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病美人的强制爱游戏》 第50章 “病弱”杀手(3) 雨下得很大。 方景越从任务回程的车上跳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着其他杀手走进基地大门。 这是他卧底组织的第七个月,虽然凭借出色的身手在普通杀手中崭露头角,却始终无法接触到核心层。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些人无一不是被首领精挑细选、从小磨炼出来的怪物,自然没那么容易混入。方景越低头拧着作战服上的水,余光却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 一道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清瘦的青年,暗色衬衫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却遮不住衣料下晕开的大片猩红。雨水冲刷着血迹,在他脚边汇成淡红色的水洼。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在黑发的映衬下如同一张纸,只有嘴唇泛着不自然的嫣红。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咳嗽两声,掩住口鼻的手落到身侧的瞬间,方景越眼尖地看见了掌心的血色。 这样显眼的人,只要见过就绝对不会忘,方景越却对他十分陌生。 凭着他卧底七个月的了解,这个组织的规矩无比严明,是不可能有无关人员出入的。 “那是谁?”方景越装作不经意地问。 站在他身侧的是这次行动的组长,看方景越身手不错便破格带他一起参与,在组织里也算有些资历。 那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江白青一步步沿着台阶向下的背影,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怎么又……” 话说到一半,组长突然停了下来,瞥了方景越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方景越识相地闭上了嘴,点头称是,余光却追随着那个身影。青年对周围的骚动置若罔闻,径直走向地下禁闭室的铁门。门开合的瞬间,他隐约看见里面昏暗的灯光和冰冷的金属墙壁。 接下来的三天,方景越没有接到任何任务安排,便刻意延长了在训练场的时间。 那里距离禁闭室只有一墙之隔,能将进出的惨状尽收眼底。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出入那扇铁门,有的踉踉跄跄扶着墙,有的浑身是血被人拖出来。这些景象像无声的警告,时刻提醒着组织成员违背规则的代价。 来来往往,唯有那个神秘的青年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第四天清晨,方景越正在擦拭枪械,余光瞥见一个修长身影走向禁闭室。 是谢凛。作为组织里的少主,他虽不张扬却也算不上低调。方景越调整姿势,借着检查部件的动作暗中观察。 等到铁门再次打开,出来的谢凛与进去时判若两人: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外套随意搭在肩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方景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训练场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体。他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温叙明也来了。 奇怪的是,父子两人擦肩而过,反应却十分平淡。谢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温叙明更是直接忽视了他,径直稳步走向禁闭室。 方景越虽然只在加入组织时见过首领一面,却也在卧底前了解过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他不敢过于显眼,只在大门重新推开时扫了一眼,便惊讶地发现温叙明的怀里多了个人。 青年的身体软绵绵地垂落,苍白的手臂无力地搭在温叙明肩上,衣服上还残留着半干涸的血迹。他的衬衫被扯开大半,露出身体上狰狞的旧伤和汨汨流血的新伤,血肉模糊,像是被反复挑开又碾压过。 方景越屏住呼吸,被江白青几近昳丽的脸所吸引——那张生得清冷的面容此刻毫无生气,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下,唇边还挂着一丝未擦净的血痕。 为了不让温叙明起疑,他连忙撇开视线,心脏狂跳。 回到宿舍后,方景越整个人陷进那张硬板床里。他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浮现今天的所见所闻。 ——那个人一定是特别的。? 这个念头在方景越心里扎了根。温叙明亲自去禁闭室接人,谢凛应该也是去看他的。这个表面上瘦弱的青年,有可能就是他撬开组织核心的钥匙。 打探消息的机会来得比方景越预计的更快。 周末的深夜,训练场东侧的休息室里烟雾缭绕。方景越靠着组长这层关系,总算混进了这场较高级杀手的私人聚会。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放松,他也扮出三分醉态,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上次那个……被温先生抱走的,是谁啊?” 室内骤然一静。 组长的酒杯停在唇边,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光:“你怎么还惦记着?” 方景越耸耸肩,露出一个轻佻的笑:“长得那么漂亮,想不记住都难。”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促狭的笑声。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有人拍桌大笑,“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以前可是组织里近身格斗最强的。” “后来不是病了么?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差。”他旁边的人也惋惜道,“得亏他枪械也厉害,不然在组织里失去了作用的工具……你懂的。” 组长却像是对这句话十分看不上,嗤笑一声:“想什么呢?那可是江白青啊,废了都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 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组长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放下酒杯,金属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我劝你别打那个主意了。”组长冷冷地扫了方景越一眼,声音低沉而危险,“江白青是温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懂吗?” 旁边一个年长的杀手冷笑一声,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去年有个不知死活的,想对江白青动手动脚。”他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被谢凛知道了,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挂在基地门口,身上少了几个零件。” 方景越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最好是这样。”组长盯着他的眼睛,“那两位对江白青的.…..特殊关照,组织里的老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能插足的。”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几个杀手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方景越低头抿了口酒,酒精的辛辣在喉间蔓延,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借着酒杯的遮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每个人的表情。 有意思。? 这些人提到江白青时竟都带着几分讳莫如深的忌惮。不像是对强者的敬畏,而是对某种禁忌的避讳。温叙明和谢凛,一个首领一个少主,居然都对那个青年另眼相待。 方景越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思绪飞速转动。 这样的话,他就更不可能放过了。 第51章 “病弱”杀手(4) 医疗室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阳光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江白青坐在床边,缓慢地系着衬衫扣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他已经能下床活动了,但偶尔还是会因为牵动伤口而轻微颤抖。 谢凛倚在门框上,黑色皮衣的拉链敞开,露出里面深灰色的背心。他看着江白青慢吞吞的动作,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自己的手臂,但终究没出声催促。 江白青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抬头看他:“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停车场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江白青走得比平时慢,谢凛也不得不放慢脚步。 “你最近很闲吗?没任务?” 谢凛哼了一声,跨上机车。江白青坐上去时,伤口被牵动,他轻轻吸了口气,但很快调整好姿势,双手虚扶在谢凛腰侧。 “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谢凛发动引擎,轰鸣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机车冲出基地大门时,江白青下意识收紧了手臂。风迎面扑来,带着凉意。谢凛开得很快,但意外地平稳,避开了一些明显的颠簸路段。 “伤好得差不多了?”风声里,谢凛的声音有些模糊。 风太大,吹得江白青有些头疼。他将额头抵在谢凛的背上挡风,便能闻到他皮衣上淡淡的机油味:“嗯。” “那个任务,”谢凛突然说,“我之前提醒过,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到的。” 江白青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让我插手?”谢凛的声音冷了下来,“就喜欢逞强。” 机车拐过一个急弯,江白青的身体因为惯性贴紧了谢凛的背。他能感觉到对方绷紧的肌肉和加快的心跳。 “你帮忙,结果就会变吗?”江白青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吞没,“除了多一个人受罚,没什么区别。” 谢凛不说话了,但江白青没有停下来。 “你不记得以前是什么样吗?”他自顾自地开口,“老师总有办法教训我们。” “……就是记得,我才会带你来这里。” 机车最终停在一片废弃的郊外草场。夕阳将野草染成金色,远处几棵老树投下斑驳的影子。江白青下车时愣住了——这里是组织旧址,承载了两人所有的少年时期,只是如今已经被转移得一干二净。 谢凛大步走向草地中央,黑色皮靴碾过枯黄的草茎。他随手脱下皮衣扔在地上,整个人向后倒进草丛里,手臂枕在脑后。江白青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记得吗?”谢凛盯着天空,“你第一次杀人就是在这。温叙明叫我们处理掉两个想要逃跑的人。” 江白青记得。那是两个和他同期被温叙明“收养”的孩子,一男一女。 “杂种!你们这两个温叙明的走狗!”男孩疯狂地扭动着,绳索深深勒进他的手腕,渗出血丝,“谢凛,你以为你是他亲生儿子就高人一等吗?他迟早会把你也——” 谢凛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枪声在空旷的环境里炸响,将尖利的辱骂声全部淹没。他随即把手枪塞进江白青手里:“该你了。” 江白青的手指僵硬地握住枪柄。 他面前的女孩安静得出奇,既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像是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命运。 他认识这个女孩,他们曾在同一个训练组。 江白青迟迟不动,温叙明也只是静静看着他。最后是谢凛从背后握住他的手,颤抖着扣下了扳机。 不记得女孩的死相了。只记得开枪后的眩晕感,血腥味混着胃酸的味道翻涌而上。江白青吐得昏天黑地,谢凛一边骂他没用一边给他擦脸。 他们的十五岁,是阴雨连绵的潮湿雨季。 在处决了叛徒过后,他们才真正从训练场里走出来,但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出了意外。 江白青蜷缩在废弃仓库的角落里,听着雨水从铁皮屋顶的裂缝中漏下来,滴滴答答地砸在水泥地上。 他的右臂脱臼了,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谢凛蹲在他面前,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到江白青的身上。 “忍着点。”谢凛说,手指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 江白青还没反应过来,谢凛猛地一掰—— 关节复位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谢凛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脏兮兮的布条,三两下把他的手臂固定住。 “任务可能要失败了。”江白青低声说。 谢凛冷笑:“废话,不然我们为什么像丧家犬一样躲在这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执行外勤任务,但目标比想象中棘手。虽然行动成功了,他们却被剩下的人追杀。他们不得不逃跑,穿过半个城区,最后躲进了这个废弃的物流仓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谢凛站起来,走到仓库门口张望。他的黑色衣服贴在背上,隐约能看到下面渗血的鞭痕。那是前天训练时留下的,温叙明说他“太急躁”。 “他们还在找我们。”谢凛说,声音压得很低。 江白青试着动了动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得换个地方。”谢凛转过身,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匕首塞给江白青,“后门可能有埋伏,我数到三,你往东跑。” 江白青左手反握紧匕首:“你呢?” 谢凛的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当然是给你断后啊,手都断了的废物。” 他们贴着墙根移动。仓库的后门生锈严重,谢凛用肩膀撞了几下,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雨声掩盖了大部分动静,但江白青还是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引擎声。 “快走!”谢凛推了他一把。 江白青从另一方向的小缺口冲进雨里。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衣服,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身后传来打斗声,谢凛的咒骂混着陌生人的惨叫。他应该继续跑的,但他转身了。 总共有四个人,地上躺了一个。谢凛的匕首插在地上那人的大腿上,正徒手和另外两个搏斗,还有一个人在悄悄绕后。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像一条红色的小溪。 江白青冲了回去。 后来的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扑倒了一个人,右手受到冲击变得更加麻木。他用匕首捅进对方腹部,掌心传来了温热的触感,谢凛的拳头砸在另一人太阳穴上时则发出了奇异的闷响。 他们抢了一辆摩托车,谢凛在前座大笑,血和雨水一起流进他的眼睛里。 “不是让你跑吗!”谢凛在引擎的轰鸣中大喊。 江白青紧紧抓着他的腰,伤口火辣辣地疼:“闭嘴!看路!” 他们在城郊的桥洞下躲到天亮。谢凛从摩托车的暗格里翻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两个人分着抽完了。江白青的胳膊又开始流血,谢凛撕了自己的衣料给他包扎。 “回去会挨罚。”江白青说。 谢凛吐出一个烟圈:“怕了?” 江白青摇头。他只是在想,如果当时自己真的跑了,谢凛会不会死在那里。 雨停了的时候,他们骑着那辆抢来的摩托车回了组织基地。温叙明正在院子里等他们,带着熟悉的微笑表情。 “任务失败了?”温叙明问。 谢凛上前一步,把江白青挡在身后:“人都死了,但闹得有点大。” 江白青没说话,默默站到了谢凛身边。 他看见温叙明笑了。那是江白青记忆中最可怕的笑容。 “很好,”他说,“现在去禁闭室。” 第52章 “病弱”杀手(5) 他们两个被分开处罚了。 温叙明大概先去找了谢凛,江白青等了很久,禁闭室的门才被推开。 “趴下。”温叙明指了指墙角那个特制的刑架。 江白青跪下去,将上半身伏在冰冷的金属架上。手腕和脚踝被皮带固定住时,他没有挣扎。这个姿势让他完全暴露,后背的曲线在未干的布料下清晰可见。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江白青垂下眼睛:“任务完成得不够好。” “错了。”温叙明从背后掐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谁允许你回去救谢凛的?” 江白青露出一个愕然的表情。 “他让你先走,你为什么不听?”温叙明指尖用力,透过金属架的反光看着江白青发抖的模样,“一个断后一个回头,你们在演偶像剧吗?嗯?” 十六七岁的江白青尚且稚嫩,温叙明每次惩罚后的温柔让他对这个人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觉得老师是会理解他的,即使害怕到了极点,也依旧倔强地反驳道:“可是……” 鞭子落到身上的剧痛打断了他的辩解。 “没有可是。谢凛怎么做我管不了,但你不行。”温叙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二十下,数出来。” 江白青死死咬住嘴唇承受着。 温叙明的手法很专业,到第十下时,江白青已经满身冷汗,眼前发黑。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十.…..”他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鞭子突然停了。温叙明的手抚上他汗湿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安慰。 “疼吗?” 江白青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砸在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你知道老师为什么对你特别严格吗?”温叙明的手指梳理着他被汗水浸透的发丝,“因为你比他们都优秀,小白。你有谢凛没有的东西。” 江白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句话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扭曲的喜悦——他在乎温叙明的评价,渴望得到他的认可。 “老师.…..”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被砂纸磨过。理智在尖叫着让他闭嘴,可某种更深层的本能却驱使着他仰起头,将脆弱的咽喉暴露在温叙明掌下,“我会.…..做得更好。”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江白青感到一阵眩晕。但温叙明却笑了,那笑容让他浑身发烫,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渴望表扬的孩子。 在经年累月的教导之后,温叙明早就把他的叛逆、不甘、甚至是反抗的能力,都熬成了摇尾乞怜的可悲模样。 温叙明走了以后,江白青缓了一会儿才扶着墙慢吞吞地往外走,背部的伤口随着呼吸一阵阵抽痛。 每次从禁闭室出来他都这样——恍惚、失神,仿佛灵魂还留在那个黑暗的小房间里,被温叙明的言语和鞭子撕成了残破的碎片。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江白青的脚步声回荡。转过拐角时,他看到谢凛靠坐在墙角等他,嘴角带着新鲜的血迹,露出的皮肤上处处都是猩红。 “慢死了。”谢凛直起身,上下打量他,“怎么不说话?魂丢了?” 江白青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可当谢凛的牙齿抵上颈侧时,他反倒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谢凛喜欢这样突然咬他,像野兽标记领地一样留下渗血的牙印,用疼痛把他拉回现实。 不过最近几个月,他开始变了。不止在江白青恍惚的时候咬,甚至变成见了面就咬。地方也变多了,有时咬手腕,有时咬肩膀,最深的一次在锁骨上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疤痕。 谢凛的牙齿在他脖子上轻轻研磨,却没有用力咬下去。江白青疑惑地睁开眼,正对上谢凛深不见底的黑眸。下一秒,谢凛的嘴唇覆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暴力的意味,谢凛咬破了他的下唇,然后用自己的舌尖舔去那滴血。江白青没有躲,反而张开嘴任由对方侵入。他们接吻的样子像在打架,牙齿碰撞,呼吸粗重,谁也不肯先示弱。 分开时两人嘴角都带着血,分不清是谁的。谢凛用拇指擦过江白青破损的唇瓣,动作称不上多温柔。 江白青突然很想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尽管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你看起来比我惨。” 谢凛嗤了一声,转而架住他的胳膊。江白青的重量一下子压在他身上,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靠,你怎么这么重。”谢凛骂骂咧咧,却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里。 那天晚上,江白青和谢凛挤在宿舍的窄床上。组织里的宿舍都是单人间,但谢凛经常半夜溜过来,两人已经习惯了共享这张不到一米二的床。 “往里面点,你要把我挤下去了。”江白青小声抱怨,却还是让出一半空间。他背上的伤太重,只能趴在床上。 谢凛满不在乎地躺下,手臂碰到江白青白天擦伤的地方,听到他轻轻“嘶”了一声。 “活该。”谢凛说,却翻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别乱动。” 江白青乖乖撩起衣摆,任由谢凛给他涂药,随后他又反过来给谢凛涂。谢凛身上的伤口看上去吓人,其实没有江白青的严重。 每次都是这样。 在温叙明手下,江白青总有“特殊待遇”。 谢凛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温叙明说,以后只会给我们单人任务。” 江白青愣了一下:“我们不是一起?” 谢凛没有回答。他拧紧药膏盖子,问:“你怕一个人做不好吗?” “当然不是。”江白青毫不犹豫,“但和你一起更好。” 谢凛转过头,两人的脸在黑暗中靠得很近。 当时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好。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那时候连拌嘴都是带着少年气的,像两只没长齐牙的小狼互相龇牙,连皮都咬不破。 要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其实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节点。只是单人任务出得多,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而温叙明的安排并不合理。江白青接到的任务总是更危险、更复杂,失败率极高。而谢凛的任务虽然也称得上困难,却没有他那么极端。 江白青受罚的次数越来越多,这让谢凛看不下去了。 谢凛闯进温叙明办公室那天,江白青正在医疗室处理左肩的枪伤。子弹擦过皮肉,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医用酒精浇上去时,他咬紧了毛巾才没叫出声。 “谢凛去找温先生了。”给他上药的医生突然说,手里的镊子顿了顿,“为了你这次的任务。” 江白青猛地抬头,扯动了伤口也顾不上:“什么?” 他没等说完就跳下床,纱布都来不及缠好。他太了解谢凛那个脾气,更了解温叙明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决定。他飞快地跑过走廊,肩上的伤口渗出血,在白衬衫上洇开一片鲜红。 当江白青气喘吁吁地跑到温叙明办公室外时,已经听到了鞭子破空的声音。门口的守卫拦住他,但没阻止他透过门缝往里看。 谢凛跪在地上,上衣被剥去,后背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温叙明正站在他的身后。 “谁允许你质疑我的安排?”温叙明的声音很轻,却让江白青浑身发冷。 谢凛绷紧了背:“他的任务根本不合理。如果您觉得人手不足,我可以在做完自己的任务之后协助他——” 又一鞭落下,谢凛的身体猛地前倾,双手撑地才没倒下。江白青的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进去,却被门卫死死地拦着。温叙明像是发现了他,透过门缝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 “你在指导我?”温叙明蹲下身,掐住谢凛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谢凛,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当其他人拖着谢凛出来时,江白青躲在拐角处,只看到谢凛垂下的手上全是血。他想跟上去,却被随之出现的温叙明挡住了去路。 “老师.…..”江白青的声音发抖。 温叙明伸手碰了碰他肩上的伤,指尖沾了血:“疼吗?” 江白青摇头。比起谢凛受的,这点伤算什么? “谢凛太让我失望了。”温叙明叹了口气,像在谈论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他本该是最了解我心意的人。” 江白青低着头没说话。温叙明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最后停在他下巴上:“你知道你们两个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我不够强,他太冲动。” “错了。”温叙明轻笑,“你们太亲密了。” 他精心培养的从来不是人,而是武器。武器不需要感情,不需要羁绊,只需要绝对的服从和锋利。 杀手之间,也不该存在什么可笑的“同僚之情”。 在看清了这一点之后,江白青和谢凛的相处方式逐渐变了。针对得更加尖锐,关心得更加隐晦。 非要说的话,他们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变差,而是不敢再像少年时那样直白。? …… 回忆渐渐淡去,江白青的思绪像被风吹散的烟,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他望着头顶摇晃的树影,不知不觉已经躺了下去。 草叶扎在颈后,有些痒,但他懒得动。闭上眼睛,耳边只剩下风声,和谢凛偶尔翻动时衣料的摩擦声。 他几乎要睡着了。 直到一双手臂突然环过来——谢凛的动作很轻,偷偷摸摸的,可指尖还是不小心蹭到了江白青的伤口。 “嘶——”江白青猛地睁眼,一把扣住谢凛的手腕,“你干什么?” 谢凛僵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睫毛。谢凛的呼吸扑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热气。 “……我以为你睡着了。”谢凛说,语气罕见地有点虚。 江白青冷笑:“所以趁机报复我。” 谢凛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强行把人拖了过来。江白青的伤口被扯得一疼,还没骂出口,就听见谢凛恶狠狠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咬死你?” 他的犬齿抵在江白青颈侧,像是下一秒真要咬下去。江白青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和十五岁那个雨夜一模一样。 “……神经病。”江白青最终没推开他,只是闭上眼睛,“别压到我伤口。” 第53章 “病弱”杀手(6) 两个人就这么在草地上躺了半天,谁也没说话。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催眠曲。 谢凛的手臂还横在江白青腰间,力道不轻不重地箍着他。江白青闭着眼,睡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谢凛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太热了,热得他心烦意乱。 “起来。”江白青突然开口,声音干涩,“回基地。” 谢凛没动,只是看了眼左手的腕表:“还早,再躺会儿。” “我伤口疼。”江白青实话实说。 这句话倒是管用,谢凛立刻松开了手。两人沉默地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一前一后地往停车的地方走。 回到基地后,谢凛第二天就接到了外出任务,听说是个难缠的目标,江白青则仍旧因为伤势留在基地休养。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过过这样行动不便又清闲的日子了。虽然他的任务难度一向很高,但江白青也越来越成熟,很少会给那人惩罚自己的机会。在这次任务失败前,他起码有大半年都没让温叙明抓到把柄。 江白青闲得发慌,索性去了训练场。 靶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江白青拎了把枪,站在射击位上,抬手就是三发连射。子弹全部钉在靶心,分毫不差。 他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又挑挑拣拣地换了一把枪。后坐力震得他伤口一阵刺痛,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眯了眯眼睛瞄准后就继续扣动扳机。 “枪法不错。”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江白青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不远处。对方穿着纯黑色的制服,眉眼温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白青没说话,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换弹。 “我是方景越。”男人主动走过来,站在他旁边的射击位上,“刚进来不久。” 江白青“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才没兴趣在这种组织里交什么朋友——这里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怪物,要么早就把心掏空了,哪天在背后捅刀都不意外。 谢凛除外,他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并且江白青也拒绝用“朋友”这个词,太矫情了。 方景越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你的握枪姿势很特别。” “习惯了。”江白青头也不抬。 “能教教我吗?”方景越笑了笑,“我总打偏。” 江白青这才正眼看他。方景越的表情很诚恳,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腼腆,像个真心求教的新人。 虽然主动搭话的人向来可疑,不过江白青倒也不觉得方景越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 他沉默片刻,把枪递过去:“你试试吧。” 方景越接过枪,故意摆出一个生涩的姿势。江白青看不过去,伸手调整了一下他的手腕角度:“这样。” 他的指尖冰凉,碰到方景越的皮肤时,对方微微怔了一下。 “谢谢。”方景越笑了笑,试着开了一枪。子弹擦着靶子边缘飞过,他露出懊恼的表情,“还是不行。” 江白青没说话,只是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腕:“呼吸放慢。” 方景越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很轻,像一片羽毛。他眯了眯眼,顺着江白青的力道调整扣动扳机——这次子弹稳稳地钉在了靶子上。 “好厉害。”他转头看向江白青,笑容真诚了几分,“你经常教人吗?” “不常。”江白青收回手,语气依旧冷淡。 方景越注意到他说话时下意识按了按手腕,脸色也比常人苍白。他眸光微动,忽然问道:“你受伤了?” 江白青动作一顿:“没事。” “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方景越指了指他的衣角,那里隐约透出一点血色。 江白青低头看了一眼。他刚才动作太大,伤口果然又崩开了。 “去医疗室吧。”方景越语气关切,“我陪你。” 这么殷勤? 【非奸即盗。】 “不用。”江白青皱了皱眉转身要走,却被方景越拦住。 “至少处理一下。”方景越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卷干净的绷带,递给他,“感染就麻烦了。” 江白青盯着他看了两秒,终于接过:“谢了。” 方景越笑了笑:“举手之劳。” 江白青没再说话,撕开包装,随便往伤口上缠了缠。他的动作很粗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 方景越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重要吗?”江白青淡淡地反问他,看到手上的绷带时又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江白青。” “江白青……”方景越轻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江白青没理会他话里的深意,转身离开。方景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白青总能在靶场遇见他。江白青去的并不勤快,时间也很随机,但方景越往往都在那里。 偶尔不在的时候也是出任务去了,似乎完成得都很不错,在组织里的地位稳步上升。就连江白青都能在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你练得很勤。”某天休息时,江白青靠在墙边喝水,突然开口。 方景越正擦拭着枪管,闻言抬头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 江白青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看你的样子,不是练近战的?” 方景越放下枪,活动了下肩膀:“多学一点总没坏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格斗确实不错,要不要教你几招?” 江白青嗤笑一声:“你要教我?”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趣味,但方景越似乎误解了。 “嗯……身体不好的话,练点体术应该也能改善一点。”面前的人十分认真地思考着。 江白青挑眉,却没有解释。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活动两下也没什么。他放下水瓶,随手解开袖口的扣子:“好啊,教教我。” 方景越刚要动作,靶场的门突然被推开。谢凛大步走进来,黑色作战服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味。他径直走到江白青身边,随手将一盒东西扔进他怀里。 “给你带的。”谢凛简短地说,目光在方景越身上停留了一瞬。 “任务结束了?”江白青接住盒子,“什么东西?我不爱吃巧克力。” “爱吃不吃。”谢凛的目光扫过方景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打扰你们了?” 方景越礼貌地笑了笑:“只是闲聊。” 谢凛没理他,转向江白青:“温叙明找你。” 应该是任务的事。江白青点点头,将巧克力塞进口袋。临走前,他看了方景越一眼:“改天再教。” 方景越就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若有所思地擦了擦枪管。 几天后江白青做完任务回来时,方景越正巧也在靶场。 “你和谢凛认识很久了?”他突然出声问道。 江白青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一顿,子弹依旧稳稳射中靶心。他放下手,转身时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打听这个做什么?” 方景越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道:“只是好奇,毕竟他可是少主。你们看起来.…..” 江白青朝他走近半步,缓缓抬起手臂,将枪口抵在方景越的胸口。冰冷的金属隔着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 “听着,”他的声音比往日还要疏远,“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不在乎,但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星半点关于谢凛的东西。要是再让我听见你问不该问的事情——” 枪口向前顶了顶,方景越被迫后退半步撞在墙上。 “——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方景越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第一次在这个外表脆弱的青年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杀意。 收回枪时,江白青自己反倒先“啧”了一声。他刚才的反应似乎太过激烈了。 他和谢凛在组织里表现出来的关系向来微妙,虽然熟悉但更多时候是互相挖苦,逮着机会就要给对方使绊子。这种明目张胆的维护确实不太合适。 他太冲动了。 “抱歉。”方景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我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让你这么…...在意。” “你想多了。”江白青把枪放回原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只是讨厌别人找我问东问西。” 第54章 “病弱”杀手(7) 自从伤势彻底恢复后,江白青接任务的频率便稳定了下来。他不再经常去靶场,也就没见到方景越。 然而任务出得越多,受伤的概率也就越大。不过都是些小伤,用不着麻烦医生,他自己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 走进医疗室的时候,江白青甩了甩头,雨水还在顺着发梢滴落。脱掉外套的瞬间,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他低头看了眼手臂上被刀划开的伤口,布料也已经和血黏在一起。 江白青皱了皱眉,直接扯开。皮肉撕裂的疼痛让他呼吸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拧开酒精瓶往伤口上草草倒了一些。 谢凛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堪称粗暴的处理方式。 “滚出去。”江白青头也不抬,正用牙咬着绷带的一端,单手往手臂上缠。 谢凛冷笑一声,直接走过来,一把扯掉他缠到一半的绷带,动作粗暴地按住他的肩膀:“哪有你这么搞的?别动。” 江白青皱眉,刚想挣开,谢凛已经拧开酒精瓶,棉签蘸了药水就往他伤口上按。 “嘶——”江白青倒抽一口冷气,抬腿就踹,“能不能轻点!” 谢凛侧身躲开,手上力道稍稍放轻,但依旧摆出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语气恶劣:“你整瓶倒的时候不疼,我涂就疼了?” 江白青冷笑:“你以前是兽医?手法这么烂。” 谢凛扯了扯嘴角,棉签故意一戳:“专治不听话的狗。” 江白青猛地抬起另一只手,一拳挥过去,谢凛偏头躲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两人在床上扭打成一团。医药箱被撞翻,绷带和药瓶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就在江白青屈膝顶向谢凛腹部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两人同时一顿。 江白青伸手去摸,谢凛却先一步把手机捞起来,瞥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老师”。 空气瞬间凝固。 江白青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谢凛眯了眯眼,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却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机扔给他。 江白青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老师。” “玩得开心吗?”电话那头,温叙明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轻笑,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电流杂音的沙沙声,像是监控画面的干扰。 江白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出声。 “来我办公室一趟。”温叙明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带上谢凛。” 电话挂断,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江白青垂着眼,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冷。谢凛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嗤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绷带,取了干净的一截缠上他的手臂。 “怕什么?”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嘲讽,“我也一起去,他又不会吃了你。” 江白青猛地抬头,眼神锐利:“你懂什么?” 谢凛手上力道加重,绷带勒进伤口,江白青疼得皱眉,却硬是没吭声。 “我是不懂。”谢凛冷笑,“但他在看又怎么样?” 他像是知道监控在哪,挑衅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把江白青推到了一个死角。 方景越推开医疗室门时,看到的就是谢凛把江白青抵在柜子上亲吻的画面。 江白青的后腰硌在柜门把手上,谢凛的手掌垫在他脑后,另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唇齿交缠间带着血腥味。江白青的手指攥着谢凛的衣领,像是要推开,又像是要拽得更近。 方景越的脚步顿在门口。 谢凛先察觉到动静,偏头瞥了一眼,非但没松开,反而咬了下江白青的下唇,才慢条斯理地退开:“看够了吗?” 江白青喘着气转头,唇上还带着湿润的水光,在看到方景越的瞬间,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温先生让我来叫你们,”方景越的声音平静,装作没看见一样温和,“他在办公室等。” 江白青抬手擦了下嘴角,指腹蹭过破皮的地方,冷笑一声:“你要去报告吗?” 方景越的目光在他唇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我只是来传话的。” 谢凛嗤笑,收回垫在江白青脑后的手:“传完了就滚。” 方景越没动。 “还有事?”江白青挑眉。 “你的伤,”方景越看向他渗血的绷带,“需要重新包扎。” 谢凛牵起江白青的手,如同宣示主权一般:“用不着你操心。” 江白青瞥了谢凛一眼,甩开他,径直朝门外走去。擦肩而过时,方景越突然低声道:“他一直在看。”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江白青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凛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盯着江白青绷紧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他当然知道江白青在怕什么——那个该死的监控摄像头,还有电话里温叙明带着笑意的声音。 想到这儿,谢凛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走慢点。”他终于开口,“等等我。” 见前面的人没有停顿,他上前几步拽住了江白青的手腕。 “你——”江白青刚要发作,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放手。” 谢凛却突然用力,将他按到了墙上。极近的距离里,两人的呼吸交错,谢凛能清晰地看到江白青睫毛的颤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白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为什么这么害怕温叙明?他对你从来就不是老师应有的态度。” 江白青的呼吸明显乱了。谢凛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但那双眼睛依然倔强地瞪着自己。 “闭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明明可以反抗的。”谢凛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我们一起,我可以帮你——” 江白青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温叙明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好孩子要学会忍耐”、“是我收留了你”、“反抗的坏孩子会受到惩罚”。 这些话语像毒藤一样,直到如今还在他心里扎根,缠绕着每一寸理智。 伴随而来的,还有囚禁、疼痛、暗示、贬低、诱导…… 谢凛的手突然被甩开。 江白青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抵在走廊冰冷的墙面上。他的眼眶通红,嘴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不行…我做不到.…..” 泪水决堤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江白青抬手粗暴地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蜷缩起身体,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我不知道……我不能这样做……” 谢凛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撕成两半。他曾经见过江白青像这样狼狈的样子。 ——被温叙明亲自处罚后,那人蜷缩在角落,嘴里念叨着“我错了”。当时他反复地喊名字,江白青都没有一点反应,直到谢凛狠狠地咬上去,从此疼痛成为了他们的锚点。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江白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他的衣服。 “你知道吗.…..”江白青的声音闷在谢凛肩头,“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当初死在训练场上就好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谢凛心里。他收紧手臂,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 “你死了我怎么办?”谢凛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们不是搭档吗?” “……早就被拆了。”江白青缓了一会后推开他,踉跄着站稳。他用力抹了把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现在是竞争对手才对。” “走吧,”他努力恢复平静,声音却还带着颤抖,“别让他等太久。” 谢凛看着江白青挺直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不甘,于是开口叫住他。 “江白青。” 江白青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总有一天,”谢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我会杀了他的。” 江白青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 “谢凛。”他深吸了一口气,“待会别乱说话。” 谢凛知道江白青在担心什么,担心他的冲动会惹怒温叙明,担心他会像上次那样被处罚地体无完肤。这个认知让谢凛既愤怒又无力。 “我知道。”谢凛最终只是这样回答。 第55章 “病弱”杀手(8) 推开温叙明办公室的门时,方景越已经在了。他正站在桌前,神情平静,听见推门的声音后便偏头望过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江白青没理他,轻轻唤了声“老师”,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原先跟在后面的谢凛不动声色地多迈了一步,挡在他的左前侧。 温叙明的目光缓缓扫过两人,在江白青微微泛红的眼角上停留片刻,随后轻笑一声:“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见江白青摸不清意思不敢接话,他也没多说什么,而是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温叙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江白青身上。 “五天后,?林氏财团?的晚宴。”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优雅,“他们的继承人会出席。身份已经备好了,你们三个自己分。需要我再多说明吗?” 听到这里,江白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口气。温叙明似乎并没有追究他们“亲密”关系的意思,然而他和谢凛也已经很久没接过单人以外的任务了。这个时候突然安排合作,不知道是抱了什么心思。 而且还有个目的不明的方景越。 江白青用余光瞥了那人一眼,就发现他如有所感地看过来,又挂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像只在摇尾巴的狗。 江白青皱着眉收回了视线。 谢凛嗤笑一声:“怎么,终于舍得让我们合作了?” 温叙明没理会他的挑衅。 “资料在这里,自己看。”他顿了顿,目光移向方景越,“你第一次和他们合作,也是第一次做这么重要的任务,辅助即可。” 辅助,还是监视? 谢凛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而方景越微微颔首,神色如常:“明白。” “小白。”温叙明站起身,缓步走到江白青面前,伸手抚上他的发顶,轻轻揉了两下,“别让我失望。” 江白青身体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低声道:“是,老师。” 谢凛眯了眯眼,把资料边缘捏出了褶皱。 方景越适时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准备?” 温叙明收回手,淡淡点头:“去吧。” 三人离开办公室,走廊上,谢凛一把拽住江白青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你觉得我们两个把他踹了自己干怎么样?” 江白青抬眸看他,眼底一片冷寂:“你有病吧。” 谢凛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听到一切的方景越已经不动声色地插进两人之间。 “任务要紧。”他温声提醒,目光却落在谢凛攥着江白青的手上,“先看资料?” 谢凛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行啊,一起看。” 他拽着江白青转身就走,方景越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才抬步跟上,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将两人争吵互动的细节都收入眼底。 他们随便找了一间空的会议室,三个人围着桌子站定,谢凛随手翻开资料,目光在身份说明那页停留了几秒,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服务生,和一对夫妻?”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行字,抬眼看向江白青,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看来有人要穿裙子了。” 江白青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当然知道谢凛绝对不会答应女装,目光下意识转向方景越。后者正专注地翻看资料,察觉到视线后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为了任务,我倒是都愿意。”方景越状似无奈地摊手,眼睛弯弯的,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自己的肩宽。“但我的骨架可能不太合适。” 谢凛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那就没得选了,江白青。”他故意拖长音调,甚至用手在江白青头顶比了比身高,“毕竟你最——” 话音未落,江白青已经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谢凛吃痛地“嘶”了一声,却笑得更加放肆。 其实只差了几厘米而已。 为了任务需要进行伪装的事情江白青不是没做过,但谢凛这般小人得志的模样让他很不爽。 沉默了一会后,江白青淡淡地应了下来,随即开口补充道:“谢凛端盘子去。” 谢凛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为什么?” 江白青慢条斯理地合上资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都穿裙子了,还不能挑个顺眼的丈夫?我要选方景越。” 突然被提及的人原本正在低头整理文件,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摸了摸下巴。 见谢凛表情不悦,方景越适时打圆场道:“我是都可以……不过这样安排也挺合理的。服务生可以自由行动,方便随时支援、随机应变。要让我来的话,确实做不到像谢凛那么灵活。” 他的语气诚恳,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 也不知道是方景越的好话起了作用,还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谢凛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行啊,那你俩记得找时间培养点默契,别到时候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不对。”他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袖口,听不出来语气的好坏,“正好我约了人喝酒。” 说完他就推开门走了,没给一点反应的时间。谢凛离开后,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方景越低着头翻看资料,余光却忍不住瞥向江白青。 “虽然你说过不要问,”他犹豫着开口,手指摩挲着文件边缘,“但我看见你们在医务室……这个身份安排会不会……” 江白青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撑着下巴,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会什么?” 方景越有些惊讶:“你们不是恋人吗?” “接吻就一定是恋人?” 方景越好像被他雷到了,一时支支吾吾语塞了起来。 见再留下来也没什么事做,江白青转身离开。外面已经是深夜了,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方景越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不太正常吗?” 正常的恋人应该是怎样的?他见过外面那些腻腻歪歪的男女相拥而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也曾在任务中伪装过别人的恋人,要记得牵手和拥抱,要适时露出甜蜜的微笑。 但这些都和他与谢凛无关。在这个地方,又有什么是正常的? 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禁闭室外的走廊,简直称得上是撕咬,充满了血腥和暴力,与恋人间彰显爱意的缠绵大相径庭。 江白青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看着月光,想起谢凛为了他顶撞温叙明的那天。 那夜他偷了钥匙溜进禁闭室,看到谢凛蜷缩在墙角的样子,呼吸突然就窒住了。谢凛从来都是挺拔的,像把出鞘的刀,可那时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发抖,身上流下来的血在月光下泛着狰狞的光。 江白青记得自己跪下去时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的疼。他伸手碰谢凛的脸,指尖刚碰到就后悔了——太烫了,烫得他手指都在颤。谢凛半阖着眼看他,瞳孔涣散得找不到焦点。 “你来…干什么……” 江白青没说话,俯下身靠近他,手几乎撑不住地。直到嘴唇相触时,他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连呼吸都是乱的。谢凛的唇干裂得厉害,带着血腥味和灼人的温度。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学着谢凛的样子笨拙生涩地触碰、啃咬、侵占。 对他们而言,亲吻不过是互相安慰的方式,就像受伤的野兽互相舔舐伤口。他不觉得接吻就是恋人,就像他不觉得争吵打斗就是恨。 谢凛会在他受伤时粗暴地给他包扎,会在他受罚后恶劣地嘲笑他,也会在他崩溃的时候用亲吻堵住他的悲泣。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承诺,没有过温存,更没有过所谓的“爱”。 他们只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但江白青忘了,又或是刻意忽略了。就在刚刚,谢凛给了他一个承诺。他说“一定会杀掉温叙明”。 第56章 “病弱”杀手(9)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的门前。 “是我。”谢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江白青犹豫了一瞬,还是起身开了门。谢凛站在门口,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但眼神清明得可怕。他没等江白青说话就径直走进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你真去喝酒了?”江白青皱眉。 他原以为谢凛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毕竟在这个组织里根本就没有能和他一起喝酒的人。 谢凛没回答,只是伸手把人拉近了一点:“为什么选他?”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谢凛的眼神似乎格外认真,江白青笑了:“那你呢?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他抬手拍在谢凛的胸口,“一定会杀掉温叙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凛的眼神暗了下来。他猛地将江白青推到墙上,膝盖顶进他的双腿之间:“意味着我受够了。”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江白青耳畔,“受够看你被他折磨,受够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他。” 江白青一愣。谢凛从未如此直白地表露过心意,这比任何暴力都让他不知所措。 “你喝醉了。”他别过脸。 谢凛低笑一声,咬住他的耳垂:“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的手滑到江白青腰间,“等他死了以后,我们……”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算了。”谢凛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表情重新变得平静,“说了也是白说。” 江白青愣在原地,看着谢凛转身就要走。 “等等。”他下意识抓住谢凛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谢凛甩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没什么意思。我喝多了,胡言乱语而已。”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明天还要准备任务,你早点睡。” “谢凛!”江白青被他的欲言又止搞的有些火大,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谢凛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会消失几天,不用找我。行动计划发我邮箱。”说完就翻出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江白青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谢凛手腕的温度。他慢慢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有门不走,非要翻窗?】 江白青感觉胸口闷闷的,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坐起身,披上外套出了门。 江白青去找方景越,发现他居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最后还是循着训练室的灯光找到了人。 他靠在训练室的门框上,盯着方景越看了许久,突然嗤笑一声:“那个蠢货放的大话你听见了吧。不打算拿这个去跟老师邀功?” 方景越正在擦拭匕首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时脸上又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只是个普通成员,管不了这么多。” “是么。”江白青突然从腰侧抽出手枪,枪口对准天花板角落。监控摄像头应声碎裂,玻璃碎片簌簌落下。他缓缓放下枪,目光重新锁定方景越,语气意有所指:“你身上的阳光味太冲了,自己小心点。” 方景越的笑容冷了下来,见江白青依旧靠着门框一副慵懒的模样,很快又恢复如常:“多谢提醒。”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江白青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方景越身上那股子正气,那种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一眼就能认出的“阳光味”。 温叙明大抵也看出来了,但他非但没处理,还把这个卧底塞进了他们的任务里。是想试探他们两个吗? 江白青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枪。 方景越的死活他不在乎,这个组织覆灭与否他也无所谓。但谢凛说要杀温叙明——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点燃了他心底沉寂多年的渴望。 “喂,”他突然开口,“你卧底多久了?” 方景越正在整理装备的手一顿,无奈地笑笑:“不到一年。” “真够久的。”江白青轻笑,“知道为什么还没被发现吗?” “愿闻其详。” “因为老师在玩你。”江白青站起身,“就像猫玩老鼠。” 方景越抬起头,月光照在他平静的脸上:“那你呢?也想玩这个游戏吗?” “我没那么无聊。”江白青低头,盯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开口道,“谢凛杀老师的时候,我要你帮忙。” 方景越惊了一下:“呃……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个提供信息的卧底,怎么可能帮你杀人?” “不用你动手。我帮你提供机会,你也帮他提供机会,很公平。”江白青瞥了他一眼,“不会影响你的正义。” 方景越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在江白青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轻声问道:“都已经到了要杀他的地步,你还在叫老师?” 江白青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训练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将他瞬间苍白的脸色遮掩得恰到好处:“习惯而已。” 方景越放下手中的匕首,金属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知道吗?”他慢慢走近,“被长期精神控制的人,即使理智上想要反抗,潜意识里还是会保持对控制者的畏惧和尊敬。” 江白青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陷入掌心。 “闭嘴。”他声音阴沉,带着警告。 方景越却继续道:“这样的你,真的有决心去……” “我说闭嘴!”江白青猛地拔枪对准方景越,手腕却微微发抖。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方景越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叹了口气:“抱歉,我不该说这些。”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们继续谈正事?” 江白青缓缓放下枪,胸口剧烈起伏。他转身走向窗边,月光洒在他紧绷的背脊上。 “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只要等消息,然后向你的上级报告、完成任务。” 方景越若有所思:“就这么简单?” “剩下的......”江白青回头,眼神锐利如刀,“是我和谢凛的事。” 方景越点点头,突然问道:“如果失败了呢?” “那就一起死。”江白青的回答干脆利落,嘴角甚至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反正......”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早就该死了。” 训练室再次陷入沉默。方景越看着月光下江白青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外表脆弱内里坚韧的杀手,或许才是最需要被拯救的那个人。 第57章 “病弱”杀手(10) 虽然那晚和方景越达成了某种程度的交易,江白青对这个过于明朗的男人依旧不太待见。 他们就像光与暗的两极。一个是从警校毕业的卧底,一个是自幼在黑暗中长大的杀手。那些生长在阳光下的人,怎么可能理解常年浸泡在血雨里的影子? 但方景越好像不这么觉得。 “这套裙子会不会太显眼了?”他拿着一条暗红色晚礼服比划,语气诚恳,“我觉得白色那件更低调。” 鉴于合作的需求,江白青也没赶他走,只是头也不抬地调试着耳机:“随便。” “你心情不好?”方景越放下裙子,状似无意地问,“从前天开始就心不在焉。” 江白青终于抬眼看他,黑漆漆的眼眸像两潭死水:“卧底都像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谢凛从前天晚上就消失了,行动计划发过去也没个回复。再加上他那晚说到一半的话语和奇怪的神情,搞得江白青心神不宁,连语气都冲了起来。 方景越无奈地笑笑,对这番略带迁怒的话语没有反应:“我只是担心任务。” “省省吧。”江白青站起身,突然逼近他,“你上级没教过你吗?在狼窝里装狗,尾巴摇得太欢会露馅的。” 方景越看着面前的人,依然保持着温和的表情:“你说得对。”他轻轻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要扮演夫妻,我们是不是该练练舞?” 江白青皱眉:“什么?” “晚宴会有舞会环节。”方景越从抽出一张烫金请柬,上面已经填好了他们伪装的名字,“跳得太过生疏容易暴露。” 江白青盯着那张请柬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你倒是考虑充分。” “职业习惯。”方景越收起请柬,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要试试吗?” 训练室里没有音乐,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方景越做了个邀舞动作,江白青盯着他伸出的手看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搭上去。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两个人都不会跳。 江白青再一次被踩到脚时终于忍不住了:“你是故意的?” 方景越颇为尴尬地笑了一声:“抱歉,警校不教这个。”他试着调整步伐,“要不你带着我?” “我看起来像是很会跳女步的样子?”江白青咬牙切齿。他下一秒就踩到了方景越的脚背上,不知是故意报复还是因为回复分心导致的。 训练室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步伐移动而交叠又分开。经过几次踩脚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节奏,动作渐渐流畅起来。 方景越的手稳稳托着江白青的腰,忽然轻声开口:“刚见到你的时候,经常看到你吐血。”他的目光扫过江白青的脸,“脸色也总是惨白的,现在倒是好多了。” 江白青的舞步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冷了下来:“专心点,又踩错了。” 方景越从善如流地调整步伐,继续道:“是病养好了?还是......” “与你无关。”江白青打断他,指尖在他掌心微微用力,“我说过,只要你配合我就能完成你的任务,多废话什么?” 方景越笑了笑,不再追问。 江白青的病弱其实是装的。 准确地说,八分是装的,两分是真的。江白青在用的那些药确实会让人虚弱,并且存在后遗症,但他总是刻意把症状演得更重些。鉴于他天生生的苍白脆弱,一直到现在都没人觉得不对。 而他装病的理由也很简单,只要表面的身体机能下降,就能名正言顺地避开近身格斗,转向枪械——足够干净利落,而更重要的是,不必沾血。 这很荒谬。一个从小被培养的杀手,居然厌恶鲜血溅到手上的感觉。但事实就是如此。每次近身杀人时,那些温热的液体沾上皮肤的触感都会让他胃部抽搐。 谢凛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或者说,这个毛病也有一部分是谢凛给他惯的。 江白青到现在也不知道,在温叙明收养的那一大堆人里,为什么谢凛会偏偏和他走的最近。他问过,那人只是摸摸下巴,不太在意地回答: “可能因为你看上去最容易死,结果却是活得最久的那个。很有意思吧。” 但他能活得最久,靠的是夺走其他人活下来的机会。 少年时的江白青跪在泥地里,喉咙里泛着血腥味。他的右手还握着匕首,刀尖滴落的血在泥土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又吐了?”谢凛蹲在他面前,手里转着另一把匕首,“你这毛病真有意思。” 江白青用袖子擦了擦嘴,没说话。训练场上到处弥漫着血腥味,刚才被他赢过的竞争对手,一个和他们同龄的男孩,正躺在三米外抽搐,血从伤口处喷出来,溅到了江白青脸上。 温热,黏稠,像活物一样顺着脸颊往下爬。 江白青的胃又抽搐起来。 从小到大,在温叙明的授意下这种内部争斗不在少数,而老师从来不会给他们枪或刀,提供的只有最钝的匕首。 匕首太短了,温热的液体总能顺着刀柄流到手上,黏腻得让人作呕。想要彻底解决对手,就必须把刀拔出来再捅,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对方不再动弹。 他以为自己能习惯的,但情况却越来越严重。不仅是触觉、视觉上的冲击,他的嗅觉似乎也对铁腥味格外敏感。 “喂,”谢凛突然凑近,用刀背挑起他的下巴,“你每次见血都这样?” 江白青猛地拍开他的匕首:“关你什么事。” 谢凛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格外刺耳。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白青:“下次你跟我一组。” 江白青以为这是挑衅,直到谢凛真的站到了他身边。 “别拖后腿。”谢凛头也不回地说。 战斗开始得突然。江白青勉强挡住第一击,第二刀划破了他的肩膀。血腥味漫开的瞬间,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秒——就这一秒,足以致命。 对手的刀尖直奔他咽喉而来。 那一瞬间,江白青真想死了算了,血的味道太难闻,触感也太烫了。 然后谢凛出现了。他像道黑色闪电插进两人之间,匕首精准地刺入对方身躯。血喷出来时,谢凛侧身,用后背为江白青挡住了所有飞溅的液体。 “发什么呆?”谢凛踹开尸体,转身揪住江白青的衣领,“找死呢?平时训练不是很厉害吗?” 江白青看见谢凛脸上有一道血痕,正缓缓滑向下巴。他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碰触时被谢凛抓住手腕。 “先管好你自己。”谢凛松开他,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跟上。” 那天他们杀了四组人,最后站在训练场中央时,江白青的白衬衫已经染成了红色。谢凛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右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还在笑。 “你真绝了,”谢凛用带血的手拍了拍江白青的脸,“我第一次见一边吐一边杀人的。” 江白青想反驳,但胃里的翻涌让他只能弯腰干呕。谢凛的笑声更大了。 回宿舍的路上,谢凛突然拽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转身。”他命令道。 江白青僵着没动。谢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强行扳过他的肩膀,用湿手帕擦他脸上的血。动作粗暴,但意外地仔细。 “恶心就别看。”谢凛说,手指擦过他的眼皮,“闭眼。” 江白青闭上眼。手帕是温的,谢凛不知从哪里沾了水。红色的世界逐渐变得清爽,他听见谢凛在哼一首不成调的歌。 “为什么?”擦完后,江白青问。 谢凛把手帕塞进他手里:“你死了谁陪我玩?” 第58章 “病弱”杀手(11) 时间或许能冲淡很多东西,却仍不能大幅改变江白青对血液的敏感程度。看着面前的人又一次犯恶心得直不起腰,谢凛提出了让他转去用枪的主意。 可这样的转变总需要一个理由。“怕血”这两个字只会换来更多的脱敏治疗,温叙明的眼睛又太毒,普通的伪装在他面前就像孩童的把戏,于是江白青选择了更极端的方式。他吞下了那些会持续损害身体的药物,用真实的痛苦来编织半真半假的谎言。 当他在温叙明面前咳出血,又刻意露出药瓶时,这场戏才算真正开始。 “老师,”江白青跪在书房中央,声音虚弱却清晰,“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 他对温说自己用药的原因是怕挡了谢凛的路。 温叙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冰凉的手指掐住下巴,强迫他仰起脸。他的目光在江白青嘴角的血迹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低笑出声:“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关心谢凛的地位?” “不是关心他……”江白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只是这样对组织更好。我不想让老师费心。” 他努力把头抬得更高,让温叙明能够清楚看见他眼底的水光。又适时地让睫毛颤抖起来,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仰慕神情,语气也小心翼翼的:“我做错了吗?” 活脱脱一个缺爱又敏感,忠诚又可怜的形象。江白青在用这种方式换取温叙明的信任。 不出所料,温叙明没有对他擅自主张的行为生出半分怒火:“长大了,还会给老师分忧了。”这声音就像浸了蜜一样甜,如此柔和的态度让年轻的杀手不由得心里一喜。 “可惜用最蠢的方式。”他接着叹息般说道,拇指却温柔地摩挲着脸颊,“自毁?嗯?我教过你这么低级的手段?” 江白青的瞳孔微微放大。温叙明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失望中带着宠溺,像在责备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突然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模糊的呜咽。 这不对劲,这不在计划中。 “我......”他张了张嘴。 “嘘。”温叙明用食指抵住他的嘴唇,“身体受损的滋味好受吗?半夜疼醒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说过的话?” 江白青浑身一颤。温叙明的手指像冰,而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发烧。刚刚开始用药的时候,那种陌生的无力感让他很不适应,咳嗽咳血的症状也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记得......”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老师说,要知道爱护自己。” 温叙明低笑出声,突然松开钳制,转而抚摸他汗湿的额发。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让江白青的身体窜过一阵战栗。灯光下温叙明的眼睛黑得纯粹,像是能吞噬一切。 “我该拿你怎么办?”温叙明轻声问,手指缠绕着他的一缕发丝,“这么乖,又这么傻。” 江白青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某种温暖而危险的感觉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让他膝盖发软。他本该继续表演,让温叙明相信他,可怜他,但江白青此刻竟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演戏。 “老师可以罚我.…..”他乖顺地低下头,声音软得不像话。 温叙明的手指轻轻抬起江白青的下巴,声音里带着令人心颤的温柔:“罚你?我怎么舍得罚这么乖的孩子。” 江白青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这滴泪来得太突然,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演技还是真实反应。他感觉到温叙明的拇指轻轻拭去那滴泪水,这个动作让他心脏猛地收缩。 “老师……” 江白青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微弱的哽咽。 “嘘,别怕。”温叙明的声音轻柔地缠绕上来,“告诉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江白青觉得自己的视线都模糊了起来,温叙明夺走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些关于谢凛、关于组织利益的精心编造的谎言——此刻全都碎成了粉末,脑子里只有顺从眼前这个人的意识。 他险些就要被温叙明蛊惑,说出伪装的真相了,好在理智在最后一刻回笼。 “我只是.…..”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羽毛,“想让老师多看看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江白青就后悔了。哪怕是作为借口,他也不该说出这种…这种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的告白。 温叙明的眼睛暗了一下,随即浮起一层虚假的怜惜。他转而用掌心捧住江白青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 "傻孩子。”温叙明叹息道,拇指摩挲着他眼下那片因药物而泛着苍白和潮红的皮肤,“你一直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作品。不是孩子,不是徒弟,更不是人。江白青应该感到愤怒的,但此刻他的心脏却可耻地因这句话而加速跳动。 他没救了。 …… “江白青?” 方景越的声音像一把刀,突然劈开那些粘稠的回忆。江白青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呆呆地站在原地,连舞蹈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走神了。”江白青强压下翻涌而上的情绪,“你刚才说什么?” 方景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太专注了,专注得让人不舒服。江白青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嘴唇肯定也白得吓人。都怪那些该死的回忆,还有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警察。 第59章 “病弱”杀手(12) 那天的“练习”草草收场后,江白青就再没主动找过方景越。就连作战计划都刻意通过线上通讯传递,能不见面就绝不见面。 也不是在躲——好吧,江白青承认自己有一点。实在是因为方景越太过难缠,总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些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然后毫不避讳地指出来。 无论他用多恶劣的态度回应,方景越也始终保持着阳光的笑容,脾气好到令人恼火。就像一记重拳打进了棉花里,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这种类型的人在江白青的生活里出现的太少,颇有些无力招架之感。 只是再不想见,这个“丈夫”还是他自己选的。 宴会当天,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江白青挽着方景越的手臂缓步入场。白色长裙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紧张?”方景越低头在他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你僵硬得像块木板。” 江白青瞪了他一眼,但不得不承认方景越说得对。白色礼服裙的束腰让他呼吸不畅,高跟鞋更是每一步都像在受刑。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方景越的手正稳稳地揽在他的后腰,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不过挺漂亮的。”方景越压低声音,像是在安慰他。 江白青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内侧:“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方景越轻笑出声,在外人看来就像丈夫在逗弄害羞的妻子。江白青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膀,目光扫过会场——二楼环形走廊的阴影处,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过。 “两点钟方向,”他嘴角挂着甜蜜微笑,声音却冷得像冰,“温叙明的人。” “看来你的老师不太信任我们。”方景越不动声色地带着他转向餐台方向,“不过问题不大,目标还没出现。” “从资料来看,只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除了林氏的安保系统特别严密,逃出去可能费点力气,其他不会太难。” “谢凛呢?” “已经在后厨了。” 他们自然地转到了餐台的角落处,一边端着餐盘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整个宴会厅收入眼底,直到一声清脆又激动的低呼传了过来。 “哥!” 一个身穿浅蓝色礼服的女孩正朝他们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惊喜。 方景越的身体瞬间绷紧,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微微侧身,借着拿香槟的动作避开女孩的视线。 “哥?”女孩已经跑到近前,却在看清方景越温和礼貌的眼神后突然刹住脚步。她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随即恍然大悟般捂住嘴:“啊!对不起!您长得太像我哥哥了。”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江白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白青觉得她的语气有些促狭:“这位姐姐好漂亮,你们站在一起太般配了,我一时激动.…..” 方景越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他知道自家妹妹大概是认出自己了,只是她向来机灵,几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配合着他掩盖身份。 “没关系。”他自然地揽住江白青的腰,“我妻子确实很漂亮。” 方景越笑着看向江白青,却发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事吧?”他有些担心,凑近江白青悄声问道。 江白青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高跟鞋不太舒服,你们聊吧,我去那边坐会儿。” 他挣脱方景越的手,拖着沉重的裙摆走向角落的沙发。白色礼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个醒目的靶子。方景越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但很快被妹妹拉回了注意力。 “哥...啊不是,先生,你又在做什么保卫地球的事情吗?”女孩俏皮地眨眨眼,压低声音,“妈妈在那边,她没认出你。” 方景越听到妹妹的话,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在卧底的日子以来,他的手上沾了太多鲜血,几乎要与自己曾经秉持的信念背道而驰。 在这个组织里,他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最底层的喽啰,只为混口饭吃,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哪天就被拉去当做了替罪羊;有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会在任务目标断气前露出餍足的笑容;还有像谢凛那样的疯子,他甚至看不透这个人每天在想什么。 而江白青…... 江白青是不同的。 清瘦又凶狠,易碎又凌厉,杀人时既不享受也不抗拒。方景越见过他在血泊中安静擦枪的样子,也见过他被温叙明惩罚后蜷缩着发抖的模样,就像是被生生磨去了所有柔软,却还在骨子里倔强地保留着一丝人性的矛盾体。 他本不该怜惜一个杀手。 方景越有些心不在焉,在意识到之后迅速调整过来,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眼神温柔:“小玥长大了。” “那是!”女孩骄傲地挺起胸,随即担忧地看向江白青的方向,“不过...那位漂亮姐姐看起来不太好.…..” 方景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任务目标林晨阳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江白青面前,正殷勤地递上一杯香槟。更糟糕的是,江白青竟然接过来一饮而尽。 怎么会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失陪一下。”方景越匆匆告别妹妹,快步穿过人群。 等他赶到时,江白青已经眼神涣散,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林晨阳的手正不怀好意地搭在他裸露的肩膀上。 “这位先生,”方景越一把扣住林晨阳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吃痛松手,“找我妻子有什么事吗?” 林晨阳讪笑着收回手:“只是聊聊天.…..” 方景越没再理会他,俯身查看江白青的状况。江白青的双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呼吸急促,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你喝了什么?”方景越低声质问。 江白青微微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轻哼。他的手指无力地抓住方景越的衣袖,勾了一下。 方景越立刻意识到那杯酒有问题。他一把将江白青打横抱起,白色裙摆如花瓣般散开。 “失礼了,我妻子身体不适。”他冷冷地扫了林晨阳一眼,后者心虚地别开视线,却又很快扭回来,贼心不死地紧紧盯着他们。 穿过人群时,方景越感觉到江白青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间。 “坚持住,”他低声警告,“我带你去休息室。” “……唉。” 方景越好像听见江白青叹了口气,但不敢确定:“什么?你感觉怎么样?” 江白青环着脖颈的双手微微用力,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 “没感觉怎么样。药效哪有那么快?这是我演的,你过来有点碍事了。” 方景越的脚步停滞了一下。 江白青维持着被公主抱的姿势,嘴唇微微张合着喘息,声音却格外冷静。然而在旁人看来,这完全是一个被下药后神志不清的模样。 “算了,没区别。他会来的。” 鉴于温叙明给的资料里就有不少类似于林晨阳搂着女模特往她领口里塞钞票的画面,以及刚刚简短的几句交谈,江白青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的德行。 他的手臂软绵绵地搭在方景越肩上,嘴唇几乎贴在对方耳畔:“继续走,去东侧休息室。” 第60章 “病弱”杀手(13) 方景越将江白青送到休息室门口,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的腰,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亲爱的,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倒杯水。”他的声音温柔,却故意提高了几分,确保走廊上若有若无的视线能听见。 江白青虚弱地点头,手指攥着他的衣领,像是依赖又像是挽留。方景越低头,嘴唇几乎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玩脱了。” 江白青没应声,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快走。 方景越松开手,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从容。他一转身,江白青便扶着墙慢吞吞地往房间里挪,装出一副抵抗不了药效的模样。 门关上后,他脸上的脆弱瞬间褪去,直起身,指尖在耳麦上轻敲两下:“他走了。” 耳麦里传来谢凛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你真喝了?” “当然了。”江白青冷笑,“一身白裙子,也没地方倒。” 谢凛啧了一声:“你倒是豁得出去。” “有这功夫调侃我,不如快点把任务干完走人。”江白青不耐烦地回道,“你在盯着吧,那人什么时候来?” “目测已经蠢蠢欲动了,十分钟之内。”谢凛闷笑了一声,“魅力挺大啊,比原先计划的容易多了。” “少废话,盯紧点。” 江白青往床上一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确保形象足够完美,不会露馅。 耳麦里传来谢凛的呼吸声,比平时略微急促。“他动了,正在往你这边走。”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二楼走廊有巡逻的人。” “知道了。”江白青懒洋洋地应着,拍了两下脸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在隐隐发烫,药效的确已经开始发作了,但还远不到影响行动的程度。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浮又急切。江白青立刻调整呼吸,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刚响起,他就软绵绵地倒向床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唔...好热.…..” 他故意将声音压得轻缓又压抑,却足够让进门的人听见。 林晨阳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美人裙摆凌乱,眼神迷离地蜷缩在床上,像只待宰的羔羊。 “你好,”他故作关切地走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听说你不舒服?” 江白青装作才发现有人进来,惊慌地想要起身,却又无力地跌回去。“林、林少.…..”他声音发抖,“我丈夫就马上回来!” 这样的语气,反倒让人觉得这只是个强装镇定的恐吓。 林晨阳愣了一下,笑容愈发猥琐:“别怕,我来照顾你……” 他的手刚要碰到江白青的肩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您好,江女士在吗?”谢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而平静。“是您丈夫让我给您来送醒酒茶的。” 这一下可把林晨阳吓得够呛。本以为是这女人的丈夫回来了,没想到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来打扰他。他不耐烦地回头:“不需要!” “抱歉,先生,但您刚刚拜托得很急切,所以我担心江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谢凛的语气依旧恭敬,却摆出一副不开门就不走的样子。“我就在门口,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林晨阳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开门,刚拉开一条缝,谢凛就猛地推门而入,反手捂住他的嘴按倒在地,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江白青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径直走向门口:“你处理,我在外面等。” 谢凛挑眉:“不围观?” “怕脏了衣服。”江白青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灯光昏黄,楼下的宴会厅依旧人声鼎沸。江白青靠在墙边,指尖轻轻敲击着耳麦,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动静——被闷在嘴里喊不出口的尖叫,有什么东西摔破的脆响,以及沉闷的倒地声。 “解决了。”谢凛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江白青“嗯”了一声,刚要说话,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黑衣保镖快步走来,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目的地却很明显地锁定了他所在的这一间休息室。江白青立刻垂下眼睫,装作醉酒的模样,扶着墙微微摇晃。 “你好,需要帮忙吗?”其中一人上前询问。 江白青摇头,声音还有些飘忽:“不、不用…我丈夫就在里面……” 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伸手就要去推休息室的门。见状,江白青眼神一冷,指尖滑向藏在裙摆下的匕首——虽然并不喜欢用,但关键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 “砰!” 休息室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谢凛端着托盘走出来,脸上挂着标准的服务生微笑:“两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保镖皱眉:“我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里面什么情况?” “里面没人,只有我和这位女士。”谢凛面不改色地撒谎,同时不着痕迹地挡在江白青身前。 保镖狐疑地探头往里看,江白青突然踉跄一步,整个人撞进谢凛怀里,顺势将他的托盘打翻,红酒在地上流淌出一条小溪。 尸体可以挪走,但血迹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干净的,被看见可就麻烦了。 “老公…你怎么才来……”江白青朝他伸出手,带着醉意撒娇道,“我等了好久……” 谢凛扶住他,语气无奈:“这位夫人,您喝多了。我是受您丈夫委托来照顾您的。” 江白青顺势往谢凛怀里倒,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胡说......你就是我老公......”他的声音带着醉酒的含糊,脸颊也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两个人拉拉扯扯,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屋内的情况。 见和醉酒的人怎么都说不通,谢凛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保镖解释道:“方才这位女士在房间里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她醉成这副样子,我担心她被碎片伤到,就先让她在门口稍等片刻了。” 保镖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江白青眼神迷离,呼吸急促,确实像是醉得不轻的样子。 “我...我没醉......”江白青说着就往地上滑,被谢凛一把捞住。他整个人挂在谢凛身上,白色裙摆凌乱地缠在两人之间。 “两位先生,”谢凛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你们也看见了,我本身还端着酒盘呢,就被她丈夫托付了这项任务。要不你们帮我照看一下?” 保镖对视一眼,看着江白青醉态十足的模样,又听到房间里确实一片寂静没有异响,终于摆摆手:“算了,你们自己处理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江白青立刻站直身体,眼中的迷离一扫而空。他松开抓着谢凛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演技不错。”谢凛轻哼一声,伸手将被江白青蹭歪掉的领带扶正。 第61章 “病弱”杀手(14) 他们迅速回到屋内,初步清理了痕迹。谢凛从制服内袋掏出一把精巧的银色手枪,塞进江白青手中:“你的。” 江白青挑眉,指腹摩挲着枪身上刻着的暗纹,这是他平日常用的配枪。“怎么带进来的?” “知道你喜欢用,拆成零件混在餐车里。”谢凛按下耳麦,“方景越,收尾计划。” 耳麦里传来方景越刻意压低的声音:“一楼宴会厅突然多了很多人,你们最好分开走,江白青来东侧走廊和我汇合。” 两人没多说什么就按计划行动了。 东侧走廊的灯光比主厅暗,方景越正站在拐角处等他,目光扫过江白青泛红的脸颊,“你状态不对。” “没事。”江白青拽了拽让他喘不过气的束腰,“现在怎么走?” 他们一边低声说话,一边穿过楼梯返回大厅。“我看过了,这里的保镖意外的多。出口只有正门和……” 方景越话音未落,宴会厅中心突然传来连续的枪响,不是消音手枪的闷响,而是肆无忌惮的扫射。尖叫声瞬间炸开,人群像受惊的兽群般四处奔逃。 “不是我们的人,温先生只安排了个别的狙击手监视,不会插手。”方景越脸色骤变,“还有其他组织在?” 他们停在楼梯拐角处观察着情况,混乱的人流如潮水。那些人起先都往外跑,然而冲向门口的人立刻就被敏锐地察觉然后清扫,于是便有了更多的人朝他们这个方向涌来,想去二楼寻求一个藏身的地方。 为了不被人群裹挟,两人只能逆着往下挤,方景越的身体明显绷紧了,目光不断扫向大厅方向,像在寻找着什么。 江白青靠在墙边,药物的作用让他的呼吸比平时急促,但眼神依然清明。他注意到方景越反常的焦躁,顺着他突然顿住的视线看去——大厅另一侧,那个穿淡蓝色礼服的女孩正被人群推搡着,险些摔倒。 “你妹妹?”江白青突然开口。 方景越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什么?” 江白青嗤笑一声,从小腿处抽出手枪上膛:“想干什么就去。”他朝大厅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一个人可以。” 方景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在江白青和妹妹之间游移。最终,他低声道了句“小心”,便逆着人流冲向大厅。 江白青拔枪的动作引发了周围另一波的尖叫,人们争先恐后地绕开他,慌不择路地向楼上逃去,但江白青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看着方景越的背影消失在混乱中,垂眸环视周围,发现正有几个人悄悄地包过来。因为逃难的人往往神色慌张步伐混乱,这几个人动作轻缓也就格外显眼。 他一把扯掉碍事的假发,抓了两把凌乱的头发,又顺手撕开裙摆,露出隐藏在里面的白色长裤。 知道已经被发现了,那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不再掩饰,直直朝着江白青冲过来。 “真会挑时候。”江白青喃喃自语,将高跟鞋甩到一旁。药物的效力让视野边缘泛着不自然的模糊,但握枪的手依然很稳。 最远的人被他一枪毙命,扑过来的人则被他屈身躲过,抬膝狠狠顶上其面门,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惨叫一齐响起。同时后仰避开侧面挥来的匕首,反手扣住袭击者手腕一拧。 “第三个。”江白青舔了舔虎牙,喘着粗气扯开领口,皮肤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真是没完没了了……” 他感觉药劲有些上来了,眼前都开始发花,心里愈发烦躁,但这还没完。又有人挥着刀扑过来时,他躲得慢了点,脖子被划出一道细微的口子。血顺着锁骨往下流,湿漉漉的难受。 那人趁机用手肘顶了过来。江白青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楼梯扶手上,手里的枪也脱手甩了出去。感觉到嘴里泛起血腥味,他吐了口血沫,抬脚把人踹开,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太久没有这样高强度地打斗过、身体状态撑不住的原因,江白青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就在这时,有人捡起了他失手滑落的枪。江白青费力地躲开近处的攻击,一抬眼便看见了黑漆漆的枪口。耳鸣声中,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对准了自己脑袋——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道黑影从二楼一跃而下。谢凛落地时顺势单膝跪地缓冲,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射击姿势。又是两声枪响,不远处的两人便应声倒地。他甩了甩被后坐力震麻的手腕,立刻起身拽住了江白青。 “别打了,直接走。” 一阵眩晕袭来,江白青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他喘得更厉害了,汗水顺着鬓角滑下。只能咬破舌尖,用疼痛换来神智一瞬的清醒。 “发什么呆?”谢凛扯了他一下,“走!” 江白青任由他拉着跑,药物的作用让触感变得异常清晰——谢凛的手掌粗糙,竟带着丝丝的凉意,虎口还有常年握枪握刀留下的茧。他们穿过混乱的大厅,踩过碎玻璃和血迹,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枪声。 他身上残破的白裙像披风,又像拖尾在身后猎猎飞舞。而谢凛的白衬衫早已被染上血迹,紧贴在精瘦的腰背上,黑色马甲的扣子不知何时崩开了两颗,随着动作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啧啧,有点像电影里的浪漫画面。】 系统看着满地淋漓的鲜血和处处狼藉,以及附近瑟瑟发抖、目送他们的群众:【……哪浪漫了?】 江白青在心里哼了一声。但让他没预料到的是,谢凛居然也是这么想的。 “像不像老电影里私奔的镜头?”谢凛在奔跑的过程中还有力气分心,朝他喘着气笑,“富家小姐和偷心的服务生。” 他回头时,碎发黏在额前,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在枪火明灭间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江白青闭了闭眼睛,没力气骂他。 第62章 “病弱”杀手(15) 他们一路有惊无险。看见后门的通道被堵死了,谢凛便毫不犹豫地踹开另一侧的员工休息室。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大开,风呼呼地灌进来。 “跳。”谢凛简短地说。 窗外是两米多高的落差,下面是空无一人的后巷。江白青撑着窗台跃下,落地时膝盖一软,被紧随其后的谢凛一把捞住。 “能走吗?”谢凛的声音很近,呼吸喷在他耳后。 这个动作让江白青浑身一颤,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灼烧着他的腰侧,连腿都有些发软。他咬紧牙关点点头,推开他自己站稳:“我没事。” 谢凛皱眉,但没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扔给江白青:“你先走,直接回去。” 谢凛大抵还有些扫尾的工作,江白青没拒绝他的提议。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留下来只会拖后腿,也知道以那家伙的身手根本不需要担心。 可喉咙里还是梗着什么,让他沉默片刻又开口:“别死了。” 会场的混乱已经引来了一众围观,远处传来警笛声。谢凛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巷子另一端。 江白青靠在潮湿的砖墙上缓了几秒,等呼吸稍微正常一些才迈步。巷子尽头停着谢凛的黑色机车,在昏暗的环境里泛着冷光。 他跨上车,引擎轰鸣的瞬间,听到酒店方向又传来一阵枪响。但此刻,这些都与他无关了。江白青拧动油门,机车如离弦之箭冲进夜色。 夜风如刀,将他的意识吹得清醒些许,由内散发的燥热却没有消解半分。他趴在机车上,短发湿漉漉地黏在后颈,像无数细小的火苗在灼烧。 到达基地后,江白青更是直接踉跄着摔下车,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却感觉不到疼。双手撑地,汗珠沿着发梢滴落下来。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受,只觉得嗓子里也干涩无比,头脑发昏。 他跪在地上缓了半天,直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锃亮的皮鞋停在他眼前。江白青如有所感地抬头,视线顺着笔挺的西裤往上爬。 ——温叙明正俯视着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他们沉默着走到了温叙明的办公室里,江白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过去的。 冷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疼,温叙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师,我、我不太舒服。江白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想先回去……” “我在问你话。” 江白青的呼吸急促起来,药物的作用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又敏感,心理防线也难以维持。根深蒂固的恐惧使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温叙明一把拽进怀里。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后腰,隔着衣料传来令人战栗的温度。 “没看见你之前放走的那个女孩吗?”温叙明在他耳边轻声问,声音温柔,“方景越的妹妹。” 江白青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温叙明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宠物:“你总是让我失望。”指尖顺着发丝滑到后颈,突然用力掐住,“该怎么惩罚你呢?” 江白青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几乎要挂在温叙明身上。药物的效力完全发作,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呼吸间都是灼热的气息。理智到了崩塌的边缘,只剩下本能驱使着他讨好眼前的人:“对不起…老师……” 温叙明的拇指停在他脸颊上,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烙铁烫过般。江白青无意识地用脸去蹭那只手,像只乞求爱抚的猫,渴望着更多触碰。 “老师...我……”他的声音发抖,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别的什么。 “我知道。”温叙明突然俯身靠近,近到江白青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你永远是我的,对不对?” 江白青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他僵硬地点了点头,温叙明轻笑一声,突然松开手。 江白青一下失去支撑,踉跄着向前栽去,却被另一双手稳稳扶住。熟悉的烟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恍惚地抬头,对上谢凛阴沉的脸。 “玩够了吗?”谢凛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扶着他的手却稳得出奇。 江白青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药物的作用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他本能地抓住谢凛的衣领,仰头凑上去:“别走……” 谢凛僵住了,江白青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柔软的唇几乎贴上他的喉结。温叙明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看来药效不错。” 谢凛猛地想推开他,却被对方死死缠住。江白青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只知道循着本能贴近唯一能让他安心的气息:“谢凛…帮帮我……” 他想要安慰,就和往常一样,可谢凛一直偏头躲他。 温叙明缓步走近,从背后环住江白青的腰:“你看,他根本离不开我们。”手指暧昧地划过江白青的腰线,“无论是身体……还是这里。”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 谢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江白青已经整个人贴了上来,用唇胡乱地蹭着他的下巴。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谢凛的衣领,呼吸灼热而紊乱。 谢凛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能感觉到江白青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也能看到温叙明镜片后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睛。 这个局面荒谬得令人发笑。他最在乎的人,此刻正被药物和多年的精神控制双重折磨,而他正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我带他回去。”他咬牙道,手臂收紧想把江白青拉走。 温叙明却突然扣住江白青的下巴,迫使他转头:“你想跟他走吗?”那道声音轻柔,像是真心的询问,反倒让江白青浑身一颤。 他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身体不自觉地往谢凛怀里缩,又在温叙明指尖稍稍用力时僵住。这种矛盾的撕扯几乎要将他逼疯,他既渴望着谢凛带来的安全感,却又无法违抗温叙明刻进骨子里的掌控。 谢凛将江白青挣扎的表情收入眼底,见他略微松开手,反而转头看向温叙明,便明白了那是多年来被一点点驯化出的本能反应。 “你看,”温叙明轻笑一声,“他自己都不想走。” 谢凛胸口剧烈起伏着,在对上江白青茫然的眼神时又突然泄了气。那双清透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里面盛满了连主人都不理解的渴望和恐惧。 他又哄了几句,可江白青就是不敢走,强行拽开也恐慌到了极点,险些就要崩溃。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更加亲近了温叙明几分,不仅不抵抗触碰,还顺着温叙明的话乖巧地回应他。 所有努力都以失败告终,谢凛一抬头就对上温叙明似笑非笑的眼神,怒气上头一时冲动,转身就想离开。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至少,至少别让他亲眼看到,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立刻冲过去杀了温叙明,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他的衣角突然被拽住了。 江白青仰头看他,眼神湿漉漉的:“谢凛……” 这一声叫得百转千回,谢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猛地别过脸:“别这么叫我。” “我好难受……”江白青这个时候又不管不顾地贴上来,小心翼翼地主动啄吻他的唇,“别走…帮帮我……” 他的腰身上甚至还环着温叙明的手臂,而那人只是闷笑一声,似乎并不介意江白青的行为:“你看,真是贪心。” 矛盾的、挣扎的、无法割舍的——江白青被困在两人之间,既无法彻底沉沦,也无法真正解脱。 第63章 “病弱”杀手(16) 晨光透过纱帘时,江白青睁开了眼睛。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床单上混杂着谢凛的气息和温叙明身上惯用的香水。然后是触觉,他发现自己被夹在两个炽热的躯体中间,谢凛的手臂横在他腰间,温叙明的手指仍缠绕着他的发梢。 认知到这一点的瞬间,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药物的燥热,温叙明近在耳畔的呼吸,自己崩溃的哭求……最清晰的是谢凛那双充血的眼睛。 “你确定?”谢凛当时死死掐着他的脸颊,盯着他问,“看着我,江白青,你确定要这样?” 而他回应了什么?是双手环着谢凛的脖子,把滚烫的泪水全蹭在那人颈窝里,是将灼热的皮肤一寸一寸地贴上他的身体:“别走…我害怕……” 江白青猛地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他轻轻挪开谢凛的手臂,忍着浑身酸痛坐起身。床单滑落,露出遍布吻痕的身体。锁骨处的咬痕是谢凛的杰作,腰部的手印则来自温叙明的掌控。 浴室镜子里映出他苍白的脸。热水冲刷过身体时,江白青把额头抵在瓷砖上,试图厘清思绪。 门外传来响动。他关掉水龙头,听见谢凛沙哑的声音:“……你**故意的?”接着是温叙明带着笑意的回应:“我故意什么?药不是我下的,选择是他做的。” 江白青擦干水滴的动作顿住了。是啊,选择。昨晚每一个迎合的喘息,每一次主动的索求,都是他自己在药物与欲望驱使下做出的选择。这个认知比什么都更让他呼吸困难。 当他穿着谢凛的衬衫走出浴室时,房间里骤然安静。温叙明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边喝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一遍;谢凛则半裸着靠在床头,神情阴郁,碎发垂在眼前。 江白青无视了他们两个,径直走向房门,指尖刚触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茶杯轻轻放下的声响。 “小白。” 温叙明好像唤了他一声,但江白青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他拉开门,走廊的风扑面而来,比房间里浑浊的气息清爽得多。 江白青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凛套了件外套就匆忙追了过来,猛地拽住他的手。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昨晚不该……” 江白青甩开他的手,转身时眼眶已经红了:“你道什么歉?”他的声音发抖,“是我求你的,记得吗?” 清晨的光线并不明亮,但谢凛还是看清了江白青脖子上那些痕迹——他留下的咬痕,温叙明掐出的淤青,全都明晃晃地刺着他的眼睛。 昨晚江白青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就像细小的钩子,一下下扯着他的神经。 “谢凛……” 潮红的脸,汗湿的额发,还有那双死死抓着他的手。明明中药的是江白青,可他却觉得自己才是被蛊惑的那个。 “你当时中了药。”谢凛艰难地说,“我不该趁人之危……” 江白青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尖锐的嘲讽:“谢凛,你什么时候这么虚伪了?”他逼近一步,“你情我愿的事情,现在过来道什么歉?” “看着我。”谢凛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急切,“你当时根本不清醒……” “我很清醒。”江白青打断他,“清醒到记得怎么求你c我,记得怎么——” “别说了!”谢凛一拳砸在他耳侧的墙上。鲜血从指关节渗出,他却感觉不到疼,“你知不知道我……”他的声音哽住了。 江白青呆呆地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恍惚地想,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谢凛这么慌张的时候。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他突然卸了力,偏头闭眼,朝后靠在了墙上,“就十分钟……别看我。” “好。”谢凛慢慢松开手,“我就在走廊。” 他转身时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江白青把走廊边装饰的花瓶扫到了地上。谢凛看见他跪在一地碎片中,肩膀剧烈起伏却死死咬着唇不发出声音。 几乎是本能反应,谢凛冲了过去。他甚至管不了那些扎人的玻璃渣,直直跪下来想扶江白青,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了衣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江白青的声音支离破碎,“为什么非要是我……” 谢凛僵住了。他看见江白青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看见他咬破的嘴唇渗出血丝,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偏偏是他被温叙明选中,为什么偏偏是他要承受这些。 “不是你的错。”谢凛把他搂进怀里,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江白青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谢凛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了下来,那是江白青的眼泪,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我想杀了你们。”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绝望的坦白。 “谢凛……你听见了吗?”江白青抬起头,眼底一片潮湿,“我也不爱你。我好想杀了你。” 谢凛的心疼得几乎要裂开。他收紧手臂,把江白青死死按进怀里,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嗯。”他的喉咙像是被刀割了一般,艰难地开口道,“我知道。” 江白青在他怀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笑了,笑声嘶哑,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你这算什么回答。”他低声说,缓缓推开谢凛,随后踉跄着站起来,赤脚踩过一地碎片,血痕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先别来找我了。” 第64章 “病弱”杀手(17) 虽然昨晚过得确实很爽,但对江白青这个扮演者来说也挺累的,此刻他只想回到房间好好睡一觉。而那个精神在一夕之间崩溃到麻木的杀手,也无比渴望着有一个地方能让他独处发泄。 血珠顺着脚掌滴落,在走廊地板上留下暗红的圆点。江白青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事实上也差不多,那些细小的玻璃碎片已经深深扎进了皮肉里。 但他感觉不到疼。或者说,这点疼比起胸腔里翻涌的窒息感,根本不值一提。 江白青没有回头看,但背后寂静无声,他猜那人应该还愣愣地跪在那一地狼藉中,眼睛红得像要哭出来。虽然他觉得谢凛应该没哭。他从来没见过谢凛哭。 转过拐角时,江白青终于撑不住滑坐在地,把头埋进膝盖间,黑色短发垂下来遮住脸。 他蜷缩在墙角,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却依然压不住那股翻涌而上的恶心感。 “呕……”他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但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吐不出来。他胡乱抹了把脸,发现手背上全是泪痕。什么时候哭的?他竟然毫无知觉。 江白青在这里坐了很久,好在这条走廊也没什么人经过,能让他毫无顾忌地流泪。 直到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停在了拐角处没再靠近。江白青知道是谁,他现在甚至能想象出谢凛的样子:攥紧的拳头滴着血,总是嚣张扬起的眉毛此刻肯定拧成了结,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昨晚盛满情欲和挣扎的眼睛,现在大概只剩下令他作呕的愧疚。 “滚。”江白青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别看我。” 没有回应,但脚步声同样没有响起,这告诉他谢凛还在那儿。这个认知让江白青突然暴怒,他抓起手边的花瓶就砸过去:“我叫你滚啊!” 他现在无法面对那个人,无法面对昨晚发生的一切,无法面对自己意识模糊时说的那些话。 ——“我也不爱你。我好想杀了你。” 是真心的吗?江白青自己也分不清。爱与恨的界限在他们之间早已模糊不清,就像那些交织的喘息与泪水,分不清是欲望还是绝望。 脚步声再度响起,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江白青一想到自己乞求的模样、狼狈的模样、崩溃的模样全部被收入眼底,就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保持着把脸藏在臂弯里的姿势,一言不发。 “需要帮忙吗?” 是方景越的声音。 江白青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到对方蹲在一步之外,手里拿着医药箱。日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给方景越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个不真实的幻影。 “你……”江白青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在这里?” 方景越没有回答,只是打开医药箱取出镊子和消毒棉。他的动作很熟练,仿佛早就预料到会在这里找到受伤的江白青,连一句话都没多问。 “玻璃碎片要尽快取出。”方景越轻轻托起江白青的脚踝,“会有点疼。” 第一块碎片被夹出来时,江白青咬住了嘴唇。奇怪的是,此刻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些,像是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昨天他任务一结束,就直接赶回来找你了。”方景越突然说,眼神专注在伤口上,“把我丢那儿少了掩护,半天才脱身。” 他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不过算意料之中,本来也没指望他。” 江白青知道他指的是谁。他有点想问谢凛现在在哪,在做什么,是不是还跪在那堆玻璃碎片里……但最终只是别过脸,看向窗外的天色。 “我不在乎。”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方景越的动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处理伤口,仿佛没听见这句显而易见的谎言。 当最后一块碎片被取出,方景越用绷带仔细包扎好伤口,朝他伸出手:“要我扶你吗?” 江白青盯着方景越伸过来的手看了几秒,修长干净带着薄茧,却没有他和谢凛那样遍布斑驳不堪的伤疤。 他突然开口:“能陪我去喝一杯吗?” 方景越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点了点头:“好。” 江白青换完衣服,他们去了基地外的一家小酒馆,藏在巷子深处,灯光昏黄,没什么人。江白青很少离开基地,组织里的人大多也不会在这种没有趣味的地方浪费时间,但他今天就是不想回去。 温叙明要是再因为这个罚他,那就不是人。 他点了最烈的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喉咙烧得发疼,却觉得痛快。方景越没拦他,只是偶尔抿一口自己杯里的酒,安静地坐在对面,像一道影子。 “你知道吗?”江白青撑着下巴,眼神已经有点涣散,“有时候我真想一把火烧了那个地方。” 方景越没接话,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看着他。 “老师不喜欢我溜出去玩,小时候和谢凛没少被罚过。”江白青嗤笑一声,“不过现在他要是敢罚我,我就——” 他顿了顿,突然又泄了气,“算了,他能拿我怎么样?” 酒液在杯子里晃荡,映出他模糊的倒影。江白青盯着看了很久,忽然抬头看向方景越:“你和他们不一样。” 方景越微微偏头:“哪里不一样?” “你好像不会生气,什么要求都答应。”江白青说,“嗯……看来条子也没那么讨厌。” 方景越沉默了一会儿:“你喝多了。” “可能吧。”江白青笑了一下,又灌了一口酒。他盯着方景越的侧脸,忽然鬼使神差地问:“那你能吻我一下吗?” 方景越的动作顿住了。 “好吧,”见他久久没反应,江白青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看来也不是什么要求都答应。” 方景越静静看着他,眼神清明:“你希望我吻你吗?” 江白青没回答。他沉默着握紧酒杯,最后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烧得他喉咙发疼,可再疼也盖不过心里那股彻骨的冷。 “算了,”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该走了。” 方景越跟了出来,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你醉了。”他说。 江白青没理他,继续往前走,脚步虚浮。方景越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江白青甩开他的手:“不用。” 可下一秒,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方景越一把捞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扶住。 “……为什么?”江白青闷闷地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管我?”他抬起头,“明明只是合作关系,做完任务你就能轻松回去了,不是吗?” 方景越看着他,忽然抬手,拨开了江白青被夜风吹乱的额发,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随后俯身。 就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唇上。他的手掌托在江白青的脑后,动作缓慢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 江白青不自觉地闭上眼,酒精和体温交织,让他恍惚间有种被珍视的错觉。 ——和温叙明的施舍不一样,和谢凛的侵略也不一样。 当方景越退开时,江白青还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方景越替他拢了拢衣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去吧。” 江白青没动,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方景越。” “嗯?”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跟你睡呢?” 心跳骤停。 方景越看着他,眼神深得看不清情绪。良久,他轻轻掰开江白青的手指,语气平静:“你喝醉了。” “我没醉。”江白青固执地说。 “那就更不行了。”方景越淡淡道,“你想找的不是我,只是逃避。” 江白青僵住了。 方景越转身往前走,声音飘在风里:“走吧,一起回去。” 江白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 “方景越。”他喊。 前面的人回了头。 “我记得你以前还要更阳光些,是不是被我们传染了?” 方景越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居然承认了:“可能有一点。” 其实不是的。他的性格本身也没有那么活泼。但江白青就像一潭死水,除去表面被风拂起的波澜,骨子里却是沉寂的。方景越看不下去,便刻意让自己更明亮些,笑容更灿烂些,说话更轻快些。 仿佛只要他足够热烈,就能融化对方身上那层经年累月的寒霜。可后来他发现,对于习惯了黑暗的人而言,太过明媚的光亮只会灼伤眼睛。 江白青笑得更厉害了,笑得眼眶发红。他摇摇晃晃地跟上去,一把勾住方景越的肩膀,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那就同类人一起走吧。” 第65章 “病弱”杀手(18)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白青和谢凛就像两个陌生人,再没有过半分交谈。偶尔避无可避地擦肩而过,也只拿对方当作空气。 但江白青知道,谢凛在看他。 每当他背对着谢凛时,都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沉沉地压在他背影上,灼热又压抑,像是要把他烧穿。可等他回头,谢凛早已移开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那荒唐的一晚并不是谢凛的错,但他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 江白青烦躁地站在训练场的角落,冷眼看着远处的谢凛一拳砸在沙袋上,指节渗出血丝,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挥拳。 “再这么打下去,他的手会废。”方景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白青没回头,只是冷笑:“关我什么事?” 方景越走到他旁边,目光同样落在谢凛身上,微微偏头:“你明明在意。” “你又知道了?”江白青转身就走,“走了,去吃饭。” …… 他和方景越走得越来越近。 基地里的人渐渐注意到这一点,私下议论纷纷。毕竟方景越向来温和友善、人缘极好——出于打探消息的需求,而江白青除了谢凛几乎从不和别人交流。现在两人突然凑到一起,难免引人猜测。 有人开玩笑地问方景越:“你把少主的位置顶了?牛啊!” 方景越只是微笑着扫了对方一眼,那人立刻噤声。江白青倒是无所谓,甚至故意在众人面前和方景越勾肩搭背,笑得漫不经心:“怎么,不行?” 他知道这群人话里有话,但他偏要这样来麻痹自己。 可谢凛的反应让他更加烦躁。 那个曾经一点就炸的疯子,现在竟然只是沉默地看着,就好像……他已经不在乎了。 江白青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 谢凛站在监控室,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江白青和方景越并肩离开的背影。 他的表情很平静,可指间的烟已经被捏得变形。 “看够了吗?”身后传来温叙明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嘲弄,“再盯下去,监控屏都要被你烧穿了。” 谢凛没回头,只是冷冷道:“关你屁事。” 温叙明低笑了一声,走到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屏幕,意味深长道:“怎么,被抛弃了?” 谢凛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他侧头看向温叙明,忽然也笑了,眼神阴鸷:“温叙明,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敢杀你?” 温叙明挑眉:“哦?不然呢?你要是敢的话最好了,我不介意。” 谢凛没回答,只是抬手把那根捏烂的烟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前,轻飘飘丢下一句:“等着看吧。” 他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来,不甘心地捶了一下墙。温叙明带着笑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你杀了我,他第一个恨的就是你。” 他知道温叙明说的是对的,至少在刚动完手之后的那段时间一定会变成这样。 江白青依赖温叙明。是那个人把他从最肮脏的泥潭里捞出来,给了他名字、身份、活下去的理由,以及日复一日的教导。哪怕江白青再怎么努力,一时半会也摆脱不了这种扭曲的依赖。 就像谢凛自己一样。 那年他十四岁,温叙明把他按在书房的地板上,手指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墙上那张全家福。 ?“还记得这张脸吗?”温叙明笑吟吟地指着照片里温柔笑着的女人,?“你妈到死都以为我是她最贴心的弟弟,在绝望之中把你托付给了我。” 温叙明?是被他家收养的怪物。 ?“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放火烧了这栋房子。”温叙明的拇指擦过谢凛的眼角,?“你妈是唯一一个逃出来后还回来救我的人。” 谢凛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发疯的,怎么把刀捅进温叙明的肩膀,又怎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按在地上,像对待一条不听话的狗。 ?“你杀不了我。”十九岁的温叙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血顺着指尖滴在谢凛脸上,?“因为你是我养大的。” 他知道温叙明有恃无恐的原因。 那个疯子根本不怕死,甚至觉得被自己养出来的东西反咬一口很有意思。一面给他们施舍、洗脑,一面又期待着他们露出獠牙的那一天。 他被温叙明圈养了五年,然后挣扎了七年多,直到看见江白青和他走上了一样的路才终于提起反抗的心思。 谢凛想,等到温叙明死了以后,如果江白青真的想杀他,他大概也会心甘情愿地把枪递过去。毕竟那人娇气,不喜欢血溅到身上,那就不能用刀捅了。 他站在武器库的阴影里,指尖轻轻抚过一把匕首的刃口。刀锋冰冷,映出他阴翳的眼睛。 “快了。”谢凛低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某个不在场的人承诺。“再等等。” 他不需要太多准备,也不打算牵扯上江白青。杀温叙明这件事,他早就想过无数次,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演练过。 唯一的问题是时机。他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一个能让温叙明毫无防备、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时机。 门外传来脚步声,谢凛迅速将匕首藏进袖中,转身隐入黑暗。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江白青。 谢凛的呼吸微微一滞。 江白青似乎没发现他,只是径直走向某个柜子,取出一把手枪,熟练地检查弹匣。他的动作很专注,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 谢凛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少数几次碰见的时候江白青也是这样,皱着眉检查武器,嘴里还抱怨着“这破枪一点都不好使”。 那时候的江白青还会和他拌嘴,而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正当他躲在角落默默出神的时候,江白青放下枪,忽然开口:“出来吧。” 谢凛一怔。 “我知道你在。”江白青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藏身的阴影,“躲着有意思?” 谢凛沉默了几秒,终于走了出来。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凛扯了扯嘴角:“和你没关系。” 江白青挑挑眉,“哦”了一声,随手拣起一把枪走向门口。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声道:“别做蠢事。” 谢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神逐渐暗沉。 ——蠢事? 不,这是早就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