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不如刷题》 第1章 第 1 章 “我眼中的不是人间,而是血肉组成的尸体。” 黑湖大学旁边有一条商业街,越是到晚上人越多。比如沉醉夜生活的大学生、附近居住的潮流男女,他们被白天的学业、工作剥夺了时间,只有在夜间肆意挥霍之时,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一间咖啡厅角落。 一个面色惨白的青年男子,看起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带着黑框眼睛,眉目间显得局促和不安:“……那我这个钱,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另一个西装革履律师模样的人叹了口气,道:“胡老师,我们还是建议你报警。” “不、不能报警……不能报警……”他更加局促。 周围几个女生经过,惊讶地打了声招呼:“胡老师晚上好,这么晚您还没回家啊?” 胡明志好像被开水烫了一下,连忙站了起来,道:“谢谢您……谢谢您的意见……我再考虑、我再考虑……” 律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强调道:“总之,我们这边的意见还是建议您尽快报警处理。” “嗯嗯……知道了……” 胡明志结了帐,正要推门出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人,他连忙道歉,伸手想去扶住对方:“对不起、对不起……” “无事。”被撞的人轻轻躲开他的触碰,顿了顿,淡淡道:“你要小心。” 来人散发出一种诡异又好闻的香味。 那人食指在眼角上揉了揉,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只是随意一个动作。 “是是是我小心,对不起,对不起。”胡明志撞到了人,更加惊慌失措,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逃一般地离开了。 “胡老师真奇怪……” 身后几个女生低声讨论道。 “但是他平时就不怎么说话的样子,可能是压力太大吧……” “是吧。” “他是你们的老师吗?” 女生们本来正在交头接耳,突然听到一个格外好听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山间幽林的清泉,声不算大,却无端让人不由自主地有种必须回答的压迫感。 “啊、是的,我们都是黑湖大学的学生,他是我们的老师,之前给我们上过专业课的。” 女生们一抬头,看到问话的也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很瘦、也很高,头发很长很长,穿着一身普通的黑风衣,脖子上不知为何拿绷带缠了几圈,像是受过伤。 女人看人的眼神有点淡淡的,不知是不是错觉,神色中还有一股目中无人的睥睨感。 按理来说,这人语气这么生硬,她们不应该回答的,但面对这人,女生们就忍不住气短,一时什么都交代了。 “嗯,我知道了。” 那女人问完话,淡淡点点头,走向吧台取了一杯茉莉花茶,就转身离开店面。 只是经过几个女生时,女人别在胸口的工作牌展示了她的身份。 黑湖附中高二七班班主任——闻人昭。 “原来是对面附中的老师啊……可能是把胡老师当作什么坏人了,所以才关心我们?”几个女生嘟囔道。 “应该是吧,这两天附中在模拟考试呢,所以附中老师们也都带着工作证到处巡逻。” “附中的老师听说都很严格,要求还特别多。” “我们快走吧。” 闻人昭拿起手中茉莉花茶的杯子,站在街边,慢慢喝了几口。 商业街向前走,拐两步路就是紫薇大厦,紫薇大厦是一栋商业楼盘,后来黑湖大学买下这栋大楼,给校内几个研究所用来办公。 再往西就是鼎鼎大名的黑湖大学,过一条马路,就是附属中学了。 闻人昭正是附中的老师。 闻人昭的身影在灯红柳绿的闹市街头忽隐忽现,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垃圾桶上多了一个茉莉花茶的空纸杯子,人却不见踪影了。 二十层的紫薇大厦楼顶却多了一个人影,那人仿佛空中的飘絮,一直在楼顶飘荡。 “我眼中的不是人间,而是血肉组成的尸体。盘古大神这样说道,然后果决举起斧头砍向自己的脖子。《神话新编》第一卷到此结束,欢迎观众朋友们的收听,敬请期待下一卷。” 祁山笑眯着眼睛,打着瞌睡,耳机里传来最近正在热播的有声小说的播讲声。不得不说,播讲人声音浑厚,语气波澜不惊,十分催眠,特别适合上水课睡觉时候听。 “祁山笑!”从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声音。 “祁山笑!!” “喂喂……阿笑,阿笑,快醒来!”身边的学习委员白鹿原实在受不了了,一脚踢向了祁山笑的凳子。 祁山笑这才如梦初醒,立刻站了起来,答道:“到!老师!我到了。” “哈哈哈——”全班一阵哄笑。 “没点名呢……”白鹿原崩溃地捂住脸。 祁山笑冷静了一下,抬起头,只见思修课老师——有笑面虎之称的赵老师皮笑肉不笑道:“哟,梦里还记挂着点名呢,那我不得点你一下,遂了你的意了?” 祁山笑立刻笑了:“谁让老师您讲的太好了,我梦里都是您的声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看我今晚一定能继续梦到您。” 笑面虎打了个寒颤,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那你说说看你梦到我讲什么了?” “讲传统神话呀,神话是时代的映射,不同的时代会诞生不同的神话。”祁山笑笑嘻嘻道。 哟,这小子居然真的听课了。 “你坐下吧,不过今晚可千万别梦到我。” 班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祁山笑优雅一鞠躬:“得令,谢谢老师~” 笑面虎摆摆手,让他坐下。 祁山笑是闻名的好学生,成绩好、绩点高、学生活动积极,听说一进校就在大学生创新科技作品竞赛上拿了个全国特等奖。这种好学生,哪怕是他这种公共课老师也是听过名字的,自然不会和祁山笑过不去。 而且这孩子总是一脸兴高采烈,形貌湛然,顾盼神飞的模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谁又会真的责怪这样一个好看得过分的好学生呢? 下课后,祁山笑把书包往背后随意一挂,打了个哈切,眼泪从红色瞳孔中流出。 白鹿原本来还担心他的状态,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过去:“……说了多少遍了,低调点,你就非得带你这个红色美瞳不行吗?救救你的中二病吧!” “诶,我中二的年纪中二病又怎么了?人不中二枉少年好吧。”祁山笑瞥了白鹿原一眼。 又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白鹿原被这样一双眼睛一看,火气也一下子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道:“让你低调,是因为你知道的,咱们可是……” 话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紧接着传来一阵爆裂的尖叫声。 祁山笑神色一敛,猛得回头。 “出什么事了?!”白鹿原也是一惊,他正想去抓住祁山笑,可身边哪里还有祁山笑的影子?! 紫薇大厦楼下躺着一具碎裂的尸体,那人脑浆喷洒一地,血液甚至飞溅到街对面的咖啡店门口,有一滴血,落在了垃圾桶上的茉莉花茶的纸杯盖上,留下淡红色的水迹。 旁边经过的几个学生吓瘫在地,几个路过的女生尖叫起来。 对面正是黑湖附中的第三次模拟考试,原本一群家长正焦心地等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制造一点声响耽误自家孩子的模拟考。 可马路对面大学这边喧杂的声响实在让他们恼怒起来。 家长成群结队冲向马路这头,一个领头的中年男性大喊着:“你们能不能安静点?知不知道附中这边考试?影响了我女儿的成绩,谁负责?” “有、有人跳楼……”一个吓傻的大学生颤颤巍巍道。 “跳楼?”那些家长一听,更加愤怒起来,“有没有公德心啊?在附中考试这天一大早的跳楼?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就是说,想死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死,非要死在闹市里给别人添麻烦?” “跳楼的还是个老师?都当老师了还这么没公德心,垃圾湖大,我儿子绝不会上你们学校——呕——”这些家长推开人群,看到一地脑浆,立刻吐了出来。 祁山笑来到现场,皱了皱眉,立刻对四周保安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把现场封锁,人群疏散,然后赶快报警吗?!” 这些学校保安才如梦初醒地行动起来。 “天啊……”气喘吁吁地赶来的白鹿原见这么惨烈的景象惊呆了,他忽然惊讶道,“这是胡明志老师!” 祁山笑皱眉:“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你忘了,去年你突发奇想非要参加什么创新大赛,预算书又不会写,我去经管院跑了几天找了一堆老师都说忙,只有这个新入职的讲师胡明志老师很热心地指导了,还帮我们把预算书草稿都好好修改了一遍……他怎么会这么突然跳楼……” 祁山笑这才想起来,神色逐渐冷峻下来。 “但跳楼自杀……我们也只能报警,等警察的调查结果了……”白鹿原叹息道,眼眶微微湿润。 “不对,你在这等着。”祁山笑一步跃上,直接进入紫薇大厦里。 “喂!阿笑,你又要干什么?!” 紫薇大厦顶楼,一股诡异气氛笼罩。 一个身穿黑风衣的瘦高人影,正站在胡明志跳楼的地方,向远处眺望。 “哼,黑湖市真是太平太久了,什么邪魔都敢在这里作恶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黑风衣人转身,就看到一个长相俊美的大学生,她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这才是我该问的话吧?”祁山笑收敛笑容。 “在我这双眼睛之下——” “任何妖魔,都无所遁形。” 祁山笑用手在眼睛上一抹,那红色瞳孔立刻变得如鲜血一般惨艳。 他一步向前,厉声喝道 “你身披人皮,行迹鬼祟。” “我,驱魔师协会第五地境干涉组驱魔师祁山笑——” “现以危害公共安全、涉嫌杀人罪,要求你和我走一趟,请你配合调查。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在案!” 祁山笑拉下外套的拉链,脖子上挂着的驱魔师工牌随风飘出,证件上一只红色的眼睛似乎在记录一切。 “噢,那我只有一句话。”那人慢条斯理说道。 祁山笑红色眼瞳视觉下,站在楼台的那人一身磅礴邪气,诡异的黑气快要淹没整个黑湖大学。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祁山笑内心越来越沉。 闻人昭玩味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带走我?” 开文大吉,希望读者朋友可以多多支持,我会努力写的[害羞] 在黑湖市,只有佩戴工牌的驱魔师,才被官方认定为“公共安全干涉者”,拥有当场封锁现场并逮捕嫌疑犯的执法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闻人昭惊天反问,祁山笑不言不语,抬手一击,驱魔术士上手,双手结成六芒星大阵,手臂上的六芒星印记如同枪弹一般飞射而出,直冲闻人昭要害。 闻人昭却半点未动,微微眨了眨眼,那些六芒星就如同陷落在泥沼里的旅人一般,柔软地坠落下来。 而祁山笑没有露出惊诧的神色,他手指向下一点,那些软软坠落的六芒星便随之在地上打了个滚,倏然半点金光乍起,形成一片耀眼的六芒星大阵。 闻人昭这才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哦,有意思。” 祁山笑冷冷一笑,道:“哼,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 紫薇大厦外的几株银杏树仿佛听到命令一般,树叶随风而动,狂风卷起一大片银杏叶子来到楼顶,与地上的六芒星大阵相呼应形成,形成金黄色的结界,将闻人昭笼罩其中。 闻人昭抬头看了眼这金黄色的六芒星大阵,不言不语,仿佛在细细打量,又好像在回想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吧。”祁山笑拍了拍手,神色一凛,“或者你更希望跟我回驱魔师协会再交代。” 闻人昭的目光落在祁山笑的脸上。 祁山笑顿感被人用X激光射线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 “小朋友。”闻人昭温和说道,语气里竟无端带有一丝亲昵,“我现在还不想跟你回去。” “你说什么——” 祁山笑话音未落,面前一股磅礴邪气扑面袭来。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驱魔牢笼,就像塑料一般被从内而外地彻底折碎了。空气似乎都嗡鸣起来,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缩卷成一团,彻底臣服在闻人昭的脚下。 祁山笑愣住了。 自打他成为驱魔协会的正式驱魔师以来,经历了少说几百场战斗,也见过无数邪魔歪道。但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和对方的差距是如此的大。 到目前为止,闻人昭没有出手,甚至一步都没有挪动。 两人之间不是一般等级的差距,是量级的差距,是次元的差距,这是降维打击。 祁山笑一丝冷汗落下,忍不住苦笑,小小黑湖市何德何能迎来了此等邪魔大神的大驾光临,他一介普通驱魔师根本无法抵抗。 “没发现吗?”闻人昭淡淡一笑,“如果这一切真是我做的,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祁山笑不否认,别说是他了,以面前这个邪魔的能力,只要随便动动手,整个黑湖市立马天地倒悬,毁于一旦。 换句话说,她这样能力的邪魔根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和自己一个小小驱魔师好好聊天——那可真是给自己脸了, “那好,假设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你来这里做什么?”祁山笑问道。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你也是来调查的,为什么?” “我需要跟你解释吗?” 祁山笑举起右手,轻轻一勾,那些六芒星的碎片立刻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他的手臂上。 “好吧,现在我们和平相处,这位——” 祁山笑举起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态,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仔细端详眼前的这个女人,那女人一身黑风衣,脖子上的绷带随风飘扬,神情淡漠,双眼像失焦一般。 当然,最令人无法忽视的就是她浑身散发的浩荡邪气。 “唔……这位大魔王姐姐。”祁山笑只得这么称呼她,“既然这不是你做的,那我能不能请你协助调查?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呵。”闻人昭轻轻一笑,“那我也只有一句话——” “什么?!” “眼见未必为实。” 话音未落,闻人昭的身影就如同雾气一般消散在楼顶之上。 祁山笑刚想追,又不知道追去哪里。他赶快打开驱魔师工牌上的红眼记录仪,想找出方才记录的一切,却愕然——驱魔师协会发给他们的工作记录仪上竟然完全没有刚刚那个大魔王姐姐的身影! 记录仪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 她到底是谁…… 祁山笑心中千回百转。 首先,此人应该确实不是胡老师事件的凶手,但似她这样的大神出现黑湖市,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难以想象的诡事。 祁山笑轻捂自己的心口,方才战斗中一时忘了害怕,此刻才后知后觉得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喂,阿笑,阿笑!你没事吧?”白鹿原着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见祁山笑没下来,白鹿原也跑上楼顶。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白鹿原关心地问,“你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呢。” 祁山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整理了一下刚才的思路,这才摇了摇头。 他隐匿了大魔王姐姐的事,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误判而将事情卷入到更复杂的漩涡,思及此,祁山笑露出惯常的笑容,道:“我上来看看,没想到满地都是邪气,胡老师的死应该不是自杀、意外,也不是人为,很可能要移交我们驱魔师协会来处理。” 毕竟楼顶依然魔气汹涌,必须移交驱魔师协会。 没想到白鹿原闻言瞪大眼睛。 祁山笑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白鹿原一脸茫然:“什么……邪气?这里哪里有邪气?” 祁山笑愕然。 黑湖大学以交通基建、航天航空闻名,其中有几个王牌学院,比如交通学院。 交通学院坐落于黑湖大学一进南门正对的方位,四平八稳地镇在学校中心,拾梯而上就能见到的巍峨建筑,常常被人戏称为“上学仿佛上朝”。 祁山笑来到交通学院,进入学院后拐到西侧电梯口,按一下电梯,电梯按理说最底层就是地下停车场,但真到了地下二层,祁山笑又把自己的驱魔师工作证拿出来刷了一下,电梯“哐当”一声继续向更下一层移动。 等电梯打开时,映入眼帘的是“桥梁道路设计系”这几个烫金大字的门牌,但等祁山笑走过去之后,门牌上的这几个字就变成了“驱魔师协会第五地境干涉组”。 白鹿原小声嘟囔道:“咱有必要把自己的驱魔师协会隐藏在学校里吗?还让所有驱魔师都得跑来上大学。隔壁组那人都多大了,胡子一大把了来上大学,这说的过去吗?” 祁山笑乐呵一笑,道:“诶,争当新青年。我们驱魔师也是新时代的储备力量,来接受大学教育,不当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理所当为嘛。” “呵呵,你要是真能这么想就实在太好了。”隔间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系主任好!”祁山笑手指并拢,在额头边潇洒地敬了个礼。 “方组长好!”白鹿原朝着祁山笑翻了一个白眼,连忙纠正称谓。 方时寒是黑湖大学交通学院桥梁道路设计系的系主任,当然他的真实身份是驱魔师协会第五地境干涉组组长,分管黑湖片区的所有驱魔师。 “今早的事件交由警方处理了,初步排除他杀,定性为自杀,具体情况还在排查,但目前来说无法申请移交给驱魔协会。” “为什么?”祁山笑皱眉道。 “没有发现任何能量异动,至少驱魔协会的监测仪什么也没察觉到。目前唯一能证明这是超自然现象的只有你的感受,阿笑,你要知道‘感受’是不能当作证据,协会有协会的章程。非必要不要暴露于人前,更要少与人打交道。”方时寒语重心长道,“除非,你能证明什么。” “我……” 要说出大魔王姐姐的事吗? 祁山笑有些犹豫,驱魔协会的监测仪都没有察觉到任何能量移动,白鹿原也没有看到任何魔气,不管是大魔王还是魔气,都仿佛只有祁山笑一个人的幻觉。 方时寒话锋一转,又道:“当然,你想调查也无不可。” 祁山笑一愣:“系主任,我可以吗?” “叫我方组长。没什么不可以,只要你不借用协会的力量,你自己想要申请调查,当然没什么问题。” “得令,系主任!麻烦您给我申请一个调查令,七天之内,我必有进展!”祁山笑神采飞扬,恨不得给方时寒一鞠躬二鞠躬。 “都说了在协会里叫我方组长——” 祁山笑的私人调查从胡明志的相关师生关系圈开始。 “你说小胡啊,小胡呢是个好同志,年轻、有干劲,什么活交给他他都干,从来不推三阻四。不管是开会,还是写材料,或者替人代课,没有不应允的……这么好的年轻人怎么跳楼了呢,学院都很惋惜啊。” “胡老师人很好的,平时问他问题都很快回复,请他做指导老师也都答应的很快。我们还说这学期教评给他打高分呢。” “胡老师一般都在学校食堂吃饭,偶尔去商业街吃,不过昨天晚上我们好像在商业街见过他。” “商业街?”祁山笑眉头一皱,“紫薇大厦对面那个吗?昨晚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倒也没有,感觉和平时的样子差不多。”一个女生努力回忆着,“只是昨天有人向我们打听过胡老师。” “谁?” “嗯,对面附中的一个女老师……我记得她的胸牌写的名字是……好像是……” “闻人昭,对,就是这个名字。” 黑湖大学交通学院地下那间写着“桥梁道路设计系”的密室,正是驱魔师协会第五地境干涉组的真正所在——只有像祁山笑等受过训练持证上岗的驱魔师,才能发现这座校园与邪异世界只隔一层薄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祁山笑当然知道对面的附中,毕竟他们的大学还没对面附中知名。 黑湖附中坐拥整个中部地区的好学生,在这个附中毕业的学生最差的那一拨,才会选择到对面的黑湖大学去——尽管黑湖大学已经是重点本科了。 附中的老师人皆眼高于顶,毕竟如果你说你是黑湖大学的老师,别人不一定高看你一眼,但如果说是湖大附中的老师,别人一定战术后仰以示尊重。 甚至黑湖大学有时候和一些机关要员去谈项目,项目里都有不成文的潜规则:要员的子女要到附中去上学。 因此,湖大附中的老师可以免费进入黑湖大学食堂就餐,但黑湖大学的师生除非事先写了申请书并拿到准入证,否则都不得进入附中——附中的安保比省政府还严格。 但这一切都难不倒祁山笑。 祁山笑拿出一包坚果,丢进嘴里,他的脊背舒展地靠着树枝,缓缓调整了一下姿态,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 祁山笑已经在这棵参天大树里躺很久了。 这株银杏树坐落在附中旁边,因枝叶巨大而闻名,它的大部分枝干伸展到附中上空,将大半个教学楼包围,形成一座奇观。 祁山笑就躺在这银杏树之中。 “嗯,还好我爱穿黄衣,有效隐蔽,Lucky!” 祁山笑总是穿着黄色连帽卫衣,再套一件外套,和银杏树完美融合在一起。 他的目光锐利地穿过树叶,来到某层教学楼的教室里。 那是一间安静的课堂,女老师正站在讲台前讲解。她穿着黑风衣,身形瘦高,行动起来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柔弱感。 “喂喂,演什么啊大魔王姐姐,昨天的气势呢?”祁山笑眼睛微微眯起来,审视起目光中的人。 没想到学生口中昨晚和胡明志冲撞的“闻人昭”老师,竟然就是昨天紫薇大厦楼顶的大魔王姐姐! ——好吧,至少现在知道她的名字了。 如果按照她所陈述,她并非凶手,只是一样前来调查的,难道是昨晚和胡明志老师冲撞时,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人……这个魔……到底为什么要跑人类社会当一个高中老师啊? 祁山笑内心思忖。 祁山笑眉头紧蹙,反正目前他也没有什么消息,只能再和这位大魔王姐姐交涉看看了。 正当祁山笑准备跳下树时,却见教学楼顶楼一个女生正晃晃悠悠、神情恍惚地走向顶楼边缘,几乎没有多少犹豫,那女孩就跳了下去。 “卧槽!”祁山笑忍不住低声咒骂。 最近这是怎么了?胡老师也跳,高中生也跳,跳楼大优惠是吗?跳一个八折,跳两个半价? “降魔令,去!”祁山笑左手结印,右手手臂的六芒星印记随即金灿灿地雀跃飞去。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那狂风将女孩轻轻托了起来,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那六芒星一见到这阵风,立刻扭头一路狂奔回到祁山笑的手臂上。 “怎么回事?!” 祁山笑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立刻跳下银杏树。 正要加速冲去那女孩身旁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 闻人昭一身黑风衣背对着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拦着他的去路:“没经允许,擅进附中,大学生,你想写检查吗?” 祁山笑愣了一下,没错,他是翻墙爬树进来的。 虽然他认为这是驱魔师正常查案——但这个理由根本不可能说出来,驱魔师有义务尽可能隐蔽行踪,不出现在普通人面前。 那他只能拿出另一个身份——对面大学道桥系的大学生。 ……那确实是要老实写检查的。 “那她——” 祁山笑担忧地看向跳楼的女生,可能是刚刚那阵狂风呼啸而过,很多教室都有人起身关窗户,一下子看到风中坠落的身影,都纷纷惊叫地冲下楼围了过去。 “有人跳楼了!有学生跳楼了!” “快叫救护车——” “还好还好、刚刚刮了一阵怪风,她竟然没什么事……” 不过一会,一群人就拿来担架,把那个昏迷的女孩抬走了。 “放心吧,大学生,她无事。” 听到闻人昭这么说,祁山笑不禁一愣:“……昨天叫我小朋友,今天叫我大学生,我有名字——我叫祁山笑。” “哦?祁山?那可是古战争,据说是人皇征战九州时势控攻守的要冲之地,‘祁山’焉能‘笑’?”闻人昭回过头,竟露出一丝微笑。 这笑容可把祁山笑看得莫名其妙,怎、怎么了? 祁山笑干巴巴道:“我一个现代人,起个名字还要忌讳什么几千、几万年前的哪个皇帝吗?都新时代了,您这大魔王都跑来高中教历史走进新社会了,我还要搞什么封建避讳吗?” “呵。”闻人昭笑意更甚。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么巧好地出现在各种案发现场? 见她心情仿佛不错,祁山笑立刻得寸进尺,换了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闻人老师……我们聊聊?”祁山笑试探道。 附中教学楼是一栋七层楼高的大厦,据说以前是准备盖一栋商业楼,结果附中财大气粗直接买下了这栋商业楼,把高中部迁了过来。 闻人昭把他带到了七层角落的一间空教室,教室里堆满了器材,看起来是间暂时闲置的教室。 “我直接问了吧,闻人老师,今天这个跳楼的女孩和昨天跳楼的胡老师之间有关系吗?”祁山笑单刀直入问道。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 “怎么讲?”祁山笑虚心求教。 闻人昭没有回答这个回答,而是岔开了新的话题:“这两天,附中开了一个会,说是这半年来黑湖市中小学跳楼人数异常。” 跳楼还分正常异常的? 祁山笑正想吐槽,又不由得顿住。 按理说任何数据、或者说数学都是有规律的,就像一个班级,无论用什么分班方式进行划分,最终班级学生的成绩都会形成正态分布的趋势,如果不是正态分布,那一定有人为干扰的因素。 这就是为什么,学校都会要求教师分析期末成绩,写总结、做汇报,看成绩是否正态分布,用来检查老师在给分的过程中是否进行了人为干预。 “换句话说,跳楼也有跳楼的规律,‘异常’就是人为干预的印证。”祁山笑方才明白,“刚刚那个女孩是附中的第一例吗?” “据我所知,是今年的第二例,之前我不了解。”闻人昭淡淡道。 “据您所知是什么意思啊。”祁山笑不解道,“您不是主业魔王,副业兼职这所附中的历史老师吗?为什么只知道今年的数据?” 闻人昭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揉了揉右眼眶:“可能因为我只有这具身体的这半年以来的记忆吧。” “!”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接炸得祁山笑如同猫一般,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这具身体……不是您的?” 闻人昭修长的手指从眼眶滑落到脖子上,解开脖子上的绷带。 脖子像是被谁用针随意缝制,将头和躯体勉强连接在一起。 祁山笑看得头皮发麻,而眼前这个“人”却依然语气淡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这具身体的主人才是今年第一个跳楼的案例,她坠落的时候脖子被铁丝网割断了——哦,对了,她是过年前跳楼的,是不是应该算在去年的案例里?” 闻人昭轻描淡写道。 “您……”祁山笑艰难道,“是借尸还魂啊?” “可以这么说。” “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祁山笑实在忍不住了,“……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吗?” 借尸还魂,意思是这个魔是用了人的尸体复生……不是,一般邪魔会这样用人的肉身活着吗?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不被期待的人。”闻人昭还是语气淡淡的。 祁山笑却有点受不了了,哪来的谜语人啊。 “你放心吧,我不会用这具身体做什么,不然也不会继续代替身体的主人当历史老师了。”闻人昭几乎可以说是笑吟吟地接道,“你可以不必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浪费时间,不如专注眼前。” “算了,我暂时不想纠结这一点。”祁山笑有点无力道,“胡老师的死究竟是自杀、人为还是非自然因素?那个女孩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以及您、您的这具身体,这三者有关系吗?” 祁山笑感觉自己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问号。 “嗯,查了不就知道了?” “这么说您愿意和我一起去查?要和我组成黑湖反跳楼联盟吗?” 能有这么强大的……呃……魔王同行,祁山笑感觉自己的人身安全很有保障,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人,祁山笑不能放着不管。两人组队一起调查,就可以把对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动,祁山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她肆意妄为。 “那我们就一起出动?”祁山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们要先去胡老师的停尸间吗?” “不……”闻人昭道,“先去找那个女孩吧。” 祁山笑并非没见过借尸还魂的邪魔,但他总没见过借尸还魂后老实去当高中老师的邪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谢晓晴躺在床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正在急促地呼吸。 旁边护士轻轻抬起她的手臂,抽了一针动脉血。 急诊室外,一个女声高声叫嚷着:“我女儿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突然跳楼?她怎么又突然说不出话了?” 另一个男声则问:“她到底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就让她回去上课,她下学期就高三了,正是关键时刻……” “家长,你们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还是请你们先耐心等一下查血的结果。” 护士仿佛是司空见惯,波澜不惊地阻止了这对夫妻的叫嚷。 片刻后,谢晓晴渐渐恢复意识,缓缓坐起。护士此时走来,拿着检查结果,简洁地说:“没什么大问题,器质性病变没有,只有些许呼吸性碱中毒,放松点,不要呼吸太急,其他的没问题,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吧。” 那门口的夫妻一听这话,顿时怒上心头,男的走上前一巴掌甩到了谢晓晴脸上,立刻在女孩的脸上留下了火辣辣的巴掌印子。 “你就装病不去上学吧!和别人学什么跳楼,怎么没摔死你?别人高中都能坚持下去,考出好成绩,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就你坚持不下去?!” 谢晓晴抿着嘴一言不发,其他医护人员见状,纷纷劝说着把这对夫妻给拉了出去,随即带上了门。 谢晓晴又缓缓躺下,取下鼻子上的吸氧管,过了一会,默默流下眼泪。 站在窗外看完一切的祁山笑紧紧皱着眉头:“……我就不明白了,女儿都这样了还满口上学上学的,这回是庆幸跳楼没死,下回真死了是不是哭天抢地啊?” “父母呀……”闻人昭站在一旁,发出轻轻的叹息,“你听过‘子女是父母的冤债’这句话吗?” “啊?听是听过,但这句话不是父母用来PUA子女,让子女产生愧疚,然后无条件服从的话术吗?怎么,您这种魔王也姓这套PUA话术?”祁山笑不解地问道。 “这句话是被人篡改过的。” “篡改?什么意思?那本来的说法是什么?” “是——”闻人昭笑吟吟道,“‘父母是子女的冤债’。” 闻人昭垂眸,继续道:“佛家讲六道轮回,是生灭法,因而人的一生就是来偿还冤债的,前世欠了他人,今生就要无怨无悔、结草衔环。可是一个失去前世记忆的人,要怎么才能对自己的债主无怨无悔、任打任骂呢?那不只有一种方式了。” “……投生成债主的子女,您是这个意思吧。”祁山笑接着说道。 祁山笑其实很羡慕别人有父母,毕竟他没有。 他很小的时候,作为驱魔师的父母就在某次战斗中牺牲了,后来他一路被驱魔师协会收养长大,辗转在不同的收养家庭,他体会不到子女与父母之间所谓的冤债关系。 因为,他甚至没有机会体会。 “然也,虽然你们人自己编造了‘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的话语,但真相与之相反,乃是‘天下没有不爱父母的子女’。如果被父母责打,当然是自己错了;如果没有满足父母的期待,当然是自己错了。父母是没有错的,那错的只能是自己了。前世欠下冤债,今生就给人当子做女来还债,无法消解灵魂的痛苦,那就消灭自己的肉身,从而得到灵魂的解脱。” 闻人昭装模作样了伸出左手做了个拈花印:“阿弥陀佛,真是我佛慈悲啊。” 闻人昭的话语里带着无穷无尽对入道轮回的讽刺,她难得会表露出这么明显的嫌恶的情绪,这反而让祁山笑反而升起了好奇心。 “你们魔王还挺有同情心的,这是当老师的责任感吗?”祁山笑挑眉道,“从你的话里,其实我能听出来,你很同情她。” 祁山笑的目光也落到女孩脸上。 ……不对。 祁山笑揉揉眼睛。 他这是看错了吗? 谢晓晴身上的血管颜色怎么如此鲜明,活像一根根粗壮的红线!这些红线还散发着诡异的黑气! “你看到了。” 闻人昭仿佛已经知道了一切。 祁山笑已经懒得去想这魔王是不是拿了剧本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现在愕然的是,之前在窗外看的时候误以为这女孩应该是因为压力、抑郁导致跳楼,以及现在的过呼吸症状,她需要的是心理干预,不属于驱魔师的业务范畴,但现在她怎么一副中了什么诅咒的样子啊?而且这个黑色邪气极其像昨日紫薇大厦楼顶上大魔王身后的黑气,难道……?! “昨天紫薇大厦头顶的邪气根本不是你的?!” 看到闻人昭宛若赞许的目光,祁山笑眉头一皱,“难道邪气其实是胡老师留下来的?胡老师跳楼后死亡,那些邪气无法再支配他,就留在了紫薇大厦楼顶,这时你在楼顶刚巧被我看到,我就误以为那些邪气是你的了?!” 看到闻人昭的目光,祁山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只有他能看到楼顶的邪气了,甚至祁山笑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小女孩身上的邪气估计也只能自己看见。 如果别的驱魔师能看见,或者被驱魔师协会的监测仪察觉了,哪还能轮得到他这种初级职级的驱魔师在这处理问题? “现在怎么办?”祁山笑迫不及待地问。 女孩身上红线一般的血管正在狠狠吸食她的生命力。 祁山笑从未接触过这样的“邪魔”。 他们驱魔师所驱的都是“外物”,就算有魔占据人的身体,驱魔师教科书教会他们的是想办法分离人和魔,再行驱除。 可眼前的邪气明显来自于女孩的血管,是内生的魔,如何将一个人和她的血管分离? 这完全超过了驱魔教科书的教材范畴。 考题超纲啊! 祁山笑立刻求助大魔王。 闻人昭倒觉得有趣:“哦,你不再纠结一会?” “不了。”祁山笑果断道,“比起纠结过去的误判,我现在更在乎这个女孩——我该怎么才能帮助她?” 闻人昭微微带着些赞许地点点头,道:“这好办。” 她手指一抬,一阵黑雾弥漫,那女孩就昏睡过去了。 祁山笑:“……” 您的技能特效能不能不要这么反派?就不能是《新白娘子传奇》那种粉红色花朵特效吗?! “现在呢?”祁山笑问。 两人走到床边,观察昏睡的女孩。 闻人昭伸出手压住一条跃动的血管,没过几秒,突然雷霆厉掌,狠狠击向了祁山笑的额头。 “我靠!” 祁山笑根本来不及后退。 他该不会要因公殉职了吧?祁山笑真想在内心大叫。 ……他还没来得及交代遗嘱,新买的游戏机甚至没有拆封! 突然,祁山笑瞥见了闻人昭嘴角的笑意,目光再看向床头,原来闻人昭竟然把女孩“血管”上的邪气连根拔除,直接拍到了祁山笑的脑门上。 “……”真是无话可说。 虽然是为了拯救那个女孩,难道他祁山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真想举个“驱魔师 Lives Matter”的牌子给闻人昭好好做一下当代人的思想工作,告诉她驱魔师的命也是命。 随着邪气入体,祁山笑浑身发凉,却听到闻人昭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好好感受一下,女孩的冤债。” 出于莫名其妙的信任,祁山笑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婴儿。 他变成了——谢晓晴。 谢晓晴刚出生时,父母感情还不错,她也是被人期待而生的。 但随着她出生、长大,妈妈在工作、家务中遭受母职惩罚,爸爸在家庭琐事的争吵消磨感情,这对夫妻于是发现——他们婚姻的不幸都是谢晓晴带来的。 没有孩子,一切都是美好的。 谢晓晴就是上天给他们的惩罚,自己一切工作不顺、人际难题都有了全新的发泄渠道。 一开始是责骂、罚跪,后来就剩下一巴掌扇过去。 那一巴掌,何等的解恨,何等的痛快。 谢晓晴觉得自己是怀着冤孽而生,她的罪业深藏在她的血肉里,如果她能拔出自己的血肉,是不是就不再亏欠父母,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在天地之间了。 成绩,仿佛是缓和她与父母关系的唯一办法,每当她考得足够好时,父母就会微笑地抚摸她,这会让谢晓晴生出一种她可能是被爱着的幻觉。 可是今早出来的模拟考成绩,她考砸了。 于是她站在楼顶,想要与自己的血肉分离,来偿还这份冤债。 可为什么,她这样也没能死呢? 她是怀着罪业来到这个人间的,就必须怀着罪业走完这一辈子么? 感受着谢晓晴的人生,祁山笑忽然想到自己无缘得见的父母。 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承欢父母膝下,小时候,他看到身边的朋友都有父母来接,而他就只能一人站在学校门口等着雨停。 他是多么羡慕别人都有父母啊。 祁山笑的眼角悄悄流下一滴泪水。 嘀嗒。 那滴眼泪没有落到地上。 闻人昭接住了他的眼泪。 祁山笑又要上普通人学校,又要上驱魔师学校,别人算是斜杠青年,他从小就是斜杠儿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在父母一声声斥责、一次次殴打之下,谢晓晴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微妙变化。 先是身体变得虚弱、沉重,好像有千斤巨石压在她的身体之上。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血管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就像是那些血管、器脏并不属于她一样。 那些血管、器脏叫嚣着,似要从她的身体里出来。 谢晓晴,不,是祁山笑感觉到了。 这些黑气虽然是从谢晓晴的身体生长出来的,如今却再也不属于她,反而反过来开始反制宿主。 祁山笑不禁冷汗直流。 病房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日光一线一线地切在病床上,如同刀锋斑驳。监护仪滴滴作响,像一个迟钝的旁观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却无法压制那股蠢蠢欲动的黑气,像蛇一般在空气中游走,冰冷而湿润,似乎每一寸空间都在瑟缩。 突然——“降魔令,天地降火,去!” 祁山笑左手结印,一阵天火从外而内地开始燃烧起现在他身体里的邪气。 那团邪气被烧得受不了,挣扎着从祁山笑身体四溢而出,又想冲进闻人昭的身体。 结果邪气刚一接触到闻人昭的身体,就好像进入一团无以名状的黑洞,瞬间消亡了。 祁山笑睁开眼。 “它……消失了?” “嗯,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闻人昭点点头。 祁山笑:“……” 既然你这么厉害,倒是直接驱除它们啊,到底为什么非要往我头上拍这么一掌不可,很难说不是在公报私仇。 “你错了,它之所以能被这么快的消除,正是因为在你身体里过了一圈,削弱了它的怨气。”闻人昭耐心解释道。 “哈?什么意思?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吧,只是‘看见’了它在那丫头体内滋生的过程罢了。”祁山笑有点莫名其妙。 “是啊,就是‘看见’,你‘看见’了,所以它的怨气变弱了,就是这么简单。” 祁山笑更觉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他看见了,所以怨气消失了?什么意思?这怨气就是为了被人看见吗?只要被“看见”就心满意足了? 祁山笑问:“它好像不是外物,它也是魔吗?” “人心之魔,怎么不叫做‘魔’呢?”闻人昭微笑道。 人心之魔吗…… 祁山笑回忆起谢晓晴那些藏在血肉中的话语,那些“为什么我不是好孩子”“是不是我太差劲才害得你们不快乐”,他突然意识到—— 谢晓晴可能只是想,被人听见一次。 祁山笑现在能理解,这女孩因为从小被父母打压而心生了魔障,只是为什么是她? 当然,祁山笑的意思并不是说,别人上高中都没事,怎么就谢晓晴出事了。或者,祁山笑的奇怪的正是:为什么是她?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抑郁会生心魔,那整个黑湖市早被心魔给淹了,毕竟这年头心理健康的人才是少数。 所以谢晓晴从抑郁到生出心魔,这之间一定遇到什么他人没有遇到的事。 “那现在我们拔除了魔气,她以后还会感染么?”祁山笑问道。 “她的心不变,心魔就会再生。”闻人昭淡淡道。 祁山笑想来也觉得如此,这就和生病一样,不管医生用什么药把人治好,只要人依然处于“有病”的环境中,她再次生病就是迟早的事。 祁山笑突然听到门口的动静,应该是护士的脚步声。 “我们先离开吧。” 两人消失时,门被推开,护士干净利落地走了过来,拿起血压器又开始测量谢晓晴的血压。 护士低下头,突然发现谢晓晴的嘴唇轻轻蠕动,像在低声念些什么。 “嗯,你说什么?” 护士低下头还是听不清楚:“梦话啊,唉,也怪可怜的,都跳楼了,父母完全不关心健康,只知道问什么时候能去学校。” 护士叹息着拉上帘子,把这个安静的女孩重新遮回沉默之中。 床上,女孩脸色苍白,嘴中呢喃出一句话。 “有人……听到了……” 两人又从窗户离开,祁山笑最后看了谢晓晴一眼,道:“接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请您和我一起去看望胡老师?” 说是“看望”胡老师,其实他们来到的是停放着胡老师的停尸间。 这里的门口的灯忽明忽暗,走廊尽头传来滴水声,像是某种节拍缓缓倒数。消毒液与冰冷铁板混合出的味道扑鼻而来,每走一步,空气都像凝固一般沉重,连呼吸都变得迟钝。这里没有窗,墙壁刷着剥落的灰漆,像极了被遗忘的角落。 因为还要医学检验和通知家属,胡明志目前还未下葬,他的头骨摔得碎裂,已经基本看不出形貌了,所以验尸员用一张素布遮住了他的脸,身体则是赤/裸地放在无菌布之下。 祁山笑低头默哀了一阵。 上一次见到胡老师,还是他们参加“挑战杯”课外学术竞赛获了奖,祁山笑拿着证书去感谢胡老师当初的帮助。 当时找遍了整个经管院,只有才入职的胡老师伸出援手。 那老师看起来十分青涩,听到他们的获奖,比他们还高兴,还期期艾艾道:“能不能复印一份证书,让我留作纪念。” 年轻的老师翻开一本册子,每一张证书和奖状都被他叠得整整齐齐。 祁山笑有点感叹道:“是不是老师和学生,本就身处不同的世界。只要是老师,哪怕只比我们大几岁,在我们心里就是长辈,是能完美处理一切事务的大人了。可是年轻的老师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也许他们只是看起来大人的模样,但遇到问题,也会和我们一样慌张。” 祁山笑又看了一眼闻人昭,道:“不过,像大魔王姐姐您肯定不一样了,毕竟您这应该不止虚长我几岁吧?有几百岁吗?几千岁?” 祁山笑试探道:“您是哪个时代的人借尸还魂啊,来这个世界有什么目的吗?” 闻人昭含笑不语。 ……行行行,非暴力不合作是吧。 眼见试探无果,祁山笑立刻很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老师啊~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胡老师的血管里有没有和谢晓晴相似的东西——实在不行,您就像刚刚那样,还是一巴掌拍我脑门上让我看到他的回忆和感受吧。” 就好像他方才通过体验谢晓晴的人生,知晓了她的名字、经历和痛苦一样。 闻人昭伸手虚空地抚摸过胡明志的尸体,道:“他的心魔已经消散了。” “就是昨天顶楼我见到的那个吗?哦,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谢晓晴的心魔从我身体被逼出来后要立刻进去您的身体——看来,从人心中诞生的魔,是不能离开人体的,一旦离开,它也就不存了。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祁山笑分析道。 为什么谢晓晴和胡明志老师都生出了心魔,且都在心魔引导下最终选择了跳楼,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两个案例来找相同点,还是有些不够,如果能有第三例……”祁山笑思忖道。 “第三例,有。” 祁山笑一惊:“谁?还有人因心魔跳楼了?” 闻人昭微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做出一副又要解开绷带的姿势。 祁山笑想起先前头躯分离的样子,脸瞬间一黑:“可以了,打住了,您的意思是你这具身体就是第三例,那……” 祁山笑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瞳泛着一点星光。 “那姐姐愿不愿意……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 祁山笑自觉自己这张脸还不错,能用的时候就该把脸拿出来用用,故意做出一副讨好的表情。 没想到闻人昭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行。” 喂喂,不是吧,都陪着到这里了,现在说不行? “……另外的价钱?”祁山笑问,“如果姐姐您不愿意,从一开始根本就不会陪我探查吧?我就说嘛,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特殊的,怎么,难道我‘普信’了吗?” 祁山笑话说的很真诚。 真诚到可爱。 闻人昭显然也觉得这很可爱,她眼睛眯了起来,解释道:“我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祁山笑紧张起来。 难道大魔王来到人间是有时间限制的,她要离开这个人世了?! “嗯,我下午还有课。” 祁山笑:“……” “不过,若你能在一日之内把这具尸体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我也不妨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和盘托出。” 祁山笑惊喜:“真的吗?” “自是君子一言——”闻人昭伸出手。 “驷马难追!”祁山笑立刻拍了上去,甚至十指交叉地扣住了对方的手。 闻人昭脸上第一次,露出“愣了一下”的表情,她抽回自己的手,盯着看了看,沉默片刻,然后冷笑一声,身影消失了。 又、又怎么了吗?他哪里做的不对吗? 真是魔王心,海底深啊,完全不懂她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算了算了,祁山笑望着胡明志老师的尸体,脸上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接下来,就是他一个人排查的时刻。 房间空无一人,只剩下铁床上的尸体与冰冷灯光的照耀。天花板上有轻微的风机声,像是某种平静的回响,回荡在无菌的沉寂里。尸体被素布盖着,暴露在外的手臂呈灰白色,仿佛在低语一段从未有人愿意聆听的秘密。 胡老师,你到底有什么故事,请让我“看见”吧! 姐姐也是口嫌体正直呢[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