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0,我给七个女儿攒嫁妆》 第四章老虎脚 第四章老虎脚 别以为这个年代的人不懂穿搭,西装配三节头的皮鞋才是标配。 那他为什么要配运动鞋呢? 答案只有一个——方便逃跑! 西装男的心思全在小石头压着那两张大团结上,自然三两下就被赵传强下输了。 伸手就想去抓钱,却被提前防备的赵传强一脚踩住了:“朋友,愿赌服输!不要坏了规矩!” 西装男恶狠狠的说:“老子冇输,是你耍赖!赶紧把钱还回来,不然老子就喊人来抓你!” 赵传强才不怕他,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剪刀手的动作,压低声音说:“我怀疑你偷了我呢钱,识相呢就赶紧走!” 西装男脸上顿时出现一瞬间的慌张,但随即想起自己又没偷,他怕个鸟!还底气十足的说:“你不要冤枉好人,赶紧还我呢钱!” 赵传强一把捏住他的裤兜说:“给要我跟你克派出所,问问人家你随身带把钳子整什么?!” 西装男本来还想欺负赵传强是乡下人,谁知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他一个“四进宫”的人,哪里敢去派出所? 只能放下句狠话:“你给老子等哒!”然后就脚底生风的走了。 接下来又来了几个想发财的人,都被赵传强赢了钱,并连哄带骗加各种狠话的打发走。 数数“赚”了80块钱,赵传强见好就收。 谁知却走不了了! 赵传强刚把象棋装进兜里,就被四个男人团团围住。 “伙子,给认得规矩?” 赵传强老老实实的说:“认得,” 眼睛却看向刚刚开口这个人后面的男人,说:“大哥,我一天给你五十,只要给我摆上三天,我保证给你两百。” 男人反问:“你哪点看出我像大哥?” 赵传强说:“你呢气质一看就像许文强,你不是大哥哪个是大哥?” 事实真相是,赵传强看他的眉眼像后世“鼎鼎大名”的“老虎脚”。 可惜他的恭维并没有Gay到“老虎脚”的G点。 “老子才不扛那个长把伞,各天呢事情各天了!赶紧把钱给老子拿出来,明天才可以继续接哒摆。” 旁边的小喽啰也跟着喊道:“给听见我们虎哥咋个说?快点把钱拿出来,明天虎哥好心给你继续摆摊。” 一声“虎哥”,确定了赵传强的猜想。 那就更不能硬来了,只能走下下策……赵传强瞅准时机,猛地掏出弹簧刀来,在左手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然后甩着血珠子吼道:“老子有艾滋病,不怕死呢就来!” “老虎脚”冷笑:“哼,狗屁呢艾滋病,老子才不信!” “随便你,反正我挣钱就是为了买艾滋病呢药,你们要抢,就是逼哒我克死……好!那就大家一起死!!” 赵传强歇斯底里的吼完,拿刀在伤口上沾了点血,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把刀子舞得隔空响。 人是没杀着,但刀子上甩出来的血珠子,却把几个小喽啰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的退出去好远。 “虎哥,你看这个杂种白嘴寡脸呢,怕是真呢有艾滋病!” “老虎脚”瞪了小喽啰一眼,对着赵传强喝道:“滚!” 赵传强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撒丫子跑,而是依旧把刀子对着人,边退边走。 直到看到“老虎脚”带着小喽啰转身离开,才把刀子收起来,掏出汗帕来裹伤口。 又等了一会儿,见“老虎脚”始终没有回来,这才开始撒开了跑。 谁知还没跑出多远,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玛德,还没完了! 赵传强趁转弯的时候回头瞟了一眼,见只是两个小喽啰,再次松了一口气。 不是“老虎脚”就好!这孙子练过铁腿功,要是他亲自来,赵传强还真没把握跑掉。 赵传强装作不知道有人跟踪,甚至还故意放慢速度,大摇大摆的走进联合诊所,也就是后来的县二院。 赵传强不慌不忙的在水管上把手洗干净,又洗了把脸,甚至还掏出弹簧刀来洗了一遍,这才慢吞吞的走进住院部。 但是一进住院部,他立马就快起来了,一会儿走楼梯,一会儿走推车坡道,在几个楼层之间来回穿梭,几下就把小喽啰绕晕掉。 最后来到二楼,走进一间人相对少点的病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窗子就跳出去! 听到病房里传来惊呼声:“天哪,是小贼!肯定是偷着东西跑掉了……”赵传强赶紧往后大门跑去,生怕人家真的把自己当贼来追。 出了后门就是王家巷,赵传强绕了几条巷子,才跑回人民医院。 这时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赵传强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加上跑的路太多,腿抖得dng dng dng的。 手更是抖得连碗都端不稳,干脆直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扒饭。 林二菊心疼的问:“你给是克背山了,咋个累成这样?” 赵传强连吞了几口饭菜才说:“背山倒是冇,是克背水泥、挑沙浆。” “你哄鬼!那个苦你都吃得动么鬼都会做人了!” 连自己老妈都不信自己,赵传强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找理由:“不做咋个整?钱又借不着!” “唉哟,我就说嘛,人要靠自己!”林二菊现在有点相信了,但还是接着问,“你在工地上做小工,人家一天给你多少钱?” “二十。” “你也是哄你妈喽!小工顶多5块钱,还要一天干到晚,你才克了多大哈?” 虽然赵传强晚上八点才回来,但对于农村人来说,这个时候收工很正常,“一天干到晚”的定义,是还要加上早上六、七点钟出门。 这样算下来,赵传强实际才干了半天。 但他也有他的理由:“你说这个是我们乡下呢价,人家城里头都是给十块。” “那你咋会有20块?” “我一个人干了两个人呢活,要不然咋会恁个累!” 这回林二菊彻底相信了,深感老怀大慰的同时,又对朱丽英说:“你望小传强也认得克苦钱了,你也少想些,养好掉身子,回克好好过日子!” 朱丽英却不相信赵传强能改得好:“他能坚持三天我就算他很。” “他咋不能坚持?毛用老眼光看人!”林二菊见不得儿子媳妇说儿子,板着脸回了一句。 又回头对赵传强说:“认得苦钱是好事,但也不能恨背子,更不能一个人做两个人呢活!不然挣痨掉,老来受罪呢还是你!” 赵传强头也不抬的说:“认得了。” 吃完饭,赵传强来到医生值班室,刚好是上次给他葡萄糖那个护士值班,立马堆起笑脸说:“给有酒精棉球给我两个?我今天在工地上着铁丝剐着了。” 护士看了一下他的手腕问:“伤口给深?给要缝针?” 赵传强说:“不算深,应该不用缝,只是怕铁丝上有锈,要用酒精消消毒。” “那要先用双痒水消毒,不然会得破伤风。” 等双痒水一洗,护士就看出来了:“哼!明明就是刀伤,还说是铁丝剐呢,扯白摞谎!” 眼睛咋恁个毒? 第五章抑郁个鬼 第五章抑郁个鬼 赵传强装作没听见,厚着脸皮夹了个酒精棉球自己消毒。 护士没好气的说:“两块钱!交完钱来我再拿纱布给你包!” 赵传强伸头看了一眼外面,笑嘻嘻的说:“跑门诊好麻烦,还不如直接拿给你算了。” 然后真的掏出两块钱来,“悄悄”压在文件夹下面。 护士也就没再说什么了,拿出纱布和胶布来给赵传强包扎。 等赵传强回到病房,林二菊说:“现在小丽英也勉强起得来,我明天还是回家克,省得在这点一天要几块钱,耐不住!” 谁知赵传强还没表态,朱丽英就接着说:“我也出院算了,反正养死养活也就这个样子,还不如省下钱来给你……” 赵传强生怕她又说出“讨后婚婆娘”那种话,抢在前面说:“医生说还要住三天就住三天嘛!钱我会克挣,城里头到处都是活路,得愁你做不完!” 其实林二菊也希望朱丽英早点出院,省得浪费钱。 但是好不容易看到儿子立志挣钱,也不敢反对,生怕他又回到从前那种游手好闲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赵传强送林二菊去坐车,腊月间是小偷最猖獗的时候,他怕林二菊着贼抢。 临走时,赵传强拿20块钱给林二菊,但林二菊死活不要。 还是朱丽英说:“他给你你就拿哒,省得他拿哒又抛撒掉!回克么,帮我望望那几个娃娃,大呢倒怕不咋个,小呢嘛,怕是要着饿死了!” 林二菊这才接过钱:“行,那你安心住院,娃娃我捱你管哒。” 赵传强见林二菊又要像往常那样用汗帕包着钱,然后装进衣兜里,连忙喊她拿出来:“还是踩在鞋子里,不然怕挨偷!” “唉哟,踩了臭死了。”林二菊嘴上嫌弃,实际还是听儿子的,把钱塞进袜子里,这样踩着才不会滑出来。 送林二菊坐车回来的路上,赵传强看到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在贴瓷砖,走过去看了一下,见墙上的瓷砖一点儿也不平,心中有了计较。 等赵传强回到医院,朱丽英才开始挂第二组针水,补血和补营养的针水,要挂慢点效果才好。 没有林二菊在中间做调剂,赵传强和朱丽英说什么都觉得别扭。 主要是朱丽英不想理赵传强,勉强回一句,还句句不离死字。 一句两句不觉得,听的多了,赵传强才反应过来,朱丽英怕是得产后抑郁症了。 连忙去找他送过钱那个医生:“王医生,我媳妇老是说不想活那种话,怕是得产后抑郁症了,麻烦你他开点药。” 谁知王医生一听就板起脸来:“抑郁个鬼!你差点要人家呢命,还不兴人家发点脾气?心情不好么就好好哄着嘛!嘴长了整什么?!” 唉,这个医生水平一般。 赵传强没办法,只能回去哄……也是假的,一个病房五张床,连家属十多个人,特么就不是说甜言蜜语的地方! 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请人帮忙照看一下朱丽英,比如针水挂完了帮忙喊一下医生。 中午十一点半,赵传强去把饭打回来,本来还想亲手喂朱丽英,却被拒绝了:“我自己来,你喂呢我怕吃了折着!” “唉,我是怕你动了漏针。” 朱丽英没有说话。 赵传强只好把口缸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朱丽英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用没挂针那只手舀了吃。 要是换成以往,赵传强早就一句话刺过去了:“有本事就扶也毛要我扶嘛!”但他不敢火上浇油。 赵传强吃完饭,请医生来换上第三组针水,又拎着输液瓶送朱丽英去上了一次厕所,这才戴上回来时买的兜嘴毛线帽,向盖房子那家走去。 早上去送林二菊坐车时,赵传强差点被“老虎脚”的手下撞见,幸亏一直防备才躲过去。 快走到盖房子那家时,赵传强把帽子拿下来装进兜里。 看到路边有几个大妈在晒太阳打毛线,走过去笑道:“几位大妈,我想来这点找个活路做,请问你们给认得这个房主家住在哪点?” 赵传强本来长得就很英俊,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再加上嘴甜,又是来找活干的,怎么也不像坏人,所以几个大妈都很活络。 七嘴八舌的说:“你找周老板也不起作用,他家房子是包给亲戚盖呢,你还不如直接去克找他家亲戚说。” “也不能说找周老板不起作用,人家是房主,想喊哪个盖就喊哪个盖!” “就是,周老板家有钱死,一天要宰好几个羊……” 赵传强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忙不迭的道谢:“谢谢大妈了,我先过克问问。” 赵传强转过拐角,却没有马上去问,而是站在旁边看着,心中在想应该采用哪种激将法?才能既不惹怒包工头、又能得到这份工作? 还没等赵传强想好,突然闻到身边有一股浓烈的羊膻味,回头一看,一个穿中山装的胖男人径直走向贴瓷砖那里。 不用问,肯定是周老板! 连忙追上去说:“周老板,我也会贴瓷砖,不如我加进来,这样还快一点,马上就要过年了,早点贴完你也好搬进克过年。” 谁知周老板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用不着,已经包给人家了。” 赵传强不会轻易放弃,直接掏出50块钱来:“周老板,我先贴一个平方给你看看,要是贴出来像他们那种七凸八翘呢,这50块钱就赔给你!”说完就把钱塞给周老板。 周老板直接被他这个操作整蒙了,哪有做小工还倒给钱的? 但既然他敢这样说,应该有两把刷子,答应他也无妨,反正横竖自己都不会吃亏:“行,那你跟我来。” 等走到墙边,周老板对他家亲戚说:“维峰,起来给这个人贴几块。” “小姑爹,咋个了?”杜维峰有点奇怪。 周老板说:“这个人窾大嘴,说他贴瓷砖恶呢很,你给他来试试!” 杜维峰一听就不干了,但他不敢怪房主,只能怼赵传强:“你整什么?给是想抢生意!” 第六章一看就是新手 第六章一看就是新手 赵传强捋起袖子说:“不是,我只贴一个平方,不行就走。” 杜维峰还想再说什么,周老板抖抖手上的大团结说:“他赌50块钱,如果贴不好,这50块钱就给你们打酒喝!” 杜维峰还没有说什么,底下的小工就一个个两眼放光——50块钱啊,羊肉都可以吃两顿了! 杜维峰也怕再推脱下去让人家说自己怂,只能不服气的放下灰刀泥铲。 但还是恶狠狠的说:“给我好好贴!不然整坏掉瓷砖,你这50块钱可不够赔!” 赵传强没搭话,挑起一砣砂浆,然后隔着两块瓷砖的距离,从地脚线那里开始贴。 杜维峰见他连线锤都没看,还以为是外行,满脸讽刺的说:“连水平线都不会看,还敢说自己贴呢好,也是吹牛不要钱哦。” 几个小工也开始嘲笑赵传强:“速度慢死了,一看就是新手。” “就是啊,才用恁小点儿砂浆,咋个贴得稳嘛?” “你们冒说了,一个乡下人,等哈挨人家说哭掉!” “哈哈,说死都活该!乡下人嘛,就好好待在乡下,偏偏要进城来丢人现眼……”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已经说到晚上收工以后去吃羊肉要点几斤了。 可就在这时,却突然被周老板一声暴吼喊停:“都给我闭嘴!你们看看人家是咋个贴呢?你们贴呢又是什么鬼样子!” 几人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赵传强竟然已经贴完了。 而且目测还不止贴了一个平方! 最让他们想不通的是,赵传强贴出来的瓷砖,就像用整块瓷砖分割出来的一样,平整得不像话。 尤其是他勾出来的缝,就像一笔勾出来的,深度、宽度一模一样,就算有强迫症的人看了,也会觉得很舒服。 恰好周老板就是这样的人,他切的带皮羊肉块块一样厚,又从不缺斤短两,所以生意才会那么好。 现在他看了周传强贴的瓷砖,再去看杜维峰贴的,简直像老婆娘图好玩贴上去的,咋个望咋个不舒服! 几个小工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刚刚把人家贬得有多低,现在脸上就有多尴尬。 赵传强手上没停,还在继续贴瓷砖,面积贴大一点效果更好,顺便也等周老板做决定。 但杜维峰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抢走生意,硬是鸡蛋里挑骨头:“你用呢砂浆恁个少,怕要不了多长时间瓷砖就会掉下来?” “外行才会用多厚呢砂浆!”赵传强拍拍手站起来,指着旁边的瓷砖说,“像你们贴那种,鼓起来的地方会浸水,那种才容易掉!” 杜维峰还想说什么,被周老板打断:“我说你啊,手艺不行么就冒跟人家争了嘛!”然后问赵传强,“要是我把外墙砖都包给你,你要多少钱?” 杜维峰一下紧张起来,生怕赵传强说出的价格比自己的低。 谁知赵传强的回答,却让他和周老板都大吃一惊! “什么?你说愿意教我?!”杜维峰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 这可是吃饭的家伙,能轻易教给别人? 不但杜维峰不相信,周老板也不相信,哪个要是敢偷学他的秘方,他绝对拿菜刀跟人拼命! 但赵传强偏偏这样说了:“这世上呢活路又不是我一个人就做得完呢!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把你们教会了,以后你们忙不赢接呢活路,还可以介绍来给我做嘛。” 周老板一拳砸在手板心上:“哈哈!赵师傅果然是见过大世面呢,想呢长远得很!好!我答应了,一天50块钱!但你要保证把我外侄教会!” 赵传强拍着胸脯说:“冇得问题!” 周老板又问:“外墙全部贴完要几天?” 赵传强伸出三根指头来:“三天呢时间,我保证给你全部贴完!” “三天?!”周老板瞟了一眼杜维峰,因为杜维峰报给他的工期是十天! 杜维峰也不敢再说赵传强吹牛了,老老实实的说:“就怕你又要教我们,工期有点不够。” 赵传强笑着说:“不会,你们只是冇找着窍门,一旦找着了,学起来快得很!到时候我们一起贴,三天呢时间足够了!” 周老板见赵传强满有把握的样子,也不再怀疑了:“行,那就请赵师傅带哒他们几个贴,等贴完外墙砖,屋头呢瓷砖我也包给你贴。” 赵传强不置可否:“到时候再说,今天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开始贴。” 周老板还以为赵传强是到时候想涨价,也没再继续说,站在旁边看赵传强怎样带徒弟。 杜维峰依然不信赵传强会真心教自己。 谁知开始以后,赵传强不但手把手的教他怎么贴,还把所有的心得告诉自己。 杜维峰本来就只差一些细节上的技术还没有掌握,一经点拨,立马就能融会贯通,不过一个小时就学得差不多了。 杜维峰这回是心服口服,衷心的恭维道:“赵师傅,看哒你年龄才跟我差不多,但技术比我厉害多了。” 赵传强笑笑:“我也是在春城干了几年才有这点水平,等你贴得多了,自然就熟了。” “哦,原来你是在春城干呢,怪不得恁个厉害!” 赵传强笑而不语。 他确实在春城干了六年,但那是五年后的事。 这辈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去春城打工。 几个小工没有基础,就难教多了,赵传强重复教了N多遍,他们也只能勉强把水平找齐。 周老板看急了,自家亲戚只是杜伟峰,那些小工跟自己可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他才不想牺牲自己的时间、自己的墙来给别人当学堂! 于是就走过去道:“赵师傅,暂时冒教他们了,赶紧把我家的瓷砖贴完,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教他们。” 老板都发话了,赵传强也就没有再坚持,教那些没有天赋的人,确实累得很。 周老板见赵传强没有阳奉阴违,才放心的去羊肉馆。 冬天天黑得很早,才下午六点钟就看不见了,赵传强告别几个大徒弟、小徒弟,带上毛线帽回医院。 回去才发现朱丽英已经把饭打回来了,心疼的说:“咋个不等着哒我回来打?出克吹着冷风,你以后脑壳疼。” 朱丽英反过来抢白了一句:“克晚了才有点汤汤水水,你给吃得饱?” 赵传强被抢白也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说明媳妇开始关心自己了嘛!笑嘻嘻的说:“只要是你打呢,不吃都会饱!” 谁知朱丽英一听,勉强散开的眉头又皱到一起来了:“哼!你也就会耍嘴皮子,关键时候就见功夫喽!” 说完又恢复那种颓废不堪的状态,再也不理赵传强。 第七章 砖头咋个报案? 赵传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马屁拍到马腿上……不,是因为自己油嘴滑舌,又让朱丽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谁让自己回回嘴上都说得很好听,实际上却一到农忙就跑了呢? 固有形象太深,赵传强也没有办法,上完厕所回来,在水管上用肥皂洗了两遍脚,回来睡在床的另一头。 脚要伸到周丽英下巴底下,不洗干净点儿,怕不是要着一脚蹬下床! 朱丽颖听到赵传强才躺下一小会儿就打起呼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丈夫确实是在卖苦力挣钱,因为头发上的水泥灰做不得假,却不知道他能坚持几天,干脆不去想,省得现在想的太美了,到时候伤心都来不及! 第二天,赵传强早早煮好糖水鸡蛋,在朱丽英吃完鸡蛋后,他加点开水,把朱丽英昨晚吃剩的饭倒在糖水里里烫了吃下去,这才去上工。 当赵传强来到工地上,小工已经把架子搭好。 杜维峰也前后脚的来,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同时爬上脚手架去开始贴瓷砖。 几个小工在房顶和下面的同伴配合,给两个大师傅提供砂浆和瓷砖。 中途休息的时候,如果小工想学,赵传强一样手把手的教。 到第三天,竟然又有一个小工可以上手,速度一下提高不少,本来算好还要半天时间的,今天就基本贴完。 只剩门头、门柱和二楼阳台上的造型还没贴,这是周老板指定一定要赵传强贴的。 赵传强正想跟周老板说自己连夜干完,突然听到有人喊:“虎哥!你望,我冇哄你,他真呢在这点给人家贴瓷砖!” 赵传强回头一看,不是“老虎脚”和他的手下又是谁! “老虎脚”老远就指着赵传强的鼻子问:“你踏马呢不是有艾滋病嘛?有艾滋病还贴得动瓷砖?” 赵传强把刚刚放下的灰刀重新拿在手里说:“主要是认得虎哥你厉害,这才想了点歪招,让虎哥见笑了。” “少踏马废话!说好那300块钱什么时候给?” 谁答应你个龟孙了! 赵传强也懒得辩解那300块钱是继续摆残棋的“保护费”,先把人哄走再说:“虎哥,那天挣呢钱被我买药买掉了,你宽限我几天,等这点呢工钱结下来,我立马就给你。” “你哄你马拉隔逼呢,倒时候又影打无踪呢克了,老子往哪点克找你?识相呢就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老子今天要你死!” “老虎脚”说完,挥手让小喽啰上前去把赵传强围起来。 赵传强正在观察先踢翻哪个才好逃跑,周老板发话了:“你们有什么恩怨我管不着,但他这哈在帮我做事情,等他把我呢事情了了再说。” “老虎脚”转过来威胁周老板:“周老板,我收我呢账,你最好少管些!不然你那个羊肉里头,怕是会吃出苍蝇来!” 周老板看了一眼就像印上去的外墙砖,一咬牙说道:“都说了等他贴完瓷砖,你们咋个整都行!如果你不讲江湖规矩,我就克请我堂哥来跟你讲。” “老虎脚”知道周老板的堂哥是派出所长,也不敢硬刚,但该得的利益却不会轻易放弃:“那你给他呢工钱什么时候结?” “最迟明天晚上。” “好,那明天我让我呢小弟来这点等哒,你们最好不要哄我,不然我也不照规矩来!” 等“老虎脚”带着小喽啰离开,周老板问赵传强:“你到底是咋个惹着这种瘟神呢?” 赵传强苦笑一声说:“前几天我摆摊的时候,答应一天给他50块钱呢保护费,但他却要把我身上的钱全部掏空,我不想给,又打不赢他们,这才撒谎说我有艾滋病才跑掉,哪晓得又被他们逮着了!” “那你明天真要给他300块钱?” “不给又能咋个整呢?跑又跑不掉,打也打不赢!” “唉,这个事情我也帮不上忙,虽然我堂哥在派出所,但这些人今天进克明天又出来了,我也不敢过分得罪人家,不然我那个馆子就开不下克!” 赵传强知道周老板说的是实情,所以也就没有说加班的事,省得周老板为难。 不然到时候自己倒是拿着工钱跑了,人家周老板怎么办? 不过临走时,赵传强向周老板要一块砖头。 周老板还以为赵传强要拿砖头去跟老虎拼命,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老虎脚’那个功夫是祖传呢,你打不赢!” 赵传强哈哈大笑:“你想到哪点克了?我只不过是拿回克垫床脚。” 周老板根本不信:“唉,赵师傅,我是看你这个人还实在,不想你克送死!你给认得?‘老虎脚’曾经一脚踢死一个大黄牛!” 赵传强依然坚持自己拿砖头回去是垫床脚。 周老板见劝不住,也就不劝了,只是让他多拿两块,说到时候打烂一块还有一块。 赵传强也不解释,拿着两块砖头走了。 拼命?他又不是鬼脚七,敢去跟“老虎脚”拼命! 不过世上有黄飞鸿,专治鬼脚七!不,是专治“老虎脚”! 赵传强回到医院,先把砖头连同劳动手套一起放在花坛里,才去洗手吃饭。 朱丽英还是老样子,哪怕赵传强大晚上的说要出去几个小时,她也不问他要去哪里。 这样也好,还省得废脑筋找理由。 赵传强拿着砖头来到锅炉房后面,掏出在工地上捡的钉子,就着锅炉房里透出来的灯光,用一块砖头敲着钉子在另一块砖头上刻字。 锅炉“嗡嗡嗡”的叫着,正好可以掩盖敲打刻字的声音。 赵传强没学过石匠,但木匠使凿子一样厉害,就是戴着手套操作有点不灵活。 不是赵传强非给自己找不自在,而是他不想在砖头上留下指纹,省得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情。 半个小时后,两块砖头上的字都刻好,赵传强戴上兜嘴毛线帽,拿着砖头走出医院。 先来到离医院最近的城东派出所,用普通话说自己是来报案的,然后趁值班民警不注意,扔下砖头就跑! 这种一看就不正常的事,值班民警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其中一个民警站起来就追! 但还没追出多远,就被同事叫住了:“快转来!这个人是来报案呢!” 民警一看人都已经跑没影了,估计也追不上,只能听同事的回来。 但他还是想不通:“砖头咋个报案?” 同事把砖头递给他:“你看这上面呢字……” 民警凑过去一看:“小菜园大粪塘前埋着三个姑娘,是老虎脚干的……嘶!你说他写这个是真呢还是假呢?” 第八章谁特么想象力这么丰富 “我也认不得!先报给带班领导,看他咋个说?” “要得。” 今天的带班领导是副所长,过来看了砖头上的字,又看看天,打消了直接上报的打算:“还是等明天去挖了证实真假后,再报给局里面吧,省得又向去年那样因为报假警捱领导喷。” …… 赵传强确定民警没有追自己了,才转道去县局。 到了却发现只有小门开着,门卫值班室里面坐着一个老头。 赵传强拿不准这老头是民警还是一般的传达室老头,怕他不重视,误了自己的事,又调头去城南所。 这一跑又是半个小时,城南所倒是大门洞开,但里面却站满了人。 赵传强走近一点,看清那些人都穿着警服,放心的把砖头扔进去。 正得意自己力度掌握的好,扔那么远砖头都没碎,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炸药!”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过,谁特么想象力这么丰富?! 更夸张的是,紧接着他又听见狗叫声! ——警犬? 尼玛!至于嘛?! 赵传强生怕警犬通过砖头上留下的味道闻出自己,连忙把手上戴着的手套取下来,一只扔到房顶上,一只扔进路过的院子里。 如果这样都还跑不掉,那就只有钻下水道了! 还好狗叫声一会儿就折回去了。 赵传强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心中吐槽想做个好人咋这么难! 却不知因为他这个“好人”的行为,人家派出所都炸开锅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砖头案”的真假,又争论该不该马上到大粪塘去挖。 但却没有人说不挖! 三条人命呢,就算只有万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他们也必须去求证。 问题是大家都拉练一天了,累啊! 最后只有一个人支持所长,就是刚刚说“炸药”那个人——要是今天晚上大家都被耍一次,就没人笑话自己啦。 最后还是所长一锤定音:“现在就克挖!如果最后虚惊一场,我请大家吃宵夜;如果是真呢,你们请我吃!” “好!” “要得……” 大家一起起个了哄,仿佛精神也重新回来了,一个个找工具的找工具,换鞋子的换鞋子。 大粪塘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不想皮鞋报废的,赶紧换雨鞋! …… 第二天,赵传强忍住去小菜园看结果的冲动,若无其事地去上工。 杜维峰一见赵传强就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要不是怕挨骂,都想掀起衣服来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 最后实在没看出异常,忍不住问:“赵师傅,你昨天晚上冇克找‘老虎脚’?” “我又不是憨包!咋个会克自讨苦吃!”赵传强说完,开始贴门柱上的瓷砖。 虽然周老板指明要赵传强贴,但他只要贴出三、四排来,定下水平和基准,后面的杜维峰就可以顺着贴了。 要是实在哪里贴不好,赵传强再来改就是了。 还好只有一处稍微有点鼓,赵传强用皮锤敲一下,重新勾一下缝就好了。 门头最难贴,赵传强没有假手他人,独自在上面贴。 站得高看得远,十一点左右,赵传强突然看见一个“老虎脚”手下的小喽啰探头探脑的,心中不禁“格登”一下。 难道“老虎脚”还没有被抓? 不然他手下的小喽啰不会来盯着自己。 这个时候,明显就是来“收账”的嘛! 赵传强有些心神不宁,一个没踩稳,差点儿从脚手架上掉下来! 杜维峰抬起头来喊了一声:“赵师傅,你慢点,累了就下来歇哈。” “也好,反正也才差收尾那小点了。”赵传强说完,真的从脚手架上下来。 不下来也不行啊,昨天晚上本来就跑得脚瘫手软,刚刚又被吓了一跳,现在小腿都在发颤,再呆在上面,只怕真的要掉下来! 虽然今天的脚手架搭得不高,但这是贴门头,真摔跤了,主人家会觉得不吉利。 赵传强也懒得去看那个小喽啰还在不在,随便捡两块砖头来垫坐,顺便想想等下“老虎脚”来了,自己该怎么跟他周旋? 虽然赵传强相信自己最后一定能够扳倒“老虎脚”,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且他也拿不准这两个派出所会不会都不相信砖头上的话。 如果是这样都还不行,那两块砖头不行就四块嘛,他就不信“逮”不着一个想立功的! 可话又说回来,万一“老虎脚”命不该绝,或者说是不该早绝呢? 毕竟按照正常的轨迹,“老虎脚”应该还有六年活头,要到九六年严打才会被抓…… “赵师傅……赵师傅!” 赵传强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抬起头来一看:“哎哟,周老板,你咋恁个早就来了?” “我来半天了!你在坐哒想什么?喊你几声都不应!”周老板有点不高兴,赵传强的工钱可是按天算的! 赵传强随口说出之前想好的借口:“我在想等哈说点什么吉利。” “说吉利?你还会说吉利?!” “是呢,我帮人贴瓷砖,收尾的时候都会说点吉利,主家样样好嘛。” “太好了!给要着贴完了?我在这点等哒你说!”周老板简直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瓷砖贴得好就算了,竟然还会说吉利话,别家贴砖可没有这一环,单凭这点自己就赢了。 赵传强也不知道周老板在跟谁比,站起来笑道:“我就是在等你这个主人来!” 赵传强说完,稳稳当当地爬上脚手架,几下把剩下的瓷砖贴好,然后把劳动手套拿下来揣在外衣口袋里。 这才下来站在大门口,“咳咳”,清了一下嗓子,用清朗的声音喊道: “太阳出来喜洋洋,周氏华居福满墙! 他日乔迁搬进克,金银财宝铺满床! 东来财,西来宝,一年更比一年好! 南来金,北来银,百元大钞层摞层!” 赵传强喊到这里,停下来用手示意周老板走进大门,然后配合周老板的脚步喊道: “主家进门,前脚带金,后脚带银! 手里捧着金元宝,八方来财生意好! 荣华富贵,儿孙满堂! 恭喜恭喜,福禄寿喜! 大吉大利,样样如意!” 周老板听着赵传强的话句句说在自己心坎上,嘴都快笑歪了。 尤其是出来看到外面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更是觉得面子里子都有了! 那天跟赵传强“唠嗑”的几个大妈也在其中,这会儿又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周老板,你家也太讲究了!别家贴瓷砖都是贴完就行了,你家还要说吉利话,还说呢恁个好!” “就是,几里路都听得见,比人家上梁说呢还好!” “哪点请来呢?” 周老板笑咪咪的说:“他自己找上门来呢,手艺好,口封又好,你们说我这个运气给好?” “这个还不好么要哪样才好!” “哈哈哈……”周老板仰天长笑。 “人家说得恁个好么,你还不给个大红包?!” 第九章你拿回克呢砖头在哪点 “这个还用你说,人家周老板肯定会包个大大呢大红包!” 大家一起起哄,反正又不要自己出钱! 周老板的笑容越来越僵,要不是多年开馆子练出来的心理素质好,早就绷不住了。 但他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一咬牙说:“这个还用你们说?我给他包……66块!” “好!六六有福!” “你们望望人家,大老板就是舍得!” “要是我们不说,你看他给舍得?” 赵传强一看有人故意破坏气氛,赶紧接着喊: “多谢主家给红包,子孙后代福气高! 主家盖房喜气扬,一代赛哒一代强! 房前屋后都是宝,一年更比一年好!” 随着赵传强最后一个尾音拉完,周围又响起一阵叫好声! 周老板感觉心疼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但他还是不甘心让赵传强就这样赚走自己的钱,把赵传强拉到一边说:“赵师傅,说好呢三天贴完,这哈还在早,么是你再帮我贴哈客厅头呢瓷砖?放心!能贴多少贴多少,绝不刁难你!” 这还不是刁难?你个周扒皮! 赵传强一脸为难的说:“周老板,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媳妇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我们要坐一点钟的车回宜嘎。” “这哈才11点嘛!” “唉,你不知道啊周老板,那趟车是过年呢加班车,不提前一个小时克,根本就挤不上车!” 就在两人扯皮的时候,外围又来了一个凑热闹的,也不看是什么场合,一来就扯开嗓门大喊:“你们给听说了?昨天晚上小菜园大粪塘挖出三个死尸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这个大嗓门吸引过去:“哇!真呢么假呢?” “三个死人啊!给认得是哪点呢?” “……” 周老板脸都绿了,老子在这里说吉利,你踏马的来说死人! “大嗓门”才不管你周老板脸色好不好看,这种别人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的感觉实在太爽了!继续分享自己的独家新闻:“你们给认得是哪个做呢?” 马上有人捧哏:“是哪个做呢?” “‘老虎脚’!昨晚上就着抓进克了!但是你们绝对想不到,是哪个报呢案!” 捧哏的都想打人了,你特么就不能一次说完? “是哪个报案呢?” “是一块砖头。” “……”捧哏人直接被哏住了。 旁边立马有人接上:“你哄鬼!砖头又不会说话!” “砖头是不会说话,但可以刻字嘛!” “喔!原来是这种!” 立马就有大聪明展开联想:“肯定是这个人看见‘老虎脚’杀人,但又不敢得罪‘老虎脚’,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 “应该是这种……” 周老板听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脸色由绿转青又转白。 杜维峰更是见鬼一样看着赵传强,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赵师傅,那个砖头真是你报呢?” 赵传强立即做出一副你别吓我的表情来,声音无辜到极点的说:“咋个可能?我又认不得那点有死人!” “那你拿砖头克整什么?冒跟我说是垫床脚!我才不信你会大老远呢背两块砖头回宜嘎,豆腐都盘成肉价钱了!” “你不信我也冇得办法。” 周老板见赵传强抵死不承认,突然开口问:“赵师傅,你拿回克呢砖头在哪点?” 赵传强早就想好借口了:“昨天晚上回克呢路上,不小心滚了一跤,版碎掉了。” “……”特么这比直接否认还怕人好不好! 杜维峰不死心还想创根究底,被周老板拦住了:“唉呀,我说你就毛问了!……赶紧把工钱结掉,你走你呢!以后也冒来了!!” 后面这三句话,明显是对赵传强说的。 而且周老板一边说,一边就从兜里掏出钱来,也没那个讲究再去找红纸来包了,直接拿给赵传强。 甚至见赵传强没有零钱找补,还大方的说:“那4块钱也不要你补了,直接给你220块钱!凑个整数,这样你好我好样样都好!你说给是?!” 男人之间的对话不用说得多直白,赵传强接过钱来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周老板了!”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经过“大嗓门”时,赵传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感谢他的神助攻,不然自己没那么容易拿到钱。 可惜这点小雀跃还没维持五分钟,就被一只小拦路虎给挡住了! “给老子站哒!你不是说一结着工钱就给我们嘛?赶紧拿过来!” 赵传强看着对面持刀的小喽啰,简直都快被气笑了! 特么“老虎脚”厉害是因为人家有铁腿,你个小狗腿老子还怕会你?! 不过伟人教得好,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赵传强立即“配合”的做出一副受惊吓的样子来,一边抖手抖脚的掏口袋,一边慢慢侧过身子寻找时机。 终于趁小喽啰的注意力都放在钱上时,一脚踹在小喽啰的腿窝上! 小喽啰只防赵传强的手,没防赵传强的腿,一下子就被踹了跪在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上的匕首又被踢飞了! 紧接着,赵传强两只膝盖同时压在小喽啰背上,并把他的双手背过来。 确定小喽啰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才开始吓唬他:“公安到处抓‘老虎脚’呢手下,你还敢出门来!走,老子现在就抓你克领奖金!” 小喽啰顿时被吓着了,他本来是想来吓吓赵传强,看能不能把本来要给“老虎脚”的钱诈来给自己,谁知最后竟连自己都要被诈进去。 也是赵传强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给了小喽啰一种错觉,以为赵传强是个弱鸡。 现在知道人家非但不弱,甚至实力还在自己之上,自然是一个劲儿的求饶:“大哥大哥!饶我这一回!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赵传强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不行!老子上回被你们害得挨了一刀,又被你撵了崴着脚,瞧掉300多块钱!今天你不拿出钱来给老子,老子就克跟公安呢说,大粪塘呢事,你也有一脚!” 小喽啰大急:“你冒冤枉好人!我是上个月才跟哒虎哥混呢,以前呢事我一样都认不得!” “这话你跟公安呢说克!还敢说自己是好人?你踏马敲诈勒索、拦路抢劫呢时候,咋个不说自己是好人?!” “么你到底要咋个才肯放过我嘛?” 第十章小喽啰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手上呢伤、再加上崴着呢脚,一共380块钱呢医药费,你什么时候拿给我,我就什么时候放你,不然我就带你克找公安呢说!” 小喽啰哭丧着脸说:“大哥,我身上才有5块钱,你先放了我,我回克拿来给你……啊!” 赵传强突然收紧小喽啰的胳膊,小喽啰顿时疼得哭爹喊娘的,连声音都变了:“大,大哥,我身上呢钱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这个还差不多。” 赵传强说完就放开小喽啰的右手,改揪着他的头发说:“自己把钱掏出来!放快点!最好冒跟我耍花样,不然我给你皮剥掉!” “皮剥掉”可以指送自己去见公安,也可以指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扒掉! 这种事情,小喽啰以前做过的多了,所以也不敢打埋伏,老老实实把衣服内包、内裤口袋和皮袋里侧藏的钱全部掏出来。 零的整的都有,赵传强也没有心思细数,一股脑儿塞进内包,并把纽扣扣好。 又把小喽啰的烟和打火机装进裤包,这才放小喽啰起来。 小喽啰还想去捡回自己的匕首,却被赵传强抢先踩住! 然后小喽啰就眼巴巴的看着赵传强掏出劳动手套来戴好,把匕首捡起来,用力扔到小巷另一边的房顶上。 看完赵传强这波丝滑的操作,小喽啰都快被自己蠢哭了,这踏马哪是什么“小肥羊”?明明就是过江龙嘛! 自己和虎哥都被他给骗了!呜呜…… 随着赵传强一挥手,小喽啰顾不得鞋子都还有一只没穿好,撒丫子就跑! 太丢人了,他要回去哭一场。 赵传强看到小喽啰跑过房屋拐角,同样撒开脚丫子就跑! 虽然刚刚赵传强一直都在注意观察周围有没有人看见他们,但凡事都会有万一。 万一有谁手闲报个案,他就得去跟警察解释自己要“医药费”的方式刑不刑! 等赵传强跑回医院,朱丽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但却不能马上走,因为住院费还差340块钱。 朱丽英有些怯生生的说:“医生说我还要接哒吃阿胶,就多开了两盒。” 赵传强一看表情就明白她的心思,赶紧点点头说:“那就接哒吃嘛!还有人参蜂王浆,你给开了?” 朱丽英摇头:“那个就是点水水,吃了怕也就是浪费钱。” “哪个说呢?人参蜂王浆补血效果才好!配哒阿胶吃效果更好!你流了恁个多呢血,不多吃点,咋个补得回来!” “么冇得恁多钱嘛。” “钱么我会克挣嘛!你急什么?”赵传强说完,找医生开药去了。 同病房的人羡慕的说:“你家老倌对你太好了,什么贵呢药都舍得给你吃!” 朱丽英总算露出点笑脸:“嗯呐,我家这个本事么冇得什么,良心倒还可以。” 等赵传强回来,发现朱丽英的心情变好了,怀疑是人参蜂王浆起的“作用”,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当然,赵传强高兴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办完出院手续后,手头竟然还有余钱! 之前赵传强摆残棋,前后挣了158块钱,分别给了林二菊和朱丽英20块,伙食费用掉一些,到现在只剩93块。 就算再加上今早从周老板那里拿来的220块,也才有313块,要不是找小喽啰要了点“医药费”,今天这个院还出不了。 不过说起来,这个小喽啰敢在风声最紧的时候来诈赵传强的钱,说明还是有点胆色的,怪不得身上有得起两百多块钱,连烟都是大春城! 因此,哪怕刚刚赵传强又买了三盒人参蜂王浆和一盒东阿阿胶,花了整整120块钱,办完出院手续后,身上也还有139块钱! 果然,发偏财,永远是最快的! 就是风险有点儿大,一旦被抓,轻则坐牢影响子孙后代;重则提前下线,直接没有后代。 但凡想过正常日子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挣钱的方式。 赵传强也一样。 刚刚那样,完全是因为太气人了,要再不发点小威,真当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欺到自己头上来! …… 春运是小偷的天堂,赵传强带着朱丽英,就算有些手段也使不出来,所以只能像林二菊那样把钱踩在鞋子里,口袋里只装点零钱做车费钱。 也许是看到赵传强给自己买补品不手软,朱丽英感觉他对自己的感情依然没变,在去县车队的途中,第一次主动跟赵传强说话。 “你给我那20块钱,我不是舍不得拿出来用,而是要留哒买油,大人不在家,小春华她们炒菜伤油很,怕早就吃完了。” 赵传强忍住心酸,轻声说:“那个钱你拿哒买别呢克,油我会买!另外,如果还要买着点什么,你直接跟我说,我克买!” “就怕到时候又找不着你!” “不会!我这回不出克了,天天在屋头守哒你!”怕朱丽英以为自己在说气话,赶紧加了一句:“还有小春兰她们,娃娃大了,要在屋头带哒她们读书。” 朱丽英的眼眶一下就湿了:“唉,你早点认得恁个想么,我死都可以闭眼了!” 赵传强两只手都提着东西,也不好帮朱丽英擦眼泪,只能用胳膊轻轻碰一下。 然后重新说点提精神的话:“你也冒一天得会死了活了呢!好好把身体养好掉,等翻过年克,我买几个小猪儿来给你养哒,以后就不用天天买油了。” “养了还不是工作组呢!还不如不养!” “那就拿到你哥哥家克养嘛,猪草、猪面和炭钱我们都出就是了。” “也要得……” 夫妻俩一路拉着家常,很快来到县车队。 幸好赵传强有先见之明,最后一排还剩两个座位,不然就得站着回去。 赵传强倒是无所谓,但要让朱丽英站着抖三、四个小时,说不定又要重新回去住院了! 坐过老式班车的人都知道,最后一排不是一般的抖,朱丽英坐不稳,赵传强就一直搂着她。 一开始朱丽英还有点抗拒,但差点儿摔跟头后,就随赵传强的了。 不过赵传强也很老实,说搂就真的只是搂,心中想做的事情是一件也没有做! 来日方长,不急。 从县城到宜嘎乡其实只有四十公里,但班车却行驶了整整三个半小时。 路上随时有人上车、下车都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多个路段有滑坡和落石,司机不得不停下车来清理。 这个时候的班车上,随时都会备有锄头、撮箕和扦釬这些工具,有时甚至千斤顶都会拿来撬石头。 宜嘎街是逢五赶,就是农历每月第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日都是街天,今天是元月十一日,农历腊月十五,刚好是街天。 但班车到达宜嘎乡上的时候,集市已经散了,只有少部分摊子还没有收。 街口的大树脚下有个卖黄豆腐的小锅还在滋滋地响,赵传强赶紧带朱丽英过去,买块黄豆腐当晚饭,还可以混个火烤烤。 卖黄豆腐的婆娘见有人来,热情地问:“要新鲜呢么是臭呢?总共要几块?” 赵传强盯着卖黄豆腐的婆娘看了好几秒,才跟她讲价。 第十一章你给是那个赵传强 “我看你这个豆腐也冇剩几块了,要是便宜点么,我就给你全部买掉!” 豆腐婆娘掀起纱布来看了一眼说:“总共还有十五块,全部买么,算你9分钱一块。” “8分!你卖就卖,不卖我们就走了!” “唉,就亏本卖给你嘛。”本来也是心理价位,豆腐婆娘赶紧把锅里煎着那六块黄豆腐铲在两个小碗里,分别递给两个人。 然后拿起火钩来搜搜小炉子,等火力起来后,才把剩下的黄豆腐放出来放在小锅里煎。 赵传强把臭豆腐都掂到自己碗里,只给朱丽英吃新鲜的,辣酱也只挑了一小丢丢点。 吃了两嘴,见朱丽英实在看着嘴馋,夹了一小块辣酱染得少的给她:“来,高低吃这小点,过过嘴瘾就行了,你这哈身体还在弱,少吃点臭豆腐,发病呢很。” 朱丽英瞅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不消你说得,我又不是认不得!”但臭豆腐还是麻溜下肚。 赵传强见老婆又不高兴了,赶紧找个话题来逗她:“小丽英,你给还记得我们两个刚刚订婚那哈,我带你来赶街……” 朱丽英意味阑珊的说:“那是哪年间呢事了?哪个还记得恁个多。” 赵传强笑嘻嘻的说:“你记不得我倒是记得,我买木瓜凉粉给你吃,都要着吃完了,突然掉个苍蝇进克……” “要死了!好呢记不得,净记得这些!”朱丽英把筷子夹在左手碗上,腾出右手来捶了赵传强一下。 “哈哈……”赵传强装作要躲,实际却巴不得朱丽英多打几下,总算有点活人气气了! 豆腐婆娘羡慕的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终于有些意难平的小吼道:“快点吃!我要收摊了!” 赵传强看看天,赶紧把碗伸过去:“再给我两块。”说完又问朱丽英,“你还要几块?” 朱丽英摇头头:“不要了,我要克那头。” 赵传强知道她要去上厕所,只是因为自己在吃东西,所以不明说。 等朱丽英拿着卫生纸离开,豆腐婆娘问:“我望哒你们两个也冇带哒娃娃,给是着工作组呢喊克做大手术了?” 赵传强被辣得“吸嘿吸嘿”的说:“冇做大手术,只是娃娃早产了,冇保住,在城头住了几天院才回来。” “哦,冇保住么,以后接哒生就是了……哎哟!我想起来了!你给是那个赵传强?就是赵家营那个……他媳妇就叫个什么英……刚刚我听见你喊她小丽英,给是你?!” “……”赵传强突然觉得自己嘴里的豆腐就不香了! 哪怕它本来就是臭的。 豆腐婆娘则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羡慕别人了,自家男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生娃娃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守着自己。 接下来就一个劲儿地数落赵传强:“背时球了!你们这些男呢,硬是葬瘟德啊!媳妇怀哒娃娃还一天野马山丘呢克掉……” 赵传强无言以对,闷头吃自己的豆腐。 不然怎么办?难道吃这个多嘴婆娘的? 朱丽英回来依旧板着脸,赵传强忙着付钱,也没注意,把剩下的黄豆腐用油纸包起来,递给朱丽英:“来,给你拿哒,还可以捂捂手。” 朱丽英没答话。 赵传强站在路边拦车,结果一连问了几辆都不到法柱乡,最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强拉着朱丽英坐上一辆德茂乡的马车。 朱丽英坐上去都还在抱怨:“贵死了!从城头到宜嘎都才要4块5,恁个小截路就要5角钱!” 赵传强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冒说了!黑了晚了呢,有得坐就不错了!” 朱丽英也就不说了,因为她也明白,要不是因为自己,赵传强也不会给人家宰。 马车只到得茂乡,离法柱乡还有两公里,就算赵传强想背朱丽英也背不了那么远,只能慢慢走。 这里的得茂乡和法柱乡都是小乡,本来在去年就改成村委会了,但大家还是习惯这么叫。 等到了法柱乡,赵传强让朱丽英坐在行李上等着,自己到法柱村里的朱文国家去借大花箩。 朱丽英还在坐月子期间,是不能回娘家的。 结果赵传强一去,朱文国和左桂芬都不放心,又跟着过来瞧。 “唉呀,我就说男人都是大意很呢,恁个冷呢天,手套都不整一双给你戴哒!”左桂芬一边抱怨,一边把自己拿来的线子手套给朱丽英戴上。 赵传强也有点惭愧,他是真没想起这个来,因为平时也没见过朱丽英戴手套。 左桂芬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交代,赵传强赶紧把朱文国拿来的草绳绑在鞋子上,并边绑边问:“大哥,那天你帮我们垫掉多少钱?算算,等我哪天拿给你。” “哎哟,这个给是一天两天算得清呢?快回克了!冒让小丽英在这点冷哒!” “呃……也要得。”赵传强及时闭嘴,兜里没钱,说多了更虚伪。 朱丽英要左桂芬把被子拿回家去,一样被训了回来:“拿什么拿?等哈你坐呢高央央呢,风一吹冷死你!” 朱文国也赶紧说:“又不急等哒在这小哈用,明天我喊小舟上来拿。” 朱丽英这才没再坚持,跨进赵传强歪过来的大花箩,并在朱文国和左桂芬两口子的帮助下坐直身体。 接下来,赵传强在朱文国两口子的帮助下,把大花箩提起来背在背上。 “嘶……!”朱丽英刚想说话,就被灌了一嘴冷风,赶紧把嘴巴闭严实! 坐得高果真是看得远,但冷也不是一般的冷!朱丽英拢紧被子,感激的看了一眼哥哥嫂嫂。 赵传强说:“大哥大嫂,那我们就先走了,二天来屋头坐。” 朱文国摆摆手:“快走快走!趁这哈还冇下雪,不然等小哈你想走都走不成!” 左桂芬也叮嘱道:“小传强,背哒箩箩是走慢点,不要滑了滚着!” “好,我认得了,大嫂。”赵传强没有再客套,背着朱丽英往山上走。 虽然朱丽英只有九十多斤,但加上衣服、被子和锅碗瓢盆,还有大花箩本身的重量,也有一百四、五十斤。 而赵传强两辈子加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背过这么重的背子了,一时还有点不适应,开头那几步差点没走稳。 还好这个时候正值年富力强,而且他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各种“锤炼身体”,不然刚刚歪那一下,说不定就因重心不稳摔倒了。 但朱丽英在上面还是被吓着了,弯下头来问赵传强:“你给神得住?神不住么我就下来自己走!” 第十二章恨死这个老伯伯了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赵传强硬撑着说:“我咋个神不住?你好好呢坐哒!少讲话,冒分我呢神!” 朱丽英也就不说了,说多了会呛着风不说,还显得自己关心他!呸,耐烦! 总共就一公里半的山路,赵传强硬生生的爬了一个小时。 还得亏鞋子上绑着草绳,不然有好几次都差点滑倒了。 夫妻俩才到村口就被人认出来:“哟,是小传强跟小丽英回来了?咋个到这晖时候?” 人家关心,赵传强也只能咬着牙回答:“三奶奶,我们坐一点钟呢车回来,所以才会到这个时候。” “么你们好还在冇吃饭了?” 没吃给是你请我们吃?! 赵传强实在跟她废不动话,勉强扯嘴笑一下,努力朝自己家走去。 有个成语叫近乡情怯,赵传强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他既希望五个孩子都齐整整的在,又怕她们像前世那样不想认自己。 还好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赵传强才站在门外喊了一声:“小春华!”几个孩子就惊喜地迎了出来:“爸爸!你们回来啦!” 简简单单一句话,差点把赵传强的眼泪喊出来。 赵来娣不懂事,还跑过来抱着赵传强的腿,赵传强也狠不下心来说,只是对老大赵春华说:“克喊你小耶来。” “好!”赵春华答应完,才想转身,老四赵春蕊已经跑出去好远了:“我克我克……” 赵传强笑笑,还是自己的孩子好,样样都好! 不一会儿,赵传学和弟媳吴琼芝、还有几个堂哥一起赶过来,帮赵传强把大花箩接下来。 东西自有吴琼芝和几个娃娃提进去。 赵传强掏出烟来发,眼睛瞟到赵传学撇撇嘴,才反应过来自己“抽”的烟太高档了。 大春城啊! 除了他这种“二流子”,正常哪个庄稼人舍得抽? 赵传强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小喽啰换个档次低点的烟? 赵传强一边发烟一边说:“大哥、二哥,你们朝屋头坐克。” 打头的赵传礼摇摇头:“毛坐了,你们两个恁多天冇在家,事情肯定多呢很,各人忙你们呢克,改天又再来。” 吴琼芝听见他们的对话,也故意抬高声音道:“大嫂,晚饭毛做了,等哈我做了送过来。” “麻烦死了,我们随便整点吃吃就行了。” “唉哟,一辈子麻烦得着几回嘛?就恁个了!你好好坐哒歇歇气,饭一小哈就做了送来。” 外面的人听了,更是打个招呼就各自散去。 等吴琼芝出来看到赵传强,态度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赵传强跟她打招呼时,吴琼芝别说回应了,连看都没有看赵传强一眼,直接扭头就走! 如果说赵传学对赵传强是厌烦,那吴琼芝对赵传强则直接就是恨。 她恨死这个老伯伯了! 这些年,不管是超生款还是化肥钱,都只会找她家借,借了又不见还,就像她家挣点钱就是帮老伯伯家挣的一样! 吴琼芝走到家里都还在生闷气,一边数落自家男人心软,一边骂赵传强:“死无良心呢!一天到晚就认得停黄丧、炕凉床,钱么认不得克苦……” 赵传学听烦了,直接提着斧子出去劈柴。 不然又能怎么办?还能去把他大哥砍掉? 自己也不想借钱,可事情逼着了,不借怎么办?总不能真的看着他家破人亡! 唉,加上这回请拖拉机的钱,前后已经欠自家两千多块钱了! 农村人,一辈子挣得来几个两千块? 赵传强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重生除了再次拥有娇妻爱女,还有还不完的债。 看看屋里的情形,也幸亏刚刚赵传礼他们只跟他客气一下,要是真的进来,连个坐处都没有。 不但凳子没有,桌子也没有,其他的橱柜、衣柜、箱子甚至连床这些,也都被工作组拿走了。 虽然赵传强会打家具,可是在交清超生款以前,不管打什么家具都保不住,还不如不打。 其实严格说下来,赵传强家的条件并不算差,因为他们夫妻俩和赵春华、赵春兰、赵春芳都有土地。 再加上赵传强三个姐姐出嫁后留下的土地,分到他手里也有一亩多,全部加起来有九亩多,在村里算土地多的了。 他家赵春华今年12岁,1978年生的;赵春兰11岁,79年生、赵春芳9岁,81年生,姊妹三个都赶上第一轮土地承包。 只有赵春蕊最“冤枉”,生在1983年年底,又是超生的,所以没有土地。 不过那时候的罚款也不重,才600元,赵传强很轻松就凑了交掉。 要命的是后来为了逃避做结扎手术东躲西C,没有好好种地,家中的经济水平才一下子滑到沟底。 当然,如果赵传强不那么游手好闲,春种秋收多操点心,也不至于一分钱的账都还不起,越积越多,到现在已经整整欠了10000元。 其中超生款6000元,差亲戚的4000元。 找亲戚借的钱可以用脸皮赖着,超生款可赖不掉! 由于他家每年卖粮食的钱还不够付利息,所以就越积越多,本来才欠了5000元,多出1000元全部是利息! 只不过这个利息比较有弹性,只要朱丽英去做结扎手术,利息立马就给你免掉! 问题是现在朱丽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虽然赵传强已经打定主意不生了,可光凭嘴讲人家也不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就只有赵传强去做结扎手术…… 还不等赵传强想出个完整的头绪来,赵传学来了。 吴琼芝不想看见赵传强,送饭的事就只有赵传学来了。 “妈妈哪点克了?”赵传强代替朱丽英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赵传学说:“三姐家宰猪,来接妈妈过克,帮她家装肠子。” “给说了几时回来?” “说是明天,三姐来赶法柱街,到时候顺便送妈妈回来。”赵传学也不想在他家多呆,说完就走了。 林二菊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一直在赵传强家做饭给几个娃娃吃。 昨天去赵燕梅家前,交代吴琼芝一定要做饭送来给几个娃娃。 要不然吴琼芝也不会多做。 倒不是吴琼芝对老伯伯家漠不关心,而是赵春华已经十二岁了,烧火做饭完全不成问题。 而林二菊之所以会来大儿子家做饭,也是想重新改善一下自己和儿媳妇的关系。 谁叫她那天也企图“保小”呢?! 吃饭的时候,赵来娣一直粘着赵传强,生怕爸爸又消失不见了。 朱丽英看了不免又伤感起来:“唉,才几个月不见,娃娃就记不得我了。” 赵传强连忙安慰她:“是娃娃望哒你累,怕你抱不动,所以才不来粘你。” 才说完,看到赵春华瞪了赵春蕊一眼,原来是气赵春蕊一连掂了两块肉! 第十三章你给是又看上那个婆娘了? 赵传强看得心塞,但又不能说赵春华做得不对,只能说到:“这一回吃了就吃了!来来,你们也吃……”说着,给每个女儿都掂了一块。 结果到赵来娣这里,没有了! 也不怪赵春华要生气,赵春蕊把父母那份也吃了。 赵传强也不敢单怪自己穷加怂,只能站在大处教育孩子:“小蕊,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吃,你小了认不得就多跟姐姐们学。” 以往赵传强很少教育孩子,赵春蕊一下被说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赵传强不想让她吃气食,就问朱丽英:“你拿回来的黄豆腐呢?” “哎哟!你望我这个记性……刚刚装哒焐肚子,结果整忘记掉了。”朱丽英赶紧放下碗筷,从衣服里掏出油纸包来,递给赵传强。 赵传强拿起火钳来搭在火上,把黄豆腐放上去烤。 看到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轻轻笑了一下,先拿一块给赵来娣,然后依次拿给赵春蕊和赵春芳、赵春兰、赵春华。 最后到赵春华那里时,她见只剩下一块了,也不肯吃:“爸爸,我这块给你。” 赵传强笑笑:“我跟你妈吃过了,这个是专门买给你们呢,快吃。” 赵春华这才掂起黄豆腐来放进嘴里。 这时赵传强掂起最后一块黄豆腐来,问赵春蕊:“小蕊,你说最后这块咋个分?” 赵春蕊不好意思的说:“一个一嘴!” 她话音才落,赵来娣就喊道:“要得要得!一个一嘴,我先吃!” 这回没有人再跟她争,姐妹几个一起分吃最后一块黄豆腐。 只有赵春华嫌她们口水脏,到嘴边样了一下,没有真的咬,但看得出来,她也很高兴。 赵传强看着鲜活的女儿,觉得这就是自己重生的意义。 吃完饭,赵春华把碗洗了,正要送回去给赵传学家,赵传强说:“碗拿我送克,你赶紧煨水给你妈洗脚。” “好。”赵春华把碗递给赵传强,拿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倒在盆里,因为没有茶壶,就直接把盆放在火上烧。 赵传强来到弟弟家,不出意外又收获吴琼芝白眼一枚。 赵传强也不在意,在意就不用活了,丢出去的脸皮,得长脸才捡得回来。 “小传学,那天请拖拉机的钱是多少?” 赵传学有点意外,还以为他又要像以往那样装糊涂,一边起来舀饭一边说:“来回人家都要算钱,总共45块。” 赵传强掏出100块钱来说:“钱我刚刚洗着哈,还有小点潮,你等它干点再装哒。其中45块是车费钱,剩下的你克买个茶壶、水壶来,旧呢我拿克用。” 这个赵传学不会拒绝,旧的写上名字,如果工作组的来拿,就说是他家的!只是说:“用不了恁个多,一个茶壶、一个水壶,二十多块钱就够了。” 赵传强说:“剩下的从你家称点油,反正就算从别家买来也要放在你家,还省得麻烦。” 赵传学一听,抽出20块钱来想还给赵传强,说:“小点油要什么钱?直接来舀克吃就行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吴琼芝脚边的锑锅“咣当”响了一声! 赵传强扔下一句:“就恁个了,”赶紧跑路! 回到家里,朱丽英已经洗好脚了,赵春华重新烧了一盆水,姐妹几个把脚全部伸进去,也不知道是洗脚还是脚搓脚。 赵传强也没脸说她们不讲卫生,总共就一个盆,一盆一盆的烧水,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晚上睡觉时,朱丽英突然来了一句:“你给是又看上那个婆娘了?” 把赵传强惊得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 他们现在睡的床可不是真床,而是用几块木板搭在土坯上,稳定性极差,一不小心就会翻了! “你这个话咋没头没脑呢?我总共就你一个婆娘!我能看上哪个?” “就是卖黄豆腐那个!还跟我装,眼睛都盯着在人家身上拿不下来!” 赵传强终于明白朱丽英白天的气是哪里来的了! 但还是大呼冤枉:“我跟人家多说两句话都还是为了讲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盯哒人家了?” “一开始你就看半天!后来我上厕所,你又跟人家说呢热火朝天!” 憨婆娘,人家是在塌斜你老倌! 赵传强不好意思说人家是在讽刺自己,只能开始耍赖:“一个人么不要一天到晚多心多肝呢,不然下次你跟哪个男呢多说几句,我也说你看上人家了!” 朱丽英恼怒的蹬了他一脚:“你以为个个同你恁个花心!” “我哪点花心了?像我这种男人都要绝种了,你还嫌我花心!” 主打一个抵死不承认,心中却在想,下次再也不要乱代入了。 赵传强为什么会盯着那个卖黄豆腐的婆娘看? 还不是因为黄粉香是他第二任妻子! 猛不丁看到曾经在一张床上战斗过的人,关心一下也很正常。 唯一漏算的,就是朱丽英会这么敏感,或者说,不愧是枕边人,第六感准得吓人! 赵传强一再提醒自己,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一律当做陌生人。 因为对于这辈子的赵传强来说,那些女人本来也就是陌生人。 其实就算上辈子,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都是同床异梦啊。 哪怕赵传强刻意不拿朱丽英来跟她们比,甚至昧着良心把朱丽英的缺点无限放大、优点贬得一无是处,也没有一个能跟自己过到头的。 一连经历了几个女人,赵传强才猛然发现,能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人,始终只有朱丽英一个! 胡搅蛮缠了一会儿,朱丽英也不再纠结豆腐婆娘的事了,改为谈起孩子们的事来,却发现赵传强已经打起了鼾声,这才想起他今天也累坏了。 心中不免感觉有些惆怅,实在是赵传强的黑历史太多,总让人防不胜防…… 第二天,赵传强起得有点晚,哪怕有上辈子的老年人生物钟强行唤醒,年轻的身躯还是拒绝早起。 今天轮到老三赵春芳挑水,这些赵传强上辈子看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现在却觉得有点刺眼。 后来几个姑娘总说自己个子矮是因为重活干多了,压垮掉才不长个儿,现在看来,怕也有些道理。 爹不管事,又没有了妈,她们不干就得饿肚子! 但赵传强现在也不打算矫枉过正,接过赵春芳的担子说:“这个木桶太重了,等我改天买小皮桶来给你们挑。” 赵春芳不相信地问:“你说呢给是真呢?万一工作组呢来拿克掉咋个整?” 第十四章黑历史啊黑历史 赵传强一边把水倒在水缸里,一边回答她:“小皮桶又不值钱,人家不会要。” 赵春芳直接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小皮桶装满水都才有大木桶重,以后我挑水肩膀就不会疼了!” 赵春华和赵春兰也跟着高兴,因为挑水是她们三个的事。 不忍心让大木桶把姑娘压矮,赵传强只能自己去挑水。 只是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跟赵传强打招呼,让他有些蛋蛋的忧桑,要改变自己好吃懒做的形象,看来还需很长时间。 早饭是赵春芳在朱丽英的指导下做的,不能说不好吃,只能说都做熟了。 等赵春华带着赵春兰、赵春蕊拔萝卜回来,一家人才坐在一起来吃早饭。 赵传强家的猪被工作组牵走了,地里的萝卜就拔回来给林二菊喂猪。 那猪最后进了谁的肚子?照吴琼芝的说法,是“有名堂”的! 这本来也是一笔糊涂账,赵传强以前装傻,今后大概率是要算清楚了。 再占老人的便宜,他直接会羞死! 自从赵传强的父亲去世后,林二菊就一直一个人生活。 农村很多老人都这样,只要还勉强做得动,都不会跟儿女一起吃,省得闹矛盾。 刚吃完饭,吴琼芝用一个豁了两个口子的土碗端着半碗猪油进来。 装作没看见赵传强,只对朱丽英说:“这是我称给你们呢油,除掉皮有一斤,你记哒点。另外,妈妈走呢时候给我5块钱,我拿了一块肥皂、一包洗衣粉,还有点白砂糖过来,也冇剩得什么了。” 朱丽英忙说:“怕我们还占便宜了!你也记哒点,我们以后再慢慢呢算。”说完把碗接过来,交给赵春芳去放在木箱里。 没有橱柜,赵传强用柳条做了一只箱子,由于用料简陋,做工差,所以不值钱。 剩菜剩饭和油盐糖酱这些就放在箱子里,不然会被耗子吃。 他家穷得叮当响,唯独耗子不嫌弃,还是一如既往的来。 大概是昨晚终于见到“回头钱”了,吴琼芝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丢丢,第一次主动问朱丽英:“等哈我要赶街克,你给要买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朱丽英想了一下,没有什么要买的,或者说是急等现用的,不然什么都缺,就是不敢买! 当然,也没钱。 法柱街是逢六赶,因为离家近,几个孩子都想去,但也都知道不可能,因为家里没钱,所以一个也不敢提。 只有赵春华吞吞吐吐的说:“我,我要……” 吴琼芝突然反应过来,把朱丽英拉到一边,悄悄的说:“小春华前天来那个了,还是我拿带子给她呢!” 朱丽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那就帮我买四包卫生纸回来,本来我这哈用呢也还有,但是怕过几天冷了不好赶街,买点来摆哒。” “要得,你家小春兰也怕要着来了,多买点来摆哒,早晚都用得着。” 女人的悄悄话加肢体语言,赵传强毫不费力就猜出个大概,上辈子从来不关心这些,这辈子要把狗吃掉的父爱补回来。 最直接的,就是喊赵春华放下脏衣裳,让赵春兰去洗。 结果赵春兰不干了!难得的反抗道:“明明就轮着我大姐洗了!咋个要我洗?!” 赵传强正想干脆揽在自己身上,朱丽英发话了:“她肚子疼了,下回你肚子疼她也帮你洗嘛。” “她哪点疼了?一看就是装呢!”赵春兰嘴里不服,但还是端着脏衣服去了山下的小河。 吴琼芝还在跟朱丽英拉家常。 赵传强正奇怪吴琼芝比哪回在自家呆的时间都长,赵传学来了。 “大哥,你给想克煤厂?如果你想克,我克找井长说!” 煤厂……小煤窑? 不!他不想,一点儿也不想! 但弟弟就在煤厂上班,他也不敢直说自己不去,只能迂回道:“你大嫂才出院,家头离不得人,等翻过年我再克。” “煤厂就这几天好进人,还要我跟学礼大哥一起克说,不然人家井长还不会答应给你克。” 赵传强还是摇头:“暂时不克了,我前几天帮人贴瓷砖,一天也可以挣十块钱,过天把我就出克找活路做,也不会闲在屋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贴瓷砖了,我咋个认不得?”赵传学不信,依旧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哥,我们一家子都是本分人,那些来钱快呢事情沾不得!煤厂虽然苦,但那个钱拿哒踏实。” 啧,这咋就说不通呢? 赵传强一时拼命想词儿。 吴琼芝没耐心了,直接拉下脸来说:“大哥!你那个贴砖呢活路究竟在哪点?我是认不得!我只认得我家提留款还冇交清,化肥钱也还在冇冇得!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倒是先整点钱来给我们把这个年过掉!” 赵传强头上顿时冒出虚汗来!但还是坚持说:“冒急,等哈我就上山克逮花脸獐,卖掉立马给你钱!” 谁知赵传强觉得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却犯了众怒! 先是赵传学吼起来:“天!你还在想那些吃嘴摞脚呢事?我大哥唻!你给是不想过日子了?!” 接着又是吴琼芝指桑骂槐:“我就说嘛,人家看不上挖炭那种活路,脏死累死,哪点有逮野鸡野猫安逸?青衣蓝袖呢,又好玩又好擭!” 朱丽英听见“好擭”这两个字,也被勾起了陈年老醋,眼泪汪汪的说:“你给是又想逮花脸獐克送给哪个小寡妇了?” 黑历史啊黑历史! 赵传强彻底屈服了:“行了行了!你们都冒说了,我这就克煤厂!” 谁知这会儿,赵传学却又不要他去了:“还是冒勉强了,强扭呢瓜不甜!上煤厂本来就是阴间挣钱阳间使!像你这种不情不愿呢,出了事情哪个负责?!” 说完就拉着吴琼芝走了:“要赶街就快点!回来还有多少事情等哒你,又不是同人家恁个有时间满山遍野克玩!” 赵传强唯有苦笑,看着他们走远,回头……我去!你们这什么眼神?! 第十五章这种行为很恶心人 赵传强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姑娘要么感觉丢脸、要么感觉伤心地看着自己。 赵春芳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爸爸,人家都说你在陡山坡擭着一个小寡妇,不要我们了,给是真呢?” 赵传强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你冒听人家乱说嘎!你们是都我姑娘,我咋个可能不要你们嘛?!” “那你咋个天天往外头跑,就是不在家呢?!” 赵传强无言以对。 还好脸皮够厚,脑子也够快,立马保证道:“那个都是以前呢事了,以后我天天都在家。” “骗人!以前你还不是恁个说呢!” “真呢!不信你们看哒嘛!” 这回几个姑娘倒是信了,就朱丽英不信。 不但不信,还又恢复到在医院时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赵传强心想今天这个煤厂是非去不可了,不然老婆儿女都没有安全感。 要去最不安全的地方才能给家人带来安全感,赵传强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荒唐。 但荒唐也是自己种下的因,只能承担这个荒唐的果。 赵传强马上去找斜口箩。 斜口箩比一般的背箩小,越靠近肩膀和头的位置越高,越往后面越矮,适合必须弯腰用力的场合使用。 但赵传强才找出来,又被朱丽英骂回去了:“你跟我赌什么气?人家小传学都说了,你现在这种样子克不得煤厂!你就不能等明天再克?!” 得,你老人家总说了算! 赵传强只能又把斜口箩放回去,拿出大花箩来,对几个娃娃说:“克拿你们呢箩箩来,我带你们拔萝卜克。” “好……!” 姐妹四个高兴地去找背箩,仿佛她们不是去干活,而是去赶街。 只因赵传强在家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带她们干活的时候更是约等于零。 就算同时出门,赵传强也会故意错前错后,省得别人嘲笑自己只有一帮姑娘。 像今天这种情况实属反常,所以赵春芳又忍不住问了:“爸爸,你不嫌弃我们是姑娘了?” 赵传强忍住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摸摸她的头说:“你们是我亲生呢姑娘,我咋个会嫌弃?” “嗯!我认得了!”赵春芳兴奋的看看姐姐妹子,觉得自己立了功一样。 可惜只有赵来娣跟她“共情”,一样傻乎乎的笑。 赵春华眼睛有点红,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想起了什么。 赵春蕊则撇撇嘴,明显就是不相信。 她还记得去年哭着要跟赵传强出去玩,结果被踢了一脚的事! 可惜赵传强却已经记不得了,他做过的混账事太多,这还算其中不太混的一件,哪里想得起那么多? 赵来娣与其说是出来干活的,不如说是出来放风的,捡根小棍子要去搅水沟里的鱼,被赵传强揪回路上来:“冒搅了,等哈滚在水头把衣服整湿掉,回克你妈又要打你!” 赵来娣果真不敢再搅水,一看就没少挨打。 赵传强倒是很少打孩子,主要是他经常不在家,压根就没怎么管过孩子。 几个孩子除了命苦点,生活艰辛,三观都很正,也算奇迹。 赵传强今天拔的萝卜是离家近的,倒不是他偷懒,而是地势低点的地方,拔掉还可以再种一季。 本来正常情况下,这几块地种的应该是麦子。 宣府县虽然也属于高海拔地区,但日照充足,可以两年三熟,也就是秋收以后加种一季冬小麦。 可由于赵传强在秋收的时候三天两头跑出去玩,朱丽英怀着孕又速度慢,导致他家的苞谷晚收完二十天,误了农时,所以只能种萝卜。 下过霜和冻雨后,土地比较松软,拔萝卜很轻松。 当然,这只是对赵传强和大点这两个孩子来说轻松,赵春芳和赵春蕊还是有点吃力,赵来娣则纯粹是把萝卜叶子当狗尾巴扯着玩。 赵传强快速拔起一大堆来,让孩子们装,然后就去巡视自己的领地。 其实就是顺着地埂子走一圈。 然后不出意外的,看见下面那家又把地埂子刨掉半边了。 这种行为很恶心人,要是你不吱声,他就继续刨,等地埂子倒掉,刨开泥巴那小片地就是他的了。 赵传强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下面这块地的主人、也就是堂叔赵建买的身影,倒是看见他们二组小组长赵建辉扛着耙往山上来。 赵传强赶紧跳下地埂子,跑到路边去跟赵建辉打招呼:“四耶,要耙地克噶?” “嗯,你这个是?”赵建辉抬起来看了一下远处的孩子,满脸疑惑。 赵传强也回了一下头,说:“我带她们来拔萝卜,顺便请你克望望我家呢地埂子,又着我老买耶刨掉一大截了!” 赵建辉把肩膀上的耙拿下来靠在地埂边,咂了好几下嘴才说:“这个事情我也不好得说!这哈你家呢地埂子也还在冇倒,万一我克说了,人家又说是要重新砌哈地埂子,你说我给得罪人?!” 赵传强掏出烟来发了一支:“四耶,话我会克说,你只要认得有恁个一回事就行了。” 赵建辉把烟接过来别在耳朵上:“么你好好呢说噶,冒整了吵起来!你是认得呢,他家那几个儿子都赖得很!” “哼,他们赖?我比他们还赖!” 赵传强冷笑一声,以为老子听不出来你在提醒老子没有儿子,所以该吃亏的时候就要吃亏? 老子偏不! 赵建辉也不知道赵传强听进去了没有,反正得罪人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更何况赵传强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得罪人的地方! 等赵传强回到地里,几个孩子已经把背箩都装满了。 萝卜连着叶子,装不紧实,所以不算太重,走在路上孩子们还有心思说说笑笑。 但世上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像赵传强家这种应该算是排在全村倒数的人家,怎么可以这么高兴呢? 邱宝莲就是这种典型,老远看见赵传强家爷六个有说有笑的,明明不顺路都要特意绕过来刺上几句:“小传强,你家又冇得猪,拔恁多萝卜回克整什么?就算是当饭吃么,也吃不掉恁个多嘛!” 赵传强瞟了邱宝莲那斜眉吊眼的五花脸一眼,学着她一样阴阳怪气的说:“猪冇得么它会有嘛,不要钱呢猪啊羊啊到处都是!只要同人家恁个不要脸么,还愁它冇得呀?!” 邱宝莲一下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吼起来:“那个是多少年前呢事了?国家都说我儿子改好了!哪个再敢说我儿子偷牛,我把他嘴都撕嚯掉!”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你儿子偷牛了?我是说我这哈冇得猪么它慢慢会有!我恁多土地,还愁苦不来个猪啊?” “哼,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作用?有本事么生个儿子出来看哒土地嘛!要不然倒头来是哪个呢都还在认不得!” “不消你管!国家分给我姑娘呢就永远是我姑娘呢,哪个都抢不走!” “哼哼,又不是你说了就算得!”邱宝莲没占着什么便宜,气哼哼的走了。 赵春芳眼珠子转了几转,试探的问:“爸爸,你真呢会把土地分给我们?” 第十六章不相信他会真心想帮忙 赵传强不假思索的说:“那当然,土地本来就是你们呢!” “那小春蕊跟小来娣冇得土地咋个整?” 赵传强故意逗她:“冇得么你们呢分点给她们嘛。” “啊?”赵春芳明显舍不得,但纠结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嘛,但是要少分点,不然我也不够吃。” “哈哈……”赵传强被逗笑了。 但为了打消姑娘的顾虑,还是一本正经的说:“放心,不会饿着你!但你们也要好好读书,等考上大学就可以当工人了,工资高又不用种地,更安逸!” “那土地咋个整?” “土地就给它摆哒嘛,又不是会坏?你们有时间就回来种,冇得时间就租给别人,还可以收点租金。” “那不是成地主了?” “哈哈……地主好嘛!有钱,还不会饿肚子!” 这大概也是所有农民的终极梦想吧。 回到家,赵春兰洗衣服也回来了,赵传强让她跟赵春华她们一起去拔萝卜,争取在今天之内把那块地拔完。 刚刚那一趟已经拔掉一半,除掉赵来娣这个打酱油的不算,大这姐妹四个再跑两趟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拔回来的萝卜,朱丽英会指导她们把叶子和削下来的皮切碎,拿去给赵传学家喂猪。 赵传学家只有高山上有几块种不了两季的地种着萝卜,其他的地都种着冬小麦,所以这段时间喂猪基本上是靠赵传强家的萝卜。 削掉皮的芯子切成萝卜节,晾干以后,等没有菜吃的时候拿来煮了当菜吃。 赵传强要去朱文国家还大花箩,借人家的东西,不能真的等人家上门来拿。 这个大花箩并不是赵传强刚刚背萝卜那个,但里面一样装满了萝卜,被子捎在萝卜上面。 朱文国正在除粪,看到赵传强来,赶紧解释:“黑小河有家盖房子呢订豆腐,小舟克他家送豆腐,我还说等他回来再克你家拿,哪想到你就送来了。” “哪个送不一样?” 赵传强歇下大花箩,想去帮朱文国除粪,被朱文国拒绝了:“冒整脏掉衣裳了,我马上就好。” 赵传强凑近猪圈看了一眼,见确实不多了,也就没再坚持。 但赵传强不知道的是,人家朱文国压根就不相信他会真心想帮忙,不过是历来嘴甜而已。 为什么? 因为赵传强家的粪都经常是朱文国去帮忙除的! 赵传强对朱家倒是熟得很,也不用朱文国招呼,自己把被子解下来,送进他家倒座房里的箱子上放着,然后又上楼去把大锑盆和大簸箕找出来,拿到井边。 把萝卜背到井边倒出来,开始打水洗萝卜。 朱文国还以为他要在自家做酸菜,还好心提醒:“我家呢酸菜缸缸都是满呢,要等你大嫂回来腾。” 赵传强“哗”的把水倒在萝卜上,又把桶放进井里晃了两下,把绳子一截一截挽起来说:“我不是做酸菜,是做青贮饲料。” “青贮饲料?咋个做?” “你先除粪,等除完来我教你。” 朱文国半信半疑,但还是加快速度。 半个小时后,朱文国洗手换衣服出来,见赵传强已经把萝卜洗完了,正在切,不觉有点稀奇:“你从哪点学来呢?” 赵传强“咚咚”的切着萝卜,头也不抬的说;“先冒管我哪点学来呢,克找两个油纸口袋来,要冇得破洞呢,还要四、五斤糠……” “事情还多很嘛。”朱文国嘀咕了一句,上楼去拿了两个化肥口袋来,糠也有小半口袋。 赵传强把切好的萝卜节攥在手里用力揉搓,挤掉水分再放在大簸箕里。 朱文国觉得这个自己也会,就加入进来,不一会儿就把一大盆萝卜节挤完了。 赵传强把糠倒在盆里,边搅边说:“大哥,这个青贮饲料我也是第一次做,比例暂时按照十斤萝卜半斤糠来,装呢时候要按紧,还要密封,不能漏气。” 朱文国“嗯嗯”的点头,扯出一个塑料内袋来迎风兜了一下,立刻捏紧袋口,确认没有漏气,拉开袋口给赵传强装萝卜糠。 “呵呵,看哒一大花箩,结果一口袋就装完了。” 朱文国说完,习惯性地捡草绳来扎口袋,被赵传强拦住了:“不行,要拿火钳烧红了来封,不然漏气就完了。” “哟,还严格呢很嘛!” “是呢,封好放一个月就可以了,到时候尝了是酸呢才可以喂猪,苦呢就不行了。” “人也可以吃?” “咋个不可以?样样我都洗干净呢,包你吃了闹不着!” “哈哈……” 赵传强把口袋提起来,朱文国又在外面套了一层蛇皮口袋,这才抱到屋里去放好。 出来发烟给赵传强,赵传强不要:“不抽,戒掉了。” “哎哟,这个你都戒得掉?!” “咋戒不掉?习惯过来就好了。”赵传强笑笑,转向要走。 朱文国留人:“吃点晌午再走嘛,等哒我煮白酒水。” “不用了,早饭吃呢晚,这哈还不饿……”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到墙拐角了。 其实有点饿,只是不好意思说。 等赵传强回到家,正好赶上家里的晌午——煮洋芋,赵传强装作开玩笑的样子,猛地把朱丽英手里的洋芋抢过来放进嘴里,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朱丽英佯装嗔怒道:“给是我哥哥晌午都没做点给你吃?整得恁个羞人!” 赵传强咽得太快,被洋芋噎着了,也不管是哪个的白酒水端起来就喝! 一连喝了好几口,才气喘吁吁地说:“你哥哥在除大粪,你说他煮呢白酒水我给吃得下克?” “呸,假干净!饿死你!” 赵来娣也学着说:“假干净,饿死你。” 赵传强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你个小没良心呢,枉我还买黄豆腐给你吃!” 赵来娣不服气地说:“是妈妈买呢!我才冇吃着你买呢,哼!” “好好好,是你妈买呢,行了吧?” “哼!”赵来娣像只斗赢了的小公鸡一样高高地昂起头。 等吃完洋芋,朱丽英说:“刚刚小琼芝过来说,她们在街上遇着井长,小传学说了你想克煤厂呢事,人家井长答应了。” 什么在街上遇着的?分明就是特意去说的! 但赵传强还是顺着朱丽英的话说:“那就好了嘛!我明早就可以克上班了!” 朱丽英见赵传强“没有”半点儿勉强的意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本来按赵传强的计划,是上山去抓几只花脸獐或者野鸡、野猫之类的去卖了来做“启动资金”,然后收猪毛卖,并以此攒下重生后的第一桶金。 可谁叫他以前捉了十多年的小动物,却从来没有想过卖钱来贴补家用,而是全部拿去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下酒了! 第十七章命都豁出去了还要脸干什么! 现在别说是弟弟一家和自家老婆孩子不相信,就连村民也没有一个相信他会是去捉了卖钱、而不是又找借口出去玩! 信用破产的后果,就是这么的严重! 想到改变这种严重后果,就要用汗水和实际行动来洗刷。 看赵传强脖子上的青筋有多粗就知道了——爬七十度的斜坡把煤炭从井下背出来,真不是一般的费力! 更别提赵传强还要用嘴咬着煤油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矿灯要二十多块钱一只,赵传强现在买不起,只能用最原始的照明方式。 但这种方式也不是一无是处,瓦斯浓度一高,煤油灯就会熄灭,可以起到预警作用。 就是有点废牙齿。 五年前赵传强也上过一次煤厂,但他只干了半天,肩膀磨破掉,牙齿也咬松掉,连工钱都不敢要就跑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上过。 但今天,他没有退路了,只能坚持! 等牙齿适应煤油灯、肩膀上磨出老茧来,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去小煤窑唯一的“福利”,就是下班的时候可以顺便背点炭回家。 不过那是“老工人”才有的待遇,像赵传强这种才来了一天的人,一般是不好意思背的。 但赵传强才不管这么多,老子连命都豁出去了,还要脸干什么! 而且他捡的时候还专挑肥炭捡! 计分员正想斥责,赵传强把剩下那半包春城烟递过去,就什么话都没有了。 煤厂实行四班倒,赵传强第一天上班,还没有适应过来,六个小时只背了500斤炭出来。 按照10块钱一吨来算,才挣了2块5毛钱。 老老实实挣钱,真是太特么的不容易了! 但等赵传强回到家,看到老婆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孩子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就觉得这2块5毛钱的性价比也不是那么低了。 他是早上八点上的班,下午两点下班,走到家三点,正好吃晌午。 这回不用抢,朱丽英就主动剥了一个洋芋递过来。 赵传强直接放进嘴里咬,结果一下疼了叫出来:“哎呀!” “咋个了?” “嘶……牙齿疼!” “唉,等我重新剥个耙点呢给你。” “算了,摆哒我等哈吃。”赵传强起身去洗澡换衣服,刚刚只洗了一下手。 其实没有沐浴没有澡盆,所谓的洗澡就是用毛巾擦一下身体,但全身上下只有牙齿和眼珠没有灰,不洗又不行。 赵传强也不知道弟弟平时是怎么做到从煤厂回来立马就去地里干活的,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朱丽英迟迟不见赵传强端水出来倒,走进倒座房一看,人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长到三十多岁第一次干这么苦的活,也真是难为他了。 赵传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上! 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挑着大木桶去挑水。 本来就磨破皮的肩膀又压上重担,那感觉不是一般的酸爽! 赵传强不断给自己打气,就当是为自己前世造的孽恕罪吧。 朱丽英就不用说了,用命给他换回一个只活了几天的儿子。 赵春华被赵传强收了一笔比别人家都重的彩礼,嫁到比他们这里还偏僻的大山,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临死的时候在县城住了几天院。 赵春兰天天被家暴,一辈子沉默寡言,才四十多岁就得癌症死了。 赵春芳倒是敢跟丈夫吵,却因为赵传强找她要过几回钱,最后离了婚,再嫁之后也一样天天吵架,到赵传强重生的时候,已经又再闹离婚了…… 今天是拿通知书的日子,赵传强刚把水缸挑满,赵春兰和赵春芳就回来了,两人都是垂头丧气的,一看就是没考好。 赵传强接过来一看,果然一言难尽。 虽不至于个位数,但姐俩没有一科及格的! 还不等赵传强板起脸来,赵春兰已经开始淌眼泪。 赵春芳也有一点害怕,但眼睛滴哩咕噜转了一下,理由就来了:“我一天要带小来娣,作业都做不成!还有工作组一来,凶巴巴呢,吓得我学会呢都忘记掉,考试呢的时候才会做不来!” 赵传强这下真的板起来脸来了! 虽然她说的事实基本成立,但也不能成为你不好好学习的理由! “你这个娃娃,自家不想好好学习还找借口!小来娣一天不是你大姐在带就是小春蕊在带,你带着多少?还有工作组呢给是天天来?再说就算来了也是找大人,人家又不是吃多掉了么会吓你一个小娃娃!” 赵春蕊还不服气,嘟着嘴说:“你天天都不在家,人家不吓我们吓哪个?” 赵传强感觉牙齿更疼了,偏偏又是自己没有带好头! 所以也不敢再纠结这个问题,重新找个批评方向:“还敢犟嘴?把你书包头呢嚡垫拿出来!老子出钱是给你克读书呢,不是给你克做嚡垫呢!” 赵春芳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捂住书包喊:“嚡垫是我做给我妈呢!” 朱丽英赶紧在一旁说:“我不差你那双嚡垫!” 赵春芳还是不想拿,赵传强一把把书包抢过来,从里头翻出一只巴掌长的鞋垫来。 朱丽英都被气笑了:“我给是裹小脚呢噶?垫恁个小呢嚡垫!” 赵春芳看到自己的谎言被戳破,心虚的低下头。 但跟着就看见令她心碎的一幕,只见鞋垫被赵传强直接扔进火里,不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并边揉眼泪边喊:“你偏心!我二姐还不是做嚡垫,你咋个不烧她呢?!” 赵传强“唰”地拉开赵春兰书包给她看:“你自己看嘛!你二姐又冇把嚡垫拿克学校做,我咋个要烧她呢?” “那也不能烧我呢!呜呜……毛线还是找小美芬借呢,唬唬,这回,这回我拿什么克还?呜呜……” 用大棒子吓也吓过了,赵传强开始发胡萝卜:“如果你下个学期语文和数学都考得70分以上,我就给你两块钱克买毛线,但前提是不准拿到学校里头克做!” “真呢噶?”赵春芳一下子就不哭了。 第十八章你凭什么砍我家竹子 赵传强直接把钱掏出来:“肯定是真呢嘛!你看,钱都在这点。” 赵春芳立刻伸手来拿,却被赵传强把手抬高掉:“不准抢!要考到70分以上才有……你也一样。”后面这句是对赵春兰说的。 赵春兰咽了一下口水,没有说话。 赵春蕊和赵来娣羡慕的看着,她们两个还没有读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得”两块钱! 赵春华默默转身,去收拾煮洋芋的锑锅和大家喝白酒水的碗。 赵传强本来还想再说一下赵春华读书的事,却瞟见赵建买从他家窗子外面过,只能暂时把事情记下来,说了一句“我砍竹子克”,就出门了。 但砍竹子要用柴刀,赵传强拿的却是斧子! 只是朱丽英没注意到,所以也没有阻止。 不过赵传强并没有马上追上赵建买,而是故意放慢速度,争取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 走出去一截,终于有多嘴的问了:“传强,整什么克?” 赵传强立马提高声音说:“我砍老买耶家呢竹子克!” “你家也有竹子嘛,咋个要砍他家呢?” “今天就是要砍他家呢!” 这话有故事啊! 那人立马跟过去瞧。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等赵传强来到赵建买家,身后已经跟了二十多个人。 赵建买正在丢稻草喂牛,看到赵传强带着一大帮人来自己家,顿时紧张起来:“小传强,你拿哒斧子来整什么?你倒是毛乱来嘎!” 赵传强扬扬手里的斧子说:“大耶,你放心,我不会乱来!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砍你家竹林头最大那棵竹子!” 赵建买拍拍胸脯,不是砍自己就好!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立即跳起脚来地问:“你凭什么砍我家呢竹子?!你家又不是冇得?!” 赵传强指指他家的柴堆说:“大耶,你看那个大树墩,上面我拿镰刀刻呢‘赵传强’三个字都还在看得出来!我本来是要拿它做砧板呢,它咋个长脚跑到你家来呢,我也就不说了,今天来要跟你说呢是……” 赵传强瞟了一眼围观群众,声音抬得更高了:“我家山根脚那块地呢地埂子被你挖了要着倒了!我是亲自拉皮尺量了记下来呢,那个位置从里埂到外埂宽二丈六,以后少掉一寸你都要赔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有大树墩子的事情在前,赵建买无法抵赖,只能耍赖:“那万一地埂子是自家倒掉呢又咋个说?” “哼!那块地古老古代几十年了都冇倒,你不克挖着它,它咋个会倒?!今天我才砍你家一棵竹子,算是警告!如果你今后还敢再挖那个地埂子,我就把你家一棚竹子都砍掉!不信你就试哒瞧!” 赵传强说完,就提着斧子去了赵建买家竹林。 赵建买小跑着跟过去,见赵传强真的在砍最粗那棵竹子,急得大喊:“那棵是我要留哒做卷水槽呢!你重新砍一棵嘛!” 赵传强“啪”的又是一斧子砍下去!抬起头来说:“那你就克把地埂子砌起来嘛!等你砌起来,我赔你一棵更大呢!” 砌地埂子? 咋可能嘛! 又要拉石头又要磊泥巴,至少要两个工,亏死了,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干! “唉,你这个砍脑壳呢!你咋恁个赖啊!”赵建买跺跺脚,无可奈何地走了。 竟然没有打起来? 吃瓜群众大失所望。 但并不妨碍他们留下自己的评论:“你们说这个小传强,一天天呢不在屋头,咋个还认得自家地埂子着人刨了?” “他不在么他媳妇在嘛!” “还看不出来嘛,平时三棒打不出两个屁来,今天还恶呢很!” “哪个说小传强是三棒打不出两个屁来呢?明明是这几年过了不如人,脾气才软下来!几年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你们以为赵建买不恶?要不是做贼着人家拿着了,嘴短!你望他给会恁个好说话??” “活该呢!这种贼脚摸手的人家,就该让赵传强来治治!” “哎哟,我也要克望望我家呢地埂子,怕也着人家刨了……” 吃瓜群众越走越远,议论声声随风传来却依旧清晰。 赵传强听了也没有生气,因为这些年确实过得不如人。 以后会如人的,他发誓! 赵建买躲在家里,通过窗缝看到赵传强果真只砍了一棵,心中有点失望。 他要是多砍一棵,自己就可以闹回去了! 赵传强还没到家,听到消息的林二菊就迎上来:“背时儿子唻!给是自家冇得竹子?你非得克砍人家呢克!万一整了打起来咋个整?!” 赵传强扬扬斧子说:“打起来又咋个?大不了就拼命嘛!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还冇死他就敢挖我呢地埂子,等我死掉他怕要把我一家都吃掉哦!” 林二菊不过是要做出个自己也管儿子了的样子来给别人看,又不是真的指责儿子。 所以听完赵传强的话,立即跟着骂起来:“欺天欺地欺祖宗、刨根挖肉的短命鬼活不长!二天哪个再敢挖着我家呢地埂子,我把他……” 后面夹杂着一些问候亲属的词汇,非常不好听! 但赵传强并没有阻止,自己比赵建买小一辈,有些话不好说,林二菊出面最好。 朱丽英很欣慰,自家地埂子被人刨着的选不止这一块地,但赵传强从来不管。 男人不管事,她一个女人去跟人家理论,反而被人嘲笑她养一帮姑娘掌家,攒多少家当到头来都是人家的! 现在好了,男人管起事来,女人也可以挺直腰板了! 就在赵传强把竹子剖开,剔出竹片来准备织簸箕时,宣府县公安局内,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功会正在进行。 之所以说它别开生面,是因为与会人员不去祝贺城南所所长周速涣,却一个个打击城东所所长陆继权: “我说老陆啊,你人手不够么就吱一声嘛,我们大家一起克帮你刨,也可以给我们沾点光!” “就是嘛,到嘴呢功劳都整了放跑掉!整整七个案子呀,着人家周大嘴一嘴就吃掉!你也不怕他吃了撑着?” “你们快冒说老陆了,等哈说龇掉,回克又要跟副所长抱哒跘跤!” “跘就跘嘛!要是跘得出个‘老虎脚’来,我们大家一起克跟他跘!” “哈哈……” 第十九章男人该矮的时候要矮 陆继权被群嘲也不恼,主要是恼也恼不回来,气他早就跟副所长发过了,没用噢。 陆继权把烟蒂用力插在烟灰缸里,看着几个所长说:“你们咋个就会说我?明明几个案子都跨辖区了,你们咋不说周大嘴吃独食?!” 周速涣赶紧起来发烟:“毛乱说!我哪点吃独食了?我还不是怕走漏风声,给‘老虎脚’跑掉!你们又不是认不得,‘老虎脚’呢徒弟、手下到处都是!” “你也是得着便宜还卖乖喽!要不是‘老虎脚’招呢快,你咋个认得他徒弟也干了恁多瞎事?!” “哈哈……运气,运气!瞎猫儿碰死耗子,碰着呢!以后你们也碰得着。”周速涣努力把咧到耳根子的笑容收回来,省得犯众怒。 如果赵传强在这里,肯定能猜出周老板的堂哥就是这个周所长。 因为他们的脸嘴长得有点像,只是周速涣的嘴巴比周老板的大,要不人家也不会叫他“周大嘴”。 跟周速涣处得最好的东屯派出所所长“砰”地打了他一拳:“你狗日呢一包烟就想把我们打发掉噶?不行!必须请客!还不准克小苍蝇馆子,至少得吃羊肉,要不就是火腿鸡!” “行行行,晚饭我包掉了,正宗羊肉馆!一散会就克!” “还要喝茅台!” “爬远点……” 谈笑间,领导进来:“咳咳,开会了!” 会议内容大家都猜到了,无非是重述案件侦破的过程,表扬周速涣。 随着领导每讲一起案件,陆继权脸上的苦涩就加深几分,因为其中有两起案件,就发生在他的辖区! 大粪塘那三具尸体,实际上是三个案子,发生在不同的时间。 只是“老虎脚”太嚣张了,见没人发现,就每次都埋在同一个地方,也就是大粪塘前面。 本来热天埋人的地方,上面会有很多的苍蝇,但人们从地面走过,根本就不会想到下面会有尸体,因为大粪塘周围本来就有很多苍蝇。 再加上“老虎脚”跟他徒弟都是半夜三更去埋尸体,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 又因为“老虎脚”一被抓就直接被带到大粪塘去指认现场,以为警察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全部犯罪事实,所以没有隐瞒,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供出。 结果,好家伙!一下又牵出四起案件来! 除了那三起杀人埋尸案,还有两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两起抢劫过往车辆案。 现在才一月份,城南所的破案指标就已经超额完成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治安大队队长只有半年就退休了,这回谁能竞争得过他…… 赵传强剖完那棵“立威竹”,又去自家哥俩的竹林去砍了几棵。 因为他要织的簸箕是那种超大号的盅盅簸,用料非常大。 盅盅簸类似一口大锅,但有外壳和底,可以平稳的放在地上。 因其重量轻、容量大,带到河、沟或者地里洗东西非常实用。 赵传强重新“回归家庭”,要做的事千头万绪,只能先紧着急需的生产工具来。 其他诸如多养鸡、猪,种牧草养牛,培植人工菌甚至打家具卖等等这些在他脑子里排着队的致富路,都得有启动资金才行。 现在兜里只有25块钱,还是老老实实上煤厂挖煤,摘掉“吃不得苦”这顶大帽子再说! 晚上九点过几分,赵传学上中班回来,听说了自家大哥的“壮举”,赶紧追过来瞧。 顺便把自家的旧水壶和旧茶壶拿过来给他家用。 不过在问明事情经过后,赵传学也感觉赵建买应该是被“降住”了,也就不太担心,只是提醒赵传强防范他家那几个儿子对自家侄女下手。 打杀之类的大恶不至于,但趁大人不在跟前,吓唬一下或者是猥亵,还是有可能的。 在这个年代,这类事情报案都没有人管,全凭当事人拳头说了算。 其实农村人硬要生儿子,并不完全是为了传宗接代,没有儿子的人家,确实会被人欺。 因为你打不过人家。 赵传强要不是哥两个还算团结,就凭他天天往外跑,朱丽英和一帮姑娘在家早就被人欺死了。 第二天,赵传强上中班,赵传学则是上晚班。 一般情况下,亲兄弟和父子俩尽量不在同一个班,或者是同一个工作面,防止发生安全事故的时候,一家子都出事。 中班要到下午两点才上,但赵传强依旧起得很早。 昨天他已经把竹篾全部划完,今早只要专心织就行了。 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也才织出一半来。 实在是盅盅簸是所有竹篾家具中最难织的,除了弧度很难掌握,密封性也是个问题。 人家织得好的盅盅簸,装水不会漏,可以直接当盆用! 俗话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放在这里就不一定适用。 但赵传强没那个手艺,上辈子他要实在穷得没有办法了,才会织背箩、簸箕和筲箕这些去卖。 而且还很少织盅盅簸这种费精神的,没想到重生回来,第一个干的就是这种“大活”。 等赵传强晚上从煤厂回来,已经九点钟了,原本他还计划下班后把盅盅簸继续织完,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洗完澡依然是头发都不等干就睡着了。 朱丽英拿块干毛巾帮他包住头,省得明天头痛。 早上起来,赵传强正蹲在盅盅簸里扯竹篾,工作组的人来了。 朱丽英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但刚跑了两步就反应过来,自己肚子里又没崽儿,跑什么呀?! 赵传强看着妻子的反应,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但想什么都没用,先把人打发走才是正理:“各位领导早!进来坐嘛……哦,这个盅盅簸是帮我姨子家织呢,钱都已经拿来使掉了。” 工作组组长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你这点小九九我还怕认不得?我们今天不拿东西,把你媳妇呢出院证明拿出来。” 朱丽英赶紧去拿来。 组长打开一看:“虽然上面写哒三年内不能怀娃娃,但结扎手术还是要做,不然万一你们不怕死又怀了呢?” 赵传强想骂人又不敢骂,一是怕激怒人家当场抓人! 二是如果不是自己重生了,依上辈子的德行,恐怕真的会不顾朱丽英的死活强行让她怀孕! 所以,男人该矮的时候要矮,立即陪着笑脸说:“领导,我家两口子已经商量过了,以后都不生娃娃!就带哒这几个姑娘过!” 这话根本没有人信,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立即反驳:“你怕是嘴上么说呢好听,回头又跑克躲起来生!到时候还来哄我们是捡来呢!” 第二十章他一个二流子也会上煤厂? “捡来呢也一样要罚款嘛!但你们望望我家,哪点还有一样值钱呢东西?”赵传强指了一下堂屋中间,苦笑着说。 工作人员撇撇嘴说:“哪个认得你是真不想生还是假不想生?你媳妇做不成大手术,那就你克做!” 说完还真的要过来拉赵传强! 赵来娣看到那人凶神恶煞的,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 赵传强连忙把她抱在怀里。 也不理那个人,直接跟组长说:“领导,不是我不配合你们呢工作,实在是我媳妇这回大流血,身体还冇养起来!等她稍稍好一点儿,勉强做得动活路,我再克做,不然一家子都要饿死掉!” 组长不为所动,这些话他听多了,要是心软,那这个工作也别做了!“冒说了吓我们!你媳妇做不动么还有叔伯弟兄、姊妹妯娌嘛,快跟我们走!忙快点还可以回来过年!” 这时另一个工作组成员、也是本村的赵传涛开口了:“组长,赵传强这几天都在上煤厂,还不如给他苦上几个月,挣点钱来交超生款,不然一做结扎,怕几年都交不动了!” 组长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你说什么?他一个二流子会上煤厂?!” 其他工作组成员也像看猩猩一样看着赵传强。 赵传强为了保住蛋蛋,也不敢说人瞧不起自己了,直接拉开衣领来给人家瞧: “……不信么你们望嘛!我肩膀磨破掉都冇吭一声,回来还要织簸箕卖!再加上我家土地多,顶多苦两年,我就把超生款苦了交掉!不信我可以立字据!” “字据就算了!你立过呢给是还少噶?毛浪费我们呢纸!”组长说完,凑近赵传强的肩膀看了一下。 又拉起他的手掌来,见上面果真有老茧,这才点点头:“行嘛,只要你能坚持上煤厂,我就暂时不拉你克做大手术,但必须每个月到村上报道,不然你家呢利息就再翻一个倍!” 赵传强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理由,都不敌一句“上煤厂”有说服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我一定听领导呢!” 组长这才带着人离开。 赵传强把小来娣放下来,继续跟盅盅簸较劲,猛不丁听赵春蕊问出一句来:“爸爸,你给是怕疼,所以不敢克做大手术?”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最后还是朱丽英善解人意,帮他解了围:“大人呢事,小娃娃认不得就不要乱讲!要是你爸爸做手术回来一样都做不动,你们几个吃灰克!” 赵春蕊伸伸舌头缩缩脑袋,洗洋芋去了。 今天轮着她跟赵春华做饭,不会削洋芋皮就负责洗,白菜也是她去菜园里挑来的。 七岁的孩子,在农村可以当小半个劳动力了。 一直到晌午时分,赵传强才终于把盅盅簸织完,大冷的天,愣是织出一身的汗来。 但功劳也很大,有了这个盅盅簸,就可以直接在地边的沟里把萝卜洗干净晾晒。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一样有晴天。 就是需要很多竹篾笆。 竹篾笆不但可以在外面晒东西,放在家中火头上(火塘上方的楼板上)炕东西也非常实用。 这下赵传强的手又闲不下来了,继续砍竹子攒家当。 就这样煤厂、竹林、家的过了五、六天,赵传强肩膀上的老茧初见模型。 每天背出来的炭也从一开始的500斤增加到1000斤、1100斤,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挖炭人了。 合格的挖炭人不止是背煤,还得会挖煤。 赵传强今天的工作就是挖煤。 他跟法住村的朱树品和本村的赵传路分在一个迎头,其中赵传路就是邱宝莲的儿子。 赵传路早年偷牛坐过牢,现在已经改好了,只是有那样一个妈,他的人缘也好不起来。 但挖煤又不是搞团建,赵传强也不管那么多,干好自己的活就是了。 这个迎头煤层极薄,开出小眼来还没挖几天,就又遇着断层了。 这是挖煤人最恨的,虽然矸石也一样算钱,但才算三分之一,哪个不烦?! 赵传强不想浪费时间,建议朱树品和赵传路退出。 朱树品同意,赵传路却不甘心:“往旁边这点过克肯定有煤!不可能到处是断层嘛!” 朱树品吓了一跳:“毛乱挖!你望这上面的水珠,给像煤管所那个说呢‘挂红’?说不定是有老窑水!” 赵传路满不在乎的说:“这口井开了十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老窑水!怕什么?” 说着就要去挖。 但朱树品拉着他的手不让。 赵传强这时却已经呆住了! 而且还不止发呆,同时还手脚冰凉! 因为赵传强想起来了,前世就是在过年前几天,这个煤厂发生了透水事故,死了三个人! 只是由于孩子夭折后他一直在外面晃,直到年三十晚才回来,所以具体是哪一天出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 问题是死了三个人……数字刚好“对得上”啊! 万一哪里被蝴蝶翅膀扇了一下,把上辈子死的人换成自己呢?! 赵传强不敢再想下去了,直接对赵传路说:“就算冇得老窑水也要防止片帮!还是出克问问井长再说!” 其实赵传路本来都已经有一点动摇了,哪防赵传强一劝,反倒把他的倔强劝出来了! 原因很简单,赵传强家是全村过得最造孽的就不说了,前两天他还跟自家老妈吵过架,算是仇人! 仇人的话,他怎么可能会?! 不但不听,他还讽刺赵传强:“你给是姑娘生多了,性格也变成姑娘了?胆子恁个小!” 麻痹呢! 赵传强差点暴粗口,但也没有心思再劝了,直接拿着自己的尖嘴锄和煤油灯转身就走。 而且速度还很快,就像后面有狗撵一样!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别耽搁自己逃命的时间! 朱树品也想走,但看到赵传路已经在用尖嘴锄刨巷壁了,就犹豫了一下。 一是好奇心害死猫,他也想看看这块巷壁后面到底有没有老窑水! 二是万一真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照应一下,毕竟是一个地方的。 当然,他也怕死,所以站得远远的。 就在朱树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赵传强已经跑出小眼,开始向上爬斜井。 但在爬到一半时,看到手边的安全绳,到底还是忍不住,解下其中一截往回跑。 第二十一章这种怂包蛋怕大舅子 还没到迎头,就听见赵传路一边“咚咚”的挖着巷壁,一边讽刺赵传强:“……又不会生儿子,换成是我么早就离掉了!那种怂包蛋,明明就是怕大舅子……” 赵传强不想过去跟他吵架,只能远远的把绳子丢过去:“小树品!这点有根绳子,要是有水你就拉哒跑。” 说完就拉着绳子另一端跑了。 因为这回跑得稍快,煤油灯差点就熄灭了,又不得不放慢脚步。 于是又隐隐约约听到赵传路的声音:“哪个耐烦要他多管闲事……” 赵传强已经无力吐槽,只是由于不敢跑,老觉得那个“咚咚”声就像聊斋开头的配音,恐怖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走到斜井,刚往上爬了两步,绳子突然收紧! 出事了! 赵传强也差点被带了摔倒,要不是他提前把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这一下就算自己不摔下去,绳子也得被挣脱了。 说句实话,在这种情况下要他下去淌水捡绳子救人,他还真的不敢。 谁知道这次老空水的突水量有多大! 况且伴随老空水涌出来的,除了矸石、煤渣和杂物,还有瓦斯! 这个才是最致命的。 迎头经过小眼再到这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声音传不过来,赵传强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尽力攥紧绳子,以免滑脱。 为防自己力量不够反被拉了摔下去,赵传强把尖嘴锄横过来抵在井筒两边的巷壁上。 本来他的意思是给双脚找个着力点,可惜锄头把的长度不够,起不到支撑的作用,只能作罢。 还好绳子那端拉着的人也在朝前走,赵传强能感觉到绳子在慢慢往自己这个方向来,而且拉力也不是太大。 谁知他才欣慰了一会儿,拉力骤然加大! 赵传强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只能把脚蹬在井筒两边的巷壁上。 然后绳子靠上面这段一直缠到右手胳膊肘,左手也在手腕上绕上两圈,尽量加大受力面积,用力拽绳子! 赵传强也尝试着呼救了几声,可惜没有人应答,反倒把自己的力道泄掉不少,人都差点儿软下来! 只能重新咬紧牙关,拼了老命地拽。 才一会儿功夫,赵传强就感觉手皮撕裂似的那种痛。 也不知道是真撕破了,还是皮肤被扯到极致的疼。 而在迎头那里,朱树品杀死赵传路的心都有了! “赵传路!你踏马不要抱我腰杆!”朱树品实在气不过,踢了他一脚! 可惜毛用都不起,赵传路依旧紧紧抱着朱树品的腰。 在凿穿老空采区那一刻,赵传路被突然涌出来的老空水冲倒在地,连喝了好几口煤厂陈酿。 还好朱树品不顾危险蹚水过去把他拉起来,不然当场就被淹死了! 可因为赵传路又吸入了一些随老空水涌出来的有毒气体,脑袋已经不大清醒,只知道凭本能死死抓住朱树品这棵救命稻草。 再耽搁下去,别说是赵传路药完,就连朱树品都要因为瓦斯中毒而交待在这里! 还好赵传强足够给力,虽然速度不咋地,但绳子确实在一点一点地向前挪。 可实际上,这个时候的赵传强已经被扯得头昏眼花了。 安全绳是用牛皮和麻绳扭在一起的,非常牢固,但因为有回弹力,勒住手腕也会非常的痛。 赵传强感觉两条胳膊就像被拖拉机牵引一样,正在一点点脱离自己的肩膀。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在疼痛的“叫醒”下没有晕过去,机械地做着拔河运动而已。 就在赵传强快要力脱疼晕过去时,绳子终于松了! 他还担心会不会是绳子断掉了,用力拉了一下,结果一下又绷紧了。 说明绳子还连他们身上,或者是手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赵传强也终于遇到从另外一个小眼背炭出来的赵传礼,赶紧向他求援:“大哥!我们迎头……挖着老窑水了!朱树品跟赵传路……还在下头,快喊人……” 赵传礼大惊失色! 但又有点不敢相信:“老窑水?从来冇听说过嘛!给会是你望错了?” 赵传强有气无力的说:“是真呢!” 因为赵传强平时给人的感觉就很不靠谱,所以赵传礼有点不大相信他的话。 但是当赵传礼把斜口箩放下,爬上来看清赵传强两只手腕上都缠着绳子,而且自己拉了一下,也确实发现那边有什么东西拽住,终于相信了赵传强的话! 但他也不敢一个人下去救人,老窑水有多恐怖他没有见过,但听说过。 况且,万一老窑水越涌越多,把这里也淹了呢?! 赵传礼想到这里,赶紧说道:“小传强,光我们两个在这点拉也不是办法,得克喊人来帮忙!走,我拉你上克!” 赵传强虚脱的说:“我腿软,爬不动,你……也拉不动!快克喊人……” 赵传礼生怕赵传强撑不住顺着斜坡滚下去,搞不好还会滚到水里,赶紧扯过另一条安全绳来勒在赵传强的腋下。 “你再撑一小哈,我马上就喊人来!” “好。” 赵传礼的速度很快,平时背炭上去要二、三十分钟,这回才过了五分钟,就带着大队人马下来了。 斜井井筒直径不过一米多点儿,牛、马牲口肯定下不来,但有平船。 类似一辆细长的小手推车,但没有轮子,靠人力托运滑动前行,是井下的主要运输工具。 一共拉来三辆,两辆下去救人,剩下一辆把赵传强绑在上面,然后下面的人推着,上面有人拉着绳子,把赵传强拉上去。 在地面就不用坐平船了,有拉炭的马车送赵传强到法柱街上的赤脚医生家去包扎伤口。 赵传强的手掌和手腕都被磨破了,只不过手腕稍微轻一点,不像手掌那样皮开肉绽。 赤脚医生姓唐,听说赵传强是拉绳子救人弄成这副样子,对他翘起了大拇指! “是条汉子!一个人救两条命,这回那两个人呢祖宗都要转过来保佑你了!” 赵传强笑笑:“保不保佑无所谓,问心无愧就是了。” “好一个问心无愧!小伙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谢你吉言了。” “一个挖炭呢,讲话还文绉绉呢。” “……”我告你行业歧视你信不信? 赵传强懒得再跟他唠,闭上眼睛养神。 只可惜酒精不允许。 第二十二章奖励我家也有一份 “嘶……!”赵传强疼得把手缩回来,又被拽回去。 唐医生一边用酒精帮赵传强冲洗伤口里的煤灰碴子,一边唠唠叨叨的说:“恁大呢伙子么忍哒点嘛!就同个小姑娘恁个,给认得害羞?再说你救人那哈都不疼么这哈又会有多疼?冒哼了!再哼我把你伤口又撕大掉,你哭都来不及!” 赵传强想骂不敢骂,想哭又不好意思哭,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换你克我看你给疼?!” “哈哈,我运气好,才不会受伤!不过你这个小伙子也有点儿菩萨心肠,我整点好药给你,只要冒沾水,包你五天就好清楚!” “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过我会跟煤厂说,你要十天才会好!” “……”你个人精! 伤口刚刚包扎好,赵传礼就来了,也带来了这次透水事故的最新消息。 那两个人都救出来了,只不过赵传路因为瓦斯中毒,肋骨也被矸石砸断一根,送到宜嘎乡卫生院去了。 朱树品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崴了一下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趁唐医生去兑针水时,赵传礼问赵传强要不要到宜嘎乡卫生院去住几天院。 赵传强懂他的意思,要住住院才好找煤厂要钱。 但赵传强拒绝了,不是他不想要钱,而是怕把朱丽英折腾出病来。 自己住院她肯定要去看,本来就还在坐月子,可别桎出月子病来。 要是不让她去看?那更不得了!本来现在就神经兮兮的,敏感得不行,怕以为赵传强要死了呢! 在煤厂受伤住院,哪能轻得了?! “大哥,还是算了,我这个伤也不算太重,虽然医药费有煤厂出,但其他开支要自己出,我家呢情况你也认得,折腾不起!” 赵传礼点点头:“也是,那就不克了,让唐医生明天到你家克帮你挂针,反正你这个……给是嘛?” 赵传强很想说免费挂针不见得就是占便宜,但想想又算了,人家也是好心。 况且这个年代很少挂抗生素,都是青霉素,副作用也不是那么大。 赵传礼算是煤厂安排来照顾赵传强的,所以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吃饭的时候到煤厂去打了满满两大饭盒来,赵传强算是吃到了重生以来最饱的一顿饭。 主要是肉管够! 也是今天出事了,食堂做的饭比较多,不然平时矿工是不准在食堂打饭的,也没那么多肉给他们打。 当然,这里的“不准”并不是等级歧视,而是在食堂吃饭就要扣伙食费,矿工们觉得不合算,宁愿饿着回家去吃。 由于挂针,赵传强比平时晚回家一个半小时,林二菊和赵传礼的媳妇李桂花已经结伴迎到法柱街上来了。 要不怎么说“上煤厂是阴间挣钱阳间使”呢?只要晚回家一会儿,家属生怕他就回不来了! 林二菊一见赵传强手上包着纱布就扑上来:“儿唻!你咋个了!” 话音未落,眼泪就扑簌簌地下来。 弄得赵传强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但是看到赵传礼两口子在旁边,又有点不好意思。 李桂花心细,立即对林二菊说:“三婶,小丽英在家慌作一团呢,我跟传礼先回克跟她说一声,你们慢慢来。” “哎!要得,你们先克,省得我走不快。” 李桂花她们走后,林二菊也只哭了一小会儿就不哭了,开始说起朱丽英“指桑骂槐”说她没管好娃娃的事来。 赵传强顺着她的话骂了朱丽英几句,并再三表示回去一定好好说说朱丽英! 等回到家却只字不提,主打一个听过即可。 第二天,井长带着一马车炭来慰问赵传强,并奖励他500元钱,还有50个鸡蛋、5把面条、5斤红糖。 另外还有五罐麦乳精和五瓶桔子罐头、五盒午餐肉,是县领导听说赵传强前不久才抽了“一大瓶血”还如此英勇,特意交代井长一定要买给他的! 所以井长和另外两个人的网兜都才会装得这么满。 这么多东西,还有这种奖励的事情也是头一次,立即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哪怕拉炭的马车要从大路上绕,还没有抵达现场,也足够村民羡慕的了。 一个个在称赞赵传强拼命救人、手皮都被挣开裂的同时,也在心里想着,这事儿要是换成自己该多好哇? 却不想如果真的换成他们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有没有那份心、有没有那份毅力?! 朱丽英已经多少年没有被人羡慕过了,再加上赵传强的伤也确实不重,脸上的愁苦总算变成了笑容。 丈夫不但能吃得了苦,还连德性也改好了,见义勇为啊! 可惜有人不这样认为。 邱宝莲趴在窗台上,指着她家堂屋中间的东西说:“这些奖励我家也有一份!要不是我家小传路受伤,他咋个会又得东西又得钱?!” 围观群众都被她这无耻论调惊呆了! “背时球了!咋个会有这种不知好歹呢人?人家救了自家儿子,不说感谢呢话,竟然还想来分人家呢东西!” “就是球了!换成人家会做人呢么,还要拎点东西上门来感谢一哈小传强!” 邱宝莲见有人坏自己的事,脸上的贪婪都被愤怒盖住! 气势汹汹地说:“你们跟他是一屋头呢,当然向哒他了!我家小传路还在医院住哒,你们咋个不可怜可怜他?” 井长终于弄清这个奇葩婆娘就是赵传路的妈,顿时勃然大怒! 指着她的鼻子就骂起来:“你儿子连人话都不会听,害得我们煤厂贴掉几万块钱!你还敢来要救命恩人的东西,你那个脸给是牛屎糊呢?!” 邱宝莲也知道自家儿子有点理亏,所以声音就软下来:“么他受恁个重呢伤,也抵掉他呢错了嘛。” “受伤是他自找呢!要是你还敢来赵传强家闹,我就把他送克坐牢!” 这下邱宝莲彻底被吓着了:“他都受伤了还坐牢?” “受伤就是免死金牌了咯?他违反操作规程,导致集体煤矿受到重大损失!还坐不得牢?你再敢讲这些赖话,连医药费我们都不管了!” 邱宝莲吓得撒腿就跑!“我不敢了!你们一定要把我儿子瞧好掉……”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没影了。 “哈哈哈……” 围观群众一起笑起来。 “活该呢!这种人,你不吓吓她,她就认不得害怕!” “哈哈,平时苍蝇扒掉小点都要扛枪尾哒撵,这回遇着厉害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