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礁之下》 第1章 五年 海川这座城市夏天身上总感觉是粘的。 太阳的毒辣,海岸线的潮。 我从不像他们一样下水,哪怕在这里生活五年,哪怕日头毒得像火炉,我仍不属于这里。 当初跑路的时候,老大说:“阿仁,你踏实躲个两三年,等风声过了,我给你打电话再回来。” 一句话,我在这里数了五年的海鸥,咽了五年的海带,教了五年的书...... 甚至还谈了五年的恋爱,就差结婚生娃搭个窝了。 可那个号码还是没有打给过我, 我都怀疑老大是不是死在了我的前头。 五年,每个下午我都会骑着我的摩托车来码头眺望远处的船, 那些船或许来自我来的地方,又或许是去我日后将要去的地方。 我从期待慢慢的变成了祈祷。 祈祷这只船不要再来。 是的,海川这座边陲虽然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纸醉金迷,但就是它的宁静和朴实已经抚平了我心里多年的波澜。 余生平静的在此生活下去成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我希望那台老旧的诺基亚1110躺死在我的裤兜里,永远不被唤醒。可我依旧每天给它充电,定时交着话费。我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终究有一日它会响,那是我的命,无法逃脱的宿命。 海川的海边是没沙的,我没注意过有沙滩的海水是不是清澈见底,我眼前的海浪则是不停地冲刷着岸边的黑色的礁石,浪花啪啪的拍在礁石上,也是黑混的。 这里的海就像这里的男女,傻愣愣的一个劲拍打着岩石,岸边的岩石却也呆呆的杵在那里不躲不闪。更没有传闻中,滴水穿石那般温柔。 “阿仁,阿仁,学校里有人找你!”远处一个操着标准海蛎子味的女人冲我喊。 她是我现在的女朋友丽丽,土生土长的海川人,一张嘴没有半点温柔可言,满满那清爽的夏季海盐口味,特别上头。 “谁呀?” 我皱起眉头,看着快混到下班的太阳点了颗烟。朋友? 海川我没什么朋友,就那么几个损友丽丽基本全认识。 “不认得,四十来岁,看穿着估摸不是本地人,问他他也不说,就说是你朋友。” 是谁?会不会是老大?又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而是主动现身? 我叹了口气,“可惜了,就差一会儿就等到落日残阳了。” 海川的落日是极美的,即使我天天来看,可每天还是期待那洒尽满海金灿灿的余晖。 我骑着极速只有100的摩托车带着失望和疑惑还有丽丽回了学校,门岗的保安王大爷左手拿着胶棍,右手举着大茶缸子,正在那津津有味的对着缸子吹气,吐着茶叶里的渣子,老人呀,有时候这一口茶心里就能美上好一阵。 看我和丽丽进来,便问到:“阿仁呀,这位说是找你的,问他是哪的,他说不方便透露,我呀就只好这么看着他。你看看是不是找你的?”王老头故意提高嗓门问,像是在邀功。 我顺着王大爷茶缸子晃的方向看去,靠墙边的旧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和丽丽说的差不多,四十多岁,皮肤有些发黑,短发里隐秘的几缕白丝,国字脸,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袖口卷过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手腕上没戴手表,领口也没系着领带,胳膊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皮包,虽然穿着简单,可眼里透着股睿智。 这人我不认识呀,我有点懵,努力的回忆着眼前这人。 商人?不像,商人手上都会带一块价值不菲的表,什么天梭,浪琴,宝格丽;万国,伯爵,劳力士......我猜是方便双方握手时装逼。商人更不会把衬衫的袖口卷起来,即使是个暴发户也不可能这么坦诚。 那他是老大派来的?我敢笃定不是。他胳膊太干净,我们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谁身上没点刀疤和纹身。他的胳膊虽然粗壮,却没有一点伤痕,像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 “请问您是......?” 中年人并没回答,眼睛轻蔑的撇着我,“我是该叫你陆小云还是陆仁?” 眼前这个家伙是来算账的,陆小云是我最后一次在任务中的代号。可眼前这家伙究竟是谁? 我余光扫了一眼丽丽和王大爷,装起了傻“我是陆仁没错,您说的这个陆小云是......您找我又是有什么事?” 中年拉开夹着的皮包,他刚拉开拉锁,我敏锐的发现到那包里有一副亮闪闪的银镯子,甭问是官衣,包里肯定也还放着真家伙呢。中年人只是从包里掏出个证件:“这个,认识吧,我叫刘冒,波港市三队二级警司。小子,波港市,熟悉吗?” “哎呦呦,原来是阿sir呀,还是从波港市来的?那可是大城市呀,咋来我们这个小地方了?”王老头看着桌上的证件,那脸瞬间就变的谄媚起来,嘴边的那一大缸子茶双手就递了过去。“阿sir,你喝茶,喝茶。” 这么热的天,这个叫刘冒坐了半天王老头愣是半口水没给人倒,他能不渴吗?可他皱下眉头摆了摆手还是没接,硬硬的说了句,“别客气。” 这王老头可能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好,刚刚还往这杯子里吐茶叶渣子,自己是不嫌自己,但也不能往外人面前端呀,况且你姓王,人家姓刘,那也不是你儿子。 我赶忙打破这尴尬,“那什么,丽丽,帮我给刘sir买瓶水去,这大热天的,王大爷这也没多余的杯子。”我有意的支走丽丽。 丽丽听话的转身去了,可这王老头屁股沉,坐在那没有半点挪窝的意思,还是自顾自的在那吹着缸子里的茶。刘冒看了眼王老头,沉思了片刻,我在等着他开口翻旧账。 没想到他却问了一句:“你认识陆小云吗?” 啥,这句话什么意思,这不明知故问吗,陆小云是我最后的行动代号,他明显是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因为王老头这个外人在场?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我一时无法判断,事到如此,也只能见招拆招了。我假意思索了一下,“陆小云.....陆小云......我学生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呀,不认识,不认识。” “我们再查一个陈年旧案,最近发现5年前有个叫陆小云的畏罪潜逃到海川,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海川?”他嗓子听起来有些干。 “那巧了,大概有个三年吧,前年进的学校,王师傅知道,进学校前的一年我在学校附近的林夕路上开了个小超市,我女朋友丽丽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尽量把时间打散。他点上根烟,“来一支?”还随口跟我客气了一下。 “不了,不习惯那个,抽我自己的吧。”我也摸出烟。 “你抽啥牌子?”他好奇的看了一眼。 “嗨,乡下人能抽啥好烟,大众口粮烟而已。”我拿出普通不能在不同的当地烟扔给了老王一支。哼,从我来这的第一天,我就换成了当地的烟,就是防着有这一天。 他收回目光,重复着:“就是说你三年前来的海川,做了一年的小生意,干了两年的教师,是吧?”他拿着笔在本上飞快的记录着。 我还没开口,一旁的老王嘬着烟说到:“对,阿sir这个我知道,陆老师确实是两年前进学校工作的,他第一天来报到我就在门口,那天小伙子带着个眼镜,穿着红白格子衬衫蓝裤子,还背了个斜挎包,鞋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一看呀,就是一副大学生的样子,显得老有学问了。” “你怎么记这么清楚?”刘冒手中的笔停了,突然这么冒出这么一句。 在他们眼中,解释的越清楚,问题就越多,解释就是掩饰,人性本恶,没什么好人。 “唉,阿sir,您别看我老了,我这记忆力好是出了名的,咱一天一罐脑白金,去年有个什么栏目叫最棒大脑壳,还邀请我去参了赛呢。另外我还代表镇上去乡里宣传老年人怎么才能不上当的普法活动呢!学校让我守着门口,就是因为我这脑子清楚,哪个学校会弄个糊涂蛋看门!”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说的,既表扬了自己又差点噎死这个阿sir。 “这么说您还是个名人呢。”刘冒不得不恭维一句, “谈不上,谈不上,阿sir你是不知道呀,那次跟着乡里的宣传大队去普法,我可是受了大委屈了,我是一下午没喝上水呀,嗓子都渴的冒烟了,差点没给我晒成虾皮。后来我管那几位负责普法的阿sir要水喝,你猜怎么着?” 老王头故意在这停了一下,吹了吹缸子,喝了口茶。 “人家说出门匆忙忘带了。你瞅瞅,这工作起来是得多废寝忘食呀。” 王老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专门捡那齁咸齁咸的虾皮打比方,这刘冒本来就渴了一个下午,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舔着嘴唇,脸色铁青。 老王头就跟没看见似的还说“我就跟他们说,要不咱们找老乡要点喝,可咱们同志呀就说坚决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还不忘安慰我说,别给大家找麻烦,忍一忍,坚持一下,回去就有可乐喝。我没喝过可乐,那俩阿sir就一路给我讲着可乐多么多么好喝,说甜甜的,还有气,喝上一口呀保我心旷神怡,当时也是被这可乐蒙了心,跟着一路就回了咱们镇上,可人家两位同志就直接被镇长拉走了,也没提可乐的事。” 杀人诛心呀,这王老头放在学校门口看门真是屈才,刚刚整了个感同身受,这又给讲个望梅止渴,这老头坏的都有点没边了。得嘞,既然这样,那我也再加把火。 我赶紧随口附和的问,“王大爷,那次还赶上这事呢,那您最后喝到可乐了吗?没喝到我让丽丽给您带一瓶回来。” “哎呦,陆老师谢谢,谢谢,我尝过了,后来是那个最棒大脑壳剧组的导演请我喝的。我也没觉得好喝呀,我看呀还不如我这缸子高碎。噗噗”说完他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又朝缸子里吐了两口茶叶末子,故意的吸溜了两口。 都这此行此景了,这刘sir哪还问的下去,再加上他估计也是渴的不快挺不住了,嘴唇上都是一层白白的皮,王老头那话又不能让他张口要。他张开嘴,又闭上,好半天才起身冲我挤出个笑容。 “行吧,咱们今天先这样,有需要,我会再来找你。” 我也起身送他,故意问了一句:“阿sir,什么案子?”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况且你真的不清楚吗?”虽然他的嗓子都哑了,但他的警觉性半分没有降低。 “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清楚?” 刘冒把证件放回包里,又递到我手里一个密封袋,袋子里有颗烟屁,“刚等你时抽了颗烟,没找到地儿扔。你帮我扔一下吧。”说完他幽怨的看了眼王老头,无奈的摇头出门。 走到门口,正撞上抱着饮料回来的丽丽,我假仗义的责备了一句“怎么这么久?” “哦,旁边小卖部没开门,我走的远了些。给!阿sir。”丽丽喘着粗气。 刘sir是真渴了,他瞅了我一眼,接过水对着太阳捏了捏瓶子,又看了看瓶口。“迟总比没有强。谢谢。”拧开瓶子咕咚咕咚的就灌了一瓶,我把我手里的一瓶也给了他。他也没客气,又喝了半瓶,这才转过身对我说:“别忘了扔烟头,不用送了,我就住在学校附近的文昌旅馆,我会再打给你。” 可就在刘冒仰脖灌下这两瓶水后,丽丽和王老头好像偷偷交换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是我看错了吗? 第2章 我来自地狱 我虽然安逸了五年,但自小在残酷中讨活,我本能的察觉力不会出错。我不敢出错,也不能出错,一旦出错,没的就有可能是自己的生命,不会,绝对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瞬间我就觉得海川就像海岸线下的岩石,被海水盖住,既让你看到又不会全部裸露。 到底是什么?我内心找寻着答案。这是5年来,我内心第一次惊起波澜。 我攥着手里密封袋那颗烟头,从接过来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什么! 这种烟只有那个人抽,很名贵也很稀缺,高国参和珍珠磨成粉加上高档的烟丝,还必须靠少女用脚搓成,工艺极度复杂,口味也极其独特。实话说,它燃烧在空气中的味道我至今还记得。像是煎烤着少女从泥土里带出的一滴汗液,清纯,稀少,很特别。 至于口感,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没变态到忍不住的去嘬人家扔下的烟屁。只是,当年被我杀死的那个男人的别墅里就充斥着这个味道。 一个恶人最终死在了充满纯洁的氛围下,想想真是讽刺,这算是我5年来的一个心结。 如果当初不图一时之快,压住自己心里的愤怒,或是换个方案把他脚上绑着石块扔进海里,他家就不会是第一现场。而现在逃亡海边,以海为伴的不应该是我。这是我5年来天天观海的经验和总结。 送走刘sir,我满面堆笑的回到保安室,王老头屁股是沉,还坐在那喝着茶,而丽丽则担忧的望着窗外,见我回来,目光中才慢慢缓和下来。一切既正常又古怪,王老头的闲庭自若不禁让我想起了刘sir的怀疑,他说得实在是太清楚了。 作为职业杀手,手册上的第一条就是不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我皮箱里常年只有黑色。 “王大爷,您老记性真好,对我这么关注呀?”我笑呵呵进门打了声招呼。 “那是!你们每个人进学校呀,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丽丽也随口附和:“是呀,那时你看着多年轻,哪像现在胡子邋遢不修边幅。” 难道我真的有红白格子衬衫?丽丽的话让我对自己都产生了疑惑。 “丽丽老师上班第一天,穿的是白色的制服套装,是不是?” “是,王大爷,您呀记性真好,比我们年轻人还好。” 王老头受到了夸奖眼睛一亮“还是年轻好,我记得你穿着那白色制服套装显得那双腿老白了,啧啧啧。”王老头看着我坏笑。 丽丽一脸的羞臊。 这坏老头,兴许真的是记错了,丽丽入职可是八年了,那时候的事她还能记得住?丽丽比我入职早,我并不知道真正的答案。等等!我脑子里有个可怕的设想迸出。 他是故意的! 如果他故意帮我隐瞒,又如果他也是故意说错,一切都是故意, 他是谁?又为什么呢?丽丽又是不是故意配合他? 一个下午离奇的变故,我心里那个宁静的海川变得喧嚣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个姓刘的阿sir,王老头丽丽的怪异行为,一切好像在同一时间爆发,是有什么关联绑在这一起我没找到吗? 从门卫室出来,丽丽红着脸说她亲戚刚走,要去我家给我做晚饭。我拒绝了她。 丽丽欲言又止的看着我,“那...好吧,你记得按时吃药,过两天复查我陪你一起去。”说完就悻悻的独自回去了。我甚至没有心思给她一个离别的拥抱。 我知道刘sir很快会再次找我。丽丽和王老头今天的那个眼神,不由得让我的后背发凉。而那部诺基亚1110依然静默,无动于衷。 我预感很快会有事情发生,也许很快。 海川虽然是个边陲小镇,这两年也盖起了不少楼房,年轻人都搬进了楼房和城市接轨,住在村里平房的,多是一些靠赶海为生的渔民,我暂时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平房村里,选择这里,我是刻意而为,一是村里四通八达,二是平房自由度较高而且隐秘。 我租的是个不大的独立小院,养了只会看院子的大黑,我叫它二爷,就是那个二爷,寓意道上能护我周全。 丽丽来过我家几次,听说这畜生叫二爷很是不屑,说每次叫它总觉得自己吃亏。二爷也不喜欢她,每次见到她总是龇牙咧嘴的。何况我们仨在一起就是老乡们口中的狗,男,女。久而久之我也不再主动邀请丽丽来我家了。 二爷很是有灵性,据说犬类的嗅觉能力是人类的1000-10000倍。每次我刚到村口,它便知道我快回来了,叼着饭盆疯狂的在院子里撒欢,总是兴奋到失禁,等我回去收拾。丽丽踩过,村里收废品的踩过,村长也踩过。 院子里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平房,我从在外部装修上花过一分钱,5年前这房子租来时什么样,现在依然。之前左邻右舍差不多都一个样子,这两年旁边都翻起了二层小楼,我这个院子反倒是显得异类。 好钢用在刀刃上,其实我也改造了这套房子,只不过我把钱花在了看不见的加强梁,防爆窗,加厚层上,还做了暗室和地下室。外面看来就是穷得叮当响的宿舍。可我的那个改造对于我这样的人,都是必须的,也许有一天这些改造会保住我的命。 去他妈的,老子在这里沉寂了5年!现在人家都找上门了,你却还没反应! 我双眼通红,一脸的戾气,掏出那部1110憋屈的砸了出去。手机被我重重摔在地上。 力是相互的,手机好像反弹了一次,地上被砸了个小坑,诺基亚1110的屏幕摔裂,灯光却还光着。 我担忧、暴躁!这是该吃药的先兆。 拉开床边床头的抽屉,满满的一抽屉药瓶儿,角落里还散落着两颗蓝色的药片,我抓起的罐子随意的倒出一把药片扔进嘴里,不需要水,我已经习惯了。 从最早的每次两颗每日三次,到如今每日一把每日一次,我已经麻木了。每月的复查就如同走个过场,交大量的钱,开大量的药,如同用钱证明自己还活着。 吃过药,我闭着眼睛在床上等着药效,这五年里我患上了自闭症,药物能帮我抽离出自己的世界。 可思绪却偏偏带着我穿越我的人生,最终我还是跟着回去了,回到那悲惨不堪的童年。 我没有父母,此时我手里抓着个满是窟窿的编织袋,一身的褴褛,脚下半双破旧的拖鞋,我正在一片废墟中捡拾着废铁,耳后是一片轰隆隆飞机飞远的声音,这里应该是战区。我瘦弱的身躯在这片狼藉中显得那么渺小,但没办法,我好饿。 那场景很恐怖,身边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满脸的泥巴,都低着头不停的挖。而挖出最多的不是能够果腹的食物,而是残缺不全的一只胳膊或是半只腿。 这是我的童年,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整个世界是黑色的,很黑,黑到无法想象。 而生存,活着是唯一的人性。 我第一次拔下尸体上值钱的遗物去换钱,第一次从死人身上摸到枪,第一次颤抖的开枪到纯熟,甚至第一次去做赏金猎人......都只是为了活着。 这些没有人教,是用命赌来的。 用命换来的东西,都是值得珍惜的,是记在骨子里一辈子的。 每个夜晚我不敢睡死,整夜听着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不敢随便吃别人煮的东西,就连与人接触我都习惯性的保持安全距离,再热的天气我都不敢和别人一起在海边冲凉,不敢和恋人嬉闹,丽丽责备我是不是真正的男人,我只是不敢而已。 我好像在参加一场什么战役,头上飞着炸弹。 那是10年前的我,青涩的脸庞,枪法又狠又准。 对方好像很难打,看样子我们很被动。身边几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战士都倒下了,人间炼狱般的残酷,我却已经习以为常,不再惊讶,对待生离死别,早就麻木了。 “擦!”我拔出腰间的两把毛瑟c96,冲了出去,几梭子下去,就是轰鸣的爆炸声。 “啊!”我一下子挣扎醒来,满头的汗水,药效让我睡过去了,我大口的喘息着。 这个破碎崩息的梦魇整整缠绕了我十年。床边的钟表嘎达嘎达的走着时,12点12分。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睡了3个小时,也打着三个小时的战役。 “这把药吃多了。”摇了摇还有些呆木的脑袋,敲了敲自己的头,右手里还紧握着那个密封的烟头。 旁边平日随身带的手机屏幕亮着,8个未接来电,7个是丽丽打来的,一个陌生号,她晚上十点还给我留了口讯:记得吃药。 我回了一句:吃过了,没看到,睡着了。 丽丽没有回我,估计已经休息了。 我下床倒了杯水,屋里并不黑,手机屏幕的亮度足够照着我脚前的路。我翻出手机那个陌生来电我本是不想理会,现在卖房,卖地,卖身子的太多了,即使在这么小地方,三天两头都能接到张嘴叫我大哥的电话。真是好笑,我要是大哥,我能混到跑路吗? 不对,这是个外地号码,最后一个打进来,响了6声,时间是晚上11点。 一杯凉水,一下子让我锈木脑袋一个激灵。 我突然精神紧绷起来,一般做推销的电话会停留5声或是10声,基本都是单数,而能等待双数的基本是认识或了解自己的人。 这是个外地号,说明不是我来海川后认识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白天的阿sir或者就是组织的人。 我有些激动,可一秒后,我就发现自己白激动一场,沮丧的排除了是组织的可能性, 不可能是组织,因为组织是没有我这个号码的。 那就是只有这个刘sir,可他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看了下表,稍微地沉思片刻,还是在黑暗中把电话打了过去,“嘟...嘟...”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刘sir,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哈哈,陆老师唐突了,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他那边传来的声音显得很空旷。 “刚在批改作业,没听到,您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我这不是刚来海川吗,大热天的晚上无聊,在这也不认识什么人,就想着约你出来,给我做个向导吃点当地的特色海鲜顺便聊聊天。” “这么晚了,吃饭聊天?” “这不天热睡不着吗,就当吃个宵夜如何?” 我刚想拒绝,可他却说:“陆老师先别急着拒绝,今天胡丽老师特意给我两瓶水,为表感谢,我也邀请了她,她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她毕竟是有男朋友的,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我想也不合适吧,你要是批改完学生的作业我想还是过来吧。” 丽丽不是睡了吗,她没回我信息,难道...... 第3章 水逆 我眯上了眼睛,没在废话,口气如冷厉起来,“天确实热,地址?” 电话那边坏笑了两声,“聪明人,港口18号库房,我做东。” “港口那片,这么远?小30公里!我说你吃个宵夜犯得着吗?” “那里景色清静,海风凉快,海货也新鲜,你自己想办法过来吧。”电话嘟嘟的挂断。 我又倒了杯水,举着水杯,皱着眉,看来想躲是躲不下去了。 放下水杯,我一脚踢开铁床,铁床下就是我的暗房。这暗房没有电视剧中那么多机关和密码,我只是在暗房的大门上放了190公斤的压门石,简单粗暴可靠。 丹田叫力,青筋蹦出,这190公斤的压门石锁,被我单手提到了一旁。下面不大,大概三四十平的样子,这里可是我的金库,价值连城,左侧是我一墙的藏枪,格洛克,勃朗宁,毛瑟c96,ak四五七,m十六,ump九,mp五,巴雷特,莫辛纳,雷明顿,莫斯伯格,柯尔特m1917.....右侧是直刀折刀格斗刀,卡巴1217,冷钢srk,fallknivena1,蝴蝶940,crktm16,蜘蛛para2,utx-85,地狱犬ese,戈博strongarm,尼姆拉乌nimravus......中间的桌子上是各种的弹夹,防具和五年前的那500万现金。 一把蝴蝶940塞进鞋里,一支勃朗宁插在后腰。黑色工装裤,特殊材料宽大的黑色背心完美掩盖了腰间的凸起。我拿起诺基亚1110编了条信息“他们可能来了,别装死了。”随手发给了5年前消失的那个的号码,消息会不会尸沉大海我不清楚,这只是我的精神寄托。 发完我把手机扔在一边,密封的烟头塞进了左兜,右兜揣了两个弹夹。上来恢复原位后,对着镜子吹着口哨整了整头发,带上平光镜,“这大半夜见女友,传出去我不成了斯文流氓吗?也是个稀罕事!” 门口已经睡下的二爷,听到我打着摩托车突突突的轰鸣,犬吠了两声,跑了过来。我对着二爷谄笑:“走呀,带你吃肉去。”二爷抖了抖身上毛,一下窜上后座。 远光灯铺在路上,后面是个毛茸茸的背影,这半夜要是遇见个喝多的,非得给他吓死。摩托车在夜里的街道飞驰,我一路追忆着五年前那场谢幕。 我究竟是用左手还是右手送他上的路? 时间太久了,潜意识的动作实在记不太清晰。 我只记得五年前死在自家别墅里的人叫蔡曹,人称财爷,口袋里的半只烟屁就是他生前唯一抽的牌子。 财爷在波港区是家喻户晓的富豪,宏运集团的当家人。宏运集团主要是做海上运输的,所有人都知道宏运集团也是靠走私起家的,后来宏运集团又拓展了海上旅游业,弄来几艘大吨位的游轮,天天载着各色人物浪在公海玩乐。 至于干什么,应该懂的都懂。 说来滑稽,我当初来波港也是坐宏运的船偷渡过来的。 财爷那二十几年里在沿海的湾区,波港区混的是真正的风生水起。 江湖人,行江湖事,财爷为人比较豪爽,讲义气,仗义疏财,是见寡妇就帮。他扬言要世上不再有寡妇,还有一句座右铭上了电视,“遇上一个寡妇,还你一个温暖的家。” 可就是这么有宏伟计划的人,最终却死在了自己的野心上。 水运这个盘子分成两派,一派是走外海运输走私的宏运集团,另一派是内海河道专门分流的漕帮。 一家走外,一家走内,俩家原本没什么瓜葛,可随着市场放开,自己红利扩大的宏运集团便不再只关注外海业务,而是迅速的多方发展,不但扩建了各种加工厂洗白走私货品,更是发展了自己内陆分销的路子。而作为内陆水运历史上的一哥漕帮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老牌王者,一个新晋大佬,两家明争暗斗了好多年。 短短几年下来,宏运集团依仗着新兴资本加持和公海旅游积攒的新一代人脉,愣是占据了上风。漕帮内海的生意被宏运集团抢走了一半,据当时波港的名媛阔太们的小道消息,宏运集团的蔡曹甚至把漕帮帮主的三姨太都拐跑了。 自己深耕内海这么多年,岂容得宏运集团染指。 漕帮曾经的背景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向来是有脾气不吃亏,如今这后起之秀,不但不拜码头还抢自己的饭碗,给自己戴绿帽子,简直忘了漕帮当年的威名。 三百年的历史沉浮,漕帮就像一个佝偻残烛的古稀老人。曾经一身金光又如何?体力财力都拼不过壮年的宏运,怪不得三姨太守不住寂寞,另抱粗腿,跟人家跑了。 但江湖,老就是宝,没有白吃的饭,要是犯起坏来玩阴的,老家伙的智慧简直就是化道成精的存在,没输过。既然玩资本论市值玩不过你,那就暗地里伐而诛之。 有头有脸有传承的漕帮,通过几代人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洗白了自己的身份,登上大雅之堂,总不能再因为一个不讲武德的愣头青再给拉进屎坑,自己不能亲自下场动手,那就借刀杀人,找人代劳。 漕帮找的人,便是我5年前效力的暗杀组织——“七杀”。 七杀不大,名气也不高,在这个圈子里是个小门小户的小组织。但胜在人员办事专业,成功率高,靠着老主顾的垂青收费不算低的七杀,一直还能存活在这个圈子里。 至于两边高层怎么谈的,我这种小角色是不得而知的。 想来也没什么新鲜感,每次老大下达暗杀令,总是一副替天行道的说辞。无非就是蔡某人罪恶滔天,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之类的。 或许他喜欢这种调调,再或许自己给自己做的这图财害命害命的生意找个借口。 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装的这么清高,不能像我一样,拿钱干活,不问黑白嘛。我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哪来的什么黑白。 我记得老大布把一摞资料拍在桌上,咬牙切齿的指责蔡曹的宏运集团,贩人,走私,甚至连人家三姨太都拐跑了嘎了腰子。我坐在老大对面,看着他义愤填膺的状态,差点一度认为漕帮已经是七杀的了。 “阿仁,你看看资料,这事有把握吗?300万你能接吗?” 接过资料,我简单的扫了几眼“没难度。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雇主等不及了,必须尽快除掉,雇主要求起到震慑作用。” “今晚吧,就在他自己家!然后放火。够震慑吗?” “放火就算了,你只负责把人做了,会有同行负责后面的事。”老大从桌子下提出一个皮箱,“咔吧”一声打开,里面是半箱子现金和两片透明的蓝色药片。“点点吧。” 我再不是那枪林弹雨下的男孩,早就成了个麻木不仁的职业杀手,一个从战火纷飞中偷渡过来的职业杀手。 我的世界没有对错,没有信仰,只有钱和活着。 七杀是专业的,我也是专业的,这是我们互相选择彼此的原因,像我们这种职业选手自然懂得半箱子现金和蓝色药片的含义。 组织是不提供武器的,只提供信息。我们不是雇佣兵,我们是职业杀手,我们也从来不会要求组织提供武器,毕竟那是我们各自吃饭的家伙。我曾见过用绣花针的,也曾见过只使用土雷管的,每个杀手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式和武器,这是做这行的生存之道,一旦你最擅长手段失效,就会面临成为待宰的羔羊。 而那晶莹剔透漂蓝的可爱的药片就是氰化钠,一旦行动失败那就是唯一的归宿。 我轻蔑的又扫了一遍资料,起身从中间扽出照片和住址,放进皮箱里,其余的对于我来说,根本没用。 “让后续的兄弟今晚等消息。” 第4章 手起刀落 那晚我就坐在蔡曹家别墅的客厅里,等蔡曹回来。我等了他很久,他的原配和二房也被我绑了很久。 “给你们男人打电话,叫他快点回来。”二房战战兢兢的把电话打过去去,另一边却传来了女秘书的喘声如娇,断断续续的说董事长在忙。 有钱人都这么努力吗? “就说你们被绑架了。”我有点没啥耐心了。 “没用的。”蔡曹的原配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小兄弟,说个数吧,我们自己的命,自己买。”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可能是年龄原因,或是见过大世面,蔡曹原配的表现并不慌张,“我知道你是冲着蔡曹来的,不然进门就对我们动手了。我们俩的命,你想要多少?” “哦,为什么不是三个?你们不管你们的男人了?” 她摇了摇头,嘴唇轻咬,知性里带着风韵犹存。“我们这种家庭的生活你是不会懂的,我们两个,说个数吧!” “有意思,100万一条,我要现金。”我看着眼前这个聪明的中年女人,想必年轻时是个大家闺秀,最好的年华里死心塌地的跟着蔡曹,到头来却被蔡曹伤的万念俱灰。二房三房家里添着,外面还扬言拯救全世界的寡妇。也是个可悲的女人。 “成交,你放了我们,我去给你拿钱。” 我没犹豫,脚下抽出蝴蝶刀,唰唰两下利索的割断他们身上绑的绳子。 蔡曹的那个二房人就有点奇葩了,人虽然长得漂亮,水灵灵的,但好像脑子缺点什么?挣脱了绳子,撒腿就往屋外跑,边跑还边喊救命。这是言情剧看多了吗? “晓芸,别.......”蔡曹原配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冰冷的蝴蝶刀已经飞出,结实的扎进了这虎妞的大腿上。 “啊!” 血顺着雪白娇嫩的大腿淌在客厅门前的地板上,我摇着头叹息的走过去“我松开你们是让你们去拿钱买买命的,不给钱就想走?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你可以再试试。”说着我伸出手狠狠地将刀子往里按了下,再拔出来。 “啊!呜呜呜......不敢了,人家不敢了。” 客厅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个二房卷缩的身体坐在地上,脸上泪水和汗水湿成一片,身下血液和尿液也湿成一片。 “怎么,你是改主意了?”我蹲在她身边用她的睡裙擦着刀,至于她那副尴尬的惨状,我根本不关注,这场面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而我曾经比她还狼狈过上千倍...... “没,没,我给......我给......”她咬着牙,嘴唇哆嗦。 “这就对了嘛,你们上去拿钱,顺便带她包扎一下,记住我只要现金。” 蔡曹的原配没有抗拒,扶起这个二房上了楼,我则在楼下的客厅削着桌上的苹果。 这么甜美多汁的苹果就放在客厅当摆设,暴殄天物。 别墅的大门打开,蔡曹终于舍得回来了。他一步踏入客厅,擦的锃亮的皮鞋一脚就踩在那滩血渍上,像他这种权贵,玩的就是气势,眼睛总长在脑瓜子顶上,脚下蘸着血渍的踏出了好几步,自己根本没有察觉。 看到我坐在桌边若无其事的削着苹果,他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哦,我来收点东西。” “大夜里的收啥?”他松了松领带,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摸出了烟。嘬了两口。 而胸口上不偏不倚的露出两个口红香吻,不知是哪个寡妇给他留下的。我忍不住嘴角一笑,一会开枪连瞄准都省了。 “收你的命呀!”我扎了一块苹果示意他要不要尝尝。 “什....什么?收我的命?” 我把苹果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这苹果水分真充足。这时刚巧蔡曹的原配和二房走了下来,乖乖的把一个箱子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蔡曹不解的喊道。 “200万呀!”我打开箱子翻了翻,确认都是真钞后,挥了挥手中的刀,“现在你俩可以跑了!” 蔡曹的原配一愣,“我们真的可以走了?你不怕我们出去叫人或者报警?” “随意。” 蔡曹的原配扶着二房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擦身而过时,二房对蔡曹说“老蔡,100万可以买你的命,值的。快给他100万。” “妈的,老子明白了,你俩在家偷着给老子带绿帽子,玩仙人跳,想坑老子钱!”蔡曹暴怒着,狠狠的把烟头摔在地上,伸手就扯过了二房的头发,一把扔在被血渍染红的地板上。“你俩玩的够花呀,臭不要脸!” “啊,啊,疼。”二房哀嚎着。 这不没事找事吗,我叹了口气,蠢女人。 蔡曹的原配也叹了口气又去扶她。 蔡曹这才发现地板上血和他娇媚二房大腿上的伤, “这是......?” “有这么跟你玩仙人跳的吗!”这二房也急了,在蔡曹身上一顿乱打,“我们真遇到劫匪了,你快给他钱,破财免灾,100万而已,然后咱们赶紧跑。” 蔡曹看了看原配,原配依然没有说话。 我都快被气乐了,就这智商还真是天生挨骗的货, “他100万不行,他是非卖品。” “也对,我老公怎么说也是个成功人士堂堂的宏运集团董事长必须值钱,不然传出去掉价。那就200万。” 这他妈二房从哪找的,这么奇葩。蔡曹也不可思议狠狠瞪着她。 “不卖!”我这是撑的没事干了吗,居然跟这奇葩女讨这个无意义的价。 “300万,不能再多了!” 蔡曹大骂:“老子在你心里就值300吗?” “再多比腿还疼!” 我向老天发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终于成功的把我整崩溃了,“你俩走不走,不走我可退钱了。”我作势哐当一下把箱子扔在桌子上,甩掉了刀子上叉着的苹果,向他们走去。 这娘们被吓坏了,一个劲的往后缩。蔡曹的原配又去扶她,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就在她俩要走出大门时,我冷冷的问了一句:“宏运集团真正的掌舵人是你吧!” 她停了下脚步,没回头也没有给我答案,扶着那个二房继续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唉,我说你们...你们别扔下我呀?说好的我就是帮你演戏。你...你们....” 我打断他,“你其实是个傀儡对吗?” “我...我...是她们找我来演戏的。你放了我吧,我不是蔡曹,真不是。”这哥们跪在地上都快哭了。 “那真正的蔡曹呢?”我捡起桌上那半个苹果,把腿搭在桌子上,若无其事的像听八卦一样问他。 “早就死了。他老婆,就是那个岁数大的那个婆娘,看我有几分相似,把我带去韩城整形了,把推我到台前,受她控制,我就混个好吃好喝表面风光而已,之前我就是个跑船的。我不想死呀。” “那真正的蔡曹是怎么死的?”我眯着眼微笑的看着他,手中的刀在苹果上熟练的划过,苹果被我削的薄薄的一层又一层一直垂到地上。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娘儿们没告诉我。”他害怕我不信,惊恐地睁大眼睛辩解。 我把快削秃了的苹果插在刀子上,用刀送进他的嘴里,不大不小,“哼,那你就不是演员,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你就是蔡曹。”我脸上挂着邪恶的笑。 “呜...呜....”这哥们这次真哭出声了,但是苹果塞住了嘴,只能无助的呜呜。 我自己都没想到,300万这么好挣,就解决个冒牌货。看来装好消音器的格洛克是没必要掏出来了。用手里这把削水果的蜘蛛para2,就能解决。职业杀手,无非就是手起刀落这点事。 从胆怯,到兴奋,到麻木,甚至到无聊,早就失去了杀人的快感,日复一日的就像996。如今要说还有什么能让我提起兴趣的,就只剩怎么变着花样的弄死猎物,这一点了。总是一刀割喉的杀畜手法,早就厌倦了,今天玩点什么呢? 我上下打量这个跪在我面前满眼恐惧的假货,他的精神几乎极度涣散,嘴里不停的叨叨着:“不...不...我是假的,我是假的,我不是蔡曹,我不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管他嘴里絮叨个啥,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要不是蔡曹,我上哪挣300万去,所以他就是,而且必须是! 我端详着他衬衫上那两个正点的口红印,不用真是浪费。 “既然你喜欢刺激的,我们今天也换个玩法,放心,虽然没有抹脖子温柔,但我向蔡曹发誓一定比抹脖子刺激。”我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很快的。” 话未完,手已起。 我手中的蜘蛛para2并没有划向他的脖子,而是直接刺向了他的胸口,左胸一刀右胸一刀,像两记毒牙精准的刺进了那两个口红印迹。 “啊!——啊——”两声痛苦的哀嚎,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两刀,一刀戳穿气管扎进肺叶,另一刀直接刺破了心室,随刀子带出的是一股腥气。 紫红血浆的迸出,瞬间染红了衬衫,口红的印记被血液融合,那是他最后快乐的记忆,可惜了。 “噗——“他张嘴已经是满口的血沫,由于气管被戳破,说话也是气不成声。“你......” “还没完,看你这么痛苦,我送你!” 最后一刀,我眼睛都没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嘴角依然挂着邪恶的笑容,就像饭前洗个手那么自然。 直接又一刀从他右侧太阳穴发力刺入,贯穿出左侧,手腕一拧刀柄一转,闪电般拔出...... “扑通”一具身体便躺在地上。 我还能听到他艰难的呼吸,但他应该感觉不到了肉体的痛苦,不能挪动,不能说话,只能静静地躺着,看着自己的血液沿着地板的缝隙肆意流淌,除了等待自己的血枯竭死亡,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我看了他衬衫处两个口红印迹,灵机一动改良莫桑比克射击法的新玩法。我命名为妙手仁心穿刺术。 拔出刀,在旁边的苹果上蹭了两下血迹,没耐心再等他咽气,拍了张照片上传,提起桌上那200万的箱子跟他告别。 “永别了,蔡曹。会有人来做收尾跟你收尸的。” “阿嚏!”摩托车卷着海风的腥味吹在身上,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还是没想起来究竟当年是用左手还是右手嘎死的他。这对于一个职业杀手来说是潜意识的行为动作,如同推门,拿水杯,捡东西一样平常。 深夜的海平面漆黑一片,耳边海浪拍打着岩石,提醒着我那一侧是海,深不见底的海,远处斑斑点点的几处光亮,分不出是星星还是走私客的偷渡货船。 海边卖宵夜的小贩早已经收了摊子,赶早潮的还没出来,一路上路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后座的那团毛茸茸傻乎乎的吐着舌头,哈哈的喘着热气。 我贴着这肉垫骑了25公里,摩托车熄火停在了一排排仓库的门口。 “7.....9.....13......16...17......1?” 第5章 等我消息 18号仓库敞着门,亮着灯,对面是一个码头,一条栈道通那向漆黑,不远处有一团火光,和一个人坐在火旁的人。那人影看到仓库墙上的倒影用手电朝我这边晃了晃,然后挥手示意我过去。 二爷好像闻见了什么,迫不及待的拽着我就往上冲。 走到近前,这个人就是刘冒。火上架着个铁网,滋啦流油的烤着一些时令的海鲜,这馋货嘴里呜噜呜噜的,却听话的蹲在边上。 “刘sir,真会选位置呀。”我客气了一句坐在了他对面,一团篝火下,木炭烧的通红,火光把他的脸照的有些变形。 “哈哈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叫你来陪我,海边湿气大,来先喝一个,驱驱寒,火上的肉一会就熟。”他递给我一罐啤酒。 “我是该称呼你陆仁老师呢还是陆小云?” 他又抛出了白天的话题,看来我们的对话刚刚开始。 我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我已经说过,我是陆仁,不是什么陆小云。”我尽量表现的不耐烦“我不会喝酒。我劝你也别贪杯,吃海鲜喝啤酒很容易中风,对身体不好。” 他停下手中的啤酒,抬起头看了我一会“还挺像个老师嘛。”说着掸了掸手,看向了远方的深处。他可能在想什么。不然,这么黑的海,我也不知他能看见什么。 他考虑的时间并不长,随手“咔吧”拉开了一听啤酒的拉环,喝上了一大口“偶尔尽兴一下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这个我也说不准,也许没事,也许就会送命,看人品。胡丽呢?” 他又抬头瞅了我一眼,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他的目光看了下侧面远处亮着灯的18号仓库,又转向另一侧漆黑的深海。神秘小声的说:“你猜?” 我没再追问。这只不过就是上桌前双方的试探而已,我早就猜到他不会老实的告诉我。 慢慢来,我笃定他一定会说。 “烤好了,尝尝,这是我跟附近打鱼的渔民学的,正宗的海鲜烧烤,他们说真正新鲜的食材什么都不用放,只加盐吃起来才过瘾。加了别的就变味了。”说着他掏出一个袋子,抓了少许粉末撒在海鲜上。 “来,尝尝”他递给我一只生蚝,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上多了一块黑色表盘的潜行者。 “这表不错,俗称黑水鬼吧,真的假的?”我没客气,接过生蚝,掰出肉。 刘sir没回答,死盯着我手上生蚝。 “来,二爷,第一个给你!”我随手扔在地上。二爷嗅了嗅,兴奋的转了两圈,连壳子一起都叼到了一边。 “怎么,怕我下毒?”刘sir似笑非笑。 “哪儿的话,没听到我管他叫爷嘛,没办法,虽然是狗,但人家辈分大。” 我主动又拿起一个,美滋滋的吃了起来。25公里大老远骑过来的,不吃点,亏得慌。 “怎么现在不怕我下毒了?”他举着酒,又笑了笑。 我吸溜着一次性筷子筷子,连头都没抬,“你当我的狗白养的。” 他是阿sir,他肯定可以看得出,二爷是一只经过严格训练的狗,也肯定了解,一头扫毒犬的鼻子是完全可以信赖的。 海风吹着火苗晃晃悠悠的,一会飘向他那边,一会又回来, “你叫我来不就为了看这一团漆黑吧。有啥可看的?”我也向他远眺的方向望去。 他端着啤酒,侧头看着远方的黑 “我抽200万,明天就回去结案。” “什么200万?”我没停下筷子,一个劲的吃,嘴里烫的说话都囫囵。 “5年前,你以陆小云的代号在蔡家的别墅杀了蔡曹,这一单你挣了500万,别以为没人知道,我已经查的很清楚了,我只要200万。不然的话......”他没把话说完,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不然的话怎样?”我没反驳也没承认,又给二爷扔了一条鱿鱼。 傻狗欢快的摇着尾巴,我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我相信他确实已经查的很清楚了。那300万是组织内部给的奖金,这说明七杀组织里有了内奸或是漕帮出了状况,没有第三种可能。 他见我不说话,又问了一句:“你是七杀的人吧。” 这句话让我五雷轰顶,果然是七杀内部出了问题。我的眼神有半秒的迷离,手机的一条信息让我回过神。 是胡丽发来的。 “抱歉,我也睡着了,我要继续睡了。早点休息,明天学校见。” 时间是1:35分发来的,幸好我低着头看这条信息,那一丝不安才未被他发现。 “这个消息暂时只有我知道,如果你同意,我就当没听过七杀这个组织,要是你不给我这200万,我明天回去就颁布调查结果,全面围剿七杀组织。名和利我怎么也要顾全一个吧,你说是吧。”他转头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看来我装不下去了,“证据呢?” “证据不足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那半根烟头就是证据。”他轻蔑地一笑。 “可现在,在我手上。”我从兜里拿出那个密封的烟头,扔进了火里。“现在呢?” 他并没感到吃惊“放心,证据管够,除了物证,还有人证。” “是吗?谁呀?我有点好奇。”我打趣道。 “蔡曹的二房是一个。还有别人,但不方便透露太多。”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踏实了百分之九九九九。 看样子不是七色组织出事了,只是有人举报了当年蔡曹被杀。 这样我一会就可以安心的送他上路。 我装作整理衣物,揪了揪袜子,那把凉飕飕的蝴蝶940还插在鞋里。 我此刻还需要再从他的口中亲自认证这最后一件事。 “其实你完全可以真绑架胡丽要挟我的?” “噢。被你发现了。”“我只是想利用你俩的亲密关系诱你赴约,黑警也是警,我只为钱。”他狠狠地灌了两口啤酒。 “你只是为了钱?想不到你身为黑警也这么有原则。”我摇摇头,一副不信的样子。 “你不应该质疑,你不也一样吗?像咱们这样天天命都拴在裤腰带上的人,谈什么黑白,白警怎么样,黑警又怎么样。伤天害理的事可以做,草菅人命的事还是自求积德吧。”他的语气无奈且淡定。 “肯定不一样呀,我没信仰,你呢?” 远方还是黑的寥寂,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从未停歇过,二爷吃饱后早就蜷在地上睡着了。我俩面对面的坐着,有些海鲜已经烤糊了,发出焦糊的气味。 他沉默了片刻,眼睛竟然有些发红:“曾经有,家人受到报复后就不再有了。”可能是被这篝火熏的。 “报复?”我承认有点听八卦不嫌事大,我从战火纷争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我惨吗? 好像有几只海鸟在黑暗中盘旋,但那叫声听起来特别的难听,就像乌鸦。 “一大一小,我媳妇35,女儿8岁,被贩到缅北去了。”他望着漆黑里星星点点的船只,灌了口酒,好像在期盼什么。“生死未卜。” 我和他都沉默了,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看向那漆黑深海。 咸腥的空气裹着海浪拍打着岩石,我感觉就像在拍打我的心口。 “所以你一直查宏运集团?” “是,可是宏运集团只是负责偷渡运输业务,真正的蛇头不是他。” “那是谁?” 他狠狠地抽了口烟“这涉及案情,你不能过问,我只能说这么多。我需要800万,对方管我要800万,不然就......” “撕票?你可是阿sir,成立专案组铲了去呀!” 远处渔船的马达,哒哒哒的作业,就像是他手上的黑水鬼在走时,每一秒都扣着心头的肉, “我没有时间了,上面说对方底细未查明,不允许轻举妄动。并且......” “并且什么?” “由于我太激进,停了我的职。” 如梦初醒,我一直觉得奇怪,是因为他是擅自单独办案。 “所以你现在是停职状态,跟我说这些,是想从我手里分走200万?” “咔嚓”一把上了膛的格洛克顶在了我的额头。 “对!信仰连我的家人我都养不了,还谈什么信仰!我现在只靠我自己。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给我200万,作为回报我把这件事和七杀组织境内的所有信息删掉,但如果你舍不得钱的话,我只能拿你们的命换取跟大的权利。”他喝的有点上头,脸涨红,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说话嘴里喷出的都是浓浓的酒气。 “你确定你能从我手里拿得走?”我的勃朗宁此刻也对着他的胸口。“我劝你冷静点,不然咱俩一起,”咔嚓,我也把枪压上了膛。 我突然改了主意,他的目的确实和我一样,为了活着,为了家人活着。 “咱俩赌一把,没必要最后这样都是输家,赌一把赢家满盘皆赢,输家悉听尊便如何?”我慢慢的抬起枪口。 “怎么赌?”他并没收枪。 “你不是想和我们七杀掰掰手腕吗,满足你!赢了200万或是把我带走随你选。” “那输了呢?”他挑了挑枪口。 “你从哪来滚回哪去,”我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那块手表,“这个归我。” 他收起枪,把手表也摘了下来,“来吧。” 我俩的手握在了一起,他的手很大,手指粗壮有力。和我一样,他食指的第二关节,也满是常年扣动留下的老茧。 而我,比他更多的是为生存而战留下的伤痕。 这不是力量的绞杀,而是意志的对弈,世上没有谁比自己亲历了地狱后意志更坚毅的人。 他输了,涨红的脸无奈笑的像个孩子,“我的分析的没错,只有七杀有这个本事。” “可你输了。”我伸手把他的表拿过来戴在手上。 “黑水鬼,就是帅,我正好上课缺一块看时间的表。” 我稀罕的在表蒙子上哈了口气,用衣角擦了擦。 “行,给你了,明天我就回去,不管你是陆小云还是陆仁,你小子以后别犯事在我手里。” 男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 我理他,掰腕子赢了一块十几万的豪表。 “啰嗦,走了,二爷回家。” 天色渐亮,海面上泛起一层白白的雾气,几颗星星挂在灰蓝的天空,水天一色略微有那么几分轮廓。 看来今天是个阴天,没有日出。 远处的渔船应该是早已开远,听不到哒哒哒工作的声音。 几声难听的鸟叫时有时无,我启动摩托车,二爷乖乖的跳上后座,我拧了两下油门,摩托车的轰鸣声,刺破腥湿的空气,在海浪拍打着岩石声中驱散了海鸟。 “定金我收了,一周内等消息。”我冲着那男人晃了晃胳膊。 第6章 海川医院 昏迷中,耳边是氧气罩下自己重重的呼吸声。 我做了个梦,梦到假蔡曹向我索命,问我为什么要杀他,还梦到刘冒说我杀人灭口...... 我感觉到自己胸口窒息的喘不上气来,这一次可能是面临十殿阎王最近的一次......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耳畔是呼吸机有节奏的滴鸣,我慢慢睁开眼睛,头顶上还有两袋子吊瓶。 侥幸,我还活着。 稍微移动了下身体,躺了太久,身体发沉,大腿发麻, 半起身才发现,身子发沉,是因为有个人趴在我的身上,大腿发麻是因为她睡得很熟。 这一刻,我有些感动,胡丽手里握着两张病历单,沉沉的趴在我腿上睡着了,看样子很累。 这丫头,跟我在一起4年,也就只是拉拉手,整天一嘴海蛎子味的抱怨我是不是个太监,可这个时候她却守在我的床边,真是个清纯的大傻丫头。 不知为啥,我的心莫名有些温暖,感觉心底的某个角落的冰,正偷偷在融化。这也许就是满足感吧。 我轻轻的伸手想轻拂一下她睡乱的发稍,手上扎着的针受到一些限制,我还是努力的想要伸过去,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主动,我不自觉的想触碰这纯洁的灵魂。 事不遂人愿,还没等我的手触碰到她的额头,她便下意识的往后一闪,动作干脆的坐了起来。 我一愣,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反应,太快了。 我清楚这种连睡着都能保持的警惕,是要经过特殊训练的。 她看我傻愣愣的坐在病床上,赶紧从椅子上起身,拍了拍我, “唉,唉,阿仁,你怎么了,别吓唬我啊。” “喔,怎么了?”她矫捷的本能反应,出乎我意料。 “什么怎么了,你现在脑子清不清醒呀,有没有哪不舒服?”她眨着大眼睛关心的问我。 可她又如此的自然。究竟她是谁,又藏着什么秘密? 我本想开口问,还是没张口。 很明显这个秘密现在是问不出来的,即使她说出一番答案可信度又有多少? 在我的生命里,只有两种情况真话机率最高,一种是枪口下,另一个是刀口下。即便是这两种情况,对于有着某种特殊信仰的人来说,那也只能算是机率。 日后再说吧,一切答案都会有浮出水面,浪潮退去,总要露出礁石,就像那部诺基亚8810早晚会响一样。 我拍了拍脑袋“哦,还是有点疼。” 胡丽赶紧拦着我,白了我一眼“唉唉唉,你别拍呀,好不容易醒了,再给自己拍傻了,这几天我白在这受罪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多危险,差一点就送地下室躺着了。” “我昏迷了几天?”我活动着脖子,一副已经没事了的样子。 “你慢点动,昏迷?你那是休克!四天,医院都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了。”说完他把手里的单子塞进我怀里。 “你自己看吧!”她知道我无父无母,这检查结果自然得给我。 我看着自己的病历,这感觉还挺好的,自己对自己负责,虽然冰冰冷冷的没什么温度,但也算直接,没有那些烦人的眼泪和不舍。就像海川的海浪,说来来,说走走,在文人嘴里或许就是“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反正就是来去自由吧。 “没多大事,就是急性缺血性脑卒中吗?” “那可是脑出血,不是闹着玩的。护士说,上一个躺这床上的就是这病,最后成植物人走的。”胡丽给我倒了杯水,又坐在那给我削苹果,“医生说了多吃点苹果补脑子。” “别听他们瞎扯淡,吓唬人的。这脑神经病房不都是脑子上这点事吗,总不能上一个躺这的是个治痔疮的吧。我没事了,歇两天就能回去上课。你别在这守着我了,赶紧回去给学生们上课去吧。” 她没抬头,一直注视着手中削着的苹果,手速很快,苹果皮每一圈都削很均匀。 “你这醒了就赶我走是吧,吃饱了骂厨子!”她狠狠把苹果插在刀上,怼到我嘴边。眼神里带着几分抱怨。 我也是赶紧侧了一下身,这种本能反应,早就刻在了骨子里,根本改不了。 “你这么用刀递东西很危险的,懂不懂什么是温柔呀。” “切,捅死你算了!你个死太监,白眼狼。呸呸呸,人家照顾了你4天,睁眼你就轰人家走。”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培养人才吗?”我之前一直这么敷衍她。可这招只对许主任那样上了年纪有情怀的人好使,对胡丽这样的年轻摸鱼派那是屁用没有。 “我请假了,好不容易借你住院的机会歇几天。” “那学生上课怎么办?”我咬了口苹果。 “我就照你刚才的话跟许主任说了一遍,她就主动顶上了。”她得意的一笑,人和人呆久了,自然是近墨者黑的。“你就好好休息吧,恐怕你现在想去上课,短期内也回不去。得等这事查清,许主任说了教育队伍里不能有杀人犯,所以这事没搞清楚之前,你和王大爷都被停薪留职,内部处理了。”她一脸的幸灾乐祸,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唉,那王大爷还不郁闷坏了?”我想起王大爷那天据理力争就想笑。 “不知道,王大爷接到通知就没来过学校了。”她见我脸上带着笑意,也媚笑的问我:“刚刚趁我睡着你想干嘛?”她不怀好意的的盯着我的八块腹肌,还有意的用小指在上面勾了勾,一脸的坏笑。 “我...我就是看你头发有点乱,想帮你整理一下。你反应够快的,练过?” “练什么练,女孩子家家的出门不得多提防着点。其实我早就醒了,就趴一会。”他对我的答案显然很不满意,又开始了埋怨“切,你个没用的东西,有色心没色胆。唉,反正你也不能回学校,我也请了假,咱们出去旅游吧,海川太小了,就连医院和烧人都在一块,上面治人,下面送鬼。你说你这病能好吗,我们出去走走,说不定对你的病情有帮助。咱们就当提前度个蜜月怎么样?”说到这她的眼中满是憧憬,还自我感动上了。 海川的确是个边陲小镇,我醒来时根本就没问我在哪家医院,因为全海川就这么一家医院,不管生老病死全在这里。这就是远方海川标志性灯塔上,白色油漆写的海川人,海川魂吧。所以这所海川唯一的医院,对于外地人来说,只是医院,而本地人眼中便成了当地人拓展人脉,交朋友的圣地,俗称朋友圈。 今天家里缺个电工,海川医院走一圈;明天想提个干,海川医院走一圈,甚至后天谈笔大买卖,在海川医院里没有找不到的人。只要你找对了科室,坚持不懈,肯定比网上人肉搜索还好使,而且办事效率那是百分之百。 我留在医院,也是因为海川医院这个特殊的环境,既然生死都绕不开的地方,那说明刘冒的尸体也应该在这。 “你想去哪呀?我都这样了,恐怕只能留在医院。你还跟我度蜜月?不怕我半道嘎巴了,你成了小寡妇?”我嘴上却跟胡丽胡侃着。 “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不是,不是,坏的不灵好的灵。你可不能给老娘死,这八块腹肌摆设呀,老娘还没吃到嘴里呢,不是不是,是老娘还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呢!”她看起来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后,推门进来的是孙晋和洪玲,孙晋手里提着个果篮。可能是怕再刺激到我,这次吴祷没跟来。 “陆老师,我们听说你醒了,我们过来看看你。”孙晋还是那么平和。 “鼻子够灵的!属狗的呀!哪有那么好心,不就是想尽快破案!”胡丽没好气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显然是对破坏了刚刚我俩的卿卿我我的氛围闹小脾气。 她声音极小嘟哝,这句我甚至都没怎么听清,可刚进门的洪玲却笑着接了一句:“胡老师,我们尽快破案,也尽早还你们清白,别总是停薪留职拿着工资不干活,整天想着小情侣俩人到处旅游,浪费教育资金。” 真看不出挺漂亮一个姑娘,嘴挺挺厉害。 一句话说的胡丽面红耳赤。 “既然来了,就问吧。”我赶紧打了个圆场,我也想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到刘冒的消息。 “我去买午饭。你刚醒,别太累。” 胡丽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后半句她特意转过身对着那二位说的。 这丫头脾气上来,也够倔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 洪玲这次大大方方的看着我,连眼睛都不带眨的,除了时不时偷瞟几眼我的腹肌。 “坐,我刚醒一会儿,谁告诉你们我醒的?”我先发问。 孙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回答我问题的是洪玲。 “摄像头。” “摄...摄像头?我擦,你们监视我!”得亏刚刚胡丽挑逗我时,我没回应,要不现在他们手里恐怕还不多了一部香艳小电影,而主演就是我。 “你不是教师。对吗?”洪玲眼神突然变得像利剑般尖锐的盯着我。 这双会说话的眸子真毒辣。 “你怎么就认定我不是教师,你在学校不是看到我了吗,我在那教书。” 她宛一笑“教师可不会骂街。” 我惊叹她的洞察力,果然聪明的女孩不好骗。 “哦,你可以说我素质差,但我就是个教书匠。” “陆老师,你最好说实话,你是骗不了她的,洪玲可是心理专家,你想什么都骗不过她的眼睛。”坐在一旁的孙晋开了口。 “哦,是吗?那你猜我在想什么?你说我不是教师,那我又是做什么的?” 洪玲轻轻走到床边,手撑在床,,头俯下身子,,身体几乎贴在了我脸上,发稍扫过我的额头,满是香甜诱惑的香水味。这身材,绝了。透着几分性感她眯着眼睛打量我,嘴角微微的一笑,“你,你在想我对吗?” 这...这是要给我上美人计呀......我吞了下口水,这谁顶得住,目光发直。 “至于你是做什么的......”她芊芊的玉手叼在樱桃小口中,故作思索。 话还没说出口,病房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小护士气夯夯的走了进来。 “换药!”那态度冷冰冰的像是白无常来索命。 生猛归生猛,可这小护士好看呀, 干净的脸蛋,一身护士服,不由让我不错眼珠的盯着她换药。 第7章 猪脑汤 小护士离开,病房陷入一阵死寂,洪玲的脸色尴尬难看。 “你们继续问吧。”我破了冰,这么香艳的剧本谁舍得停下来。 演吧,我现在已经肯定他们绝不是体制内的人,甚至他们连刘冒这种黑警都不如。 刚刚小护士说得对,体制内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有像洪玲那样的肢体动作。 可这三人怎么就敢如此的猖狂拿着假证件闯进学校呢?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和我一样的亡命徒,甚至比我还丧心病狂,不择手段。 那他们是哪个组织的?会是七杀派来的吗? 我必须从和他们的交谈中找出答案,所以我先打破了这僵局。 “问你是不是教师,没什么意义,我换个问法,除了教师你私下还做什么?我指的是暗地里。”洪玲坐在了我的对面,一双大长腿翘起,露出一个很大面积的美女蛇的纹身,芊细的玉手有意的划过,好似暗示着我什么。 “怎么,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不行吗?”她淡淡一笑,眼神又出现刚刚那勾人的套路。 “没什么,找朋友喝酒聊天。那晚刘冒就约了我。”我故意把话题递过去。 抛砖引玉是最有效的一招。如果他们不是官衣的话,那即使我动手杀了他们,也不怕留下任何案底。即便他们是官服,我把一切告诉他们,也无所谓,因为成了死人,他们想知道的消息就一点价值也没有。 我没有一丝慌乱,因为我动了杀心。 杀心是杀手和雇佣兵最本质的区别,雇佣兵的核心是听命令,杀手则是杀人。我现在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得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激怒他们,看他们的反应。 杀人第一步就是诛心。 果然,他俩听完,表情立刻都严肃了起来,洪玲看了远处的孙晋一眼,孙晋不再平和,起身过来一只手就捏在了我的输液袋上, “朋友?你们都聊什么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和刘冒什么关系?说!”表情很嚣张。 监测机不停的鸣响,一切不出我所料。 嚣张就是紧张,他们紧张了。他们关心的不是案子,而是另有目的,好像要想刻意的掩盖什么真相。 我之所以不错眼珠地盯着刚才那个小护士,并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出于职业习惯。 救人和杀人就在一念之间,也就差这一个字。 如果那白衣小护士在换药的时候,给我打进一管子空气,她就真的会把我的命索走。 我在动手前要知道,他们到底有几个人。 “说什么?.....这个呀.....是不是涉及隐私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淡淡一笑,随手把胳膊上的针头甩在一边,推开病床上的被子,起身下床找鞋。 “请配合查案,尽早洗脱你的嫌疑。”孙晋松慢慢的松开抓着输液袋的手,一字一句的改口吓唬我。 “别演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跟谁面前唱大戏呀。”我不屑的点上一根烟,吐了个烟圈。 门哐当一下又被推开,那个小护士再次冲着我咆哮“你干什么!” 哎呀,我烟都被吓掉地下了。 “下床,尿尿。” “谁叫你抽烟的,这是医院!这是病房!脑科病房!赶紧给我掐了,我们护士台的烟雾报警器都响了,真能给我找事!我告诉你,我要是因为你这口烟头,被海川医院辞退,老娘砍了你!” “可我不抽烟,蹲不出来呀,习惯了。” “事真多!跟科室三月就你最难伺候!”她走过去用还没干透指甲油的手指关掉了检测机,从护士服里掏出两支开塞露扔进我怀里,“我管你有没有这习惯,这是医院,医院就不能抽烟!有点常识没有呀!用这个!费用一会打你药费单里。”小护士又回头对着洪玲没好气的说“我说你们俩怎么还在这。这都几点了,探视时间早过了,赶紧走,看你们是工作通融一下,没想到还纵容病人抽烟了,知不知道脑袋不好使的,不能抽烟呀!这要闹出人命来,算谁的!” 孙晋刚想陪着笑脸道歉说是为了工作,嘴还没张开,就被这小护士怼了回去。 “你们是工作,我这就不是工作了!我这也是工作,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和他一样,要是因为你们老娘被海川医院辞退了,一样砍!”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心理专家,预判你的预判,吵架都不会输。 洪玲有点失去了耐心,眼睛里透出了凶光,她那芊芊玉手手摸向了头上的发簪。 怎么还敢大白天在这海川医院动手,越来越有趣,我手里攥着牙刷,在厕所门口看热闹。 孙晋冲红玲暗暗的摇了摇头,然后笑脸和蔼的跟小护士说:“啊,聊的太投机,忘了时间。赖我们,赖我们,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小护士冲洪玲翻了个白眼:“什么态度,说两句还瞪我!要是扣我工资你们给补上呀。”满嘴咒骂的就出去了。 开门的一刹那,我看见胡丽还抱着午饭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我。 “他妈的,小婊子,老娘撕烂她的嘴。”洪玲这是彻底不装了。 孙晋瞪了她一眼,还想看场好戏呢,虚拟权利对虚拟资本,结果最后只是一场口嗨。 我是失去了兴趣,转身进了厕所。我习惯动手前如果允许我会尽量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一些,就算对死者的尊重吧。 水龙头哗哗水流声下,屋内又是一阵蜂鸣声,这次不是监测机,小护士已经把机器关了,这个点她休息,我爱活不活爱死不死。 从厕所的镜子里我能看到孙晋的背影,他掏出手机,在看一条信息,信息里就简单的三个字母,镜子反射的很清楚,“sos”! “不好,老吴出事了,走!”孙晋转身出门。 “可这...这个人咋办?”洪玲显然不想放弃追问。 “改天再问,他跑不了,咱们连楼都不出他能跑到哪去!老吴要死,老吴要是出事,咱们团队可就少了个人。” 老吴,说的是那个吴祷吧,他在这个楼里出事了?他在这为什么不出现? 看来这三个人是个长期搭子。 还担心我跑了,我轻蔑的对着镜子一笑,不会,我都不怕你们跑了。因为让我动了杀心的人,没有能再活着的。 别说这开塞露还挺好使。 我看了看手腕上黑水鬼,现在是中午12点54分。 看着他俩摔门出去,胡丽抱着午饭走了进来, “怎么聊了这么久?饭都凉了!”她捏着鼻子一脸的抱怨。 “没聊啥,就问我刘冒是怎么死的。” “你怎么说的?”她可能是被吓到了,脸色一愣,手上停顿了一下, “我根本就不知道,能说啥,总不能说飞仙了吧!” 胡丽噗嗤乐了一声“贫嘴,我还怕你这刚醒脑子转不过来,张嘴胡说呢。有时候呀该装傻就得装傻。猪脑花汤,特意给你买的,吃哪补哪。” 这话听的怎么那么别扭。刚清理完肠胃,我确实饿了。盘在床边,边吃边问她:“我看见你给那小护士塞钱了?” “不管怎么着,你这刚醒,就过来问东问西对的,官衣也不能这么干呀!”后半句她大声的喊,可能希望匆匆走了的那两位能听到。 然后又小声跟我说:“你还别说,这海川医院的护士就是好使,在医院都横着走的,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有钱任性了。来吃块脑花,别光喝汤。” 她伸手给我捞了一块白花花的脑花,我发现她的拇指指甲劈了,渗出的血已经结成了痂,几个大关节上还有些淤青。 “你这手咋了?” 我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右侧额头有个很大的淤青,虽然刻意用头发挡着,但走近了从下面往上看,还是能被发现的。 “咳,倒霉,去买饭时,心里着急,没注意,被门打了一下。没事的,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刚刚也让那小护士给我看过了,那钱也算给的值。” 顾左右而言他,什么意思?我寻思的喝了口汤。 不好,这汤里加了料。 我们口里说的加料,就是被人暗地里下了药。从口感上讲这汤里有y-3,还有84消毒水。 y-3的味道细微,很难察觉。 但次氯酸钠的味道却是很难遮盖, 一下使用这两种药,这什么意思?是说一步到位吗? 我又抬头看了眼胡丽,她正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喝汤。 “你这汤哪买的?” “鲜吧,医院对面,今天做活动有优惠划算,咋了?” “一股84消毒水味。” “哦,我撞门上了,洒了些出来,我就在医院公用洗手间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抹布我洗过了。” “啥,洗手间的抹布,还公用的?”我都快疯了“你真虎!”我赶忙把餐盒推到了一边。 “切,瞎讲究,爱吃不吃,我看你呀打小没受过苦。” 她看我放下筷子,起身贤惠的收拾起来,剩下汤的倒进了马桶,还不忘随手把马桶刷了个干净,垃圾也打成了包,说一会带走。倒是个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 我看着她忙活的背影冷笑一声,躺在床上我拧着黑水鬼的潜水圈,倒计时算着时间。 以我喝下去的剂量,差不多再有15分钟y-3就会发作。先是恶心呕吐,5分钟后会进入高度昏迷。 我平躺在病床上等着发作时间。胡丽则坐在我旁边安静的看着一本书,阳光洒在她半张脸上反着光,让我无法看清。窗外远处是隐隐约约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几声清晰的长笛,几声海鸟盘旋,我闭着眼睛,黑水鬼的指针在我耳边哒哒哒的走着。 是人,是鬼,很快就像海底的礁石露出水面。 头晕目眩,药效开始,我像是坐在一艘木船飘在无尽的大海中,起先风平浪静,悠悠的海风推着小船前行,不知行了多远,浪断层而来,小船在波涛中起起伏伏,颠簸旋转,可就是不翻。我的头被转的晕头转向。 我起身想吐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吐,汗水浸透了我整个病号服,双眼爆红,嘴里一个劲干呕。此刻我感觉病床就是那艘风暴中的小船,天旋地转,我紧紧的扣着床沿, “丽丽,桶,我....我想吐。呕.....” “啊,你怎么了阿仁?别吓我,我去叫医生。”胡丽吓得扔下书惊叫的跑了出去。 叫医生,这药不就是你给我下的吗!还他妈假惺惺的做戏做全套。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武大郎和潘金莲嘛,病榻上给我喂毒药,这是要跟王老头双宿双飞呀,可我也没拦着你俩呀。 我只听到她在走廊里的大叫着“大夫,大夫......” 我没等到她回来,也没等到大夫,脑袋一懵,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的扑通一下掉下病床,这是我最后的意识,我又睡过去了。 不过,这一次我是故意为之,我要挖出海川那个背后的人。 我计算过,这种剂量里在我体内的代谢时间是8-9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夜里醒来。若是出了意外,可能我会和那部诺基亚1110一样沉默。 第8章 水 那只老水鬼在一分一秒的走着,这八个小时我不知道外界的一切。 七个小时十三分钟零七秒,我醒了,是被冻醒了,很冷。 我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很大空间里,感觉周围全是人,又安静到好像没人,那种寂寥感和这里寒冷的温度,给人一种濒临死神的前兆。 很近,触手可及的近。 我的底线是活着,这阴毒的臭婆娘竟越过我的红线下毒害我, 哼,我从地狱而来,自然会把她带入地狱,绝不迷路。 我心里发着狠,努力的睁开眼睛望向四周,发现自己横七竖八的躺在一间黑洞洞屋子里。梁上一盏老钨丝灯泡勉强的发着昏暗的幽光。 昏,头还是晕乎乎的。 胃里如灼烧一般,潮气混杂着浓浓的来苏水味还有一种说不出腐臭,心头阵阵荡漾一阵阵的泛着恶心。 水,水,真的很渴,我体内的毒素要排出就需要大量的水。搓着手,我哆哆嗦嗦的坐起来,想要去找水。可身体发沉,我身上还压着已经昏迷的人。 是她? 这......这人怎么会是胡丽? 我懵圈了,不是她给我下毒的吗?按常理她应该得逞后或是消失,或是原形毕露。这两个结果我都不会意外。 可现在她却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有点不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先找水吧,先得活着!唇皮已经干裂发紧,眼框耳道鼻孔都像是在向外喷火,这是身体出现了快要脱水的信号。如果找再不到水源,以我现在的体力3个小时内也会因为电解质紊乱,严重脱水造成再度重度昏迷,而再晕过去的话,我不一定还能侥幸醒过来。 这些生存经验是我从小在炮火里用命换来的。 水,水,哪有水...... 我把胡丽推到一边,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 “扑通” 刚站起来,我又再次摔倒,尝试着几次都失败了。 药物余毒还残存,我脑子里天旋地转的,根本没有分辨东南西北的能力。估计这时候给我拉到牌桌,我得输的裤衩都干净。 只有这一刻我才体会到,如果现在有人给我瓶水让我用密室的500万交换,我是一分钟都不会耽误。 咳咳咳,我的肺叶因为缺水,导致我不住的咳嗽。存活的意志让我坚持着四处爬行找水,我和地上的蚰蜒,蜈蚣,蟑螂一样爬到墙边,想借着墙再站起来。伸手扶墙,墙面湿漉漉的。 是水.....水!我用手竭力的在墙上蹭着,水泥的墙面摸起来冰的没有一点温度,还渗出一颗颗小水珠。 水......真的是水,我像一只狗,疯狂的用舌头舔舐着夹缝里水珠,我的舌头在墙上舔的嚓拆作响。水珠成了淡红色,唇间、舌尖的一丝清爽夹杂着几缕腥气,墙面的拐角处挂着淡淡的鲜红,我依然没停止,贪婪地舔舐。直到舌尖像被砂纸打平一样的痛。 那一刻我压根就没考虑过形象,没考虑过味道,甚至没考虑过尊严,我只想着活着,别去用道德绑架人性,那是你不缺这能活命的水。我要活着,这是我唯一的目标。 即使是杯水车薪,嗓子依旧发干,还是很渴,但这几滴凉凉的水珠和这面潮湿的墙面却让我得到片刻的舒缓,我总算是度过一劫。 片刻休息后,我才开始试图搞清楚这座房子。起初我推测他们会把我送到停尸房,可借着梁上老旧的钨丝灯泡的光,我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停尸房,而是有个房顶的乱人岗。 屋子随意扔着许多尸体,杂乱无章,趴着的,躺着的,侧卧的,还有蜷着身体的。 尸体多也就算了,我从地狱而来,见过成千上万的人骨骸骸,心早就死了,可今天眼前这屋里的场景简直就是当时人间炼狱的缩影。 这里的尸体不仅杂乱,看样子也是许久没人清理,有些摞在下层的尸体,已经爬满了白色的蚜虫。想必蚰蜒,蜈蚣,蟑螂,苍蝇都找了躯壳,安了家。 “这.....这.....!”我恐惧的睁大眼睛,叫不出声。 “啊!——啊!——啊!”背后的惊声尖叫,吓的我汗毛竖起,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不想活了。 胡丽醒了,睁眼就看见和她四目相对的一个脸都快烂没了的骷髅,女孩子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一下子情绪失控,嗷嗷嗷的乱叫着。 “阿仁,阿仁这是哪?这是哪?”她慌张的眼神看到我,像是看到救星,飞快的跑过来,死死的拽着我的胳膊。 “是哪你不清楚?”我余气未消。 她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不是突然难受的呕吐,我就去叫医生,.......后来,我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再醒来,我就....就在这!”她发抖的环顾着四周“这到底是哪呀?” “被人打晕了?谁”我有些不相信。 “不知道,我只迷糊的感觉是个女的,戴着口罩,应该是个医生。”她撩起自己的头发,我清晰地看到她后颈部有一条长长的红溜子。这条溜子鲜红辛辣,确实是刚留在皮肤上不久,可这种程度的伤不应该至人昏迷的程度。 女孩子痛点低? “你怎么断定是个医生还是个女的?” “身上有香水味和消毒水味,我晕倒的一刹那,朦胧的看看到了一个发簪盘的头。” “长什么样?” “没看到,眼睛就黑了好吗!” 她口中说的这个女的会是谁?是编造出来洗清自己的,还是确有此事?我一时无法分辨。 我确实开始怀疑胡丽背后的真实身份了。她熟削苹果时那娴熟的刀法,让我怀疑她和我一样是杀手,是雇佣兵,甚至是卧底......可这只是猜测和预感,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想了想,我最终决定放长线钓大鱼,接着我又问她脑花汤的事,“你给我买的汤,为什么我喝了会中毒?” “陆仁,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害你?”她听明白了我的话外之音,一把将我推开,似乎忘记了四周的恐怖“老娘在你休克时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要是想弄死你,直接拔了你的氧气管,不省事吗!”她一下子甩开我的胳膊,好像母老虎上身,都忘了害怕。 说的确实在理,苦哈哈的一旁伺候着,等醒了再杀不是脱裤子放屁嘛。这么干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像胡丽嘴里所说的精神病,另一种就是极度仇恨并且对自己的技术绝对有自信的极度变态。 这第二种人还有两个必要的因素,一个是和被杀之人世仇,不共戴天的大仇,杀人者认为死者死一次不解自己的心头大恨,所以放弃最直接有效的杀人手法,选择让死者生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第二个因素就是杀手有过阴影,用这种方法只是为了消遣取乐。 胡丽都不是,留学回来进入教育系统,从小没有我这种悲惨的经历,之前我也不在海川,更谈不上世仇。既然他没有这些动机,又会是谁? “那你买完汤回来,有没有人碰过这汤?” “没有,我一直端着呢。”她倒是把另有其人的思绪给我堵死了。 “没有?这汤没离开过你的手?” “不是撞门上了嘛,我就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就那么一会,就放在旁边了。当时还碰到了那个小护士,她还问我是不是给你买的,说边上洒出来了,随手给我块抹布,说卖相不好看让我擦擦。 “抹布是她给你的?” “是呀,不信你去问呀!”她扭着脖子“疼死了。要不你说有84味道,可能是抹布上的。” 我踏马上哪问去?现在我们在哪我都不知道!现在首要任务是出去,离开这恶心的地方。 我拍打着四周的墙面,实心的水泥混凝土,而且像是在地基层,我们可能在地下的某个位置,而且不是地下一层。水泥墙的的潮湿是返阴过来的,说明对面是个大型设备房间,不是水泵下水一类的设备,就是风机冷凝设备。想要破除墙体肯定是没戏了。 想着再从门上想办法,却发现这门比墙还结实,门轴是一根比金箍棒还坚硬的铁棒贯穿,房间里唯一的空气来源,也可能就从这个门轴的缝隙内流通,铁门全体钢铁浇筑,看上去就有上百斤,上中下三把大锁,中间是个原型仓库锁,从外锁死。地面也是水泥浇筑,看这架势,这里应该不是最后一层。 “完了,插翅难飞!”我看完这环境,自己心里也凉了半截。要是这锁在室内,我还有信心能出去,可这种仓库种锁是锁黄金的,只进不出,也就是只能从外面打开。人在里面根本无从下手。 听我说完这话,胡丽双眼放空,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泣“难道...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吗?我不想死在这,我还没度蜜月呢!”她好像想起什么,擦了擦眼泪,赶忙的从兜里掏出手机。 当屏幕亮起后,迎来的却是更扎心的事实,没信号!她那脸更难看了。 我沉思了一会儿,“我们也别太悲观,现在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胡丽的脸上又充满了希望,瞪大双眼等着我接着往下说。 “也许我们可以借助这些尸体出去。这些尸体不可能是随意弃尸被扔在这里的。” “你怎么认定不是随便扔在这的?”胡丽小心的看着周边的尸体。 “因为那个”我指了指顶上钨丝灯“要是随便扔,就不会特意装个照明。” 胡丽又抬头看了看那昏暗的灯。 我接着给她打气,因为我真不想听她哭了,更何况后面我还需要她的帮助。这种环境下,如果意愿都是要出去,那就是友非敌。先出去,不管是什么身份,生存下来是第一位的。 “既然这些尸体被留在这个房间,不管有没有用,他们一定要来处理,不然直接埋了或者烧了,没必要存放在这。” “也许就是为了凑被烧了埋了的!”胡丽还是如此的消极。 “那开门的那一霎那,就是我们的机会!”我的眼神坚毅 胡丽点点头,似乎是懂了我的意思,转念又突然问我:“可我们怎知道什么时候来人处理这堆尸体?” “所以我们只能尽量从这些尸体上找信息。” “你的意思是.......”胡丽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指了指尸体、 “是的。”我走到了一堆尸骨前。 第9章 编码 胡丽的脸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生理性的厌恶。 “不……不行!阿仁,你疯了吗?那……那些东西……” 她指着那些散发着恶臭、爬满虫豸的尸骸,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碰它们?我宁愿现在就撞死在这墙上!” 我理解她的恐惧和抗拒。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都无异于地狱的酷刑。但“正常人”三个字,我们俩谁也不配,我不是,她不见得也是。 “撞死?”我不想再费劲吐沫哄她,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铁锥,直刺向她惊恐的眼底, “那你现在就撞!用尽你全身的力气,撞向那扇铁门!看看是你头骨先碎,还是那扇门会动一下!” 生存面前,我也失去了耐心去哄她,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力量, 胡丽被我的冷漠唬住了“阿仁。你.....” “或者,你就坐在这里,等着那些蛆虫爬满你的脸,钻进你的鼻孔、耳朵,一点点把你啃食干净!等着那扇门打开,然后像处理垃圾一样被拖出去放干血,冻成一块冰坨!”我的话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胡丽紧绷的神经上。 “我……我……”她语无伦次,崩溃的情绪在脸上交织。 “没有‘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属于“陆小云”的决绝。 “想活,就收起你那点可怜的恐惧!恐惧填不饱肚子,也打不开这扇门!它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难看!” 我蹲下身,不再看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离我最近的一具尸体。 那是个穿着廉价西装的年轻男人,侧卧着,半边脸埋在地上,露出的半张脸肿胀发青,眼睛圆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姿势相对完整,腐败程度也较轻。 “要么帮我,要么等死。选一个。”我的语气不容商量,已经开始动手。 我用脚尖小心翼翼地拨开他僵硬的手臂,忍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混合着尸臭和消毒水残余的刺鼻气味,目光在他身上搜寻。西装口袋是空的。我又去翻他裤子的口袋。 胡丽看着我毫不犹豫的动作,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看着我沾上污渍的手指,看着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干呕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尖叫,也没有后退。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仿佛那点刺痛能压住喉咙里的翻涌。她抱怨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痛苦,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我……我帮你……”她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异常清晰。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踉跄着走到我身边,离那具尸体还有两步远就停住了,身体依旧僵硬。 “我……我做什么?”她不敢看那具尸体,目光死死盯着我沾满污迹的手。 “找。”我头也不抬,手指探进尸体的内袋, “找什么?” “一切。吃的喝的用的,甚至有用的信息。所有口袋,里外都翻一遍。注意有没有硬物、钥匙、卡片、或者……任何看起来不像属于尸体的东西。小心点,别划破手,那样很有可能中毒。”我一边说,一边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被血浸透的、皱巴巴的钱包。打开,里面只有几张同样被染红的零钞和一张模糊不清的身份证。 胡丽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距离尸体裤兜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仿佛那里有一道无形的火焰屏障。 下层尸体微微蠕动,布料下传来细碎的啃噬声......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空的……” “继续!下一处!” 我像最冷酷的监工,毫不留情地冰冷,而自己已经转向下一具——一个蜷缩在角落、穿着工装裤的壮硕男人。他的尸体腐败得更严重,腹部鼓胀,散发着更浓烈的恶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腐臭和压抑的翻找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次触碰冰冷的、僵硬的、或已开始软烂的躯体,都是对神经的极致考验。 胡丽从一开始的剧烈呕吐和颤抖,渐渐变得麻木,动作也快了一些,只不过每次触碰后她都会下意识地在衣服上用力擦拭手指,她手法越发的熟练,按照人体曲线从上至下,该阔该松,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丝滑,像是一台扫描机,几乎就是教科书式的搜身的手法。 她好像也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也或许从一开始她只是演给我看而已,作为女人,而且和我有特殊关系的女人,这桥段必须演。 女人天生都是戏精。可她现在明白了,明白要是找不出线索,说不定自己真得陪我死在这,所以她的动作也麻利了许多。 “什么有用的物品也没找到!”她感觉到我狐疑的看着她,故意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我们翻遍了七八具尸体,而我越翻越莫名的兴奋,我翻出了五个皮夹,两千多块钱,四个金戒指,半包被血渍沁红的华子,甚至还有一个未拆封的避孕套...... 呃...这........ 我似曾又回到了战火中求生中的童年。 胡丽目光嫌弃的看着我把钱和首饰塞进自己裤兜,没好气的骂我“穷疯了你!死人财你也发!” “反正留在他们身上没啥价值,不要白不要,也算发笔小财。等出去的,我给你把这金戒指融了,再用这些钱算个手工费,给你打条金链子。”我可能真是捡高兴了,随口开始逗她。 “你就这么凑活我,把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给我戴,扣死你算了!我可不要,膈应死了!说正经的,先说说怎么出去吧,找了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要是没人会来,我们怎么办?”她坐下休息,“阿仁,我有点渴了。” “谁叫你刚才又哭又喊的,可以去墙角舔墙。”我指了指那边潮湿的墙角。“或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下面。我随手撕开刚刚捡到的那支未开封的避孕套。 “舔墙?”她随着我的眼神往下看,努力的理解我的意思。 再抬头看到我手中那支避孕套,破口大骂:“流氓!死变态,这什么地方!你想这事!” “想什么?我是让你拿这个避孕套去收集墙角的水!” “恶心!太脏了,怎么能喝到嘴里。我还是忍着吧。”胡丽还是选择坚持。 一嘴的海蛎子味,还嫌脏,难道她不知道每年渔船往海里倒多少排泄物,会被海浪冲到下海冲凉人的身上吗? 脏,那只是你思维给你的视觉冲击,而你想不到的地方,看不到地方,才更脏。 她根本想象不到,我童年生活的地方那才是脏,脏的像地上爬满的那些蛆,活着,他们眼中肮脏的活着,而作为蛆,早就没了所谓。 “随你,肯定会有人来,不过不知道多久,我们找信息,就是要争取知道多久才会有人来。如果短时间没人来的话,我们就得捡这里能吃的吃,能喝的喝,坚持活下去。” 这话我可不是吓唬她,“墙我是舔了,能有尿喝的日子就偷偷庆幸吧,如果再过两天还不来人的话,尿都尿不出来。” “你...你说的能吃的吃,该不指的是这些死人吧!”胡丽脸色变的越发的难看。 “倒也不是不行,逼不得已的话,也是没办法的招。不过一开始不是它,先吃那些白色的虫子,然后是黑色的,花色的不行,有毒,最后才是它.......” “呕.......”这次她是真吐了,真真实实的吐在我眼前。 “呕...饿死我...我也不吃。” “你刚刚不是还说撞死你,你也不碰嘛。不要高估人性,哪来那么多规矩,活着是唯一准则。行了,再找找,我们这次找的细点,深入的找找?” “怎么深入?”胡丽没明白我的意思。 “扒开衣服找。” “变态!” 我没理她,休息够了就继续开始。 “哎哎哎,你扒男的,我查女的。”胡丽赶紧补充了一句。 还这么臭讲究.....我走到刚刚那两具男尸旁,这次撩开衣服再仔细检查一遍。 衣服下,那具工装裤的壮硕男缺了一个肾,脚踝处好像有个蓝色的印迹......申....0.....9,这是什么? 时间太久,已经模糊成了印痕,看不清楚。 我赶紧翻开旁边那个尸体还算新鲜廉价西装男,他没缺肾,全身零件都在,奇怪,难道工裤男是个例? 抬头看却发现他的眼睛白乌乌的,这和尸体腐烂程度严重不符, 视网膜被人摘了。 脚踝,对脚踝,他脚踝上有没有蓝色的印章?印着什么? 迫不及待的我撩开他的裤脚,我觉得我离真相越来越近...... 申0423p113547,他脚踝果然也有一串蓝色的代码,很清晰。 我赶忙跑进了死人堆,又翻找了几具腐烂相对较轻的尸体,脚脚上都印着不同的数字代码:申0425a0643......申0429p0958...... 这个编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我喊一旁检查女尸的胡丽 “很多...很多女人被摘了子宫。”她的声音颤抖,像是胸腔里一下子憋着某种仇恨堵住了喉咙。说了女人天生会演戏,她又开始共情了。 我没转头,继续搜索着尸体...... “多关注一下腐烂较轻的尸体,看看他们的脚踝处会小腿有没有蓝色的编码。” “有!有!不是蓝色的,是绿色的。”胡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音调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我靠,这里的尸体还实行分户籍管理?有没有实名制呀? “申0425a0925......申0427a1008......申0423p1915......”胡丽向我报着这些编号。 这些数字到底什么意思,我在地上沾着分不清是什么的液体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