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Timeless》 第1章 第 1 章 德拉科真正确信事情不对劲是在看见哈利·波特在站台上与西奥多·诺特说话的时候。在过去的记忆里,直到N.E.W.T.级别的高级课程开始前,这两人理应都没有任何交集。 德拉科蹙起眉头,他并不惊讶于自己回到了过去。 当然,1993年的夏天不是他原本的“目的地”。而且,理论上来说,时间转换器只能将34岁的他带回到过去的时间线上,而不是让他变成十三岁的自己。 嗯……好像除了离开原有的时间线外,他没用时间转换器做对任何一件事。该死的,他还以为西奥多·诺特这个人很靠谱。 德拉科有些气恼地向他们走去。 站台上挤满了人,鲜红的蒸汽机车喷吐着烟雾。德拉科拨开人群,当与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绿色眼瞳接触时,他的呼吸很没出息地顿了顿,喉咙滚了滚,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儿似的,竟一个词都说不出来。然而很快,当哈利·波特露出久违的厌烦神色时,德拉科回过了神。 好吧,三年级的波特讨厌他,还有什么是新鲜的? “哈利,你到这边来一下。” 赶在德拉科开口前,亚瑟·韦斯莱先一步将哈利·波特拐到了一根柱子后,不知要说什么悄悄话。德拉科和西奥多几乎同时露出了一个厌恶的神色。即使后来,因为与哈利·波特缔结婚姻关系的缘故而使得德拉科不得不偶尔与韦斯莱一家共进晚餐,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他们破烂的房子、破烂的餐桌,以及显然没有一丝带有纯血巫师应有的骄傲的行事风格。 总而言之,德拉科从未喜欢过他们,就像他们也从未打从心底里欢迎过一个马尔福成为他们的朋友和家人一样。 “你们在聊什么?”德拉科努力拖长尾音,极尽可能地模仿出自己13岁时的傲慢——不,那是哈利·波特给他的不实评价,他只是生来高贵,并为此而骄傲。 西奥多瞥了他一眼,“波特想知道关于西里斯·布莱克,我有什么资讯能提供给他。” “西里斯·布莱克?”德拉科蹙眉重复了一遍。 “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西奥多说道,“大半个暑假《预言家日报》都在报道西里斯·布莱克从阿兹卡班越狱的事。” “我当然知道。”德拉科回答。 然而,事实上,他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思绪。对德拉科来说,这已经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了,相当久远。 他是在一周前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十三岁的模样,而一个十三岁的巫师要想离开父母的视野去做点什么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德拉科抚了抚眉心,他在这条时间线上的记忆显然是混乱的,竟总不自觉地认为哈利·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并成为了西奥多·诺特的室友。 他早已过了幻想和他的伴侣在霍格沃茨时期就成为好朋友的年纪。 “我想问的是,他有什么必要询问你?”德拉科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愉。 在斯莱特林,最能与波特说上话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至于是友好的交流还是挖苦嘲讽……那不重要。 西奥多想了想,认真道,“他认为布莱克越狱很有可能是为了来找他,也许是希望我半夜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一个逃跑的囚徒站在床头时,不要感到太惊慌?” “哈哈,很好笑,诺特。”德拉科撇撇嘴,“布莱克要找哈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西奥多转头又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们住在一间宿舍里?” “……” 有那么一刻,德拉科觉得自己只是穿越到了某个平行的时空里,而在这个奇妙的地方,哈利·波特奇妙地成为了斯莱特林的一员。 是的,那个至死都在为别人牺牲的圣人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除非分院帽中了混淆咒,否则这绝对不可能发生。 “这么说,”德拉科谨慎地开口,“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 西奥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身旁的金发男生,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竖得整齐服帖,下巴尖瘦,还有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确实是德拉科·马尔福本人。 “我知道你讨厌波特,但是没错,他是一个斯莱特林。”西奥多说道。 不,你不知道。 德拉科心想,他不讨厌波特。 “德拉科。”纳西莎与卢修斯走到他的身边。纳西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我想你差不多该上车了,亲爱的。” 站台上的人正在慢慢散去,德拉科看见哈利依然在和亚瑟·韦斯莱说着什么,但其他的韦斯莱们已经陆续上了车。 “我想是的,妈妈。”德拉科感到几分不自在。 纳西莎露出一个微笑,“保护好你自己,德拉科。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爱你。” 德拉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垂下眼眸,跟在西奥多的身后上了火车,一旁的格雷戈里·高尔与文森特·克拉布自觉地将他的行李搬了上去。 这一周过得很奇怪。 准确地说,是纳西莎和卢修斯的表现很奇怪,他们对他的关注似乎比记忆中更多,并且流露出的那份欲言又止的怜悯神色总是能让德拉科想起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当然,在没有弄清时间转换器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询问他们任何事都是不明智的举动。 德拉科坐到窗边的位置上,西奥多·诺特坐在他的对面。没一会儿的功夫,潘西·帕金森与布莱斯·扎比尼也走进了同一间车厢。高尔与克拉布则像两个尽职尽责的门神一样守在走廊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与她今年新入学的妹妹阿斯托里亚·格林格拉斯坐在隔壁的包厢里。 外面阴雨绵绵,车窗上有雨水落下的蜿蜒痕迹。 德拉科认为,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他与哈利·波特的故事其实并没什么新意。与潘西平均每三月就要与布莱斯吵闹着分手或离婚的感情相比,他们很平淡,从来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 当然,他们之间有过争吵,甚至相当频繁——显而易见的,这一点从他们学生时代起就从没变过。可争吵是争吵,与他们的感情好坏从无关系,更不会有人提起要与对方分开。 在战争结束,黑魔王被打败后,马尔福家的处境很不好。德拉科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了。他没法待在被黑魔王占领过的庄园里,所以纳西莎决定送他到姐姐安多米达·唐克斯的家中小住一段时日。 德拉科在那里遇到了来陪伴教子的哈利·波特。他原以为离开霍格沃茨后,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是食死徒,左前臂上有永远不会消失的黑魔标记,而哈利·波特是整个英国巫师界的救世之星。德拉科甚至听说他和他的好朋友们进入了魔法部,成为了傲罗,去完成追捕食死徒的任务。 无论怎么看——德拉科看向窗外,又闭了闭眼睛——他们都不该在一起的。 这只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然而,谁让他是一个永远做不了正确选择的马尔福呢?德拉科撑着下颚,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他忽然很想知道,哈利有没有后悔过选择他,只可惜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当他们在安多米达家**同生活的时候,德拉科实在无法抵抗——他当时太脆弱,也太过于渴望了。 在被赋予黑魔标记的那一年,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哈利·波特的感情远不是厌恶,而恰好是它的反面——他喜欢他,所有幼稚和残忍的嘲弄与敌对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搞砸了。 德拉科试图用大脑封闭术来遗忘这段感情。可战争结束后,身为的德拉科·马尔福的他实在太孤独了,唯有这没有任何人知晓、也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的情感能给他几分慰藉。 他知道,在经历了战争后,他再也不可能变成原来的那个马尔福。尽管纳西莎从未说过什么,但德拉科明白自己对血统观念的动摇并没能得到她的理解,也不可能得到“马尔福”这个姓氏的理解。 所以,他注定成为一个孤独的马尔福。 后来,他的伴侣哈利·波特总说是他给了他一个家,可德拉科从没对哈利说出口的是,他的家同样也是对方给予的。 他喜欢他们在斯廷奇库姆的波特庄园。 他们拥有了十年的美好婚姻,也通过魔法的融合拥有了属于他们的后代——斯科皮·海伯利安·波特-马尔福与詹姆·西里斯·波特-马尔福。 尽管如此,梅林似乎仍然觉得这是错误的结合。 德拉科的余光落到车厢外,格雷戈里·高尔的高大身影就杵在那儿。放在膝头的苍白的手不由握了握拳,而后又缓缓松开,德拉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在没有弄清楚时间转换器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做出任何改变都是不明智的。 德拉科为自己寻了一个借口去克制血液中澎湃的怨恨,可他同时也知道——尽管他讨厌那位来自格兰芬多的老校长,但邓布利多确实说对了一句话,他不是一个能杀人的人,即使对方是杀了他一生挚爱的凶手。 2014年魁地奇世界杯决赛,格雷戈里·高尔用一道杀戮咒谋杀了英国巫师界的救世之星,魔法部傲罗办公室最年轻的主任哈利·波特。 第2章 第 2 章 火车继续朝北疾驰,雨越下越大,车窗外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灰色。德拉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转而集中到1993年可能会发生的事件上。 西里斯·布莱克——当然,这个名字贯穿了他们整个三年级。 尽管按照血缘关系,西里斯·布莱克算得上是德拉科的表舅,但纳西莎并不喜欢这个弟弟,因而很少提起。德拉科对西里斯·布莱克的了解可能还没有哈利·波特——布莱克的教子多。 德拉科还记得他第一次拜访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一天。那时,他们还没有确定任何正式的关系,只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定频率的亲热。 最初是在安多米达家,后来纳西莎对马尔福庄园进行了一番修缮,格局与装饰都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出黑魔王留下的痕迹,德拉科自然就没有了继续借宿在安多米达家中的理由。 于是,格里莫广场12号——哈利从教父西里斯那里继承的布莱克祖宅成为了他们会面的主要场所。 德拉科站在那面陈旧的挂毯前,纵横的枝枝蔓蔓与闪闪发亮的金线编织出了布莱克家族古老的图谱。他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被食死徒追捕的时候,这里曾被洗劫了一通。”哈利·波特走进房间,皮鞋踩过老旧的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哈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面家谱图,说道,“但它依然很坚固,没有被破坏。” 德拉科轻哼一声,“当然了,你以为这是你从麻瓜商场里买来的破烂毯子吗,波特?任何一个注重血统的巫师都不会允许他们的家族图谱被玷污。” “嗯……我想它也没有这么新。”哈利嘀咕着,站到德拉科的身边。 由于年代久远,加上祖宅曾被空置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挂毯的好几处都被狐媚子咬坏了,更别提每当有家族成员背叛他们“永远纯洁”的家族格言时,都要被除名,变成一个焦黑的小圆洞。 德拉科侧身看向哈利,“我妈妈说西里斯·布莱克是你的教父,你从他那儿继承了这栋祖宅?” “是的,还有布莱克家的大金库。”哈利语带讽刺。 毫无疑问,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些,而希望西里斯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德拉科问道。 他并不满足于眼下的关系,如果对方也期望的话,他很乐意他们能在卧室之外拥有一些话题。 德拉科别扭地别开视线,“我是说原本大家都认为他是……的支持者,背叛了你的父母,但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 魔法部已经撤销了西里斯·布莱克的所有罪名。 哈利抿了抿唇,“嗯……” 他应了一声,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就在德拉科认为他并没有与自己交谈的念头而感到泄气和愤怒的时候,哈利再次开口。 “他原本是我父母的保密人,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并不安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劝他们让彼得·佩迪鲁成为保密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对我父母的牺牲负责。” 说到这里,哈利顿了顿。他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旋即又笑了一下,“哦,对了!他还羡慕我被摄魂怪攻击呢,就在五年级开学前的暑假——简直不敢相信,当我在抱怨的时候,他竟然在笑。他说,他宁愿为了保卫灵魂而殊死搏斗,也不愿被困在这栋布莱克家的祖宅里。” 德拉科静静地听着。他能看出来哈利很沉迷于那些与西里斯·布莱克有关的记忆,即使它们少得可怜。 “他告诉我,在我出生以前,他和我爸爸十分热衷于冒险。他们改造了一辆麻瓜的摩托车,还差点因为超速被警察开罚单——哦,警察是麻瓜世界的执法者。” 哈利解释道,“后来有了我,西里斯认为我成了我爸爸人生中最令他兴奋的冒险。他和妈妈都很爱我,当然,西里斯也很在乎我,他总是愿意为我牺牲一切。” 看着那双翠绿的眼瞳从亮光闪烁到黯然,德拉科忽然有些退怯,他知道西里斯·布莱克去世的时候,他的爸爸——卢修斯·马尔福就在现场。 哈利沉默地望着那面挂毯。德拉科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总是小心而谨慎地不去谈论战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尚未走出伤痛和阴影,更因为他们都明白当时的对立有足够的威力破坏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德拉科紧抿着发白的嘴唇,不自觉地摸上左前臂的黑魔标记。他听见哈利忽然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叹息,“我好像有点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吃点什么?” 他伸了一个懒腰,露出放松而慵懒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德拉科知道这对一个从出生起就被黑魔王和食死徒盯上的人而言并不容易,警惕才是哈利生活的常态。 “小羊排和酒浸果酱布丁。”德拉科说道。 哈利不由翻了翻眼睛,似是对他理所当然认为会有人为他端上菜品的态度感到不满。不过,半小时后,哈利·波特确实做了一份小羊排和酒浸果酱布丁。 两人准备往厨房走去,老旧的木地板又一次发出咯吱的难听噪音。 “我的老天,”德拉科决定不再忍耐,“波特,你是一个巫师,修好它不是一件难事。”说着,他挥动银椴木的崭新魔杖,损坏的木地板顿时焕然一新。 “你们的许可表都签字了吗?” 潘西的声音拉回了德拉科的思绪,黑发女巫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想去帕笛芙夫人茶馆,听说那是最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 那双黑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如梦如幻的光亮。布莱斯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首先,你得有一个恋爱对象,潘西。”他无情地指出。 潘西不以为意,热情的目光落到斜对面,“德拉科会陪我去的,不是吗?” “没兴趣。”德拉科回答,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予。 潘西不得不看向布莱斯。后者无辜地耸耸肩,“我在和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巫约会。不过,你可以试试波特,我想没人会约他去帕笛芙。他也许会为你丢开他的泥巴种朋友和穷鬼韦斯莱。” 这显然是讽刺。潘西尖叫道,“我才不要!” “闭嘴。”德拉科终于转过头去,恶狠狠道。 或许是因为两条时间线的记忆正在相互融合与分辨,德拉科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发出一阵阵钝痛。但他仍然坚持打量了一下潘西的相貌,他其实从未注意过,不过无疑—— 德拉科露出几分嫌弃,“哈利不会和你去约会。”他说得很肯定。 尽管他的伴侣从不愿意承认,但德拉科始终认为高尚的救世之星在择偶方面对肤浅的美貌有更多的偏爱。 是的,没错,哈利·波特最喜欢的就是马尔福家那头柔顺、丝滑并且漂亮的金发,而潘西显然没有。 潘西有一种被冒犯的错觉,不过对上德拉科厌烦的神色,她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在过去的时间线上,德拉科曾想象过,若是哈利·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他们之间是不是会少一些敌意、多一些理解。然而,事实证明,在这条崭新的时间线或是平行世界里——德拉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答案是否定的。 根据过去两年的记忆,大部分的发展都没能逃脱原有的轨迹。哈利虽然被分入了斯莱特林,却依然与韦斯莱一家以及赫敏·格兰杰交好。 同样的,哈利与斯莱特林的关系并不和谐。没有一个斯莱特林会欢迎一个与纯血统叛徒和麻瓜种待在一块儿的巫师。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哈利·波特与他的关系似乎因同处一个学院而变得更糟了。这里的德拉科·马尔福不仅时常对哈利冷嘲热讽,还煽动大半个学院的学生孤立他,拒绝他坐上斯莱特林的长桌,或是故意告诉他错误的口令,让哈利没法进入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去年,尽管马库斯·弗林特因哈利在飞行课上的优异表现而试图拉拢他进入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不过德拉科通过为全体成员购买光轮2001而再次拿下了找球手的位置,并趾高气昂地表示无论哈利·波特有多努力都不可能成为球队的一员…… 萨拉查在上啊,德拉科几乎不忍再去梳理这段记忆。他靠到车窗上,只有冰凉的玻璃能令他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他想好好问一问这里的德拉科·马尔福,究竟脑子里长了多少芨芨草才会那么努力为自己制造一个地狱级别的感情开局。 罢了,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合格的马尔福。 德拉科深深叹了口气。 布莱斯不禁担忧地询问,“德拉科,你没事吧?” 德拉科摆摆手。 不,他当然有事。不该是这样的。面对眼前相似的一切,德拉科根本无法遏制住内心的焦躁。在转动时间转换器之前,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应该,不,是必须抵达1980年。 这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尝试后,德拉科得出的结论。 时间是一连串因果的集合体,绝不会因一个人的意志而被轻易改变。唯有在时间线上走得足够远,引起足够多的变化才有可能改变未来。 仅仅是将哈利分进斯莱特林是不够的,就像他曾经的某一次失败尝试,仅仅是选择不去2014年的魁地奇决赛现场并不能改变哈利身亡的现实。 但不同的是,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机会了。 2014年,波特庄园。 “这是最后的时间转换器了,德拉科。”西奥多·诺特坐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比你父亲的收藏更加精细,制作所用的材料也更为罕见、珍贵。” “那么……”德拉科·马尔福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它能带我回到1980年?” “我不能肯定。”西奥多诚实道,“你得明白,这和魔法部的那些破铜烂铁不一样。” 使用的材料、制作的技艺都会影响时间转换器的功能,就好比战后魔法部曾缴获过一批仿冒的时间转换器,用廉价金属制作而成,只能回溯五分钟的时间。 至于卢修斯收藏在马尔福庄园的那一枚,尽管各方面都比仿冒品要精细,却仍旧无法满足德拉科的需要,只能保持数小时的回溯。 “你是要抹去一条时间线,德拉科。”西奥多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的好友,“这意味着你一旦转动这枚时间转换器就再也回不到‘现在’了,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现在’了,所以没人能给你答案,因为没人尝试过这样的事。” 西奥多转头望去,他以为德拉科会感到害怕,或者至少会犹豫,然而那张苍白的面孔却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现在’对我来说毫无价值,西奥多。”德拉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时间转换器。 西奥多叹了一口气,“也许你该去见见斯科皮和詹姆,潘西说他们一直和你的父母待在一起。” 灰色的眼瞳闪了闪,德拉科冷淡道,“没有这个必要。” “好吧,”西奥多耸耸肩,他觉得自己已经管得够多了。“我想你明白,即使这次失败,你也没有更多的机会了。” 德拉科的目光从时间转换器上移开,瞥了对方一眼。 西奥多说道,“我再也做不出比这更好的时间转换器了,而你——你的身体也不可能再承受一次时间回溯。” 第3章 第 3 章 德拉科知道,西奥多说的没错。 在最后一次使用卢修斯提供的时间转换器时,他的身体险些被撕裂,而转换器也产生了裂痕,再没有使用的可能性。 纳西莎说他昏迷了整整一周。由于私自使用时间转换器是明显违反法律的事,他们不可能将他送到圣芒戈去,最后不得不请擅长治疗特殊魔法的阿斯托里亚·格林格拉斯帮忙,才勉强救回他的性命。 纳西莎看起来已经动摇了。她不再认为改变过去会是好的选择,可她不明白的是德拉科根本没有选择。 思绪回到眼下,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驶,窗外大雨滂沱。 德拉科想,无论发生了什么,若真的再没有回到过去的机会,至少从现在起,他得做些什么去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避免那个未来再次成为现实。 “发生了什么?” 潘西从车厢里探出身去。德拉科这才发现火车的速度正在下降,而后咯噔一声兀地停住了。 车厢里漆黑一片。 “荧光闪烁。”德拉科点亮魔杖。 他想起来了,由于西里斯·布莱克从阿兹卡班越狱,这一学年魔法部派了摄魂怪守卫霍格沃茨。一个身穿斗篷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车厢外,潘西尖叫着后退。 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通常情况下,摄魂怪是黑巫师的天然同盟,德拉科从没受过它们的影响。哪怕他当初慌不择路地躲进韦斯莱双胞胎家的车厢也只是因为被摄魂怪丑恶的外表吓到,而并非看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 可这次不一样。 德拉科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正在渗透他的皮肤,尽管他的“荧光闪烁”还亮着,可他的视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哈利!” 他听见自己在喊叫,用一个缴械咒将跟前带着兜帽的食死徒击倒,而后飞快地赶到他的伴侣身边。 德拉科接住了哈利倒下的身体,发出杀戮咒的巫师正在准备下一个咒语。 “盔甲护身!”金妮·韦斯莱及时在他们面前竖起一道防御咒。 “哈利怎么样了?”赫敏问道,她与罗恩先后到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德拉科从不知道——当然,他见过杀戮咒,却从没意识到中了杀戮咒的人原来会是这副模样——身体毫发无损,就像是安眠了一般,德拉科实在看不出怀中的哈利·波特与每一晚睡在自己身侧时的模样有何不同。 可他内心深处已经明白他没有呼吸了,这具肉身中再也没有灵魂的存在。 赫敏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叫,“我去联系阿根廷魔法议会,我们得把他送到魔法医院去。” “赫敏……”罗恩唤了一声。 他们,包括赫敏·格兰杰其实心里都知道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为哈利做任何事了,然而要立刻接受这一点是几乎不可能的。 “我们……我们需要……” 赫敏强迫自己去思考,她的低语呢喃让德拉科回过神。他同样强迫自己去做点什么,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抱着伴侣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 德拉科抱起哈利。 “你要去哪儿?”罗恩追问道。 然而,德拉科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在两人的外衣中摸索了片刻,最后在哈利的风衣口袋里寻到一枚金加隆。 德拉科强迫自己镇定,“门托斯。”他念出咒语,那枚金加隆很快泛起一层蓝光,变成一把通往波特庄园的门钥匙。 诚然,幻影移形是更便捷、更迅速的方式,然而洲际间的幻影移形却并不容易。尽管几分钟前,德拉科成功将斯科皮和詹姆送回了英国,可现在的他并没有自信能带着这样的哈利回到属于他们的家中。 “你不能——跨国门钥匙必须同时得到两个魔法部的授……”赫敏下意识说道,但旋即她反应过来这并不重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未经授权的门钥匙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德拉科将金加隆握进手心里,下一刻熟悉的拉扯感侵袭而来。他们回到了波特庄园。 德拉科无法解释,也不愿去想为什么自己选择的目的地是波特庄园,而不是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他们降落在庭院里,被打扰的金飞侠一阵躁动。听见声响的泰迪立刻跑出来,斯科皮和詹姆就躲在他的身后,三人显然都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 德拉科稳了稳情绪。他将哈利轻柔地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爹地是被咒语击中了吗?”斯科皮怯怯地问道,他抓着詹姆的衣袖。 德拉科露出一个微笑,“我想是的,但是没关系,隆巴顿夫人会治好他的。” 话虽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松出一口气。 德拉科转而对泰迪说道,“带他们去安多米达家,哈利……需要治疗,我没办法照顾他们。” “可是,爸爸,我想留下来陪着爹地,”斯科皮焦急道,“我会安静……” 不等他说完,詹姆就覆上了他的手背,斯科皮明白他的意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说实话,德拉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泰迪……”他催促道。 泰迪·卢平带着詹姆和斯科皮走向壁炉,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平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他的教父。随后又望向德拉科,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然而德拉科只是蹙了蹙眉。 和无数个类似的日常一样,詹姆总是第一个走进壁炉,使用飞路粉,斯科皮紧跟在后。直到最后一个泰迪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德拉科才兀地抬起头,看向那张高高悬挂在壁炉上方的魔法画像。 先前的镇定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无措。 “林弗雷德……” 德拉科必须承认,尽管他花了许多时间才接受一个波特是伟大的药剂师这件事,但确实——对于这位仅靠贩卖医用魔药就为家族积累了大量财富的波特家的祖先,同为药剂师的德拉科对他抱有不少的尊敬。 他奢望林弗雷德能为哈利做些什么,可德拉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画像上的林弗雷德露出了十分伤痛、惋惜的神色。 德拉科最不需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倔强地背过身。 “没事的。”德拉科开口,不知是在告诉林弗雷德,还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是唯一一个从杀戮咒中活下来过的人。” 甚至不止一次。 梅林在上,如果最后哈利还是会死于一道杀戮咒,那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幸存和大难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会的。 不会有这么滑稽的安排。 “德拉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尽管有几分缥缈的失真,但德拉科还是惊喜地回过头。 他以为他的伴侣会与往常一样从壁炉里冒出来,然后佯装轻松地与他闲聊工作中遇到的趣事——但其实,那些都不好笑。至少在德拉科看来很是无趣,他的伴侣显然在挖苦人以外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幽默感,更何况无论哈利如何粉饰都无法改变傲罗这份工作的危险性。不过,德拉科明白,他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想避免自己在家中等候时感到心神不安。 亦或者,他以为他的伴侣会像每一个空闲的休假日那样,带着孩子们在庭院里玩魁地奇,最后总会带着一身泥污走进来。梅林的胡子,那实在很挑战一个喜爱洁净的马尔福的底线,德拉科往往会喋喋不休地抱怨一通,再把他们弄脏的地方清洁干净。当然,一个马尔福从来不会忘记为自己谋福利,他通常很乐意亲手将他的伴侣打理清爽。 然而,出现在德拉科眼前的并不是那些稀松平常的画面。他不由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德拉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惧怕哈利·波特的身影——飘浮在面前的是一个半透明的幽灵,他甚至看不真切他的脸庞。 “你不能……”德拉科的声音颤抖着。 摆放在茶几上、壁炉上、橱柜中的玻璃制品相继发出零零碎碎的爆破音,出门前才换上的百合花脆弱地散在桌面上,清澈而冰凉的水沿着桌沿一滴、一滴滑落。 哈利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冷静下来,他的魔力在暴动,可这样的要求在这样的时刻里似乎太过强人所难。哈利只是沉默着,他甚至无法上前去触碰那张漂亮的、深受他喜爱的苍白面孔。 他触不到他,而当德拉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只会更加崩溃。 “你不能这样对我,波特!”德拉科低哑地吼道,灰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怨恨,“我以为你爱我……” 哈利闭上眼睛。他同样感到难过。 他明白德拉科的意思。在战争结束以前,他们之间的彼此伤害已经够多,德拉科的胸膛上至今仍能看到“神锋无影”留下的浅浅疤痕,所以在下定决心在一起的那一天,他们都承诺过彼此的爱永不会变成伤害。 德拉科想说的是,他以为他爱他,所以永远不会再伤害他。 解释是容易的。 对哈利而言,自己的死亡本就是因为一份自私的爱,可他无法告诉德拉科真相。 “德拉科?德拉科?你没事吧?” 德拉科睁开眼睛,车厢里明亮的灯光令他感到一阵恍惚。随即,布莱斯·扎比尼担忧的面孔闯入视线,在他身旁的是不明就里的克拉布与高尔。德拉科几乎是本能地去寻魔杖,直到山楂木魔杖被握进手心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线上。 德拉科扭开脸。他起身看见摄魂怪正远离他们的车厢。 “你还好吧,德拉科?”潘西也问道。 “我没事,只是摄魂怪而已。”德拉科说道。他从潘西的座位上拿了一块巧克力蛙,吃了几口才感觉到冰凉的身体恢复了几分暖意。 十分钟后,火车抵达霍格莫德车站。 德拉科发现自己能看见夜骐了。他与潘西、布莱斯上了同一辆马车,车厢里依旧有那熟悉的、令人不怎么喜欢的霉味和稻草味。 见他一直沉默,潘西试图安慰道,“嘿,听说波特也晕倒了。这没什么,德拉科。” 德拉科走下马车,他的脸庞比平时更加苍白,抬眼,几步之外的地方哈利·波特也正从马车上走下来,他的脸色并不比德拉科好上多少,身后跟着罗恩·韦斯莱与赫敏·格兰杰。 视线相对,仿佛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霍格沃茨没人不知道德拉科·马尔福与哈利·波特的恶劣关系,两人只要见面就会用恶毒的语言对彼此冷嘲热讽。 然而,罗恩转了转眼睛,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古怪了。他都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可马尔福竟没有对哈利在摄魂怪面前晕倒的事发表任何糟糕的看法。 “快进去吧。”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卢平对驻足在门边的两拨人催促道。 德拉科抿了抿唇,正想说点儿什么,却见十三岁的哈利·波特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和两位格兰芬多的好友走进了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