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和前男友重逢之后》 第1章 Chapter-1 “什么鬼地方这是？！” 打完面前最后一个丧尸，纪逍野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直握着□□的手也被震麻了。 要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纪逍野真是毫无头绪。 昨天遭遇极端天气飞机迫降，结果还没到达机场，突然飞机垂直降落到了这里，万幸捡回一条命，却发现这里充满了丧尸，除了丧尸还是丧尸仿佛只剩下纪逍野一个活人。 ……比遇到空难更小概率的事情。 停水停电、没有信号、飞机上的其他人不知是死是活。 但这里却有各种可以用来对付丧尸的趁手工具，既使是纪逍野这样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对上丧尸也有一战之力。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飞机下坠过程中，纪逍野连发了好多条60秒语音给他的初中班主任曾秀作为遗书。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他的钱、他的保险怎么处理，他要葬在妈妈身边，对曾秀的感恩和敬爱，社交平台的账户密码、配图配文的讣告。 最后一条只有十几秒。 “曾老师，刚才那张照片是我生命中另一个最重要的人，如果能遇到他，请告诉他我死了，我不怪他了。” 说完这句话飞机已经重重砸到了地面，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去。 纪逍野再次不抱希望地拿出手机。 已经没电自动关机，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 “喝——”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让纪逍野轻易辨认出丧尸独有的嘶哑粗重、活像被人掐住喉咙的呼吸声。 机械而迟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剧烈的腐臭。 听脚步声这次只来了一个丧尸，好在只有一个。 “没完了！” 纪逍野认命地抄起质量过硬的仿真/枪——腥臭、发黑的血肉从枪身缓慢滴落，没入脚下的土地。 紧贴墙面、屏住呼吸、节省体力，纪逍野立在墙后，只等丧尸一靠近就立刻攻击。 行动迟缓、有着超出常人的力量，对活人的气息异乎寻常地执着，一旦被咬也可能会变成丧尸，最脆弱的地方是头部，一定要倾尽全力攻击头部。 蓄势待发的片刻时间里，纪逍野还在努力搜索记忆中关于丧尸的信息。 “喝——” 满是创口的灰白手臂霍然伸到了纪逍野面前。 纪逍野举起仿真/枪，枪托猛砸丧尸手臂。 然而这样的击打对没有痛觉的丧尸却毫无作用，丧尸仍旧步步逼近，可怖的脸离纪逍野的脸越来越近，通红的眼睛甚至露出一点兴奋的精光。 纪逍野抬脚踹到丧尸胯骨上。 这一脚用上了十成十的力，丧尸被踢得稍稍退后小半步，但马上又以对丧尸来说十分迅疾的动作扑上来。 腥臭、灼热的呼吸拂过纪逍野的下颌，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他几欲作呕。 “见鬼！去死啊！” 恐惧攫取了纪逍野的全部心神，他的枪托一下下猛砸丧尸的头，挥舞的手臂不知疲倦。 丧尸的手臂摹地搭到了纪逍野肩上，尖利的指甲瞬间刺透了T恤，刺破皮肉。 抓伤、鲜血，白色T恤浸染出五道血迹。 我受伤了？ 要死了吗？ 还是变成活死人？ 飙升的肾上腺素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疼痛、酸软无力、泄气，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回来了。 纪逍野仿佛被抽掉了魂，颤抖的双手连举起枪托继续战斗的力气都没有。 但被抽掉魂的不是纪逍野。 而是那个攻击力十足的丧尸。 纪逍野手臂上的伤口是丧尸的强力兴奋剂，却也是它的催命符。 丧尸瞪大的血红双眼中似乎有一种叫作“恐惧”的东西，它沉重的脑袋轻晃，身躯剧烈颤动，喉咙嘶鸣、不断发出类似呕吐的声音。 只消片刻，丧尸颓然倒地，干硬的身体“砰”地砸到地面，脆硬的骨头根根断裂，最脆弱的脑袋骨碌碌滚出好几米远。 纪逍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没事，丧尸死了，还变成了干尸？ 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纪逍野僵硬地向后倒在墙上，顺着墙滑坐到了地面。 仿真/枪掉在地上，发出“呯”的巨大声响。 紧紧捂住手臂上的伤口，血珠染红了纪逍野的指缝。 要死了吗？ 要死了吧！ 曾老师收到信息了吧，一定要把我的钱取出来拿去花掉！一定要联系保险公司理赔！一定要让我埋在妈妈身边！一定要在所有社媒把我的信息发出去，要让他知道死之前我原谅他了！！！ 纪逍野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对自己身后事的规划。 神奇的是，呆坐了不知多久，身体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 难道丧尸只有牙齿有毒？ 冷静下来的纪逍野，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 他难以置信地撩起衣袖查看伤口。 那几道抓痕和普通的划痕没有任何区别，细细的，只是擦破了皮，血也止住了。 但手臂上却多了一道淡淡的红痕，与很久之前就有的暗红色痕迹并列在一起。 我没事？ 我没事！ 纪逍野猛地站起来，原地蹦跶好几下，仍然是活力无限，那点小伤连痛都感觉不到。 要不是怕引来更多丧尸，纪逍野真想大声欢呼。 被丧尸抓伤还能继续活蹦乱跳，真不愧是我。 带着极度的狂喜，纪逍野捡起仿真/枪，在墙上蹭了几下，把沾上的血肉蹭干净，大踏步往前走。 天色渐暗，必须找到庇护所。 昨天晚上纪逍野爬到树上过了一夜，睁眼就见树下两个等候多时的丧尸，好不容易才脱身。 今天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才行。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舒适一点。 睡树杈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轻快地走了一阵，一座高塔吸引了纪逍野的注意。 占领高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出口。 纪逍野心念电转，已经有了决定，更得寸进尺希望高塔能锁门，晚上可以不必担心丧尸的威胁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进入高塔一层，纪逍野立刻查看门是否可以上锁。 但是很遗憾，没有锁。 纪逍野用重物抵住门，脚下不停，继续扫楼。 高塔一共八层，越往上越窄，每层只有一扇窗户。 既使到了八层，站在窗边的纪逍野还是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边界或者门。 很远的地方似乎立着块灯牌，但是断电加上天色暗，实在看不清写的什么字。 不过一路上来都没有丧尸的任何气息，也还算干净。 纪逍野的心情已经上了不止八楼，感觉自己到了天堂。 从八楼角落里捡起一卷长长的救生绳，纪逍野又转身下楼。 现在只需要加固一楼的铁门，晚上在中间楼层休息，既使丧尸上楼，也能通过救生绳索跳窗逃生。 完美。 人还真是容易满足。 纪逍野觉得自己好笑，正常情况下在什么环境里都能挑出点毛病来，但是现在仅仅因为高塔没有丧尸、并且找到一卷救生绳就觉得很高兴了。 楼下突然传来“咔”一声异响，给纪逍野难得的好心情画上了句号。 纪逍野的一只脚还悬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人类肉/体对丧尸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 能不能别追了？ 正犹豫是打还是跳窗，一阵不同凡响的脚步声已经响起。 脚步很轻、步子很大，不像丧尸。 是人？！ 是同类？！ 能在这样的时候遇到人类，哪怕是仇人、哪怕是前男友，是什么都好，那都是五百万砸脑袋上的意外之喜！ 勉强抑制住剧烈的心跳和狂喜，纪逍野贴紧墙壁悄无声息地往下走。 重物被推倒，一楼的门应声而开，随即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起。 是人的声音啊！ 纪逍野就差流下感动的眼泪，加快步伐往下走，想要早一点见到同类。 下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楼上的动静，一时之间停下了所有动作。 楼下恢复了寂静。 可别以为我是丧尸又走了！ 纪逍野着急往下跑，匆忙中甚至都忘了自己可以说话，可以直接告诉楼下自己是人，不是丧尸！ 急促的跑动也给了楼下人相似的感觉，他们似乎也察觉到这里还存在着一个同类，而不是丧尸。 楼下人好像还低声商量了几句。 再次听到人声，纪逍野醍醐灌顶一般，是啊，我也可以说话。 电光石火间，纪逍野蹦出一句黑话来：“宫廷玉液酒！” 楼下一个女声立刻回答：“一百八一杯！” 太好了太好了！ 只剩最后几步，纪逍野以生平最快速度冲下了楼，果然看到了三个人。 一个高高瘦瘦、头发剪得极短的男性；一个中等身高、身材匀称，看不出长发短发的女性。 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形隐没在暗影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还没喘匀气，纪逍野已经连珠炮般问出了一串问题：“你们也是飞机失事的幸存者吗？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发现出口了吗？遇到了多少丧尸？” 那个女性好像要说话，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暗影里的那个人却抢了先。 他只说了两个字。 “逍野？” 他知道纪逍野的名字，他是纪逍野的旧相识。 光是这个认知对纪逍野的震撼尚嫌不够。 而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实在太像某个人。 高瘦的男性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极小的手电打开，微弱的灯光只够他们勉强看清彼此的脸。 “封哥，你们认识吗？” 灯亮之后，纪逍野的眼睛一刻也无法从那个被叫作“封哥”的人脸上移开。 那个人短发利落、五官极深刻，极具压迫性的眉眼甚至在脸上投下了阴影，眼神像饿狼一样锐利又凶猛，身形是常年锻炼才有的精悍。 非常英俊，但也非常危险。 古人把“他乡遇故知”称为人生四大喜之一。 然而纪逍野感受不到一点“喜”。连续经历了飞机失事和遭遇丧尸这两个超小概率事件之后，他遇到了概率更小的见鬼事件—— 和五年前断崖式分手的前男友重逢。 那个暗影里的人，高瘦男生口中的“封哥”，在这个满是丧尸的鬼地方好不容易遇到的同类，是纪逍野大学时候的男朋友。 封拾一。 灵魂和肉身分离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纪逍野半天没回神，已达忘我之境。 一楼铁门“砰”地被风吹动，突兀的关门声打破了死一样的沉默。 完了！ 纪逍野如遭雷击。 给曾老师的信息她收到了吗？该不会已经在社交平台发出了我的遗言吧？ 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纪逍野请曾秀转达，他已经原谅封拾一了。 此刻两人活生生、面对面站在一起，暂时还死不了，纪逍野才发现： 他没有原谅前男友！ 第2章 Chapter-2 “本人纪逍野，生于V178年、卒于V205年，享年27岁。这些年酸甜苦辣雨雪风霜都曾经历，感谢社会家人的相遇相伴。仅剩最后一个遗憾，跟我合影的这位朋友，封拾一，虽然五年前你突然消失断崖式分手，但临死前我已经原谅你了，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愿你一生平安喜乐、万事胜意。请昔日同窗代为转达，再见世界。” 围坐在亮着微暗灯光的手电筒边，纪逍野还在反复回味他在飞机下坠时发出的遗言。 要是曾秀得知飞机失事的消息，这篇讣告想必已经被人看见。 社死啊！太社死了。 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高瘦男生成实，19岁清纯男大。 中等身量女性白春立，29岁洁癖普拉提教练。 简单互通姓名之后，成实对于封拾一和纪逍野是大学同学表示了极大的惊奇。 昔日同窗在丧尸遍地的险境相遇，再度携手获得胜利，双双把家还，简直是奇缘！ 饶是在这样的时候，纪逍野也被成实的话逗笑了。 心无城府，没经历社会的毒打就是有这点好。 “春立和成实先到二楼休息吧，过几个小时换你们来守夜。”封拾一点了点左手腕上的劳某士，快速做了安排，看样子俨然是三人小组的领头儿。 成实赶紧摆手谦让：“封哥你去休息吧，我年轻，应该让我来守夜。” “咳！”白春立轻咳一声，拍拍成实的肩膀，“上去吧，让拾一和逍野叙叙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叙叙旧”这三个字被白春立重音强调了出来。 “哦——”成实醒过神来，“那我和春立先上楼了。” 又掏出一个小手电照亮，成实和白春立往二楼去。 不过转身之前，白春立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内涵丰富的笑，似乎察觉了什么。 不是白春立过分敏锐，而是纪逍野和封拾一之间的氛围，实在算不得清白。 救生绳被纪逍野在手上绕来绕去，绳子都有些微微发热。 久别重逢，纪逍野没有一点点防备和心理准备，早知道会见到前男友，怎么说也要带点防狼喷雾、辣椒水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毒打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顿。 “封拾一，你等着我的一顿毒打”和“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训诫标语在纪逍野心里来回横跳。 微弱的光线里，封拾一的眼神定在纪逍野脸上。 纪逍野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灼热和专注。 看什么看啊？！ 纪逍野是真的很想捂住封拾一的眼睛，让他不许看了，不许来扰乱自己的心神。 可偏偏他的头沉沉的，丝毫抬不起来。 “逍野，你这几年过得好吗？”还是封拾一先说话了。 如果被不知情的人听到，还真以为是久违见面的老同学情真意切、迟来的关怀。 他竟然还敢问！ 纪逍野沉默地深深深呼吸，必须冷静下来才能说话。不可以幽怨、不可以恶毒、不可以示弱！被断崖式分手的人是我，绝不能被看出来自己五年来还在心心念念这个前男友，不能让他知道我旧情难忘。 否则我就输了！ 半晌，纪逍野才用最平常、最波澜不惊，实际却是非常阴阳怪气的语调回答，“好得很。” “是吗？”封拾一的笑声里带点自嘲，目光幽深，“我过得很不好。” 不是吧不是吧，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我来说？ 纪逍野心里一万头野驴呼啸而过。 他不想问封拾一为什么不好、怎么不好，只是倔强地盯着地面，恨不能在地上盯穿两个窟窿。 见纪逍野不说话，封拾一仍不放弃，又说：“逍野，你都没怎么变。” 最初认识的纪逍野非常凌厉，脸上的线条像是一刀刀刻出来的，眼神也像挂霜一样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封拾一觉得他刻意地把那些凌厉、冰冷都收了起来，变得爱说爱笑。 他们的年纪，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留下岁月的痕迹，纪逍野的眉眼、脸上的线条没怎么变，和记忆中一样漂亮得让人不能轻易接近。 “我早就变了，我现在是个封心锁爱的工作机器！”纪逍野立刻回怼，不过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小孩子拌嘴的幼稚，“你也变了。” 变心了，变成了渣男。 断崖式分手的渣男。 断崖式分手也并不准确，因为他连“分手”这两个字都没说。前一天还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第二天就从纪逍野的世界消失了，彻底失联。 一直到今天。 封拾一没有立刻领会纪逍野说他变了是什么意思，只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盯着纪逍野。 还趁纪逍野不注意，偷偷挪近了几公分的距离。 纪逍野的眼神“唰”一下扫过来，断绝封拾一继续靠近的企图。 封拾一假装无事发生，坐着不动了。 纪逍野这才继续摆弄他的救生绳。 你叫十一？ 人生不如意十之**，我爸妈希望我是例外的一二，所以给我取名拾一。 拾一，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我其实…… 逍野，我们做朋友挺好的，是不是？如果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我会觉得很遗憾。 …… 五年时间足够让记忆一路从3D电影变成短视频片段、彩色照片、黑白复印件，最后一张张失去了颜色、声音的A4纸被装进小盒子里，压到箱底最深处。 但这个人一出现立刻暴力开箱，记忆比拉菲草还难压，飘得脑子里到处都是。 凭什么封拾一可以对五年前的事情绝口不提？纪逍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决定要问个清楚。 “五年前，你为什么……”状似不经意的话还是哽了一下，那两个字纪逍野实在难说出口，“为什么突然分手？” 即便再发现一片新大陆，封拾一的表情也不会比此刻更震惊和意外。“分手？我们？” 纪逍野慢动作一样抬起眼睛，时隔五年再次认认真真地审视封拾一。 眉眼间的压迫感更强了，眉心中间有非常非常浅的一条竖纹，一定经常皱眉。两颊比以前更瘦，下颌线条也更清晰利落。 纪逍野记得大学时候封拾一看起来很温和，现在看起来成熟多了，也更加坚毅。 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戏谑，的的确确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疑惑。 就像他完全不懂纪逍野在说什么。 “逍野，你说我们五年前分手了？”前男友再确认一遍。 纪逍野垂下眼睛。 封拾一深呼吸两次，斟酌着开口：“逍野，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但是我们从来没分过手，因为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五年前是……” “啪！”纪逍野把手里的救生绳往地上用力一扔，截断了封拾一的话。 黑暗、高温，短暂的沉默被无限拉长。 没有分手，因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他是什么意思？装没事还是失忆了？ 纪逍野从领口拉出一根细细的红线，红线上坠了个黄色的平安符。“这个你也不记得吗？我妈妈留给我的两个平安符，我们一人一个。” 大学时就听纪逍野说过小学四年级妈妈过世，平安符是为数不多留给他的东西，这有多重要自不必说。 封拾一慌了神，手足无措，面色更加难看：“抱歉逍野，但是……” 但是什么，不说纪逍野也已经懂了——他忘了，他不知道。 纪逍野非常痛苦，念念不忘的前男友封拾一，把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忘了：“你失忆了？” 但封拾一说出口的话和他的神色一样笃定：“我没有失忆。” 难不成是我失忆了？纪逍野看着封拾一的样子，简直要怀疑自己，但是不可能，他的记忆完整并且连贯，从大学他们认识那天开始到现在，记得清清楚楚。 早知道不该对这个账。 纪逍野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道断崖式分手和失忆哪个更容易接受。 看他的样子不像装的，也就是的确记不得了，失忆了。 五年里纪逍野给封拾一找了无数个像样不像样的理由，亲耳听到时，觉得或许失忆比断崖式分手勉强好接受一点。 勉强，好接受一点，只有一点点。 为什么会失忆，以前的事情他记得多少？要怎么才能恢复记忆？ 以前把封拾一当成断崖式分手的前男友来怨恨——不管纪逍野肯不肯承认，他对封拾一确实有过怨恨——现在看来行不通了，但是失忆也很可恨！ “逍野，有声音。”还不等纪逍野再说什么，封拾一已经拉着他站起了身，面色凝重。 铁门外，丧尸特有的脚步声又传了进来。 不止一个。 封拾一冲着二楼高喊一声：“春立、成实，丧尸来了！” 只需片刻，本就睡得不沉的两个人已经操着家伙冲下楼来。 封拾一握紧电棍，下意识地把纪逍野往自己身后拉：“别怕，有我在。” “我才不怕。”纪逍野也拿起了他的仿真/枪，和封拾一肩并肩站在一起。 戴着拳击手套的白春立拳头对碰几下，克制住了自己的白眼。 这个时候演偶像剧不合适吧？ 两个小手电被一左一右固定在墙上，直对着门口，方便四人看清楚目标。 铁门锁不住，丧尸又力大无比，撞开门只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只几下撞击后铁门已抵挡不住，“砰”地弹开，撞到了墙壁上。 “上！”封拾一发动进攻的号令，四人同时冲向前方，对着丧尸一顿猛攻。 成实力量稍弱，两根电棍朝着丧尸疯狂挥动，匆忙中根本看不清楚打到了哪里。 丧尸的头被电得噼啪作响，但行动却不受影响，反而长大了嘴、两手乱抓，攻击力持续爆表。 “成实，打头！打丧尸的头！”奋力迎敌的纪逍野还不忘战术指导。 “啊！！！脏死了，啊！！！” 那边厢白春立一手一个，不仅要战胜扑上来准备咬人的丧尸，更要战胜自己的洁癖，打一拳叫一声，洪亮的声音响彻八层塔楼。 纪逍野抬脚抵住丧尸腹部，右手用力挥动，仿真/枪的枪托“??”砸在丧尸头上。 “嘭”！ 封拾一及时赶到，两根电棍一起大力砸了过去，正中丧尸太阳穴！ “喝——” 丧尸的喉咙发出绝望的吼叫，僵直的手臂小幅度挥动，指腹划过纪逍野的胳膊。 “去死啊！”纪逍野大叫一声，再一猛击，终于把丧尸的头打飞了出去。 “有没有受伤？！”封拾一冲着纪逍野大声问道。 “没事。” “喂！”白春立被三个丧尸围攻，艰难地先踹开一个，回过头咬牙切齿看着纪逍野和封拾一，“有人为我发声吗？” “我来帮你！”成实挥舞着电棍，赶上来帮白春立二打三。 纪逍野和封拾一走边路，继续战斗。 再次打飞一个丧尸的头，纪逍野几乎被腐臭熏吐。 “逍野小心！”封拾一急奔几步，飞起一脚，踢开了欲从背后袭击纪逍野的丧尸。 纪逍野俯身避开，封拾一正面对上丧尸、左右开弓，几棍子爆了丧尸的头。 激战半小时，二十来个丧尸终于全都尸首分离，死透了。 四个人也几乎力竭，勉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稍微干净些的地方，靠墙坐下。 白春立的拳击手套惨不忍睹，全都沾着又黑又红黏糊糊的玩意儿，她自己实在下不了手，还好有成实帮忙给她解开。 “白姐，”纪逍野呼呼喘气，看白春立的眼神带着几分肃穆，“你怎么这么厉害？” 白春立带着笑意甩甩双手，竖起食指，“伸出拳头来。” 纪逍野看着白春立细瘦的手指，这是什么，服从性测试吗？ 不过他还是伸出拳头对上白春立的手指，瞬间感觉一阵巨力袭来，是他根本撼动不了的力量。 封拾一和成实在旁边了然地看着，显然对此已有所知。 “这是我的异能，千钧之力。”白春立收起神通，“你是异能者吗？” 第3章 Chapter-3 V205年，辐射大规模泄漏，气候发生极端变化，每年只有旱季和雨季两季，且毫无规律变化无常。更骇人的是，目前已检测出全球至少有50%的人在辐射影响下获得了异能。 纪逍野就是异能者之一。 面对白春立的提问，纪逍野坦然承认：“对。” 成实非常感兴趣：“我们也都是异能者，我的异能是让人emo，封哥的异能是痛苦共享。纪哥，你的异能是什么？” 纪逍野大脑飞速转动，只2、3秒后就回答：“我可以跟植物对话。” 对面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为丰富，封拾一锐利的眼神更是几乎要直接穿透纪逍野的伪装。 纪逍野没有说实话。 他真正的异能是可以不吃不睡，但这多少有点反人类反科学，容易被抓去解剖做实验，所以别人问起来，他都是胡诌一个糊弄过去。 “看来，”白春立活动了一下脖子，“打丧尸还得靠我。” “可不是！白姐，下次再遇到丧尸，你一定要保护我！” 纪逍野打蛇随棍上，哄得白春立都笑了起来，连说几次“好说”。 站得离纪逍野最近的封拾一，脸比锅底都黑，可惜没人注意。 “都累了吧，春立和成实继续上楼休息。”封拾一掺着冰碴子声音响起，听起来很不得让白春立和成实立刻消失，把空间还给他和纪逍野。 成实再一次想发扬尊老爱幼的美德，让他的哥哥们上楼休息。 也被封拾一无情驳回。 “你对成实那么凶干什么？”只剩下两个人守在一楼，纪逍野有点不满意，觉得封拾一作为哥哥，对小弟成实的态度确实算不上好。 封拾一昏暗中飞过一个眼刀，但是太快了纪逍野没看清楚。 “你很在乎他？” “啊？”纪逍野满头问号，“什么跟什么？” 封拾一阖上双眼，开启自闭模式。 莫名其妙，五年没见脾气这么大。 纪逍野也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决定不跟前男友说话了。 阳光照进窗户，新的一天开始。 成实一下楼又开始大惊小怪：“天呐纪哥！昨天太黑了没看清，你也太好看了！” 他纪哥还来不及故作谦虚，他封哥已经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塞进了成实嘴里。 “眼睛不用的话就捐了。” 成实压缩饼干塞了满嘴，“呜呜呜”地说不出话。 他封哥是说他眼神不好，还是说他看了不该看的？ 好费解，成熟男人的世界好难理解。 三人小组的头儿封拾一利落地作出新一天的安排：“今天继续找出口，逍野和我们一块儿吧？” 像是预判了纪逍野的反应，封拾一说完之后，头微微低下，一眨不眨地看着纪逍野、眼睫轻颤，可怜巴巴的，就差拽着他的袖子左右晃荡了。 白春立和成实也一脸期盼地看着纪逍野。 “一起吧逍野，我来保护你。”白春立微微笑着，拳头对碰。 纪逍野终于点头：“好。” 根据前两天的经验，白天丧尸活动相对会少一些。 何况现在是四个人一起行动，对上丧尸的胜算也明显增大。 四个人往昨天纪逍野看到灯牌的方向走。 天气太热，走了一个多小时四人已是浑身大汗，拐到一边的树下休息。 成实拼命用手扇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纪哥，你这两天都吃的什么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压缩饼干和面包，面包还坏了，根本不能吃。” 纪逍野顺着他的话编：“哦，我跟你们差不多啊，饼干已经吃完了。” “那你现在饿不饿？”封拾一马上去掏兜里的饼干。 “不想吃，太热了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纪逍野有气无力，看上去真是被高温折磨得难受至极。“你拽我干什么？” 剩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纪逍野说的是谁，但都不约而同把双手摊到面前以示清白。 “那是谁？” 袖子还被拉住，纪逍野往后一看，险些没被吓出个好歹来。 大树背后趴了个人，浑身是血，已经瘦得脱相，眼球像是随时要从眼眶中脱出来，嘴巴一张一阖却说不出话来。身后一道长长的爬行留下的血痕。 他枯瘦的手死命拉住纪逍野的袖子。 四人立刻炸了锅，几乎是跳起来围到那人身边。 纪逍野想扶他起来，却又不知道他浑身的鲜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怕碰到他的伤口。 还是封拾一小心翼翼托着他的后背让他靠在了树上，白春立从自己的束口袋里取出一小瓶纯净水，一点点地喂他喝了几口。 好半晌，那人缓过来一些，能勉勉强强用嘶哑的嗓音说话。 “快、跑……”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那人接着说，“你们……走，这里是……” 那人腹部和胸口剧烈起伏，“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不着急，慢慢说。”纪逍野满头大汗，从白春立手里拿过水瓶，又给那人喂了一小口。 刚进嘴里的水立刻变成鲜红，又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丧尸主题公园。” 那人抬起皮包骨头的手，努力往裤兜里塞，但次次都从大腿边擦过，手又砸到地上。 成实就在那一侧，赶紧帮他把东西掏出来，放进了他的手心。 血红的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玉观音。 “帮我交给，我的妈妈……”那人眼里迸发出最后的点点微光，“武林市，张莹。”接着说了个地址。 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地址又复杂，但是四个人还是都把他的话刻在了心里。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带你出去。”封拾一把那枚玉观音慎重地接过来，放进了包里。 那人艰难地摆动脑袋，长出一口气，随即回光返照一般，自己挺直了腰背往上坐了一点。 “沿着小树林边缘一直走，可以出去。丧尸是、辐射……咳咳咳！千万别回头，一直走。”那人的眼神在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我出不去了，请你们一定要找到我的妈妈。拜托了！” “一定！”纪逍野立刻承诺，“这里是武林市吗？” 那人疲惫地半阖双眼，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四人还等着他有什么要交代，但是等了半晌，他却没有丝毫动静。 胸口没有一丝起伏，嘴角边的血也渐渐干涸。 已经死了。 到这个所谓的丧尸主题公园三天了，第一次眼睁睁看到有人去世，纪逍野心里非常难过，蹲在原地起不来。 “逍野。”封拾一从背后轻轻搂住纪逍野的肩膀，带着他站起来，“走吧，帮他完成心愿。” 纪逍野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靠在封拾一身上。 封拾一把纪逍野搂得更紧：“别难过了。” 好半晌纪逍野才恢复过来，朝四周看了一圈。 只有树叶和树枝。 不用说话，其他三个人都明白了纪逍野想要干什么。 四人合力折了足够多的树枝和树叶，把那个至死都来不及知道身份的年轻人盖了起来。 按照年轻人的提示，沿着小树林边缘一直走，一路行来边上的场景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风里的腐臭味渐渐淡了一些。 应该是通往出口正确的路。 四人心情都很沉重，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走路。 因此很容易就听见了大批丧尸移动的脚步声。 “上树。”封拾一小声提示。 四人轻手轻脚，就近攀到了树上。 好在风帮了他们的忙，没有把活人的气息吹向丧尸，否则只凭他们几个人，绝无可能敌得过这么多的丧尸。 比四个人三天里加起来见过的丧尸还要多，起码上百个，浩浩荡荡穿过树林。 看他们前进的方向，应该也是往出口去了。 “他们跑出去了怎么办？”从树上下来，纪逍野才担忧地问。 封拾一揉了揉眉心，显然也在头痛。 如果这里真是丧尸主题公园，把丧尸关在这里总好过让丧尸逃出去祸害人类。 “去锁住大门，快！”纪逍野话音刚落，已经飞跑起来。 封拾一、白春立和成实紧随其后，早已顾不得有被丧尸发现的风险，全都朝着大门口飞奔。 但晚了一步。 大门早已损坏，根本关不住，丧尸群畅行无阻，已经进入了正常人类生活的环境。 大门口赫然立着纪逍野在高塔上看见的那个灯牌：末世沉浸式体验主题公园。 而丧尸群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地吸引了，一个劲儿往前走，对追到身后的四个大活人毫无所觉，头也没回过。 出了主题公园，四个人也就无法再定向追踪丧尸。 封拾一环顾四周，想到了办法：“出去找地方给手机充电，打市长热线、在网上发布消息，走吧。” 轰隆—— 雷声响起、乌云密布，暴雨顷刻间就下。 走出主题公园门口遮天蔽日的林荫道，只需几秒就被淋得浑身精湿，遍体生寒，大雨直浇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举目望去，城市被大火焚烧殆尽，不远处烧焦的高楼还在暴雨中不住地冒出黑烟。 旱季已过。雨季来临，暴雨浇熄了足以让整个城市成为灰烬的大火，钢筋水泥都抵挡不住的大火。 “这是哪儿？”雷雨天气绝不能躲在树下，纪逍野一边朝最近的建筑物跑一边大声问。 没人回答，也没人知道。 终于站到屋檐下，封拾一冲着一个方向出神，一眼不发。 停下了拧干T恤的动作，纪逍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武林市的地标。 曾经繁华的城市，已被毁坏殆尽，只凭丧尸绝无可能做到。 逃出主题公园不是危机的结束。 而是开始。 第4章 Chapter-4 “丧尸暂时追不到了，先找人，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封拾一捂紧口袋，确定玉观音没有跑丢，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四个人再一次冲进了雨里。 狂奔了不知多久才到达一处商场。此处显示Gate3，这一面没有完全被烧，旁边则已惨不忍睹。 “还好是商场，先找找看有什么东西能用。” 纪逍野抓住T恤下摆，又拧出雨水几斤。 商场里当然已经没人了，四人在一楼保安室找到电棍、强光手电、救生绳和防暴盾牌若干，不过防暴盾牌带着太费劲，最终还是被放弃了。 接着上楼，在体育用品商店收获防水背包四个、拳击手套两副、新运动鞋几双；随后找到服装店换了新衣服，顺便装走一大包备用。 “纪哥，你受伤了？”成实不可思议地看着纪逍野的左手大臂。 这一声惊呼也引起了封拾一和白春立的警觉。 新换的T恤袖子更短，纪逍野一暗红、一鲜红的血痕露了出来。 纪逍野一把捂住胳膊，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回事？！”封拾一急匆匆地去抓纪逍野的手，“是被丧尸抓伤的？！” 万一感染了怎么办？纪逍野也会变成丧尸？ “没事，”纪逍野安慰地冲着三人笑笑，“不小心在树上蹭的。” 见封拾一没有相信，纪逍野拿开手又给他看，“真的没事。” 封拾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纪逍野手上的红痕。 的确，不是血迹，也没有伤口，看起来不像有感染的风险。 封拾一暂时放了一点心。 纪逍野把手臂努力往身后藏，避开封拾一的灼灼目光，带着点商量：“继续去搜索物资吧。” 封拾一这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最重要的是食物、水和药。 没被烧毁的便利店仅剩下空空荡荡的货架，想必早已有人来洗劫过。 四人不抱希望地进了仓库，只找到少量吃的和几瓶饮料，好险还在保质期内，也都打包带走。 出店门前纪逍野地毯式搜索，找到了两包烟和打火机，珍藏进背包。 暴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先留在这里？”白春立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窗外的死城。 这话自然是问封拾一的，他已经有意无意成为了小队的领头儿——纪逍野除外，他是独狼。 “可……” 安全出口的异响打断了封拾一没说完的“可以”。 安静了片刻。 四个人心里想的几乎是同一件事：不是吧，有丧尸？ 面对着可能钻出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安全出口，四人都握住了自己的武器，严阵以待。 “要是丧尸早该出来了吧？新鲜肉/体这么没有诱惑力吗？”纪逍野压低了声音，“喊一声？” 封拾一低低地“嗯”了一声，沉着地冲着安全出口高喊：“什么人？出来！”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商场里。 等了好几分钟，封拾一深吸一口气：“你们站在这里，我去看看。” “等等！”纪逍野活动了两下脖子，“我跟你一起。” 封拾一“砰”地踹开了安全出口的门，木门撞在墙上，发生巨大的声响。 有人！ 一个健壮的男人机警地站在楼梯间，手上空无一物，只抓紧了楼梯扶手。 “你是谁？！”封拾一挡在门口，挡住纪逍野。 那男人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是活人吗？真人？”纪逍野在封拾一背后问。 那男人显然是觉得他问得奇怪，甚至还笑了一下。 “难道是假人？” 这次不用纪逍野对暗号，那人自己先说了。 “我是飞机失事之后侥幸逃生的异能者，一直没遇到过人。你们是本地人？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武林市。”封拾一紧接着问，“你叫什么？” “魏辉。” 和他们一样是飞机失事的受害者，封拾一和纪逍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警惕。 “出去说吧？”纪逍野轻声跟封拾一提议。 等在不远处的白春立和成实见两人竟带了个人回来，都十分意外。 谁也没料到这商场里还有第五个人，活人。 成实显得最高兴：“辉哥和我们一起行动吧，多个人多分力量。” 魏辉自然会应下来，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末世求生，简直是地狱难度。 “那我们接下来……” 话还来不及说完，五人眼前突然亮了—— 仅有六层的商场竟被雷劈中，再一次烧了起来！ 商场待不下去了，还得继续跑。 刚换上干净衣服的纪逍野、封拾一、成实：…… 洁癖的白姐：…… 只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魏辉，主动帮白春立背起大大的背包，振臂一呼。 “快跑家人们！” 五个人在保安室里又幸运地找到几把伞，两两一组撑着伞跑出了商场。 再次踏上不知目的地为何处的旅途。 封拾一竭力把手中的伞往纪逍野那边撑，不想他被雨水淋湿。 纪逍野立刻察觉到了，一根手指抵住伞柄，又把伞推回中间。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纪逍野忍不住感慨，突然又转头看着封拾一，“地址还记得吧。” 封拾一极郑重地点了下头。 “封哥，什么地址？” 魏辉独自一人撑伞，听到他们在说话，很自然地靠了过来加入聊天。 封拾一简单作答：“帮人转交点东西。” “前面有人！”走在最前面的成实突然大喊了一声。 不是错觉，纪逍野也看到前面闪过了一个人影。 只是背影，分不清男女，只能看到留了光头。 “跟上去！”封拾一当机立断，拉着纪逍野就追。 五个人在暴雨里追出老远，直跑进了一片老居民楼，也没再见到那个人。 “刚才真的有人！”成实怕他们不信，又强调了一遍。 封拾一点点头表示相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谨慎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老居民楼生活气息十足，挤满了各种小餐馆、水果店、小超市、洗衣店、手机维修店等等。 也许能找到吃的。 或者来不及逃跑的人。 “先找找看有没有人，或者食物和水。” 封拾一说完，几个人分头行动起来。 如果能找到人当然最好。 至少能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益市现在是什么样子。 纪逍野关系最亲厚的曾老师还在老家益市，他免不了牵挂。 那封拾一呢？ 纪逍野环顾了一下四周，闪进旁边的水果店里，凑近了跟封拾一说话。 “你……你爸爸妈妈现在在哪里，他们还好吗？” 封拾一只是摇头。 飞机坠落后通讯就断了，手机全没了信号，自然也联系不上家里人。 封拾一不是不挂念，但担心也是徒劳。 纪逍野拍了拍封拾一的肩膀：“会没事的。” 眼神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的封拾一终于停了下来，面对着纪逍野很淡很淡地笑了，“你在安慰我吗，逍野？” 纪逍野撇开头，不想说话。 “谢谢。”封拾一追了过去，让他的感谢清清楚楚传到纪逍野耳朵里。 “啊！”纪逍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亮出了几把水果刀。 “刀肯定能用得上，快装进背包里！” 还好不是西瓜刀，否则就这么抽出来也挺吓人。 “我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去想。” 封拾一的回答在纪逍野刻意摆弄水果刀的动作中稍显突兀。 纪逍野果然停了下来，他想或许封拾一还有其他话要说。 “就像找不到你的这五年里，我也只能让自己不要多想。”封拾一果然紧接着又说了句，还缓缓地走到了纪逍野背后。 “逍野，我真的很想……” “纪哥、封哥，你们在吗？”是魏辉。 “在！”纪逍野无奈地冲着门口大声回应。 已经走到了封拾一背后，纪逍野还是心软了，低低地说：“以后再说吧，现在不合适。” “纪哥，这里有东西吗？”魏辉进了水果店的门，抖落伞上的水，“隔壁的面包店里什么都没有，吃的全都变质了。” 纪逍野夸张地叹气：“是吗？我还挺想吃点甜的。” 说罢扯着背包，把水果刀、店里剩下的半包湿巾亮给魏辉看：“只剩这些，都拿了。” “封哥怎么还在店里？”魏辉探头探脑，“封哥，快走啦！” “来了。” 成实和白春立收获也不多。 昨天闲聊时知道了纪逍野是益市人，成实就猜他爱吃辣，把卤味店里剩下的几包香辣调料都搜了出来。 居家生活好男大——纪逍野五星好评。 纪逍野顺势把湿巾给了白春立，洁癖白姐如获至宝，立刻把手擦得干干净净。 “还是没有吃的。”成实略微有点沮丧。 实在是因为这些天就没吃过多少东西，打丧尸、雨中狂奔又耗费了不少体力，商场便利店里找到的那点吃的，最多也就能撑完今天。 不止是成实，其他人也都有些低落。 “这是正常的。”封拾一出来说话了，“世界突然间变了样，所有人都会恐慌。买也好、抢也好，这些显而易见的地方会最先被洗劫一空，这只能说明我们来晚了。” 纪逍野马上帮腔：“说得没错！再找找，总能找到。我不吃饭只抽烟也行，我的口粮分你啊弟！” 成实笑了笑。 “等什么时候能回家了，”纪逍野手搭在成实肩上，“哥请你吃火锅，想吃多少都行。” “你就请他一个人？”白春立故意没好气地瞪着纪逍野。 “都请！白姐饭量大不大？” 白春立也笑了：“不大，只能吃一吨。” 低沉的气氛终于一扫而空。 封拾一默不作声地拉开了成实，纪逍野的手臂空空荡荡耷拉了下来。他暗暗白了封拾一一眼，好不容易活跃了气氛，就这么回报他？ 不过封拾一显然没打算回应纪逍野的白眼。 五个人还试图在居民楼找人，一半以上的房门都开着，一个人也没有。 “遇到火灾，人都逃到哪里去了？”再次面对空空荡荡的住户，纪逍野皱着眉自言自语。 封拾一神神秘秘地从旁边溜过来，塞了个东西到纪逍野手心里。 纪逍野茫茫然地摊开手掌一看：一颗牛奶糖。 他刚才随便跟魏辉搭话说想吃点甜的，结果…… “隔壁小超市只剩了一颗，没人看见，快吃。”封拾一挡住了纪逍野的身影，低声催促。 纪逍野低下头，迅速把奶糖塞进了嘴里。 浓浓的牛奶味、一百分的甜度，放在舌尖连呼出的气都带上了甜味。 偏偏那个偷偷给糖的人还要明知故问：“甜吗？” 纪逍野的脸瞬间爆红，含着糖口齿有些不清：“腻死了！” “那下次给成实？” 纪逍野“咔嚓”、“咔嚓”咬碎了牛奶糖，自己闷着头往外走，不打算再理封拾一。 天色渐晚，必须要考虑晚上住哪儿的问题了。 居民区附近有个执勤岗亭，地方还算宽敞、门也可以上锁，有桌椅、大衣和小半桶饮用水，只是没有床。 但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 今天的所有战利品就是便利店的几袋饼干、几瓶饮料、几包零食，和在炒货店搜到的坚果。 纪逍野还没有暴露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特殊异能，分晚饭时，象征性地拿了几颗坚果。 “丧尸太恶心了，我到现在都没胃口，吃点坚果就行。”随后把珍藏在防水登山包里的烟拿出来，“介意我抽根烟吗，家人们？” 他的家人们纷纷表示不介意。 不过封拾一还是很担心。纪逍野本身就瘦，还不愿意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了？ 他是想把食物让给其他人，封拾一能猜得到。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住在居民楼里？反正大门开着，也没人了。”魏辉发出灵魂提问。 咬饼干的声音瞬间停了。 对啊，为什么？他们不吃不拿，只是住一晚，好像也不算太大的罪过？ 不过住人家里总觉得不太好。 “明天再说吧。”封拾一自己拿一小袋饼干，继续吃。 “晚上守夜分配一下，”简单的晚餐过后，领头儿继续高效安排工作，“我和逍野一组，魏辉和成实一组，每组四小时。白姐今天不用值班，好好休息吧。” 白春立把护手绷带解了下来，叠好放进背包，“我可以值夜，不用照顾我。” “白姐！他说的是今天你不用值班，明天晚上你一个人值班八小时哈，必须养精蓄锐。”纪逍野抽着烟，在一边插科打诨。 白春立差点想给纪逍野一拳，最终被拦了下来。 夜深了，雨也小了。 纪逍野和封拾一一起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其余三人把大衣铺在地上，已经睡了。 武林市的发展一直很好，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新一线城市。 但是现在，城市里连一盏亮着的灯都看不见。 “你睡一会儿？我不困，一个人盯着就行。”纪逍野声音极低。 封拾一摇了摇头，又想到黑暗里他看不见。“不用，我也睡不着。你饿不饿？” “不饿，”纪逍野晚上注意到封拾一没把饼干吃完，一小袋饼干他大概也只吃了一半，“饼干你自己吃。” 封拾一无声地笑了一下，没被纪逍野发现。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四个小时其实不难熬，如果不是必须在全然黑暗又潮湿的环境里坐在**的办公桌上、如果不是怕吵到同伴睡觉连话也不能说的话。 “好像有人。”封拾一轻轻碰了碰纪逍野的手臂。 渐弱的雨声里，传来了极难辨认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