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替弟从军,归来被夺军功》 第11章 陈圆圆! 往前追了大约三里地,楚轩却始终没有追上陈癞子。 王一飞捂着流血的肩头,眉头紧锁,“奇怪,怎么跑没影了?” 楚轩扫了眼两侧的山林,淡淡的回道: “再往前追一里,如果还没发现陈癞子,咱们就回去带人检查沿途的山路。” “你的意思是......陈癞子弃马上山了?” 就在这时,一驾马车就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 楚轩目光一凝,狠狠抽了一记马鞭,胯下的马儿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前方。 驾车的虎子光着膀子,马车的后头装着两个大木桶,在这荒山野岭里显得颇为诡异。 楚轩盯着虎子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见来人手持兵刃,浑身浴血,虎子顿时心头一惊,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我......我是行商。” “哼!狗屁行商!看着他,我去看看木桶里都是些什么。” 楚轩翻身下马走到木桶旁,他才刚站定,木桶里就发出了沉闷的呜呜声。 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森然起来,瞥向虎子,冷声询问:“里面有人?你是人牙子?” “好小子,胆子不小嘛!”王一飞眼一瞪,直接给给虎子一巴掌。 虎子的嘴角流下一抹嫣红,浑身抖得像筛糠,《大明律》设有专条明令禁止人口贩卖,犯者轻则流放,重则凌迟。 他想跑,奈何王一飞的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楚轩转身跳上马车,一把掀开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 映入眼帘的场景顿时让他气血上涌,只见两名少女衣衫褴褛的蜷缩着。 两女的对面,则是光着身子、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汉子。 “吴德彪!”楚轩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你们搞的鬼!” “滚出来!”楚轩说着,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出来,然后随手往地上一丢。 吴管家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少爷,大少爷,这都是老爷的命令,我就是个办事的,你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放了你?放了你,然后给老家伙通风报信?”楚轩说着,抬刀指向吴管家面门。 吴管家闻言,头磕得更快了, “大少爷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陈癞子想要追杀你,要不是我千方百计拖延时间,早两天你们就被追上了。” 楚轩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哦?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咯?” “岂敢岂敢,这都是我该做的,大少爷,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吴管家停下磕头,小心翼翼的瞥向楚轩,想要观察对方的脸色。 楚轩的笑愈发和善, “说说看,什么秘密,如果这个秘密的分量够大,那就说明你不会站在老家伙那边,我姑且可以饶你一命。” “此话当真。” “我楚轩从不骗人。”说这话时,楚轩的表情十分真诚。 吴管家深吸一口气,语气急促的说道: “陈癞子只是老……老家伙派来堵大少爷后路的,真正杀招是巡城司,按他们的脚程,走官道,现在应该快到重庆府了,他们会在你们前往石柱的路上布下埋伏。” 楚轩露出了疑惑之色:“巡城司跨府办案,这不合规矩吧?” 吴管家伸手指了指天,压低了声音回道:“在这四川地界,巡抚刘大人就是天,有刘大人的文书开路,他们哪都去得。” 楚轩平静的点点头,“这个秘密还行。” 吴管家见状大喜过望,“那……大少爷,我可以走了吗?” 楚轩笑着回道:“当然可以,我这就送你上路。” 唰! 一刀横劈,寒光闪过,吴管家顿时瞪大了双眼,脸上惊喜的表情定格了。 楚轩一脚踹倒吴管家的尸体,留下一句: “我骗你的。” 随后再次跳上马车,掀开了另一个木桶,另一个木桶里依旧是两名女子。 最让楚轩气愤的是,其中一名女子看上去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 他阴沉着脸,回头朝王一飞冷冷的吩咐: “王叔,杀!” 王一飞闻言,二话没说直接手起刀落。 “不要!” 求饶声戛然而止,王一飞的力道明显比楚轩大得多,这一刀下去,直接让虎子尸首分离。 远处的山头,陈癞子捂着胸口趴在地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直到虎子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陈癞子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自语了一句: “王一飞……楚轩……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至此,陈癞子带来的山贼全军覆没,独留他一人苟且偷生。 …… 楚轩带着救下的女子回到最初的山谷,他正准备呼唤隐藏起来的捕快,陈丰毅就跳了出来惊呼道: “邢沅?!” 接着便小跑着来到楚轩几人的身边,仔细辨认了一番后,他一把抱起小女孩,脸上露出了关切之色, “邢沅,真的是你,你爹你娘呢?” 小女孩本来还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神情,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姨父,爹爹娘亲都被坏人杀了,呜呜……” 陈丰毅的额头青筋暴起,声音里也夹杂着一丝怒意:“谁?是谁干的?” “呜呜……家里突然来了一伙坏人,杀了爹爹娘亲,然后把我掳走……大哥哥救了我,杀了坏人。” 陈丰毅见邢沅小手指向楚轩,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 “多谢恩公为我妹妹、妹夫报仇!我……我想……” 见对方支支吾吾起来,楚轩笑着将其扶起,“你想带着侄女一起走?当然可以。” “多谢恩公!” 小插曲过后,楚轩唤来捕快,开始安排起正事:“三人一组,我和王叔一人带两个,进山找那跑掉的陈癞子,对方武艺高强,一旦发现异常,第一时间引爆铁蒺藜求援。” 安排完接下来的行动后,楚轩正准备上马,陈丰毅对邢沅所说的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沅儿,既然你以后跟着我,为免遭人口舌,你以后就随我姓吧,陈沅……不好听,沅沅……唔,你以后就叫陈圆圆吧!” 楚轩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震惊的看着依偎在陈丰毅怀里的小女孩。 第12章 啊!哦!呃!伊!屋!淤! “陈圆圆!” 楚轩惊呼出声,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崇祯二年,八岁,年纪倒是对得上…… 也都是父母双亡,随姨父改姓。 可……陈圆圆不是江南人士吗? 怎么跑四川来了? 陈丰毅见楚轩表情异常,又喊出了侄女的新名字,顿感好奇: “恩公怎么了?圆圆这个名字有何不妥?” 反应过来的楚轩表情一缓,笑着解释: “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个故人,刚好名字就叫陈圆圆,刚才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有感而发而已。” 陈丰毅露出了了然之色,“原来如此,那……要不我再重新起个名?” 楚轩连忙摆手, “不用,就这个名字吧,挺好的。” 说罢,他再次看了眼陈圆圆,陈圆圆胆子很大,再加之楚轩救过她,此时也同样朝楚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笑容跟未干的泪痕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轩暗自摇头,决定等回来再问问陈丰毅的祖籍。 楚轩和王一飞翻山越岭,这一找就是大半天。 人没找到,却找到死在山沟里的马匹。 马肚子上插着王一飞的黑色长枪,看样子陈癞子为了摆脱追击,逃走后不久就杀马上山。 楚轩看着马的尸首,叹息一声:“看来,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王一飞将长枪拆解,见楚轩转身离去,连忙追问:“现在去哪找?” 楚轩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说道: “不找了,估计已经跑远了,这个人很果决,自知身负重伤下,骑马逃不掉,果断杀马改步行,在那样的生死关头做出这种决策,实非凡人。” 王一飞快步赶上,面露急切之色: “等他再回来,估计又免不了腥风血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陈癞子,此人武艺超绝,为人心狠手辣,甚至还略懂练兵之道,这从他带出来的山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凡。 楚轩看出王一飞的顾虑,安抚道: “原本我也跟你有一样的担忧,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短时间内,他不敢再来找咱们。” 闻言,王一飞露出不解之色:“为什么?因为受伤吗?贤侄你可别小瞧了他,那种程度的伤势,对他来说,最多半年就能痊愈,到时候……” 楚轩摇摇头:“伤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我确认了他是沈卫国派来的,甚至还派了管家随行,你可别小瞧了那个吴管家,他在沈府的地位可不低。” 王一飞也不傻,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管家死了,同行的贼头却活着,陈癞子绝对不敢回去找沈卫国。” 楚轩点点头,“对,他甚至都不敢回青城山,一旦被沈卫国发现他独自返回,肯定会认为他叛变了,届时派兵剿匪就是顺手的事,毕竟陈癞子这次寻仇,肯定是精锐尽出,官兵去了就是捡功劳。 得罪了成都知府就等于得罪四川巡抚,他又是山贼,不能像我们一样投奔秦良玉,这四川再无他的立足之地,唯一的生路就是出川。” 说到这里,楚轩开始回忆起明末清初的四川历史,虽说他的学科不是专门研究历史,但出于对历史的兴趣,他对于一些大小事件倒是记得很深。 搜尽脑海,他也没找到历史上有个叫陈癞子的山贼。 想着想着,众人回到了马匹旁。 楚轩跨上马,看了眼远处的山头,心底想到: “不知道我的出现,把你逼出四川,会不会让你在史书上留名呢?” 楚轩想着想着,心底竟隐隐升起了一丝期待。 片刻后,楚轩几人再次回到山谷营地。 汇合后,他们没再停留,立刻按原计划起程赶往重庆府。 “你们的父辈定居四川前,是哪里人?” “苏州。” 楚轩恍然大悟。 全对上了,陈圆圆祖籍确实是江南,只是到了父辈因为生计问题来到了四川。 后面她为了在梨园站稳脚跟,就编了个苏州户口。 其实想想倒也合理,毕竟无论在明朝还是在几百年后,江南女子给人的印象都好过川渝女子…… 现在想来,那些关于她被姨父卖到青楼的传闻估计也是假的,毕竟青楼女子除了卖身卖唱就是卖惨。 父赌母病弟读书对应古时候被家人卖到青楼,何尝不是别样的异曲同工,惹人怜爱。 楚轩看着把头枕在王嫣儿腿上的陈圆圆,暗暗想道: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楚轩现在很好奇,没了陈圆圆,吴三桂还会不会放清军入关呢? 从得知陈圆圆确实是历史上的那后,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让她再走原来的老路。 至于说如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很简单,教她读书。 接下来的行程,多了陈圆圆这个开心果,队伍里的欢声笑语也渐渐多了起来。 在将被掳的另外三名女子送到镇上后,楚轩便开始了他的授课计划。 “啊!哦!呃!伊!屋!淤!” 陈圆圆一本正经的捧着一摞纸大声朗读,反观一旁的王嫣儿则是一脸黑线,听着对方读的那些晦涩的词,她忍不住朝楚轩小声问道: “大哥哥……你这教的都是些什么?我以前偷偷听夫子讲过课,不是这样的啊!” 楚轩正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瞧那上面的内容,分明就是汉语拼音字母表, “你不懂,这才是正规教学,你想学吗?想学也跟着一起学。” “啊?我也可以吗?可……可我年纪不小了,这时候学,还来得及吗?” 楚轩写下最后一笔,旋即将一叠纸拍到王嫣儿的手心,鼓励道:“当然可以,只要你相信我教你的东西。” 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符,理智告诉王嫣儿,这些都是鬼画符,可爱情马上就冲昏了她的头脑,“我相信!” 楚轩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傻瓜。” 接着,他便把目光投向陈圆圆,“圆圆,你都学会了吗?” 陈圆圆鼓着腮帮,自豪的点点头,“老师,我都学会了,是要默写吗?” “默写的事,晚点吧,你先教教你嫣儿姐姐,她还没入门呢?也相当于复习功课了。” “嗯嗯!嫣儿姐姐,跟着我读,啊!哦!呃!伊!屋!淤!” 第13章 茶肆巡城司 重庆府,两江交汇之地,千帆竞发,商贾云集。 嘉陵江与长江浊浪翻涌,号子声与浪涛声交织,盐船、粮舸、客舟挤满码头。 楚轩将一封信递给王一飞,叮嘱道: “按原计划,你们有路引,走水路先行一步,没有路引的继续跟我走山路。” 王一飞珍而重之的将信塞进怀里,带着王嫣儿登上甲板。 王嫣儿依依不舍的望着楚轩,楚轩笑着挥手道别: “一路顺风!” 王嫣儿的眼里满是担忧,“大哥哥,你也是,注意安全!” 待船驶远,楚轩转身对陈丰毅道:“走吧!咱们还有不少路要赶。” 王一飞和捕快们当初为追捕楚轩,随身带了路引。 王嫣儿的路引则是楚轩趁着追击的命令还未扩散时,带着对方在户房办理的。 如今没有路引的只剩楚轩、陈丰毅和陈圆圆三人。 他们轻装简行,只带了几枚铁蒺藜防身,其余物资全交给王一飞,行进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楚轩三人的路线是从重庆出发,经涪陵、丰都、忠州,最后抵达石柱,大约需要七八天。 而走水路的王一飞一行人,则乘船沿长江东下至万州,再转陆路南下石柱,时间上要快上不少,五天左右即可抵达。 ...... 七天后,石柱西北部山区盐茶私贩小道。 茶肆。 伙计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咱们在这都蹲了五天了,那小子一直不露头,难不成咱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少说两句,沈大人很重视这件事,楚轩和王一飞只要没露头,咱们就不能撤。” “咱们还算好的,沈大人在涪陵调的团练才惨,风餐露宿,连个遮风挡雨的地都没有。” “王一飞我倒是认识,可这楚轩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这么大动干戈......” “嘘!别说了!来人了!” 风尘仆仆的三人走进茶肆,来人正是楚轩、陈丰毅、陈圆圆。 陈丰毅一进茶肆就一屁股坐下招呼道: “呼!终于有落脚点了,伙计,三碗茶,再弄点吃食。” 一名伙计懒洋洋的把抹布披到肩上,语气不善的对来人说道: “咱们这只有茶水。” 闻言,楚轩目光一凝,环视一圈后耸了耸肩,“那我上别的地方找找。” 说罢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就在此时,原本躺在藤椅上的中年伙计卢大勇开口喊了声: “客官,别急着走啊,天干物燥,来,先喝碗茶。” 接着他便起身招呼手下开始沏茶。 楚轩笑了笑,只好重新坐下。 随行的陈丰毅搞不清状况,笑呵呵的接过茶水,还道了声谢。 就在他准备喝下之时,突然感觉脚踝被人踢了一下。 低头一瞧,就见楚轩的手藏在桌下,左右晃了晃。 陈丰毅只是见识短,并不傻,结合这些天的耳濡目染,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家黑店。 回过神来的陈丰毅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然后将陈圆圆揽在怀里。 卢大勇见他们都不喝,也不恼,毕竟这里南来北往的商客不少,世道也不太平,出门在外有提防很正常。 他笑着问道:“怎么?怕我们下药?” 楚轩抱拳回道:“不敢,阁下这里应该不是普通茶肆吧?俺还没见过哪间茶肆配十几个伙计。” 卢大勇没有回答楚轩的问道,转而皱眉反问:“你这口音......哪里来的?” 楚轩微笑回应:“俺是山东人,来这投奔亲戚。” 从发现这不是普通茶肆后,楚轩说话就操着一口地道山东腔。 前世的方言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卢大勇撇撇嘴,他在成都府的时候没见过楚轩,如今手里也只有一张简易画像。 画像与眼前之人确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他突然开口留人的原因。 可如今一听对方讲山东话,顿时没了兴致,摆了摆手骂道: “不喝茶就滚蛋!” 闻言,楚轩和陈丰毅立刻起身往外走。 就在陈丰毅长舒一口气时,陈圆圆小声嘀咕了一句:“姨父,我口渴。” 茶肆里很安静,陈圆圆这微弱的声音传入卢大勇的耳中,宛如晴天霹雳。 他立刻就想起刚才三人进来时,陈丰毅说的明明就是四川土话。 三人同行不走官道,两个四川人一个山东人,怎么看都不正常。 他快步追上楚轩,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冷声问道: “留步,小妹妹,他俩是你什么人?” 楚轩偏过头看了眼肩上的手掌,手背上布满了老茧,一看就是长期练拳结出来的。 下一秒,楚轩从怀里匕首,动作快如闪电的扎向卢大勇的手腕。 卢大勇早有防备,即便楚轩的动作幅度微不可查,可抬手时肩头的耸动立刻就让他警觉起来。 他手腕一翻一缩,擦着刀尖躲了过去。 见偷袭不成,楚轩回身一踹,身后顿时传来了一声闷哼。 然后他便借着反作用力朝前狂奔,同时朝陈丰毅喊道:“快跑!前面不远就是冷水关了!” 冷水关就是重庆府与石柱土司辖区的分界隘口,地势险要,两侧山岭夹峙。 那里是秦良玉的地头,只要到了那里,危机就能解除。 陈丰毅很机灵,他刚瞥见楚轩拔刀,立刻会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虽然他还抱着陈圆圆,此时却跑在了楚轩的前头。 三人一路狂奔,身后的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道破空声传来。 常年身处辽东战场的楚轩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弓弩! 他下意识脑袋一歪,一支箭矢便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他顿时心头一惊。 不同于刀剑这种江湖常见兵器,私藏弓弩可是谋反之罪。 身后追兵身份已经显而易见。 吴管家所说的成都府巡城司! 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后,楚轩迅速点燃一枚铁蒺藜往身后用力一抛。 从没见过铁蒺藜威力的巡城司,看着飞来的竹筒微微一愣。 心道对方是不是傻了,拿竹子砸人,还丢得这么没准头。 铁蒺藜落地后滚了几圈,跑在最前面的卢大勇都懒得多看一眼,还在自顾自的重新装填箭矢。 第14章 前有狼后有虎 就在新的箭矢装填完毕的那一刻,他脚边的铁蒺藜炸开了。 轰! 卢大勇先是眼前一白,接着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 他躺在地上,耳畔嘶鸣,身上没有一点知觉。 片刻后,巨大的疼痛将他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身上布满了血迹,随手撕开一处伤口上的衣服,就见伤口处有一枚生锈的铁片。 铁片大半截深深扎进皮肉里,仅留一小截尖角裸露在外。 这样的伤口身上还有七八处。 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了。 手下的卫兵围在他的身边,他强忍着疼痛,气愤的骂道: “都围着我干什么?追啊!那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楚轩!” 众人面面相觑,可谁都不敢开口。 “哼!扶我起来!” 在卫兵的搀扶下,卢大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起身。 此时他才看清自己的双腿。 只一眼,他就心底一凉。 血淋淋的双腿下,左脚脚掌已经不翼而飞。 右脚也染红一片,小腿血肉模糊。 震惊过后,是无尽的愤怒。 好在他还没被愤怒冲昏头脑,扫视一圈后,卫兵们惨白惊恐的表情尽收他的眼底。 巡城司平日里也没少舞刀弄枪,火器也见识过,可小小一根竹节却能有如此大的威力,简直闻所未闻。 卢大勇此时已经收起了贪功的心思。 眼下什么任务,什么功劳,都不重要了,报仇才是第一要务。 他拿出一节铜管,咬牙切齿的说道: “放信号!提醒前面的团练堵住他们的去路!” …… 楚轩和陈丰毅坐在地上不停喘息,正当他们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之时,天上却炸开了一朵烟花。 陈丰毅抬着头喃喃道:“这是什么?” 楚轩目光闪烁,声音听不出喜怒:“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陈丰毅闻言,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楚轩撑地起身,解释道:“他们在搬救兵。” “啊!那赶紧跑吧!”说着,陈丰毅就抱起陈圆圆准备继续逃跑。 却不料刚迈开腿就被楚轩给拽住了, “他们这时候放信号搬救兵,就说明前面还有埋伏,因为耽误了这么久,从我们后面追已经不可能追上了。” 陈丰毅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那怎么办?这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陈圆圆此时也明白了事态的严峻,她不非但不哭不闹,还伸手为陈丰毅拭去汗水,劝慰道: “姨父别担心,大哥哥肯定有办法,对吧?” 楚轩并没有气恼陈圆圆刚才的无心之失,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 “呵呵,你这个小机灵鬼还真猜对了!” 在陈丰毅期待的目光中,楚轩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咱们慢慢摸回去。” …… 卢大勇被手下卫兵抬回了茶肆。 初时的麻痹感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痛。 卢大勇坐在藤椅上,死死咬着抹布,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脸颊滑落。 看着手下为自己包扎小腿,卢大勇心如刀绞。 没了左脚,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随着一枚枚铁片从他的身体里取出,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晕死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之时,茶肆里已经多了一批外人。 看清来人后,他面露狂喜,“徐兄,人抓到了?” 他口中的徐兄便是这批团练的首领,获得了朝廷封号的团练使徐有为。 他现在只求楚轩千万别死,不然他的气可就没地方撒了。 却不料徐有为斜了他一眼,冷漠的回了两个字: “没有。” 卢大勇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怂了?你可是带了一百多团练,还怕他们两大一小?” 徐有为冷哼一声,抬手指向卢大勇的下半身, “哼!怕倒是不怕,只你这腿给我提了个醒,怪不得会给我发信号,我道你小子哪有这么好心让功劳,感情是明知有坑还等着我跳。” 卢大勇闻言,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么说……你把他们放了?” 徐有为吹胡子瞪眼的骂道: “放个屁!老子一路过来,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不过还好没遇到,要遇上了估计我现在也跟你一样躺在这里了,你小子没安好心啊……” 卢大勇瞳孔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抬手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 思忖片刻后,他语气急促的说道: “楚轩应该是猜到前面有埋伏,然后就往回跑了,你赶紧派人沿途再搜一遍,他很可能就躲在附近。” 等了好一会儿,见徐有为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卢大勇忍不住催促道: “还等什么?等天黑就更难抓了。” 徐有为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还拉了根板凳坐到卢大勇的身侧,他皮笑肉不笑的念叨了一句: “你怎么不让你的人去搜,我这班团练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原本还对没抓到楚轩捶胸顿足,一到茶肆,听说了卢大勇的受伤经过后,他立刻就有了撤退的心思。 卢大勇怒火中烧,却不好发作,毕竟人家可是带了一百多团练出来的,自己一旦跟他起冲突,估计手下卫兵第一件事就是出卖他。 想到这里,卢大勇退了一步,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这样吧,我们出十个,你也出十个,都是先锋不分高低,大家放心,楚轩的包裹很瘪,炸雷肯定不多,说不定已经用光了,徐兄,要是对方还有,估计你也活不到这里。” 徐有为头脑简单,听卢大勇这一分析,觉着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便犹犹豫豫的答应了下来。 很快,徐有为便点齐人马。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之时。 突然,地面震颤起来,接着便有一帮手持长枪的士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这些士兵多着土布短衣,缠头巾,衣着并不统一,看着像是农民起义军。 他们持白蜡杆长矛,矛头带钩,有些还配了腰刀、盾牌。 第15章 白杆兵 待到看清他们手里的白蜡杆长矛时,徐有为呼吸一滞。 陆大勇身为成都府巡城司指挥使,平日里鲜少与其他州县打交道,自然不清楚这身装扮意味着什么。 可徐有为不一样,他是涪陵团练使,又怎会不认得自家邻居? 这群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叛军乱匪! 徐有为忍不住惊呼:“这是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 此时的白杆兵虽已小有名气,但还远没到举世皆知,史书留名的地步。 真正崭露头角的时机还得从崇祯三年进京勤王开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徐有为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白杆兵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待到白杆兵来到近前,他一眼望去,发现竟然看不到队伍的尽头,不由心底一阵发寒。 他攥紧拳头给自己壮胆,陪着笑朝带队之人打了声招呼: “我们是涪陵团练,敢问军爷可是宣慰使秦大人麾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来人板着脸点头回应:“嗯,你们在这干什么?有没有看到两个男的带个小女孩?” “两个男的......带个小女孩?” 徐有为搓着下巴,他没见过楚轩,自然不知道对方的目标跟他一致。 陆大勇一直关注着这边,听到白杆军将领的问话后,惨白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血色,他当即招呼手下把他抬到白杆军的面前, “军爷!你们找的人......咳咳......是不是叫楚轩?” 说完,一脸期盼的看着白杆军将领。 白杆军将领上下打量着陆大勇,目光锐利,“正是,你见过?” 陆大勇笑着回道:“岂止见过,在下成都府巡城司指挥使,也是奉沈大人之命来此缉拿要犯,没想到沈大人居然连宣慰使大人都请动了,为了抓这小子,还真是劳师动众。” 白杆兵将领眼中寒芒一闪而逝,皮笑肉不笑的追问:“哦?这么说,你们聚集在这里,是有他们的消息?” 徐有为见双方目标一致,哪会放过跟白杆兵拉关系的机会,连忙凑上前见缝插针的说道: “陆指挥使刚才跟那小子干了一仗,被那小子阴了,我接到消息就带人赶来,领着百十号团练搜遍了附近山头都没找到人,就剩这座山没搜。那小子八成是发现我在围堵,又掉头逃回来了。” 陆大勇见徐有为揭他的短,气急之下就欲争辩,猛然间发现白杆兵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细看之下,他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就想到了临行前沈大人的叮嘱:“千万别让楚轩他们踏进石柱地界!” 他下意识伸手往后摸去,却发现佩刀落在了茶肆里。 冷汗不经意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白杆兵队伍里,王一飞捏了捏鼻子嗤笑一声:“嘁!被认出来了啊!没意思,本来还想多玩玩,祥麟,动手吧!” 白杆兵将领马祥麟二话没说就抬脚后踹枪杆,枪身借力一横,下一秒枪尖就扎进了徐有为的肚子。 徐有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搞蒙了,吐出一大口鲜血后,他的双手死死抓住枪杆,看向马祥麟的目光有些茫然:“军......军爷,为什么?” 马祥麟双手一搓,枪尖在徐有为的肚子里一阵翻搅。 “呃啊!” 徐有为惨叫一声,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他抱着马祥麟的白杆枪,至死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杀自己。 徐有为死了,他带来的团练立刻乱作一团,嘈杂声,兵器掉落声响成一片。 胆小的甚至已经在偷偷往后退了。 看着惨死的徐有为,陆大勇顿感兔死狐悲,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朝马祥麟质问: “大家都是大明军队,何至于手足相残?这是宣尉使大人的命令?” 马祥麟抽出染血的白杆枪,抬枪指向陆大勇,冷声道: “有什么问题,下去问阎王吧!” 陆大勇瞳孔一缩,高呼: “慢着!宣尉使大人真要保那楚轩?他可是成都知府沈大人亲签的要犯,而且还有巡抚刘大人督办,宣尉使大人这么做,有考虑过后果吗?” 就在此时,楚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你该想想下辈子投胎当牛还是做马。” 噗嗤! 楚轩话音刚落,马祥麟就用行动回答了陆大勇的问题。 这一枪精准的扎进陆大勇的喉咙,巨大的力道压垮了藤椅,直接把他钉在了地上。 巡城司卫兵的素养明显要比团练高,见自家指挥使被杀,其中一名卫兵当即高呼: “白杆兵造反了!团练的兄弟们别怕!平反的功劳就在眼前!随我……杀!” 随着他这一声喊,立刻就有团练蠢蠢欲动起来,白杆兵眼看局势失控,在马祥麟的授意下立刻展开镇压。 转眼间,两方人马就战作了一团。 反观那群巡城司的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和这群人一同消失的还有王一飞…… 楚轩皱眉看向战场,默默掏出一枚铁蒺藜点燃。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扔向人堆,而是朝一处空地扔去。 铁蒺藜巨大的轰鸣声炸响,引得交战的双方同时罢手看去。 趁此机会,楚轩抬高了声音喊道: “都住手!散开!刚才都是误会!大家都是大明的子民,别伤了和气!” 片刻的停手并不代表战局的结束。 白杆兵依旧持枪蓄势待发,与之相对的团练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楚轩无奈,缓步走向马祥麟,从怀里拿出最后一枚铁蒺藜交于对方后,自报了家门: “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楚轩,现在,可以停手了,贼首已经伏诛,再拼下去,只会造成无谓的伤亡。” 战局虽然仅仅持续了十多秒,可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团练那边已经死伤了十余人。 白杆兵这边还好,基本没有战损,可刀剑无眼,楚轩担心再打下去万一死伤一两个,对他接下来的计划会有影响。 毕竟说到底,他现在还不是白杆兵的自己人。 为了他这个外人牺牲自家兄弟,秦良玉手下的人多多少少会有想法。 第16章 秦良玉 在得到马祥麟的示意后,白杆兵缓缓退后。 团练们如蒙大赦,初时的一腔热血褪去,剩下的只有后怕和对白杆兵的恐惧。 这也无可厚非,在白杆兵的面前,他们这群人跟杂鱼没什么分别。 楚轩朝已经吓破胆团练说道: “陆大勇、徐有为勾结贼匪,已经被宣尉使大人就地处决,尔等不知则无罪,速速散去!” 众人面面相觑,当第一个人丢掉兵器逃跑之时,剩下的人立刻就炸开了锅,纷纷丢盔卸甲逃跑,奔逃中还不时往后看,生怕白杆兵痛打落水狗。 见楚轩将局面重新控制住了,陈丰毅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陈圆圆走出来。 “你带圆圆去茶肆休息下,我跟这位将军聊聊。” “噢噢。”惊魂未定的陈丰毅看了一地尸首,逃也似的钻进茶肆。 令楚轩没想到的是,路过陆大勇的尸体时,陈圆圆竟掏出了一块石头朝尸体砸了过去。 “略略略,坏蛋!看你还敢不敢追我们!” 楚轩莞尔一笑。 马祥麟轻咳一声:“咳,王一飞呢?刚才没注意,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楚轩收回目光,看向马祥麟,笑着回道:“巡城司那帮人挑完事就跑,王叔去追了。” 马祥麟顿时面露尴尬之色,歉声道: “往哪个方向跑的,刚才光顾着对付团练了,没注意他们,是我失职了,我这就派人去支援。” 楚轩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没必要,巡城司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除了指挥使手底下有点功夫,其他人不足为虑,王叔一个人就能对付。” 马祥麟有些诧异: “听你这口气,似乎不打算放过那些剩下的巡城司卫兵。可你刚才不是把那些团练放跑了吗?” 楚轩弯腰在陆大勇的尸体上一阵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一枚令牌和一卷画卷。 将画卷缓缓摊开,上面赫然画着一个跟他有着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 接着他便晃了晃手里的令牌,解释道: “他们不一样,他们可是沈卫国的人,我自然得好生招待。” 马祥麟撇撇嘴,心道:你招待人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二人闲聊了一阵,楚轩这才得知,马祥麟居然就是秦良玉的儿子! “怪不得!我说将军怎么勇猛过人,气度不凡,原来是秦大人的公子,久仰久仰。” 马祥麟只知道自己的娘亲欣赏眼前之人,至于为何欣赏,他猜测或许跟王一飞献上的火器有关。 至于交给娘亲的那封信,他没看过,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此时听楚轩如此恭维,言语间尽显对娘亲的尊敬,突然灵机一动,好奇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楚公子以前见过我娘亲?” “未曾有幸一睹真容,不过此等巾帼英雄,我等心向往之……”说到这里,楚轩清了清嗓子吟诵: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蜀锦征袍自翦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马祥麟涨红着脸,连连叫好:“好好好!说得太好了!想不到楚公子除了懂工匠之术,在诗词方面还有如此功力。” 楚轩脸不红心不跳的坦然受之,还谦虚了两句:“一时兴起,拙略之作。” 如他所说,这两首确实不甚高明,但却作得很恰当。 因为这两首诗本就是用来赞颂秦良玉的。 作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崇祯帝朱由检。 作于崇祯三年,也就是明年,秦良玉率秦翼明奉诏勤王,并拿出家中的资产充作军饷。 事后,崇祯特意下诏表扬,并于平台召见秦良玉,赏赐秦良玉钱币牲畜酒水等,并赋诗四首表彰秦良玉的功劳。 楚轩这个时候把其中两首诗抄过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勤王之行他也会参加。 我出了力,抄你朱由检两首诗没什么问题吧? 二人闲聊间,王一飞回来了。 他提着黑色长枪,身上染血,脸上煞气十足。 到了近前,他立马收敛杀气,朝楚轩点了点头。 楚轩会意,朝马祥麟一抱拳,“此番多谢将军仗义出手,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发吧。” 一路无话,在白杆兵的护送下,楚轩几人顺利通过了冷水关。 在那之后就只有马祥麟随行,其余白杆兵被留在冷水关驻守。 到了南滨城,楚轩才终于见到了此行目标人物。 秦良玉。 中堂之上。 四十九岁的秦良玉身形壮硕,膀大腰圆,身披暗红棉甲。 灰白头发用黑色网巾束于头顶,额间系褐色抹额。 面部颧骨略高,肤色偏黄,眉间有常年皱眉形成的竖纹。 这和后世画卷记载的秦良玉美丽形象截然不同。 可恰恰此番模样,才符合楚轩对千古第一女将的印象。 能把张献忠打出心理阴影的传奇女将。 能在改朝换代中庇佑石柱百姓数十年的守护神。 能让南明皇帝和顺治帝争相拉拢的一方诸侯。 怎么可能是那种纤柔的江南女子! 这才是沙场将领该有的样子! 楚轩在打量秦良玉的同时,秦良玉也在打量他。 秦良玉在收到那封信后并未详细调查,因为在她看来,既然沈卫国打了夺军功的算盘,自然会把首尾处理得很干净。 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得清的。 至于说眼前之人信中所说是真是假? 秦良玉不急,相较于军功这种小事,她更在乎那些铁蒺藜是不是真是此人所创。 还有他那信中所写…… 就在这时,马祥麟开口打破了沉寂, “娘亲,楚公子在来的路上做了两首诗送给你,孩儿觉得作得甚好。” 接着,他便在母亲面前卖弄起来。 秦良玉听完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马屁而已,这些年来,她都听腻了。 虽然用诗来拍马屁还挺新颖的,但她却依旧提不起兴趣, “楚轩,你那信里说的是真是假?” 楚轩心念一动,来了! 他不卑不亢的回道:“自然是真的。” 第17章 土豆,番薯,玉米 秦良玉一挥手,立刻就有护卫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红布。 在秦良玉的吩咐下,护卫掀开了红布。 楚轩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物件。 土豆。 土豆在万历年间就传入了中国,可惜未能大面积推广,这与此时引进的土豆质量差也有关系。 这时候的土豆没有经过基因改良,只适合种植在与其原产地安第斯山脉气候类似的地方。 历史上直到清朝中后期引进了欧洲育种,才得以大面积推广。 秦良玉拿起土豆,放在手心细细打量, “在收到你那封信后,我就命人快马加鞭走驿道送来了你要的土豆,至于另外两样你提到的玉米和番薯,我也已经派人去寻了,这些真能解决饥荒问题?” 楚轩语气肯定的回道:“放在别的地方,我不确定,但在秦大人的治下,一定可以解决饥荒,甚至可以有富余来接济周边州县。” 秦良玉不解:“为什么?” 楚轩解释道:“因为在石柱,秦大人拥有绝对的掌控权,这是新型农作物推广的首要条件。” 秦良玉立刻明白了楚轩话里的意思,嘉靖改稻为桑的典故她是听过的,让老百姓放弃原有的作物,改种新的作物,没有强权保驾护航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秦良玉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听说这土豆从番邦传来,以往也有人种植,徐光启徐大人在农书中也有提到这土豆的吃法,可这土豆亩产却很低,而且不易保存,这些问题你要怎么解决?” 楚轩对于这些问题早就有了预案,当即答道: “第一个问题,这土豆来自一个名叫安第斯山脉的地方,在没有进一步培育前,不适合我大明的大部分地域,所以需要进行品种改良,在此之前,就只能在跟原产地土壤气候相似的地方播种,亩产可达十五石。” 即便已经在信中看过亩产十五石这个数据,此时再听楚轩提及,秦良玉的心中依旧感到震撼,要知道水稻即便丰年也不过亩产三石。 这土豆亩产竟可达到水稻的三倍?!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知道哪里适合种植土豆?若是远了,我恐怕鞭长莫及。” 楚轩点点头,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四川。” 闻言,秦良玉露出了怀疑之色,“这么巧?你的意思是我这石柱也能种植?” “当然,土豆刚传入我大明的时候,是在沿海地区种植,当他们发现亩产不佳后,便放弃了推广,只把这种作物当成点心来培育。可他们却不知道,土豆这玩意适合在低纬度、高海拔的地区种植。” 秦良玉微微一愣,“什么……什么低纬度、高海拔?” 楚轩扯了扯嘴角,刚才说得兴起,竟把海拔维度这种现代词语说了出来…… 接下来他又向秦良玉解释了什么叫维度,什么叫海拔,听得秦良玉一脸懵逼。 但这并不妨碍她理解楚轩话里的意思,简而言之,这玩意只要在四川寻高山区域种植就行。 高山在北方和沿海区域不好找,但在这四川地界,随处都是。 “既如此,我稍后就命人种下一批试试,这储藏方式你又该如何解决?农书记载,土豆放久了会发芽、发青,吃了会中毒……” 秦良玉虽然嘴上还在计较储存的问题,但心里其实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毕竟亩产超水稻五倍,已经可以掩盖大部分缺陷了。 “这第二个问题,有很多种解决办法。”楚轩抬脚蹬地,“窖藏,沙土掩埋,切片晾干,储存得当可以撑到来年开春,除此之外就要配合玉米和番薯了……” 楚轩一边说着,秦良玉一边着人记录。 虽然玉米和红薯至迟在隆庆、万历年间便已进入中国,但它们也没能在崇祯大灾中拯救大明。 主要原因是这两种作物的食用口感不如大米和面粉,因此百姓的种植积极性不高。 再加之明末土地兼并严重,玉米,番薯不耐寒,不易过冬,地主更倾向于种植稳妥耐保存的作物。 而到崇祯年间,全球进入小冰河时期,再想推广种植玉米和红薯,无论从自耕田存量还是从时间上来说,都已经来不及了。 楚轩和秦良玉这次会谈一直持续到黄昏。 直到一旁的陈圆圆饿到肚子咕咕叫,秦良玉才笑着拍了拍脑门, “哎,光顾着正事,都忘了你们长途跋涉这么久,来人,上菜!把我的陈酿绍兴女儿红端上来!” 经过这半天的交谈,秦良玉现在越来越欣赏眼前这位少年了,弱冠之年竟有如此学识。 对方不但精通农学,竟还对火器颇有研究,所学甚杂,涵盖古今中外,天文地理。 她却不知,土豆番薯这些穿越必修课,不过是楚轩前世的闲暇时的爱好。 酒桌上,众人推杯换蛊。 秦良玉随口问了句:“不知楚公子可曾婚配?我有一小女,名唤马兰贞……” 闻言,刚喝下一口绍兴女儿红的楚轩差点把酒喷了出来,紧接着,他便发现王嫣儿正幽怨的看着他…… …… 成都府,沈府。 沈卫国愤怒的将一个青花瓷砸碎,咬牙切齿的骂道: “好你个陈癞子!居然丢下吴德彪,一个人跑了!他不是跟王一飞有仇吗?你们这群饭桶,哨卡那么多人,居然连个山贼都拦不住!大明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沈卫国的身前,驿卒瑟瑟发抖,“大人息怒,小的只是报信的。” “滚!” 驿卒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跑的逃离沈府。 此时的沈卫国还不知吴管家已死,听闻驿卒带来陈癞子闯关逃离四川的消息,还当对方怕了王一飞,怯战远遁了。 沈宇提着笼子逗着鸟,满不在乎的说道: “爹爹莫慌,少一个陈癞子无伤大雅,一群山贼而已,岂能跟我大明军队相提并论,有巡城司加团练,几百人围堵,小野种插翅难逃!” 沈卫国长舒一口气,稍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呼,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 第18章 六百里加急圣旨到! 沈宇放下鸟笼,来到沈卫国的身后,为其捏起了肩膀: “这就对了嘛!爹爹,小野种的事解决了,我那守备官的事,应该可以提上日程了吧?” 沈卫国闻言皱起了眉头,“有点麻烦,京师那边刚传来消息,鞑子过了长城,搞不好京师要出大乱子,这个时候兵部根本无暇顾及你那点小事。” 沈宇的脸顿时拉了下去,肩膀也不捏了,绕到沈卫国的身前蹲下,气鼓鼓的说道: “爹爹,这可不是小事,儿要当官,爹爹可不能不上心呐!” “这……哎……” 沈卫国正发着愁,突然灵光一闪,猛的一巴掌拍在沈宇的肩头: “有了!我可以先给你个虚职,让你带队去青城山剿匪!等事情结束,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你扶正。 我们可以把剿匪说成平叛乱,军功加上平乱,即便先斩后奏,兵部也不敢多说什么,到时候我再给袁将军献点特产,到时候别说守备官了,搞个参将之位都没问题。” 沈宇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嘀咕了一句: “那可是剿匪啊……我不要命了啊!” 沈卫国大手一挥: “放心,我儿要出征,我会给你调遣最优秀的士兵,粮草军械管够,区区一帮群龙无首的山贼而已,还不是信手拈来?到时候你只需要在后方呆着,功劳自然会有人给你拿。” 沈宇眼珠子一转,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好吧……” 沈卫国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心中有些不放心,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可千万别指挥,把事情都交给底下人办,我会给你找个好副手,你躺着领功就行。” 沈宇撇撇嘴,嘴上虽然应付着,心里却暗暗想道: 嘁!瞧不起谁呢?小野种都能去辽东拿军功,我这不过是打个山贼而已,陈癞子都没在了,青城山就是个空壳。 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你们这些瞧不起我的人开开眼,我沈宇也能带兵打战! 想到自己就要当参将了,沈宇这一夜翻来覆去都没睡着。 最后干脆爬起床偷偷溜出沈府,直奔锦春楼而去…… …… 七天后,石柱,万寿寨。 万寿寨位于万寿山上,三面悬崖,仅有一条狭窄山路可通山顶,天然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势。 驻军营房、武器库、粮仓、水源应有尽有, 这里便是秦良玉的大本营,此时秦良玉正领着楚轩参观营寨。 “你想在这教书?不行,埋没人才的事,我干不来。” 逛完一圈营寨后,秦良玉本想给楚轩一个军兵丈司总管的职位,研究火器也能协助粮食增产的事。 毕竟在秦良玉看来,火器虽猛,可依旧不是战场决胜之法。 却不料刚说出提议,楚轩竟直接拒绝了。 见秦良玉面有不悦,楚轩赶忙笑着解释:“军械和粮食增产我也会接下来,但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教书,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秦良玉恍然:“原来如此,你打算教匠人和农夫啊……我还以为你打算教四书五经那些呢……你等着,我这就叫人给你腾个地方,顺便拉些农户匠人过来听课。” “呃……”见秦良玉误会了,楚轩连忙出言阻止,“别……秦大人误会了,我教的东西有些特殊,你还是找些年幼的孩童来吧。” 秦良玉一怔,喃喃道:“孩童……?” “嗯。”楚轩搓着下巴想了会,“唔……七八岁差不多了,识不识字无所谓,我可以慢慢教,还有,男女不限。” 原本还有些抵触的秦良玉,在听到楚轩最后说的“男女不限”后,瞪大了双眼, “你要教女子读书?” 楚轩笑着点头,“嗯,孔夫子说过,有教无类,况且我教的又不是科考之道,我教的……唔……姑且称之为经世之学吧。” 如果这句话是由别人说出来,秦良玉可能会嗤之以鼻。 经世之学…… 有几个夫子敢夸如此海口,称自己能授人经世之学。 可这话从楚轩嘴里说出来,秦良玉竟不觉得有丝毫违和。 七天的接触下来,秦良玉愈发看重楚轩。 想到楚轩要教女子读书,秦良玉的心里暗暗打起了算盘。 要不……让兰贞丫头也来听听课? 虽然兰贞已是豆蔻年纪,可看在自己的面子,楚轩应该不会计较。 到时候两人一来二去相处久了,说不定就成了。 至于师徒关系有悖人伦,秦良玉可不在乎,她可是土司,谁敢说她女儿闲话? 就在秦良玉寻思着自家女儿终身大事的时候,儿子马祥麟匆匆赶到: “母亲!京城传来急报!” 见马祥麟捧着圣旨一脸急切,秦良玉当即接了过来。 圣旨还未打开,马祥麟就语气急促的说道:“圣旨是六百里加急送过来的,驿卒还带来消息,京师被鞑子围了!” “什么?!”秦良玉脸色大变,迅速摊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虏猖獗,逼近京畿,社稷危殆。石砫宣慰使秦良玉,忠勇素著,着即率白杆兵星夜入卫,以解倒悬。钦此。】 楚轩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即便不看圣旨的内容,他也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秦良玉要进京勤王了! 此战无惊无险,因为她压根就不会跟鞑子对上,等到秦良玉带着白杆兵赶到北京时,鞑子早就溜了…… 历史上尽管秦良玉未直接参战,但她千里驰援的忠诚依旧得到崇祯帝高度赞赏。 楚轩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从这里开始,改变历史! 即便不能把皇太极留在北京,他也要想办法给鞑子沉痛一击。 等到秦良玉合上圣旨,楚轩这才开口: “秦大人可是准备进京勤王?” “嗯。”秦良玉心不在焉的应付着,“楚公子,我走之后,粮食增产和火器改进的事不能落下,你要的书院……我稍后安排。” 楚轩摇摇头:“粮食增产和火器改进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跟我一同来的陈丰毅可以先顶一顶,教书的事同样也可以往后捎捎,我先让圆圆和嫣儿带孩子们识字。” 秦良玉微微一愣:“什么意思?你还打算干什么?” 第19章 火器改良,出发,目标北京!(二合一) 楚轩收敛笑容,眼神坚定:“我也打算进京。” 秦良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吗?你虽然不是什么贵公子,可你对石柱太重要了,万一……” 楚轩抬手打断秦良玉的劝说,“你忘了吗?我也是行伍出身,辽东尸山血海我都淌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此行很重要,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秦大人不必再劝我。” 秦良玉盯着楚轩的眼睛,良久,无奈叹息一声:“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战事一起,你就得退居后方,除此之外,你要办什么事,我都不干预。” 楚轩想了想,决定先答应了再说,瞧秦良玉这表情,他要是再讨价还价下去,说不定人家就不带他上京了。 “可以,不过我想知道你打算调多少兵马上京勤王。” 秦良玉思忖了片刻后回道:“我打算调三千精锐作为主力,另外我会让秦邦屏和秦民屏率领部下一同赴京。” 三千白杆兵…… 皇太极可是八万铁骑,秦良玉麾下兵卒虽然战斗素养高,但在绝对的数量差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好在楚轩并没打算以这三千白杆兵跟皇太极拼命。 他的目的只是拖住皇太极。 只要拖上一些时日,袁崇焕和祖大寿便会率领援军赶到,到时候皇太极再想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怎么拖,楚轩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清军孤军深入,劫掠的粮草难以维持长期作战。 明军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京畿周边物资被转移或焚毁。 皇太极十万大军的核心弱点并非兵力,而是后勤辎重和撤退路线。 清军劫掠满载,若断其财货或堵塞退路,皇太极必被迫回击。 到时候自然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只是具体怎么操作,还得周密计划一番。 想到这里,楚轩提议道:“我打算带一队擅长长途奔袭的士兵先行一步,大概一百人就够了。” 秦良玉不解:“一百人?你打算干什么?” 随后,楚轩便将自己对清军面临的困境向秦良玉详细讲述了一番,听得对方连连点头, “所以说,你担心鞑子会跑,所以打算急行军留下鞑子大军?” “没错。” 秦良玉扯了扯嘴角,“你疯了吗?拿一百人留鞑子将近十万人?人家可是你百倍的兵力,就是兵仙韩信转世,这点人也不够鞑子塞牙缝的。” 楚轩闻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山人自有妙计,秦大人放心,我这人惜命得紧,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万一事不可为,大不了就跑,大家都是骑马,我们比鞑子更熟悉地形,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秦良玉可不傻,她打了这么多年战,哪能不明白楚轩在糊弄他,真成了溃兵,想跑都难,于是她依旧断然拒绝: “不行,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大的兵力差,什么锦囊妙计都没用,你还是安安分分跟着大部队走。” “看来秦大人这些天没怎么去过兵仗司啊……” 秦良玉皱眉,“兵仗司?跟兵仗司有什么关系?” 楚轩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在这里也说不清楚,秦大人还是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 兵仗司外。 秦良玉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说楚轩:“带百骑阻八万清军?你当自己是赵子龙转世?而且你才接手兵仗司短短一个月,能有什么……” 就在这时,楚轩推开门,指着里面的几口大箱子介绍:“一百杆新式燧发枪,五千发定装弹。” 他抽出铳管掷在案上,“比白杆兵现用的三眼铳射程远两倍。” “纸上谈兵!“秦良玉的护腕磕在铳管当当作响,“去年遵化之战,三眼铳八十步外连棉甲都打不穿。” 楚轩微微一笑,将新旧两杆火铳平置在榆木案上:“将军请看两者的差别。” 秦良玉扳动旧铳火绳夹,“火绳击发本将见得多了,你这燧石能比火绳快几何?” 楚轩连续三次扣动新铳扳机,“火绳燃速受风向所限,燧发机括风雨无阻。” 说话间,燧石火星四溅,楚轩话音不停:“雨天旧铳哑火率六成,新铳十发九响。” 工匠王疤瘌捧来焦黑铳管,向秦良玉汇报着:“上月浑河之战炸膛的十二杆旧铳,皆因单层锻铁厚薄不均。” 他说完又指向新式燧发枪,“经过楚公子改良后,此枪用了双层冷锻管壁,连射二十发铳管也仅仅稍许烫手。” 秦良玉点点头,丈量了一下铳管长度,露出了不解之色:“四尺一寸比旧铳短三寸,射程不减反增?” 陈丰毅突然闯进门,他先是抱拳朝秦良玉和楚轩各行了一礼,随后说道:“禀将军,试射场备好了!“ 楚轩装弹时朝秦良玉问道:“清弓重箭射多远?” “巴牙喇能射百二十步。”秦良玉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这些数据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这都是拿人命总结出来的经验。 “看好了。”楚轩扣动扳机,二百步外的包铁木靶应声洞穿,背面的草席炸开碗口大的窟窿。 看到命中靶子,楚轩长舒一口气。 运气好啊……前些天打了十枪才上靶一枪……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短短一个月,缺乏基础工业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兼顾准度。 能提升射程,已经是他夜以继日带着陈丰毅改良的成果了。 这玩意连膛线都没有,可以说是,十步之内弹无虚发,十步之外命中低下,而百步之外……能不能中就全看天意了。 “这……怎么可能?!这么远!” 秦良玉却不知楚轩这一枪是运气使然,顿时瞪大了双眼,一把夺过火铳仔细打量起来。 在楚轩的指点下,秦良玉开始尝试装填火药,她的动作很生疏,一边装着火药一边问道:“熟练之后,装填要多久?“ “训练过的兵卒二十息可发三弹。”楚轩掏出纸包火药,“用这个,定装火药,不用再费时称量。” 秦良玉接过纸包细细一打量就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使用传统散装火药时,士兵需从火药壶中倒出估算用量,再装入枪管,步骤繁琐,易出错。 而这纸包火药已按标准剂量预包,直接撕开倒入枪管,省去称量步骤。 临阵取用,迅捷无比。 秦良玉撕下包裹火药的纸,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纸也有门道吧?” 陈丰毅不失时机的拍了个马屁:“秦大人好眼力,这包装纸是拿蜡纸做的,用这种纸包裹火药,能减少火药受潮,尤其在雨季作战时。 秦良玉暗暗想到:雨季吗?现在是崇祯三年初,等大军到了北京,正好就是雨季……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考虑进去了。 陈丰毅并没有发现秦良玉已经陷入了沉思,还在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定装火药的优势: “士兵可将数十发纸包火药串成火药辫挂在腰间,或存放于专用盒中,这样一来取用就会方便。” 楚轩也在一旁补充道:“而且有了定装火药,三段击战术能得到更大的发挥,射速增加就意味着能在短时间内命中更多目标。” 火药装填完毕后,秦良玉抵肩射击,后坐力震得她后退半步。看着远处一动不动的靶子,她愣住了: “怎么打歪了?不行,我得再试试。” 在她看来,楚轩虽然足智多谋,可火器绝没自己摸得多。 楚轩都能一枪中靶,自己却不能,那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她一把年纪了,玩火枪玩不过新兵蛋子,这事传出去太丢人了…… 她当即重新拿起一枚定装火药开始了装填。 楚轩见状,连忙抬手阻止, “不用再试了,这玩意就这个准度,我刚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才中的靶,这种距离,命中全凭运气。” 秦良玉顿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太可惜了,火器要是打不中目标有什么用?那不就听个响吗?” 楚轩耐心解释:“以后还会有进一步的改良,不过这种新式燧发枪应付眼下的情况,足够了。” 楚轩说着指向远方一处土坡,“秦将军请看那里。” 说罢他就朝陈丰毅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掏出一杆令旗挥舞了两下。 爆炸声震落松枝积雪,土坡头被炸出了一个黝黑的焦坑,秦良玉指着焦坑,目露精光:“这玩意也是你这些天弄的?” 楚轩点点头,“嗯,这是根据竹制铁蒺藜改良的开花弹,威力更强,一旦引爆,十步之内非死即伤。” 秦良玉快步就走到焦坑前,指着蹲下身伸手捻起一小撮黑土,“能用大炮发射吗?” 楚轩这一次倒没把话说得太满,“理论上可以,不过……现在还不行,短时间内没法造出这种炮。不过眼下倒是勉强可以作为投掷火器来使用。” 秦良玉皱眉沉思。 楚轩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火器改进了,虽然目前只能装备一百步卒,而且命中率差。 但架不住鞑子人多啊,朝着人堆里放一枪,总有倒霉蛋会中招…… “唔……你这两样新式火器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你带我来兵仗司就为了看这些?说实话,光凭这些还不能说服我。” 楚轩仿佛早料到了秦良玉的反应,他摇了摇食指,“火器只是其一,火器的改良让我的战术有了用武之地。” 听到战术,秦良玉一下就被勾起了兴趣,“什么战术?” 楚轩掷地有声的说出了两个字:“游击!” 秦良玉默念了一遍游击二字,然后追问道:“什么是游击?” “游击的精髓在于八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说清楚点。” “百人分十队,昼夜轮番袭营。专射战马,火烧粮草,打完就走。”楚轩用刀尖在地上画圈,“鞑子大军追击则入山林,小股兵马就围而歼之。” 秦良玉突然打断:“那若是遇镶白旗重甲骑兵……” “用开花弹。改良后的黑火药爆炸威力极大,在杀伤鞑子的同时,还能有效惊扰对方的马匹。” 秦良玉眼前一亮:“看来把你放兵仗司,还真是屈才了,就凭你刚才提到的游击,足以作我的副将。” 就在这时,工匠们突然集体跪倒:“秦大人三思,您可千万别把楚公子调走,兵仗司没了楚公子可不行。”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瞧你们像什么样,我刚才只是玩笑之语。” 秦良玉笑了,这帮工匠平日里可难伺候得紧,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就被楚轩收服了。 见秦良玉似乎认可了他的计划,楚轩当即乘热打铁的说道: “给我百骑,一律轻装只携带武器弹药和一日粮食,最多一个月就能抵达北京,只要我们能拖住鞑子,袁崇焕和祖大寿就能把鞑子给包饺子。” 其实还有一点楚轩没说,一旦袁崇焕和皇太极正面对上,交战过后,皇太极所使的袁崇焕通敌的反间计便可不攻自破。 到时候崇祯帝自然不会再对其下手。 袁崇焕只要一天不死,就能让清军头疼一天。 这便是楚轩此行的终极目的。 救下袁崇焕。 秦良玉在心底默默盘算着,“你能拖几天?” “短则三天,长则七天,超过五天袁崇焕他们还没来的话,我就会带他们撤退。” “七天……有点难啊,而且够什么用?大军行进很慢的,袁崇焕和祖大寿不一定赶得上。” 楚轩笑而不语,心里想着:若袁崇焕错过这次机会,那就只能说明他命该如此。 既然决定给楚轩一百轻骑,秦良玉索性就跟对方谈起了袭扰方式:“给我说说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白杆兵全速行军正好赶到居庸关。“楚轩用火药在桌面画出等高线,“峡谷设伏,用开花弹封两头……” 次日,楚轩跟王嫣儿一众人道别。 在秦良玉的安排下,楚轩挑选了一百轻骑。 他的择人标准很简单,年轻,身材壮硕,越是老实巴交的他越喜欢。 越是傻乎乎的他看着越顺眼。 反而那些秦良玉看来很有作战天赋的,楚轩愣是一个都没选上。 这种奇葩的点兵方式,看得秦良玉一头雾水。 等到楚轩点完兵,秦良玉将楚轩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你这挑的……都是我白杆兵里最差的……你带他们执行你那游击战术,真能行吗?” 第20章 行军,夜谈,游击战训练 “因为这些人想法少,指哪打哪,我选的是兵,而不是将。” 解释完之后,楚轩走向被挑选出来的一百轻骑。 …… 三天后。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围坐的一百张年轻、大多还带着些懵懂和疲惫的脸。 楚轩盘腿挤在士兵中间,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 “都喘匀气了?好。从今天起,白天赶路,晚上加课。第一课,咱们这百来号人,靠什么跟鞑子几万大军周旋?” 一个叫赵铁柱的壮实士兵挠头:“大人,俺们…有您给的厉害火铳?” 楚轩摇头:“火铳是好,但不够。靠的是这个——” 他用树枝在地上用力写下两个大字: 游击!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士兵甲:“游击……听着像是躲着打?” 楚轩:“说对一半!听着,游击战,精髓就八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他目光扫过众人: “鞑子大队人马扑过来,我们这点人硬顶就是找死!怎么办?退!撒丫子跑,钻林子,进山沟,让他们拳头砸在棉花上!” 皮肤黝黑的陈石头小声嘟囔:“那……不就是逃跑吗?可是军法……” 楚轩厉声打断:“错!这是战术撤退!保存自己,才能继续打!等他们停下扎营,累了,歇了,就该我们上场了!” 他猛地一挥手,“扰!十人一队,轮番上!半夜摸过去,用燧发枪,专打他们营外巡逻的马!马惊了,营就乱了!或者,瞅准机会,把咱们那开花弹,往他们粮草堆附近扔!轰隆一声,火光冲天!然后呢?” 暗自嘀咕被楚轩发现的陈石头下意识的回道:“然后……赶紧跑?” 楚轩赞许地点头:“对!打完就跑,绝不停留!让他们想追都不知道往哪追!让他们吃不好,睡不香,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咱们就像蚊子,叮一口就跑,叮得他满身包,心烦意乱!” 士兵们发出低低的笑声,气氛稍松。 楚轩却收起笑容,语气转沉:“第二课,比怎么打更重要,为什么打?” 他指向北京方向:“鞑子入关,抢的是什么?是粮食!是布匹!是金银!这些东西哪来的?是我们汉人百姓,脸朝黄土背朝天,一滴汗摔八瓣种出来的、织出来的! 鞑子抢走一车粮食,可能就有一个村子的人要饿死!抢走一匹布,可能就有一家人冬天要挨冻!他们烧杀抢掠,毁的是谁的家园?是我们大明百姓的家园!” 篝火映着他严肃的脸:“你们当兵吃粮,以前或许只为糊口,听长官命令。但现在,我告诉你们,我们这百人北上,不只是为了听令,是为了保家!卫国!护民! 我们袭扰鞑子,拖住他们,是为了让更多勤王的军队赶到,是为了让京畿的百姓少遭点罪!是为了让鞑子知道,大明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抢就抢的地方! 我们手里这火铳,打出去的铅子,是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爹娘妻儿、为千千万万和我们一样的百姓打的!” 士兵们安静下来,篝火的光芒在他们眼中跳动。赵铁柱握紧了拳头,陈石头若有所思。 楚轩站起身:“从明天起,行军途中,以十人队为单位,演练遇敌即散、快速集结、交替掩护撤退。晚上,除了学装弹射击,还要学认地形,学如何在野外藏身。 更要记住,我们不是去送死,我们是去用脑子打仗,用最小的代价,给鞑子放最大的血!这仗怎么打,不是鞑子说了算,也不是老天爷说了算,是我们说了算!明白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赵铁柱第一个吼出来:“明白了,大人!” 接着是稀稀拉拉,然后越来越整齐、响亮的回应:“明白了,大人!” 楚轩:“声音不够大!你们是去叮鞑子的蚊子吗?还是要去撕下他们一块肉的狼?!” “明白了,大人!!!”吼声在夜色中传开,惊起林间飞鸟。 楚轩点点头:“好!记住今晚的话。解散!抓紧休息!” 士兵们散去,低声议论着“敌进我退”、“保家卫国”。楚轩看着他们的背影,知道思想的种子才刚刚种下,离生根发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拿起一根新的树枝,借着火光,在地上开始勾画明天要演练的地形草图。夜还很长,行军路也很长。 数日后,黄河渡口附近滩涂。 寒风卷着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 百名轻骑分成了十个小队,正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滩涂上进行对抗演练。 扮演“鞑子追兵”的一队骑兵正策马冲向扮演“袭扰小队”的另一队。 扮演小队队正的陈石头眼看对方逼近,大喊:“撤!按三号路线,进河沟!” 十人立刻拨转马头,毫不恋战,呼啦一下散开,熟练地冲进旁边一道干涸的河床,利用地形瞬间消失在“追兵”视线里。 扮演鞑子队正的赵铁柱勒住马,气得哇哇叫:“又跑了!这帮泥鳅!” 楚轩站在一处土坡上观察,喊道:“铁柱!抱怨什么?记住,追不上,找不到,就是他们的本事!你们现在就是被骚扰得火冒三丈的鞑子!憋着!” 赵铁柱悻悻地带队返回起点。 训练间隙,士兵们围着楚轩休息喝水。 楚轩:“石头,刚才撤得不错。但进河沟前,你们小队靠后的两人动作慢了半拍,差点被咬住。记住,撤退不是一窝蜂,要互相看着点,队尾的尤其要快!” 陈石头:“是!大人,下次注意!” 楚轩看向赵铁柱:“铁柱,追的时候别光顾着冲。想想,如果你是鞑子头目,被这么骚扰几天,又累又烦,看到一小股敌人,你会不会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吃掉? 但越是这样,越容易中计。他们就是要引你进不利地形,或者让你脱离大队。怎么办?” 赵铁柱挠着脑袋:“这…俺…俺派几个人追,大部队不动?” 楚轩:“对!小股追兵咬住他们,大部队保持阵型,控制要道,或者干脆守株待兔!这就是鞑子可能用的招。所以,我们袭扰的前提是:绝不贪功,见好就收! 一旦感觉对方有防备,有陷阱,立刻远遁!我们的命,比杀几个鞑子重要!留着命,才能继续袭扰!” 第21章 让鞑子知道,汉家儿郎的血性,没丢! 一名士兵忍不住追问:“大人,您说的这些……真能行吗?鞑子……可凶得很。” 楚轩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们知道小商河吗?” 士兵们大多露出茫然之色。 少数读过些杂书或听过说书的,如陈石头,若有所思。 楚轩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沉重:“那是南宋绍兴十年的事。金兀术率十二万铁骑南下,势不可挡。宋将杨再兴,率三百轻骑巡哨,在小商河遭遇金兵主力!” 他环视众人,仿佛要将那画面刻进他们心里:“三百对十二万!明知是死路,退一步就是让金兵铁蹄踏向更多家园!杨再兴将军如何做的?他挺枪跃马,高呼‘今日当以死报国!’,率三百勇士,直冲金兵中军大阵!” 士兵们屏住了呼吸,连新加入的王三疤等人也听得入了神。 楚轩:“他们冲进去,杀出来!再冲进去,再杀出来!反复冲杀数十次!杀得金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杨将军身中数十箭,血染战袍,犹自死战不退!最后,三百勇士尽数殉国!金兵焚其尸,得箭镞竟有两升之多!” 篝火噼啪,映照着士兵们震惊而肃穆的脸,士兵们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楚轩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们是英雄!用血肉之躯证明了汉家儿郎的不屈与勇烈!他们面对绝对劣势,没有溃逃,而是选择了最壮烈的冲锋,用生命迟滞了金兵铁蹄!他们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扫过众人:“但今天,我们只有一百人,我们的任务不是死战殉国,是拖住!是拖延皇太极的八万大军撤退!我们要换一种打法!用杨将军他们那般无畏的勇气,配上脑子和巧劲!让鞑子有力使不出,有火发不出!把他们拖死、拖在长城内! 你们说,小商河畔的英魂,在天之灵,是希望我们莽撞地去送死,重复他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还是希望我们动脑子,用这游击的法子,保存自己,不断袭扰,真正完成他们未尽的事业——拖住强敌,等来大军合围,让鞑子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士兵们沉默了。杨再兴三百骑血战十二万金兵的惨烈景象,与楚轩描述的火器袭扰、敌进我退的场景在他们脑海中激烈碰撞。 赵铁柱猛地站起来,眼眶赤红,声音嘶哑:“大人!俺懂了!俺们不是怕死!俺们是要用这游击的法子,用这新火铳,替小商河的英雄们,替遭难的百姓,多杀鞑子!拖死他们!让鞑子知道,汉家儿郎的血性,没丢!” “对!拖死他们!没丢!” 低沉的应和声在寒风中响起,比上次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决心和悲壮豪情。 楚轩:“好!记住这份血性,更要记住这份脑子!现在,继续练!练到闭着眼都能找到撤退的路!练到手指头冻僵了也能二十息装好弹!练到让鞑子听到我们的马蹄声就做噩梦!” 训练再次开始,滩涂上马蹄声、呼喝声、模拟火铳的哨音响成一片。 士兵们的眼神里,除了疲惫,开始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东西,一种带着思考的锐气。 楚轩看着,知道这思想的火苗,在残酷现实的寒风中,正艰难地燃烧着。 …… 这一日,楚轩带着一百轻骑急行军至太行余脉的崎岖山道。 马蹄踏碎薄冰,百骑蜿蜒穿行在覆雪的太行余脉。 连日急行军,人困马乏,但篝火边的夜话和休整补给期间的演练,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这支小小的队伍。 楚轩勒马,望向下方山谷中升起的几缕异常炊烟,突然一招手:“斥候!” 新任斥候小队正陈石头策马上前:“大人!” 楚轩指向炊烟:“去探,人不多就摸清底细,别惊动。” 陈石头领命,带着两人如狸猫般滑下山坡。半个时辰后,他气喘吁吁地返回, “大人!是……是股流民!百十号人,有刀枪,看着像……像刚拉起来的杆子!抢了个小庄子,正……正煮东西吃呢!” 士兵们一阵骚动。赵铁柱握紧了腰刀:“流贼?大人,让俺带人下去灭了他们!正好练手!” 第22章 收编流民 流民一阵骚动。 为首的王三疤梗着脖子:“死罪?饿死也是死!被官府逼死也是死!抢点粮活命,总比饿死强!” 楚轩冷笑一声:“哼!抢粮活命?好,我信你。庄子里的人呢?” 王三疤见事情似乎有商量的余地,连忙解释:“关……关起来了!没杀!” 楚轩点点头:“放人。把抢的东西还回去。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王三疤嗤笑:“活路?官狗的话能信?放了人,你们好砍我们的头?” 楚轩抬手,指向两侧山梁。 赵铁柱等人适时露出身影,黑洞洞的铳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见过火器的流民们顿时一片惊恐。 楚轩冷声道:“要砍你们头,现在就能办!看见我们这火铳了吗?二百步外,能把你脑袋打个对穿!你们这一百多号,一个都跑不了!” 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杀气。 迎着楚轩的目光,流民王三疤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楚轩话锋一转,杀气收敛,只剩沉痛: “但本官说了,我们刀枪火铳,第一目标是鞑子!皇太极带着八万铁骑,正在京畿烧杀抢掠,杀我们的父老,淫我们的姐妹,抢光我们的粮食!你们在这里抢自己人,抢大明百姓的口粮!这算什么本事?” 王三疤嘴唇哆嗦:“我们……我们饿……” 楚轩:“饿?鞑子抢走的粮食,够你们活一百年!你们敢不敢拿起刀,跟我们去杀鞑子?杀一个鞑子,抢回他们的粮食牲畜,不比抢自己乡亲强百倍?那才是真正的活路!那才是汉子该干的事! 两条路,一,放人,还东西,带上你们的人,滚出这个庄子,自寻生路,下次再被我撞见抢掠百姓,杀无赦!二,放下你们的破烂刀枪,跟我们走,去杀鞑子!抢鞑子的粮,吃鞑子的肉!敢不敢像个爷们儿一样,去跟真正的仇人拼命?!” 流民队伍死寂一片。 王三疤看着山梁上森然的铳口,又看看楚轩和他身后虽少却精悍的士兵,再看看自己手下这群面黄肌瘦的同伴,手中的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三疤颓然跪倒:“大人……小的……小的叫王三疤,我愿意跟着大人杀鞑子!求大人给口饭吃!” “我们也愿意!” 见带头的都降了,其余的流民只是略略一想就跟着跪了下去。 楚轩表情一松:“好!石头,带人进庄,放人,让他们把抢的东西都还回去!铁柱,警戒解除,带人下来!” 流民的素质参差不齐,楚轩当然不会全部带走,他从中挑了十多个还算顺眼的。 其余人则被他分到了后勤部队,从白杆兵里挑了两个还算机灵的带领这帮人接应后方的秦良玉。 夜晚,篝火旁的气氛比往日凝重。新加入的王三疤等人蜷缩在角落,惴惴不安。 楚轩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天的事,都看到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王三疤他们,就是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这就是大明的疮疤!但鞑子入关,是在这疮疤上再捅一刀,撒上盐!他们抢得更狠,杀得更绝!” 他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 “我们这支队伍,是什么?是火种!既是烧向鞑子的火种,也是要点燃更多人心头那点不甘心当猪狗、不甘心被抢掠、被屠戮的火种! 第23章 遭遇屠村反贼,敌人是我们的五十倍 当然,这些都是朝天放的空枪,在搞出空包弹或者训练专用弹药前,不可能真枪实弹的演练。 “撤!”陈石头大吼,乙队十人毫不迟疑,转身就钻进密林,沿着预定路线狂奔。 “追!”扮演鞑子的甲队队正赵铁柱气得哇哇叫,分出五人策马追去。刚追进乙队撤退路线上的一个狭窄山坳。 “打!”埋伏在此的丙丁两队二十人猛地站起,火铳齐指! 赵铁柱勒马大骂:“他娘的!又被包饺子了!不玩了!” 楚轩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停!铁柱,你犯了大忌!遇袭慌乱,被小股敌人引诱脱离大队,地形不明就敢追?到了实战,你这样意气用事就是送死! 石头,撤得果断,路线正确!丙丁两队,伏击位置选得好!戊队,记下:甲队队正指挥失误,乙队装弹动作两人不规范,丙队一人暴露过早!” 士兵们聚拢过来,喘着气,听着楚轩的讲评, “记住!袭扰成功的关键:快打快撤,路线清晰,绝不回头!伏击成功的关键:耐心!隐蔽!一击必杀! 鞑子不是木头,他们也会设伏,也会反制!所以,每一次行动前,侦察!撤退路线至少准备两条!伏击点必须有退路!” 随后他便拿起一枚开花弹,“对付成群的追兵,或者惊扰营地,这玩意比火铳更管用!看好了!” 他奋力将开花弹投向几十步外一处乱石堆。 “轰!”一声闷响,烟火弥漫开来,覆盖了一大片区域。 楚轩:“看见没?范围杀伤!鞑子甲厚,近距离铅子未必打穿,但这东西的爆炸和破片,能伤马,能伤人,更能制造恐慌!你们可以找重量相当的东西练手,增加投掷准度。” …… 夜,篝火映着残破的山神像,众人像往常一样围聚在一起一脸专注的聆听楚轩讲课。 楚轩这次没有直接讲战术,而是抛出一个问题:“你们说,为什么大明有这么多官军,却挡不住鞑子?为什么陕北会有那么多王三疤?” 士兵们面面相觑。 流民出身的新兵王老蔫怯生生地回道:“因为大旱?因为地里没有收成?” 陈石头:“还有贪官!赈灾的粮都让他们贪了!” 楚轩点头:“都对!但根子在哪里?”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重重写下两个字:民心! “朝廷失民心!加征辽饷,三饷并征,多少人家破人亡?官吏如狼似虎,多少冤屈无处诉?当兵的粮饷被克扣,活不下去,军纪怎能不坏? 百姓活不下去,怎能不反?王三疤他们抢庄子,但谁把他们逼成这样的?是这吃人的世道!” 他声音激越:“鞑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他们凶残,但他们更狡猾!他们一边打,一边拉拢那些活不下去的汉人!一边抢,一边散布谣言,说跟着他们就有饭吃! 他们想乱我们的民心,毁我们的根基!我们北上,不只是去拖住鞑子,更是要去告诉京畿的百姓,大明还有愿意为他们拼命的兵! 告诉那些被鞑子裹挟的汉人,回头是岸,跟我们一起杀鞑子才有真正的活路!我们扰的是鞑子的营盘,更要扰的是鞑子想乱我民心的诡计!” 他指着篝火:“我们这一百人,就是一百颗火种!要用游击战的胜利,点燃百姓心里的希望!要让所有人知道,鞑子不是不可战胜! 只要方法对,敢拼命,我们这些小人物,也能让那些不可一世的八旗铁骑焦头烂额!记住,我们是在为谁打仗? 为皇帝?为朝廷?不!是为你们自己,为你们的爹娘妻儿,为千千万万像王家庄那样,等着我们去解救的百姓!为这汉家江山,不被腥膻沾染!” 第24章 游击战雏形 楚轩掏出简易地图,凝神测算了片刻后,声音斩钉截铁: “我们在此耽误五天,往后急行军仍能按时抵达居庸关。后勤队会更快,所以,火药不必省!子弹敞开了打!目标在五天之内,打垮这帮畜生!” 楚轩说的只是打垮,而非歼灭,实在是人力有时尽,他们一百来号人绝对没办法全歼五千叛军。 但要打垮,就简单许多,在古代战争中,通常当某一方的战损比达到一成就会形成溃败之势。 这就是古代兵役制度的局限之处,套用在眼前的反贼身上同样适用。 见士兵们的激情已被点燃,楚轩猛地一挥手,开始分派任务, “十人一队,依旧按我们训练时的分组。” “赵铁柱!你带甲、乙、丙三队,任务——袭扰村西、北两侧外围!专打他们聚堆烤火、分赃的地方。打完立刻远遁。记住,敌聚我扰,敌散我不追。打乱他们,制造恐慌,引他们出来追。” “陈石头!你带丁、戊两队,任务——占据东面那片乱坟岗制高点。发现小股追兵脱离大队进入射程,立刻远程狙杀,制造混乱。” “王三疤!你带己、庚两队,任务——埋伏在村落南面那条干涸河沟。赵铁柱袭扰后,若有百人以上大队追出,你们负责断其后路。用燧发枪齐射,开花弹招呼,打他个首尾难顾!打完立刻向乱坟岗方向撤!” “剩下辛、壬、癸三队,由我亲自带领,作为预备队。” “都听清楚没有?” “清楚!” 士兵们低吼着,声音沉闷压抑。 “行动!让他们感受折磨!” 楚轩眼中寒光一闪。 ...... “砰!砰!砰!轰——!” 村落西侧边缘,赵铁柱带着三十人小队如旋风般掠过,燧发枪朝着聚在一起分赃的反贼猛烈开火。 铅弹呼啸着钻入人体,惨叫声瞬间压过了喧嚣。 紧接着,几枚开花弹被奋力投掷进人堆最密集的地方。 “轰隆!轰隆!” 剧烈的爆炸伴随着火光和横飞的破片、铁砂,将方圆十步内的反贼炸得血肉横飞,断臂残肢四溅。 浓烟和石灰粉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敌袭!官兵!狗日的官兵来了!” “快跑啊!” “妈的!这是我的银子!” 西侧外围瞬间炸了锅,侥幸未死的反贼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混乱迅速向村落内部蔓延。 几个小头目气急败坏地组织起一二百人,乱哄哄地冲出村落,朝着赵铁柱他们撤退的烟尘追去, “别乱!他们才几十个人!” 第25章 诛贼首 半个时辰后,老刀把子骂骂咧咧回来, “鬼影子都没有!就逮着个系在树上的破铁桶——风一吹咣当响!” 苟头领突然阴阳怪气:“该不会是有人私通官兵吧?今天独眼的人可一个都没死......” “我日你祖宗!”独眼张怒目而视,刀已经抽出一半。 刘大彪暴喝:“都闭嘴!明天咱们......"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警哨。所有人脸色惨白地冲出帐篷,只见东北角粮垛燃起大火。 “不好!官兵又来了!”人群瞬间炸营。 首领刘大彪光着脚在雪地里跳脚:“别乱!都别乱......哎哟!” 混乱间,也不知谁推搡中撞到他后背,他顿时就像个皮球一般滚了出去。 等反贼们组织起五百人赶到着火点,除了满地打滚的伤兵和燃烧的粮车,哪还能看到官兵的影子。 村落中心,刘大彪气得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 “废物!都是废物!几百人抓不住几十只老鼠!给我加派人手!再追!把他们围死在野地里!” “大哥…不行啊!” 一个脸上带疤的亲信头目苦着脸, “弟兄们…弟兄们都被打怕了!那火器太厉害,还有那会炸的玩意儿!根本摸不着他们人影!追出去的兄弟,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看到就没了。” 这一夜反贼们基本没怎么睡,村落里篝火通明,哨兵增加了数倍,人人自危。 村外,楚轩的游击队轮班换岗,陈石头接替了王三疤,新的一轮骚扰开始了...... 恐慌在反贼中如瘟疫般蔓延。 白天,他们龟缩在残破的村落里,不敢轻易外出取水打柴,稍有动静就胡乱放箭,草木皆兵,一旦有人敢追出去,就要被燧发枪阎王点卯。 夜里,更是风声鹤唳,楚轩时不时的派出几支小队,远远地放上几枪,或者派出身手较好的陈石头摸进村防火。 整夜整夜的骚扰,让他们根本无法休息。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天。 天刚蒙蒙亮。 砰!砰!砰!轰——! 这次袭击来自北面! 依旧是迅捷如风的骑兵掠过,依旧是火铳三段射配合开花弹爆炸! 目标换成了几处正在生火做饭的营地。 滚烫的粥锅被炸翻,刚抢来的粮食袋子燃起大火。 “官兵又来了!” “妈的!这群狗杂碎还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