意,但是,我们毕竟还没有成亲,若是被邻家叔叔婶子看见,明日村里定然会乱传的。”
“嗯说的也是,阿浔,你放心,叔叔婶婶一向待你如亲女儿般,不会这样的,还有你放心,婚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蒙六伸着三根手指指着天,一脸严肃地许诺。
虽然两人的婚约自小就定下,但是突然说起此事,昭浔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点点头后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偷偷笑了笑。
采药农作裁衣采买,昭浔这样度过了几日,转眼间就到了她与蒙六的婚期。
昭浔看着一直铺到自己床前的红毯,心中不由得骂蒙六浪费,但是心中和脸上的那副幸福却藏也藏不住。
蒙六说,家中虽然没有那么优越的条件,但这毕竟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他一定会为昭浔好好办得隆重。
虽然两家离得不远,但是蒙六仍然带着全家人来到了昭浔的家。
乡亲四邻也都齐聚在昭浔的家门前,各自带着盛满心意的贺礼:
“恭喜恭喜啊。”
“阿浔终于觅得良缘!”
“你看他们多般配啊!”
……
昭浔与蒙六宛如一对寻常夫妻,幸福甜蜜,偶尔也为寻常小事争执,而后蒙六总是用带着小花的道歉信,哄昭浔忘了气恼。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过去了半年。
一天,昭浔一边在院中晒太阳,一边与蒙六闲聊,余光见到家门口来了两个陌生男女。
二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昭浔的注意:
“二位,你们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女子看了看昭浔,瞬间眼中就噙上了泪水,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阿浔……”
昭浔心中一动,隐隐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转过头看向蒙六,却见蒙六一副了然的样子,接着又看见二人身后的爷爷,她站起身,盯着两个人向老人走了两步:
“爷爷……”
老人越过二人,握住昭浔的手,笑容中带着泪光:
“傻孩子,这是你的亲生父母啊,我去镇里买东西,正巧碰见他们寻找女儿,一问竟发现他们找的就是你!”
昭浔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退到了蒙六的身后。
“六哥……”
虽然是对蒙六说话,但是昭浔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
蒙六回过头反手将她拉了出来,看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又带着心疼,十分确认地说道:
“是啊,阿浔,我此前已经听爷爷说过了。”
昭浔察觉到话中的不对劲:
“爷爷今日才去的镇上,但今日起床后你一直跟我在一起,爷爷什么时候同你说的?”
问出这句话,昭浔向后退了两步,心中已经开始警惕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产生这样莫名的情绪,虽然这两人自己不认识,但是爷爷和蒙六确实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在怀疑什么?
41.第40章
可是任凭昭浔如何安慰自己,如何说服自己想要相信他们,但是她仍然控制不住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
“我,我想出去透透气。”
昭浔冲着四人点点头,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开,刚跑出几步远,还听见身后爷爷略带歉意地说着:
“这孩子一时间没能接受,等让她冷静冷静就好了。”
昭浔跑了不知道有多久,一直到村外的一条河边。
她看着那条河,心中一直在嘀咕着:
不对劲,不对劲。
这样想着,她便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回到村子的一幕幕。
仿佛缺失了一段的记忆。
从未听过的婚期。
还有蒙六,虽然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他有自己的坚持,不是这般温柔的人。
爷爷,爷爷……爷爷好像还是自己的爷爷。
但哪里不对劲呢?
不对,我,我回到村子前,我在哪里?为什么我不记得和文澈还有宿泱去找师父?
这样想着,昭浔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她用力地敲着头。
没一会儿,她的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接着便没了意识。
似乎是一场梦般,昭浔猛然醒来。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分眼熟,紧闭着眼睛揉揉头。
不对,她不是在战神庙前施药吗?
正想着,宿泱和文澈走进了屋中,宿泱手里端着一碗药。
蒙六匆匆走了进来,接过宿泱的药便坐在了昭浔的床边。
不对劲,这场景为什么感觉有些熟悉?
昭浔用力摇摇头,但是毫无头绪。
难道是梦中见过?
“今日恩公与文澈道长去镇上买药,竟然偶然遇到了你的亲生父母。”
蒙六说完,一对身穿粗布麻衣的陌生男女跟着爷爷走了进来。
那女子看见昭浔便冲过来抱住了她。
“阿浔!”
昭浔被抱着,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了爷爷和文澈,见文澈点点头后,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试探地问道:
“你是,你是我娘?”
昭浔感觉抱着自己的那个女人点点头。
这朝思暮想的一幕,令她瞬间放弃了刚刚心中的疑惑,心头一块大石头被挪走,怔怔地抬手回抱住了她。
“娘……娘?”
“诶,诶,多叫几声。”
过了好久,一家几口人终于把情绪稳住,那女子一边抽噎一边说道:
“当年都怪我,都怪我,我那时带着阿浔去河边洗衣,上游涨水冲了过来,我一个没注意,却叫阿浔被冲跑了,我追了那么远都没有追到,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阿浔了。”
说着,那女人便冲着爷爷跪了下来,昭浔连忙跟着跪下扶着她: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若不是你,我的阿浔可能就活不成了。”
爷爷颤颤巍巍将那女人和昭浔扶了起来,也抹了一把已经有些浑浊的眼。
“这么招人疼的小娃娃,怎么会不喜欢呢,村中人都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啊。”
几个人又是寒暄了几个时辰,昭浔心中已经哭成了泪人,看看爷爷,又看看爹娘,还牵着蒙六的手。
昭浔的爹娘为了感恩爷爷,决定暂时留在清灵村。
虽然他们没有说,但是昭浔明白,他们是想要为爷爷养老送终。
这样过去了半年,在昭浔爹娘还有蒙六父母的商议下,决定让两人成亲。
看着成亲时的情景,昭浔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异样,总觉得这景象似曾相识。
傍晚,昭浔坐在喜房,外面说笑声不绝于耳,屋内安安静静。
昭浔心中异样越来越甚,不自觉便开始回忆醒来之后的事。
自己在战神庙施药后,是爷爷宿泱和文澈带自己回来的?
为什么没有印象?
她究竟睡了多久,以至于爷爷因为病留下的伤口也不见了?
这样想着,昭浔摸上了自己的脸。
自己原本脸上好像也有两处溃烂来着。
还是恩公的灵丹妙药如此神奇?
正在回想着,昭浔惊觉不知何时,屋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她刚打算起身去窗前看看,只听屋门“吱呀”一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渐渐变缓,最后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昭浔盖着盖头,只能从下面看到来人的鞋子。
那道身影,仿佛在犹豫什么。
她虽然看不见来的人是谁,但是洞房花烛,除了新郎又有谁会闯进新房呢?
“六哥,外面……”
昭浔正想问是不是酒席结束了,遮挡自己视线的盖头便被轻轻掀起。
面前的不是蒙六,而是宿泱。
他如今双手轻轻拉着红盖头的两角,眉头轻蹙垂眼注视着昭浔。
昭浔一怔,立马起身向旁边退了两步,与宿泱拉开一段距离,警惕地看着他,又快速转头瞄了一眼窗外。
“恩公,你怎么来了?六哥呢?”
说着,昭浔便转身想要出去,手腕却被宿泱一把抓住。
“你……”
昭浔正想要呵斥,抬眼只对上宿泱复杂的眸子。
许是被宿泱的神色与目光影响,昭浔心中也开始慌乱起来,仿佛有什么真相正在破土而出。
“昭浔,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生活,但是对不起,这,这只是你的一场梦,我必须要带你出去。”
昭浔不顾自己被攥着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眼中不自觉涌上了一股泪水。
不知道是在欺骗自己,还是想要欺骗宿泱,她扯出了一抹非常难看的笑容:
“恩,恩公,你在说什么?”
昭浔快速一笑,转头就要出门,手腕却被用力一拽,接着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拥住。
她不敢置信地怔了怔,用力地想要挣扎出来,可抱着自己的双臂在一寸寸收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宿泱略带安慰的声音:
“昭浔,你快醒醒,这是梦,这是梦。”
昭浔闭着眼睛,一下子便卸了力气,倚在了身前宿泱抱着自己的手臂上。
宿泱的话与昭浔心中破土而出的真相不谋而合。
可是,她要怎么接受这一切呢?
来寻找自己的父母怎么会是假的呢?
爷爷还有马上要成为自己夫婿的蒙六,怎么会是假的呢?
还有那些笑吟吟一直照顾自己的邻里,哪有什么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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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不就是自己的一生吗?
这不就应该是自己的一生吗?
昭浔脑海中快速浮现起醒后一切不对劲的细节。
她不敢相信,依然保留一丝希望,但是她的意识却比她先一步认命。
她的力气渐渐被抽离,似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头抵在了宿泱的手臂上,紧紧咬着嘴唇闭着眼睛低声抽噎起来。
宿泱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阵不忍。
他放松了抱着昭浔的手,随着她的动作坐在了地上,接着转过身,将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怪自己,太过大意,在灵微宗受到偷袭后,又带着昭浔中了地下那梦魇兽的招数。
让昭浔回到她期待的生活中,又要让她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这样想着,宿泱不自觉再次拥紧了昭浔。
他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伸出两个手指,指向了昭浔的眉间,一道微弱的银色灵力注入,周遭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环境慢慢回到了那个地底,而二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昭浔似乎失去了魂魄一般,倚在宿泱的臂弯中,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意识。
她满脸泪痕,目光茫然落在地面上,张张嘴才说出一句:
“谢谢你。”
宿泱摇摇头,扶着昭浔站起了身,轻轻说道:
“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所以我才能有机会进入你的梦中,将你带回来。”
回到现实后的昭浔,完全想起了梦中发生的一切。
她努力忽略心中那一阵阵的钝痛,将两个梦境都讲给了宿泱。
“梦魇兽见你发觉了异常,便将你带了回去,编了一个新的梦。”
昭浔如今一想到梦中的情景,仍然有些呼吸滞涩。
她摇摇头,不想再继续回忆,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你是梦到了什么,怎么出来的?”
这话刚说出口,昭浔便觉得这话实在是有些冒犯,连忙长吸一口气,换了话题:
“不知道师姐如今究竟在哪里,是不是也中了梦魇兽的招数。”
宿泱原本因这问题而怔住的神色恢复如初,点点头:
“这梦魇兽乃上古凶兽,早在千年之前便被镇压,不知为何眼下会出现在这里,若是文澈也跟着落到了这地底,想必是不容易逃过。”
昭浔一听便忘了心中的失落,立马着急地拉着宿泱的手臂:
“那我们赶快去找她。”
可是昭浔刚迈出去一步,步伐便又放缓。
如果是一个美梦,真的有必要去将梦中人拉回这残酷的现实中吗?
宿泱见她神色有异,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他垂眼一默,似乎漫不经心道:
“梦魇兽能够感受到人心中最想要的,以此来编织美梦,让人甘愿沉溺其中,慢慢地,它就会趁机吸取梦中人的灵魂,美梦惊醒,梦中之人最终只会魂魄不保,永世不得超生。”
昭浔一怔,看向宿泱,只见宿泱对自己轻轻一笑。
她明白宿泱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是仍然在宿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遗憾。
他这样面对生死都淡漠至极的人,也会有心心念念的美梦吗?
42.第41章
两人不知道找了文澈多久,余光之中,昭浔似乎看到草丛之中有一处微弱的光芒。
“宿泱,你看那是什么?”
宿泱顺着昭浔的手指看过去,一点星星点点的光,忽明忽暗。
他警惕地拉住了向前走的昭浔,若有所思道:
“在这里,灵力几乎被那结界和上古神兽全然压制,这……”
“好像是清世。”
昭浔看清后,迫切抬头看向宿泱。
如果真的是清世,那必定说明文澈也离得不远。
昭浔见宿泱还未反应,一把拉下他的手,跑了过去。
宿泱连忙跟上。
“师姐!”
昭浔跑过去后,发现那闪着亮光的东西果然是清世。
清世旁边不远就是文澈,她闭着双眼平躺在地上,嘴角含着一抹笑容,但却轻轻皱着眉头。
昭浔一见,便知道文澈眼下也身处在那梦魇兽编织的美梦中,她伸手摇了摇文澈,轻轻喊着:
“师姐,师姐。”
文澈毫无反应。
“这把剑过于护主,为了文澈,竟然能够突破结界散发灵力,将我们吸引过来。”
昭浔见宿泱还看着那把剑,一把将他拉了下来,急切道:
“先别管那把剑了,我们快先想想办法,师姐应该也是中了那梦魇兽的招数了。”
宿泱见昭浔如此,蹲下身伸手拍拍她的手作以安慰,见昭浔立马将手松开收了回去,他垂眼一笑,嘴角闪过一丝自嘲。
他掩去那抹情绪双手掐诀,指向文澈的眉间,感受她的梦境。
若是梦境没有裂缝,梦魇兽编织的梦,外人是进不去的。
“我可以进入她的梦,将她带出来。”
半晌宿泱抬眸说出这句话。
昭浔一听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
“那我们快些。”
“我自己去。”
宿泱感受到文澈的梦中,有了很大的裂痕,但是却又有一股灵力在不停地修补这些裂痕。
他活了几万年,知晓天地所有的事,但是他没有把握,这灵力能否将梦修补好,若是真的修好,进入梦中的其他人,是不是还能一同出来。
“你……为什么我不能去?”
昭浔心中升起了疑虑,如今在她心中,宿泱决计不是坏人,那他此举定然是因为,这件事有危险,所以才不让她跟着。
“你放心……”
宿泱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文澈紧紧皱起了眉头,接着她的身体闪出一道强劲的白光。
宿泱立马抬手护住了昭浔,另一只手又拉住了她的手,制止她急切想要上前的举动。
等到那道光消失后,昭浔拽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拉下了来。
“师姐!”
还未等昭浔动作,只见文澈轻轻动了动眼睛,倏地清醒了过来。
文澈眸中隐隐闪着泪光,但是眼神中满是坚定。
仿佛仍然在梦中一般,文澈呆呆地看着两人好一会儿,目光才柔和了下来。
昭浔上前拉住了文澈的手,松了一口气,眼泪也跟着滑落:
“师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还好,还好。”
文澈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点唇色,仍然扯起嘴角对昭浔笑笑:
“我下来后,一直在找你们,但是这结界中,无法动用法术,声音也传不了多远,连清世都失去了灵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好像看见一个人,正要追过去,没想到却入了梦魇兽的梦。”
文澈对于处境的了解让昭浔有些羡慕,她羡慕地看着文澈说道:
“师姐真的好厉害,能意识到里面的是梦境,还能自己破了这梦。”
文澈一顿,却也马上恢复了常态。
“嗯,那梦中蹊跷之事太多,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猜到的。”
“梦中过了几十个岁月,睁开眼却不过须臾。”
昭浔听着文澈这番话,回忆起自己梦境,下意识点点头。
说话间,一阵肆意的笑声从她们身后的空中响起: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们竟然都能从我的梦里逃出去。”
三人转身,宿泱与文澈上前一步,将昭浔拦在了身后。
昭浔看看了二人,也走上前站在了两人的身边。
“我为你们编织的美梦不好吗?在梦里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没有知觉的死去,不是比眼下被我直接吃了要好得多?”
随着说话的声音,地面开始震动。
一个几乎十人高的猛兽一步步走向她们,距离越近,地面震动得越厉害。
“我好久没有遇到灵气这般充沛的人了。”
“听你们的话,你们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声?!哈哈哈哈哈哈。”
那梦魇兽兽身材巨大,但长得却可以称得上有丝和蔼可亲。
“这次献过来的三个人,我还真的是很满意。”
昭浔瞬间抓住了它话中的字眼,质问道:
“献过来?谁把我们献过来的?是灵微宗的那些老头子?”
文澈拉了拉她,冲她摇摇头。
“就那几个人,能困得住我?若不是这结界,我早就把他们都给吃了!”
“不过,如今来了你们三个灵力充足的晚餐,吃了你们,这天下便已无一人可困得住我!”
话语间满是狂妄。
“我听说,千年前,司战上神将梦魇兽困于玉华山,竟没想到,随着山川移动,你竟然到了这灵微宗的地下。”
宿泱淡淡开口,眼神冷漠无比。
那梦魇兽在他们身前几丈距离,听到这话眸中带上了几分恨意:
“这世间之人,谁没有求之不得的美梦?当年若不是你口中的司战上神,我早便可以称霸这人间,这世上哪个灵魂又不是归我所有?即便是称霸三界也指日可待!”
说着,它的神色变成了得意,语气也多了几分戏谑:
“不过可惜了,如今你们信仰的战神大人,自请下凡多年,她自身都难保,还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三界敬仰的战神!幼稚愚蠢!但是也刚好成全了我,什么山川移动,不过上千年,哪个山川可移动至此?不过因为那个自大的战神下凡,让我有了可乘之机罢了,说起来,我还真的要谢谢她呢。”
昭浔在魔界曾听过有人议论此事,所以并未惊讶,倒是文澈,一听这话,瞬间脱口而出。
“什么,战神大人下凡了?”
若是战神大人下凡,那曾经被她关押的妖兽,是不是都会似这梦魇兽一般……
那宗门的同门师父,他们……
文澈自觉心中有些不稳,立马默念一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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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诀。
宿泱不动声色瞟了一眼昭浔。
虽然他们当初为寻找清浔踪迹废了很大的功夫,但如此看来,这三界妖魔鬼怪,应该也不知道战神的真身如今在何处。
宿泱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时文澈抬头怒视梦魇兽,一字一顿认真道:
“即便战神大人下凡,她留下的结界仍在,就凭此,我们也一样能够再次将你镇压!”
原本梦魇兽一直在盯着宿泱看,听到这狂妄言语才分给文澈一点眼神,它冷笑了一声:
“就凭你们?无知小儿!”
说着,梦魇兽突然发难,大踏步冲着三人而来,大有想要踩死她们的意味。
文澈闪身躲过,宿泱想要伸手拉出昭浔,却只见昭浔后仰脚一踩地面,直接从梦魇兽身下穿过。
昭浔早在他们对话之时,在心里将乾坤袋中的符咒清点了一遍,摸出了自觉最有用的定身咒,为了保险她甚至还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那梦魇兽的身下是最容易躲过它攻击的地方。
但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偷袭,那妖兽已经率先发难!她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急匆匆地动起手来。
可是文澈和宿泱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以为她不过是冲动行事,异口同声急切喊道:
“昭浔!”
可是眼见昭浔已经滑到梦魇兽身下,又快速将不知何时藏在手中的符咒,贴在了它的胸口,四肢。
两个人虽然又气又急,但也无计可施,文澈看了宿泱一眼,二人同时快步闪身到梦魇兽的两侧,同时一跃而起。
梦魇兽虽然千年前便被镇压,但听它所言,这上千年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的灵魂,虽然依然被战神留下的结界压制,但灵力修为依然十分可观。
反观昭浔三人,昭浔本就不高的灵力被结界完全压制,唯一的武器留在了魔界,如今只能依靠着乾坤袋中的符咒。
文澈虽然修为不浅,但眼下只能借着清世剩余的微弱灵力。
而宿泱虽为上古天神司命星君,却不善战斗此前又受了伤,即便身处在战神所下的结界中,强撑着也可以使出些许灵力,但仍然有些勉强。
三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它攻击,但是梦魇兽一个转身,它身上散发的灵气,便将三人击退了几步。
昭浔快速跑到了梦魇手的面前,再次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道道符纸,咬破了指尖,凭借着记忆,用血画出一张张,火炎咒、冷冻咒、定身咒。
五花八门。
她此时也顾不得哪种能帮上忙,只能全部扔出来,看看能不能误打误撞。
而她这乱七八糟的招式,仿佛有些激怒了梦魇兽,它眯了眯又大又圆的眼睛,停下攻击的身形,直直冲着昭浔而去。
宿泱担心地看了一眼昭浔,但也无暇分神,趁着梦魇兽的注意力落在了昭浔身上,再次纵身一跃站在了它的背上,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掐诀带着灵力,双指按在了它的颈间。
文澈看清昭浔的行动后,眉头紧紧皱起,眼见着梦魇兽吐出一团黑气,立马冲过去揽着昭浔躲过梦魇兽的攻击,接着将昭浔向旁边一丢,举着清世向它的眼睛攻击而去。
“当年,我与司战斗了七天七夜,她才堪堪将我压在了这里,如今就凭你们?!两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丫头,还有一个挑战天规,竟然惦记……”
43.第42章
梦魇兽话说了一半,宿泱眸子一暗,看了一眼昭浔,手心中幻化出一枚灵珠。
他看着灵珠微微一顿,似乎有点不舍,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他便借着自己的灵力,将灵珠打入了梦魇兽的口中。
梦魇兽的话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定在了原地,一点也动弹不得。
文澈见状立马落到地上,一把将昭浔拉到了身后,看着仍然立于梦魇兽背上,神色淡漠凉薄的宿泱。
这个灵珠究竟是何来历?若是他知道灵珠有如此能力,为何到眼下才拿出来?挑战天规?他担心梦魇兽说出什么?
他究竟是什么人?
而宿泱并没有注意到文澈怀疑的目光,只是双手快速结印,很快一个金光粼粼的法印便出现在梦魇兽的头上。
接着,宿泱凌空一跃,将那法印打入在梦魇兽的脑中。
片刻后,梦魇兽的身体渐渐发出一道同样刺眼的金光,金光中,肉眼可见那庞大的身躯渐渐缩小,直至不过一直幼猫大小。
缩成了幼猫的梦魇兽沉睡在众人身前。
宿泱这才施施然落于地上。
昭浔见状提着一张火炎符就要上前,文澈急忙拉住她:
“你要做什么?”
昭浔回过头看着文澈,急切地说道:
“这梦魇兽现在被镇压,我们要赶快把它杀了才能保证它不再害人啊!”
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
文澈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她摇摇头:
“这梦魇兽乃是天地精华孕育出的凶兽,战神也只能镇压它,我们杀不了它的。”
“那就只能任凭它醒过来之后继续害人吗?”
“它本可凭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炼,不知道为何走了歧途。”
说着文澈指了指四周。
“你能感受到这周围的灵气吗?那应该是战神留下的清心咒,想必是想让它在睡梦中重回正途,只是不知道它被什么唤醒了。”
掉到这里后气氛实在是紧张,听文澈这样一说,昭浔仔细看才发现,这周围确实隐隐有一股金色的灵气涌动。
她抿抿嘴没有说话。
而宿泱看着梦魇兽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看向二人。
“我们快些离开。”
这里的结界本就是为了困住这梦魇兽,梦魇兽被重新镇压,结界自然也是能够感知。
此时结界的压制减小,又配合着那灵珠残存于手心的灵力,宿泱施法将结界临时打开了一个口子,率先走了出去,文澈带着昭浔御剑紧随其后。
飞到最上面,还是宿泱施法将那地面再次打开,三人才逃了出去。
刚落地站稳,宿泱喉中咽了又咽的腥甜再也压不下去,从唇中缓缓浸出。
“宿泱?”
见昭浔关切地看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抹嘴角笑笑权当是安慰。
昭浔担心的话哽在喉间没有说出口,这时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师侄,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灵微宗的三位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而来。
昭浔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文澈和宿泱,又低头看看自己。
虽然同样狼狈,但好像现在只有她没受一点伤。
昭浔立马上前一步拦在了二人的身前,目光警惕止住了清微的脚步。
这灵微宗偌大的门派,无人察觉院底关着的凶兽,难不成在他们三人之前那凶兽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动作?可凶兽又说有人供养,她如今实在对这灵微宗十分不放心。
“你们要做什么?”
清微道长见此一顿,看看整个院子,又看看昭浔身后两人,接着捋捋胡须似乎是嗔怪晚辈的胡闹:
“师侄为何如此紧张,我们正在商议客栈之事,突然听到了后院一阵巨响,所以才赶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异样。”
“就是,你这小丫头,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清泽眼神怒气冲冲,侧着身子似乎十分嫌弃,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昭浔,冲着清微说道:
“师兄,我们这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多余操这个心!”
昭浔看着清泽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满,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仰起头直接冲着清泽质疑道:
“修炼修术法修道心,师叔这是如何修的心,这么多年还这般易怒!”
“你竟然这样说我?你这小丫头咄咄逼人,我今日就替我那不成器的若虚师弟教训教训你!”
一听他质疑师父若虚,文澈目光也冷了下来,但碍于前辈关系,也没说什么。
“我师父再不成器,如今也是上仙,师叔修炼如何?”
“你!”
清泽说不过昭浔,伸手唤出法器降魔杵,冲着昭浔举起。
宿泱眸中升起怒意,闪身挡在了昭浔的身前。
文澈双手在身旁握成拳,心道宿泱的能力应是能护住昭浔,垂眸压下心中的不快,上前行礼道:
“师叔勿要责怪,刚刚我们也听到了那声巨响,师妹受到惊吓过于警惕,这才口不择言,冒犯了师叔,还请师叔勿要同晚辈计较。”
“我......”
昭浔见到文澈制止的目光,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她咬咬嘴唇,十分不甘心,但仍然从宿泱身后走了出来,冲着清泽低头道歉:
“请师叔勿要见怪。”
毕竟身后还有几名弟子,却叫眼前的小丫头驳了面子,叫清泽如何能够咽下这股气?
可是如今对方先服了软,倒令清泽心中的口怒气不上不下。
忍着难受,不忍还失了前辈的度量。
清泽深吸两口气,见清微与清泷冲自己不动声色摇摇头,最后只能将这口怒气压了下去。
他一甩袖子,走到清微清泷身后背对着他们,一副傲气仰头看着天。
文澈见状,微微放下了心。
虽然她如今也怀疑他们,但是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而且那客栈一事还不知内情,眼下与他们撕破脸,总归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她垂眼默了默,抬手向清微行礼问道:
“前辈可知道这院子有什么蹊跷,比如关押了什么妖兽之类?”
清微三人身后的弟子听见这话,互相看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他们的神情,明显不知道此事。
清泽不可置信的样子转过身,抬手指着文澈,瞪着眼睛上前两步,语气不善:
“贤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故意把关押凶兽的院落给你们三个小娃娃住不成?”
清泷一看这清泽又要发作,连忙伸手拉住他,冲他摇摇头安抚了一下,接着朝向文澈走上前,虽然笑意吟吟,但眸中明显的嗔怪:
“贤侄这是哪里的话,哪个门派没有镇压过几只妖兽,不过既然是妖兽,我们自然是将其关押到禁地,怎么会放在客房这边,我们难不成就等着那妖兽伤人,坏我清微宗名声吗?”
昭浔一直在观察三人的神色,眼下见二人一脸坦荡,不似有假,但心中疑云并未散去。
这妖兽要么是近日才到了这清微宗地界,要么就是三人在撒谎,而且明显是惯犯!
文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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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抬起手微微欠身,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从清微几人的眼中即可看出,三人已经明白,这算是在道歉。
清微捋着胡须,波澜不惊淡然问道:
“贤侄的意思,刚刚那声巨响是妖兽发出的?”
昭浔看向文澈,只见文澈神情有些犹豫。
她默默冲着清泽翻了一个白眼,对清微点点头道:
“是,刚刚听到那声巨响后,我师姐用灵力探查过,这地底下有一直妖兽,好像叫什么梦魇兽,若是你们三位听说过,还劳烦你们尽忠职守一点,看看怎么能制服这妖兽。”
一听梦魇兽,三人都变了脸色,身后弟子私语之声也越来越嘈杂。
“宗门之内怎么会出现妖兽?我们整座山都有结界,何以让它不知不觉闯入?”
“梦魇兽,我怎么闻所未闻......”
“不过是个妖兽,我们收了便是,还能让它翻了天?”
“一看你们便没有好好读书,这梦魇兽早在千年前被司战上神镇压了......”
“那如今这是什么,难不成跑出来了?”
......
清泷微微蹙眉,重重咳了两声,那几名弟子立马安静了下来。
“我们知晓了,多谢贤侄告知,我们立马将此院落用结界封锁,但这梦魇兽乃是上古凶兽,其他的还需从长计较,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师兄妹定然会尽快解决此事。”
话毕,清泷冲清微与清泽一点头,接着看向身后的弟子,嘱咐道:
“今日之事,下令禁止所有人来此院,也不许将此事告知其他人,带着几位同修去晋昌院休息。”
清泷冲着文澈三人微微一笑,文澈行礼便跟着灵微宗弟子搬去了新的院落。
众人离开后,昭浔跟在文澈身后走到了她的房前,文澈以为她是担心妖兽,安慰道:
“修仙门派府邸所在都会施以结界,而如梦魇兽一般能够冲破普通结界的妖兽,在云梦泽中本就不多见,而这灵微宗总不会每个院落都暗藏妖兽,放心吧,好好休息,明日我们还要去查客栈之事。”
昭浔本也不担心这些,自从魔界出来之后,她便有些看开了,再怎么担心也不能预测尚未发生之事,不如兵来将挡。
等到她对上文澈询问的目光,昭浔这才抿抿嘴,吞吞吐吐问道:
“师姐,刚刚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文澈没想到当初在清灵村理直气壮的昭浔,竟然会因为此此事来找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却很是欣慰,打趣道:
“比起你直接杀人,这倒算不得什么了。”
昭浔一听便知道文澈指的是战神庙杀人一事,但提及此事,她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撇撇嘴没有说话。
“好了,那清泽性情暴躁,说话也不好听,你生气是自然的,我也生气,若不是碍于有求于他们,我也想翻脸。”
昭浔未见过文澈这一面,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所以你无需放在心上。”
昭浔听着仔细看着文澈的神情,见文澈确实不是在说什么反话,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接着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师姐,看你的样子,你不想告诉他们梦魇兽的事?”
文澈眸中略带无奈,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
“倒也不尽然,只不过梦魇兽身上的那股异香可使人入梦,如今它虽然因为宿泱的那颗灵珠重新陷入沉睡,但是不知道前去镇压它的人,是不是依旧会受到影响。”
44.第43章
昭浔看着文澈那双复杂的眸子,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师姐在担心他们?”
文澈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们都是仙族翘楚,但也未必能够降服抵抗梦魇兽。”
“梦魇兽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世间之人,有谁没有求之不得的美梦呢?”
文澈长呼一口气,满面愁容看着昭浔继续说道:
“可若是不告诉他们,难免梦魇兽有一日会势大而逃,伤害凡人……”
“所以师姐,你本想找到办法,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昭浔用一股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文澈,仿佛在看什么傻子一般。
“他们是你的前辈,你尚且说不知道能否解决,只你一人?”
说到这里,原本还满是愁绪的文澈,突然如解脱一般,长舒一口气道:
“雾虚宗只剩下我一个人,若是真能有办法镇压梦魇兽,哪怕我身死道消,也不失一件好事,但是灵微宗,你看看还有多少弟子,我,总归不想让灵微宗,最后落得与雾虚宗同样的下场。”
“你这难道不是逃避吗?”
昭浔脱口而出,但立马咬了咬嘴唇,仿佛恨不得将刚刚那句话捉回来咽回去。
文澈的脸色明显表明她明白昭浔是在指什么。
只见昭浔眼中早已没了那股看向傻子的眼神,心中也不自觉有了一丝愧疚:
“对不起师姐,刚刚那句话是我不对,我不是故意……”
文澈朝着昭浔浅浅一笑,全然不在意刚刚那句话,摇摇头劝慰昭浔:
“不,我此前便说过,你不过刚入雾虚宗,没有接受过天材地宝天地灵气,没有理所应当的责任,你想做什么,全凭你自己的能力与良心便好。”
说到这,文澈快速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当然,良心不是让你生来必须舍己为人,而是要对你自己负责,不要误入歧途,不要伤害别人,就是有良心。”
昭浔默了默。
两人相对无言,而昭浔脑海中全是这些时日,她的那把短剑、还有文澈保护她的样子。
半晌,昭浔才说道:
“师姐,雾虚宗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我虽然才入门,但是得宿泱的丹药所救……”
说到宿泱,昭浔脑海中突然想起,他还受着伤。
她轻轻摇摇头,将自己的注意力唤回,继续说道:
“我又得了师父给的佩剑和心法,这些都是你们的心血,又何尝不是由天材地宝凝结?我不能间接得到了这些,又大义凛然说我没有责任。”
“雾虚宗如今不是只剩下你一人,还有我,我已经拜师在雾虚宗的门下,是你的师妹,宿泱,是你的师弟,我的师兄。你不能没有同我们商量,便想着与什么妖兽同归于尽,身死道消,留我们在这。”
昭浔一番话说的执拗,甚至有些霸道,但是最后都带上了哽咽。
文澈不愿意苛责别人,只是敷衍答应着便将昭浔赶回了房间。
可是一直到入睡前,她的脑海中还是昭浔的这一番话,以至于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快忘了那个梦。
直到,文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那梦境中的一幕幕才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梦境中,文澈再次回到了儿时,那时她不过十岁,已在雾虚宗修炼两年,第一次下山回家探望双亲,两年未见的父母一见她便喜极而泣抱住了她。
很快祖父母外祖父母伯父伯母叔叔婶婶,这些所有爱她、她爱的人都聚到了家里,热热闹闹地在家中庆祝着她的归来与成长。
一家人言笑晏晏,席间谈着这些年家中的变化。
爹娘每日为自己上香祷告。
叔叔婶婶有了小娃娃,也许年底就会出生。
祖父祖母打算与外祖父母结伴,一起出去游玩。
……
文澈只是听着这些,便已经心满意足满脸笑容。
在这样温馨幸福热闹的氛围中度过了三天,很快就到了文澈休沐结束的日子。
文澈回到雾虚宗,师弟师妹正在院中打闹,见她回来,还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告状,请她为他们主持公道。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借此在玩闹中,拉近了所有人的距离。
大师姐大师兄二人在高台之上看着她们打闹相视一笑,接着又各自领回师弟师妹,亲自教导大家。
在雾虚宗,文澈每日跟着师姐不知疲惫地修炼,带着师弟妹学习,又跟着师父到处降妖除魔,只有每次休沐才会回家探望。
而每次探望之中,都如第一次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幸福与满足。
再过了几年,文澈成了雾虚宗中人人敬佩的师姐,她在这些年的沉淀中,也越发的沉稳,终于也能够站在大师姐的身边,与之并肩。
她不似刚来之时,与师弟师妹一般爱玩爱闹,在人前平淡自然,临危不惧,运筹帷幄。
只有在父母长辈面前又成了一个小孩子。
很快,文澈又开始帮师母照顾刚出生不久的文霄。
文霄学会走路后也成了一个小粘人精,整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地喊着“师姐”。
梦魇兽的梦,一直到这里似乎都没有破绽,但文澈依然在每个细节中发觉了不对劲。
一次两次能够说服自己,但次数多了,文澈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扩大。
她看着眼前跟着自己练剑的文霄,看着不远处清澈蔚蓝的天空,她已经控住不住心中的怀疑。
文澈下意识回想这些年的蹊跷之处,但是又竭力说服自己,不过是自己多心,自己的错觉。
可是梦境毕竟是梦境,毕竟文澈修炼多年,不似昭浔,她很快就无法欺骗自己,反而拿出了清世,在大殿内找到了师父。
她一步一步走上清心殿一千五百块石阶,将石阶数得清清楚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想这里留得久一点。
但再远的路,终究还是会有尽头,她最终在清心殿门前停下了脚步。
彼时师父与师母正在殿内谈笑,见文澈过来,师母还招招手叫她过来一起看他们新找到的灵草。
她站在二人身边,只是淡淡看了灵草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两人的侧脸,很快眼中就已经蓄满了泪水。
文澈看着这熟悉又亲切的脸,一伸手唤出了清世,接着咬着牙狠下心闭眼将清世捅上了“师父”的心口。
看着躺在地上的“师父师母”,他们的脸上仍然留着震惊与不可置信,文澈跪在地上哭了很久。
接着,她又回家找上了“爹娘”。
做完了这些,她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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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看着周围那熟悉的景象,拿起尚滴着鲜血的清世,重重在自己的颈间划了一道。
随着鲜血喷涌,这个美好的梦境变得模糊,直至破碎。
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昭浔与宿泱。
她剩下的仅仅只有颈间那点若有若无的疼痛。
宿泱说,他在感受她的梦境时发现,那个梦境虽然有了极大的裂缝,但是却依然有灵力在不断修补。
文澈一下子便对此了然于胸。
只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这梦编织的太过于美好,但也破绽百出,因为这梦中所对应的真实的一幕幕,这么多年来早已被文澈刻在了脑中,没有一刻忘记过。
只不过她多么想真的如梦境中的生活一般活着,以至于不知不觉就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梦中的十几载,有多少细节令她感觉不对劲,又刻意忽略?
发觉是梦境的是她,修补梦境的依然是她。
只不过,这求而不得的梦境,令她不忍拆穿。
这么多年了,若不是这梦,她从不敢回想起,那些被妖兽虐杀的亲人。
一如梦中她修炼五年后第一次休沐回家,家中所有人聚在一起庆祝。
全家人都笑容满面,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时,却没想到随着一道呼啸声响起,地面开始一阵剧烈的晃动。
文澈当时便觉得不太对劲,立马冲了出去,只见一只三人高的妖兽越墙而入,它的背上坐着一个满脸漫不经心的妖冶男子,正居高临下如看蝼蚁一般看着自己。
那只妖兽后还跟着大概十几只妖兽,尽管体型要小一些,但散发出来的妖气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跟在文澈身后匆匆赶出来的家人都是未曾修炼过的凡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先是震惊与恐惧,但接着第一时间以为是文澈得罪了什么世外高人,立马跪下来求那人放过文澈。
却没想到,那人的目标本就是这院中的所有人。
文澈仅仅修炼了五年,哪怕竭尽全力去反抗,又哪是那些妖兽的对手,精疲力竭也一样倒在了那领头的妖兽脚下。
她用尽力气抬头看着妖兽背上轻挑眉角的妖冶男子,看着对方的嘴型,仿佛在说:
“啧,算了,时间有点早。”
她不明白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她便晕了过去,醒来已经回到了雾虚宗。
师父师母师弟师妹全都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谁都不忍去提起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又怎么能忘了那个夜晚呢?
修炼五年,自己根本没有下过山,怎么会得罪什么高人?
她晕倒前看到那男子口中的话,便成了文澈心中秘而不宣的痛。
在此之前,她在父母亲人师父的庇佑下,也是文霄那般不谙世事活泼的人,但自那以后,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修炼,报仇。
时间渐渐过去,报仇被自己压在了心底,随着与师父镇压收服了一个个妖魔鬼怪,她好像已经报完了仇一般。
毕竟她再未见过那个相貌模糊的男子,也好像杀了那个记不清品类的妖兽。
在黑夜中,文澈回忆着这些,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房间的隔音如何,也不希望让这仅相识几日的昭浔和宿泱发现自己的心事,便紧紧抱着被子,咬着手背逼迫自己不要哭出声。
45.第44章
宿泱回想这短短一日之内发生的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郁气,他负手走到窗前,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
他想过幕后之人会在暗中动手,但他一直认为对方的目标会是昭浔,却没想到如今竟然直接找上了他。
昨日宿泱刚关好房门坐下,耳边便轻轻一动,感受到一股十分强劲的灵力。
那道灵力与他不相上下,但是没有包含恶意,宿泱自然也未动手,只是转身看向来人。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宿泱面前不远处,他的脸上萦绕着一团黑雾,只剩下眼睛,看不清面容。
宿泱看着那双眼睛,隐约觉得有丝熟悉,但司命星君见过太多的人,仅凭一双眼,实在是不知道来人是谁。
但他一下子想起了昭浔口中形容的那个屠村之人。
面对这个许是杀了上千人的嫌疑之人,宿泱心头升起警惕与隐隐的怒意。
“阁下何人?”
一边说着,他一边暗中使用神力,想要将对方脸上的黑雾驱散。
可是良久也未见成效,这时对方看着宿泱嘲讽道:
“堂堂司命星君,如今竟然下凡跟在两个凡人身边,看来,你们上古神界如今确实也无计可施了。”
这声音低沉嘶哑十分难听,但宿泱一下便分辨出来,这是做了伪装后的声音。
一听对方识得自己的身份,宿泱也不必隐瞒什么,立刻将右手背在身后,唤出了自己的法器天命聿,警惕地眯眯眼道:
“沧溟?”
对方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全是对沧溟,或者说是对神界的蔑视:
“沧溟,那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废物?若我是他,这场闹剧早早便结束了,何需......”
还未等对方的话说完,宿泱立马双手掐诀一边联络衍川和阿泽,一边向那人攻击而去。
宿泱闪身到了对方身前时,只见那人立马幻成一团黑雾消散,叫他扑了个空。
接着再不见那人身影。
宿泱感受气息知道那人并未离开,于是抬头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质问道:
“清灵村和雾虚宗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空中响起了放肆的笑声。
宿泱下意识看看昭浔房间的方向。
“怕什么?这屋内布上了结界,我今日只是来找你的,不会叫别人发现,尤其是,清浔。”
宿泱已经料到他知晓昭浔的真实身份,听他的话也并不意外。
但原本他担心对方的目标是清浔,听此话才微微放下了心。
宿泱在原地静静感受了一下,又回想着对方的身形,以及留下气息,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中,出现了一丝茫然:
“你是……”
宿泱的话未说完,便被对方带着隐隐笑意的声音打断:
“宿泱,你不会猜到我是谁的,不过时间紧迫我也不与你兜圈子,如今我的形态不能久留,我冒险与你相见,不过是想同你谈一笔交易。”
“与我做交易?”
宿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
对方并不理会宿泱语气中的质疑,声音染上了一丝嘲讽:
“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何能够飞升上神吗?怎么十几万年过去了,你什么都忘了,便开始心安理得地坐在高位之上,随手安排别人的命运了吗?你还没想通吗?天道不过是在利用你们这些蠢货,这么多年,你难道真的没想通吗?你回想一下,这么多年坐在司命的宝座上,你还记得做人的日子吗?”
也不知道是对方的声音带着蛊惑,还是真的觉得他说得有些许道理,宿泱一怔过后,竟然真的随他的话回想起来。
“你们这些所谓的天神,不过是天道为了维护三界安稳而选择用来牺牲的可怜虫罢了,真的以为你们是拯救三界的?”
宿泱的思绪开始变得杂乱,眼中的迷茫越来越深。
他来不及想身居神位几万年,为何今日如此轻易便被动摇了思绪。
只是在觉察出不对劲的瞬间,他立马双手掐诀缓和心神,指尖凝起一丝灵力,压抑那个好似正要从他心底逃出的什么东西。
“宿泱,我们合作吧,如果清浔无法归位,那她就是你的了,天道再也无法控制摆布你们,你们就自由了。”
宿泱掐诀的手颤抖了一下,脸上浸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正当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一道小心翼翼的开门声压过了那个肆意的音节。
宿泱倏地睁开眼,眼前已经不见了那团黑雾,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门前徘徊。
还未等宿泱反应过来,那人抬手间一道霸道的灵力,直接冲着他的命门。
宿泱尚沉浸在刚刚那黑衣人所说的话中,来不及闪躲与防守,生生受住这一击。
“这个法器还真能伤了堂堂司命星君?”
带着惊喜的陌生声音贼溜溜地响起。
宿泱咽下喉中的腥甜,忍着五脏六腑灼烧的剧痛,抬眼看向那人。
他能感受到这个人不过就是有些修为的凡人,宿泱攥着手中的天命聿,犹豫若是他伤了凡人,犯的会是哪条天规。
他此时眼前有些模糊,犹豫之中,在影影绰绰之间只见那人好像又要出手,还未等宿泱动手,门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而那人显然也听见了,动作一顿便转身急匆匆逃离。
宿泱收回天命聿,捂着胸口看向门口,进来的是昭浔与文澈。
许是他被攻击时候的声响太大,所以惊扰了她们。
接着三个人便掉入了梦魇兽的结界之中。
此刻宿泱站在窗前,仔细回忆着这一夜发生的这些事。
一夜之间找上门的两个人究竟都是什么人?
那个神秘人的气息似是妖魔,但看他的修为灵力,定然不是普通的妖魔,可是听他的话,他也瞧不上那月焰魔域的魔尊沧溟。
难道是梵海魔域的?
虽然那人不请自来,但看着也并没有打算伤害自己,反倒是后来出现的那个凡人。
知晓他的身份,手中还有能够伤到他的神器,明显就是冲着他的性命而来。
司命星君得天道之力不死不灭,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将心思放到了他的身上?
给那人神器之人为何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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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现身?
又或者,那人与神秘的黑衣人本就是一路的,受到黑衣人了蒙骗,才担上了这忤逆天道的因果,或者黑衣人不是真身无法伤害他,才于那人里应外合?
回想起这些,宿泱思绪纷乱,再仔细想便有些头晕。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体内仍然有着一股灼痛感,尤其是自梦魇兽结界之中离开之后。
这次恐怕是伤到了根本,起码要月余能够完全恢复。
宿泱想着便低头叹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他听到门前响起了轻巧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难不成是那个人又来了?
宿泱垂眸目光一暗,在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儿后,才警惕地开了门。
门前是抬着手正要敲门的昭浔。
一见到是昭浔,宿泱立马想到了那个梦,以及那黑衣人口中的“她就是你的了”。
他心中骇然,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见昭浔不知所以的表情后,才堪堪维持住正常的神色。
昭浔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有一丝莫名其妙,但又见他的唇色依旧苍白,便将这点事抛在了脑后。
她抿着嘴强行笑笑,一夜之内经历这么多事,她如今心力交瘁,只不过想着宿泱还受着伤,才找上了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昭浔摇摇头,伸手递过去一个小瓷瓶,看着宿泱真诚地说道:
“这是之前在雾虚宗拿的药,我知道你是学习修丹的,也许有更好的,但是我不确定你眼下有没有对症之药,便给你送来了。”
宿泱看看昭浔手上的药,沉默了一瞬,抬头看向她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她的眸子中除了真诚,还有一丝令他有些羞愧的坦荡。
这种想法一出,他立马短促地一笑,拿过药瓶,虽然竭力控制自己,但仍然不可避免地划过了她的手指。
宿泱收回的手一僵,不动声色看向了昭浔。
昭浔丝毫未觉他的异常,只是见他接过药瓶,满脸放心地一舒气,接着神情又挂上了拘谨与歉意,她快速眨眨眼,冲着他感激地笑笑:
“今日在梦魇兽那里,谢谢你,我,我确实没有遇过这种情况,有些害怕,可能当时有些行为越了界,希望没有惊扰到你。”
昭浔紧张地看着宿泱的眸子,她看到了那目光之中的变化,她便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在地底,抱着他落地,抱着他哭什么的这些,有些过于亲密,虽然不是刻意而为,但终究还是说清楚道歉比较好。
以至于给一个丹修送药,也就成了一个幌子。
见到宿泱点点头,昭浔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接着挂上了平日那般的笑容:
“那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你直接叫我便好,你如今救了我这么多次,我虽然眼下法力也许不如你,但什么上药之类的,或者我应该也,也还可以保护你和师姐~”
说着昭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宿泱一见她这个样子,也没忍住跟着笑了笑。
她不会知道自己的梦的,昭浔不会,清浔也不会。
46.第45章
在那地底结界中,昭浔刚一晕倒,宿泱担心她摔伤,便挣扎着将她揽入怀中,但也仅仅是这么一瞬,他便眼前一黑。
睁眼已经身处神界通天河畔。
宿泱四下看了看,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猜到了那妖兽的身份。
若是在平日,尽管自己不善战斗,但毕竟也是上古天神,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容易便着了那梦魇兽道。
宿泱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但笑容还未及眼底,他的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夫君何故在此?”
听见身后这熟悉、平静的声音,宿泱嘴角的笑还未来得及褪去,整个人便已经凝固在了原地。
清浔。
宿泱转过头,只见清浔一身天青色常服,随着步伐走动衣袂翻飞,神色清冷瞳孔漆黑如渊,带着些许银丝的墨发用一枚玉簪规规矩矩地束着,步履沉稳向自己走过来。
清浔自飞升后,在外一向都是银白色铠甲模样,这身服饰不常见,只在一次清浔镇压妖兽后受了重伤,宿泱前去探望的时候偶然得见。
这身装扮总令宿泱不自觉地认为,相比于其他人,自己要与清浔更亲近几分。
那面容与昭浔一模一样,但是宿泱就是知道,这是清浔。
距离上次见她如此,已经过了百年。
这时间在上古神界的漫长岁月中,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此刻的重逢,却依然足以令宿泱瞬间血液冰冷,眼眶隐隐发酸。
“清浔”宛若没有发觉宿泱的异常,只是走到了他的身边,直视他的眸子,接着浅浅一笑,挽上了宿泱的手。
宿泱低头看着那双带着薄茧与浅浅伤痕的手,怔愣在原地。
他早已发觉了自己对清浔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那感情自己在命书中看过上万次,可他仍然没有分辨出。
或者说是,不敢分辨出。
而此时,这股感情随着清浔的手,一下子捏住了宿泱的心脏。
“在想什么呢?我们该回家了。”
宿泱抬眼便坠入了清浔带笑的眉眼之中,如提线木偶般,随着她的力道离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宿泱才停下脚步,缓缓挣脱了“清浔”的手,他看着一脸疑惑的清浔转过身与自己对视。
“清浔。”
“我在。”
“清浔。”
“怎么了?”
“清浔。”
宿泱看着清浔的眸子认认真真喊了三声,直教清浔仿佛失去耐心,哑然失笑道:
“你今日是怎么了?”
在这个梦魇兽编织的美梦中,清浔甚至要比平日中神情更加丰富许多。
增加了宿泱心中的亲近感,但也令他更加清晰地分辨出,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他摇摇头垂眼笑了笑,抬头看着上方,沉声说道:
“清浔乃三界战神,她不会只属于我,我也未敢妄想她只属于我,你编织此梦,实在是愚蠢。”
没有人回答他。
反而是清浔走过来,伸手探上了他的额头,脸色有一丝担忧:
“你今日怎么了,怎么这般奇怪?我是三界战神,但也是你的妻子,不属于你又属于谁呢?”
宿泱不再等梦魇兽的回答,回过头定定地盯着清浔的眸子,唤出天命聿抬起了手。
若想破解梦境,就要将阵眼毁掉。
显然,他这个梦境的阵眼就是面前的“清浔”。
天命聿指着清浔的命门,明明一动手即可,但宿泱的手却停留在半空,握着天命聿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宿泱闭上了眼。
看了几万年凡人命格的司命,哪怕再怎么心如止水看透世事,此时也无法狠下心亲手伤害自己上万年来的挚友、心中挚爱。
又或许,自己怎么可以伤害那护佑三界几万年的战神呢?
哪怕他心知肚明眼前的人,不过是幻境。
宿泱感受对面的人,用温暖的手心将自己的手拉了下来,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委屈:
“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好吗?这里没有人会阻止影响我们,不会有任何琐事打扰,我们不需要为任何人任何事负责,这……”
这声音仔细听却不似清浔,倒更像是昭浔。
对方的话尚未说完,宿泱已经透过天命聿,将灵力注入了的她心口。
看着那心心念念之人脸上全是震惊,又渐渐消散在自己的面前,宿泱一阵心痛,又想起了清浔下凡时的那点点金光。
他不能留在这,留在这里,他就再也见不到清浔了。
随着那股久久无法散去的心痛,宿泱很快就脱离了这个梦境,清醒时昭浔还躺在自己的身侧,头枕在自己的胸前。
熟睡中的昭浔,更像清浔上神一点。
他注视着昭浔很久很久,双手忍不住用力将她拥了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沉默着将对方扶起,探索进入了她的梦境。
也如他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一般,昭浔在美梦之中,想要的是爷爷、父母、乡人,以及希望能够共度一生的蒙六。
他的心微微苦涩,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毕竟这是昭浔,而不是清浔。
宿泱此时依旧看着窗外那朦胧的月光。
“对不起,你送我的那枚灵珠,被我用来镇压梦魇兽了,但是我身上能够与你结界相互感应配合的,只有那枚灵珠。”
“我相信若是你在这里,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对不对?”
宿泱轻声喃喃,但又立马垂下头自嘲他的自作多情。
那枚灵珠是他拥有的唯一一件清浔之物,若不是为了阻止梦魇兽将他心中的那点旖旎,或许更多的是龌龊,说出来,他万万不会将它拿出来。
清浔历练归位后,会记得凡间所有的事,他不能、也不敢让清浔知道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受伤所致,还是刚刚回忆过于苦涩,他此时心口已经隐隐憋闷有些喘不上气,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自从上次三界陷入混沌之后,三界再也没有如此密集地出现过这么多的诡异之事。
看来这三界确实是不太平了。
这几日实在是过于劳累,昭浔不过肉体凡胎,从宿泱那边回来,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就已经睡着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好像听到有十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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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昭浔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确实不是梦,真的有人在叫自己。
她看向了窗外,天还未亮。
这三更半夜来找自己,又这么偷偷摸摸的,能是什么好人?
昭浔这样想着,立马用传音铃联系了隔壁房间的文澈还有宿泱。
虽然有月光,但床离窗子有些距离,漆黑一片。
昭浔缩在床角,手捏着一道符咒一动不动,十分警惕地听着屋外的声音。
很快,昭浔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向着自己的房间而来。
“什么人?!”
是文澈呵斥的声音。
昭浔一听,瞬间有了主心骨一般,连忙下床推开门跑了出去。
等到她跑到文澈身边,顺着文澈的目光看过去,她才发现她门前不远处,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一个黑衣男子。
虽然黑色衣服上看不清血迹,但是浓重的血腥味已然表明那男子此时一定浑身是伤。
昭浔与宿泱对视一眼,只见宿泱走过去蹲在那男子身边,刚伸手却动作一顿,回头朝着昭浔的方向看了看。
昭浔看着宿泱晦暗不明的神情,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还有呼吸。”
昭浔听见便想要过去看看,被文澈拉着手腕按下了。
而宿泱并未注意她们的反应,从袖中拿出了一瓶丹药,倒出一粒后塞入了那人的口中。
没一会儿,那人悠悠转醒。
是沧沫。
他依然身着那身暗纹长袍,只不过不同于在魔界时的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眼下脸色苍白,嘴唇被血迹染得殷红,眼神迷离仿佛随时就会晕过去。
昭浔看清他的脸的一瞬间,便拔出了文澈手中的清世,还未等文澈反应过来,便举着剑向他刺过去。
宿泱余光一动,闪身挡在了沧沫的身前,开口制止道:
“昭浔,你要做什么?”
昭浔恶狠狠瞪着沧沫,咬着牙一字一顿:
“你让开,他是魔,在魔界就是他把我和师姐抓走,又想要杀了我们!”
文澈没有丝毫魔界的记忆,而昭浔讲述时,也只是挑了重点说了沧溟之事,并没有提到他,此时听到这话立马护在了昭浔的身侧,双手已经握成了拳。
宿泱脸色也是一变,回头看了看沧沫,但仍然没有从沧沫前面闪开。
在他垂眼犹豫间,只见沧沫轻声笑了一下。
沧沫咬着牙用双手将自己撑起来,十分随意地坐在地上,仿佛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拄着地面的右手之上。
他另一只手揉揉肩膀,微微闭着双眼,挑挑眉,语气十分虚弱,却夹杂着十分的戏谑:
“昭浔姑娘,你好好想想,我们一共就见了三次面,哦不,是四次,第一次在客栈我故意把你们放走,第二次我救了你,第三次我跟在兄长身边,第四次是你,倒是你用那把剑伤了我,我什么时候动手杀过你们?”
昭浔一听他的话,竟然真的回忆起来。
这么一说,好像这个叫沧沫的,确实没有动手伤害过她们。
47.第46章
但是昭浔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转头看向身边的文澈。
沧沫见昭浔如此,向他们伸出手向下压了压,一副无奈模样地说道:
“好,好,我承认,是我把你带回了魔族,但那是因为我要遵从兄长的命令,若是我真的想要杀你,就那几次之中,你想想,你和这位小道友,能够逃得过吗?”
说着,沧沫还用下巴点了点文澈。
昭浔不信任他,手中的剑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但眼中已经开始犹豫。
只见沧沫闭上眼再次短促地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昭浔,又好似是在自嘲。
“我是因为在竹林里放过了你,才被兄长责罚,若不是我逃出的动作快,我就死在那里了,我如今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能做得了什么?昭浔姑娘,你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胆小鬼。”
昭浔看着他明显伤势很重的样子,抿了抿嘴唇,眯眼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你曾经对我说过,没有人能够杀了你。”
听见此话,宿泱眼神升起一丝怪异看看昭浔,又看向了沧沫。
但其他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沧沫微微支起身子,冲着昭浔说道:
“你们自然是杀不了我,但是沧溟可以!”
许是情绪有了些许激动,沧沫说完这句话便开始快速地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缓和了呼吸,重新慢慢瘫坐了起来,一只手拄着身后,一只手捂着胸口,神色恹恹:
“他是我的兄长,无论是灵力还是血脉都可压制我,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能够杀了我。”
“我们带你回魔族,确实是想要用你的血迎接我们的妹妹回来,但是我放走了你,扰乱了兄长原本的计划,他最是疼爱小妹,自然是不会放过我。”
昭浔听他的话,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事:
“为什么要用我的血迎接你们妹妹?”
宿泱不动声色看向了文澈若有所思,但立马垂眼掩住了眼中异样的情绪。
沧沫仿佛没想到昭浔会问这个,当下一怔,接着他歪着头想了想,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
“兄长未曾对我说过,你若真的想知道,只能去问沧溟了。”
昭浔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心中依然疑云不散。
可是见他如今的样子,又回想当初确实见他的伤口能够自愈,到底还是微微有些动摇。
如果这个人真的倒戈帮助他们,那对抗沧溟是不是又有了几分胜算?
可是若就这样同意他留下来,多少还是冒险之举,总不能日日夜夜都提防着他。
文澈看看沧沫,又看看气势汹汹的昭浔,开口说道:
“昭浔,如今他的样子不似作假,既然我们杀不了他,看这样子也无法轻易摆脱他,不如先把他扣在我们身边,看看沧溟下一步的动作,若是沧溟再次来犯,我们还有个人质可以谈条件。”
昭浔心中还在犹豫,但依然不敢信任他,一听文澈的话,登时有些急了,指着沧沫的剑没有放下,便侧过身急切地看着文澈:
“师姐,可是我担心……”
昭浔话说到一半,便看见文澈冲她使了一个眼色,于是扁扁嘴撇过头吐出一口气,声音也平和了许多:
“那你如今为何来这里找我们?”
“我被沧溟追杀,你们也是,我们自然便是一路人,况且你视沧溟为仇敌,又能够从他的手中逃脱,我还屡次帮了你,甚至这次的伤也是因你而起,我觉得,你会愿意帮我。”
昭浔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文澈看看她的脸色,轻轻拍拍她的手,看向宿泱率先开口道:
“宿泱,若是留下他,可否麻烦你帮忙看管?”
宿泱再次回头瞥了沧沫一眼,淡淡点头:
“嗯。”
两位法力高强的师兄师姐都如此说了,昭浔自然也没有时间再去犹豫。
为了避免沧沫身上的魔气被灵微宗的人发现,宿泱抬手在他们几人的宅院中布了一个结界。
沧沫满脸夸张的讶异之色,但眼中却是戏谑,他看看宿泱,笑道:
“难怪你们竟真的同意我留下,原来身边有这样一个高人。”
昭浔几人不愿意再搭理他,自然也没有接话。
沧沫见状一耸肩,满脸不在乎,但是也不再说什么。
他被带到了宿泱的房间,所幸灵微宗的客房都是里外两间,两人也不算逼仄。
宿泱用束灵索将沧沫绑好后,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相比于沧沫的姿势,他着实可称得上一句正襟危坐。
他微微皱眉看着沧沫,语气透出一丝疑惑:
“你,如今叫沧沫?”
沧沫满是漫不经心,哪怕被绑着,姿势神态依然十分慵懒,仿佛眼下被困住自由的不是他一般,听到宿泱的话,他轻声一笑,带着一丝嘲讽:
“呵,什么叫如今?我生来便叫沧沫。”
宿泱眯眯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倏地站起身来走近他几步,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怒意:
“你这个样子,对得起谁?”
沧沫满脸莫名其妙,眼中却仍然不屑:
“司命星君觉得我需要对得起谁?”
宿泱一顿,带着一丝意料之内的语气,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你还记得我是谁。”
沧溟听见此话,撇过头翻了翻眼睛,满脸嘲讽的意味,他轻轻歪着头打量着宿泱:
“我们既然关注着神界,还有司战,那上古神界司命星君下凡,我们自然也是会知道的,那么星君你呢,我不过是区区一个魔族,在神界眼里许是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眼下有你在这里,你在担心什么?”
宿泱不理会他的挑衅,接着问道:
“那你与沧溟也定然知道我下凡的目的,所以你来这里找昭浔和文澈,是为了什么?沧溟让你来阻止战神归位,还是想要带回沧泠?”
宿泱知晓昭浔在魔界都发生了什么,自然也能够想到,沧溟一定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他也没有再刻意隐瞒。
只不过他也十分不解,按照沧溟的能力,再加上沧沫,杀死如今的昭浔易如反掌,为何又叫昭浔带着文澈逃脱?
左右想想,他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沧溟担心沧泠无法顺利回到魔界,才没有伤害昭浔。
那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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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沧沫撒了谎,来此的目的也只可能是安全带回文澈,以及利用昭浔解开文澈身上的战神封印。
沧沫没有想到宿泱倒是如此直白,反而神情一顿,接着嘴角挑起一抹笑容,眼神中竟然带了一丝赏识:
“司命星君倒是坦诚,也不担心她们的身份败露会有什么后果。”
接着,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反驳:
“不过星君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能够阻止战神归位?刚刚我已经说了来意,既然星君问了,我就再说一次,因为放走了她们二人,兄长罚我,我趁着兄长受伤才逃了出来,我来这里自然是想让你们救我一条命。星君在这里,我能做得了什么?若是你还不信任我,大可查看我的命格,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沧沫说着抬眼略带挑衅地看着宿泱,继续说道:
“看来我赌得也没错,这不我刚来,司命星君就赐了一枚仙丹给我。”
宿泱从见到他起便已经查探他的命格,但是命书中没有对于他的命格的任何记载。
“你真的成了魔?”
沧沫满脸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冷笑了一声:
“我生来便是魔族,司命星君不会是认错了人吧?”
宿泱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何竟是满脸恨铁不成钢,原本他不想再纠缠,但想到沧沫已经认出自己,突然又联系到那日偷袭自己的人。
他眯眯眼仔细观察着沧沫的神情。
这件事是不是沧溟他们做的?
他虽然飞升神位几万年,但毕竟不是尚武之人,拼尽全力也不会是全盛时期沧溟的对手,他们想要杀他,没必要偷袭。
但是,沧溟如今受了伤。
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仔细回想,那日见到的黑衣人,却又不像是沧溟,也不像沧沫。
无论如何,趁着沧溟养伤,他必须想办法尽快让清浔归位,否则又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师姐,你为什么同意他留下?之前在客栈,在魔界,都是这个人,虽然他没有直接伤害我们,但是毕竟是那个什么沧溟的弟弟,那个沧溟可是一心想要我们死。”
昭浔因为没有想通这件事,一直跟在文澈的身后,直到回了房间。
文澈停下脚步回过头,眼见着马上就要撞到她的昭浔立马后退了一步,揉着鼻子,她有些无奈摇摇头,解释道:
“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不管是真是假,把他留在我们身边看着,总比他藏在暗处,时不时给我们一个偷袭来得要好。”
“但是,我们如此不是要时刻看着他?”
昭浔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对他们这么危险的人放在身边,师姐是不是对于她们三人的法力过分自信了?
“他不跟着我们,到时也是一样需要时刻提防,没什么区别。”
昭浔张张嘴,也没想到该如何去反驳,想了想倒真的觉得文澈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点点头,没有再质疑。
她回到房间后,虽然心事重重,但毕竟奔波了几日,身上的伤也没有好完全,没一会便沉稳地睡下。
一直到听见有人敲门,昭浔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48.第47章
昭浔被急切的敲门声惊醒,晃晃脑袋清醒了三分,连忙抓起了文澈给她的新衣服套在身上。
那身从家里拿出来的衣服,在这几次打斗中,衣角裤脚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纵使昭浔再怎么不舍得,也不得不将其扔了。
昭浔一边系着衣服上繁杂飘带的最后一条,一边应着匆忙过去开了门。
“来了来了。”
门外是文澈。
见文澈脸上满是凝重,昭浔也不自觉认真起来。
“清微道长三人昨日连夜调查了客栈一事,叫我们去前厅议事。”
等三个人到了前厅,清微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三位师侄,我宗弟子昨日仔细调查了一番,那客栈里面确实隐隐有魔气存在,嗯,这位是?”
清微说着,才发现站在宿泱身边、一身雾虚宗修士打扮的沧沫。
昨日发生的事,令昭浔不信任眼前这几位“前辈”,还是文澈上前一步行礼回道:
“前辈,这位,这位是此前我们在路上认识的孤儿,想要跟着我们一起修炼,看他有些机缘,便同意他跟着我们一起,这几日有危险让他藏了起来,昨日我们安顿好他才找过来。”
清微也没有怀疑,只是捋了捋胡子,点点头道:
“若是想要修炼,雾虚宗确实是再好不过,我相信若虚师弟,会把他教的很好。”
一提到若虚,文澈抬手行礼后没有说话,迅速低下了头。
昭浔抿着嘴唇,心中没来由感到一股不对劲。
清微清泷没有在意两人的态度,而清泽瞥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撇撇嘴,但刚要说什么,便被身旁的清泷拉了下来。
清泷冲他摇摇头,接着上前一步说道:
“几位师侄,昨晚我与师弟带着弟子们去了那间客栈,那客栈中确实有魔气存在,我们询问店小二,却发现他吞吞吐吐的,明显不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仔细探查后发现,那里竟然是魔界诡市在平阳城的入口,我们找到了证据,店小二也不得不承认,原来是客栈为了能够多赚一点钱,暗中同魔界合作,把客栈作为诡市入口,这样也自然而然成了三界之人共同的落脚之处,他们用结界把客栈中的魔气隐匿起来,这么长时间来也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清微宗未曾察觉。”
清泷皱着眉摇摇头,一副悔恨的样子,又加了一句:
“怪我们大意,不知道有没有人遇害。”
清微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
“哎,这是我们的失职,还好几位师侄偶然间发现,又及时上报,否则若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那我们灵微宗上下就成了平阳城的罪人啊。”
昭浔虽然在诡市走了一遭,但是毕竟不懂什么魔族人族合作具体怎么样,合不合仙族宗门的规矩,于是看向了文澈。
文澈垂眼似在思索,片刻后抬头问道:
“魔族曾与神界约定,三界诡市用于三界各族交易,由神界监察,入口设在人妖魔三界,每个出入口由各修仙门派把守,如此私下与魔族合作,不合规矩,前辈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我已经带着弟子去了那客栈,我们把所有魔族的物品都搜了出来,你看。”
清泽气势汹汹一摆手,几个弟子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那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类法器。
“他们就是靠着这些来隐匿魔族气息的,我已经派了弟子将那客栈进行了查封,还有那个客栈老板和店小二是对父子,我们也一并带回关在了地牢,等之后我会去审问他们,定叫他们交待清楚,这么多年究竟有没有什么人在这里被魔族害了!”
昭浔侧眼看向了沧沫,只见沧沫嘴角上挑似笑非笑。
沧沫一见昭浔看自己,轻移脚步走到了昭浔的身边。
“昭浔小仙君是在想什么?我可是第一次去那个客栈,我没有害过人。”
昭浔对他没有丝毫的信任,翻了一个白眼侧过身不去搭理他。
沧沫见状轻笑一声耸耸肩,对于昭浔的态度满不在意,又在宿泱清冷警告的目光中,抱着胸漫不经心走回了他的身边。
昭浔回忆起此前与那店小二打交道的样子,上前一步问道:
“前辈,我能不能去见见那店小二。”
清微看看清泽与清泷,又看看文澈,点点头道:
“自是可以。”
接着他转向清泷:
“劳烦清泷师妹带几位师侄走一遭。”
三人担心沧沫会暗中做什么手脚,便让宿泱和沧沫留在了地牢外。
灵微宗的地牢与雾虚宗的相比,倒是差异不小,昭浔走在这里,看着两侧关押的什么妖魔鬼怪,想起了自己从前在雾虚宗地牢的样子。
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偷偷给自己羽衣的文霄。
昭浔抿抿嘴,低下头将眼泪逼了回去。
她下意识看向文澈,只见文澈面色不改,步履沉稳地跟在清泷的身后。
三人停在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门口,清泷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里面的人:
“这就是那个店小二,把他带回来后,好像被吓疯了。”
文澈看看那蓬头垢面缩在墙角战战兢兢的店小二,又略扫了一下四周关押的妖魔鬼怪,她转向清泷问道:
“前辈,灵微宗关押有罪人族,会把他和妖族魔族关在一起?”
清泷眉眼温和,听见此话一挑眉看向关押的人,温和的语气中充满了理所应当:
“既然犯了错就该罚,还分什么妖族魔族人族吗?”
说着,清泷看着文澈一默,笑道:
“难不成雾虚宗将这些分得如此清楚?我们的若虚师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心地良善。”
文澈听见她评价自己的师父,垂眼默不作声。
反倒是昭浔看着清泷眼神中满满地不解:
“修仙之人,以众生为本,慈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清泷听见昭浔的质问也没有气恼,微微一笑说道:
“慈悲是应该的,但对于犯错之人慈悲,就是对无辜之人的残忍,在我们眼中,众生平等,那对于这些什么人族妖族魔族,不也应当一视同仁?”
“那前辈刚刚所说,我们师父此举是心慈手软,不就是默认了师父那般行事才是善良慈悲的?”
清泷还未说什么,文澈轻声向昭浔呵斥道:
“好了昭浔,如今我们是要调查那客栈的真相,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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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清泷一听见这“并不是全无道理”,一直带着从容微笑的脸微微一僵,但也转瞬即逝。
昭浔自是听懂了文澈的话外之音,点点头不再说话。
“前辈,我能进去和那店小二说些话吗?”
清泷略一犹豫,又看看文澈,点点头,挥手将牢门打开。
昭浔走进了那关着店小二的牢中,店小二一见有人进来,立马缩缩脖子向着墙壁躲过去。
他一只手护着头,另一只手扑腾着:
“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打我,啊,那个妖怪!仙姑,仙姑快救救我!”
昭浔虽然不喜这满脸谄媚的店小二,但是看到原本正常的人眼下却变成了如此一个疯子,心中也不免有些难过。
她一边躲着店小二胡乱挥舞的手,一边蹲在了他的身边,带着怜悯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开口道:
“小哥,你看清楚,是我,我是那夜借宿的,你还免费给我安排了一间上房,你还记不记得?”
那店小二抬头看了一眼昭浔,不过一眼他便立马低下了头,双手抱头快速摇着,一边嘟嘟囔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来找我,仙姑,仙姑救命。”
昭浔没有错过他眼中浓浓的恐惧,皱着眉头看着他,但是对此没有丝毫办法。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回应她的依然是“救命”“仙姑”一连串的话语。
半晌,她低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文澈,摇摇头。
“我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两个人跟在清泷身后,小声地合计。
昭浔示意一下前面的清泷,文澈张张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是怀疑清泷几位前辈?”
四个人回到房间后,文澈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昭浔心中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毕竟在文澈的心里,修仙门派皆是一心为民之人。
“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店小二在地牢为什么不向几位前辈认错,反倒是一直在叫我呢?”
文澈略一沉吟,反问道:
“说不定他口中的仙姑不是你,是清泷前辈?”
昭浔张张嘴,“仙姑”也许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实在无法反驳,犹犹豫豫点了点头:
“也有可能。”
虽然心里觉得有异常之处,但是昭浔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就此作罢,将这件事全权交由灵微宗处理。
四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眼下又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便接受了清微的好意,在灵微宗落脚修养几日。
昭浔每日除了跟着文澈与宿泱修炼,便是无所事事地在灵微宗闲逛,她有意避开清微三人,努力想要查探她心中的那一抹异常。
无论是灵微宗后山客房的梦魇兽,还是平阳城中的诡市入口,都不太寻常。
正当昭浔回想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时,身后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小仙姑,我看你也没什么事,要不然跟我下山逛逛吧。”
昭浔回头,沧沫斜倚在回廊的柱子边,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49.第48章
昭浔见到这个人,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也没有想清楚,为什么文澈和宿泱就这么容易同意留下他。
什么放在身边好监视?
那放在身边岂不是也给了他伤害她们的机会?
但如今三个人中灵力最低微的就是昭浔,她本着大事上听两个人的安排,不能自作主张给她们添麻烦的原则,也没有过于抗拒。
可是这几天总见到这个人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晃,那点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更何况如今她还想着那客栈的事,还想着查探这灵微宗究竟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而对方却神情在在地想要“出去逛”。
昭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却没想到她刚一转身,便被沧沫捉住了臂弯。
她顿时警惕起来,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的手:
“你要干什么?想要把我带回魔界?”
沧沫许是也没想到他竟然动了手,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后一怔,立马放开手后退两步,举起手一副投降的模样,笑着说:
“小仙君不要怪罪,我刚刚只是太心急了。”
昭浔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一边偷偷在身后捏住了一张符咒。
沧沫歪着头一副好笑的模样,仿佛透过她的身体看穿了她的小动作。
“你不必如此警惕,且不说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这里是灵微宗,虽称不上高手云集,但是也有不少修为高深之辈,再加上宿泱与文澈在你身上下的传音咒,我若是真的动手,也不一定能够占得上风。”
昭浔想想确实是如此,便一握拳将符咒收了起来,但仍然没有放松半分警惕。
“只不过,我刚刚下山在城里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不知道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你刚刚说灵微宗有高手,不敢对我动手,所以你现在是想把我骗到山下去?”
沧沫没有想到这一层,神色一顿,偏过头倏地笑了,满含笑意地自嘲道:
“没想到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了昭浔的耳中,昭浔略微嫌弃地撇撇嘴,接着只见他耸耸肩,抱着双臂,侧过身子示意道:
“罢了,既然如此,你跟我到前院走走怎么样?”
昭浔实在不想搭理他,但是看着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心中着实有些不耐烦,突然便升起一句:
“想抓就抓吧,总比他在这里唠唠叨叨地强。”
昭浔仿佛认命一般翻了翻眼睛,率先走了过去,经过时还听到了对方轻轻一笑。
两人刚一走到前院,昭浔便被沧沫一把拉到了一面墙的后边。
昭浔一怒,右手立马幻化出一道火刃,刚要打到沧沫胸口,昭浔却见到对方含着一丝戏谑的目光,正看着前面不远处。
她堪堪收住火刃,将手收到了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行灵微宗的弟子正搬着三个沉甸甸地箱子,左顾右盼地走向前厅。
“你是想带我来看这些?那是什么?”
眼见着那些弟子进了前厅,沧沫收回目光看向昭浔,挑挑眉:
“若是小仙君刚刚同我一起下山,应该能够恰好看到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如今,啧,要是想知道,小仙君只能去直接问清微三个老头子了。”
“你!”
刚说出一个字,昭浔立马噤了声,小心地看看周围,接着低声说道:
“沧沫,你戏弄我!”
沧沫轻轻一笑,满脸无所谓,后退一步负手打量着昭浔:
“怎么会,只不过即便我说了那箱子里面装的东西,你会相信我吗?”
昭浔一噎,张张嘴移开目光,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沧沫停在原地,看着她明显因为吃瘪而恼怒的身影,再加上心中疑惑而急匆匆的脚步,朗声说道:
“小仙君,若是你感兴趣,大可以来找我,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是愿意帮你的。”
见到昭浔身形一顿却没有停下脚步,沧沫垂眼嗤笑了一声,转身看向刚刚那行弟子走来的方向,眼中皆是嘲讽一色,再无半点笑意。
昭浔一直都在怀疑清微宗,但这些时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如今看到那几个大箱子,她心中的那抹疑虑再次升腾起来。
她心中急切想要找文澈与宿泱商议此事,但是又担心被灵微宗的人发现异常,只能努力控制着步伐。
“诶前几日云沐师弟下山去捉拿妖兽,已经好几日了怎么还没回来。”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好久了啊,诶他不是跟着云溯师兄一起去的吗,我刚刚看到师兄了啊。”
“啊?那云沐怎么没回来啊?”
“不知道啊,没听说降服妖兽有人受伤呀。”
“诶云沐可能是贪玩还没回来,过几日要是再不见他,就去问问师兄,那孩子一直不怎么说话,说不定师兄没注意,把他落下了。”
昭浔看见由远及近的两个灵微宗弟子,微微欠身算是行礼,等周围不见其他人影后,她立马加快脚步匆匆跑回了客房。
“师姐,师姐,宿泱。”
“怎么了?”
听到昭浔的喊声,文澈从屋内走出,看着她微微皱眉。
昭浔看她的样子以为是在责怪自己失礼,于是抿抿嘴不好意思地笑笑,立马说道:
“师姐我想问你一些事,我有些着急才这样的,你不要怪我。”
文澈摇摇头让出门口,等昭浔和宿泱都坐好后,她正要关门,便看见沧沫那不紧不慢地身影。
在她动作一顿的间隙,沧沫只是对她一笑,便毫不客气地也走了进来。
文澈无暇与他计较,看了看四周便关好门,转身便发现昭浔一口水没有喝完,正攥着杯子瞪着沧沫。
而宿泱一直垂眸不语,丝毫没有劝和的迹象。
文澈知道昭浔的顾虑,自然也同样提防着沧沫,只是她一时没有想通宿泱的反应。
但她与宿泱实在没有那般熟识,能够直接质问他对原本敌对的一方的态度。
或者说这沧沫原本不过是她与昭浔的敌人,并不是他的。
文澈轻轻吐出一口气,掩去眼中的情绪,转向昭浔问道:
“怎么了,急匆匆的?”
昭浔没好气地瞪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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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沧沫,将刚刚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文澈和宿泱。
“师姐,我们也是修仙门派,那雾虚宗是不是也经常有东西,需要,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搬?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搬东西倒是不足为奇,但,偷偷摸摸地搬?
文澈轻轻蹙了眉头。
她不是师门大弟子,手下又一群师弟师妹,师门中的琐事着实不用她来操心,搬东西这种杂事也不必她来出马,听到昭浔的问话,她也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谨慎地说道:
“修仙门派的宝贝总归不过是一些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要么机缘巧合才能遇到,要么凭人赠予,总也不至于需一箱一箱的搬,要么,可能是什么校服生活所需之类的?”
这样一说,那几个箱子和弟子偷偷摸摸的举动,更加显得奇怪了几分。
昭浔怎么也没想通,如果只是生活所需,为何需要隐瞒其他人?
这时,她听到沧沫快速地嗤笑了一声。
她想起了刚刚在前院时沧沫所说的话。
若真的是寻常之事,沧沫不会对自己说那番话,不管沧沫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怎么想都似乎另有隐情。
“师姐,沧沫刚刚说他看到了那些箱子中的东西,他还打算带我下山亲眼看来着。”
三人本就都在提防沧沫,自然不会忘了沧沫也许会欺骗昭浔将她带走。
宿泱眸中染上一丝茫然,转瞬又变成恼意。
文澈微眯双眼审视沧沫,她轻轻挑起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声音沉稳地问道:
“不知道沧沫魔君见到了什么?”
沧沫饶有趣味对上了昭浔的目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轻飘飘地说道:
“我是担心你们不信,才想着叫昭浔小仙君跟着去看,没想到反而引起了你们的怀疑,罢了罢了,那箱子中不过是一些金银珠宝、财帛布匹而已。”
一听到金银珠宝,文澈下意识问道:
“什么?”
“是哪个富贵人家遇到难事,求灵微宗帮忙?”
雾虚宗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山下的富贵人家,若是遇到什么诡异之事,便会求上山门,等帮他们将事情解决后,他们也是如此搬来很多东西作以感谢。
不过大多数都是他们辛苦寻来的修炼之物,很少有金银布匹。
文澈还在喃喃自语中,只听见沧沫继续说道:
“说是酬劳,倒也算是酬劳,但我觉得,也许,将其说作是保护费,更为恰当。”
这话说得直白,任凭昭浔与文澈如何没有参与过这等事,也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你在胡说什么?”
昭浔瞄了一眼文澈,便朝着沧沫呵斥道。
沧沫轻笑一声,耸耸肩满脸无所谓,一副意料之内的语气:
“你看,我不说你们觉得我在骗你,说了你们还是觉得我在骗你,无论是真是假,也不管你们相信与否,这就是我发现的,所谓的灵微宗的秘密,之一。”
说着,沧沫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昭浔与文澈各异的神色。
而宿泱自是不会插手这些凡间人族或者仙族之间的事。
50.第49章
四个人一下子便沉默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文澈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既然梦魇兽与客栈之事皆已结束,我们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不如我们离开吧。”
在灵微宗休养的这几天,虽然宿泱的伤看着好像不怎么见好,但文澈与昭浔实则已经好得大差不差。
文澈本就担心因为二人的缘故,牵连灵微宗,想要尽快离开,只不过碍于宿泱的伤迟迟没有开口。
如今沧沫说出这样一件事,她又了解昭浔这嫉恶如仇的性子,更加担心昭浔去惹了麻烦。
无论怎么说,就算这保护费是真的,虽然不符仙族及修仙之人的做派,但毕竟没有忤逆天道,也是灵微宗自己的门内之事。
就算她自己也看不惯,也不好说些什么。
昭浔虽然也不想在灵微宗久留,但是她仍然怀疑灵微宗与梦魇兽之事有关,又看看宿泱依然苍白的面孔,刚想说什么,抬头却见宿泱对她摇摇头,于是便抿抿嘴没有说话。
那冷眼旁观的沧沫看三个人的样子,倏地嗤笑了一声。
“呵。”
昭浔依然看他不顺眼,瞪了他一眼,气冲冲质问道:
“你笑什么?!”
沧沫满不在乎耸耸肩,看向宿泱:
“没笑什么,小仙君是不是担心这位,这位宿公子?我见他的伤应该也是被什么灵器所伤,所以才久久没能痊愈,我在魔界曾听闻在蓬莱仙岛有一玉芜仙人,极擅长炼丹,你若担心,不如去蓬莱走一遭,说不定能把这伤给治好。”
刚刚还在说着灵微宗的所谓秘密,如今话题突然转到蓬莱仙岛,倒令三人有些反应不及。
昭浔看看宿泱,又仔细想想沧沫的话,一时间有些犹豫。
一来她还想再看看灵微宗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异常,还不想这样就离开,毕竟若是放任那与恶人又有何区别。
可是就算她们四个留下,若真的发现灵微宗有异,凭她们能撼动什么?
二来她确实不相信眼前沧沫所说的话,但宿泱的伤,用了不少灵微宗的药都没什么用,她总见不得宿泱一直伤着,还同自己几人奔波。
她尚在犹豫之时,文澈看看宿泱,冲着她点点头:
“左右我们也没有什么目的地,既如此,不如去蓬莱一遭,听说那里灵气充沛,有很多天材地宝,若是运气好,也许能再给你找出一把灵器。”
昭浔的清世被留在了魔族,如今还没有找到趁手的,这些时日都在灵微宗也用不到,便没有提及此事,没想到文澈还记得,昭浔眼中有一丝感激看过去。
“可是……”
昭浔低头犹豫着,没一会儿她眼神坚定不容置疑道:
“既如此,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师姐你带着宿泱去蓬莱找药,我带着这个家伙回一趟清灵村,等你们伤养好,我们可以传音铃联络,再汇合……”
“不可。”
“不行!”
文澈还在想不如让昭浔与宿泱去蓬莱,却没想到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拒绝。
若说宿泱拒绝是因为担心昭浔,那眼前这个居心叵测的沧沫又是为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文澈眼神凌厉地观察着他,却发现他只是耸耸肩,仿佛刚刚情绪变化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昭浔皱着眉头看着沧沫,满是狐疑:
“你凭什么说不行?我们如今愿意带着你,你应该感谢我们,哪里轮到你来做决定了?”
“你,是想去蓬莱仙岛?你去那里有什么目的?”
昭浔绕着沧沫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上下打量他。
“你一个魔头,想要去仙岛,要么就是想要什么法器,要么就是想做什么坏事,如果想要什么法器,凭你的本事,完全不用和我们一起去,我看你这个人,根本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一听昭浔这样说,沧沫垂眼轻轻一笑,接着转过头与昭浔对视,做出十分夸张的诧异表情,但眼中满是戏谑:
“什么?小仙君不会不知道吧?那蓬莱仙岛外都是弱水,又有结界,连鸟飞过都会掉进去化成灰,我当然也……”
“那你叫我们去!”
昭浔听到沧沫的话又气又急,呵斥他后立马看向文澈,她不知道这个人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怎么也要提醒文澈。
文澈的神情丝毫未变,极其平静地说道:
“此前书中曾记载过,蓬莱仙岛是最接近天界的地方,由此灵气充沛,天材地宝也数不胜数,为了避免有人因为一己私欲扰乱人仙两族的安危,所以战神在那里划出一道弱水,并布上了结界,但那里也不是密不透风的牢笼,自然会有办法能够进去。”
宿泱听文澈讲出这段记录于云梦泽古籍中的逸闻,看向了昭浔。
他自是没想到在这云梦泽,竟然有如此多的战神传说,但既是逸闻,自然大多做不得真。
昭浔懵懂地看着文澈,神情慢慢变得坚定,他垂眼想了想,又指着沧沫说道:
“就算你真的是想要去找什么神器,我也不同意你去蓬莱仙岛,战神大人布上结界和弱水,本就是为了保护那里,你既是魔族,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阴谋?”
“师姐……”
昭浔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文澈打断:
“昭浔,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他来找我们,又指名道姓地要去蓬莱仙岛,那恐怕即使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想办法让我们过去。”
昭浔看着文澈坚定的眸子,抿抿嘴也泄了那股气,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瞪了沧沫一眼。
沧沫一副好笑的样子看了她们几眼。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们自然也无心去理会灵微宗的事。
四人直接找到了清微三位道长辞行。
昭浔知道那保护费之事后,心中看着他们三人总觉得不畅快,于是便一直站在文澈的身后,低着头没有说话。
清泷听了三人的来意后,看看清微得到他的首肯便笑着说道:
“几位师侄既然已经决定,我们也不便多留,但蓬莱一行路途遥远,师侄还是多加小心,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当地镇守的宗门一定会出手帮你们。”
“还有若虚毕竟是我们的师弟,我们三人也会继续寻找他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告知你们。”
说着,清泷拿出四个乾坤袋递了过去:
“你们拜入若虚师弟的门下,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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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也算是同出一门,这乾坤袋中有一些灵草灵药,还有一些灵石与银两,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够安全到达蓬莱,寻回若虚。”
昭浔看着乾坤袋,低头想了想,饶是她在如何不快,也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她看着面容和煦的清泷开口问道:
“前辈,晚辈能不能用您给的灵石银两换个东西。”
清泷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还未送出手的东西,便被对方用来从自己这里换东西,脸色明显一顿。
“师侄需要什么,直说便是,我能送你的,一定不会吝啬,何来交换一说?”
昭浔一喜眼睛亮了三分:
“多谢前辈,我想要……”
她的话还未说完,文澈在一旁拉住了她的手腕,冲她摇摇头,抬手向清泷行礼。
“师妹向来直率,还请师叔莫怪。”
昭浔一见文澈如此,又看了看清泽已经不耐烦的神情,也跟着抬手低下头:
“抱歉师叔,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多谢师叔赠予灵石。”
四个人离开灵微宗很远,昭浔依然神情恹恹,时不时偷偷看向文澈,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沧沫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你刚刚想要什么?”
昭浔撇撇嘴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这里有一把闲置的兵器,你若不嫌弃,可以先用着。”
宿泱走到昭浔的身边,一伸手一把长枪横于掌心。
昭浔看着这凭空变出来的武器有些怔愣,下意识说着:
“这,这……”
昭浔看向宿泱,见他亦在看着自己,若是她没有看错,宿泱的眼中竟然还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我平日用惯了法术,这枪只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你喜欢,可以先拿去用。”
昭浔看看文澈,又看看长枪,那把长枪泛着银色的微光,阳光照耀之下,银光熠熠,昭浔一见便有些移不开目光。
“你,你真的将它借我了?我记得师姐说过,灵器认主……”
宿泱点点头,一旁的沧沫见状嗤笑了一声,抱着双臂走到了一旁。
昭浔顾不上沧沫的反应,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把长枪,小心翼翼地从宿泱手中接过。
“它,它有名字吗?”
“它叫,清世。”
听见这个名字,不只是昭浔,还有文澈也是跟着一愣:
“清世?”
宿泱未觉有异,反问道:
“怎么了?”
“师姐的佩剑叫清世,师父赠我的短剑也叫清世,这把长枪,还叫清世?”
宿泱脑海中是清浔那清冷的面孔,目光落在了文澈的佩剑之上,喃喃道:
“也许,这就是神器的宿命,清世之浊气。”
谁能想到,堂堂战神,满心满眼都是安天下之太平,给自己神器起名字却如此敷衍,怕不是整个战神殿的宝物都用遍了同样的名字。
想到这里,宿泱垂眼有些忍俊不禁,接着对昭浔说道:
“无妨,你若是想为它改个名字,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改就好,名字不过就是个称呼,无论叫什么,本心都不会变的。”
51.第50章
宿泱这番话落在昭浔耳中,自觉有些深奥,虽然她不知道宿泱是否别有所指,但想了想,这句话也是没错。
“既然不过是个称呼,那便叫清世,这也算是我们几人的缘分了。”
昭浔再次满含珍惜地看看手中的长枪,接着挥舞了几下。
果然趁手不少。
昭浔心里想着,脸上便也没有藏住这个心事。
宿泱看着她满眼温柔,文澈看着自己手中的佩剑若有所思。
无人注意一旁的沧沫也变了脸色。
他如今被宿泱锁住了灵气,没法使用法术,他犹犹豫豫地解下了昭浔扔给他的乾坤袋,从中拿出了一支长萧。
这是他的武器,已经记不清是从何得来,但是那支萧上,亦刻着浅浅的“清世”二字。
昭浔收起长枪,兴致勃勃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另外几个人隐去的心事。
她快步走到文澈面前,满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文澈道:
“师姐,那我们立刻动身去蓬莱吧。”
却没想文澈摇摇头。
“我只是在书中看过此处,具体它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
昭浔的笑容略一僵硬,但立马安慰地笑笑,口中念叨着“没事慢慢找嘛”,又转向了宿泱。
宿泱知道,但是不想刻意干扰她们的因果,便也摇摇头。
她不死心,又瞪大眼睛看向沧沫,担心自己的态度影响到文澈与宿泱,压着脾气问道:
“你不是想去蓬莱吗?那你应该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吧?”
沧沫嘴角一翘,耸耸肩膀道:
“我也偶然间听说的,具体是在什么位置,那我就不清楚了。”
昭浔张张嘴想要骂他,但是一转目光看看身旁同样不知道位置的宿泱和文澈,生生把口中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那我们怎么去呀?”
“书中记载蓬莱仙岛在云梦泽的最东处,我们可以向东而行。”
沧沫听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之中带着十分的戏谑:
“就顺着东走?你是要去蓬莱,还是想寻金乌?”
昭浔本来看见沧沫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听他说着风凉话,直接过去冲着他的肩膀打了一巴掌。
“你也没有办法,你怎么知道这样不行?!”
沧沫原本负手歪头打算看几人的好戏,看昭浔过来的时候脸上那副欠打的笑容还没有收起,却没想到直接受到这样一巴掌。
原本一副松弛摸样受这一巴掌后直接没有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摔倒。
“你……”
“你住嘴!”
昭浔白了他一眼。
“嘁,原本我想说,我从兄长那里偷了一个宝物,可以探测这云梦泽的灵气,既然蓬莱仙岛是云梦泽灵气最旺之地,那这个宝物定然能够带我们过去。”
“不过,你们可是想好了,我劝你们最好不要一下子‘咻’地飞过去,我兄长现在是丢了你们的踪迹,但是你们长时间御剑飞行,一定会让他发现。”
昭浔倒是不介意走着过去,虽然这样时间慢些,但是她如今没有报仇的本领,反倒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增长灵气和修为,只不过宿泱的伤……
这样想着,她看向了宿泱。
而宿泱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我们便不妨先到下一处城池落脚,我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再调养几日说不定就能恢复完全,这样也能安全稳妥一些。”
这样你也能够多见识一些凡人的生活,安心归位,是不是?
宿泱看着昭浔,眼前的身影再次与通天河畔那道银色身影渐渐重合。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跟着这个神器走,等宿泱师弟的伤完全恢复,以免耗费灵气反而影响他养伤。”
昭浔也跟着点点头。
四个人朝着神器指引的方向走去,昭浔与宿泱走在前面,沧沫与文澈在身后跟着。
昭浔几次回头,都见到文澈心事重重。
她大概能够猜到文澈在想什么。
从到了平阳地界开始,诡异客栈、梦魇兽,如今又跳出来一个什么所谓的,保护费。
桩桩件件,似乎是已经解决,但是又好像都没有看到什么结果。
她们身负冤屈与血海深仇,手中都握着那柄被唤作“清世”的武器。
清世间之浊气,那个诡异客栈算不算浊气,那个也许被冤枉了店小二,隐藏的幕后推手算不算浊气,所谓的保护费,算不算浊气?
越想,文澈握着佩剑的手越紧。
昭浔看着,心中仿佛与文澈心意相通。
就算不急着报仇,只说如今雾虚宗被屠门,她也没有立场与底气去插手灵微宗的事,但是想到这些,总是会心有不甘。
“昭浔宿泱。”
文澈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叫住了他们。
昭浔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还未等文澈开口,她便转身看着文澈十分认真地开口道:
“师姐,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
文澈抬头发现昭浔的眸子十分坚定,全然不似刚刚从客栈中逃出时那般。
于是,她那句“你没有责任与义务”便也哽在喉中,没有说出口。
文澈抿抿嘴唇,最后看着昭浔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这默契的气氛却被一旁沧沫戏谑的声音打破:
“怎么两位小仙君,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这算是相信了我的话?那么要不要我帮忙?”
“不过,那就要先请这位公子把封住我法力的封印解了。”
昭浔微挑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她白了沧沫一眼,又看看文澈,低头想了片刻,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若灵微宗的三位真的知晓这其中一切,那他们巴不得我们离开,也许等我们离开他们便会有什么动作。”
“不管我们四个的能力如何,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雾虚宗弟子,带着三个无名之辈,怎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何必要提防我们?”
昭浔的思路被沧沫打断,她抬头看着沧沫,没有平日那副嫌弃讨厌的样子,反而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的问题:
“也许,灵微宗在意他们的名声,担心我们将这些宣扬出去。”
“连保护费都收了,他们还在意什么名声?”
文澈见昭浔一顿,立马蹙眉摇摇头道:
“不,他们收取的若真是保护费,那一定是承诺了百姓要保护他们,但梦魇兽还有那客栈,他们已经违背了保护他们的承诺,这前后矛盾,百姓未必会容忍他们一边伤害自己,一边伸手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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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浔与文澈如今认真地仿佛在讨论如何直接打上灵微宗,但沧沫在此刻仍然有心情开着玩笑:
“看来两位小仙君是相信了我的话,那就是保护费。”
昭浔张嘴便想要骂他,但一想到此时情况紧急,便又气鼓鼓将话咽了下去。
她快速地眨着眼睛,突然抬眸眼神亮晶晶地,嘴角也泛起一丝得意:
“若这些不是他们所为便也罢了,但如果真的与他们有关,他们便能够知道,那晚我们是从梦魇兽手中安全逃脱了,梦魇兽乃是上古凶兽,那么我们在他们的眼中,未必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文澈跟着点点头:
“梦魇兽就在灵微宗的地下,除非真的巧合至极,在我们到了灵微宗,那梦魇兽才冲破结界到了这里,否则,灵微宗的几位定然能够察觉异样。”
“梦魇兽曾经还说过,什么送来的人......难道,给它送人的幕后之人就是灵微宗的几人?”
几个人对话之间,仿佛已经将灵微宗清微三人定了罪,也不管是否有证据,昭浔与文澈眼中都已经染上浓厚的愤怒,甚至是恨意。
“若是如此,我们不如兵分三路,宿泱你与沧沫会法术,你们变成我与师姐的样子,继续前行,故意暴露行踪,这样若是他们监视着我们,也能让他们以为我们走了,放松警惕。我去客栈......”
“我去客栈,你回清微宗。”
文澈打断昭浔的安排,继续说道:
“那日你说的对,你我不同,你做事没有章法,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你更适合去灵微宗与他们周旋,若是我去,我定然会按照雾虚宗的规矩,与他们讲道理,怎么想都比较吃亏。”
文澈似乎是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说完她先低头笑了笑。
“我的修为灵力比你要高,我去打探客栈的情况,也能更好地地方那里藏匿的魑魅魍魉,即使真的到了魔界,我也未必不能逃出来。”
文澈依然认为,即使灵微宗真的与什么人合作,但毕竟也是修仙门派,这么多年修身修心,定然会比魔族妖族邪修好对付得多,昭浔去那里,即使被发现,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昭浔明白文澈心中的想法,虽然担心文澈,但她不得不承认,文澈说的对,自己的修为灵力没有文澈的高,即使这几日进步很快,也没有把握运用自如,既如此不如去灵微宗看看。
大不了,一个火炎咒直接烧了灵微宗!
等文澈与昭浔离开后,宿泱与沧沫幻成二人的模样。
看着沧沫漫不经心的样子,宿泱一字一顿说道: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这里,但是,我劝你不要伤害清浔与沧泠,否则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沧沫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轻轻“呵”了一声:
“司命星君这是在威胁我吗?”
可是这句话刚说出口,便对上宿泱那沉着认真地眸子,他上下打量变成昭浔的宿泱,笑着打趣道:
“你这双带着怒火的眼睛放在昭浔身上,她倒真的与兄长所说的战神一模一样。”
宿泱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是说着:
“我不是在威胁你,也许你忘了一些事,又或许,那些事你根本不知晓,但是清浔从未想要害你,你若是真的伤害了昭浔,清浔无法归位,你日后定然会后悔的。”
52.第51章
昭浔回灵微宗的路上,十分警惕唯恐被人发现,她看着自己的样子,竟然与那日搬东西的修士有几分相像。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有一丝无语的好笑。
好在他们没有走出多远,不过半日,昭浔便已经到了灵微宗的山脚之下。
此时不过晌午,灵微宗的弟子进进出出,昭浔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
等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能再见到其他什么搬运箱子的举动。
昭浔也不着急,直到天色昏暗,差不多到了灵微宗夜禁的时间,门口没有人进出,昭浔才悄悄溜出来。
她想了想,施了一个附灵咒,看着符篆走进山门,她向着灵微宗另一条路走进去。
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人,符篆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昭浔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之前住在这里,也没有发现这些人晚上这般安静,怎么今天一个人也没有看见,难道,难道灵微宗也出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昭浔突然有些担心灵微宗的安危。
难道,难道因为我来到这里,灵微宗也遇到那个黑衣人了?
“砰!”
还没等昭浔胡思乱想,符篆那边突然响起一道巨大的碰撞声。
她一怔,立马闪躲在暗处,驱动着符篆朝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
是她们三人最开始住的客房院落,因为遇到了梦魇兽才搬了出去。
此时那片客房中最偏僻的一间房中,隐隐闪动着一点亮光,一个人的身影打在了门上。
刚刚那个撞击声,大概就是这个人撞到门发出的。
昭浔驱动着符篆靠近了那间房,只听房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接着就是一道十分妖冶的声音:
“清微道长好手笔,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梦魇兽,竟然这样又被封印了?”
这声音中仿佛从什么秘境中传出,阴柔又带着十足的蛊惑,似笑非笑隐隐带着些许怒意。
哪怕昭浔不在现场,仅凭借着符篆,便令她脊背浸出一丝冷汗。
但相比两人说话的内容,这点骇人的声色却仿佛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什么叫做他找到的梦魇兽?”
“果然,这个梦魇兽真的和清微有关!”
昭浔低头转转眼睛,抬眼观察周围,便一边利用符篆听着那边的动静,一边悄悄向那个院落走去。
“妖君,妖君饶命,我见那三人身带灵气,便想着将他们喂给梦魇兽,可是,可我没想到,不过三个雾虚宗的小儿,竟然会有如此本领,能将梦魇兽封印。”
是清微的声音。
“妖君?清微与妖族合作了?”
昭浔既惊诧又愤怒,堂堂镇守一方的仙君,竟然与妖物合作残害人族?!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
“那三人是什么身份?只是普通人吗?”
“是是,雾虚宗被人屠杀,所以才来灵微寻求庇护,我早便派人查探了他们的身份,真的就是三个普通的修士,甚至其中一个人,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恐怕此前连修士都未曾见过,又怎么会......”
清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对方震惊又愤怒的声音打断:
“什么?雾虚宗被屠?”
清微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对于区区一个雾虚宗这般上心,垂眼快速思索,声音依旧带着刻意而为的小心翼翼:
“是,是啊,听说一夜之间就被人屠了,幸存的那个文澈第一时间便燃了生樨告知天地,仙族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大家不知道凶手是谁,也都一时恐惧,一些小门小派,甚至已经闭关不与外界来往了,赤璃妖君可是......”
清微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垂眼转着目光一副思考状。
妖君赤璃沉默了半晌,沉声问道:
“雾虚宗的大弟子若清呢?”
“若,若清?”
清微有些迷惑,不过是灵微宗的弟子,怎么倒叫妖君上了心?
而且,法号若清......若虚的弟子都是文字辈,怎么这大弟子倒与若清同样以若字开头?
清微还未想清楚,周身已经感受到赤璃散发出的怒意,他双手在背后掐诀,随时准备动手,但面上仍然卑微道:
“这我确实不知,我们得到的消息,不过是雾虚宗被神秘人屠杀,让我们其他门派小心为上,如若遇到雾虚宗幸存的几名弟子,也尽量帮忙,仅此而已,至于妖君口中的,若清......”
“她是雾虚宗的大弟子?”
听到清微的疑问,赤璃一默倏地笑了:
“清微啊清微,本君知你不满你的师弟若虚,但也不必如此眼高于顶,仙族弟子辈,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若清这么一个上仙,你参加过这么多次的三界百花宴,竟然不知道她?”
听赤璃这样说,清微隐隐想起了那个“仙族年轻一辈的楷模”,恍然大悟道:
“哦,妖君说的是她,不过在百花宴看守天门的,她不足为惧,妖君何必......”
清微被一道十分强劲的力量再次拍到了房门之上,喉间隐隐一股血腥味。
他原本认为赤璃是担心惹了雾虚宗,被雾虚宗那几个名不副实的上仙找上门,这样一看,似乎另有隐情?
“妖君这是......”
“好了,本君不想同你废话,梦魇兽乃是被神族的清心石所封印,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十日之内,把这封印给我解除,不然,雾虚宗就是你们灵微宗的下场。”
清微倏地攥紧拳头,眼神中隐隐透出杀意。
“神族的宝物,我怎么会有办法?妖君太过于高看我了。”
“况且,那三个无知小儿,为何能有神族的东西?神族早便超脱三界,若不是三界要事,不是鲜少干涉人间之事?是不是妖君高估了那个所谓的宝物?”
赤璃一听直接被气笑了:
“是啊,我也奇怪呢,怎么三个凡人就有一个神族的宝物,所以,是不是你为了摆脱我,找上了神族,镇压了梦魇兽?”
清微周遭的空气变得浓稠,令他有些呼吸不得,但仍然断断续续地说着:
“妖,妖君,明察,我与妖君同心,况且,整,整个清微宗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若,若是,我联络神族,妖君如何能够不知晓?咳咳咳”
清微已经因呼吸不畅肺部有些灼烧,但这话音一落感受到周围的环境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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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立马大口呼吸了几口,扶着房门,抬眼看着上空那团红黑色的光芒。
那团红黑色的光芒再次发出两声嘲讽的轻笑。
自他与这赤璃妖君合作后,每次见他都是这个形态,到如今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个弟子与百姓,他甚至连赤璃的真面目都未曾见到。
只不过赤璃却真如约定所言,源源不断地给灵微宗提供灵气与天材地宝。
既如此,那些弟子与百姓,不过是为了正道而牺牲罢了,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清微这样想着,心中虽有几分恨意,更多的却是得意。
这云梦泽中这般多的门派,只有灵微宗有此机缘能够与赤璃合作,又怎么不是一种天命所归呢?
“妖君明察,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什么,但我一定尽力寻找破解之法,解除梦魇兽的桎梏,还请妖君多给些时日。”
“至于那三个小儿,我派人盯着她们,如今她们已经离开了平阳,不会掀起什么波浪的。”
“你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客栈里面的老板换好人了?”
“妖君放心,换好了。”
“你上次提到的魔族可查探清楚了?”
清微摇摇头将身子伏得更低:
“我并未查到魔族在里面有什么动静,甚至也没有发现那小儿所说的什么诡市入口,那些话不过是骗他们离开的,想来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异样,怎么魔族就突然这么巧,来了这里?竟然还能瞒得过我和妖君。”
“嗯。”
那赤璃沉默了,仿佛在思考什么。
昭浔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部听了去,如今正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门外的角落中。
她清晰地听到了“妖君”、“梦魇兽”、“客栈”,虽然两人未明确说明,但是她已经推测出,这就是两个人搞的鬼。
梦魇兽所说的贡品,也是清微送过去的人。
昭浔突然想到那日在清微宗,听到两个弟子所说失踪的师弟,具体叫云什么,她已经忘了,但是她心底已经开始隐隐发寒。
仙妖勾结,祸害城中百姓,连朝夕相处的徒弟也不放过。
修仙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仙?
昭浔这样想着,拳头不由得在身侧握紧,她忍住心中的愤怒,以及想要冲进去一剑杀了清微的冲动,闭上眼缓了缓气息。
自己决计不是他们的对手,再等一等,等着师姐三人一起想办法。
这样想着,昭浔将心底那股恶心也一同压了下去。
她睁开眼身子再次向墙壁靠了靠,等待着屋内的动静。
半晌,屋内依然没有任何话语,昭浔微微皱眉,转转眼睛,蹑手蹑脚想要站起来透过门缝看看里面。
昭浔刚站起半个身子,突然她的身前,落下一片阴影。
不用抬头,昭浔也猜到了是什么。
寒意瞬间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如定在原地一般,保持弓着身子的姿势没有动弹。
“妖君,她就是雾虚宗的那个小儿。”
“呵,我道谁本事这般大,能够封印梦魇兽,难怪。”
清微微微得意的声音,与那妖君蛊惑的声线,在昭浔的身前响起。
53.第52章
昭浔默不作声将乾坤袋握在了手中,瞬间站起身子转头便向身后一跃,与两人拉开大概有四五米的距离。
她一刻未停,未等看清两人的位置,落地便发出两道火刃,分别朝向声音来源攻击而去。
昭浔站定后,手中便握上了宿泱送给她的长枪。
眼睁睁看着那两道火刃被清微与黑红色光团,轻飘飘打散。
“呵,清浔,哦不,如今,如今她叫什么?”
“什么清浔?”
清微听见瞳孔微微放大,倒是那妖君依然不紧不慢,声音甚至染上一丝笑意:
“你看看你,恨了战神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战神转世吗?”
那妖君也不再理会清微的反应,对着昭浔说道:
“司战上神,你如今应当是不记得我了,我是赤羽妖域的赤璃,要不,再认识认识?”
赤璃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与挑衅的意味。
“什么战神,什么妖君,你们放出梦魇兽,将凡人的性命视为草芥,你们该死!”
昭浔如今愤怒又紧张,无暇细想赤璃的话,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按照文澈教她的方法调用了体内的灵力,一时间那把长枪甚至也跟着泛起银白色的光芒。
昭浔见状一怔但立马警惕地看着两人。
清微明白了赤璃说的话,眼前的女子竟然就是那神界的战神转身!
而他本因梦魇兽之事得罪了赤璃,一直想着如何能够将功赎罪,再加上他也担心自己的行为被昭浔揭露,便盯着昭浔对赤璃说道:
“不管她是什么转世,妖君,今日我来解决这个无知小儿。”
说着,清微双手快速结印,很快一个紫色的圆形法印在他的手中向着昭浔飞出。
昭浔四下打量,想要趁机逃出去,但是这一看才惊觉,这院落周围的墙头上,不知道何时起,已经站满了妖兽。
那些妖兽皆约有一人高,形态各异,每隔三五米便是一只,正以攻击的姿态朝着昭浔,张着满是獠牙的嘴跃跃欲试。
既然跑不了,那不如拼了。
昭浔想着,见那法印已经到了自己的眼前,挥舞着长枪一下击在了那法印的正中央,法印随即破裂。
“哟,果然是神器,竟然这么容易就破了这咒语。”
那赤璃如隔岸观火的看客,饶有趣味又满含幸灾乐祸地点评着戏台上的一出戏。
昭浔飞身直冲着清微而去,举着长枪向他攻击。
清微无暇分神结印,直接挥舞起拂尘与昭浔打斗起来。
院内银白色的灵力与淡紫色的灵力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分上下。
那团红黑色的光芒轻轻晃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人笑得颤动了肩膀。
接着那团光芒缓缓落在地上,幻成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赤璃是九尾狐修炼而成,幻作人身后,头发眉毛皆是银色入红色,长相柔美气质妖异,一双桃花眼,嘴角总是挂着上挑的弧度。
他挑挑眉,抱着双臂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个人的打斗,眼见着昭浔落了下风,便略带嘲讽地说道:
“清微啊清微,修炼了几百年,竟然与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打得,啧,平分秋色。”
赤璃刚刚的话已经点明,昭浔手中拿的是上古神兵,本就留存战神之力,又有本命武器加成,清微能够压过她一头已实属不易。
清微听着赤璃的话,咬着牙控制自己没有开口骂他,但是一回头看见赤璃的真容,却不由得手中动作一顿。
也是这一顿,让昭浔看到了可乘之机,一挑长枪将他的拂尘打落,接着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趁着清微摔倒在地没有起身,那把长枪已经指在了他的命门。
四周响起妖兽的呼啸声,高低起伏,昭浔抬头看了一周,脊背有些发凉,不由得退后半步,但却紧接着再次上前未令长枪离开清微的命门半寸。
清微见状着实气恼,也不顾的赤璃能不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咬着牙开口:
“赤璃,你故意的!”
赤璃盯着昭浔,看也未曾看那清微一眼,说道:
“你也知道她身上带着灵气,是个提升修为的好材料,与其给梦魇兽吃了,不如给我,这样梦魇兽一事算是翻过去,我也就不再计较了。”
清微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个时候,赤璃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向昭浔的方向走去。
昭浔紧紧盯着他,一边用余光防备清微逃走。
只见赤璃垂眼一笑,轻轻冲着昭浔一挥手,一道红黑色法力直冲昭浔而去。
昭浔见状连忙将长枪横于胸前,抵挡那道法力,可是也不过就是一瞬间,昭浔便抵挡不住,连带着长枪一起被打了出去。
她直直撞上了院落的墙上,又“砰”地一声摔落在地。
昭浔只觉得浑身每一寸筋骨都疼,喉中一片腥甜,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还未等她反应,她耳边再次响起一道“砰”的声音,她握着拳头抬起眼,身前站着一个一人高的妖兽,正虎视眈眈地俯视她,嘴角甚至还有一丝口水。
正当那个妖兽低头,仿佛是想要吃了她的时候,妖兽身后响起了赤璃似笑非笑的轻咳:
“咳咳”
那妖兽浑身一震,立马退回到了墙上。
赤璃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昭浔的身前,蹲下与她平视。
昭浔见状就要举枪,却只见赤璃垂眼嘲讽一笑,她的手便犹如被千斤重石压着,无法动弹。
“清浔,你如今定然是不记得你我之间的恩仇,看在若清的情面上,我放你一马,但是下次见面,我可要将你收入到我的识海之内。”
说着赤璃笑眯眯地看着昭浔,脸上甚至有那么一丝柔和。
昭浔心中警惕不减,目不转睛看着赤璃起身转过身子,不远处是一脸怒气的清微。
即便赤璃这样说,她也不相信出卖门中弟子的清微,更不信这个吸食人魂魄的妖君赤璃。
她握紧手中的长枪,忍着浑身的疼痛,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正当她握紧拳头想要偷袭赤璃时,只见尚未走出一步的赤璃,再次回过头,粲然一笑说道:
“清浔,我们又见面了。”
只消一瞬,昭浔便明白了赤璃话中的含义。
她立马闪身躲过冲她攻击而来的手,也不管胜算几何,提着长枪快速向赤璃攻去。
左右这院落已经被妖兽包围了,她躲不开逃不走,那就拼死试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赤璃抬起一只手轻松抵挡昭浔的攻击,但也不用力,神色轻松,仿佛是在逗昭浔玩一般。
几招下来,昭浔体力有些不支,握着长枪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凭借长枪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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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稳。
她恶狠狠地瞪着赤璃,却见赤璃一笑:
“好了好了,我也不陪你玩了,来吧,清浔,你的灵力能够滋养我的识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般良善,会愿意帮我的。”
后面的话犹如远处飘来的鬼魅呓语,带着十足的蛊惑,令昭浔渐渐开始恍惚,最后甚至鬼使神差般地点点头。
“你愿意帮我吗?”
昭浔眼神迷离,再次点点头。
赤璃十分满意地张开双手,双手之间升起一个巨大的光环,这光环的光芒一点点扩散,渐渐向着昭浔而去。
可是正当这光芒快要触碰到昭浔之时,昭浔身影却消失了。
赤璃一怔,立马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带着十足地愤怒咬着牙道:
“清微,你.....呃”
不远处一直隔岸观火的清微,此时正站在赤璃的身侧,手中一把星芒刃已经没入了赤璃的心口。
“妖君莫要怪罪,我也没有见过战神之力,不如让灵微宗先试试,再交给妖君不迟。”
语气敬重,但星芒刃又深入赤璃心口三分。
赤璃眼中的怒意散去,倏地笑了:
“世人皆说我妖族狡诈,我看你们人族才是不遑多让。”
“彼此彼此,妖君不也正是因为提防着我,才一直没有显露真身吗?那便是早已想到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赤璃笑着微米双眼打量清微,收回手攻击清微,但清微不过云淡风轻地飞身落在几步之远的地方。
“妖君,这星芒刃乃是千年前战神遗落,战神嘛,虽然已经被我收走,但是她的神器,向来是克制妖魔的好法宝,您,不会不知道吧?”
清微的语气中微微带着一丝得意。
“不过妖君也勿恼,我们的目的一定程度上也是相同的,你刚说与战神有怨,那我帮你解决了她,也算是帮你的忙是不是?”
赤璃灵力原本就不稳,如今被星芒刃所伤,他浑身的灵力正快速地消散,赤璃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瞪着清微,仿佛想要将他吃了。
如今虽然他不担心清微的能力,但是若真的动起手,两人恐怕谁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赤璃正在心中衡量,强行使用灵力杀了他的代价,只听清微开口说道:
“我劝妖君还是趁早离开,再耽搁一会,恐怕你只能爬着离开灵微宗了。”
“这些妖兽,吓唬吓唬那个小儿还算是可以,吾自五百年前飞升上仙,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对付这些宵小,应该也不在话下。”
说着清微抬眸手中快速结印,那墙上的妖兽一个接着一个消失,有的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
赤璃见状,立马运用浑身的灵力,一挥手,将清微打得一个趔趄,趁机带走了所有剩余的妖兽。
空中响起赤璃愤怒的声音:
“清微,今日暗算之仇,我来日定然叫你百倍偿还。”
清微心中一凛,眸中神色也凝重几分。
赤璃毕竟是妖族之主,即便灵力有失也在他之上,刚刚已经在星芒刃上下了灵微宗伏妖灵药,仍然没能要了他的命,若是刚刚奋力一击,杀不了赤璃不说,可能还会激怒他伤害门中其他人。
如今被赤璃记恨,他定要尽快炼化战神之力与那些妖兽的灵力,届时灵微宗灵力大涨,赤璃必定不能伤他们分毫!
54.第53章
昭浔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荒漠之中。
她起身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硕大无比的旋涡,那个旋涡散发着耀眼的红色光芒,晃得昭浔眯起了眼。
但说是旋涡,昭浔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风速流动。
昭浔再次四下看了看,这周围半点人影都没有,她陡然生起一丝不安。
可是又转念想了想,她是自己溜回灵微宗的,即使等文澈和宿泱三人找来,也未必能找到这里。
哪怕自己在那院中留下了线索。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昭浔这样想着,抬手遮住那源源不断散发光芒的漩涡,睁大眼睛打量着,确定那周围确实没有发现什么身影,便朝着那边走去。
距离那旋涡几步之遥的时候,昭浔警惕地停住了脚步。
那个旋涡仿佛是通往什么地方的通道,里面传来阵阵猎猎风声。
昭浔还在犹豫之间,那旋涡倏地变大,沙漠黄沙漫天,遮住了昭浔的眼。
没一会儿,昭浔只觉得有一股十分巨大的力量吸引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拉入那个旋涡。
她口中念着定心诀,抵抗着这股无名的力量。
昭浔随着风一点点移动,突然便听到天空中响起一道带着轻蔑的声音:
“何必再挣扎呢?你已经入了我的法阵,你就乖乖做我们的养料,说不定,还能死得干脆一点,少些痛苦。”
“你......”
昭浔刚想要说话,便被糊了一嘴黄沙。
也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昭浔被那股力量带的一下子飞入了那漩涡之中。
想象之中的疼痛或者是灵力剥夺,并没有到来,这漩涡之中黑紫色灵力乱窜,但除此之外,却意外地平静。
昭浔躺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四周好一会儿,确认那些灵力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便爬了起来,想要找到突破之法。
“你想好了?”
不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交谈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呜咽,似是挣扎或是哭泣。
昭浔心中警铃大作,她在原地垂眼犹豫了一瞬,便转过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你会放了这些人?”
“这不是我的识海,这些人的死活与我而言并无任何意义,我何必骗你?”
昭浔透过这些胡乱飞窜的灵力,只得看见两道隐隐约约的身影。
她仔细眨眨眼盯着两人看,才发现那个拿起剑架在自己脖颈上的人,竟是文澈。
“师姐!”
文澈正打算应了对方的要求,用她的命换回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可正当她要动手的时候,手中的清世却被一道急促的灵力打落在地。
清世落在这片不知道是何人的识海中,一丁点声响都未曾发出。
她回头看了一眼清世,又看向灵力来源的方向。
“昭浔?”
昭浔跑到她的身前,眼中半是担忧半是责怪地上下打量着文澈,发现文澈身上没有什么伤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文澈眉间的忧愁与愤怒并没有消散,她穿过昭浔的肩膀看向对面的那个人。
昭浔这时才感受到异样,她顺着文澈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身着黑袍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正轻轻歪着头,眼中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们。
昭浔转身警惕地看着他,拿出了那把长枪。
那人迟迟没有动作,久到昭浔看着他感到越来越眼熟。
“是你,那日在村中,杀了六哥的人,就是你!”
“又是你,阴魂不散!”
昭浔说着满腔怒火就想要上前,被文澈拉住了手臂。
她浑然未觉,长枪指上了他的鼻尖,愤怒地质问:
“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杀了那么多人,还这样穷追不舍。”
那人一听抱着双臂笑出了声,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们不是正要找我报仇吗?怎么,还未学到什么本事,嫌我来得早了?”
昭浔被他的话噎住,握着长枪的手紧了又紧。
但还未等昭浔有什么动作,只见那个黑衣人伸出右手,指向两人的身后。
昭浔顺着看过去,才发她们的身后,还有数十个被绑着双手双脚、堵着嘴,满眼恐惧的人。
那些人大多数是城中的寻常衣着,还有零星几个穿着灵微宗的校服。
她想起了清微那时的话。
“这是平阳城和灵微宗里失踪的人?”
昭浔看向文澈,文澈目不斜视地看着那个黑衣人,点点头。
“我在客栈中被带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这是何处,但探查了一番,想必这里应该是谁的识海。”
“清微的。”
昭浔的话无比平静,依然令文澈诧异一瞬,转头瞥了她一眼。
“所谓的仙族正派也不过如此,为了一己私欲,残害百姓与同门,你们与她们一路,不觉得羞愧吗?”
那个黑衣人说着,指向他们的手指微微一曲,一道凌厉的光芒瞬间穿透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应声到底。
“你!”
昭浔看着倒地的人,就想冲过去看看,但强行忍住了自己的脚步,满腔怒火地瞪着那个黑衣人。
可那个黑衣人眸中却全是笑意。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甩开文澈的手,提着长枪便直冲他而去。
文澈见状,也立马上前帮忙。
两人出招攻击、抵挡一时间应接不暇,可是那个黑衣人依然云淡风轻,甚至眼中带着戏谑的盈盈笑意。
他一边后退,一边抬手轻轻挡掉她们的攻势。
没过一会儿,仿佛他厌倦了这个玩闹的游戏,飞身而起落在身后两步之遥,令她们扑了一个空。
接着他伸手冲着昭浔张开五指,自他的指尖飞出五道暗紫色灵力,直冲着昭浔飞去。
接着那些灵力分别缠绕在昭浔的四肢与腰间,令她动弹不得。
“上次山洞之内是我大意,如今你们还觉得能够伤得了我?”
那几道灵力将昭浔拖到了一旁。
昭浔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手脚也动弹不得,她用力地挣扎,也丝毫没有用处。
她正想着什么方法脱身之时,转头才发现,宿泱与沧沫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控制住,同样被施了静音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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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个眉间皆是急切,一个眯着双眼,似是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又是“嗖嗖”两声,那群人中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那黑衣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文澈,这群平阳城的凡人,还有你的三个朋友,如今都在这里,我说了,只要你自尽于此,我便放过他们所有人,怎么样,你觉得这笔交易划算吗?”
昭浔瞪大眼睛,看着文澈神情由愤怒渐渐幻为坚定,她用力挣扎想要开口阻止文澈,可是皆是无用。
文澈仿佛感受到昭浔的心情,她转过头看向昭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
昭浔在这个目光中渐渐安静下来,一颗泪瞬间滑落。
她懂了文澈眼中的含义,文澈在对她说:
“没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对不起,留你一个人报仇了,辛苦你了。”
昭浔看着文澈转过头去,握着清世再次将那把神器放在了自己的颈前,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甚至有些呼吸不得。
她眼中皆是泪,看着文澈的身影甚至都有些不真切。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你是什么目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说话算话......”
文澈的话还未说完,只听那个人带着明显的笑意,用下巴点了点昭浔几人,说道:
“即使我说话不算数,如今你们几人还有什么选择吗?”
说着他再次抬起手,指向那群凡人。
“不必!”
文澈急呵出声。
话音刚落,文澈再未有任何的犹豫与耽搁,握着清世狠狠划向她的颈间,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昭浔的脸颊。
昭浔还未反应过来这一瞬间的变故,张大了嘴巴,看着文澈倒在地上。
她浑身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冷,定定地盯着地上渐渐没了任何动作的文澈,最后她们二人的目光落在了一处。
“快走。”
这是文澈留给昭浔最后的一句话。
昭浔听见那个黑衣人轻声笑了笑,声音中满是嘲讽与得意。
“既然她于此自戕,你们,便离开吧。”
随着黑衣人的话音一落,昭浔顿感桎梏自己的力量被猛然抽走。她的身体因刚刚挣扎的力道瞬间向地上倒去。
昭浔半跪在地上,看着沧沫跌跌撞撞跑过去,盘坐在地上向文澈渡着灵力。
而文澈身后的那群人,被文澈一直护着的人,吵吵嚷嚷四下逃窜。
“昭浔......”
宿泱仍在昭浔的身边,满眼关切与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昭浔用力支撑起身子向着文澈走去,每走一步仿佛都走在了当初清灵村的那片尸身之中。
走到文澈的面前之时,昭浔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刺骨地疼痛顺着膝盖蔓延到了全身,昭浔仍然一动未动看着文澈。
良久,她仿佛才找回了心智,她手忙脚乱但又怕伤到了文澈一般,最后轻轻将她抱起,手捂住了文澈颈间的伤口。
她满眼泪水看向宿泱,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救救她。”
55.第54章
沧沫在一旁为文澈输送灵力,没一会儿额头便已经浸出薄汗。
宿泱仍然看着昭浔犹豫。
他此前被那神器所伤还未痊愈,如今没有把握能不能救回文澈。
更重要的是,他没想好该不该救文澈。
从魔域之事看来,沧溟等人明显已经知道,如果想要解开沧泠身上的封印,就要用清浔的心头血。
如果文澈活着,沧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昭浔。
但若是放任文澈这样死了,等清浔归位,她又当如何自处?
还未等宿泱想清楚,他已经看到昭浔眼中的恳求逐渐变为失望。
昭浔转身学着沧沫的样子,也不管是否得其法,直接坐在一旁,调用自己全身的灵力注入文澈的眉间。
她修炼时间不长,体内的灵力本就不多,更何况她又没有学过如何救人,此前又受了伤,眼下的行为甚至已经调用了体内的血气。
随着淡黄色的灵气,夹杂着丝丝血色源源不断地注入文澈的体内,昭浔脸色越来越苍白。
曾经关系最为亲密的三人在此处互相疗伤,宿泱想要阻止昭浔的行为,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开口。
三个人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她们都忘了,那个黑衣人还未离开。
此刻那个黑衣人正抱着双臂,轻轻歪着头,犹如看笑话一般看着她们三人。
许是实在看腻了这场戏,等昭浔身影有些晃动的时候,他幽幽开口道:
“区区一个半仙,被上古神器所伤,你们还想她能救得回来?”
那声音不缓不急,带着丝丝的嘲讽与笑意。
宿泱移开目光,挡在了昭浔的身前,此刻也不由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质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从清灵村,到雾虚宗,再到平阳城,如今又是这里,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自从见到这个人开始,便暗中调用了命书,可是命书中并未有任何与之相关的记载。
在清微的灵海中,他又联络不上阿泽。
如今,书写众人命运的司命星君,也探查不到对方的任何一点信息。
“我已经如约放了这些人,也未曾伤害你们,你又何必管我是什么人?”
昭浔本就听不得这个人逼人自杀后,又如救世主一般的言论,如今又看到文澈的脸色没有一点恢复,她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收回输送灵力的手,拿着文澈的清世剑就冲了上去。
等宿泱反应过来时,伸手已经来不及抓住她,只能唤出天命聿跟了上去。
“上次在山洞是我大意,你不会真的认为你的本事足够伤我吧?”
许是为了验证这句话,许是将二人当做猎物一般玩弄,那黑衣人脚步轻移,轻飘飘躲过两人的攻击,负手面带嘲讽与不屑地看着他们。
几招下来,昭浔连对方的衣角都没能碰到,刚刚又输送了不少灵力,如今她体力有些不支。
昭浔拄着清世半跪在地上,抬眼满是恨意地看着黑衣人,似乎不要命了一般,再次冲了上去。
“我要你偿命。”
宿泱听见她的这句话,满心担忧看向她,正打算拉住昭浔,他却发现,昭浔浑身开始散发淡淡的光芒。
“糟了,残存的战神之力被她唤醒了。”
清浔本就是肉身飞升,即使是轮回五次,体内仍然留存着战神之力。
可是如今她不过是一届凡人,若是唤醒了体内的战神之力,这具肉体凡胎定然承受不住。
宿泱垂眸接着立马上前握住了昭浔的手腕,同时将法力注入到她的脉搏之中,想要安抚下她的心绪。
可是当昭浔转头对上他的眸子时,他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那双眸子如今变成幽幽蓝色,犹如那深不可测的星海,仿佛其中藏匿的神秘之物正要破土而出。
“昭浔!”
宿泱低声呵道。
昭浔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也能看得到宿泱眼中的情绪,可她如今满心都是文澈那脸色惨白的模样,又哪里管得了这些?
她仅仅抬眸看了一眼宿泱,便将他的手甩开,举起清世,将体内这股莫名又乱窜的力量注入到清世之中。
“不要!”
宿泱被战神之力震到一边,此时只来得及呵斥出声,想要阻止昭浔的行动,但是昭浔脚步轻点,飞身落在黑衣人的面前。
手腕轻转,清世在昭浔手中转出一个又一个迅速的剑花,招招直逼对方的咽喉。
可那黑衣人眼角仍然噙着笑,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中。
两人的灵力一明一暗在空中缠绕,最终在空中相抵,绽放出一抹巨大的光芒。
昭浔被这股力量震倒在地,她抬头看着毫发无损的黑衣人,忍了又忍,依然没能忍住喉中的腥甜,吐出一口鲜血。
那黑衣人飞身落于几步之遥,一甩长袖负手挑起嘴角,幽幽道:
“呵,无知小儿,不自量力。”
两人的战斗已经趋于结束,但一旁的沧沫仍然旁若无人地为文澈输送着灵力。
旁边的战斗与他无关,而他仿佛也与她们无关。
在此情此景,他与文澈却更似误入天人交战中的世外之人。
看着黑衣人一步一步走向昭浔,宿泱拿着天命聿在空中快速地画着符咒,可那人不过轻轻一瞥,符咒便应声而裂。
宿泱看着手中的天命聿,眸中满是震惊。
哪怕他不善战斗,又受了重伤,但毕竟也是飞升了几万年的天神,此刻他的法力竟然被这人轻飘飘便破解了?
此人必定不是灵微宗那几个仙族,若是魔族或妖族,先后屠戮清灵村与雾虚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究竟知不知道昭浔的身份?
还未等宿泱想出个所以然,那黑衣人已经走到了昭浔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垂眼睥睨着倒在地上的昭浔。
眼中已经没了那股嘲讽之色。
“我不为难你,你且在此处......”
话还未说完,自他身后突然袭来一道凌厉的法力,黑衣人耳尖一动,移动脚步一跃躲过了这一击。
那道法力落在几人不远处,迸出一道巨大的火花,将这片识海震得剧烈摇晃了一瞬。
昭浔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生疼。
喉间又是一股腥甜,她咽了咽强行忍了下去。
她转头看向灵力来源的方向,一剑眉星目既威严又柔和的男子衣袂翻飞,飘然落于几人身前,一手负于身后,眼中满是淡然看着那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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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人。
宿泱有一丝惊讶:
“衍川!”
来人正是那司法天神衍川。
衍川身着白色暗纹宽袍大袖,手提钧天戟,冲着宿泱轻轻颔首。
那黑衣人仿佛认得衍川,神色一顿,语气有一丝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你?”
衍川看看昭浔与宿泱,轻轻皱了皱眉,确认了两人并无大碍后,才转向那个黑衣人,说道:
“你认得本君?”
可是衍川也并未等对方回答,挥手收起钧天戟,转而快速掐诀,一边身影一闪出现在了黑衣人的身旁。
还未等黑衣人反应过来,衍川手中结好的法印便打入了他的心口。
黑衣人眼睛快速眯了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躬了躬,似乎十分痛苦,可仍然抬手反击。
衍川见状一闪身,可也就是这一个空挡,只见那个黑衣人身形一晃,立马不见了身影。
“别让他跑了!”
昭浔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胸口挣扎起身,但还未走出一步,便觉得被人握住了臂弯。
她回头看去,是衍川拉住了自己,他眸中那股复杂的情绪令她生生止住了脚步。
衍川对她摇摇头,接着一挥手,几个人连带着那些在识海中乱窜的凡人,一同被带了出去。
那群如梦初醒,泪水鼻涕仍然挂在脸上的凡人,只是四下看了看便满脸惊慌,全部跌跌撞撞跑了。
昭浔看着他们,等众人全部离去,浑身突然便卸去了力气,一只手撑着才没有摔倒在地。
她一瘸一拐走到了文澈与沧沫的身边。
沧沫脸色苍白如纸,仍然没有停止为文澈输送灵力。
昭浔握着文澈冰凉的手,抬头看向衍川。
若是平日,她定然会好好感谢救了自己的恩公,可是此时,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求你,求你救救文澈,她是修仙之人,有法力有修为,她为了救人才自尽的,还,还有功德,你,你这样厉害,一定能够救她的,求求你。”
衍川顺着昭浔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文澈的时候,眸光一暗,沉默一瞬,不动声色看向了宿泱。
“是沧泠?”
“是。”
两人用法术暗中交谈,看在昭浔眼中便是法力高深的两个人,此刻都没有动手救文澈的打算。
昭浔“扑通”一声跪在了衍川的身前,令衍川一怔,立马用力连扶带拉扯将她拽了起来。
“求求你救救她。”
昭浔泪眼朦胧满眼骐骥看着衍川,衍川暗中叹了一口气。
“清浔为何与沧泠有了关联?”
“也许命运使然,况且沧溟已经出逃,这些应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样说着,衍川没有忍住再次看向了文澈。
这时,他才看清文澈身边一直想要救人的沧沫。
“那是......花瑞希?”
宿泱沉默不语,良久兀自叹了一口气。
“是转世,还是......他的身上也带着魔气。”
“不是转世,他如今的身份是月焰魔域的魔君,沧溟的弟弟。”
“在这清浔的最后一世,过往的所有因果,都寻上门来。”
56.第55章
衍川听到宿泱这句话,沉默下来。
“还能救回来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泱还是这样问了衍川。
衍川沉默不语,接着叹了一口气,一边回应宿泱,一边走向文澈。
“沧泠是魔族转世,身上带着清浔施下的封印,今生又为修仙之人,尽管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什么身份,使用什么法力,但也可以试一试。”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也可想办法解除封印,让她恢复魔族的身份。”
说到这里,衍川脚步一顿。
宿泱眸光也是一暗。
他们二人都知晓,若是想要解除这封印,只能用清浔的心头血。
这是清浔为沧泠留下的退路。
但不是他们必须要为魔君沧泠做的。
衍川垂眸看着文澈与沧沫,两张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面容,仿佛让他回到了五百年前的情景。
他摇摇头,那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若不是其中还有清浔参与,这些本就该是漫漫三界时光中,最是普通不过的事罢了。
衍川在昭浔的注视下,一撩衣摆躬身蹲在了文澈身边。
一颗丹药随着他的灵力,渡入了文澈的口中。
接着他便耐心地看着文澈,直到文澈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血气,他才看向昭浔,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
昭浔一见文澈有了生气,眼中那抹焦躁与急切瞬间化成了泪水,她扑在文澈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嘴唇颤抖。
衍川与宿泱并肩而立站在几人的身后,看着昭浔的背影心事各异。
“你怎么来了?”
“今日见星象有异,想要联络你一同看看,但没找到你的人影,我听阿泽说你留在了清浔处,便循着你们二人的法力,我才追到了这里。”
“星象有异?观星阁的司空星君呢?”
听到宿泱这样问,衍川的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清浔第五世起,神界那些前辈们,一位接一位地接连闭关修炼,仿佛这上古神界只剩我们十余人,司空星君也是,在你下凡之后没几日,便也闭关了,甚至如今在哪里修行,我都感应不到,也打听不到。”
“三界即将到来的混沌,好似只是留给了我们。”
宿泱听衍川这番话,心中不知道为何起了一丝波澜。
以至于等到文澈清醒,四个人回到了客栈,宿泱脑海中仍然是这句话。
“三界的混沌,好似只留给了我们。”
“宿泱你在说什么?”
一直到回来,昭浔早就发现了宿泱的异样,只不过她担心文澈的伤势,才顾不上宿泱。
这边她刚将文澈安顿好,一出门便又见到宿泱魂不守舍的样子,走近便听到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听了个大概,但是她不懂,便也直接问出了口。
“什么混沌?”
宿泱这才发现他不自觉间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见到昭浔这幅疑惑的模样,他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
昭浔也不想在此事上纠缠,毕竟谁没有一点秘密呢?
她耸耸肩脸上尽是遗憾,吐出一口气道:
“刚刚那位恩公你们认识?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谢他,他就离开了。我,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这日后若是在遇上,我该怎么谢他啊。”
宿泱心中庆幸昭浔没有追问下去,顺着她的话点点头道:
“他叫衍川,与我是,好友,他救人只是为了救人,不为什么感激,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昭浔抿抿嘴摇着头道:
“他不为了感激,但是毕竟是我们的恩人,我不能顺理成章地接受他的好意。”
这么长时间,宿泱已经了解了昭浔的脾气,便也不与她纠结此事,便只是点点头。
“我原本还想去灵微宗揭露那个清微的恶行,可是......师姐这次受的伤有些严重,我担心清微再使什么坏。”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清微的识海之中?”
昭浔眨眨眼,回想起进入识海之前发生的一切,将其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宿泱。
宿泱听着脸色越来越差。
不出所料,找上门的终于也轮到了妖族。
可是还未等宿泱有什么反应,昭浔便接着问道:
“那你们呢?师姐去了客栈,那里即便是有通往诡市的入口,又为何能与清微的识海产生联系?你和沧沫不是在掩护我们吗?”
昭浔与文澈离开大约两个时辰,宿泱与沧沫见天色已晚,都觉得清微几人不会再跟着他们。
而且他们二人担心昭浔与文澈,便鲜有地一拍即合决定回去看看二人的情况。
原本宿泱是打算兵分两路,他去灵微宗找昭浔,让沧沫去找文澈。
可是沧沫听到他的提议后便说道:
“灵微宗一直在提防我们,你此时贸然回去定然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届时即便是昭浔躲了过去,你回去反而暴露了她,更何况我们此刻也不能保证,如今我们真的完全摆脱了灵微宗的人,若是他们仍然在暗处,回到灵微宗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目的?”
“更何况,战神大人身上还留着战神之力,旁人怎么伤得了她,你在担心什么?”
宿泱听沧沫的说法,沉默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更何况,花瑞希再怎么样应也不会伤害清浔才对。
如今看沧沫对文澈的紧张程度,想来沧沫来到他们身边也许另有打算。
可当时宿泱没想那么多,便同意先回去看看文澈的情况,再一同去寻找昭浔。
没想到他们刚一踏入客栈,便见到客栈门前有一枚铜板,那是昭浔手腕上的,与其他铜板相比,每个上面都画了一个叉。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难道昭浔已经来了客栈?”
“不对,我现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两人推门而入只见到在此处施法的清微,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布衣男子。
正是那日偷袭宿泱之人。
那人见到宿泱与沧沫进来,毕恭毕敬地向清微行礼道:
“师尊,司命星君与沧沫魔君来了。”
宿泱与沧沫再次对视了一眼。
清微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看透了这些,宿泱反倒笑了:
“那日偷袭我的人,原来是你派过去的,那梦魇兽,应该也是你放出来想要杀了我们的。”
沧沫看了看宿泱,垂眼意味不明,但又转头冲着清微倏地玩味一笑:
“你既然知道本君与星君的身份,未免有些过于不自量力,你不过一个飞升没多久的仙族,如今竟妄想动,司命星君?”
清微飞起的身体落在地上,回过头负手看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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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前正是那日伤了宿泱的神器,六面刃。
“堂堂司命星君,不在那九天之上施福写命,反而为了私心来到这云梦泽,那我们这些信徒,自然是有理由反抗的。”
“既然司命星君在这里,我倒有一件多年未曾想通的问题,想要请教司命星君。”
宿泱与沧沫身后的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引得两人侧目对视一眼。
“司命星君如何为云梦泽的生灵书写命格?为何同样修炼之人,有的遇到了机缘一下便飞升成仙,有的勤勤苦苦,却只能一步一步向上爬?”
清微脸色苍白,明显受了伤的样子,但是他的神情毫不在意,一边一字一顿地质问,一边缓步向着二人走去。
“古籍中记载,自司命星君飞升成神后,除了司战上神,再无任何人仙妖魔,飞升成神,这又究竟是为何?”
“司命星君既然下凡,不如为信徒们解解惑,这些,究竟是为何?”
这番话好似提醒了宿泱。
清浔宿泱衍川三人,确实是上古神界中最年轻的三位神,不为别的,只因他们之后再无人飞升。
“还有沧沫魔君,你们月焰魔域不是一向视神界为敌,如今天道不公,战神与司命皆下凡于此,你在等什么呢?”
说着,清微眼中浮现一抹莫名的光芒,意味深长:
“仔细看看,沧沫魔君,你确实与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听到这句话,宿泱呵斥打断道:
“你想说什么?”
宿泱突如其来的呵斥,令沧沫也不禁有些侧目。
沧沫微微皱起眉看向宿泱,突然想到那日宿泱十分熟稔又带着责怪的话语。
两人心思各异,没能注意到这件客栈正在悄悄的变化。
那日伤了宿泱的上古神器已经悬于他们的头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雾气。
是沧沫最先发现了异样,可是于事无补也为时晚矣。
两人就这样被带入了清微的识海。
而这时,文澈早已在这里。
文澈正在安抚那些同样被吸进来的凡人。
可那些凡人过于惊慌,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修仙门派的弟子,便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这片识海中,在他们的指责与谩骂声中,充斥着恐惧、愤怒、绝望。
接着就是那个黑衣人的到来,他轻而易举便控制住了受了伤的宿泱,以及被封了一半灵力的沧沫,再用那些凡人的命来要挟文澈。
接着,就是昭浔的到来。
昭浔听着他们的遭遇,坐在文澈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杀了村子和雾虚宗,又对师姐穷追不舍?”
宿泱看了一眼文澈没有说话。
月焰魔域的魔族宫主,一朝成为凡人,有太多人会为了自己的私心找她。
哪怕是不能拥有私欲的神族,也同样为了清浔而寻找她。
故而他们谁都说不准,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宿泱能够确定的是,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就连清微手中的上古神器,也极有可能是他的手笔。
毕竟即便文澈不是他的对手,但她身边还有宿泱沧沫,以及身藏战神之力的昭浔,他不克制了他们二人,他的胜算便会少了三分。
可怜无辜的清灵村、雾虚宗,皆因清浔和沧泠而死。
57.第56章
昭浔在文澈身边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文澈终于悠悠转醒。
昭浔见状立马扶着文澈坐起身,伸手抱住了她,哽咽道:
“师姐,你终于醒了,我以为,我以为......”
文澈好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前面,好一会儿才回抱住昭浔,疑惑地问道:
“我,我刚刚不是......是我的梦吗?”
昭浔松开文澈,泪眼朦胧看着文澈,吸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跟她讲了刚刚发生的事。
“所以,那里是清微的识海?”
“嗯,我一进去就看见你们在里面。”
文澈浑然不在意自己已经死过一遭,只是垂眼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如此说来,清微道长并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他又回到了灵微宗......不好,我们快去灵微宗,他吸取了那些妖兽的灵力,必定法力大涨,若是他要对那些同门做出什么......”
昭浔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是心中急切,可是她看着文澈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
“师姐,如今你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凭我们几个人,不会是他的对手。”
昭浔刚说完这番话,便想起了当初在那客栈时文澈说的话。
“我不能用着天材地宝,却置世人于不顾。”
昭浔看着文澈焦急的样子,咬咬牙道:
“好,我们这便回去,不只有我们,还有灵微宗那些被害的弟子,如今他们从清微的识海中逃出,必定知道内情,我相信他们即使不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其他的同门,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仿佛印证着昭浔的话一般,待昭浔四人赶到灵微宗时,那山门前已经分成了两个阵营,气拔弩张。
“师父,我们敬您爱您,您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要我们的命,您要我们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事?”
“云沐!你一向乖巧,来灵微宗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掌门师兄对小辈如何照顾,如今竟然轻易受了妖族的蛊惑,如此质问师长!”
清泽一脸怒意,呵斥着那说着话的弟子。
云沐张张嘴满脸伤心失望的样子,他抿抿嘴眼角猩红,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
“我也希望我的师父是真心为了三界苍生,为了所有同门好,可是他与妖族勾结,趁我们降服妖兽之时,将我与师弟收入他的识海,企图炼化我们增长法力,我们亲身经历,师叔你又该让我如何相信我爱戴了这么多年的师父?!”
清泷微微侧透看了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清微,不动声色看了如爆炸一般的清泽。
清泽气得脸色通红,责问道:
“你又怎知将你吸入识海的,不是妖兽变幻用来迷惑你的?若真的是掌门师兄,如今你又如何能够或者回来,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云沐抿着嘴瞪着猩红的眼,毫不退缩:
“我云沐不过区区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若不是担心这恶毒之人再次戕害其他同族门人,我既然活着逃出来,又何必来此?”
话音刚落,一旁垂眼不语的清微,突然一抬手向云沐挥去。
一道强劲的法力直冲着云沐的门面,云沐在清微的识海之中被吸收了大部分灵力,如今本就虚弱至极,看着那道灵力冲自己而来时,已经闭上眼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只希望自己在宗门前的死,能够让同门认清这道貌岸然之辈的真面目。
可是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反倒听到一声焦急的叫声。
“昭浔!”
清微发出攻击时,昭浔比受着伤的三人反应快出一分,立即执长枪挡在云沐身前。
在那道法力的冲击之下,昭浔后退了两步,虽然抗住了这道灵力,但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眼下才反应过来的文澈宿泱沧沫三人,立马赶过来护在了她的身前。
云沐后知后觉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伸手扶住了有些摇晃的昭浔。
他看看四个人,语气较刚刚软了三分:
“恩人们。”
“刚刚并非云沐等人不知感恩,实在是急着回来揭露这小人的嘴脸,担心其他人再受伤。”
云沐说完,他身旁的那些人都跟着回应道:
“还请恩人们见谅。”
文澈警惕地看着宗门前的几人,微微偏过头对云沐等人说了句:
“无需多言。”
“清微师叔,见到我们活着,你很失望吧?”
清泷伸手拦住了要发作的清泽,眼睛有些红转身面向清微,轻轻叫了一句:
“师兄。”
见到这些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又见到了清浔的转世,清微索性也不再装了。
他微微仰头,站在宗门的石阶之上,满眼不屑又愤恨睥睨着昭浔等人。
许久才开口道:
“自从入门来,我便是灵微宗最努力最优秀的弟子,从一开始我便被师父当做下一任宗主培养。”
清微的声音似乎从很久很久之前飘来,裹挟着多年前的压抑与不甘,却仿佛又带着时过境迁的释然。
“若虚最晚入门,虽有天资,但学什么都没有我快,哪怕跟在我身后几百年,也比不上我的一分一毫,只不过是因缘际会,他帮了战神一个忙,便被战神青睐,赐他上古神界的天材地宝。”
清微突然睁大了双眼冲着昭浔,似乎是在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天神就能够左右每个人的命运?凭什么我几百年的努力,比不过若虚那不过一时的举手之劳?”
清微身旁的清泷听此便明白了云沐所言非虚,瞬间落了泪看着清微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师兄,这些弟子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几十年朝夕相处......”
“朝夕相处!我与若虚也是朝夕相处几百年,他可曾为我想过?在接受战神所谓的感谢之时,可曾想过为我打算?”
清微因为情绪激动急促地喘息,好一会儿终于平复了情绪,他淡淡地看着昭浔,没了刚刚质问的语气,似乎只是阐述不相干之人的经历。
“我倒想问问战神大人,司命星君,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努力修炼几百年,轻而易举就失去了所得的一切,用我毕生所学带领的宗门,甚至比不过一个晚我几百年的后辈?”
文澈也听明白了清微的话,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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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师父,因为不满雾虚宗成为仙族第一门派,所以与妖族合作,想要提升宗门的灵力?”
昭浔看看文澈,又看看清微,同样地不敢相信堂堂仙族掌门竟然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修炼第一要务即为修心,修心成功后,方能大成,看你的模样,你能够飞升上仙,并不是修炼的原因,恐怕全然皆是那赤璃之为吧?”
听到赤璃这个名字,清微已经沉寂的神情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接着他冷笑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呢?赤璃被我用上古神器所伤,麾下妖兽被我练成了保护灵微宗的结界......”
清微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同门皆变了脸色,抬头看看清微刚刚布下的结界,神色各异。
“而我那修为大涨的师弟,如今下落不明,连雾虚宗也惨遭屠门,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啊,非己之力得到的东西,终归要还回去的,哈哈哈哈哈......”
清微仰头大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也似乎毫无知觉。
“师兄......”
清泷看着他的样子想要上前,一向冲动的清泽却拦住她,对她摇摇头。
昭浔看着文澈竭力控制的神情,伸手握住她紧紧攥着清世的手。
文澈咬着牙打断清微的笑声:
“你说得不对!”
“我在雾虚宗的创派古籍中看过,师父是冒险帮助战神救人,险些丧了命,战神这才为了感谢他赐他宝物,有因有果,这凭什么不是修行?”
“若是我在一旁,我也能够帮忙!”
清微依然在反驳。
“你不会。”
宿泱站了出来。
他看着清微神色未变一分,轻轻开口说道:
“你当时就在一旁。”
宿泱原本并未认出清微,只不过听他这样一说,突然想起了清浔曾经讲述的经历。
“那时因战神与魔界之主大战,打破了三重天的结界,天河水流入云梦泽造成水患,战神匆匆下凡,一边治水,一边联络各大仙门救人,那时清微宗已经是仙族最大宗门,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当时名叫云微,你与师弟云虚奉师命赶往一个山涧,那里困住了十余人,可是却被天水与弱水环绕,一不小心落入弱水便会被腐蚀身亡。
你在那里胆怯了,觉得那些人救不回来便放弃了,是云虚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人,就在他救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体力不支滑入弱水,若不是战神赶到,他们二人早便弱水腐蚀尸骨无存了。”
清微知道宿泱的身份,但没想到宿泱会记着这已经过了几百年的小事。
“你以为战神赐药是因为云虚帮忙,但实际上,战神是感念他的良善,那场天灾过后,所有竭力救人之人,皆被战神赐了天材地宝,只有如你一般借着天地灵气修炼,却在危难时刻放弃责任的人,才什么都没有得到。”
宿泱话音一落,沧沫在旁边轻声呵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哟,刚刚那疾声厉色的,我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借着旁人得不到的灵气宝物修炼,却连责任都不顾,若我是战神,褫夺你,几百年,的修为都是轻的,怎会让你有机会在这里造谣生事。”
58.第57章
“云微,这个名字也不错啊。”
说着,沧沫看看身边依然满脸愤恨的云沐。
“哦~想必你这是记恨上了战神清浔,便给自己抬高身份,改名叫清微,门下弟子便与你看不上的师弟云虚同字云。”
“诶哟,口口声声修炼了几百年的前辈,啧,还挺幼稚。”
清微听着一番话,脸色丝毫未变,但眼中却依然带着不甘,他垂眼轻轻笑了两声:
“修炼之人的命,不是命吗?我们没了命,还能救世助人吗?说着这般大义凛然,若不是清浔之举,又怎么会造成那场天灾?!那是你们神族犯的错,凭什么让我们承担这后果?!”
“说什么救世助人,这面对救世助人的时候,你不是躲得挺快吗~”
说着,沧沫还笑吟吟冲着清微眨眨眼。
还不等昭浔几人继续说什么,清微身旁的清泷哽咽地开口道:
“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刚入门之时做得承诺吗?”
彼时她们皆是十来岁的少年,跪在清微宗的大殿之下,面对殿中的神像与宗门的师父和长老,俯首承诺:
“借天地之势,安天下太平,护三界安宁。”
“师兄,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得知当年之事,但是,我想起来了。”
“那年水患之后,师父清点人数,只差了你与云虚师弟,我们以为你们死了,已经准备好燃生犀求战神,也就是这时,你独自回来了。”
“你说云虚师弟为了救人死了,你九死一生才保住一命,但没过多久,师弟也回来了,他只说你们二人一同救了人,闭口不谈为何你先一步回来,可是也是那之后,日日跟在我们身后的云虚,再也不同我们来往了。”
“师兄,师兄,你是我们的大师兄,一向是我们的楷模,就算当初年轻犯了错,可如今,如今你为何,又为何?”
“还年轻?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修炼几百年嘛,都不知道活了普通人的几辈子了,还年轻啊?”
清泽瞪了满脸嘲讽的沧沫一眼,只见沧沫毫不在乎笑笑一耸肩,就差拿把折扇摇摇了。
哪怕是平日脾气暴躁的清泽,也知如今他们理亏,即使看不惯沧沫这幅样子,也无话可说。
宿泱想起当初清浔所说,那名叫云微的修士,救人时不见人影,在天灾过后,她要离开的时候,云微又独自一人跑出来,求她赐宝。
“当年救人的所有族类,无论人族妖族还是魔族,清浔都赠予了宝物,可是你只看到了身边的云虚,因为你心虚,心中明知是因为自己的怯懦,才丢失了这一机缘,所以你才把所有的恨意全部倾注在云虚身上。”
“甚至,你还想要杀了云虚把宝物夺走,那时战神还未走远,若不是你动手前悔悟,恐怕你活不到此时。”
那日清浔不知给了多少人宝物,只是因为此事才将云微与云虚记得清楚。
“你胡说!就是因为战神偏心,才将宝物给了若虚,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们这些天神,高高在上,何曾考虑过其他族类?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任何族类再飞升成神,哪怕是半神?!你们......”
清微刚说到这里,天上一道强劲的蓝色法力,如箭矢一般破云直冲他的胸口而来。
昭浔见状立马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长枪扔了过去。
那道法力被长枪击偏,擦着清微的肩膀深入清微宗的门柱之上,散着寒光,又渐渐消散。
昭浔转头看向那法力来源的方向,高耸入云,根本看不清端倪。
无奈之下她转过去看着被法力带倒在地的清微。
清微一手拄着地面,眼神由不甘愤恨转为绝望与自嘲。
“哈哈哈哈哈哈,天神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倒将一切推到人族的身上,可笑,可叹!”
清泷快步走过去到清微的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一把甩开。
“师兄。”
这声音中带着哽咽,清微抬头看向她,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动容。
昭浔几人都沉默了,良久宿泱开口道:
“也许,神族有错,但是当年天灾一事,战神清浔未曾抱有任何私心,从始至终都没有错。”
清微的目光从清泷身上转到宿泱身上,一声冷哼过后,拄着地面的手卸了力,他整个人都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微身上开始散发微弱的白色光芒。
是清泽最先注意到的,他立马跑过来半跪在清微身旁:
“师兄!”
清泷一见也急了,跪坐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清微。
“师兄你在做什么?!你虽然不该伤害门下弟子,但是我知道,你是为了灵微宗,你怎么,你怎么......”
清微看看他们二人,付以安慰的一笑,接着说道:
“天道不公,我凭什么要接受它的审判?”
清微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眼前却出现了那年水灾的景象。
那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师弟云虚,当年还是一副二十余岁的模样。
云虚心善乐观,哪怕是在那样的天灾之下,忙忙碌碌的救人之中,仍然能够畅想着未来的太平盛世。
山涧之中,他最先发现了弱水的存在,避免他们二人枉死。
可也是他,在云微决定保全自己之时,毅然踏上法器寻找弱水薄弱之处,将那些人救了出来。
当云微看到云虚笑眯眯地将手中一半的天材地宝递给他时,他说了什么?
云微说:“这是你用性命换来的,你好好拿着。”
可是为什么在云虚转过身的时候,云微却举起了自己的佩剑呢?
天意弄人,那时云虚恰巧回过了头,天真纯净的目光对上了杀气腾腾的寒光。
“战神大人,我师兄是想要帮我除掉头发上的水草,您看错了。”
弱水之中哪来的水草?
这么多年,云微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何恨上了云虚。
是恨他发现了弱水?修行之人为助战神救百姓而死,战神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说不定还能落下个美名。
是恨他舍生忘死奋不顾身?将自己衬托得胆怯如鼠,危险面前连基本的责任都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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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恨他光风霁月?怀抱着万人求之不得的宝物,却能坦荡分出一半。
......
记不清了,实在是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连带着那曾经最要好的师弟的样貌都变得模糊起来。
清微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一旁哭嚎的清泷与清泽。
“你们从始至终就是师父得意的弟子,最为乖巧懂事,日后灵微宗就是你们的,你们定要好好将他发扬光大。”
清微最终消散于灵微宗的门前,在场算上灵微宗弟子数十人,只有清泷与清泽伏于地上痛哭不止。
但其他人脸上也皆是动容。
此事一出,灵微宗的二位长老自然是不再欢迎昭浔文澈等人,她们也未自讨无趣,便直接去了那个出事的客栈。
文澈用清除术与附灵咒将客栈所有的角落都进行了探查,确保这里没有其他猫腻后,本打算偷偷将客栈的老板与店小二从灵微宗的地牢中救出。
可是昭浔与文澈刚溜进灵微宗,便与清泷面对面遇上。
昭浔脸上有些尴尬,文澈则一脸防备护在了昭浔的身前。
“呵呵,清泷师叔,这么巧。”
“或许,我们现在应当唤你清泷宗主。”
清泷脸上没了初见之时笑吟吟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二人,轻声开口道:
“不巧,我在等你们。”
“无论师兄的结局如何,那是他自己选的,所以无论当年之事还是如今之事的对与错,也都随着他的魂飞魄散而一起消散于天地之间。”
昭浔与文澈对视了一眼。
这话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这些新仇旧怨全部一笔勾销。
可是两人虽然都挂着修仙派第一门派弟子的头衔,但说句不好听的,在清泷清泽眼中,她们如今就如那丧家之犬一般,她为何要对她们说这些?
但是清泷也没有继续说别的,看着她们二人轻轻颔首,接着回头示意身后的弟子,那人便将店小二与老板拉了过来。
二人依旧神思不清,甚至显得疯疯癫癫。
“二位深夜来访,应该就是为此,日后若有什么事,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我们灵微宗也是讲道理之处,师兄,师兄之事我们虽然怨恨,但我们知道,此事,此事怨不得你们。”
说着清泷抬手冲着二人行了一礼。
“日后,此事之中涉及到的所有人族妖族,我们灵微宗定然会想出弥补方案,尽力补偿所有受害之人。”
昭浔与文澈将店小二与老板送回客栈后,又将他们的癔症治好。
“无事,二人不过是被吓到了而已,这幅符水喝下去,过了两日,会好的。”
文澈看着坐在院中的昭浔,随口安慰道。
昭浔抬头看着月亮,一直没有说话。
两人在院中坐着,各怀心事,便也皆是沉默不言,这片院落之中安静得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浔开口道:
“他说上万年间,三界再未有一人飞升成神,师姐,你可知究竟是为何?”
59.第58章
文澈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昭浔,不在意她根本没有看向自己,顾自摇摇头道:
“神族之事,哪是我们可以知晓的?但是,我在古籍中看过很多旧事,现如今所有的天神,皆是历经大功德才飞升成神,成神之后依然竭尽全力护佑着三界。”
“修炼先修心,若他们有私心,他们不会飞升成神的,飞升后若当真因私心造成错事,也依然会遭受天道的审判,重新堕入轮回。”
“那时清微所说之话,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贪嗔痴辩解罢了,做不得真。”
昭浔听此,轻轻叹了一口气。
“师姐,那清微如此怨憎师父,雾虚宗的事......”
文澈知道昭浔想要说什么,此事她也有想过,但是最终还是否认了这个猜测。
“应当不是,看样子他已经与妖君赤璃这些人合作很久,若真的是他,他没有必要等到如今才动手,况且我们当时突然拜访,他的惊诧也不似作假。”
“还有那个黑衣人,若是与清微是同伙,也不会在清微的识海中动手,毕竟我们在识海中动起手,那清微也定然不好受。”
一提到那个黑衣人,昭浔便想到那日识海中发生的事,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那黑衣人明明杀了清灵村,应该也想要杀了自己才对,可是在那识海中,他的目标仿佛只有文澈一人。
“师姐可认识那日在清微识海要杀你的黑衣人?就是一直追杀我们的那个人。”
文澈眼中划过一抹恨意,但仍然压住了心中的情绪,摇摇头道:
“不认识,自从我在雾虚宗与他动手之后,每日都在回想他的样子,我确认,我从未见过他。”
昭浔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师姐可认识妖君赤璃,还有,我们的大师姐名唤若清吗?他们二人可曾相识?”
听到昭浔的话,文澈脸上慢慢浮现出疑惑,不过她知道,这肯定是昭浔从那几人口中听到了什么才会这样问,于是继续答道:
“大师姐原本她名唤文清,后来不知为何才改名叫若清,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她与师父知晓,我们曾经问过,也没有得到答案。大师姐一直很照顾我们,此前并未听说她与赤璃有什么来往,但是在她飞升上仙之后,便一直游走各地降妖除魔,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曾与赤璃相识。”
昭浔点点头,将那日在灵微宗听见的清微与赤璃间的对话,说给了文澈。
文澈听后更是疑惑,若有所思地说道:
“按你所述,那赤璃不仅认得师姐,看起来交情颇深,但是她们二人之事,我们只能等找到师姐亲口问她了,不过这样说来,赤璃便更加没有理由与那黑衣人合作,那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历,我们仍然无处探查。”
昭浔随着文澈的话一起轻叹了一声,两人便一同沉默了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文澈才开口道:
“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师父师姐还有大师兄三个人没有出事。”
昭浔知道文澈心中难过,也压抑了很多的情绪没有同她们说,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仔细想了想应道:
“那日在宗门,你好像曾说过,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文澈眼神闪烁似有泪光流转,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继续说道:
“他们三人先后飞升仙族,师父与师姐都是上仙,真说起来,二人的法力甚至不分上下,若他们在宗门,我想打斗的痕迹应该会更激烈才对,更何况师姐与师父每年都会去天界参加百花宴,若真的出事,在我燃生犀之时,天帝应当也会有所动作。”
昭浔不懂仙族内部之事,但她相信文澈所说的话。
“师父师姐还有师兄,他们不会有事的,如今不见他们的身影,定然是他们被什么牵绊住,等他们发现这件事,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文澈眼中泛泪,郑重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说一会沉默一会,各自消化着心中的情绪。
昭浔依然控制不住地回想着这几日的事,她犹豫地开口说道:
“师姐,其实,我们身边就有一位深不可测之人。”
文澈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话,接道:
“宿泱。”
“嗯,就是宿泱,那日清微说的那些话,都是些陈年往事,古籍中也许都没有记载那么清楚,为什么他会知道,还有,那日救我们出识海的高人,与宿泱相识,当时没有顾上仔细想,如今想来,两人应当交情颇深。”
文澈点点头认同了昭浔说的话。
自从宿泱突然出现救了清灵村,她便猜测宿泱定然不会只是游历的散修那般简单,加上这段时间他看淡生死般的镇定,以及时不时的行踪不定,她也有了些许的猜测。
那个黑衣人的法力不低,可以在飞升成仙的清微的识海中来去自如,可是却轻易被那神秘之人制服,宿泱认得那个人,又知晓多年以前之事......
想必起码是一位上仙无疑,只不过文澈未听说过不善法力与战斗的上仙,对于他的真实身份也断然不敢妄言。
宿泱突然出现只为了救清灵村,又为了昭浔愿意拜师在雾虚宗,随后又一直陪同她们二人,寻找机会报仇。
宿泱与昭浔的关系,也决计不是刚认识不久那般简单。
只不过,是昭浔不记得了。
文澈这样想着,转头看向了昭浔。
一个不过十五六的姑娘,认识这样一个上仙,也许她也是仙族转世,前世与宿泱有所纠葛,才让宿泱下凡守在她的身旁。
饶是如此,宿泱却依然无法阻止发生在昭浔身上的悲剧。
文澈看着昭浔的眸中染上了同情。
无论昭浔此前是什么身份,今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让她面对村中人的死亡已经够可怜了,无需再背负什么其他的因果。
“无论宿泱是什么身份,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对我们绝对没有什么恶意,既然他不想说,我们也不必追问下去,随他去吧。”
昭浔听了这话低下头,心中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即使师姐法力不弱,但若真的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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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们二人动手,宿泱实在没有理由等这么久。
不远处转角后,沧沫一脸调侃的笑意看着宿泱,轻声说道:
“司命星君,战神大人怀疑你了。”
宿泱无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等了一会儿,便走到了昭浔与文澈的面前,坐在她们的身旁。
昭浔见状一怔,不知道这个人在这里多久,有没有听到什么。
毕竟他是自己的恩人,这样怀疑他,总归是理亏。
她貌似无意地观察了两眼,确认他确实没有什么异样,轻轻松了一口气。
“清微魂飞魄散,清泷任灵微宗新一任掌门,清泷清泽想办法弥补受害者,掌柜与店小二也回到了客栈,平阳城之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你们二人有什么打算?”
宿泱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容,看看昭浔又看看文澈,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还未等两人回答,沧沫慢悠悠摇着折扇走了出来也坐在了她们身边。
昭浔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用力挪了挪坐着的石凳,结果并未挪动分毫,她白了沧沫一眼转过头去。
“小仙君好没道理,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走了一遭,怎么依旧一见到我便这副样子?经历这么多事,小仙君还未相信于我?”
听到沧沫没个正经的语气,昭浔突然想到那日在清微的识海,沧沫十分焦急地救文澈的样子。
这样想来,也许他真的没有打算伤害文澈。
昭浔抿抿嘴,向沧沫抬手,但头仍然偏在另一侧,快速说了一句:
“多谢沧沫魔君那日救我师姐。”
沧沫没想到昭浔的态度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快,不由得一怔。
但他仍然赶得上在昭浔收回手之前,用折扇抵住了昭浔的手。
他笑吟吟地对上昭浔诧异又略带恼怒的眸子,打趣道:
“既然小仙君谢我了,那日后可不能对待恩公这个态度哦。”
昭浔张张嘴想要骂他,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用力拍了一下抵着手的折扇,再次白了他一眼,转过头。
但是沧沫也并未真的在意她的态度,笑着收回折扇悠悠扇了起来。
宿泱见到两人的你来我往,眸色深了几分,不过脸上也未曾流露出任何情绪,他十分轻地抿了一下唇,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再次问道:
“昭浔文澈,你们如今有什么打算?”
昭浔抬眸偷偷打量文澈的神色,见文澈看着自己没有说话,便坚定地开口道:
“还是去蓬莱,宿泱师兄的伤还未好,师姐又添了新伤,我们怎么也要整装过后,才能做好去面对仇人的打算。”
说着,昭浔想到刚刚提到师父师姐时文澈的模样,便又补充道:
“师姐,你觉得呢?”
文澈点点头道:
“我们明日便启程去蓬莱,清泷前辈昨日在我们离开前曾对弟子说,一个月后是蓬莱一年一度的施药大典,届时说不定我们也能碰上什么机缘。”
60.第59章
昭浔只与文澈商量,并未考虑旁边二人的想法,显然沧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故作委屈的语气说道:
“两位小仙君就这样决定了,也不问问我们二人,我们的想法如此无关紧要吗?”
虽然沧沫全力救文澈,但昭浔对他仍然心怀芥蒂,眼下即便心知他在开玩笑,也仍然没好气地回道:
“去蓬莱本来也是你提的,是你想要去那里寻找宝物,借着我们一起作伴,你还有什么想法?况且你若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大可离开自己走,不必在这里装什么委曲求全的样子。”
说着昭浔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撇着嘴拉着文澈的胳膊。
文澈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握了握她的手。
沧沫本也不在意昭浔的态度,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笑了笑,摇着折扇漫不经心地说道:
“自己去可不行,好不容易把你们也给骗过去,我干嘛自己去呢。”
“师姐......”
文澈拉住昭浔的手摇摇头,安抚好昭浔后,文澈走到沧沫身前,十分郑重地抬手行礼:
“沧沫魔君,感谢你在清微识海中竭力救我,此前魔界之事我们恩怨一笔勾销,只要日后你不再为难我们,我们定然也会尽量把你当做是一路人看待。”
自从文澈走到沧沫的面前,沧沫便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正经得甚至能够称得上不苟言笑。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沧沫看了一眼宿泱的方向。
而这一幕刚好被昭浔看在眼里。
不管是沧沫那时不顾一切地救文澈,还是如今他仿佛与宿泱有了什么约定,昭浔觉得,这个沧沫的目的绝对不是如他所说那么简单。
但是如今沧沫这样郑重其事地承诺,昭浔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她抿抿嘴压下心中的疑惑,走过去拉着文澈后退了两步,拉开文澈与沧沫之间的距离,接着说道:
“明日我们先去城中采买写东西,御剑到蓬莱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地方,宿泱和师姐的伤,都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沧沫又恢复了那副模样,幽幽说道:
“我也受了伤,怎么不见小仙君挂念我?”
昭浔瞪了他一眼,本不想理会他,但看看文澈,担心文澈为难,才又补充道:
“宿泱和师姐的伤都是上古神器所伤,相比之下,你耗费的那些灵力,都不用等到蓬莱,说不定没到下个县城,你就已经恢复好了,连大夫都不用瞧。”
说着昭浔还略带嫌弃地上下打量他,也就是这时,昭浔才发现,沧沫虽然语气仍然那般轻挑,但脸色十分苍白,显然是灵力消耗过多的样子。
昭浔张张嘴,将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一瞬间她自觉有些尴尬,低头不语。
还是宿泱开口说道:
“我与文澈也没什么大碍,衍川也给我了药,无需多日,我们二人就会恢复如常。”
“只不过蓬莱灵气充沛,对于你们修炼也有好处,左右没有目的,不如走上一遭。
第二日四人匆匆买了些吃食,便直接离开。
御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四个人便到了最近的一处城池。
临安城。
原本几人打算多走一段再落脚,但是临近临安之时,却发现临安上空乌云密布,偶有阵阵雷声。
一副妖魔之气萦绕之相,惹得文澈频频低头,满脸担忧。
昭浔看着文澈的样子,知道文澈想做什么。
可是几个人毕竟都有伤在身,按照宿泱所说,虽然没什么大碍,可是若遇到什么妖族魔族,恐怕也没什么胜算。
但她了解文澈的性子,若是真的阻止文澈去临安,恐怕文澈定然会一个人悄悄过去。
“小仙君,这临安城有所属仙门镇守,你若是擅自多管闲事,恐怕会惹麻烦上身。”
昭浔明白沧沫在提醒他们前些时日在平阳所发生的事。
虽然说最后清泷继任了宗主,在平阳举行谢罪仪式,但是清泷与清泽看他们的眼神,不可谓是不厌恶。
“师姐,若是你担心,我们就下去看看,我不懂什么镇守仙门的规矩,但是我知道若是放任一个坏人行事,那日后这个坏人说不定就会打到自己身上,哪有什么独善其身的道理?”
惹麻烦上身,是人不去做一件事的最常见的理由。
可是有些麻烦,一味地躲避只能助长这麻烦越来越大,大到最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
文澈说着又低头看了看临安。
昭浔看向宿泱,无论是宿泱的能力,还是他有着那样一个法力高强的朋友,此刻皆令昭浔十分地信任他,她问道:
“宿泱师兄,你觉得此事如何?”
“这临安城看起来不太平,修仙者本就有责任救助苍生,虽然这不是雾虚宗所辖的清芜城,但是毕竟都是天下百姓。”
若是清浔在这里,定然不会离开,若是清浔回来,定然会无作为后悔。
清微的过往,宿泱想通了所有事,与其让清浔在归位后悔恨,不如此刻便支持她做所有想做之事,所以他说出了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干涉别人的因果。
虽然他知道,即便他不这样说,以昭浔与文澈的性子,她们二人也绝不会轻易放弃临安城。
就如当初已经离开,却依然回到灵微一样。
昭浔沉默想了想,看了看宿泱,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压城的黑云,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左右我们也打算找地方落脚,那我们便解决了这里的事,留在这里休息算了,况且一群人总要比一个人胜算大些不是?”
说着昭浔看向沧沫,没有注意到对方复杂的目光,没好气地说道:
“沧沫魔君既然跟上了我们,无论是打算做什么,看样子也没打算让我们这么快就死,既然这样,如果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一定也不会坐视不理是不是?”
昭浔并没有打算等沧沫的回答,说完便冲着文澈一点头。
文澈看着昭浔神情有些动容,点点头众人便落在了临安城外不远的树林中。
看天上那架势,她们原本认为这临安城应该已经妖魔纵横,杀气或者恶意十足。
可是这里显然与她们所想全然不同。
临安城人来人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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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慌乱破败的样子都没有。
出入的百姓中甚至没有一个人,有一丝因生计而窘迫的模样。
昭浔有些迷惑,放下了手中时刻准备着的清世,看向了文澈,而后者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番景象。
“也许只是我们多心了?”
文澈不置可否,只是摇摇头。
“那我们便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四个人在城中找到一家酒馆,放好行李后,便坐在二楼窗边,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
“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快乐,我记得在平阳城,还能看见几个愁眉苦脸的人,但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一个都没有诶。”
昭浔趴在窗檐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人。
“诶,不过我总感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
坐在她对面的文澈也紧蹙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昭浔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便看向了宿泱,余光看见沧沫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目光中甚至隐隐挂着一丝看好戏的模样。
她瞪了他一眼,冲着宿泱放低了声音:
“宿泱,你既然灵力那么高,能感受到这里有什么吗?”
宿泱摇摇头道:
“没有妖魔之气,应该,也没有什么邪修。”
昭浔抿抿嘴呼出一口气说道:
“不是这些,如果是妖魔或者邪修,我相信师姐也能感应到,我是想问,比如说人心中的恶念,这类的?”
宿泱一怔,文澈也收回目光看向了昭浔。
昭浔看看一副疑惑模样的二人,咧嘴笑笑用食指挠了挠额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只是疑惑,如果这里的人都很快乐,那,是不是他们都应该是好人,不会有做坏事的念头?”
话音刚落,只听见沧沫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小仙君,饶是宿公子法力再怎么高强,人心中如何想他怎么能知晓?他又不是九天之上的天神。”
沧沫刻意咬重“天神”二字,意有所指看了一眼宿泱,见对方沉默,回过头看着昭浔一挑眉。
昭浔见沧沫奚落自己的恩公,生气地说道:
“那沧沫魔君这般厉害,定然能看透人心中的恶意咯?”
她刚说完,文澈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冲她摇摇头。
她看向四周,刚刚她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大,这时酒楼中的其他人都在看着她,有人还跟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沧沫玩味地看了一眼昭浔,接着站起身一举酒杯大声朝众人说道:
“各位抱歉,我们这妹妹脑子有些不太好,经常胡言乱语,打扰各位了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请大家喝酒,给大家赔罪。”
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兄弟爽快!”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众人立马说说笑笑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沧沫坐下饶有趣味地看着昭浔。
昭浔自觉刚刚确实是自己有些失态,将面前的酒喝了下去,抿抿嘴有些不情愿地对沧沫低声说道:
“多谢。”
这样一闹,四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观察别人的兴致,饭后早早各自回了房间。
61.第60章
昭浔回到房间后,仍然想着在楼上看到的那些人,心中说不出的奇怪。
连带着酒馆中那些人也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太寻常。
但是想了一会儿,也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毕竟此前她确实没有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过这么多的人。
与清灵村中的喜怒皆形于色的乡亲们相比,这些外面的人总给她猜不透的感觉。
于是也更多了一份戒备。
总归也是想不透,昭浔心中便冒出一句“罢了”。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让她放松了心情,还是饭桌那杯酒起了效果,昭浔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她敲敲脑袋,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些日子确实有些累了,早点睡,如果没事就抓紧赶路,师姐和宿泱的伤……”
一句话还未说完,昭浔只感觉自己脚下一轻,像一旁栽倒,失去知觉之前只来得及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没叫自己摔伤。
昭浔又在那个下雨的天气,看见了女子抱着男子凄厉喊着“花瑞希”的场面,这次她明白地知道这是一个梦。
她甚至有心情疑惑,为何自己屡次能够梦见她们,而自己看着这个场景,心中竟然也带着一丝悲伤。
忽然梦中的天空闪起一道闪电,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将昭浔惊地一个激灵。
昭浔迷迷糊糊转醒,便听见一阵交谈声。
“她哥说了,她是个傻子。”
“对对,我听见了,看他们几个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应该也是有些来历的,带着个胡言乱语的傻子,肯定让他们有失身份,就是个拖油瓶,说不定早就想要把她给扔了。”
昭浔还未从梦中完全清醒,此时只感觉自己耳边吵吵嚷嚷,好几个人一直在说话。
她只觉得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都被绑了起来,用力动一动,发觉自己应该是被绑起来了。
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甚至眼睛沉得似乎挂了一块巨石,睁也睁不开,只能继续听着周围的声音。
“肯定是,不然带到咱们临安做什么?我看就是想要来这里解决这个累赘。”
“对啊,还有另一个女的,我看都是他们带过来的货。”
“你带她过来的时候,把钱可留下了?看他们那样子,若真的有什么背景,钱没留够的话,找上来说不定真的够咱们吃上一壶了!”
“留了留了,一个傻子,脸上还有个疤,他还想要多少钱啊?”
“那时候他那么大声的说,不就是抱着让咱们估价的心思吗,我看他肯定也知道这些,不会要多高的价钱的。”
什么货?什么价钱?他们在说什么?
难道是在说自己?
昭浔听着这些,回想到在酒馆发生的那幕,可是手脚软绵绵的,只能微微动上一动。
“这傻子什么时候能醒?我已经让赵官人来看了。”
“诶呀你急什么?我看她别醒是最好,要是这个傻子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到时候赵官人一生气,不要了怎么办?这附近三个县,现在可是一个女的都骗不到了!”
“诶”
说话的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诶”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倒是另外一个人有点心急,没好气地问出口:
“你怎么了?”
“我怎么记得这傻子当时说什么,魔君什么的?那几个人不会真的是魔族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另外一个人嗤笑一声说道:
“魔族?自从月焰魔域那位魔尊被战神打败之后,整个月焰都像个鹌鹑一样,还敢来人界?还有那个梵海,上下都内斗着呢自顾不暇,更别说其他势微的魔域,哪有闲工夫管咱们?更何况,如今有妖王护着我们,你怕什么?!”
话说的理直气壮,但是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他的色厉内荏。
“妖王?不会又是那个赤璃吧?”
昭浔听他们的对话,静静地运作着体内的灵气,感受力气慢慢恢复,打算悄悄挣脱手上的束缚。
但未曾想,昭浔刚将手上的绳索挣开一点,那绳索立马收缩,将她的手绑得更紧了许多。
“这是什么绳子?!”
昭浔有些不安再次悄悄动了动,不过转念一想又安静了下来:
“听他们的意思,如今只有我自己被带到了这里,眼下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想办法找找时机再说,最起码他们如今还没有想要杀我的意思。”
昭浔心中想着,便放松了手脚,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
那两人提到魔族可能也有些心虚,反倒安静了下来,倒是让昭浔清净不少。
昭浔尚未修炼多久,体内的灵力本就有限,恢复起来也更快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灵力已经几乎快要恢复完全。
正当她打算暗自看看自己如今身处何处,他们有多少人,自己能不能逃出去的时候,一阵急匆匆却又带着明显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来了来了,赵官人来了。”
“快,快,这傻子还没醒,快。”
啧。
刚刚昭浔只想着恢复力气,无暇顾忌这个称呼,如今听起来,这句“傻子”确实刺耳得很。
回去定要揍那沧沫一顿!
昭浔感觉自己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拽了起来,又被人拖着走了几步,接着被人往地下一扔。
摔得那一下差点让她没忍住跳起来打人。
她心中暗自咽下这口气,听着对方的动静。
“赵官人,这是我们这次的货,您看看如何?”
昭浔听着有一道慢悠悠的脚步在自己身边环绕,她捏着手心忍下浑身倒立的寒毛。
“啧,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这脸上怎么还有一道疤呀。”
声音在昭浔耳朵正上方不远处响起,更令她一阵不适。
听这道声音对方应是一个四旬左右的男子,说完这句话立马叹了一口气,声音也远离了昭浔:
“罢了罢了,你们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了这一个,既然这样,你们开个价吧。”
“赵官人您看,脸上的疤怎么看也不是生来就有的,定然不会影响您的香火不是?生孩子干活肯定不会有任何影响,所以这价钱嘛……”
话说一半这人就“嘿嘿”一笑。
昭浔听着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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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己当做一个货物一般,你来我往讨价还价,自从醒来就一直压着的怒气起起伏伏。
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双拳不敌四手,更何况那人还说有什么妖王帮忙。
但情感上昭浔眼下恨不得直接跳起来,将他们都捅一个对穿。
正当理智与情感在激烈争斗之时,昭浔突然意识到他们话中的不对劲,她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在战神庙中的一幕。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在他们这里被当做货物的,不只是自己。
这一个念头一出,瞬间浇灭了昭浔心中的冲动。
如今即使我能够平安逃出去,可是其他被“卖”了的人呢?
这样想着,昭浔拈着法诀的手松开。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个傻子,那就装成一个傻子算了。
她将右手手腕上的铜板手串拆开,将一枚铜板放在地上轻轻一弹,那铜板便无声无息顺着地面滑到了一旁,接着她又用传音诀给文澈传讯说了自己如今的遭遇。
饶是如此,昭浔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做完这些,她便装作刚清醒的样子,摇摇头,眼神从朦胧变得恐慌:
“啊,你们是什么人?我这是在哪里?!”
房间看起来是一间客栈,眼下除了昭浔还有五个人,其中一个身着华服一猜便是那个所谓的赵官人。
一听昭浔突然大喊,几个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赵官人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
“你们,你们是妖!还是魔!我,我可是九重天的仙子下凡,我警告你们!快点松开我!”
原本那五个人还十分警惕地交换着眼神,此时一听昭浔这明显的胡言乱语,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率先反应过来,抬手对着赵官人略带歉意地行了一礼,见那赵官人一拂袖横了他一眼,脸色便有些挂不住。
神情明明晃晃地责怪,仿佛在说:
“你们怎么找了一个傻子过来。”
可是这神情也不过就一瞬,他冷冷哼了一声,他立马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冲着昭浔道:
“小姑娘,你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啊?”
昭浔一副警惕的样子,上下打量着那个所谓的赵老爷,然后十分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说道:
“那是当然,不仅如此,我姐姐是仙族的上仙,我哥哥还是魔界的魔尊,另一位哥哥,可是人族的人皇!你们这是要干嘛,为什么要绑着我?我告诉你们,等我的哥哥姐姐发现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她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赵老爷听着一番话,眼中虽有不满,但是也吐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小仙子,你放心,我这就是要带你去找你的哥哥姐姐。”
他收起刚刚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周围的那几个点头哈腰的男子,伸手轻轻地在另一个手心中有节奏地点着。
好一会儿,他负手背对着清浔,冲着那些人说道:
“算了,傻子也比没有强,除了那道疤,长得也算漂亮,价格不会太低,你们快准备准备,将人一起带过去,那里还有一批货,等把这傻子送过去,就把他们一同送到明哥那里。”
62.第61章
明哥又是谁?这群人贩子的老大?
昭浔心中暗暗记着他们所说的所有人,等到师姐找过来,定然不会放过这一群买卖人口的狗东西!
那几个人听到赵老爷的吩咐之后,立马鞠躬接着撸起袖子便将昭浔围了起来。
饶是昭浔胆子大,也被着场面惊得心头一颤。
昭浔故作惊恐的样子,连连后退大喊大叫:
“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姐姐一会儿就会来找我的!放手,松开我!呜呜呜......”
那几个人嫌弃昭浔吵闹,从旁边扯过一块抹布直接塞到了昭浔的嘴里,接着拍了拍她的脸。
“别怕别怕,我们这就是带你去找你的哥哥姐姐们,小妹妹别那么吵,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那几个人不顾昭浔的挣扎,拽着昭浔手上绑着的绳子,将她拉到了屋外。
门口有一辆较寻常马车大一些的马车,车前站着两个戴着蓑笠的人,压低头上的帽子看不清眉眼,但从他们站立的姿势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正神情恭敬看着他们。
那两个人听到她们出来后,抬起头看了一眼,立马又低下了头。
昭浔清楚地看见,他们二人的眼角处,都有一块猩红的疤。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几人,那位赵老爷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嘲笑与嫌弃。
“那是,那是染上瘟疫后留下的?”
昭浔一怔的功夫,便被几个人拉扯着塞进了马车之中。
还未等昭浔反应,那个马车的门便被“砰”地一声关上了,险些拍在昭浔的脸上。
马车是密封的,外面用厚重的锦缎蒙着,借着透过缝隙朦朦胧胧的月光,昭浔感受到马车之中还隐隐有另一个人存在。
“这人是敌是友?”
昭浔再次发动灵力偷偷挣开绳子,可是那绳子越挣扎绑得越紧,倒不像是普通的绳子,而是什么灵器。
“想必是那个劳什子妖王给的。”
昭浔想了想,将手上的铜板别在了绳子的缝隙之中,等固定好绳子后,她轻而易举便将绳子解开了。
她在背后掂了掂绳子,然后塞到了袖中的乾坤袋中。
看起来是个好东西。
还好,这些人没有把她的乾坤袋搜走。
昭浔心中暗喜一阵,接着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把之前随手买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她感应了一下马车中的情况,接着冲着那个人在的方向,突然发难将匕首抵了过去。
“呜呜呜......”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惊恐。
在黑暗中那个女子感受到了危险,便用尽全力向后一躲,“砰”地撞在了马车上,把马车撞得摇晃了一下。
外面的人低声呵斥道:
“你老实点,别等我们把你做成饲料喂妖兽。”
昭浔瞥了一眼外面的两个人,收起了匕首。
她燃起了一道炎火咒,这火光终于将马车内照亮了。
马车里另外一个人,是同样被绑着手脚、堵了口的女子,脸上满是泪水,眼中尽是惊恐。
她被突然的亮光晃了眼睛,下意识向后躲了躲,接着立马看向了昭浔,眼中的惊恐变成了同情。
昭浔再次看看车门的方向,她将炎火咒放在了一旁,然后轻轻说道:
“没事别怕,我来救你。”
说着,昭浔先把女子口中的抹布取出,见那女子要说话,她连忙伸出手指抵在唇上。
“嘘。”
说着她用眼神示意外面。
那女子扁着嘴点点头,一行清泪再次滑落。
昭浔转到她的身后,将绑着她手的绳子解开,见她的手被绑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昭浔还顺手帮她揉了揉手腕。
那女子一惊,立马收回手将手腕握在另一只手上。
“你,你说是来救我的,你打算怎么救我?我们两个人要怎么逃出去?”
昭浔垂眸一默,接着再次将一枚铜板从缝隙塞到了车外。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你是怎么被带到这里的?你知道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吗?”
那女子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想了想道:
“我名唤锦娘,是外地来这里探亲的,结果刚进表哥家门,便被打晕了,醒过来便在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但是我听他们提过一句,什么云枫城。”
“你呢,你是怎么被带过来的?”
“我与你差不多,也是晕着过来的。”
至于是被打晕还是那杯酒里面被下了东西,昭浔已经不想去追究。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怎么能够让锦娘先逃出去,自己还能去找其他人。
“云枫城,为什么要去云枫城?”
锦娘摇摇头哽咽道:
“我也不知道,你,你能不能赶快想办法救我出去,我,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呢,我出门之前他们还在嘱咐,看到姨娘安然无恙后,一定要尽快回信回家。”
“我们好久都不联系,姨娘来信说她生病了,娘亲担心才让来这里看看,怎么会这样,我娘收不到我的信,一定会着急的。”
锦娘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
昭浔看着她的样子抿抿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最后只能握握她的手道:
“放心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平安回家的。”
昭浔看看马车,这马车十分结实,除了那扇门,根本没有办法能够逃出去。
外面那两个人不知道是人族还是妖族,如果真的硬碰硬,先不说她能有几分胜算,恐怕就连眼前女子的安危都不能保证。
一切只能见机行事。
“你听我的,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
昭浔再次安慰锦娘一句,低头看了看刚刚绑着锦娘的绳子,她将绳子收进乾坤袋,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两根普通绳子。
接着二话不说拉过锦娘的手,将绳子向锦娘的手上绑。
锦娘一怔立马挣扎起来,低声责问道:
“你要做什么,你,你究竟是......”
昭浔抬头用眼神制止锦娘,再次示意门口的方向。
“你想,等他们看到我们被放开了,会怎么对我们?”
锦娘也不是个傻的,只不过在这个环境内太过害怕,经昭浔一提醒,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便束手乖乖地让昭浔绑住自己。
“你放心,这是普通绳子,我留一个活结,我们静观其变,等到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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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你便打开绳子逃跑。”
许是有一个人陪着,便有了依靠与底气,锦娘的理智也一点点回笼,她察觉到昭浔话语中的不对劲,她看看外面,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昭浔问道:
“我逃跑,那你呢?”
昭浔动作一顿,接着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还有同伴能够帮我,所以我想跟过去看看。”
“你疯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这样跟过去,不怕没命吗?”
昭浔摇摇头道:
“怕,但是我猜这个目的地,一定还有其他和我们一样的人被困,我,我想试试把她们一起救出来。”
锦娘听此沉默了。
“一会儿我想办法让他们把马车停下来,然后借口去方便,你便逃走,我来拖住他们。”
说着,昭浔用法力控制绳子也绑住了自己的手。
锦娘从未见过什么人使用法力,见状瞪大了眼睛,看着昭浔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这是......”
昭浔挑着眉头一脸骄傲道:
“我可是雾虚宗的修士,专门就是为了救人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你看我厉害吧~”
说着,昭浔还转过身给锦娘看自己系好的活结。
接着昭浔也没有看锦娘的反应,只是熄灭了炎火咒,把马车内全部恢复成为最初的样子。
她们二人就在黑暗中静观其变,沉默地等待着时机。
她们看不到马车外,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直到昭浔听见外面隐隐有了鸟虫的叫声。
这应该是已经到了城郊外,这里人少,应该不担心有他们的帮手。
昭浔这样想着,便用力地撞向了马车门。
“吁!”
马车剧烈地晃动,车外的两个人连忙叫停了马车。
外面的人打开了车门,一个人眼中带着怒气看着昭浔,冷冰冰地问道:
“你要做什么?”
昭浔不动声色观察了周围一遭,这里应该离他们的目的地不近,不担心突然出现什么帮手。
她接着“呜呜呜”叫了几声,示意他们自己口中的抹布。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将昭浔口中的抹布取了出来。
“两位大哥,人,人有三急,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看看了周围。
昭浔眼睛一转,继续说:
“你看着马车这么干净,我也不能直接在车里......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人立马满脸嫌弃,一个人伸出手用力拽了她一把,口中骂骂咧咧道:
“快点快点,事情这么多,真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打晕了,快去快去。”
昭浔一个趔趄,趁着不稳的身形不动声色地回过头递给锦娘一个眼色。
锦娘脸上既有犹豫又有恐惧,但仍然跟着昭浔下了马车。
昭浔见锦娘站在一旁,用余光观察了一眼那两个男人,接着轻轻对锦娘点了点头。
她跟着带领自己的那个男人走了几步,接着快速跑过去将留在马车旁边的男子撞倒,趁两个人不注意,站起身用肩膀碰了碰锦娘。
她们对视了一眼,立马冲着马车后方跑过去。
63.第62章
她们刚跑出一步,那两个男人就意识到了,立马追了过来:
“还想跑,就你不老实,你等我们打死你。”
昭浔依然想跟着他们,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几步之后就被那个男人拽住了绳子,一拉一拽直接被扔在了地上。
还没等昭浔反应过来,拳脚就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你还想跑,你跑得了吗?”
两个人一边踹着昭浔,口中一边骂骂咧咧: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要不是那劳什子瘟疫在老子脸上留下疤,我还用得着费这力气,等着那帮人给我分媳妇?”
“小心点,别踢到她头,本来就有疤,再踢坏了脸,就真的卖不出去了。”
许是一说就更生气,落在昭浔身上的拳打脚踢力气更重。
他们其中一个人一脚落在了昭浔的腹部,昭浔弓起身子眼泪都落了下来,但仍然咬着牙。
还好,锦娘应该是跑了。
这想法刚一浮现,昭浔却在模糊的目光中看到了锦娘。
锦娘已经挣脱了束缚,疯狂向着她跑回来。
锦娘跑回来直接护在了昭浔的身上。
“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跑了,你们快别打了。”
昭浔一个用力将绳子挣脱,翻身将锦娘护在身下,口中吼着: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会被他们打死的,快别打了。”
“你这个傻子,回来干嘛!”
昭浔又急又气,心中又有些动容,一滴热泪刚好砸在了锦娘的脸上。
这个笨蛋,都已经跑了还要回来。
可是那两个男人浑然未觉,只是在锦娘回来的时候,动作稍微一顿,但立马继续动手。
直到他们打人打得累了,才停下动作,叉着腰恶狠狠地俯视着昭浔二人,啐了一口:
“一个傻子,竟然这样能折腾人,你等着,到时候如果真的卖不出去,老子一定弄死你。”
说着弯下腰用力将昭浔扯了起来,塞进了马车。
昭浔靠在车厢中,眼前有些冒金星,她闭着眼养神,一边对这锦娘轻声说道:
“我此举是为了能够跟着过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受害的姑娘,我是修行之人有责任在身,你又是何必陪着遭这一番苦?”
车中静悄悄的,没有答话,正当昭浔有些诧异睁开眼想要看看锦娘的状况时,一个温暖的手轻轻擦了擦她额头上的伤。
“这帮恶人,竟然下手这般重,你一定疼坏了。”
锦娘的话中带着哭腔。
“可是我们现在手中也没有药,也没有干净的帕子,我,我要怎么帮帮你啊。”
昭浔听着锦娘的话,心中流动着动容,还夹杂着无奈,她伸手将袖中的乾坤袋拿出来递给锦娘:
“这里面有药,应该也有干净的帕子,你帮我擦擦就好。”
锦娘听话地将乾坤袋接过,但这黑暗之中,实在是动作不便,许久也不见锦娘的动静。
昭浔燃起一张炎火咒,照亮了车内,她仔细打量锦娘一圈,除了满脸泪水外,锦娘身上确实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这休整也有一会了,如今也没有那么疼了,便伸手擦了擦锦娘脸上的泪,然后拿回乾坤袋,倒了一些药,按在了额头的伤口上。
疼得她“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咬咬牙习惯了这疼痛之后,轻声对锦娘说:
“刚刚是个好机会,这下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停车了。”
说着昭浔看了看两人的方向。
虽然马车密封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两人的话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昭浔的耳中。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运的第一个人就这么能折腾。”
“谁不是呢,要不是那个瘟疫,我家也不至于散尽家财,连老婆孩子都卖了,这刚想再买一个回来......”
也许是刚刚被昭浔逃跑的行为气到了,刚刚一路沉默的两个人,眼下对着大倒“苦水”,却听得昭浔心惊肉跳。
“瘟疫期间,不说家人互相帮扶照顾,这个禽兽竟然卖了老婆孩子。”
昭浔咬着牙,用力握着拳头,恨不得立马出去将他们二人杀了。
“等我把人救出来,一定要了你们的命。”
昭浔用尽全力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意,正在这时,她感受到锦娘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看向锦娘,锦娘的脸上尽是苦涩。
锦娘摇摇头道:
“什么瘟疫使然,这群人能做出这些事,骨子里就是坏的,瘟疫不过是他们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妻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东西,玩腻了就打算卖了,可是又担心被报复,就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的借口,开始责怪起了上天,说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昭浔明白锦娘的话,看着锦娘的神情,心中猜测锦娘应当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便反握住了她的手。
锦娘低头苦笑,但是落在地上的泪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她收回手用力擦了擦眼睛,接着抬头貌若不在意地说道:
“我就是被家里卖出来的,从下他们就说把我养到及笄,就卖个好价钱,只不过等他们想要卖掉我的时候,又被村里其他人数落,说亲身女儿留在家里还能有所帮衬,等到大一点找个村中的男子嫁了也算是知根知底,离家近两家都可互相帮扶。”
“但是我知道,他们说这话不过是因为村里已经没有几个女人了,所以他们想留下我,嫁给他们的儿子,给他们生孩子留后,即使我父母不甘,可是他们一有所动作,村里的人就说他们恶毒心狠,毕竟都是同村的,这样一直被戳脊梁骨,他们也受不了,所以才又留了我几年。”
“直到那场瘟疫,却真的叫他们找到了卖我的借口。”
锦娘说到这里,哽咽地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昭浔眼角也跟着发酸,张张嘴,下意识问道:
“你,不是来找你姨娘的吗?”
锦娘仿佛忘了刚刚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眼神中竟然有几丝迷茫,她摇摇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见状昭浔连忙抓住她的手,可是昭浔到底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最后只能化为一句承诺: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们救出去,等你们逃出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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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必回村里,就找一个落脚之处,好好过你想要的生活。”
锦娘泪眼婆娑看着昭浔,仿佛又忘记了那位姨娘,抿着唇低声说道:
“我刚刚跑了又回来,除了怕他们打死你外,还有,我觉得你说得对,他们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如我们一样的姑娘,我和你一起回去救她们,虽然我没有法力,但是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我们两个人互相帮帮忙,说不定能更快救出更多人。”
昭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
“你刚刚一直说,你是修行之人有责任,我不是,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
“不......”
锦娘粲然一笑,打断昭浔想要说得话:
“我知道你的话不是为了让我心安理得,我只是想说,也许你们有救人的责任,但是我们也有想要帮助别人的热心,还有,摆脱苦难的这个责任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想要过上自由的好的生活,就必须要自己主动去争取,不能只等着别人来帮忙,等是等不来的。”
这一番话彻底让昭浔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想要过上好的生活,就要靠自己,别人也许有救人的责任,但是没有带你远离苦难的责任。
锦娘的这句话,在昭浔心中激起了一阵阵涟漪。
“等这件事了结后,如果你没有地方想去,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修炼?我觉得你的心性也许比我更加适合修炼,哪怕不是为了修仙飞升,但学会了法术也能够保护自己不是?”
昭浔目光炯炯看着锦娘,只见锦娘的眼神一亮,握着昭浔的手都紧了紧:
“我可以吗?我也,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吗?”
昭浔点点头,安慰地一笑:
“自然是可以的,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师门如今只剩下几个人,你不怕跟着我们危险的话,我一定会说服师姐的。”
锦娘满脸欣喜地快速点点头。
可是昭浔提到了师姐,却兀自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先好好休息,等我们到了那里,可能还有一场恶仗要打,一定要休整好。”
看着锦娘听话地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昭浔将炎火咒熄灭。
车厢刚一陷入黑暗,昭浔便落下肩膀,倒显得有一丝颓唐。
不知道师姐收到了自己的传讯没有,为何一直没有等到师姐的回信?
昭浔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她如果一直没有找到自己,不知道会多担心着急。
更令昭浔担忧的是,在这未知的目的地,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手,仅凭自己一个人,要如何能够保证所有人的周全?
逃出去也许不难,但是她若是真的顾不上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被困的她们,因为逃跑再次受到伤害,自己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昭浔快速地想着对策,想要找一个完美的计划救出所有人,可是她此前确实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也想像不到到时会遇到什么。
只希望那什么妖王不会派什么妖物在这里看守,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用些符咒迷魂香结界之类的,救出这些人应该不难。
64.第63章
昭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暗暗祈祷,千万不要遇到什么妖物,不然她也许真的应对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浔依然在疯狂地想着,只感觉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接着”吱呀“一声,马车停了。
锦娘也跟着这道声响醒了过来,她眼中带着十足的恐惧与紧张看着昭浔。
“你告诉我应该要怎么做,我担心一会儿会把我们分开。”
昭浔想了想,快速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锦娘。
“这是香灰,等会如果我们没有关在一起,你就悄悄撒在地上,等我摆脱了他们,会跟着香灰的痕迹去找你。”
锦娘将那个小瓷瓶紧紧握在手里,点点头。
正在这时,马车的车厢门被打开,一道亮光照进车厢,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昭浔不由得闭了闭眼。
接着她便被一把扯了下来,还是刚刚打她的那个人。
“等什么呢?等我们请你吗?赶紧快点下来。”
昭浔刚站稳看清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宅子,宅子门前灯火昏暗,在这森林之中略显一丝诡异。
还未等她看到更多,她的头上便被蒙上了一个黑色的布。
那个男人粗暴地将她的手绑上,拽着那个绳子扯着她向前走去。
“这是什么?”
文澈一早叫了昭浔几声都不见动静,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推开昭浔的门却发现门也没有关好,她走进去之后未见昭浔,只见到桌面上有一封信还有一枚碎银子。
文澈看了信后,压下心中的焦急与愤怒,立马去找宿泱与沧沫。
“你们妹妹我收下了,这个是给你们的报酬,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文澈将信中的内容读了出来,再次问道:
“这是什么?”
“还有这钱,你们可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宿泱心下一惊,立马开始感应昭浔的气息。
“不对劲,这其中有妖气。”
文澈点点头道,说话都有些颤抖:
“嗯,我也是追寻到了妖气后,就感应不到昭浔的气息了。”
沧沫看了一眼宿泱,拿过文澈手中的信,仔细看了看:
“这一手字倒是好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
沧沫伸手止住了文澈要发作的脾气:
“小仙君勿急,我是想说,既然一手好字,那定然不是什么村野之人所为。”
沧沫说着叹了一口气道:
“怪我,昨日和她吵闹时,说她是傻子,可能被人误会了,以为我们是要将她卖了。”
雾虚宗所管辖的地界哪里出现过这种事,文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带着不可置信地语气看向宿泱:
“什么?卖人?”
宿泱倒是懂了沧沫所说的话,冲着文澈点点头道:
“沧沫说的有道理,看来这临安城上的黑气,许不是什么邪修所为。”
“这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当做货物,卖人?”
说着文澈看了看手心的碎银子。
“嗯,看这字,还有这滴水不漏的安排,看起来不是什么江湖草莽,也许这是一笔巨大的生意。”
文澈听着沧沫的话,看着身边经过的一个个普通人,竟然觉得脊背一凉,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令人恐惧的欲望。
“昭浔不是傻子,她如果意识到自己被带走,一定会联络我们,或者是给我们留下线索,你们可有收到什么传讯?”
文澈低着头快速思考该如何应对,听宿泱的问话摇摇头:
“没有,想必是我们追寻到的那股妖气,阻止了里外的联络。”
“但是,上次在客栈,昭浔告诉我会用这个当线索,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
文澈拿出了那枚铜板,这是她在平阳客栈中捡到的,本想还给昭浔,没想到在平阳城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倒令她才想起来这件事。
“是昭浔手腕上带着的那个。”
三个人立马回到昭浔的房间,可是仔细搜查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什么铜板。
“难道小仙君真的没有留下线索?”
“会不会是留下什么却被对方发现了?”
文澈说着,眉头皱得更狠,连带着另外两个人也沉默了。
能够做出人口买卖这种事的人,一定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真的发现昭浔暗中留了线索,那他们会如何对待昭浔?
“不行,我们一定要快点找到昭浔。”
说着文澈便拎着清世率先离开了客栈,她站在客栈门前,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那些人都带着笑容,文澈却只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你们可记得那日我们吃饭时候都有些什么人,你们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
宿泱紧紧皱着眉头,一边看着周遭的每一个人,一边暗中感应昭浔的气息,一无所获。
“那日酒楼的人太多了,我是真的记不住都有谁。”
沧沫一摊双手耸耸肩,与其他二位的焦急相比,倒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文澈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昭浔说过的在魔界发生的事。
那个黑衣人确实一直在针对她,可是沧溟沧沫两兄弟,好像一直以来动手的目标都是昭浔。
这样想着,文澈看沧沫的目光已经变得犀利起来。
“沧沫,昭浔失踪与你是否有关?”
沧沫听见文澈的问话,一怔接着嗤笑一声:
“怎么,只要你们有什么事,都要怀疑我吗?哪怕那日我也拼了命的救过你?”
文澈不知道为什么,沧沫的眼中有一丝的受伤。
但是她无暇深究,也不想深究,眼前昭浔的下落与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位半路杀出来的魔君,心中如何盘算与她何干?
文澈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一把拽过沧沫闪身到了城外。
她猛地甩开沧沫的手,毫不犹豫将清世指向了他的脖颈:
“昭浔的失踪到底与你有无干系?昨日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昭浔傻,你究竟是不是知道这临安城内的猫腻?”
沧沫深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脸色也不似往日的玩世不恭,倒正经了三分:
“你若是怀疑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又何必问我。”
文澈一听他的话,心中怒火瞬间升腾,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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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瞬间刺向他。
“叮”地一声,清世被打偏在一旁,文澈不可置信地看着宿泱。
“宿泱,你这是何意?我一直以为,你与昭浔有不为人知的机缘,如今昭浔失踪,你不急反倒要阻止我?!”
宿泱垂眸一默,走出一步拦在沧沫的身前,看着文澈认真道:
“不会是他。”
文澈无语至极,后退两步看看宿泱看看沧沫,接着笑了笑:
“你们二人不是近日才相识的,那日在灵微宗也是你最先同意留下他,你,与他是同伙。”
说出这句话,文澈没有自己意料之中被欺骗的愤怒,反倒是平静了许多。
过往的一些事也变得有了解释。
比如宿泱为何一直关照着沧沫,哪怕沧沫曾经将昭浔带回魔界、哪怕昭浔看沧沫不顺眼,也执意要留下他,为何轻轻松松就同意了沧沫要去蓬莱的提议。
“我不是你们二人的对手,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妥协,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们才是同路,我们也不必同行,但是若昭浔真的出了事,这背后真有你们的助力,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文澈警惕地看着二人向身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文澈!”
沧沫喊着文澈,接着就要跟过去,被宿泱一把拉住。
沧沫有些恼怒地看着宿泱,只见宿泱无比平静地观察着他,良久淡淡开口问道:
“昭浔失踪之事,与你,或者与沧溟究竟有没有关系?”
沧沫上下打量着宿泱倏地笑了:
“既然司命星君不信任我,为何刚刚要替我做保?文澈说的没错,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快解开我身上的桎梏,自此山水有相逢。”
“你跟上我们究竟是为了清浔,还是为了沧泠?”
宿泱冷不防地问出这句话,倒让沧沫有些反应不及。
待沧沫冷静下来,看着宿泱仿佛天地都不在乎的神情,嗤笑了一声:
“上古天神,忘却七情六欲,司命星君连众生的性命都不在意,偏偏只在意清浔上神,但你在意她,不代表我们所有人都在意她,战神困住吾妹沧泠的魂魄,我们要的自然是寻回沧泠。”
宿泱不在意他口中的话,垂眸轻轻一笑:
“难怪那日你在清微的识海中,拼了命地也要救文澈。”
“怎么,若是你有妹妹,你不在乎吗?或者说,若是那日受了伤的司战上神,你也能如此刻这样镇定自若吗?”
宿泱不语,沧沫也不再纠缠,朝着文澈离开的方向追去。
文澈在城内四处询问昭浔的踪迹,一无所获,她回想着前一日客栈发生的所有事。
“沧沫对那些人说昭浔是傻子,当日晚上昭浔便被那些人带走了,他们是认为我们嫌弃昭浔是个累赘。”
“他们究竟觉得顺意而为,还是本就盯上了昭浔,只不过因为沧沫的话,而放松了警惕,不担心我们追查,所以才动了手?”
文澈这样想着,便开始琢磨如何才能让那些人,也同样盯上自己。
这临安城内这么多的人,想要找一群不甚显眼的团伙何其困难,但是若是让他们找上自己,也许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