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简》 第1章 第 1 章 01 谭林下班后，照常去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了菜和水果，晚上的菜已经不甚新鲜，但晚间有打折，他还是乐意去买的。 小区门口的保安认识他，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呼。 毕业工作后，他就搬来这个小区，虽然离公司不近，但也胜在租金便宜，他租的老式单身公寓，其实就是十几年前工厂的单身宿舍，一个月才一千块，这对他不厚的工资来说，已经很好，谭林很满意。他住的一层，一共有十户，但实际只有不到两三户还在这里住，大多都是因为租金低才来的。 这栋的楼梯在每层最西边，是那种户外的，上了第一个楼梯，还没到拐弯处，他就隐隐感觉到有什么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气场，就是一种直觉，好像今天该发生点什么。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爬到六楼，一抬头就惊了，楼梯跟里面的公寓是有道门隔开的，此时楼梯间的门半掩着，半坏的电灯一闪一闪，滋滋的发出声响……门后那一大团，是个啥嘞？ 他一个大男人，也被吓了一跳。 谭林虽说是个身高一米八的汉子，可在黑乎乎的夜晚，没有人的楼道里，冷不丁的看见一团不知名生物，还躺地上一动不动的，他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谭林心里默念着各路菩萨保佑，国内的国外的不管是啥都要罩着小老弟，我还没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呢，可不能折在这里！ 悄悄走近，再轻轻推开门，没想到老式的门不太配合，“嘎吱”一声，躺在地上的那团生物动了一下，从黑乎乎一团里，露出小半张脸。 谭林一颗心放下大半。 ——是个人，露出来的小半张脸，被头发遮了眼睛，别说，鼻子和嘴巴都还挺好看，就是小脸尖尖的，分不出男女，但看这体型，估计是个大小伙子。 他放慢步子推开门，往里走，到自己那一间门口时，尽量不出声地拿出钥匙，插入门锁里，一边扭动着锁，一边朝隔了四五扇门的不远处偷偷瞧：那小伙子好像又缩成一团，挤在门后。 可能是钥匙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太过明显，地上的小伙子想要站起来，一只手臂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拉住楼梯间的门，挣扎了几次，老旧的门被他拽的直响。 但他没成功，“咕咚”一声，又倒下了。 谭林没再多看，像往常一样，开门，进屋，锁门。 咔哒。 楼道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一两下起伏的呼吸声。 02 进屋后，谭林背抵在门上，钥匙紧紧的握在手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的。 新闻可没少播，这世道没想象中的太平，况且这个是个老小区，位置也比较偏。 谭林想着，外面那个小伙子，不会是混□□的，被人追杀逃到了小区楼上？又或者是欠高利贷上来躲债的，不会明天这里就被喷上红油漆吧？还是，哪家的小孩，被赶出家门了？ 一想到可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谭林又有点想开门去看看他，不过纠结了一下又放弃了，他还是有点怕，万一是坏人呢，他胆小，也不敢冒险。 谭林一个人住了好几年，做一顿简单的晚饭没花多少时间，打开手机播放器，就着郭德纲的相声，解决了晚饭。 洗碗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门外那个小伙子，他会不会饿死？刚刚看他躺在地上，好像动都不能动了哎。 万一这小伙子死在自己家门口，他会不会被叫去喝茶啊，他长这么大还没进过派出所呢！但万一那人真是混□□的，□□的人找来，会不会直接在外面把那人咔嚓了？ 噫，想想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郭德纲的相声放完了，屋里突然静下来，谭林被自己天马行空的脑补给逗乐了，听相声都没这么乐，当代社畜一定是工作一天累坏了，瞎想些有的没的。 收拾完厨房，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门口堆了好几个垃圾袋，谭林决定，别让它留在家里过夜，楼下的垃圾箱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于是他拿上钥匙和手机，拎着垃圾，大步朝门走去。 开了门，先想楼梯口那儿看了一眼，却没见到之前那个小伙子。 谭林下楼扔完垃圾，又在小区附近逛了一圈才回来，还是没见到人。 谭林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之前门口真的有人吗？ 03 第二天是周六，谭林休息。不过昨晚他没睡好，一整晚都在做梦。梦里都是一些□□的人，刀光剑影，他站在人群里，一会儿是他被血溅当场，一会儿又是他被一个看不清脸的黑衣少年拉着走。这一晚上打打杀杀，东奔西走，可把他累坏了。 换好运动服，他准备出去跑一圈，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再去买个汤包，六点半这个点儿正好。 他没想到一晚不见的小伙子，又躺在楼梯口的门后面，还是昨天那个姿势，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谭林想，是天意让我不能不管这事儿。 都是天意。 “喂，醒醒。”谭林蹲下来，轻轻扯了扯小伙子的衣服，衣服倒是好料子，看上去也没有伤口。 小伙子眯着眼睛，不想睁开似的，眨了几下又合眼，只往墙角移动着，这下把头也转到面对墙，只给谭林留了个后脑勺。 头顶还是两个旋。 “喂，你是不是受伤了？”谭林有点看不下去，这小伙子挪了半天也没起得来，反而缩得更紧，眼睛也没睁开过。 只见这个后脑勺，摇了摇。 谭林等了他一会儿，他不再有其他动作。 谭林心想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吧，倒更像是被□□追杀的。他又想起了昨晚的梦，打打杀杀，最后关头，出现了一个黑衣少年来救他。那个少年人的后脑勺，跟眼前这个，好像啊。 “那个……”他想说，要不要我帮忙，可他又不知道能帮什么忙。 “你等我一下，别再乱跑。”谭林说着就快步下楼。 谭林再次上来的时候，是跑着来的，生怕他刚想做好事的时候，这人一眨眼功夫又不见了。 还好，人还在，姿势也没换过。 “喂，趁热吃。”谭林把买来的两袋包子递给那个人一袋，往前走几步，拿钥匙开了自己家门，跨进门后又退出来，朝他那边喊了一句，“喂，你进来吧，门口怪冷的。” 嗯，南方五月的天，怪冷的。 那个人微微转过头，像是不明白谭林说什么似的，还团在墙角，再没动静。 是谭林先看不过去，他把手头东西往家里桌上一放，就出来走到那个人面前，伸出手，说：“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伙子终于睁开眼睛，看了谭林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手里的纸袋被他捏出了声响。他像是想开口说话，嘴巴张了张，声音小到谭林什么都没听到。 谭林叹气。 他扶着小伙子站起来，不知道是在地上坐久了还是什么，他站起来的过程十分艰难，必须要一手扶着墙，一手借着谭林的力道，才能缓缓站起来，看得谭林都以为他身受重伤。 扶他站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靠的近，谭林倒也没闻到像是流浪汉身上的臭味，反倒是有种说不上的味道，像是他衣服上传出来的。 好不容易把这小伙子弄进家里，谭林让他坐在餐桌前吃包子，还顺手给他倒了杯豆浆。 “你怎么躺楼道里，被人追杀吗？”谭林装作不在意的问。 小伙子刚咬了一口包子，嘴里还鼓鼓的，听见对面的人问话，便停下嘴巴里咀嚼的动作。他看着谭林，似乎是在消化谭林问的什么，想了想，低下头又摇头。 “……” 谭林心想，不会吧，他是个哑巴？ 谭林三两口吃完包子，自己这杯豆浆还烫着，就放在面前直冒热气。 对面的小伙子低着头还没吃完，他吃东西很斯文，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吃完了还要看下一口从哪里下嘴，咀嚼食物的时候，也没什么声音，真的一点不像流浪汉，反倒是有点像哪家出逃的小少爷。 谭林被自己的脑补又震惊到，现在已经不是□□杀手复仇的故事了，他觉得应该是一个迪斯泥在逃小少爷流落人间的新故事。 “小少爷”吃到最后，开始悄悄抬起头来，好奇的打量着谭林家。最终目光还是落在“救命恩人”谭林身上。 谭林正好在观察他，一下子就接收到“小少爷”的目光，谭林歪着头“嗯”了一下，他“嗖”的埋低了头，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好像之前躺在楼梯口一样。 谭林收拾桌子时，“小少爷”眼神又追着他跑，等谭林进去他身后的厨房时，他屁股在椅子上转了又转，一副想要站起来又不敢的样子。 “小少爷”似是鼓足了勇气，他终于站起来，跟着谭林来到厨房，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谭林转过来，惊奇的看着他：“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 “嗯？” “没事。”谭林对他笑笑，“你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小少爷”想了一会儿，带着一脸迷茫：“我不记得了。” 第2章 第 2 章 04 “啊？姓名、年龄、家庭住址……一点都不记得？” “对、对不起。” 谭林这下觉得有些棘手，事情似乎有点麻烦。 他因为良心未泯灭，带这个小伙子回家，但这人居然一问啥也不知，现代社会的三无人士，这该如何是好呐！ 可他偏偏就出现在谭林看到的地方，这层楼虽说人不多，但也有几个的，旁人没把这小伙子捡回家，偏偏是他谭林把人带进家门。 就好像，宇宙说，送你个礼物吧。 于是这个人，便出现在了楼梯口。 宇宙说，你快收下礼物吧。 于是这个人，被他带回了家。 谭林心里朝宇宙翻了个白眼，谁会要这样来路不明的礼物啊。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个人身份不明，来意不清，关键是啥也不记得！ “我送你去派出所问问，好不？”谭林想了一会儿这么跟他说。 小伙子又露出怯生生的眼神，看得谭林有点不忍心，如果只是离家出走的小少爷还好，万一真的是□□，去派出所不就暴露了，完了会不会有□□找上门来，我会不会一起遭殃！如果我们两个一起被抓，还有谁会来救我们？ 谭林又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算了，先住这吧。” 小伙子听他这么说，整个人立马松了下来，嘴角悄悄翘起来，又怕谭林改变主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似是想确认他的话。 谭林则继续沉浸在他的洗碗大业中，小伙子跟在谭林后面，小声说了句“谢谢”。 05 既然要住在家里，就要先把人洗干净。 谭林把他扔进了浴室，拿了新毛巾给他，跟他说明了热水器怎么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谭林替他打开热水，关上门就出来了。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热气慢慢把玻璃门晕染，只看得到一个肉色轮廓。 还要找衣服给他换，谭林看着玻璃上模糊的人影，判断他的身材，比自己要高几公分，胖瘦差不多吧，谭林找了以前穿大了的T恤，内裤什么的，他不好意思让人家穿自己旧的，就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找出来一条新的。 “衣服给你放门口了。” 淋浴间里面的水声停了一下，几秒钟后门从里打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可能才刚洗了头，头发不像之前一团枯草一样的耷拉在头上，他抹去脸上的水，眼神疑惑地看向谭林，谭林指了指门扣凳子上放着的衣服，又摆摆手让他赶紧去洗澡。 谭林成“大”字坐在沙发上，脑袋对着天花板，胡乱地想，如此玄幻的一个早晨，我居然还没去跑圈！ 小伙子洗得一身水气出来，穿着谭林的旧衣服，出了浴室便站住不动，像是不知道可以站哪里。 他有点想去谭林旁边，便一个劲盯着谭林看。 谭林感受到了一股视线，也朝他看去。他才发现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年纪挺小的，是个学生样，不知道二十有没有。 洗干净了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之前像是一团垃圾缩在墙角，现在倒是个清爽的少年，这张脸长得尤其好看，眼睛又大又亮，鼻子挺立，嘴巴可能是因为洗了热水澡，衬得很有血色又水润。 就是一张长到谭林审美点上的脸。 “啊呀，怎么头发还没擦！”谭林故意避开视线，没话找话。 不过他头发还在滴水，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擦干，反正脚底下是一滩水，谭林有点洁癖，现在难受得不行。 他让洗干净的少年站着别动，拿了一条干毛巾，对着他头就开始狂风暴雨似的擦，又拿了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净。 等谭林清理完浴室，少年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擦头发的毛巾，好像做错事情的大狗被主人吼了一嗓子，就缩在一边不知所措，原本高高的个子，现在整个人都矮了一截，他眼巴巴的看着谭林进进出出，又看着谭林不吭声的忙来忙去。 “好了，去沙发坐。”谭林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那啥，刚我不是凶你，我就有点洁癖。洁癖你知道吗，就是家里一定要干净！” 干净，他懂，狠狠点头。 谭林又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 “喂。”谭林抓了抓头发，跟他商量，“我不能老叫你‘喂’，这样吧，反正你也不记得，叫你‘阿简’，可以吗？” “阿简？”他跟着谭林的发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谭林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这名字取得太随意：“就是，你是我捡来的嘛，捡换个字，简单的简。” 你是我捡来的……谭林简直想捂着脸当自己不存在，不解释还好了，怎么解释起来怪怪的。 “那什么，我叫谭林，比你大，你可以叫我谭哥。” 阿简没管那么多，他有了名字，很开心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越发亮了，说话声音都大了一些：“谢谢谭哥！” 06 阿简就这样在谭林家住下。 谭林家里是个单室套，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他本来想让阿简睡沙发，但看看他那张前任房客留下的沙发，还是算了，于是他让阿简和他一起睡。 到了晚上，谭林原以为多了个还有点陌生的人在旁边，他会睡不着，最少也要适应一两天。没想到阿简睡他身边的这晚，谭林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阿简的睡相也很好，一晚上没怎么挪过位置，也不打呼。 第二天是星期天，谭林的周末生活原本就是宅，现在多了阿简，眼看就要变成两个宅。 谭林问阿简去不去超市，因为昨晚找了半天的衣服，阿简穿的都嫌小。 真看不出来，阿简原来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身材，自己估算错误，穿大的的T恤穿在阿简身上，就像个子长得太快的少年，还穿着一两年前的旧衣服，长手长脚露在外头，看着好凄凉。 阿简就像是不管谭林说什么，他都很开心，也没管穿在身上的衣服一点不合身。 谭林带他去的超市，是比较大型的那种，上面两层可以逛，底下还有一层是小吃城。两人从烟火气里坐电梯上二层，阿简就眼巴巴看着小吃摊位离他们越来越远。 谭林本来想和阿简说，看好脚下电梯，没想到看到的是阿简舍不得一堆美食的吃货样子。他有个合理的猜想，阿简选择他这层楼的墙角躲着，不会是被他家的饭香味给吸引来的吧？ 07 超市二楼是生鲜熟食区，阿简刚从一楼的味道里回味出来，到二楼又是眼睛亮亮的，一路上虽然好奇得不得了，但也没有过分的举止，除了谭林在某个柜台前停下挑选食物时，他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橱窗后面的做菜师傅。 “想吃那个？”谭林问他。 阿简轻轻点头，又飞快地转过来看谭林：“可以吗？” “嗯！” 谭林受不了阿简小狗看见肉一样的眼神，真怕他口水流下来，偷笑着把好几盒熟食都放进购物车。 阿简笑起来真好看，还有两个小酒窝，谭林爱看他笑，又拿起手边其他几盒问他要不要。 阿简咽了口唾沫，看着他手里的，又看了看购物车里的，扭头，忍痛说：“不要。” 他知道谭林是暂时收留他，已经给他添了好多麻烦，不能再有更多要求啦，这样不好的。万一谭林不要他了，他就没有地方去了。 两人逛完回去的时候，阿简手里拎了两大包东西，吃的穿的都齐了。谭林两手空空，回去的路上还哼歌，也是一副快活的样子，反正阿简是不知道什么歌。 08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谭林问阿简：“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阿简使劲回忆，无奈脑子里还是想不起什么，对谭林抱歉的说：“我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自己爬上楼？一点印象都没有？”不是谭林不肯相信，实在是匪夷所思。 “嗯，我也不知道。” 谭林望着天花板，心想，不能和他愉快的聊天了，我捡回来的怕还是个小傻子。 “喂，”谭林转过头刚想跟阿简说什么，发现他在捂着嘴笑，“你笑什么？” 阿简忍笑忍得辛苦，干脆把头埋在了沙发里，双手把头圈起来，肩膀还在一耸一耸的抖着。 “不说是吧？” “好了，烤鸭都归我。”谭林说罢，起身去厨房。 阿简耳朵竖起来，听见他起身的动作，想都没想就站起来，从后面跟上来。 这两步走的有点快，一下子绊倒了，从后面扑到了谭林身上。谭林哪晓得他会从后面扑过来，一个没留神，两个人都滑倒在地，阿简压着谭林。 谭林懵的话都说不出来，阿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赶忙把谭林扶起来，一脸闯大祸的样子，想看他摔到哪里，又不知从何下手。 谭林摔得都懵了，脑瓜子嗡嗡响，眼前一片雪花。 阿简看着谭林好像很痛的样子，蹲下来缩成一团，又想挪到墙角去。 谭林靠着墙站了一会，好不容易缓过来，刚才摔下来那一下快把他吓死了。 缓了会儿，才听见阿简已经躲到角落去，一直在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谭林叹了口气，他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谭林走到阿简身边也蹲下来，一下一下拍着他后背。 “我没事。”阿简好像现在自己的情绪里，一点都听不见谭林说话，浑身抖得厉害。 谭林用力抱住他，不停在他耳边说话，阿简这才缓过来。 阿简抬起头来看他，眼睛红红的，两道泪痕挂在脸上，可把谭林心疼坏了。 谭林搂着他起来：“吃烤鸭去，都给你吃。” 第3章 第 3 章 09 阿简在谭林家住了好些天。 虽说失忆了，但他基本生活还是没问题，除了“自己叫什么，家住哪里，为什么失忆”不记得，其他和正常人无异。 这又有点颠覆了谭林对于失忆患者的想象，他原来以为自己会捡回来一个大傻子，然而并不是，阿简在有些生活细节上，比他还细心。 比如说，那次头发没擦干被吼了之后，之后两个人洗完澡，不管谁先洗谁后洗，阿简都会在第一时间清理浴室。在家里吃完饭，阿简也会主动收拾餐具，不用谭林动手。家里有哪里脏了，阿简会第一时间发现，并去清理，还会及时把垃圾扔下楼。 谭林想，阿简如果是个女的，可不就是个田螺姑娘！ 但是谭林没在阿简面前做过的事情，阿简就不会做。 比如说，阿简不会炒菜做饭，不会用手机上网聊天玩游戏，更别说出门上班了。 谭林怕阿简在家无聊，就教他用手机上网。 阿简会上网之后，和大多数网瘾少年一样，时时刻刻都想玩手机。 谭林晚饭之后，习惯瘫坐在沙发上刷微博，阿简自觉地去洗碗。 收拾好了之后，阿简走过来靠着谭林坐下，原本只是想坐在他身边，看他在干什么。一不留神，眼睛就瞄到他手机上去了。 谭林在刷微博，而且刷的是“搞笑排行榜”“全网最沙雕”“今日幽默事”那个分组，他看得太投入了，抖着肩膀笑。 刷着刷着，谭林发现旁边还有个人笑得比他还厉害，他都感受到沙发的颤抖了。 谭林歪过头：“好笑？” “嗯！”阿简眼睛都没离开手机屏，笑的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大傻子。 谭林把手机丢给他，想让他自己拿着看。但阿简立马不笑了，一把憋住气，喘都不敢喘，怯生生地看着谭林，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笑得太大声，又惹他不高兴。 谭林进房间去，阿简也跟着。 谭林翻箱倒柜，抽屉里的小物件全扔到床上，阿简就在后边收拾。 谭林抽空抬头看了他一下，问他：“你干嘛？” 小狗阿简委屈巴巴，尾巴都不敢摇，只敢小声说话：“你别生气。” 谭林两眼弯弯，笑着对他说：“不生气的。” “喏，找到了。”谭林递给阿简一只看上去有点破的手机，屏幕左下角裂成了蜘蛛网。“凑活用，能上网的。” 阿简瞪大了眼睛，他眼珠子很黑，这一瞪，脸上的表情都生动起来，小心地接过旧手机，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对啊，不然是给小狗的吗？”谭林觉得有些好笑，面前这个小傻子变成了小狗，拿着破手机，他要是有尾巴，一定在摇个不停。 阿简摸着旧手机，抑制不住的开心：“谢谢谭哥！” 这以后的晚间时光，就变了两个一百五十斤的傻子，一起刷微博，一起乐呵呵。 10 阿简有了手机之后，也注册了一个微博号，用的还是谭林的电话卡。 阿简悄悄关注了谭林，没让谭林知道。 谭林白天要去上班，阿简白天在家有时候睡到中午，起来找谭林一起吃午饭。有时候阿简就自己在家，打扫房间，玩手机，等谭林下班。 谭林不怎么在家做饭，他嫌麻烦，做饭一小时，吃饭十分钟，不如买的方便。阿简什么都不挑，谭林买什么阿简吃什么，很好养活。 谭林问阿简：“白天在家无聊吗？” 阿简想了想，说：“只有一点。”他把手机放下来，偷看谭林一眼，又继续说，“有你在家就不无聊。” 谭林听后，脸有点热，心也有点发烫。 他想，很久没人这样跟我说话了，同事不会这样说，上班都很忙，各自忙各自的，除了开会碰个头，其他也没太多交流。朋友呢，也很忙，休假了也不一定能碰到一起，而且晚上也很难约，总有要加班的，也有工作很累，下了班就想回家的。 现在，每天见到最多的，居然是阿简。睡醒一睁眼就能见他，睡前见着的还是他，一天三餐也和他一起吃。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傻子在我的生活里占了那么多？ 阿简看他老半天不说话，又一直盯着自己看，阿简脸都快红透了，赶忙低头假装玩手机，趁着刷到个搞笑段子，继续哈哈哈。 11 这天晚上，阿简做了个梦。 梦到他在树林里，郁郁葱葱的树，阳光穿透树叶漏下点点星光，他一个人在林子里瞎转，想找什么来着，但死活都记不起来。 就这么转悠，摸摸树叶，追着野兔，直到他看见有一个人，背着光站，他看不清那人的正脸，但是感觉特别熟悉，引导着他往林子外头走。 他就跟着那人，场景又切换到超市，和上次逛的那个一样，一楼都是好吃的，他沿着摊位挨个闻过去，好像又丢了什么，在找什么，但他又记不起来，只能毫无头绪的乱跑。 突然间灵光乍现，是那个人！他又回头去追那个人，快追上了，快抓住了，抓住了！ 这么一惊，阿简就醒了，回想到刚做的梦，那股熟悉的感觉还在，他看看自己手里，抓住的是睡在旁边的谭林。 谭林刚刚还在熟睡，被阿简狠抓了一下，半睁着眼睛，要醒不醒的。 阿简看到谭林要醒来，一下子记不起刚刚做了什么梦。谭林的睡相挺好，侧卧着，一只手放在枕头旁，一只手压在被窝外边，正被他抓着，被子下面的他就看不到了，他不知道谭哥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情况，早上起来总是硬硬的。 阿简看着被子，有点入神，没注意抓着谭林的手，慢慢用上了劲。 谭林被他抓疼了，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阿简半抬着身子，抓着自己的手，还抓的贼紧张，莫名其妙的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了？”谭林顾不上手腕的疼，想知道眼前这小狗怎么回事。 阿简方才如梦初醒，急忙松开了手。 “对不起。”阿简缩回被子里，说话声音嗡嗡的，只留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谭林看见他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粉红粉红的。 12 谭林给阿简找了个兼职，在他公司附近的商业中心发传单。 那天问了阿简在家无不无聊之后，他就想着给这个大傻子找点事情做，怕他在家无聊，跟社会脱节。 阿简每天看谭林出去上班，他也不想在家吃白食，问了谭林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他愿意出去打工的。 但找兼职也没那么容易，谭林都快忘了，这是个失忆的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小傻子。 首先，需要身份信息的兼职，太严格的那种肯定不成。其次，复杂的兼职，应该也不行，他不确定阿简能不能做得来。 最后，谭林拜托了他一个师兄，才找到了发传单这份兼职，既不需要本人证件，也不复杂，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谭林从工位窗口往下看，有时候能看见阿简的。 阿简去发传单，通常只有半个下午，阿简发完了就在谭林公司楼下的商场里面逛，或者找个地方晒太阳，等他下班。 自从阿简打工之后，谭林每晚都不是一个人回家了。 13 阿简对这份工作很满意，每晚回来都要跟谭林说个滔滔不绝。 阿简说：“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了，递过去，说谢谢，他们还对我笑呢。” 谭林想，那也就是看你长得好，换个人试试，不绕着走就算好的。 阿简说：“收工的时候，组长买了水，好喝。” 谭林想，那也是看你长得好看，换个人试试，门儿都没有。 阿简说：“我还帮商场南门的姐姐发，她还要加我好友。” 谭林想，那肯定是看你长得好看，想要泡你小傻子。 阿简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加好友，她要微信，我都没有。” 谭林想，还微信呢，加上了好友，下一步就把你拐走了！ 阿简说：“今天赚了一百块。要是每天都有一百块，我就能存钱了。” 谭林想，一百块就满足了，小傻子真是不知道房价是个啥，既天真又可爱。 阿简说：“谭林，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谭林一点想法都没了，小傻子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正看着他，那双眼睛多好看啊，里面盛满了星星，看谁都深情，谭林是一点都招架不住。 辛辛苦苦赚的钱，就为了给我买东西呀。 谭林说：“那我想想吧。” 阿简很高兴：“嗯，我先攒钱。” 第4章 第 4 章 14 谭林想带阿简去医院检查一下，因为阿简自从有了打工之后，跟周围的人接触的很好，没有他想象中的融入不了。 谭林想，别耽误人家小孩，万一还在上学的，赶紧有病治病，治好继续读书，多好一孩子。 阿简本来不情愿，他有点怵医院，派出所这种地方。 谭林说：“我联系了一个朋友，是他自己开的小诊所，很熟的，不用怕。”这才让阿简放下心来，约好周末跟谭林一道过去。 朋友的诊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套检查做下来，要好几个小时。 朋友说：“身体没什么问题，失忆应该还是撞击到脑部造成的，如果不治疗，自己也会慢慢想起来，就是时间上不好说。” 谭林看向阿简，阿简听这话的意思是不用手术了，又放下心来。 阿简说：“没关系，我就等它慢慢好。” 谭林问：“不治疗会影响其他方面吗？”脑袋这东西撞了，还是谨慎点。 朋友笑：“你看他现在有哪里不正常？” 谭林想想，还确实没有，连早上的晨勃，都比我正常，年轻人朝气蓬勃，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怎么缓解的，一个人在家，哎，不能想不能想。 为了庆祝阿简的身体一切正常，谭林带他去菜市场买了大鱼大肉。 谭林说：“我很少做饭，怕麻烦。但是给你做饭，不麻烦的。”说着朝他的小傻子眨了眨眼睛，“等你以后什么都想起来了，现在的事，也不能忘哦。” 阿简重重点头，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谭林准备做个红烧鱼，煲鸡汤，再来两个素菜，都是家常菜。 阿简在厨房里，像是谭林的小尾巴，好奇的很。谭林切菜，他在一边玩着摘掉的菜叶。谭林杀鱼，他在旁边一下一下的戳鱼尾巴。 谭林做菜很快，先把饭煲上，再做荤菜，最后炒好素菜，全乎。 菜上桌后，阿简帮两人盛了饭，谭林刚想吃，阿简大喊一声：“别动！” 谭林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像是被点了穴。 阿简连忙拿出手机，咔擦咔擦各个角度连拍了好几十张，才肯让谭林动筷子。 谭林哭笑不得：“咱家没有吃饭要发朋友圈的规矩。再说，你有微信吗？” 阿简：“没有。我就想拍。” “是你第一次做饭给我吃，不能忘记的。” 阿简的筷子在几个盘子之间不停变换战场，一改以往的作风，他今天吃的很快，对着扫荡完的战场，四个空盘子，还打了个饱嗝。 太满足了，他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15 阿简没有微信朋友圈，但他有微博，还是悄悄关注了谭林的。 谭林的微博就日常转发锦鲤，日常转发抽奖，其他基本没有。 阿简每天刷他的微博，看到发锦鲤，就知道他到公司了，看到抽奖，就知道应该在摸鱼，偶尔一两条转发搞笑段子，阿简看见也能跟着笑半天。 阿简的微博，没关注什么人，除了谭林的自然也刷不出其他的来。他喜欢发图片，因为用不惯谭林给他的手机打字。比如今天，就连发了好几条，都是谭林做的晚餐的图，各个角度，各种滤镜，发完他又点开欣赏，觉得又饿了。 睡前，谭林问阿简，要不要注册个微信号，以后也方便联系。 阿简迫不及待的点头，递过手机，全权由谭林负责。 “叫个啥名儿好？”谭林头也不抬的问，手还在微信界面，帮他删掉一些乱七八糟的关注。 “阿简。” 谭林笑着说：“不是问你叫啥。” “就叫阿简。我喜欢的。” “好吧。” 阿简有了自己的微信号，第一个加的好友就是谭林。 谭林的微信朋友圈和微博很不一样，发的东西还蛮多的。阿简把手机亮度调低，躲在他那半边偷偷看。 谭林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隐隐约约还有光，凑过去一看，阿简居然还没睡。 “大半夜不睡觉！小心长不高！哼哼！” 阿简吓得一下子缩进了被窝里。 谭林上完厕所回来，阿简还连头一起埋在被窝里，谭林一把掀开被窝，阿简翻身趴下，飞速把手机藏到肚子底下，转过头来闭着眼睛：“我就要睡着了。” 谭林想，大半夜睡不着，还动来动去的，也只有一个可能……不会是在打飞机吧。 谭林迟疑了一刻，还是关爱地提醒道：“年轻人，不要憋着，去厕所解决完了，快点回来睡觉。” 阿简：“……”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阿简被谭林半夜突袭检查，没睡好，放下手机就做梦。梦里都是谭林一遍遍催他，快去厕所！快解决！快去厕所！快解决！ 但男人不能太快啊，阿简早上闹铃没响就起了，满脑子都是这个，再看看自己的小兄弟，脸红红的掀开被窝，悄悄下床去卫生间。 阿简想去微博吐槽，发现微博改版了，帮他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关注，连发微博的地方，他都找不到，只能不停的刷新首页。 首页有个博主发了一条关于香水的博，阿简看见了，手指不由自主地点开它，博主推荐的香水是一款概念香，是某大品牌香水研发公司今年将要推出的一款男香“Apollo”。 阿简看着“Apollo”几个字母，觉得脑袋里面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脑子里溢满了什么的感觉，却又什么都出不来，阿简捂着头，一瞬间那感觉又全缩回去。 香水？ 阿简觉得这可能是和自己有关的，但又无法找到更多的联系，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恍惚了一阵，又想算了吧，现在的生活很好。 阿简回到卧室，看着床另一边还在睡梦里的谭林，觉得失忆也没有不好。要不然，不可能遇见他。 阿简的记忆是从那天睁开眼睛看见谭林开始的，以前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他睁开眼睛，借着楼道里微弱的光，看见了这个人，好像原本黑暗的世界从此有了光亮的火种，谭林带他回家之后，那团火越来越旺，现在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很好，亮亮的，暖暖的。 谭林对他很好，虽然有时候也会凶他。可那有什么关系，不会凶他的人也不会把他捡回家，即使一时好心捡回家了，也说不定随便就会把他赶出家门。 阿简想，可不能被谭林赶出去，否则他就没有家了。 16 谭林是在一阵粥米的香味里醒过来的，一伸手，旁边没人。 他揉着眼睛起来去卫生间，路过厨房的时候，他才看见阿简在灶台前面玩手机。 “起这么早！”谭林走过去，阿简连忙挡在他前面，把他推出厨房，让他赶紧洗漱去。 “一早上奇奇怪怪的。” 谭林洗漱完，阿简笑眯眯的坐在餐桌前等着他，坐姿端正，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哦，桌上放着盛好的白粥，小菜，包子。 谭林表情浮夸，像个人机在说话：“哇塞，我们家有个田螺姑娘哎！” 阿简扭头：“我才不是田螺姑娘。” 谭林乐了：“那，田螺少爷？田螺小子？田螺爸爸？田螺……老婆？” 阿简：“……” 吃你的饭吧，话那么多！ 阿简早饭做的顺利的一塌糊涂，内心十分膨胀，他决定做好午饭给谭林送过去。因为今天下雨，他不用发传单！ 菜市场谭林带他去过，他认识路，去买了上次谭林买的那些菜。 他仔细回想谭林是怎么做菜的。先洗菜肉，哎呀，上次就净顾着在一边玩儿了，阿简有点发愁，可是也只有硬着头皮洗下去。 肉啊，洗干净了，就放到锅里煮是吧，谭林是这样做的吧，好像还要放调料，阿简看着几瓶调味，不知道从何下手。 好不容易把肉都下到锅里去，他才想起来还没有煮饭，又回忆着开始淘米煮饭。 两个肉和煮饭都弄好了，已经快十二点，阿简心里暗道不好，要来不及了，又连忙拿出手机，给谭林发微信，说让他等自己一起吃饭。 素菜没那么多步骤，洗干净放进锅里爆炒就好，阿简第一次做，没控制好火候，一个菜最后出来是半黑的。阿简还觉得奇怪，上次好像不是这个颜色，而且谭林做饭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烟哎。 他带着午饭赶到谭林公司的时候，谭林已经在楼下大厅等他了。 阿简一路跑到他面前，问他：“吃过了吗？” 谭林说：“不是某人让我等着的吗，你说我吃过了没？” 阿简点点头，有点高兴。 谭林说：“那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 阿简没想到谭林误会了，他手里的饭盒包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慢慢的往背后藏。 谭林眼尖：“你带饭过来了？” 阿简不再藏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把饭盒包递给他。 谭林带着阿简去了公司食堂，找了个角落，两人一起吃饭。 “阿简好厉害！第一次做成这样很棒！”谭林无脑的夸他，小傻子应该不想被打击。 阿简看着自己的大作，有点难堪，站起来想帮他重新打一份午饭。 “干嘛去？”谭林在后面叫住他。 阿简有点难过，但还是笑着说：“再打一份给你。” 谭林却说：“回来，吃饭。” 那可能是谭林吃过的，最不好吃的一顿饭了，黑乎乎的鱼和鸡肉，半黑的青菜，长短不一的豇豆，米饭夹生。 可那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做过用心的一顿饭。 谭林看到阿简一只手指破了，不知道是被什么刮得，手背上还有一个水泡，肯定是新的，早上还没有呢，另一只手手背有块也红红的，不知道碰到哪里了。 谭林说：“快吃吧，菜凉了不好吃。” 阿简“嗯”了一声，大口吃饭。 17 谭林下班的时候，去菜市场买了菜，准备回去收个徒弟。 阿简一下午在家都蔫蔫的，好心办坏事，也不知道午饭有没有毒，谭林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谭林回家看到的就是阿简蜷在沙发上，抱着靠枕睡着的样子。他轻轻的关上门，走到屋里，拿了毯子给阿简盖上。 谭林想着人都睡着了，收徒弟就明天吧。 才刚把菜洗好，阿简就推开厨房门，站在他旁边了，眼睛一眨不眨的，就差拿个相机录下来。 “快叫师父！”谭林突然来了一句。 阿简愣了一下，不知道谭林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叫了声：“师父。” “乖徒弟！跟师父学做菜。” 谭林指挥着阿简做这做那，阿简脑袋都要爆炸了，步骤太多！学不会！还不如拍下来！还能多看几次！ “师父，我给你录下来好不好？”阿简认怂了，白粥大概是谁都能煮得好的。 “你站那儿录，光线好，会把我拍得很帅！知道不！”谭林还摆好了POSE。 “开始了没啊？”谭林问，POSE摆久了胳膊酸。 阿简看着手机：“一直在录着呢。” 谭林享受了一把当大厨当师父的待遇，阿简真是个好徒弟。 阿简也很开心，平常没什么机会拍谭林，今天居然还录像了。 第5章 第 5 章 18 阿简又来到这片树林，那个人还在前面，右手伸向阿简，他想也没想就回握住，那个人好像笑了一下，拽着阿简往前跑。 四周的景开始变换，原来的树林一下子变成一栋栋独立小楼，他们在窄窄的路上跑着，阿简想追上他，看看他是不是长着谭林的样子，于是加速跑，跑的有点累，那个人放开了阿简，他突然消失了。 独立小楼不见了，变成了校园，校门口是喷泉，有好几道拱门，阿简走进去，到了一个阶梯教室，教室里好多人在考试，阿简想想那个人也许不会在里面，就走了。 阿简的梦境变化的很快，无一例外都是他在找那个人，可那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窗帘的一条缝里漏了阳光进来，他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儿熟悉，是在刚才的梦里吗？ 谭林已经上班去了，留了早饭在桌上。阿简吃完也出门，他也是有工作有追求的人！ 阿简下班的时候，拒绝了那个姐姐的微信，他说，这不是他的号，不能随便加人，小姐姐气的拿包打他，打完了又问真的不可以加吗，阿简摇头。 阿简的微信好友只有一个。 19 阿简的存钱计划进行得不错，已经攒了一小笔钱，可他还不知道谭林喜欢什么。 晚饭后，阿简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他，在厨房磨磨蹭蹭的洗碗，一不小心摔破了一只碗。 谭林听见厨房的动静，跑过来就看见阿简手上都是血，站那儿一动不动。 “别捡了，先止血。”谭林拿了创口贴帮他贴上，收拾好碎片，阿简一直在旁边看着。 “对不起。” 谭林看着眼前这个头低到不能再低的小傻子，好像又回到了刚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干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说句话也不敢大声，有事没事就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不用总是跟我说对不起。” 阿简突然抬起头，不明白他的意思，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说了句“好”。 谭林看见他又变成这样，有点生气，都两三个月了，怎么还养不熟！过会儿又想想，也没啥好生气的，又不是猫不是狗，养熟了也迟早要跑掉。 “洗澡的时候注意点。这个不是防水的创口贴。”谭林还是提醒了一句。 阿简又是只有一个“好”。 阿简看着谭林拿衣服去浴室，洗完澡回房，都没有像之前一样，坐在沙发上刷微博，阿简有点慌。 谭林躺在自己那半边床上，想着这两个多月，过得挺快。阿简的年纪应该二十左右吧，没失忆的话，应该在上大学，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他家里着不着急。 是不是该去派出所问问，有没有人家丢了儿子？ 阿简洗澡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创口贴被水冲掉了，沐浴露腌的划破的口子生疼，一下又把他惊醒了。 对了，他还没问谭林喜欢什么。 在他看来，谭林就是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六，周末在家宅着，平时也不怎么出去应酬，连朋友好像都不多。 但是他喜欢什么呢？喜欢做饭吗，不见得，他也是自从收了徒弟之后才开始频繁做饭。喜欢电子产品吗，也不见得，谭林自己的手机，给他的手机，都是普通国产牌子。书？衣服？鞋子？首饰？奢侈品？哎，香水？ 阿简脑子突然像被震了一下，有什么划过。 “Apollo”。对了，是上次刷到过的这款概念香。 “Apollo”应该是什么味道？阿简想，可能就是谭林的味道吧。 阿波罗是太阳神，谭林是他的光。 20 谭林躺在床上，手机屏幕都黑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阿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谭林。 阿简忽略了今晚的异常，像往常一样，掀开自己的被子躺进来，随意的问他：“你是不是12月过生日？” 谭林回过神，“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阿简摇了摇手机，解释道：“你的备忘录里有。” 谭林：“啊？啥玩意儿？” 阿简：“备忘录。”说着还打开手机给他看。 谭林：“哦，可能是我前男友写的吧。” 阿简：“前、男、友？” 谭林：“……”真糟糕，失口出柜。 阿简：“谭哥你喜欢男的？” 谭林破罐子破摔：“对啊。怕吗？” 阿简摇摇头。 阿简有点开心，终于知道谭林喜欢什么了，他喜欢男的，我是个男的，等量代换，他喜欢我，没毛病，今晚真开心。 21 阿简做梦了。他来到一个像是实验室的地方，里面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梦里他看不真切，但感觉是熟悉的东西，好像自己就应该呆在这里。 来这里是做什么呢？他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好像他是套在这个壳子里的影子，这具壳子做着习惯的事情，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捣鼓，还时不时靠近了去闻一下。 皱眉，味道不对。应该是什么样呢？应该是像他一样，温暖的，柔和的，也是热烈的，清新的，开阔的，带着蓬勃心跳的…… 阿简醒了，不像以前醒来都会忘记做什么梦，这次他记得清楚。 他凭着记忆，去搜集了一些原材料，想要把梦里的味道复刻出来。 谭林对他的新爱好，也很新奇，一边问他这些工具都是哪里来的，一边又拿起这个闻一下那个也闻一下。 阿简像是秘密要被撞破，自己先交代：“兼职的组长帮我下载了买东西的软件，我没有乱花钱！” 谭林倒不在意他花钱，就是怕他被骗，听他这么说，又放心让他捣鼓新爱好去。 阿简还没能调制出想要的味道，所以他想再深入了解一下灵感来源，嗯，就是他谭哥。 这晚洗漱结束，阿简问：“谭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谭林躺着看手机，被他问懵住：“什么怎么样？” 阿简把被子和枕头扔到床尾，跪坐在谭林面前：“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那我可以吗？” 卧室里没开大灯，就床头一盏台灯，微黄的灯光里，阿简的眼睛却是很亮的。 谭林也坐起来，看着他：“你知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吗？” “我会想多的。” 阿简着急于他的不回答，直言坦白：“是我喜欢你，想问一问，你喜不喜欢我的意思！” 他谭哥笨死了，怎么听不懂呢。 谭林看他认真的眼神，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还知道喜欢？那你说说喜欢是什么意思。” 阿简：“我说不出来。” 他慢慢靠近谭林，眼睛从他脸上一一描过，谭林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温柔，现在他的眼尾有点微红，鼻子不算突出，但在这张脸上就很和谐，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眼前这个人嘴角上扬着，笑着在等他回答。 但我知道怎么做。 阿简亲了他一下。亲上之后，又不满足，再次贴上去。两人靠得十分近，这个距离下的谭林是阿简从未看过的，睁眼是他，闭眼还是他。 …… 像个小狗一样，所有的地方都要做标记，刚才没有亲到的地方，他又开始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亲吻着。 22 每晚睡前的亲亲贴贴，成了阿简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 谭林从不拒绝他，只是担心小傻子现在的喜欢，未必是以后的喜欢，可能等他恢复记忆，一切又会不同。 但现在，他们是两情相悦。还有什么必要拒绝，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小傻子不会的，谭林教他。 阿简觉得每天都更喜欢他谭哥，一点都不想跟他分开，连早上去上个班，都要先腻歪一下，更别提中午一定要去找他吃饭，晚上下班一起回家。 除了各自的上班时间，他们都在一起。 自从谭林教会了阿简之后，家里没有哪一处没被解锁过，阿简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些新奇的姿势，谭林虽然不好意思，但也陪着他一起解锁。 阿简年纪小，有时候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谭林大他好几岁，在床上也是放任他闹的。 跟喜欢的人，做开心的事，还管什么呢，做到死，他都不怕。 就这么蜜里调油的，从夏季到了冬季。 阿简对于过去的事情，还是想不起什么。但他的调香有很大进展，跟他想象中的味道，已经很接近了。 第6章 第 6 章 23 天气预报将有一场暴雪，对很少下雪的南方来说，太不寻常。 阿简的兼职从发传单又换到了服务生，还是谭林找他朋友帮忙的，天气太冷，他可舍不得他的小傻子在室外受冻。 这日阿简下班回家，天已经全黑，这样冷的天气，他只想快点回家，谭林会给他做热汤面，还会给他额外加两个鸡蛋，吃完浑身就暖暖的。 不知是不是想的太入神，他没留意脚下，摔了个跟头，整个人都在地上翻了两圈，撞到了路边台阶才停下。 他头好疼啊。 刚刚磕到地的那一下，他虽然用手把头挡住，但无意摔倒的力度太大，头被撞得生疼，简直像是要裂开，有什么要从裂缝里挤出来。 阿简真的好疼啊，抱着头大口呼吸，还好剧烈疼痛只出现了十几秒钟，但已经让他浑身冷汗，贴身的衣服，大概全湿了，正黏在身上，难受死了。 想要回家，想要谭哥抱一抱。 阿简在路边又坐着歇了好一会，等到身上的汗都干了，才起来继续走。 这天回家晚了半小时多，谭林刚想出门去找阿简，还没出楼梯口，就看见阿简慢吞吞的爬楼上来。 谭林又心疼了：“这么冷的天，走快点啦。” 阿简看了他一眼，在台阶上停下。户外的风呼呼地刮，豆大的雪团子毫无预兆的飘下来。 谭林觉得阿简不对劲，他过去拉了小傻子一把，把他拽进走廊。 “怎么了？上班被欺负了？” “没有。”阿简打了个喷嚏，“冷了，快回家。” 回了屋里，谭林才看见阿简身上脏兮兮的，问他是不是摔了，阿简点头。谭林让他把脏衣服先脱下来，又拿了药箱过来，把他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最后发现只有手擦伤了。 “你啊……”谭林帮他处理好伤口，见他不说话，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捡到他的时候，担惊受怕的小傻子。 谭林捏了捏他的脸，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有你谭哥哈。” 阿简点头，用力抱住他谭哥。 24 暴雪这几日，公司让谭林居家办公，阿简就请假在家陪着他。 屋外是大雪纷飞，屋内其乐融融。 阿简学会了网购之后，家里经常会有新鲜东西出现，吃的用的自是不必说，阿简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索来的，还会买一些小玩具，谭林拆开看了都脸热。 阿简只要软趴趴的跟谭林喊一声：“谭哥，哥……”谭林就完全没有招。 三日暴雪，谭林对床上生活又有了新体验，以及对自己可以饿到什么程度有了新认知。 阿简像是发了狠，不把人做昏过去就不会停，谭林的不拒绝更加让小傻子无度。 公司通知第二日取消居家办公的时候，谭林正被压在床上，听到手机铃声，都没拿得起手机，又被阿简拖回床上继续。 还好阿简帮他闹了铃，不然肯定起不来。谭林想，真的过分了，以后不能纵容他这么闹下去，自己大他几岁，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谭林去公司后，阿简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来了一个人，阿简跟他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他待了大半年的地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谭林下班时，在楼下没看到阿简，以为是坏天气他没出来，只好独自一人回家。 经过小超市，又进去买了一些日用品，这种天气他也不想小傻子出门，在家带着多舒服。 他以为阿简在家，拎着东西的手，也不方便拿钥匙，就踢踢门，没有应答。 又喊了一声“阿简”，还是没人回答。 谭林心想，这个时间睡着了？不会是病了吧？手里的袋子放地上，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门。 家里还是熟悉的味道，但却见不到人。 他家很小的，一眼就能把全部房间望个尽，确实没人。 难道跟小傻子走岔了？谭林又给他打电话，“嘟——嘟——”，响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人接起。 昨天才给他充过话费的，难道在外面出事了？ 谭林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出门去找人，刚脱下的外套都忘记穿。 暴雪之后的街道，早已经被清理干净，路上没有任何事故发生，他跑到公司楼下，黑乎乎一片，也不见什么人。会不会去打工的地方？谭林又跑了一条街，阿简打工的地方说他今天没来。 谭林站在路口等红灯，一脸迷茫，偌大的城市，他的小傻子去哪里了呢？ 阿简消失了。 谭林找了他好几天，依旧什么消息也没有。他想去报警，可小傻子连身份信息都没有。 小傻子是走了吧？ 家里的东西都没有少，只有谭林给他的破手机被他带走了。 小傻子是想起从前了吗？ 谭林还是睡半边床，卫生间还放着两人的牙刷和毛巾，家里任何关于阿简的东西，谭林都没有动，就好像，阿简过两天就会回来的。 25 月底谭林生日。 好友给他发了生日祝福，也有寄礼物过来的。谭林一一道谢。 他想，小傻子还说要存钱给我买东西呢。 人跑哪里去了呢！ 收到的礼物，谭林也没心思拆，全堆在沙发旁边。 太阳照常升起，谭林照常上班、吃饭、睡觉。 谁都不知道他的小傻子不见了。 26 就这么过了一年，今年天气预报又说，即将有一股来自北方的强冷空气要来，全市居民要做好防寒防雪的准备。 这天他下班，先去了超市买了充足的菜和水果，好几日没有吃蔬菜水果，嘴唇已经干裂的不行，白天说话的时候，不小心破了一个口子，疼死了。 户外楼梯就这个时候不好，爬楼的时候太冷了。他这层的住户又少了，现在还剩两家，更冷清啦。 推开楼梯口的门，谭林准备掏口袋拿钥匙，抬头却见自己家门口蹲着一个……什么玩意儿？是个人吗？ 谭林把手机电筒打开，对着那一坨。 被照着的……动了动，自己站起来，抬起手掌，挡住光，还不忘把褶皱的衣服拉整齐。 谭林走近，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是他的小傻子回来了吗？ “阿简？” “谭哥，我回来了。” 谭林在寒冬弄丢了小傻子。 又在寒冬捡回了一位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