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重生,送断袖夫君下黄泉》 第193章 太子身世 皇帝一时间还想到了许多。 “你箭术不差,既瞄准了他的手,又怎会射进他的心口?” 他同皇后道,“还有那天气也有问题,朕记得清楚,当时钦天监呈报的明明是晴天,到了那边却是大雾。” 事后,钦天监监正主动过来认罪,说自己能耐不济,测错了天气,自请辞去钦天监监正一职。 皇后也想到了这个,“钦天监监正有问题,那人当年请辞后便云游去了,这些年再不曾在京城出现……” 想着想着,皇后后背一阵发寒。 凤仪宫护卫统领,武德司指挥使,钦天监监正,若他们都被人收买,亦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另有主子。 秋猎本就是场离间皇帝和太子的阴谋…… “那要杀你的也不是昭儿,是我们误会他了。” 皇后声音带着颤,紧紧抓着皇帝的手,“儿子没有要杀你,我却朝他射了箭,将他一人丢在猎场,丢给了李默那些居心叵测的贼子……” 她突然朝自己用力打了一巴掌,“我不配做他的母亲。” 怪不得儿子不回家,怪不得儿子说是孝道置他于死地。 先是被冤枉,后又被遗弃,之后更是无数追杀,她的昭儿该多难受啊。 偏她愚蠢,轻信了李默等人,以为当真是儿子和他置气,才不愿回京。 可笑她还自诩知道儿子早早在外培养了人手,这些年定然过得不错。 皇后闭着眼,紧紧咬着唇,她该如何弥补。 皇帝忙抓住她的手,不忍她再打自己,“有心算无心,要怪也怪不得你,是我为君无智,为父无能。” “不,怨不得你,你本也是为了我们母子,逼着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你身后无依仗,先皇又留了那么多烂摊子,你为我们母子做的已经够多,够好。 真正有错的是我,我不该屈从父亲答应嫁给先皇,更不该在嫁给先皇后再连累你,还连累了孩子……” 她突然睁眼,哀求地看着皇帝,“公开昭儿的身世吧? 先皇遗腹子的身世让他背负了太多,我想让他知道你才是他的父亲。 想让他知道,你从未嫌弃过他,他自小就渴望有个正常的家,我们给他一个正常的家,或许这样他就会回来了。” “不可,那样世人如何看你,又如何看他。” 皇帝拒绝得很坚定。 “我不在乎了,在世人眼中我嫁给小叔子,早就是个寡廉鲜耻的女人。 这些年,是我自私,是我害怕被人嘲笑,才不敢告诉他真相,是我对不住他。 可眼下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出现,想告诉他,他的母亲没有要杀他,没有要抛弃他。” 看着失去冷静的皇后,皇帝无奈,“你何须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心里很清楚,不告诉他真相是为他好。 他是你做先皇后时与我怀上的孩子,若叫世人知晓他身世,他还如何做太子,如何做未来的君王。” “可那是先皇给你我下药,他想利用我除掉你,昭儿是无辜的。” “世人不会管那些的,无论有怎样的内情,他们都只会带着最恶意的目光去看昭儿。 你忘了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了吗?一旦他身世暴露,丢的不只是储君之位,还有可能是命。” 皇帝知道如何让皇后恢复理智,“比起被人骂奸生子,我宁愿他做我的继子,宁愿他将我视为杀父仇人。 皇后,眼下我们要做的,是揪出幕后真凶,否则,他只怕还会被伤害。” 听到太子还有危险,皇后果然渐渐冷静下来。 皇帝这才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何要组织那场秋猎?” 记得。 因为他们察觉有人接近太子,想挑唆太子找皇帝报杀父之仇。 挑唆之人被他们秘密处置,但帝后担心太子心思动摇,便想着借秋猎与太子交心,隐晦告知他身世。 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太子手中弓箭朝便皇帝命门射去。 有太子被挑唆怂恿的前提在,帝后才没怀疑那个要弑君的‘太子’,并非真正的太子。 “所以,从挑唆开始,我们就已经走进了对方的阴谋。” 皇帝点头。 既然这一切都是对方策划,那太子秋猎弑君,甚至太子的身世,对方都知道。 无论他爆出哪一条,于太子都是灭顶之灾。 皇后起身,眉目带着戾气,“决不能再让昭儿受到伤害。” “是,所以我们不能冲动,在揪出幕后真凶前,得弱化太子的存在。” 一旦他们表现得在意太子,对方极有可能就会出来抹黑太子。 “我会透露有重立储君之意,你也可开始为老二老三择妃,届时那些人的心思都会放在他们兄弟身上。” 兄弟俩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替他们的兄长分担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后担忧,“让他们兄弟争储,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纵然他们兄弟不争,底下官员也会拥护他们相争,储君之争有多残酷,皇后经历过。 哪一个孩子受伤害她都会难受。 “因不能告知太子身世,我们觉得愧疚,故而给他太子之位以作弥补。 剥夺老二老三公平竞争的权利,亦觉亏欠,便想着多给他们父母关爱。” 皇帝沉声,“为人父母,我们想着公平,可这世间到底没有公平,尤其是皇家。” 或许,一开始,就是他们夫妇天真了。 兄弟仨对父母安排毫不知情,谢霆舟还没出宫,又被两弟弟拦住了。 宫廷不缺好医好药,两人脸上已消肿,但青紫还在,本该躲在府中维持皇子威严。 但宁王实在憋不下这口气,撺掇着云王出来了,他们得继续盯着谢霆舟。 想快点找到太子,将他也揍成猪头。 他的心思赤果果写在脸上,谢霆舟微微勾唇,“刚听皇后娘娘说了两位殿下的事,微臣实在愧疚。” 宁王听了他这话,叫喊,“果然是你搞的鬼……” 话还没喊完,就听谢霆舟继续道,“若知道两位殿下夜里要挨揍,白日微臣就该手下留情的。 这样两位殿下也不至于虚脱得毫无招架之力,被打成这样。” 宁王气得要死,伸手就要去扒拉谢霆舟的面具。 被云王阻拦了,云王眼神传递消息,“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的。” 宁王只得默默收回了手,问谢霆舟,“你去哪?” 谢霆舟只当看不见两人眉眼官司,“大长公主丢了,娘娘让微臣去找人。” 宁王最粘皇后,就是被揍成了猪头,也是日日进宫给皇后请安的,老公主不见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对云王没秘密,他知道等于云王知道。 兄弟俩正愁没借口跟着谢霆舟,宁王眸色一亮,“替父皇母后分忧,是本王的责任,我们帮你一起找。” 宁王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好,自己很机智,暗暗在身后朝云王给自己点了个赞。 可等他跟着谢霆舟到了春风楼时,整个傻眼了。 “你到青楼来找老公主?她那么老了,难不成还被偷来卖到青楼?” 谢霆舟眸光落在一红衣男子身上,搭上两人肩膀,揽着两人往里走,“微臣探到这青楼乃大长公主的产业……” 余下的不必他说,云王接了,“若是老公主的人进宫带走了她,或许就藏在这楼里。” 谢霆舟笑而不语。 老公主还在他的杂货铺饿着呢,等他问明情况,自会送回皇宫。 他今日来这,可不是为了老公主。 宁王不知自己被利用,也看见了红衣男子,兴奋喊道,“小皇叔!” 第194章 为你豁出这条命 将军府。 叶晚棠趴在王氏怀里哭,“叶桢当真该死,府中钱财一定是她撺掇殷九娘偷走的。” 她恨死了。 也委屈死了。 她是想重新出现在世人视野,但不是以那样的方式。 被叶桢那一拉,她的名声全部都毁了,全京城都知道她还未出阁就有了男人。 外头的传言,她都不敢细听,偏她眼下还没了钱财。 她真是生吃了叶桢的心都有。 “往后我该怎么做人,还能有什么前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到底是自己女儿,王氏虽气上次被赶出去时,叶晚棠的冷漠,可见她哭得这样伤心,还是忍不住心疼。 “胡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说你给宫里去了信,宫里怎么说?” 提到这个,叶晚棠更气了,“宫里没反应,衙门只说在查,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他们都是见我如今失势,才如此待我,那可是母亲留给我的家产,那么多,竟全被偷了……” 将军府有多富裕,王氏是知道的,现在都没了,她也肉疼。 但叶晚棠一直哭,她只得先安抚女儿,待叶晚棠哭声稍稍止住后,她低声问她,“那男子是谁?他是不是能助你?” 她是了解叶晚棠的,若对方身份普通,她不会轻易与之牵扯的。 女儿的目标一直明确,掌权做人上人,男人只是她的踏脚石,王氏很支持女儿的想法。 只要有了权力,还会缺钱财吗? 一旁的檀歌忙竖起耳朵,却听得叶晚棠道,“檀歌,你出去守着。” 檀歌只得不情不愿地出去,王氏看出端倪,蹙眉,“这是个不老实的?” 叶晚棠眼泪又落了下来,趴在王氏肩头,低声哭道,“娘,女儿太难了,您要帮帮我。” 她许久没这样叫过自己了。 王氏欣慰的同时又莫名觉得不安。 叶晚棠便哭着在她耳边,将叶正卿给她日志的事说了。 “只要找到时晏,女儿就有母仪天下的机会,您余生就有享之不尽的富贵。 可眼下女儿无人可用,您刚也瞧见了,连贴身婢女都是个天天想着爬床的,只能请那人帮我。 女儿允诺给他钱财,若失信女儿担心他不尽心,也会坏了形象。 殷九娘如今走了,女儿再不会让她进府,您和爹搬回来好不好?” 王氏震惊,叶正卿没有和她提过时晏这个人,他竟瞒着她这样大的事。 同时她也明白叶晚棠的话外音,让他们搬回将军府,为叶晚棠提供钱财。 若是从前,王氏定然欣喜,可现在她迟疑了,“晚棠,你连清白都给他了,让他帮忙寻个人不是应该的吗,怎的还需要给钱?” 她不愿拿出自己的私房,那是她余生的保障。 这是叶晚棠没想到的,她以为只要说出时晏身份,王氏必定支持。 毕竟这些年王氏在她身上捞了不少好处,也盼着她出息。 “娘,许多时候男人比女人更现实,若女儿不再有价值,事事攀附男人,男人的心是会变的。” 她一品将军府嫡女,有自己的矜贵,不愿在钱财上对男人折腰,显出自己的落魄。 相较之下,她宁愿哄王氏,“艰难只是一时的,只要您出钱找到时晏,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到时候女儿加倍还您。 娘,女儿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您忍心丢下女儿不管吗?” 若不能从王氏这里拿到钱,那她刚刚岂不是白哭一场。 叶晚棠心里对王氏表现很不满,但她眼下的确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露出可怜神情,巴巴看着王氏。 王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让我回去和你爹商量商量,好么?” 她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将军府。 王氏对女儿的怜惜,是建立在不伤害自己的利益之上。 可现在晚棠的情况实在糟糕,王氏担心叶晚棠没有翻身机会。 回去后,她没找到叶正卿。 自打他们被赶出将军府后,叶正卿每日忙忙碌碌,说是在四处找门路,王氏时常看不到他的人。 叶正卿连时晏这样大的事都瞒着她,可见他的前程规划里早就没了她。 丈夫满心只有自己的前程,女儿也想利用她,王氏心里很不安。 但叶晚棠是她唯一的孩子,叶正卿又是个没用的,往后她或许只能依靠晚棠。 可那些钱都是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她不敢赌。 不愿出钱,也不想得罪女儿,王氏左右为难,晚饭都没了胃口。 夜里,新来的护卫钱尤进了她的房,“夫人瞧着不高兴,可是有人欺负夫人了,夫人告诉小的,小的替您出气。” 他满眸关切,逗笑了王氏。 “你一个小小护卫,能如何替我出气?” 钱尤眼里担忧更甚,脸上出现怒容,“当真有人欺负您?您有没有事,可有哪里受伤?” 他上下检查王氏。 “您告诉小的,那人是谁?小的虽只是个下人,可小的还有这条命,就是豁出这条命,小的也绝不会叫你白白受委屈。” 王氏许久没被这样维护过了,心里有些触动。 但她不能告诉钱尤真相,只含糊道,“有我不能得罪的人,想要我陪她赌上我的下半生。” “那人可是夫人心仪的男子?” 钱尤神情忐忑,眼底却有醋意,好似很担心被王氏抛弃。 王氏喜欢他为自己吃醋的样子,故意不解释,只叹,“钱尤,我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 钱尤起身,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小的愚笨,不懂贵人们的烦恼。 不过既是要赌上夫人的下半生,夫人不妨想想自己想要的下半生是什么样的,是否容易实现?” 他打开自己提来的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碗燕窝粥,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了王氏唇边。 “夫人夜间没怎么吃,小的从酒楼打包了这个,听说燕窝对女子好,夫人吃点好不好?” 王氏垂眸,“你特意去酒楼买的?” 燕窝粥她在将军府那些年吃了许多,并不稀罕。 但这碗上等燕窝粥并不便宜,钱尤一个新入府的护卫,月银不高。 “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个?” 前两日,钱尤偷偷摸摸送给她一个金簪,花光了他所有月钱。 钱尤有些局促地放下勺子,“小的将我娘给我娶媳妇的钱用了,小的这辈子能遇上夫人,是小的几世修来的福分,不会再有娶妻想法,只想讨得夫人欢心。” 他又温柔轻哄,“夫人,这世间没有什么比您的康健更重要,饿着对身体不好,您吃一口好不好?” 王氏看着那碗燕窝粥,思量钱尤的话。 刚嫁进叶家时,她还没那么大野心,能有寻常富贵生活便好。 是看着叶惊鸿越走越高,看着叶惊鸿的孩子还没出生,便被定为皇家妇,富贵离自己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 叶惊鸿生产当日离京,她觉得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她换了两个孩子,之后的二十年,每天都盼着成为未来皇后的母亲。 可最近无论是她还是叶晚棠,屡屡挫败,丈夫和女儿都与自己离了心。 叫她对从前的期望丧失了信心。 钱尤问她余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王氏很笃定,自己对富贵权势的执念依旧在。 可那需要付出她的所有,还要再度搅和进与叶桢他们的争斗中。 “夫人。” 勺子再度喂到唇边,钱尤小心翼翼甚至带着恳求的眼神,“夫人,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氏张了嘴。 她想,最近被钱尤小心呵护的日子,其实也很好。 第195章 挑 拨 王氏在钱尤的投喂下,吃完了那碗粥。 没一会儿,叶正卿的小厮过来回禀,“夫人,老爷今晚陪同僚去城外庄子喝酒了,需得明早回来,老爷让您先睡,不必等他。” 小厮替叶正卿说好话,“夫人,老爷眼下在衙门艰难,他担心被彻底排挤出外,只得先捧着上峰。 老爷说了,等他情况好转,必回来好好陪陪夫人。” 类似的话,这些日子王氏听多了,摆摆手示意小厮下去了。 叶正卿已经许久不曾碰她了,就算回来也是纯盖被子装睡。 漠视她的需求,又何尝不是感情的冷淡,还有对她这个人的否定。 夫妻多年,这种伤害似钝刀子割肉。 钱尤从屏风后出来,从背后抱住王氏,“夫人别难受,小的会誓死陪着您。” 因丈夫冷落而冰寒的心,被年轻滚烫的身子渐渐回暖。 王氏嗤笑,“谁说本夫人会难受。” 先前的确难受,可最近她不是也有了钱尤。 他年轻,健壮,比叶正卿容貌更甚,且重视在意她,愿意哄着她。 王氏如此安慰自己,任由自己沉沦。 一场欢愉过后,钱尤替她擦拭身体,将一个枕头塞进她的腰下,“夫人,小的听说腰后靠枕容易受孕……” 王氏做梦都想再生个儿子傍身,可一直不得如愿。 她怀疑是叶正卿的身体出了问题,故而和钱尤在一起后,没想过要怀上钱尤的子嗣,以免被叶正卿察觉。 没想钱尤竟自作主张,王氏眸子冷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一个下人还妄想父凭子贵? 钱尤似不敢说,迟疑许久才豁出去了。 “小的见夫人因老爷难受,便暗下跟踪了老爷,发现老爷在城东养了外室,生了两个儿子。 最大的今年十六,和叶桢的弟弟阿狸走得很近。 小的替夫人不值,夫人满心都在老爷身上,可老爷却背着夫人在外头生了别的孩子。 那叶桢对夫人薄情寡义,屡次伤害夫人,老爷却让外室子接近讨好她。 小的担心哪一日,老爷带着那外室母子和叶桢相认。 届时他们一家五口和睦,夫人您孤单无依,小的这才斗胆,想让夫人也有个自己的孩子在身边。 小的也见不得老爷如此欺负夫人,想要替夫人报复老爷。” 他似害怕,一口气说完。 王氏惊怒交加,“你说的可是真的?” 钱尤发誓,“夫人若不信,小的可带您亲自去看看。” 翌日,王氏扮作寻常妇人,跟着钱尤去了叶正卿城东的院子。 她看见一美貌妇人送两个少年出门,那两少年眉眼间都和叶正卿相似。 尤其年长的那个,和王氏战死的长子叶云横有八分相似。 无须再多打听,王氏都能确定,这两孩子就是叶正卿的。 王氏满心愤怒,恨不能立即上前撕烂了母子三人。 钱尤阻止了她,“夫人,大公子牺牲,如今老爷膝下无子。 男子在外养外室,最多被人非议几句,您闹出来,说不得老爷破罐子破摔,直接将人接回叶府。 眼下他们还和叶桢有接触,叶桢如今又是陛下亲封的昭宁郡主,万一叶桢认了他们,帮着他们认祖归宗,您这一闹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小的更担心他们亢壑一气对付您,若叶桢给外室子撑腰,让外室子记在您名下,他们就是叶家嫡子……” “休想。” 王氏接受不了这个。 “我绝不会让他们进叶家,更别想成为我的嫡子,叶桢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管我们家事。” 钱尤不语,只眼眸担忧地看着她。 王氏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如今没有儿子,叶正卿的确能以此为理由,要求她接纳两个外室子入府。 若是从前,她有晚棠撑腰,叶正卿还会顾忌,可眼下晚棠自身难保。 而叶桢反而成了郡主,身后又有忠勇侯府做依仗,若她帮着叶正卿…… “叶桢恨我们,还和叶正卿断了亲。” 王氏似宽慰自己。 钱尤叹气,“夫人,毕竟是亲父女,若老爷诚心同叶桢交好,他们的关系未必不能改善。 叶桢是个寡居女子,将来侯府世子娶妻,叶桢未必还能掌家,到那个时候,她也是需要有娘家兄弟的。” 顿了顿,他又道,“小的还打听到,那大的外室子学识很不错,万一他在叶桢的扶持下走上仕途,于夫人很不利。” 王氏难以接受,她不死心,跟在了两少年身后。 果然看见两少年与阿狸碰面,三人有说有笑,很是熟稔的样子。 叶桢对阿狸有多在意,王氏是知道的,当初为了阿狸那个小孽畜,叶桢可是让忠勇侯父子狠揍了他们夫妇,还与他们断了亲。 若两外室子通过阿狸与叶桢交好,叶桢未必不会心软。 王氏又想到,之前对付叶桢时,叶正卿都缩在她和晚棠身后,他甚至还在叶桢和晚棠之间左右摇摆过。 难道,那个时候叶正卿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刚这样想,就听得钱尤道,“夫人,是叶桢来了。” 不远处,叶桢下了马车,眉眼带笑与阿狸他们三人说话,之后带着三人进了书斋。 没一会儿,三人手里皆拿了不少书本,应是叶桢给他们买的,三人齐齐同叶桢道谢。 叶桢眉眼和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看他们的眼神格外温和。 王氏看得心里格外不舒服,叶桢竟对两个外室子那般好。 同时又很担心钱尤的话成真,在看到叶桢带着三人上了酒楼后,王氏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血。 “不行,决不能让叶正卿带着两个外室子与叶桢交好。” 钱尤也似没了注意,“就怕老爷将从前的恩怨都推到夫人身上,他们到底是血缘父女。 夫人或许不知,如小的和叶桢这般,自小没有父亲在身边的,格外渴望亲情。 除非,叶桢不是老爷的孩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牵绊。” 王氏细细咀嚼钱尤的话。 叶桢的确很渴望亲情,但她本就不是叶正卿的孩子,可叶桢的真正身世决不能提。 那怎样在不暴露她身世的前提下,否定她和叶正卿的父女关系?最好连甥舅关系都否了。 王氏有些焦灼。 她得想个法子,让叶桢和世人知道,叶桢不是她和叶正卿的女儿。 可有什么法子呢,王氏陷入沉思。 茶楼上,叶桢临窗看着王氏的马车远去,微微勾了勾唇。 她起身同两位外室子道,“我家阿狸不小心弄坏了两位的书籍,实在抱歉。” 又同阿狸道,“虽给两位买了新的书本,但到底还是你莽撞。 阿姐还有事先走,你便留下陪两位公子用膳,稍后务必亲自送两位公子回去……” 两位外室子早已知晓叶桢的身份,本就有心结交,自是一番客套。 叶桢从酒楼出来后,便让马车驶进了一条暗巷,再出来,便是一副道士装扮。 手中拂尘一扬,叶桢往城门方向而去。 待看到叶正卿的马车进城时,她大步走到马车旁,嘴里嘀咕,“造孽,印堂显青,肾水枯竭,元阳亏损,此乃大限将至之兆。 若能及时服用九阳回春丹,或还有一救,可惜了,可惜了……” 第196章 算 命 叶正卿近日很是疲惫。 苏氏求子心切,几乎日日都要。 李承海吃味,每每在叶正卿陪完苏氏后,都要发泄般地折腾叶正卿。 叶正卿被这对夫妇连番闹腾,有苦难言。 偏苏氏给钱大方,李承海也兑现诺言,让叶正卿在衙门重新立了足。 且还承诺,只要叶正卿让苏氏怀上,他便让叶正卿连跳两级。 叶正卿人到中年还豁出前后,不就是为了官途。 李承海的承诺就像是拉磨驴子面前吊着的饲料,叶正卿就是那头驴,眼看着就能成功,他怎能放弃。 只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得这样折腾,何况他已不年轻,故而他只能偷偷服用固肾益精的药物。 好在能堪堪应付苏氏,却几次累晕在李承海面前。 再大的官也得有命在,叶正卿也不是没脑子的,便寻了个大夫,让苏氏知道,频繁过度反不利于受孕,终于在苏氏这里得到喘息机会。 想着也得躲避李承海,好好调养下身体,便寻了借口去了城外,谁料,李承海后脚就找了过去。 叶正卿再次累晕前,觉得还是回叶府最安全,好歹还有个王氏做借口。 早上应付完李承海,捂着后头就爬上了马车。 一路瘫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就听得车外说什么肾水枯竭,大限将至的话,把他吓得忙挑开了帘子。 因他很清楚,自己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是那个下场。 马车外,是一童颜鹤发的道士,正目不转睛往城外走。 对死亡的恐惧让叶正卿叫住了道士。 扮作道士的叶桢,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蹙了蹙眉,“要前途不要命,贫道亦无法……” 他没有停留,也没趁机说什么贫道观你印堂发黑,需得做法消灾之类的话,反叫叶正卿信了几分。 他再次喊住道士,“道长,你刚刚说那话是何意?” 叶桢瞥了眼他的下身,给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摇了摇头,依旧脚步不停地朝前走。 “道长,还请上车叙话。” 道士的眼神让叶正卿心头一惊,他与李承海夫妇的事,极为隐蔽,听这道士的话显然是知道的。 不管真是掐指算出来的,还是别的途径知道的,叶正卿都不能让道士就这样离开。 他朝一旁新买的昆仑奴使了个眼色,示意昆仑奴将道士带上马车。 若是前者,那他得让道士给他好好算算前程,还有解一解眼下的困局。 若是后者,那他就不能留这道士性命,免他出去胡说。 昆仑奴人高马大,往叶桢面前一站,似一堵肉墙,那胳膊比寻常人大腿还粗,他拦住叶桢去路,“上马车。” 叶桢似有所畏惧,不情不愿上了马车,还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都怪你这死嘴,没事多什么事。” “道长口中的大限将至,可是指我?” 叶正卿开门见山问道。 叶桢翻了个白眼,“不是你,难不成是我。” “可我刚在马车,并未掀帘子,你如何看出我印堂显青,元阳亏损?” 叶桢又翻了个白眼,“道家术法博大精深,天眼你懂不懂,你那一身死气几里开外,贫道就闻到了,那还需要看你面相。” 开天眼这种事,叶正卿倒是也听过。 不过王氏就曾请人扮过假道士,他担心眼前这人也是人假冒的,便问,“那道长还知道些什么?” 叶桢老神在在,“算命五两。” 五两不算多,叶正卿递了过去,叶桢接过塞进道袍里,“手伸出来。” 叶桢一边摸骨,一边絮絮叨叨说叶正卿的生辰八字,“庚戌年庚戌月初八生的,日子倒是不错。” 生辰虽说对了,但若有心想要探听他的生辰并不难。 叶正卿并未全信,等着道士编下去。 “……生而富贵,本该有大好前程,可惜家有辛亥壬辰更强命格,挡了青云路。” 道士继续絮叨。 叶正卿面色渐渐凝重,叶惊鸿就是辛亥年壬辰月的生辰. 叶惊鸿为将后,父亲时常让他行事低调,莫要给妹妹招惹麻烦。 甚至在他上进求官时,泼他冷水。 他觉得父亲就是担心家有一品武将,他再在文官一途上冒尖会遭皇家忌惮。 所以父亲非但不肯帮扶他,反而自己早早致仕,害得他至今都只停留在五品。 而叶惊鸿那些年,也从不曾帮过他,甚至还揪了他几处错处,耽误他升迁,可不就是挡了他的青云路。 “辛亥年壬辰月生辰的那个,会如何?” 叶桢朝他伸手,“这又是一个命格,一百两。” “你刚说算一个五两。” 叶正卿有些不悦。 “命与命不一样,这个是顶级富贵命,算不算随你。” 叶正卿更气了,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凭什么他官运比不上叶惊鸿,现在连算命,他都要比叶惊鸿的命廉价九十五两。 但最终还是拿出一百两,他倒要看看,这道士能不能算准叶惊鸿。 叶桢收了银票,闭着眼,手指飞快掐着,“辛亥年壬辰月甲午庚午,辛亥年壬辰月甲午庚午…… 金木相成,水火既济,财官双美,天生贵气,幼时有磨难,得遇贵人化解。 才貌双全,命中得贵婿却劳燕分飞,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叶桢突然睁了眼,定定看着叶正卿,“但卯午相破,需防小人妒害,否则难逃早逝之危,此人已故!” 叶正卿心中一顿。 一品将军,大渊第一女战神,深得皇上看重,可不就是位极人臣。 世人都以为叶惊鸿的丈夫是个早死的江湖客,唯有他知道,那人是一国掌权者,且两人早早分开。 竟都算对了。 若说这道长是提前打听了,能算到叶惊鸿的生辰和幼时经历。 可关于时晏的事,叶惊鸿是连父亲和他都不曾说过的。 他也是通过日志才知道。 至于有小人妒害,叶正卿有些心虚,他是做梦都想将叶惊鸿拉下来,这样他才有出头的机会。 可惜,他还没出手,叶惊鸿就死了。 叶正卿神情又严肃了几分,看来这道士的确有几分本事。 便道,“我的命还未算完,道长可知我前途如何?” 又是一个白眼丢过去,叶桢道,“你被色鬼缠身,死气已至,命都快没了,哪里有什么前途。” 叶正卿心头大惊,“可有法子破解?” 第197章 忽悠 “执念太深,贫道亦无法。” 叶桢佯装无奈地摇了摇头。 道士前头算准了那么多,叶正卿已经信了。 现在听叶桢这样说,犹如宣判他无药可救,叶正卿心头顿时慌乱。 “你要多少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士也不像是对财帛无动于衷的。 叶正卿想用银钱砸对方。 “你不是说及时服用九阳回春丹,就能救命么?” 其他事可以挪后,先保命要紧。 却见道士还是摇头,且掀了帘子有下马车的意思。 他忙示意昆仑奴挡住,并语带威胁,“道长既算到了我的事,自该知晓我身后之人是你惹不起的。 若今日道长不能给个破解之法,道长也很难走出这京城。” 叶桢似被他恐吓住,退回马车上,“真正的破解之法在你,不在贫道,你拦住贫道也没用啊。” “怎么说?” 叶桢无奈,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九阳回春丹虽可助你恢复元阳,保住性命,但你继续折腾自己,也是白费我的药。” 叶正卿伸手去抢,叶桢避开,“一万两,少一分都不行。” 那么贵,叶正卿舍不得,打算让昆仑奴出手。 却听得叶桢道,“贫道不愿惹事,绝非怕事,施主若要用肮脏手段,就也别怪贫道不客气。” 她语气凌厉,身手灵活,竟眨眼间到了马车外,朝叶正卿气哼道,“命中三子,已折损一子,皆因贪念所致,竟还不思悔改。” 叶正卿心里又是一惊,他在外头生了两个儿子,十几年从无人发现。 长子出事,的确和他贪功有关…… 这人连他儿子们的情况都知道,叶正卿再也不敢强抢,他担心道士用神神鬼鬼奇门怪术报复他。 忙跟着下了马车,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这是一万两,我买你的药。” 叶桢傲娇一笑,“晚了,现在两万。” “我就这么多。” 叶正卿心里恼恨得要死,可又畏惧道士的本事,更怕他说的是真的,自己真的死期将至,才忍痛拿出一万,没想对方还坐地起价。 叶桢一副不愿与叶正卿纠缠的样子,转头就走。 叶正卿见她态度决绝,忙拉住道士衣袍,“余下的钱在马车里。 道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将药卖给我,随我上马车拿钱。” 叶桢可不怕他出阴招,镇定地跟着他上了马车。 她这般无惧无畏,反叫叶正卿不敢再做什么,又抠抠搜搜从身上摸出一沓银票,递给了叶桢。 叶桢数了数,刚好两万两,将银票丢进身上的布袋里,拔了瓷瓶瓶塞,同叶正卿道,“张嘴。” “我看看先……” “此丹乃贫道用术法加持,方能炼制,你那满身淫秽之气,碰了会降低药效。” 叶桢不甚在意,“你若坚持要看,也不是不行,回头药性不好别赖贫道。” 花了两万才买来的丹药,必须要有效果,叶正卿忙张嘴。 心想自己没碰这药,回头没效果就能找道士拿回两万银票。 可谁想,倒进嘴里的药简直比黄莲还苦,叶正卿下意识地想吐出来。 叶桢用拂尘堵着他的嘴,“一旦入口,概不退货。” 又苦,又干巴,还超大粒,叶正卿想着自己的性命,翻着白眼努力咽下。 但奇异的,他竟感觉到身上恢复了不少力气,这药真有用。 叶桢摸了摸布袋里厚厚的银票,眸色划过一抹冷意。 这药可是谢霆舟亲手调配,用了不少固神补阳的药材,还加了些许兽药和黄莲。 能让人短期内恢复元气, 便宜叶正卿了。 她故作起身,“好了,银货两讫,往后戒色,好自为之吧。” “道长定还有别的法子是不是?” 叶正卿又拉住叶桢的道袍。 相国府还有两祖宗等着他伺候,连升两级也没到手,他怎么能戒呢。 就算他眼下想退出,李承海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叶桢扯回自己衣袍,“贫道说过了,破解之法在你自己。” “一千两。” 叶正卿继续用钱财诱惑,“替我逆天改命。” 却接受到道士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善动天机要遭反噬的,一千两就想拉着贫道和你一起找死。 再说你已改过一次,如今不是正在遭反噬……”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叶桢忙捂住嘴。 叶正卿没有大智慧,却有些小聪明。 他立即捕捉到关键点,忙将身上最后的银票拿了出来。 “一万两,请道长帮我。” 他隐隐觉得道士的话,是指他调包孩子一事。 若对方连这个都能算出,那当真是神人了。 又岂会没法子替他逆天改命? “若道长能助我,我必还有重赏。” 叶桢接过银票,微微一笑。 叶正卿身上这三万两,是他这些日子从李承海夫妇身上所得。 叶晚棠对王氏大方,却不会轻易给叶正卿银钱,加之叶正卿又不能如王氏那般帮叶晚棠理家,从中捞好处。 这些年各种官场打点,还要养外室和孩子,实在不算富裕,今日能这般大方,可见叶正卿是彻底信了她。 便也不再卖乖子,“你要想改运,要么放下执念,要么舍去本不该属于你的。” 叶正卿的执念就是登高位,做大官,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放弃做官。 因而问道,“道长可否言明,本不该属于我的是指什么?” 叶桢白了她一眼,“二十年前,你占了人家什么? 所谓人各有命,便是每个人的命都是生来注定,你却因一己贪念,改了他人命格。” 叶正卿心头惊涛骇浪。 这道士果然算到了调包一事,“请道长指点,我该如何做?” “最好的法子便是各归各位。” 各归各位,便是要公开调包之事,那他哪里还有活路? 就在叶正卿怀疑道士胡言时,听得他又道,“福薄之人承不了大富贵,最终一场空,还会连累至亲。 反之,善动命格贵重之人,必遭反噬,反噬的苦果你正在吃。 若无法归位,就先撇清与命格贵重之人的关系,减轻反噬,再设法改运。” “断亲不算撇清关系吗?” 叶桢又是一白眼,“贫道今日天机已泄露过多,不可再多言,你若信,便照做,得了成效再带上银钱去城外清虚观,贫道会助你改运。” 说完,便身形极快的离开了马车。 昆仑奴想拦,根本来不及。 叶正卿一路心事重重回了府。 按道长说法,他最近的诸多不顺皆是调包孩子的反噬,那福薄之人承不了大富贵,指的就是叶晚棠。 而叶桢是那命格贵重之人,只有与她划清界限才能改变他眼前困境。 叶正卿想到叶晚棠眼前处境,越想越觉得道长所言有理。 他和王氏都给叶晚棠选了那么好的路,她却生生将自己折腾成如今模样,还连累他和王氏,可不就是福薄承不了富贵。 “没用的废物。” 叶正卿低骂了句,“不行,得想个法子,彻底划清与叶桢界限。” 反正叶桢恨透了她,他也不指望还能从她哪里得到什么好处。 可断亲都无用的话,要怎样才算划清界限呢? 否认她是自己亲生? 叶正卿这头愁眉苦脸,叶桢则欢喜的回到暗巷换回自己的装扮。 她要回去和谢霆舟分赃,刚到侯府门口,就见谢霆舟立在门口望着她。 叶桢含笑上前,“你怎么在这……” 可是在等我。 换来的却是谢霆舟冷冰冰的话语,“弟妹矜持些,你我过近有违伦理纲常。” 第198章 找到面具男子 叶桢神色微僵。 旋即也冷了脸,“兄长说的是,你我过近的确有违纲理伦常,但兄长是否过于自大。” 她径直从谢霆舟身边走过,走到谢霆舟身后的崔易欢面前,“你怎么在这?” 崔易欢日常在谢霆舟回府的时候,来前院散步,却被扶光暗下告知,请她到府门走一走。 刚到府门就听到谢霆舟那伤人的话,虽闹不明白小两口究竟怎么回事。 可她很清楚,叶桢刚刚的确是和谢霆舟说话,同为女人,她知道叶桢心头有多难受,处境有多尴尬。 忙配合她,“我祖母病了,我想明日回崔家看看,听说你外出了,就到府门等你了。” 叶桢是掌家人,崔易欢是侯府妾室,出门要请示叶桢没毛病。 她觉得自己帮叶桢描补的不错,却还是担忧地看了眼叶桢。 摸着良心说,谢霆舟那话太伤人了。 叶桢缓和神色,挽着她的手往府内走,“走吧,我让库房给你准备些回门的东西。” 眼神都没给谢霆舟一个。 谢霆舟摸了摸鼻子。 待叶桢两人离开后,一身红衣的男子,带着两位皇子从墙后走来。 红衣男子调笑,“依本王这双阅女无数的眼睛来看,的确是谢世子自作多情了,少夫人对你可没那意思。” 宁王则幸灾乐祸,“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你的笑话……哈哈哈,本王来得值。” 云王清了清嗓子,“谢世子刚刚那话有失风度了。” 谢霆舟眼神似有难堪,“近日在春风楼被女子缠得烦了,如今看谁都似洪水猛兽。” 想想又觉将叶桢比作花楼女子不妥,找补道,“弟妹平日虽与本世子保持分寸,但她刚下车就朝本世子笑,本世子正在想案子,没察觉身后有个崔姨娘,也怨不得本世子会误会。 何况,我身为兄长,对弟妹有教导之责,这话也是提醒,算不得过分……” 他似给自己找理由,又似找不下去了,最后眉眼一冷,瞪向三人,“你们干嘛不提醒我? 老头子视她为亲女,要是她告到老头子跟前,老头子少不得要寻本世子麻烦。” 他很是苦恼又不耐烦的样子。 红衣男子哂笑,“本王怎知你会说哪些,又如何提醒。” 谢霆舟似寻不到三位王爷的错处,就将气撒在刚回来的邢泽身上,“磨磨蹭蹭,叫本世子久等,这个月月钱别想要了。” 邢泽一头莫名,但谢霆舟已接过他手中缰绳,翻身上马走了。 宁王问其余两位,“这人真小气,要不要跟?” 红衣男子摆了摆手,“本王昨夜在春风楼一宿没睡,累了,回府补觉了。” 宁王吃惊,往后退了两步,离红衣男子远了些,“小皇叔,你这般胡闹,也不怕皇婶找你闹。” 他口中的小皇叔,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梁王。 梁王母妃曾帮过皇帝,皇帝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便多了几分关照。 加之梁王比两位皇子大不了几岁,三人算是一起长大,关系还算亲近。 梁王不甚在意,“她嫁我前便知我是何模样,有什么好闹的。” “那你也该注意些,别年纪轻轻就坏了身子。” 男子大笑,手中折扇拍了拍宁王的肩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等你日后有了女人,便懂了。” 宁王撇嘴,“本王才不会呢。” 那日跟着谢霆舟去春风楼,无意中碰到小皇叔,得知他是春风楼的熟客。 为了找老公主,他们仨跟着小皇叔在楼里混了两日,那春风楼的姑娘看见他们仨,就跟饿狼看见肉般,热情难以招架。 别说谢霆舟会误会叶桢,要是现在有个姑娘靠近他,他也会退避三舍。 实在是被春风楼那些姑娘们弄怕了。 偏他这小皇叔乐在其中,日日左拥右抱,夜夜眠花宿柳。 宁王自小看惯了父母恩爱,理解不了梁王风流行径,忍不住又劝了些让他保重身体的话。 梁王似听进去了,笑道,“可若不去楼里寻乐子,这日子也实在无趣,不若你陪我抓蛐蛐,我们斗蛐蛐去?” 宁王有些犹豫,他很忙啊。 又要盯谢霆舟,又要帮忙找老公主。 梁王见他为难,笑道,“那便罢了,还是同楼里的姑娘们玩着更有趣。” 宁王也不知抽的那根筋,听他这样说,就应了,“行,我陪你去。” 抓蛐蛐一般是晚上,谢霆舟晚上也该睡了。 梁王浪荡一笑,“好小子,说话算话啊。” 叔侄俩又说了几句,约定抓蛐蛐时间,梁王便借口困了,离开了侯府。 宁王兄弟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跟上谢霆舟。 可被梁王那一耽搁,哪里还有谢霆舟的影子,他们猜谢霆舟应是回了武德司,便追着往武德司去了。 却不知,谢霆舟离了他们的视线,便潜入了蔺王府,守株待兔。 果然,没多久,他便看见刚刚喊着回府睡觉的梁王,掀了通往将军府的暗道,跃了下去。 谢霆舟心中猜测被证实,这才去了武德司。 另一头,叶桢回了后院,便要交代管事替崔易欢准备回门的东西。 崔易欢阻止,“崔家待我如何你知道,哪里配我带好东西回去,不过是为了孝道走个过场,我自己准备就好。” 叶桢和儿子的事没有公开,刚刚儿子那样伤了叶桢,她也不好明着劝。 就道,“男人这种东西,时常说话不过脑,世子平日为人不错,许是有什么误会,你莫气着自己……” 叶桢脸色很不好看。 不是气谢霆舟。 而是谢霆舟刚刚与她说的那话,是他们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找到前世面具男子的暗号。 叶桢知道谢霆舟这几日都和梁王在一处,今日会说出暗号,可见他已经确定,梁王就是前世害死自己那个面具人。 且那人刚刚就在附近看着。 谢霆舟在怀疑梁王时,便同叶桢说过此人的情况。 风流无度,在朝中没有官职,富贵闲散一个,没想到竟藏得那么深。 想到前世被他折磨而死,叶桢的心情如何还能好。 因而崔易欢发现自己越劝,叶桢的脸色越冷,怕自己帮了倒忙,索性离开,让谢霆舟那混账自己来赔罪吧。 叶桢知晓崔易欢好心,但此事不能告知于她,就让库房准备了不少好礼,送到了崔易欢的院子。 既送到了崔易欢的院子,便是崔易欢的东西,至于她要不要带去崔府,全凭崔易欢做主。 崔易欢见叶桢心情不好时,还记得给自己这么多东西,越发觉得是儿子不对,该好好教一教。 想可自己如今身份尴尬,不能训儿子,但忠勇侯可以,便替叶桢跑去忠勇侯面前告状了。 第199章 离开前安排 忠勇侯天天琢磨怎么追回小娇妻,偏崔易欢对他爱答不理。 现在主动找他,加之他对叶桢也是真心疼爱,为了在崔易欢面前有个好表现。 他气呼呼的,表示要去教训谢霆舟。 却被殷九娘拦住了去路。 谢霆舟在府门同叶桢说那话时,府门有不少护卫和下人。 叶桢管家严厉归严厉,对下人也是真的看重,下人们的心早已偏向她,纷纷为她抱不平。 因而这事很快传到殷九娘耳中。 殷九娘早就想揍忠勇侯了,子不教,父之过,眼下正是机会,她哪里还会错过。 谢邦行军打仗厉害,可论武功,他还是比闯荡江湖的殷九娘略逊一筹。 殷九娘将人揍得鼻青脸肿后,雄赳赳气扬扬走了。 忠勇侯委屈极了。 那是太子啊,又不真是他儿子,他如何教,怎么能赖他头上。 可见崔易欢就在边上,他眼珠子一转,气愤道,“这混账东西,在边境时就没少惹事,本侯一天到晚忙着给他善后。 本以为有长进了,没想到又开始犯浑了,害得本侯这把年纪还被女人打,偏还打输了,颜面尽失。” 他作势要抽鞭,“今日本侯不打断他的腿,难消心头之气。” 崔易欢来告状,是觉得儿子对叶桢过分了,想让他口头教一教儿子,可不是让他动手的。 见忠勇侯一副杀人模样,她哪里敢让忠勇侯去找谢霆舟,忙拉住忠勇侯,“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做得不对,侯爷好好教就是,不好再打的。 再说,若教他知道是妾身同你告的状,往后记恨上妾身,妾身如何在府中立足,还请侯爷消消气。” 忠勇侯似被她说动,喘气如牛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本侯就看在你的面上,暂留他一双腿。”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可不揍他一顿,本侯这气实在难消。 你不知道,自打他去了边境,就跟本侯对着干,时常故意给本侯惹麻烦。 本侯好好的裤子,他悄默默给本侯划开,再用针线松松缝着,待本侯操练一使劲,裤子就裂开,害得本侯在十万将士面前丢脸。 有次他不顾危险带人去抢敌军物资,生死不知地被抬回来,本侯守了他几天几夜。 混账东西醒来没有感谢,反而趁着本侯睡着,在本侯脸上画王八。 本侯重伤时,他从楼里找了两个妓子伺候本侯,说是要替本侯纳妾。 故意寻本侯麻烦是家常便饭,本侯没被气死都是命大……” 他气恼的絮絮叨叨说着,本是要告知崔易欢自己为父的不易,想要博得她一点点同情。 可说着说着,想起死去的儿子,再想谢霆舟已在筹谋离开,崔易欢很快就知道儿子没了。 忠勇侯红了眼,说不下去了,索性装晕,倒在了崔易欢怀里。 但眼角泪光闪闪。 崔易欢起初认定他是装晕的,但怎么推都推不醒,一个大男人还落了泪,便只能当他恨铁不成钢,被儿子气晕了。 再回想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虽觉是他先伤了儿子的心,才让儿子那般,但也不得不感叹他为父的不易。 将人送回了房间,担心他醒来还会去找儿子麻烦,只得守在床前。 忠勇侯偷偷睁开眼,见她坐在床边,便马上装作梦魇般抓住了崔易欢的手。 嘴里喊着,“霆舟,你这个混账东西,老子打死你,你休要跑……” 府里的情况,扶光很快告知了谢霆舟,谢霆舟略一思忖,就知道忠勇侯安的什么心。 今日对叶桢冷言冷语,是不确定梁王是否猜到他的太子身份,担心他如前世那般盯上叶桢,刻意表现的厌烦叶桢。 另一重则是他决心恢复太子身份,将来以太子身份求娶叶桢。 在他离开前,谢世子明面上离叶桢远些,对叶桢来说有利无害。 叶桢这里两人已商定,故而叶桢能极快听懂他的暗号,并配合他。 可崔易欢那边他暂不能言明,又不忍见她独自承受丧子之痛。 便趁着梁王撺掇两位皇子跟踪他时,闹了府门那一出。 崔易欢对叶桢的良善,殷九娘揍忠勇侯,忠勇侯趁机与崔易欢亲近。 皆在他意料之内,亦有他暗中推动。 这些时日相处,他察觉崔易欢对忠勇侯并非全然无情。 若能让夫妇俩重修旧好,有了忠勇侯的陪伴,将来面对丧子之痛时,崔易欢也能有所支撑,说不得两人还能再孕育子嗣,如此,生活也能有些盼头。 而忠勇侯不顾欺君之罪,替他隐瞒身份多年,又给予他从未得到过的父爱,谢霆舟有心报答。 “走,回府。” 谢霆舟决定给老两口再添一把火。 “世子,你怎么回来了?” 崔易欢被忠勇侯拽着手不得离开,见到谢霆舟主动送上门,心口就是一紧。 谢邦可是梦里都气势汹汹,喊打喊杀的,这傻孩子现在跑回来,不是往枪口撞嘛。 不想儿子挨打,崔易欢忙道,“侯爷没事,眼下正在气头上,世子先寻个地方避避。” 时间一长,忠勇侯的气也该消了,儿子这顿打就能躲过去。 可谢霆舟却啧啧道,“怕什么,他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怎可能打得过本世子。” 还凑到床前,不怕死地用手指戳了戳忠勇侯,“果然是老了不中用,这点伤就晕了。 崔姨娘你还年轻,陪着这老头实在委屈,要不本世子帮你离开吧。” 忠勇侯就是再想装晕,听了这话也没忍住,从床上暴起就要追着谢霆舟打。 “你这个混账东西,嘴没把门……” “本世子哪句说错了?” 谢霆舟一边躲,一边叫,“你年纪都够当崔姨娘的爹了,本世子心善不忍她跟着你蹉跎,有什么错? 还有让本世子与叶桢保持距离的是你吧,本世子也是听你的话,那你被殷前辈揍,不冤啊,干嘛还要叫嚣着打我。” 忠勇侯被气得倒仰。 他是提醒过谢霆舟与叶桢保持距离,可他没让谢霆舟当众伤叶桢啊。 何况,那是多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不是不了解叶桢嘛。 还有,崔易欢本就是他的听兰,他凭什么撺掇她离开,可这些他无法当着崔易欢的面吼出来。 只能去抓谢霆舟。 他都下定决心了,无论他是何身份,等会抓到人,他都要装傻充愣将他揍一顿。 可他身上本就有伤,根本抓不到人,反被谢霆舟一掌劈在后脖颈,晕了! 谢霆舟拍拍手,“早说了你不是我对手。” 装晕哪有真晕效果好。 将晕倒的人丢到床上,他还不忘和崔易欢道,“本世子说的是真的,若你想离开,本世子能帮你,保管给你找个年轻有才的郎君。” 崔易欢眉心突突跳着。 她觉得这娃也不是不能打。 再看床上人事不知的忠勇侯,顿时觉得他独自带着儿子的那些年,也实在是不容易,怪不得刚刚都气哭了。 家有熊娃,夫妇俩一致对娃,关系顿时亲近了许多。 而谢霆舟气完忠勇侯后,又离府办差,到后半夜才悄咪咪回府,敲响了叶桢的窗台。 他们约好,今晚要去审大长公主。 第200章 表白 窗台敲响,谢霆舟非但没等到叶桢打开窗,反而听到里头反插窗栓的声音。 顿时预感不好。 果然听得殷九娘冷冷的声音传来,“谢世子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既告诫我家桢儿要矜持,谢世子今日又为何做这登徒子?” 谢霆舟无奈,只得歉声道,“请师父放我进去解释。” 殷九娘倒也没犟,开了窗,冷声道,“解释吧。” 显然没有让谢霆舟入内的意思。 谢霆舟看了眼屋内,殷九娘的身后没有叶桢,便猜到她应是被殷九娘使了手段。 明白殷九娘今日举动是为了叶桢,谢霆舟沉思两息,掀了面上面具。 因着要去审老公主,今日他没带人皮面具,面具下是太子那张脸。 殷九娘不认识太子,但她知道谢世子脸有伤疤,眸色微震,“你不是谢霆舟?你是谁?” 谢霆舟知道殷九娘和叶桢关系的亲厚,也没隐瞒,朝殷九娘拱手行礼,“东宫昭临见过师父。” 这话的意思是告知殷九娘,与叶桢生情的一直是他昭临太子。 故而他跟着叶桢唤殷九娘师父。 殷九娘心头惊骇。 江湖人不与朝堂打交道,却也会关注朝堂动向,尤其她在东梧为探多年,自会更加留意母国消息。 昭临太子失踪多年,原来竟藏在忠勇侯世子这张面皮下。 怪不得桢儿让她帮忙想法子,让人皮面具下水不露馅。 原来是为了眼前人,也就是说她那个傻徒儿早知道这人的身份。 殷九娘不在意叶桢喜欢的人是谁,只要是她喜欢,对方也真心待她便可。 但她在意叶桢的安危,立即问道,“你这些年为何不回宫?” 若昭临太子被帝后甚至整个朝堂不容,她便要考虑是否让徒儿继续与这人有瓜葛? 这人身份暂不能暴露,殷九娘便往后退了几步,好让谢霆舟进屋说话。 谢霆舟翻窗进来后,目光先在屋里寻了一圈,见叶桢睡着,呼吸均匀,应是被殷九娘点了睡穴。 这才轻声将自己的事,包括今晚要去审大长公主的事告知了殷九娘。 “师父放心,事情我已查了七八,待拿到秋猎被污蔑弑君的证据,我便回到东宫,往后必护好桢儿。” 殷九娘其实得知府门那一幕,见叶桢并无多少伤心,便隐隐猜到有缘由。 只她心疼叶桢从前遭遇,觉得忠勇侯糊涂有推脱不掉的责任,这才趁机揍他一顿。 江湖儿女,揍一顿昔日恩怨了,往后他们便欢欢喜喜做亲家。 而眼下为难谢霆舟,也是因她察觉谢霆舟的异常,想替叶桢把把关,倒是没想到竟是个太子。 而这一切,他并没瞒着叶桢,刚进屋又是先关注叶桢,殷九娘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 “既桢儿知晓这一切,还愿意陪你走下去,我自也不会做那不识趣的人。 但你需得向我保证,无论如何不可将桢儿带入险境。 若她有事,无论你是何身份,我殷九娘必倾尽全力与你不死不休。” 谢霆舟郑重保证。 殷九娘这才行至叶桢身边,解了她的穴道。 叶桢幽幽醒转,无奈道,“师父……” 怎能趁她没防备,点她睡穴呢。 殷九娘对上叶桢,却是笑容慈和,“这是师父今日要教你的,不要对任何人大意,哪怕对方是师父……” 她目光看向谢霆舟,“亦或者是他,都该随时保持你应有的警惕,明白吗?” 叶桢约莫也知道师父用意,点了点头,“徒儿知道了。” 殷九娘便摆摆手,“行了,你们走吧。” 两人也没再耽搁,一路往杂货铺而去。 路上,叶桢突然问谢霆舟,“你可擅女子妇人科?” 谢霆舟微顿,“不擅,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学医是为保命,没特意涉猎女子范畴。 叶桢摇头。 不是她。 是师父刚刚为偷袭她,假意抱着她睡觉时,她闻到师父身上的血腥味。 师父身上无伤,那就只能是月事。 她记得前头不久师父来过月事,按时间推算,这个时间点,应是爽利了。 更不到第二次来月事的时间,再联想到先前师父不肯跟她回侯府,还有从不用香的人,这次回来突然用起了香。 叶桢觉得师父的身体应是出了问题,那香是为掩盖她身上的血腥味,避去将军府也是不想她发现。 所以才有此一问。 既然谢霆舟不擅长,又事关师父隐秘事,叶桢便寻了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谢霆舟见此,也隐约猜到与殷九娘有关,提醒道,“先前给你看诊的苏医女,她在宫里当差,当擅此道。” 叶桢将此事记在心里,打算找个机会见一见苏医女。 而殷九娘在两人离开后,也回了自己房间,换了月事带后,去了忠勇侯的院子。 白日揍了忠勇侯,这半夜又造访,陈青吴冬包括被忠勇侯寻了各种理由留下的崔易欢,都很是防备。 没想到,殷九娘开口就是对忠勇侯道,“谢侯爷,眼下你无妻,我无夫,你娶我如何?” “咳咳咳……殷女侠莫要开玩笑。” 忠勇侯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呛得连连咳嗽,忙看向崔易欢。 殷九娘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床前,非常认真道,“不是开玩笑,你我年纪相当,又都是惊鸿的朋友。 我虽出身江湖,但容貌身手尚可,年轻时也学了些管家的本事,配你不算委屈。 而你不过四十出头,若无意外起码还有三四十年活头,总不能一直孤身,就算我不嫁你,外头定也有人惦记你的正妻之位。” 说完,她还不忘看向崔易欢,“崔姨娘,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崔易欢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一时被惊到了,但理智还在。 “殷女侠为何突然想嫁给侯爷?” 白天还将人按着往死里揍呢。 殷九娘笑,“我想给我家叶桢找个师公,将来若她夫婿欺她,能替她出头,做她强有力的后盾。 看来看去,谢侯爷最合适,他有权,相貌也不错,身子康健,还大方,对叶桢也算疼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当着心上人的面被夸赞,忠勇侯心里是有些开心的。 但他可不敢露出一丝得意,免得崔易欢误会他乱招惹别的女人。 忙道,“叶桢是本侯儿媳,本侯本就是要护着她的。” “那不一样,我视她为亲女,若你成了她的师公,她便也是你的亲女,儿媳怎能和亲女比?” 殷九娘抿了抿头发,露出一抹娇羞,“今日你被我打,我看出你有让着我,这一点深得我心。 反正我要嫁人,你也无心上人,不如你我凑一对。” 说罢,她还朝忠勇侯抛了个媚眼。 忠勇侯被她这个媚眼惊了个激灵,脑子都变聪明了。 谢霆舟反常地来气人,现在殷九娘又反常地来勾搭他。 这太不对劲了。 灵光一闪间,被打疼的脑子顿时悟了。 这两人都是来帮他的,忙拉住崔易欢的手,正色道,“感谢殷女侠对本侯的认可,但本侯心仪易欢,也已决定将她扶正。” 殷九娘顿时拉了脸,“你不会是看不上我,故意寻此借口拒绝我吧。” 忠勇侯忙道,“天地良心,本侯句句发自肺腑,殷女侠才貌双全,定能择得良婿。” 殷九娘不信,狐疑的看向崔易欢,“他说的是真的?” 第201章 拉帮结派 崔易欢心头也有怀疑。 但她入侯府就是为了儿子,如果能重新做儿子母亲,哪怕是名义上的,也能与儿子多些接触机会。 成了正妻,也有了不离京的理由,正合她心意,她怎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不愿承认,在殷九娘说要嫁给忠勇侯时,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不过,她也担心忠勇侯是拿她做幌子,等拒绝殷九娘后不兑现承诺。 故而装作茫然,神情似在说,我不知道,侯爷没同我说。 殷九娘沉了脸,“谢邦,你果然是敷衍我。” 忠勇侯解释,“本侯还没来得及与易欢说。” 他挠了挠崔易欢的手心,“易欢,你可愿做我的正妻,做这侯府嫡母?” 心里很清楚,崔易欢为了儿子,大抵是愿意的,可还是忍不住忐忑。 崔易欢眨了眨眼,“侯爷说的是真的,不后悔?” 忠勇侯举手做起誓状,“本侯心之所向,绝不后悔。” 一副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的样子,崔易欢也不去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羞涩地点了点头。 谢邦当着殷九娘的面这般说了,当不会反悔的。 她终于能名正言顺,听儿子喊自己一声母亲了。 思及此,她突然就湿了眼眶。 忠勇侯约莫明白她的心情,突然觉得自己愚蠢无比,在确定听兰身份后,怎么就没想过要扶正她呢。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胆怯,怕听兰记恨自己,怕听兰不愿意,更怕听兰身份这层窗户纸捅破,两人相处反而不如当下。 好在,听兰再次要成为他的妻了。 可若是儿子的事爆出来,听兰只怕要恨死他,甚至离开侯府了。 扶正一事拖不得。 “家中无长辈,叶桢也没经验,崔家那边靠不住,我明日去王家,请姨母替我们操办操办,可好?” 他口中的姨母是王老夫人。 忠勇侯知道她们甥姨已相认,由王老夫人出面,听兰定是欢喜的。 崔易欢自没什么意见。 殷九娘看着两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也不知这两傻蛋咋弄的。 幸好自己出手了,但她可不是白出手。 “谢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九娘佯装发怒,运起内力将崔易欢往门外推,“劳烦你先出去下,我要好好同他说说。” 一副还没放弃,恨嫁的样子。 崔易欢是个没有身手的弱女子,被她掌力一推就出了房门。 殷九娘又是一挥袖,房门便合上了。 忠勇侯虽看出她无伤崔易欢之心,是将人稳稳当当推出门外的,但还是有些不悦。 便听得殷九娘吼道,“谢侯爷,你说,我究竟哪里比不得崔姨娘?” 不等他回话,殷九娘又低了声音,“想要娶她,便配合我。” 忠勇侯彻底闭嘴,等着殷九娘继续说下去。 殷九娘在他对面坐下,“太子回宫,你膝下便没儿子了。 届时,你的小夫人只怕难原谅你,打铁需趁热,若舍不下,就得及时抓牢。” 否则,等崔易欢知道儿子没了,未必还愿跟这糟老头。 忠勇侯一惊,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想来你也看出来了,那孩子闹一场是为撮合你二人,可你进展太慢,我只能亲自出手。” 殷九娘继续道,“谢邦,我今日助你之情,记在桢儿头上。 但他的情,你得亲自还他,谢邦,父子一场,希望你能竭力助他。” 与叶桢有关的事,殷九娘都格外关注,故而也察觉了崔易欢对谢霆舟的不同。 叶桢非但没吃味,反而与之交好,有谢霆舟的地方时常拉上崔易欢,便叫殷九娘心里生了疑。 因而仔细查了查崔易欢。 得知谢霆舟真正身份,再想他今日各种表现,她便大着胆子猜到崔易欢的真正身份。 桢儿能重生,崔易欢为何不能。 自然她也留意到忠勇侯对崔易欢的在意。 太子要回宫,傻徒弟又认准了他,那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便只能替他们多拉助力。 她看中了忠勇侯的势力,就只能先买忠勇侯一个人情,且将他拉到一条船上。 故而直接挑明谢霆舟的真正身份。 忠勇侯问道,“你如何知晓他的身份,你想做什么?” 殷九娘耸了耸肩,“他告诉我的。” “他为何会告诉你?” 忠勇侯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呢。 就听得殷九娘道,“我希望你和我一样,能永远支持孩子们,站在他们这一头。” 太子被污蔑,离宫多年,帝后毫无察觉,可见是对不靠谱的父母。 何况,太子并非皇帝亲子,殷九娘担心太子回宫后的路并不好走。 万一哪一日,太子与帝后真正反目,他需要如忠勇侯这样的助力。 而殷九娘了解忠勇侯,某种程度上是和叶惊鸿一样的死忠,愚忠。 若无原则问题,忠勇侯定会看在多年相处份上,支持太子,可若涉及忠诚,殷九娘担心忠勇侯会摇摆。 故而直白恐吓,“谢邦,从你收留太子那日,便已背叛了皇帝,所以你只能扶着太子往下走。 否则,你私藏太子的事,便会传遍江湖,而后是全大渊。” 殷九娘决定自己做个恶人。 施恩加要挟,让忠勇侯彻底站在太子这边。 忠勇侯的脸有些黑,他明白了殷九娘的用意,可他不明白殷九娘为何会帮谢霆舟。 这般想,便问了出来。 殷九娘轻笑出声,“怨不得你想抱得美人归,还需得太子和我出手。” 于感情一事,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 榆木疙瘩在心中一起,脑子里不期然闪现另一张刚毅的脸。 殷九娘忙压下,戏谑道,“你先前说,要替我桢儿择得良婿,将来让她从侯府出嫁,可算数?” 忠勇侯点头,“自然算数。” 他连半副身家都给了,怎么会失言。 思及此,他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叶桢和他……他……他们……” 殷九娘点了点头。 忠勇侯难以置信,但随即往日忽略的许多事一一在脑海浮现。 再想想殷九娘和太子能有什么关系,她满心只有她那徒儿,若不是叶桢和谢霆舟有关系,她今晚何必自毁清誉,主动求嫁。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亏他前些时日还夸那小子听话,懂得照顾弟妹了。 这哪里是听他的话,分明是狼崽子起了色心啊。 他忘了自己脑门白日被捶过,用的力道不轻,疼得他龇牙咧嘴。 忍不住骂了句谢霆舟,“混蛋。” 当时是谁口口声声说,看不上谢云舟的妻的,还他信了他的鬼话,从没往那处想。 结果身边人都知道,就他还傻乎乎的。 殷九娘是个好演员,听他打得那么响,忙佯装是自己打的,“谢邦,既你认定了崔姨娘,我便也不做那不要脸的。 但若叫我知道,你只是用她来哄骗我,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随后也不管忠勇侯同不同意,拿起他的手,击了个掌,低声道,“我就当你同意了,男子汉大丈夫敢食言,我就真拆散你们了,将你那小媳妇拐去江湖,给她找十个八个小郎君。” 不等忠勇侯说什么,她就风风火火出去了。 走到崔易欢身边,殷九娘上下打量她,“我除了年纪比你大点,没觉得哪里比你差。” 她似自言自语,“他肯定是忽悠我的,若十日内没扶正,我非打爆他的狗头,让他娶我不可。” 殷九娘气哼哼地走了。 崔易欢一时也看不出两人是真的还是演的,忙进了屋,就见忠勇侯眼神悲切地看着自己。 她心里一咯噔,谢邦不会是被殷九娘打怕了,要反悔吧。 便试探道,“她说十日内没扶正,还来打你。” 忠勇侯沉沉点头,“我现在就去找姨母。” 心里则在想,听兰都愿替谢霆舟和叶桢打掩护了,可见她对儿子是真的疼爱。 往后知道真相该如何是好。 杂货铺里,叶桢和谢霆舟对府中的事毫不知情,两人坐在老公主对面,悠闲悠闲的吃着糕点。 老公主这几日都只能喝点汤汤水水,保证饿不死就成,见两人吃得香,拼命咽口水。 荣华富贵了一辈子,就是在戎机艰难的日子,她也没挨过饿,因而第一次体会到饿肚子的痛苦。 肚子咕噜噜响了许久,两人都没搭理她。 直到她觉得自己嘴里的唾沫快咽干了,才听得谢霆舟淡淡道,“当年秋猎,证明太子清白的证据在哪?” 第202章 折腾老公主 老公主被谢霆舟掳来好几日了,她想过无数被掳来的原因,唯独没想谢霆舟是为了太子。 可太子的事怎么能说呢? 眼下她也开不了口,故而摇了摇头。 谢霆舟笑,“宫里将寻你的任务交给了我,你说若我将你抛尸臭水沟,等在水沟里泡个几日,再将你的死嫁祸给你的旧部,或者康乐,亦或者梁王,还是蔺王好呢?” 老公主神情愠怒。 似在说,“你这个不孝的小畜生,我可是你的曾外祖母。” 同时心底又隐隐有些不安,谢霆舟连提了几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上慈才能下孝,老太太,你在我眼里可不配做什么长辈。” 他突然掀了面具,露出昭临太子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这些年追杀本宫的人里,有不少是你的人吧?你我之间的账,只丢臭水沟怕是都算不清的。” 老公主万没想到,谢霆舟的面具下竟是太子。 那日,她睡意朦胧间只看见两个太监打扮的人,之后谢霆舟出现过一次,她便以为自己是落在了谢霆舟手里。 再看谢霆舟除了饿着她,并无其他动作,心里是没那么惧的。 只当谢霆舟是报复她先前针对侯府,故而折磨她。 可若掳她的是太子,且他还知道自己这些年所为的话…… 老公主心里生出一丝惧意。 同时又在想,太子是今日借谢霆舟身份出动,还是当初凯旋回京的本就是太子?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 是烤鸡的味道。 伴随着叶桢冰冷的声音,“只丢臭水沟的确便宜她了。 不若请几个书生,匿名将她的事迹写成话本。 让天下百姓也了解了解,咱们这和义大长公主,当初为了报复情敌,是如何勾结戎机,给自己的母国带来瘟疫。 又是如何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挽回不了未婚夫的心,只能选择博仁昭帝的愧疚和虚名,千里和亲的。 戎机老皇帝还没死,她就为了后路与老皇帝的儿子勾搭上。 归国后,为自己的前程舍弃一双子女,却又在世人面前装出慈母假象,这些都别忘了写。” 叶桢端着烤鸡离老公主又近了些,“世人都喜听闺房艳事,再给她编些暗地豢养面首,为策反皇家暗卫,主动献身等等事迹。 真真假假,百姓们定然喜欢看,传得也更快,等她臭名昭著,再给挂到她名下的春风楼门头上。 届时,何须你我动手,疾恶如仇的百姓,也会将她埋进臭水沟的。 不过,写话本子也需要时间,在这之前就让她再体验体验挨饿的滋味吧。” 似想到什么,她又问谢霆舟,“你手里可有冰窖?” “有。” “那就再丢冰窖里,让她再尝尝受冻的滋味,让人看着些,差不多冻死时及时弄上来,等缓了神再丢下去,这样老殿下才能印象深刻。” 毒妇! 老公主无声咒骂,一双眼睛恨不能剐了叶桢。 可叶桢所言,每一个字都戳在了她的痛楚。 被捧了一辈子的人,做梦都想名留青史,纵然后头发生付江的事,让她声望再难如从前。 可她也决不能成为史书上遗臭万年的那一笔,她是皇家尊贵的公主,是金枝玉叶,更不能烂在臭水沟。 肚子又是一声咕噜,老公主咽下口水,哀求地看着谢霆舟。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选择先服软。 谢霆舟见她神情松动,这才取了银针,几个穴位扎下去。 老公主嘴不歪,眼不斜,能开口了。 并非太医院那些人没办法,而是皇后不想给老公主医治。 意识到这一点后,老公主主动开了口,“秋猎弑君是康乐布局,老身也是前些时日才知道。 太子,老身从不曾派人追杀你,但老身的确对不住你,在得知康乐所为后,没有及时告知帝后。 可那时因着付江的事,老身处境艰难,帝后对老身也已失了信任,未必还会信老身的话。” 她将所有事都推到了康乐身上。 最后,还不忘挑拨太子和帝后的关系,“加之皇后事事维护康乐,你失踪这么多年,帝后也不曾找回你。 老身一时也摸不准他们究竟是真的找不到你,还是不愿找回你,不敢贸然行动。 太子,老身从无害你之心,相反,老身早已看出你帝王之才,比谁都盼着你能早日登位,重塑我大渊皇室辉煌……” “丢冰窖去。” 谢霆舟见她还在耍话头,也懒得听。 他已不是三岁小儿,皇后是护过康乐,但真正纵容包庇康乐的是眼前这人。 两名黑衣人立即现身,将老公主送去了冰窖,叶桢还让人在冰窖门口,摆了几只香味浓郁的烤鸡烧鸭。 让老公主真正经历了一番饥寒交迫是何滋味。 如此反复几次,老公主终于受不住,将实情吐露。 “给老身一床棉被,一只烤鸡,一壶暖酒,老身就给你康乐陷害你的证据。” 这不是什么难事,谢霆舟允了。 烤鸡和暖酒入喉,老公主这才继续道,“当年的钦天监监正吴翰藏在青州,他才是康乐一双儿女的亲生父亲。 这些年他一直在南边替康乐培植势力,冒充太子刺杀皇帝的那人,亦在他身边,你现在派人去抓,还能来得及。” 她以为谢霆舟立即就有行动。 却听谢霆舟问,“你手里的证据藏在哪?” 老公主表面维护先皇党派,私下收集他们罪证以此拿捏他们。 谢霆舟可不信,老公主手里不撰着康乐的把柄,就敢扶持康乐。 老公主闭了闭眼。 她不想亮出所有底牌,可奈何她经不得谢霆舟和叶桢两个的折腾。 最终都被两人一点点撬了出来,连带着她隐藏的势力,和藏起来的钱财,也全都落入谢霆舟手中。 “当今陛下昏庸无能,皇后虽为太子生母,可云王宁王亦是她的儿子,她与皇帝鹣鲽情深,太子想登位只怕不易。” 老公主做垂死挣扎,“老身愿助太子一臂之力,只求一个体面死法。” 谢霆舟重新带回面具,“大长公主的心意,本宫领了,需你出面时,自忘不了你。” 老公主以为自己还有翻身之地,还来不及欢喜,昔日熟悉的疼痛袭来,她再次中风了。 谢霆舟根本没有送她回宫,亦或者让她现在就死的打算。 想到还要继续承受饥寒交迫,老公主恨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叶桢将人提回破床上,笑道,“思来想去,你那些话本子我还是得编,能赚不少呢,也算是你最后的价值了。” 皇帝要维护皇家威严,不愿暴露仁昭帝,那就隐去仁昭帝的事不提。 老公主也用化名,如此就算皇帝看到话本子,也不好主动代入。 谢霆舟支持,“桢儿放心,决不叫人查到你身上。” 虽说叶桢眼下不缺钱,但她想做,谢霆舟便愿意让她高兴。 老公主这样的人,也不配体面死去。 “呃呃呃……” 老公主气得要死,却什么都骂不出来,只恨自己为何没早些发现谢霆舟就是太子,没及时弄死叶桢。 拔了牙的病虎再也翻不出浪花,叶桢走出杂货铺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折腾了半宿,天已经蒙蒙亮了。 谢霆舟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叶桢泪眼朦胧,真的困了,也不同他客气,趴上了他的肩头。 谢霆舟背着心爱的姑娘,一路踏着轻功入了梦华轩,却见满头肿包的忠勇侯,立在后窗瞪着两人。 第203章 忽悠王氏私奔 叶桢的瞌睡瞬间醒了,忙从谢霆舟身上下来,“父亲。” 眼见为实。 忠勇侯彻底信了,从鼻子里哼出声来。 叶桢有些局促。 她知道忠勇侯迟早会知道的,可她还没想好如何同他解释。 叶桢在意忠勇侯的看法,不愿他觉得自己不检点。 “父亲,我……” 刚张嘴,谢霆舟便抢了先。 “当年救我的人是叶桢桢,几年前我便心悦她,一直在寻她,发现她身份后,亦是我缠着她。” 忠勇侯又是一哼。 亏他先前还担心他和有夫之妇乱来,没想他看上的竟是叶桢。 叶桢可不就是有个死鬼丈夫么。 他还傻傻派人盯着,结果他们两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好上了。 自己先前还说,若谢霆舟把他未来儿媳带到他面前,他就把所有私房都给他。 那时候他只觉得谢霆舟笑得莫名其妙,现在觉得自己是真傻。 叶桢不是早就在自己面前了么。 想到被谢霆舟瞒得死死的,忠勇侯从王家回来后,就睡不着,等在了这里。 “本侯要扶崔姨娘为正妻,你身为侯府世子,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不能揍他出气,就多薅他点银钱,往后给听兰养老。 谢霆舟刚从老公主那里得了不少呢,怎会吝啬银钱,笑道,“好。” “我也会表示的。” 叶桢弱弱道。 忠勇侯哼她,“用不着你出钱,姑娘家握好自己的钱财傍身,将来出嫁也记得聘礼不能要少了。” 反正这人有钱。 叶桢乖巧点头,“全凭父亲把关,父亲说过的,若将来叶桢再嫁,就从侯府出门,您永远是叶桢的父亲。” 忠勇侯的心瞬间就软了,觉得自己没白疼叶桢。 又想若按叶桢这说话,他岂不是将来能做太子的老丈人? 老丈人可比冒牌父亲有威严多了,还能趁机磋磨磋磨未来女婿。 瞬间觉得心里又好受了些,哼道,“我是你父亲,自然要替你把关。” 反正按殷九娘的说法,他已经和太子在一条贼船上了,那就选个最有利的身份吧。 但想到叶桢也瞒了他,心里还是酸酸的,不找点幺蛾子心里过不去。 便给她找了点事,“你今日陪易欢回崔家,莫叫人欺负了她。” 之后,梗着脖子走了。 这事就算翻篇了。 叶桢长长舒了口气。 殷九娘在隔壁屋顶看着,唇角微微扬起,她没看错,忠勇侯是个好的。 不过,助力还是越多越好。 自古有龙椅,就有夺嫡之争,她可不信云王宁王当真没有心思。 就她老爹留给她的玄音阁,她那有野心没本事的兄长都想抢,何况这是江山呢。 殷九娘再次敲响了先前当铺的门。 桢儿说时晏是大魏的,玄音阁已经派人前往,可对方是否真的能成为桢儿助力,不好说。 但玄音阁重回她手中,她就能让玄音阁为桢儿所用,太子若败,她还可带着他们隐匿江湖。 叶桢在侯府没找到殷九娘,却从崔易欢处得知殷九娘求嫁一事,顿时明白师父用意。 心下动容师父对自己的疼爱,也觉自己该更努力,便让人给韩子晋去信,王氏那边可以收网了。 给师父找医的事也不能耽搁,等陪完崔易欢,她便去寻苏医女。 这般想着,叶桢快速收拾妥当,就和崔易欢出了门。 叶家。 王氏的干呕声再次传来。 自早膳吃了一口鲜虾粥,王氏就一直胃部不适,闻不得一点重味。 连平日喜欢的熏香,此时都能让她胃部翻涌,叫她好一顿难受。 钱尤替她顺着背,满眸担心,“夫人,小的陪您去看大夫吧。” 王氏摇了摇头。 她心有猜测,可又觉得不可能。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觉得胃里舒服了些,便让人又送了膳食进来。 可还来不及拿起筷子,桌上鱼肉的味道,让她胃里再次翻涌。 王氏生养过两个孩子,觉得自己这症状像极了有孕。 可先前她与钱尤在一起,都是用了避子措施的。 决心要钱尤的孩子,也不过数日,就算怀上了,也不会这么快有反应。 倏然,她想到什么,问钱尤,“你是否漏用了那个?” 钱尤有些懵,“什么?” 王氏指了指床头暗几,那里藏着小肠衣,是她和钱尤在一起后,用来避孕才买的。 之前每次,她都盯着钱尤用,可也没法全程盯着。 钱尤似这才反应过来,“夫人的意思是,您可能有了?” 王氏盯着他,她想要孩子是一回事,钱尤自作主张耍滑头又是另一回事。 钱尤被她盯的有些害怕,忙道,“用的,每次都用的……” 他支支吾吾,“就是有次小的孟浪了,中途滑落过一次,小的想再用上,夫人嫌小的磨叽,丢开了……” 王氏经他提醒也想起,有次她特意熬了补汤去找叶正卿,却被他拒绝。 她觉颜面丧失,便找了钱尤,当时带着报复的心里,行事激烈了些,但在关键时刻是让他在外头的。 难道这样都怀上了? 知道不是钱尤刻意为之,她脸色也缓和了些,“准备一下,我们去医馆。” 她和叶正卿许久没同房,不能叫大夫入府,否则真有孕,一切就瞒不住了。 钱尤忙不迭应声去准备。 担心被人发现,两人专门寻了一处偏僻的医馆。 如王氏猜想的那般,她被确诊怀了身孕。 钱尤高兴得像个孩子,小心翼翼摸着王氏的肚子,“夫人,您放心,小的这条命就是你们娘俩的,以后你们就是小的的天。” 见他那珍视的神情,王氏心里也有些高兴,同时又有报复的快感。 只这些情绪一到府中,就被檀歌的到访打破了。 叶晚棠催王氏拿钱。 王氏想了想,跟着檀歌到了将军府。 “晚棠,你父亲这些时日不见人影,我还没寻到机会同他说这事。” 叶正卿倒是回过府,但王氏没同他说这些,眼下如此搪塞叶晚棠。 叶晚棠是不信的。 叶正卿就那么些地方,就算他不回家,王氏也能去衙门寻她,又不是死了,怎可能找不到人。 说到底,还是不肯出钱罢了。 可梁王说了,已经有法子让宁王来将军府了,梁王兑现承诺,她也该守信,拿出银钱。 “娘,您膝下无别的子女,将来只能依靠我,我们母女一荣俱荣,你把钱财拿出来,等女儿事成,您也跟着沾光。” 王氏下意识想摸小腹。 不,她如今不只是只有叶晚棠。 “晚棠,叶正卿他可能养了外室,还有别的孩子,他背叛了我,你能不能替我出头?” “有确凿证据吗?” 叶晚棠有些意外,但她眼下无暇管这些,也觉得叶正卿没那个胆色。 “您别瞎想,就算他真有外室子,您是正妻,若高兴就将外室子养在自己名下,若不高兴,将他们打杀了便是。 娘,眼下女儿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她又给王氏画了许多大饼,但这次王氏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丈夫背叛了她,她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可口口声声说护着她的女儿,却无视她的伤心愤怒。 最后,叶晚棠几乎强制地要王氏拿出钱财,王氏只得敷衍地应了,说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再来。 钱尤看出她神色不对,一回府,忙道,“夫人,恕小的斗胆,您这几次来将军府都不高兴,往后别来了。 您如今是双身子,自己开心最重要。” 王氏抚上自己的肚子,“可不能不来啊。” 叶晚棠盯上了她的钱财,不会善罢甘休的。 钱尤突然跪在她面前,“夫人,若您信得过小的,跟小的走吧? 小的必会伺候好你们母子,我们可以寻个小城,虽不及京城繁华,但小的有身手,您有钱财,必定能比京城过得快活。 您不是还想报复老爷嘛,您就假死离京,留下遗书说叶桢非您和老爷的亲生女。 这样叶桢也不会再提拔老爷和外室子,而您也更天高海阔过您自由自在的生活。 到时候小的再偷摸回京,解决了老爷和那外室子替您报仇。 日后,晚棠姑娘若真出息了,您想回京时,便把过错都推到小的身上……” 第204章 异 常 王氏心动了! 她有富贵梦,可眼下跌落谷底的叶晚棠想要她全部身家。 身孕也来得猝不及防,叶正卿这些时日都没碰她,若她再不能与之同房,身孕便遮瞒不过去,到时候反而被动。 还有她想了这些日子,也没想到如何离间叶桢和叶正卿。 留遗书假死的确是个法子。 可是。 “我该如何脱身?时间也来不及。” 要清掉手中宅子铺子,将家当全部折换成银票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叶晚棠明日若拿不到钱财,只怕后日就会派人硬抢了。 将军府嫡女就算被禁足,要从她手里拿东西还是容易的。 钱尤真诚道,“小的曾帮过灵光寺的主持,夫人若想离开,可借口前往灵光寺祈福,届时,我们在那里脱身。 就是夫人手里产业出的急,价格方面可能要亏些,但总比将来被老爷给那外室子强。 夫人不想离京,小的也会誓死护好夫人。 但叶正卿想攀附叶桢和忠勇侯府的事,我们得重新想法子。 还有您的身孕,也得想法子保住,老爷已有两个有出息的儿子,怕是不及您重视这个孩子,否则也不会让您这么多年都怀不上。” “不,我们离开。” 这话字字如刺,顿时让她下了决心。 之前她怀疑叶正卿不行,可叶正卿外室子都有了,那说明是叶正卿不想她生。 他这样做,定是给他那两外室子铺路,嫡母无子,外室子才能登堂入室。 那她手中钱财最终不是被晚棠拿走,就是便宜了那两外室子。 到时候,叶正卿一家和睦幸福,她却要余生无子,孤独终老。 凭什么! 她得生下这个孩子,必须生下自己的孩子。 至于晚棠那边,她留下也帮不上忙,还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如果晚棠命里有富贵,将来真出息了,她就说自己是被掳走的。 她是晚棠的亲娘,握着她最大的秘密,晚棠不能不管她。 而眼下晚棠落魄,这秘密除了鱼死网破,对晚棠没什么拿捏作用。 王氏很清楚,自己绝对无法容忍叶正卿父子过上好日子,那会让她余生都痛苦,难有快活。 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如钱尤所言,手中产业亏些,总比便宜了别人强。 既下了决定,她便让钱尤去安排,自己则先敷衍叶晚棠,争取一日内将自己的事整理好。 王氏不知自己压根没怀上,之所以有孕吐反应不过是被钱尤下了药。 这一切都是叶桢的布局。 而叶桢也猜到她最后的选择,早早安排了人及时接手她的产业。 因而,王氏虽亏了些,但手中产业都出售得很顺利。 只等钱尤那边安排好,遗书一写便可离京。 叶桢得到这边的消息时,正在崔家的凉亭听曲品茶。 崔易欢同父异母的妹妹崔易姗,带着崔家几个姑娘作陪,崔易欢则在老夫人的院子,陪着生病的崔老夫人。 见饮月同叶桢低语说了些什么,崔易姗笑问,“郡主可是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 叶桢就是个陪行的工具人,能在崔家有什么需求。 不过,她今日过来,倒是听说这崔家嫁崔易欢不成,竟又决心将崔易姗嫁给蔺老王爷。 先不说这蔺老王爷是个什么德行,就那年纪都够做崔易姗的祖父了,寻常女子遇上这种事,眼睛都要哭肿了。 可她却没在崔易姗脸上看到一丝愁苦,甚至崔易姗瞧着还挺开心。 叶桢觉得有些反常,便顺势问道,“听闻崔姑娘不日便要嫁入蔺王府,本郡主瞧着崔姑娘满面红光,想来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本郡主便提前恭喜了。” 和崔易欢处久了,叶桢对崔家这些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这崔易姗表面软弱纯良,心思却很是歹毒,和叶晚棠是一丘之貉。 叶桢对她很没好感,说话便也没那么客气。 且谢霆舟一再提醒,世人拜高踩低,在恶人面前得学会拿起郡主架子,叶桢被提醒多了,也渐渐适应了自己这郡主身份。 她很喜欢昭宁这个封号,用谢霆舟的话说,两人共一个昭字,注定就是夫妻缘分。 但师父却嘀咕,瞧着就像兄妹。 想到谢霆舟当时那神情,叶桢忍不住扬了扬唇。 她这样子在崔易姗看来,像是嘲讽。 脸上的笑意便摆不出来了,用帕子半遮半掩,做委屈状。 “蔺王爷心慕的原是姐姐,可姐姐偏偏那么巧落了水,成了侯爷的妾。 崔家是诚信人家,既与蔺王府通了气,这事便不好推诿,易姗身为崔家女,为崔家分忧是应该的。” 叶桢听懂了。 崔家为了拿崔易欢换取好处,与蔺老王爷商定了婚事。 没想崔易欢在父母房中安插了眼线,提前得了消息,成功留在了侯府。 到嘴的鸭子飞了,蔺老王爷不干了,要崔易姗代替姐姐嫁过去。 听说和蔺王府结亲的主意,还是崔家那继室夫人提出来的,想害继女不成,如今赔上自己的女儿,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出了崔家后,叶桢还是同崔易欢提醒了句,“你那妹妹瞧着不太对劲,你若再回崔家,还是小心着些。” “我一点都不想来。” 崔易欢叹气,“不过,崔老夫人的确病得不轻。” 她身为孙女,若老夫人缠绵病榻想见她,她不能不来。 尤其,她即将要做侯府正妻,若有个不孝的名声,也会连累忠勇侯父子。 叶桢想了想,“要不我让绵绵跟着你?” 绵绵,也是她收养的孩子之一。 今年十五岁,名字和外形都瞧着软绵绵,实则和阿牛一样,天生力大,一拳能打穿墙的那种。 先前跟着饮月找师父,回到叶桢身边后,绵绵就不想离开了。 说什么自己无大志向,有饭吃,有被盖便足矣。 如今赖在梦华轩做个了扫地丫头。 她一身武艺,叶桢觉得扫地实在委屈她了,而崔易欢身边还真没会武的人。 崔易欢知晓叶桢好意,也不同她客气,“若绵绵姑娘愿意,我自是高兴的,你放心,我决不亏待她,除了府上的月钱,我再私下给她一份。” 在崔老夫人病好前,她少不得还要回崔家,有个会功夫的丫头在身边,的确会安全许多。 见她接受,叶桢便让挽星回府跟绵绵说一声,她带着饮月提前下车,去找苏女医了。 第205章 不治之症 苏女医今日休沐在家,但叶桢想到从崔家出来,应是下午,不好登门拜访。 便提前递了帖子,约了她茶楼见面。 叶桢估算着时间,提前到了茶楼,等了片刻,苏女医才进来。 两人虽无深交,但也不陌生。 苏医女问道,“今日怎想到约我,可是哪里不舒服?” 问完觉得不妥,笑道,“抱歉。” 她性子孤僻,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有人约她大多是为了看诊。 因而下意识如此问。 叶桢也笑,“看来往后我得多约约你。” “行,我正愁没朋友陪我上街逛逛。” 两人笑说了几句,叶桢这才道,“有一人,年纪近四十……” 隐去殷九娘身份,叶桢将她发现的情况说了说。 “今日来,就是想问问苏女医,她这是何缘由?” 提及病症,苏女医严肃了神情,“原因很多,气血失调,脏腑失衡损伤,亦或者小产都有可能导致你说的现象。 除了这个,她可还有别的症状,诸如盗汗,昏沉,亦或是腹痛症状?” 叶桢认真想了想,“我不太清楚。” 师父有意瞒着她,便很难叫她看出来。 苏女医沉吟道,“崩漏,过于频繁都不是好事,需得及时医治,若可以,最好是让我把把脉。 你放心,她若不愿暴露身份,可覆面纱,医者自会守口如瓶。” 这世道,夫人大多以得女科病为耻,早些年大渊不兴女医,几乎都是男大夫,妇人们得了病,只能躺家里等死。 还是叶惊鸿做了女将军后,大渊女子的地位有所上升,皇后趁机鼓励女子学医,有了女大夫,因女科而死的女子才少了许多。 但大多数患者还是会遮遮掩掩,所以,一开始叶桢不提对方姓名,苏女医无丝毫意外。 叶桢听说需得及时医治,心里很是不安,师父始终不肯说在东梧那边的事,叶桢担心是师父出了大问题。 又问了些细节,这才急急赶回府上。 她回家时,殷九娘已经回来了,正歪着榻上假寐。 “师父。” 叶桢在她身边坐下,“师父怎的白日休息,可是累着了,还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若师父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知我。” 师父脸上擦了粉,她判断不了师父的脸色。 殷九娘起身,敲了敲她的脑门,“小孩子家家的,怎么想那么多,你师父还年轻,身体好得很。 第206章 携款而逃 谢霆舟不在府中。 早上送叶桢回来后,他便带人去收缴老公主的隐藏势力了。 临上朝时,才堪堪赶回来。 回来便见叶桢以手支着头,坐在桌前发呆。 “怎么没睡?可是出什么事了?” 叶桢见到他回来,便红了眼眶。 虽忧心焦灼师父的事,但理智尚在,知晓擅自闯宫的危险和可能带来的麻烦,故而等在了这里。 想着了解清楚,再做谋划。 只等待过程中,不由就想了许多。 “怎么了?” 谢霆舟忙上前。 叶桢吸了吸鼻子,将殷九娘的事告诉了她,“师父对我恩情太重了,我此生都难以报答。 谢阿昭,无论用何种手段,我都想要师父好好活着。” “竟是如此。” 谢霆舟微微松了口气。 先前府中感染天花时,他便将血莲回阳丹偷了来,当时是为预防叶桢种痘出事,后头叶桢无恙,这药便也没用上。 他也就没刻意告知叶桢,这药的名字。 如今殷九娘要用,他自不会吝啬。 不过,听了叶桢刚刚那话,他忍不住问了句,“若是伤及你性命呢?” 叶桢毫不犹豫,“师父于我如同父母,鸦雀尚且知道反哺,我又如何能退缩。” 但想到谢霆舟为复活她所做种种,她抱住他,“阿昭,我亦会珍视自己性命。 因我知道我如今不只是自己,我还有你,我会尽量护好自己。” 这样想起来,叶桢觉得自己要还的恩情太多了,师父,谢阿昭,饮月他们,还有忠勇侯。 同时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她得到了那么多的关爱和善意。 谢霆舟摸了摸叶桢脑袋,“总算没白疼你,还知道顾及我。” 若叶桢为了殷九娘不管不顾,豁出一切,他心里也是会不舒服的。 谢霆舟到此时,也终于明白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吃味的戏码。 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只是一寻常人,有七情六欲,有贪嗔痴。 也不忍叫叶桢多担心了,将人带到藏东西的暗格前,拿出一个匣子递给叶桢。 第207章 猜真相 叶正卿被惊醒时,马车已到了灵光寺的山脚下。 车夫正欲叫醒他,就见叶家的下人神情仓皇地往下跑,车夫好奇,叫住下人一问。 才知是王氏在灵光寺的后山,跳河了! 庙里的和尚们和香客们正在帮忙打捞尸体,主持让叶家下人回城报信。 王氏寻死,比王氏离京,更叫他难以相信。 叶正卿只当自己是没睡醒,闭了闭眼,再睁开,下人惊慌失措的脸还在眼前。 他一屁股跌坐回马车。 这怎么可能呢? 王氏那样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自寻短见? 她死了,那些钱财呢? 很快,庙里其余的香客给了他答案。 “我见她跪在佛前哭诉,说为了夫婿和孩子奉献半生,结果丈夫冷落她,还背着她养了外室,生了两个外室子,最大的那个都十六岁了。” 一女香客道,“而自己的儿子,早早被丈夫送去从军,战死沙场,如今她孤苦一人,活着无望,当时我只觉她实在可怜,哭得那般绝望, 可后头她忏悔说抢了别人的女儿来养,又没善待,我便不同情她了。” “对,我也听到了,说是抢来的孩子才几个月就被她丢去庄上,至今不知自己身世,任其自生自灭,实在恶毒。” 一眉目慈善的老夫人接话,“阿弥陀佛,她能来佛前忏悔,可见她是有了悔过之心。” “我不觉得她是悔过,她可能是被男人养外室的事刺激疯了。” 一中年男子道,“我见她在元宝炉里烧的是银票呢。 哪有脑子清醒的人,会把活人用的银票烧给佛祖。 那银票厚厚一沓,只怕是把所有家当都烧了,这是存了死志,要报复她家男人啊。” …… 众人在河边围着叶正卿叽叽喳喳,叶正卿大脑嗡嗡作响,王氏竟发现他养外室的事,还把所有钱财都烧了。 他原想着等自己官途顺利了,再设法将两个孩子接进府,记在王氏名下。 如此,两个孩子便是叶家嫡子,于将来走仕途有利,可现在王氏一闹,孩子的身份再也遮瞒不住了。 甚至还有可能背上逼死嫡母的名声。 这王氏当真歹毒,平白毁他两个儿子前程。 可又觉得王氏那样的人,当真会死吗? 毕竟这么多人下水打捞,都没找到尸体。 刚这样想,就听到一女子喊道,“说到银票,我想起来了,那人去后山前,往功德箱里塞了厚厚一叠,该不会也是银票吧?” 另一人反驳,“我也看到了,但因不是银票,我瞧着纸张里头晕了红呢。” 第208章 杀王氏 打捞无果,看热闹的香客们也渐渐散去。 叶正卿要立好丈夫人设,自不能放弃找王氏,带着人沿着河流一路往下。 叶桢到时,河边上已经安静。 王氏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震惊过后是极致的愤怒。 她什么都明白了,愤怒的瞪着钱尤,眼神在问,“你是她的人?” 钱尤将王氏捆进密室后,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朝叶桢拱了拱手,并将王氏所有钱财全部交到了叶桢手上。 不小的匣子里,是厚厚的银票,那是王氏的全部家当。 王氏目眦欲裂。 为了让世人相信,她是真的心存死志,不在意钱财,钱尤让她拿出一点钱财来施粥,她应了。 但是要用两张银票夹着一叠白纸焚烧时,她还是舍不得,特意弄了两张假银票。 可如今她舍不得的那两张,竟便宜了叶桢。 不,是她所有的钱财,十几万两全变成了叶桢的。 她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两人。 但两人谁也没看她。 叶桢从匣子里拿出一万两,递给钱尤,“这是给你的额外报酬,听闻你儿子于读书很有天赋,待到了边境,好生培养,往后光耀你贺家门楣。” 钱尤一个浪荡子,因着儿子改头换面,得知孩子品性和才学都不错,叶桢愿给他们一个机会。 边境是谢霆舟的地盘,不惧钱尤会生出别的麻烦,那孩子将来学成,亦是谢霆舟手中可用之才。 钱尤没想到叶桢会给他这么多,但培养孩子的确需要很多钱。 而他身无长物,为了儿子名声,已打定主意往后不再靠女人赚钱。 故而没有推拒,跪下结结实实给叶桢磕了个头,以示感谢。 “起来吧,马车已备好,你儿子在山脚下等你。” 钱尤收好银票走了。 王氏看他头也不回,身体用力挣扎着。 他怎么能走呢?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怎么能不管孩子? 还有贺家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姓钱吗? 王氏心里咆哮着,“回来,你个浑蛋,你回来同我解释清楚。” 嘴里的布团突然被扯掉。 叶桢淡淡道,“他是我雇来故意接近你的,他缺钱,故而取名钱尤。” 虽然已经猜到,可听得叶桢这样说,王氏还是恨不得咬上叶桢一口。 第209章 狗急跳墙 翌日,王氏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她忏悔自杀的事彻底被坐实。 叶正卿哭得撕心裂肺,将尸体带回了叶家,摆了灵堂。 不少百姓见他哭得伤心,开始信了他的话,对他生出同情。 觉得王氏善妒,才让叶正卿为了香火,只能在外头养外室,也是她的善妒,没有容人之量,钻了牛角尖,自寻死路。 觉得她烧毁银票,实在败家,还不如用来做好事。 但有人觉得女人会极端行事,是因过得实在痛苦,男人有很大责任。 他们并没被叶正卿的眼泪蒙蔽。 也有人觉得王氏,包括叶家落得今日地步,皆是他们先前作恶的报应。 总归,对王氏夫妻,骂多过于同情。 叶桢听到这些消息后,也只淡淡一笑。 她和谢霆舟从城外回来,洗漱一番,便整理妥当出了门。 作为王氏血书里的孩子,她自然得去见一见叶正卿,当众问一问自己的身世。 “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一时不察让你与亲生父母分开,事后又不敢告知你真相。” 刚到叶家,叶正卿便先开了口。 与其被人怀疑调包孩子,他现在只能坚持在河边说的那些话。 来的路上他甚至还在想,可能道士口中的划清界限,就是让世人知晓,他和叶桢无父女关系。 “你是说,血书为真,我当真不是你与王氏所生?” 叶正卿拼命摇头,十分痛苦的样子,“王氏生了长子后,再没怀过身孕,你的确不是我们的孩子。” “那我的父母是谁?” 叶桢亦伤心,且难以接受的样子,“可那血书上分明说,她的孩子要逼死她,这又是何解释?” 解释不了。 叶正卿想不通王氏为何要写那些。 一开始他还怀疑王氏是假死,可现在捞到了尸体,寺庙元宝炉里也的确有银票残角。 他只能认定王氏是疯了。 但让王氏疯的不只是他,还有叶晚棠。 定是叶晚棠逼王氏拿钱,让王氏绝望,加之又发现他有外室,双重打击下,才冲动行事。 都是叶晚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事情变成如今局面。 再厌恶怨恨叶晚棠,也得替她瞒着身份,他们一损俱损。 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信任她,许多事都是她做主。 但她当年真的没有怀上,这些年她一直在调养身子,不少医馆大夫那都有她的看诊记录,这些都是证明,我并无撒谎……” 第210章 看光了 宁王是个贪玩的性子,他活到二十岁,做过最有长性的事,大概就是黏糊皇后,以及这次盯梢谢霆舟了。 听说晚上要去抓蛐蛐,斗蛐蛐,又是他先前答应了梁王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反正都是玩嘛,哪里不是玩。 不过,他得盯到谢霆舟下值。 可夜幕降临,五脏庙都开始造反了,谢霆舟依旧埋头在一堆公文里。 “谢霆舟,你今晚怎么还不回府?” 跟着坐了大半天,宁王熬不住了。 侯府外有他的人蹲守,只要谢霆舟回了府,他今日任务也能交接了。 谢霆舟头也没抬,“忙,稍后微臣还得出城查案,殿下想走,可先离开。” “大晚上的还要出城?查什么案?” 谢霆舟淡淡道,“无可奉告,殿下这样日日盯着微臣,实在没意义。 梁王等殿下许久,殿下不如早些随他离开。” 可宁王是个拧的,谢霆舟越是这样说,他越是生疑,“你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去见太子吧?” 谢霆舟似被他猜中心思,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平静,沉默不语。 梁王此人有问题,今日特意来找宁王,谢霆舟直觉不对劲。 可他与宁王关系算不得亲近,不好贸然提醒宁王,说不准宁王还会转头告知梁王,打草惊蛇。 就像前些时日,他打着找老公主的名义,去春风楼接近梁王。 宁王嘴上没把门,直接将老公主失踪的事透露给了梁王。 因在宁王看来,他的小皇叔是自己人,关系好过谢霆舟这个外人。 谢霆舟对宁王的嘴很没信心。 但他对宁王还算了解,知道自己刚刚那故作心虚的样子,能留住他。 果然,宁王对梁王道,“小皇叔,我今晚还有事,要不明晚吧?” 宁王不想走了,他盯谢霆舟这么久,眼看着有情况,不能半途而废。 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竟生出乱子,梁王也对谢霆舟起了疑,“本王也好奇,谢世子晚上出城做什么?” 该不会是谢霆舟看出什么,故意拖住宁王吧? 梁王自持平日就是个纨绔形象,既有怀疑,直接赖上谢霆舟就是。 他倒没宁王那么憨,以为这样跟着谢霆舟就能找到太子,他是想看谢霆舟是否真的有事。 可他没想到,谢霆舟竟是去义庄查看尸体。 腐烂的尸臭味熏的两位王爷,吐得昏天暗地。 见宁王黄水都吐出来了,脸色惨白的走路都腿软。 第211章 赐婚叶晚棠为宁王正妃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皇后还是清楚的,是他自己脑子不够用。 就算一开始没看出梁王算计,堂堂亲王也不该钻别家府邸的狗洞。 “此事怪不得你。” 倒是梁王……是她看走眼了。 叶晚棠先前可是太子的未婚妻,梁王竟敢染指,只是好色,还是另有谋划? 如今又将自己碰过的女人,塞给宁王,他想做什么? 若他的纨绔也是装的,那他要那么多钱财,又是做什么? 陪皇帝参过政的皇后,立即想到了招兵买马,谋权篡位。 前些时日,皇帝为了分散太子身上的注意力,对外透露了重立储君的心思。 底下朝臣便心思浮动,有不少命妇都将家中适龄千金带到她面前。 为的自然是能与那个位置挂钩。 而今日宁王被算计,只怕也与此事分不开。 甚至她还想到了当年秋猎,会不会也是梁王所为。 康乐有野心,装了多年痴情无脑,梁王亦装了多年纨绔,所谋不小。 到底还是她和皇帝仁慈了。 “梁王还做了什么?” 谢霆舟斟酌道,“微臣怀疑当年太子被追杀,有他一份。” 根据叶桢的梦,山里刺客真正的主子是面具男子,而他们眼下查到面具人就是梁王。 但梦无实证。 谢霆舟只得编造,“殿下当年见到微臣时,曾提过,害他之人面覆狐狸面具,那面具乃殿下所买,收藏于东宫。 前些时日,梁王与叶晚棠私会时,便是带的狐狸面具。 这或许也是殿下误会娘娘的原因之一,毕竟东宫的东西,无娘娘允许,不是谁都能取用的。” 偏梁王这些年仗着不守不拘礼法,放浪形骸的形象,做了不少出格又算不上大错的事。 入无主东宫,拿几件不值钱的东西,就算帝后知道了,也不会重罚。 这也是那夜,排除两位皇子后,他想到梁王的原因之一。 谢霆舟心中自嘲,皇家无情,他真是切实体会到了。 为了除去他这个太子,谋夺皇位权势,他的姑姑,叔叔,还有如老公主那样的长辈,齐齐出手。 谢霆舟又透露道,“还有一桩事,微臣想禀明娘娘。 微臣近些时日发现康乐与青州那边有联络,查了查,发现与她联络之人竟是上一任钦天监监正。” 身为武德司指挥使,监察百官和皇家可疑人乃他职责,发现异样及时上报乃情理之中。 第212章 飘了 叶正卿颤颤惊惊跪下。 从前,他做梦都想被帝后召见,可今日他心头没有高兴,只有不安。 听说将军府的事后,他便猜到这是叶晚棠对宁王的算计。 虽有人到宫门为叶晚棠讨公道,但更多人怀疑叶晚棠的身世。 他担心帝后便是那更多人里的两个。 且他不觉得帝后会满意叶晚棠这个儿媳,否则,先前就不会退了她和太子的婚事。 果然,皇后开口,“本宫近日听闻了一些传言,说晚棠并非惊鸿之女,此事你如何看?” 叶正卿心口一紧,“回娘娘,这都是谣传。” 皇后凝视着他,“那就是说晚棠当真不是你的女儿?” 叶正卿忙否认。 “那倒是可惜了。” 皇后颇有遗憾,“晚棠如今已赐婚宁王,本宫怜她身后无人,宁王亦无外家走动,若传言为真,倒是可提拔你一二。” 叶正卿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这是机会,又担心这是皇后试探。 最终还是选择守口如瓶。 有命在,才能想官位的事,大不了还是走李承海那条路。 且为了避嫌,他现在非但不能靠叶晚棠上位,反而得表现得与她不那么亲近。 毕竟,叶晚棠可是默许他被赶出将军府的,做舅舅因此疏离她,也是情理之中。 因而他言语透露出对叶晚棠的嫌恶。 可他不知,过于反常,同样叫人起疑。 蝇营狗苟一辈子只为升官的人,就算他不是叶晚棠父亲,也是叶晚棠唯一的舅舅,大可因此谋求前途。 他却刻意避开,还敢不满未来宁王妃,皇后已然确定,叶晚棠就是叶正卿之女。 他在欲盖弥彰。 心中越发不满这门婚事。 皇后从前就看不上叶惊鸿这个哥哥。 便挠了挠皇帝,皇帝配合道,“舅父如父,叶卿是叶将军嫡亲兄长,倒不是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叶正卿出宫时,人都是飘的。 他竟被皇上提拔为正四品光禄寺少卿,负责帝后前往皇庄避暑事宜。 在五品官位上焊了十几年,终于往上走了,叶正卿担心这是梦。 他用力掐自己。 疼的! 他真的升官了,那道士说的是真的,只要撇清与叶桢的关系,他就能减轻反噬,开始走好运。 若再请他逆天改命,自己是不是能走得更高? 叶正卿按捺心中激动,打算先等两日再去寻道士。 也或许是因着叶晚棠的原因,陛下才提拔他。 但出宫后就否了这种想法,因赐婚圣旨送到将军府时,一并送去的还有宫里的两位教养嬷嬷,教导叶晚棠女戒妇德。 叶正卿便知,皇后这是看出叶晚棠的算计,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但对叶晚棠心里是怨的。 既如此,又怎会因着叶晚棠的原因提拔他,幸好,他表现得与叶晚棠不亲近。 或许这才是自己被提拔的真正原因。 叶正卿满心欢喜地想,他的好运终于来了,早知如此,他何须调包两个孩子。 该离他们越远越好。 皇宫,皇帝亦在问皇后,“既没打算让叶晚棠嫁给宁王,皇后怎还提拔叶正卿?” “这是霆舟的意思,本宫也觉没本事的人,多做才能多错。” 皇后按了按太阳穴,唤来心腹,“若有人打听本宫与霆舟谈话,便让他知晓霆舟是给本宫传宫外闹事消息。” 吩咐完,才继续看向皇帝,“从前是臣妾太宠溺宁王,让他这般单纯。 陛下,将他丢去礼部,协助这次避暑事宜吧。” 梁王有异心,说不得会利用这次避暑作乱,就让宁王好好看看这人间险恶吧。 皇帝允了,起身替她按揉太阳穴,“你对谢霆舟倒是挺好。” “不知为何,每次看见他,臣妾都似看见了昭儿。” 皇后仰头看皇帝,“陛下,你说今日他进宫,是不是昭儿的意思? 昭儿到底还是记挂我们,记挂他的两个弟弟是不是?” 皇帝点头,“从前朕便觉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仁慈,可仁慈这种品性于为君者来说并非好事。” 略一沉默,他叹声,“朕倒希望这些年的经历,能让他狠决些。” 将来做了帝王,也不至于如他这般,留下诸多隐患。 想到这,就不由想到梁王康乐等人时,皇帝眸中一片杀意。 梁王回到府中,便叫来幕僚,将宫里的事同他说了说,“我总觉皇后今日反常。” 皇后有多疼爱几个儿子,他最清楚了。 弟弟娶兄长前未婚妻,就算为了兄弟将来和睦,她也不会轻易答应。 “去查一查,事发后皇后见了何人?” 幕僚很快回来,“谢霆舟察觉宫外有人为叶晚棠抱不平,将此事禀明皇后。” 若是皇后一开始就得知民意,为了宁王不落骂名,而主动提出赐婚,倒说得过去。 当年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意孤行娶了皇嫂为妻,被世人诟病,之后两人小心谨慎,格外在意名声。 梁王稍稍松了口气,“派人盯一盯谢霆舟。” 安排百姓去宫门的事,他做得隐蔽,谢霆舟却能及时发现,可见其敏锐。 他还担心昨晚去义庄,是谢霆舟看出什么,故意拖住宁王。 若是如此,这人就留不得了,他们往后行事也需得更加谨慎。 幕僚点头,又说起避暑一事,“听说此次去皇庄,有宁王和叶正卿参与部署。 而主导此事的礼部崔尚书,又是云王的人,若是帝后在皇庄出点什么事……” 两位皇子难逃罪责,最好是一并处理了,皇帝一门死绝,留在京城的王爷又只有他家王爷一个,如此,他家王爷的机会不就来了。 梁王闻言,眸色闪了闪,“此事风险太大,容本王考虑考虑。” 幕僚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多言。 梁王蛰伏这么多年,帝后根本不会疑心他,但梁王谨慎也没错。 就是实在可惜,这样好的机会要被错过。 梁王将幕僚神情尽收眼底,手掌渐渐蜷缩,攥紧。 越是生来接触权势,越是渴望拥有。 皇家人,没几个不在意权势,想做那人上人的。 他亦然! “主子,梁王果然打听你进宫一事了。” 忠勇侯府,邢泽低声同谢霆舟道,“咱们的人按您叮嘱透露,不过巧的是,皇后的人亦是和您一样的说法。” 没想到,皇后竟会护住自家主子。 “主子,您说皇后是不是还在怀疑您的身份。” 谢霆舟淡淡嗯了声。 皇后从未放弃过怀疑,坚持去避暑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前往避暑也是太子重新出现的机会,更是收拾康乐和梁王等人的机会。 “邢泽,将皇帝已经知晓康乐与前钦天监监正的关系透露出去。” “扶光,秘密定制龙袍,按梁王身量。” 第213章 恢复前世记忆 康乐刚哄睡一双儿女,便听得窗口有响动。 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后,“主子,陛下派人前往青州抓藏大人了。” 他口中的藏大人,便是前任钦天监监正,康乐一双儿女的生父。 康乐神色顿变,“消息可真?” 来人凝重点头,“派的是武德司的人,属下核实过,前些天武德司的确有一批人前往青州方向。” “皇上怎么会知道?” 嘴上这般问,心里却已经信了,看了看两个孩子,她打开衣柜,带着男子从衣柜通到隔壁院子。 隔壁是个大杂院,租住了七八户各色人家,外人却不知,这里头的住户皆是康乐的人。 表面或做小贩,或做卖花女,或做读书郎等不同行业谋生,实则既是护着她,亦替她打探收集消息。 她一到,院门立即被关闭。 几个领头跟着她到了最里头一间屋子,“主子。” 康乐于桌前坐下,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其中一人,“快马走两日,再将此信飞鸽传于青州。” 她知道皇帝定然盯着她,从京城传书,她担心信鸽会被截获。 可她必须通知藏大人及时撤退,决不能让他落入皇帝手中。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其余人不明所以。 康乐看向寻他的男子,示意他将事情告知大家。 男子说完,其余几人皆变了脸色。 他们都是跟康乐多年的老人,甚至参与过当年秋猎一事。 藏大人是主动致仕,皇帝突然抓他,极有可能就是查到当年真相。 若再抓到藏大人和当年冒充太子之人,康乐公主难逃一死。 他们这些追随者,自然也没好下场。 “主子,趁皇帝未发难前,我等护送您和小主子离开吧。” 有人建议。 康乐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也不愿过上逃亡的生活。 皇帝既查到真相,却没来抓她,可见没有确凿证据。 在抓到证人前,皇帝师出无名。 又有人道,“主子,与其逃,不如干脆趁着帝后前往皇庄避暑时,反了。” 他们藏得够久了。 康乐思量良久,缓缓站起,看着几人,“这些年委屈各位了。 本宫的确不愿再装了,生死成败在此一搏,诸君若有顾虑,明日便可离开,本宫不强求。 他日,本宫若成,亦会记诸君多年追随之功,若败,诸君也可保全性命。” 可众人跟着康乐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图个荣华富贵么。 几人纷纷跪地,表示誓死追随。 大家反应在康乐意料之中,她扬唇,“此事非同小可,绝非你我几人之力可成,昔日养的那些羊也该用上了。” 当夜,某二品大员的床帐被人撩开。 彼时,大员正似婴儿般躺在奶嬷嬷的怀里,陶醉地吮吸着。 对于康乐的出现,毫无察觉,直到奶嬷嬷起身,恭敬跪在康乐面前。 大员方才如梦初醒,他有心想喊护卫,可他离不得奶嬷嬷。 亦离不开奶嬷嬷手中让他醉生梦死的药,更不敢叫康乐暴露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身居高位,已做祖父的他,贪恋自己的母亲,只能寻了与母亲容貌相似的女子,藏于暗处,夜夜入帐陪他欢愉。 手握兵权的武将,半夜察觉有人潜入,刀剑还未出鞘,便见一沓罪证被康乐举到面前。 罪都是唯一的儿子犯的,今晚康乐入府,亦是儿子秘密放进来的。 要么助康乐,要么全家陪着儿子死。 武将自觉没得选。 类似的情况,一夜之间,京城高门府邸里上演了几出。 天色将亮时,康乐去了春风楼,坐在了梁王日常留宿的房间。 正在晨间运动的梁王,透着薄纱看清进屋的人,并未停止动作。 康乐端坐房中,背对着两人,啜了口茶,淡淡道,“皇弟若喜欢,可玩得久些,皇姐等的起。” 毕竟那姑娘稍后便要去阎王殿报道了,再难伺候他了。 “皇姐可真会扫兴!” 梁王冷哼,“本王可没被人观摩的癖好。” 话毕,大掌掐住女人的脖子,女人来不及惊叫便被他拧断脖子,丢出了床帐。 听着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康乐这才缓缓起身,“女人而已,皇弟将来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 梁王穿好衣裳出来,闲闲在康乐对面坐下,“皇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大早上的不睡觉,跑本王这来胡言乱语。” 康乐看了眼天色。 的确是早上了。 一夜奔波未睡,身体满是疲惫。 她感叹一句,“到底是不年轻了,皇姐记得做女儿家时,彻夜不眠第二日也能精神奕奕。” 如今,她都要走向不惑之年了,再等下去,到了腿脚不便的年纪,再夺那位置,又有何意义。 梁王正在揣度康乐那莫名的感叹,便听得她道,“皇弟,我们合作吧。” 一刻钟后,康乐自后门离了春风楼,兜兜转转回到西城小宅。 随从问道,“主子,您当真要将皇位让给梁王?” 他刚在门外听得清楚,公主向梁王承诺,她来弑君,只求梁王登基后,给她一条生路,恢复公主之尊。 康乐笑,“垫脚石而已。” 若不如此,梁王怎肯卖力。 同道中人,她早就看出梁王有不臣之心,只不过,梁王有野心欠胆色。 而她以女子之身造反,总需得一个皇家男傀儡用来敷衍世人。 待事成,她自有法子除去梁王。 不过,行事之前,她得先安顿好一双儿女,“接触一下人贩子,设法让他们盯上公子小姐。” “主子,您是要让公子小姐被拐卖?” 随从震惊,“这太冒险了。” 万一操作途中出了问题,那极可能丢命的。 康乐抿了抿唇,“富贵险中求,唯有真被拐卖,才不会惊动皇帝他们。 暗中护着的人便安排在城外吧,若在城内极有可能被皇帝察觉……” 事关一双儿女,康乐也不敢大意,仔细吩咐着。 与此同时,城外女奴所。 谢瑾瑶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贺铭在一旁冷冷看着,没有上前的意思。 知道谢瑾瑶并非忠勇侯的女儿,贺铭就想杀了谢瑾瑶。 可忠勇侯未下令,贺铭担心忠勇侯对谢瑾瑶还有怜悯之心。 毕竟,是当成眼珠子疼了十几年的。 故而他没出手,但他并非全然没有手段,他挑唆其他女奴针对谢瑾瑶。 谢瑾瑶在女奴所的日子,十分难熬,但她的跋扈长在了骨子里,并不是任人欺凌的,打架成了她家常便饭。 今日这伤便是其余女奴打的。 “求你,救我。” 谢瑾瑶很害怕,她感受生命随着额上的血在一点点流逝。 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向贺铭求救。 虽她知道,贺铭不会救她,可她还是想试试。 如她所料,贺铭没动,他在等她死。 她和旁人打架死了,那就与他无关了,贺铭如此想。 可谢瑾瑶的生命比他想象的还要顽强。 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谢瑾瑶咽气。 女奴所常死人,闲时挖个坑埋了,忙时直接往深山一丢。 纵然谢瑾瑶死了,贺铭心底的恨意也未消散半分,他不愿埋她,希望她死无全尸。 将人丢进深山后,他回军营禀名忠勇侯。 忠勇侯对谢瑾瑶的死并未多言,只拍拍他的肩,“夏姑娘泉下有知,必不忍见你哀毁骨立,好好的,往后看。” 贺铭没去想未来,他再次回到深山,他想亲眼看着谢瑾瑶被野兽啃噬。 可尸体却不见了,只余地上血迹,贺铭在四处寻了寻,找到一些残骸,只当谢瑾瑶是被蚕食了。 却不知,他走后,谢瑾瑶便醒了过来。 她并未死。 贺铭等着她死的过程,她脑袋剧烈疼痛的同时,晕晕乎乎看到了许多不属于她,却又与她相关的记忆。 她看到了叶桢受猫刑后,被世人误会得了脏病,送离京城,再无翻身之地。 她看到哥哥好好的,母亲弟弟他们都好好的,祖母不曾回京,大魔头谢霆舟也不曾回京,父亲疼爱他们如初…… 她看到了许多许多,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场景,谢瑾瑶觉得那些应是她的前世,濒死那一刻,她决定了装死。 她在青州时,曾跟着人学过闭气泅水,加之她本就垂死,故而瞒过了贺铭。 在贺铭离开后,她便也踉踉跄跄跟着下山。 老天让她临死前看到前世记忆,便是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谢瑾瑶带着雄心壮志,拖着孱弱的身子下了山,躲进了附近一户农家。 借口被人谋害,她博得老妇人同情,在那家留了下来。 被赤脚大夫处理伤口时,谢瑾瑶拒绝用麻沸散,她害怕药物会让她忘记前世记忆。 那是她逆转人生的砝码。 她尤为记得清楚,眼下忠勇侯府的世子,并非真正的世子,而是失踪多年的昭临太子…… 第214章 宛宛类卿 谢瑾瑶的死传到叶桢耳中时,她怔了怔,“当真死了?” 叶桢没想过留谢瑾瑶的命。 但见她在女奴所过的煎熬,又有贺铭盯着,叶桢便想让她受折磨而死,也挺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传来死讯。 饮月点头,“侯爷那边传来的,当不会差。” 叶桢想了想,“去打听一下,具体怎么回事。” 谢瑾瑶于贺铭有杀妻之仇,贺铭不会给她放水,但谨慎使然,叶桢还是想确认下。 饮月为保险起见,亲自去见了贺铭,得知谢瑾瑶被野兽分食后,她叫了声好,便回去如实告知叶桢。 叶桢得知人的确死了,按下不提。 又问挽星,“康乐那边可有异常?” 挽星轻功好,擅跟踪,这些日都是她带人盯着康乐。 “今日带着两个孩子在街上逛了一天,不过这人约莫是从前奴仆成群惯了,往人堆里钻时,都不知道护着点自己的孩子。 幸得不是节日人多时,否则以她今日那照看孩子的粗心样,孩子十有八九要被人拐走。” 叶桢听出一丝不对劲,“先前她出门可有带孩子?” 挽星想了想,“不曾。” “那就奇怪了。” 叶桢喃喃。 康乐被贬后,一直很低调,自己都不常出门,今日却带着两个孩子在街上一日。 她可是还存着野心的,子女就是她的传承,她必定十分重视。 “不好,她大概是想转移孩子。” 想篡位的人,怎么可能粗心,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 可她的两个孩子都到了知事的年纪,就算走丢也能问到回家的路,除非是被人带走。 能带走孩子,又能逼真不叫人怀疑的,叶桢眼眸沉了沉,“人贩子。” 谢霆舟故意做出皇帝去抓藏大人的假象,康乐信以为真,决定破釜沉舟,为留后路,她想借人贩子之手送孩子出京。 想通关键后,叶桢同两个婢女一番吩咐…… 叶家。 叶正卿穿上正四品官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真的升官了,不是梦! “就那么高兴?” 一道阴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叶正卿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竟是李承海。 “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忙关了门,要是叫府上下人发现,传出去,他就毁了。 李承海径直走到他床边,坐下。 “叶大人升官,忙得很,没空见我,我便只能亲自上门送礼了。” 说罢,他将手里提着的东西,砸进叶正卿怀里。 叶正卿接住,赔笑,“丧事刚忙完,又换了职,的确有些忙,本打算今晚去见大人的,大人给我送的什么?” 李承海双手枕着头,往后一倒,“自己看。” 包裹被打开,十张千两银票,一盒子调养身子的丹药,一身雪纱衣。 雪纱衣透亮,什么都遮不住,叶正卿知道李承海上门的目的,有些为难,“大人,我晚上再穿……” “此时此地穿,亦或者到院外穿,你选一个。” 李承海不耐打断他的话,他今日情绪很不好。 叶正卿很会看眼色,忙去关了窗,脱下官服,换上,遮遮掩掩往床边走。 李承海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一把扯了床帐,“如今这府上就你一个主子,你还怕什么,若有嘴碎的,杀了便是。” 事后,叶正卿期期艾艾,“打杀奴才,我怕落得一个残暴名声于官位不利。” 李承海睨了他一眼。 好似他不打杀奴才,就升官了似的。 “那些药是我高价买来的,早些让苏氏怀上。” 大房这些时日很得父亲欢心,若他二房再没子嗣,只怕要被大房压得再无出头之日。 叶正卿想到自己的力不从心,还有道士的话,恳求,“大人,我只想伺候你,苏氏那里可否换个人。” 不知是不是和李承海在一起久了,他现在对女人越发提不起兴致。 王氏死后,以往很得他欢心的外室想趁机入府,他下意识便拒绝了。 和苏氏一起的时日也不短,苏氏都不曾怀上,他怀疑是自己出了问题。 既如此,还不如省了苏氏那边,也减轻了他的身体负担。 谁想,话落就被李承海踹下了床,紧接着一脚踩在他的心口。 “纵然你如今是正四品,在我面前也无讨价还价之地,爷没让你断,你就不许断。” 以往他虽强势不好说话,但还是第一次对叶正卿发怒。 叶正卿被吓着了,也被踩疼了,忙道,“我听大人的。”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怒意不散反增,“窝囊,你就不能强硬些。” “那,那我该如何做?” 叶正卿很没骨气地巴结讨好。 李承海凝视他良久,最终松了脚,又瘫回床上,似自言自语,“你终究不是他。 大娘与母亲水火不容,她们彼此算计,母亲担心我遭殃,将我困于书院和后院,不得随意与人接触。 每日陪伴我的只有他,对房事的了解亦来自他,直到母亲给我送来通房,我才知原来我是个男人,男人与女人结合才是正道。” 他眸光冷淡看向叶正卿,“他是大房安插在我身边,毁我之人,我亲手杀了他,可他也成了我内心最深的羁绊。 你与他容貌相似,这便是我看上你的原因,但你的骨头不及他半分硬。 聊胜于无,只要你无外心,我自会保你前程无忧,但你必须让苏氏怀上。” 若需得用孩子来争夺家权,而天意又让他断了血脉,那他宁愿让苏氏怀上叶正卿的孩子。 或许孩子容貌能有几分似那人。 而叶正卿竟敢推诿。 他只是对女子无能,并非丧失男子尊严,怎容自己的妻子与其他男子苟合。 叶正卿这才明白,为何李承海比他小那么多,却看上他。 原来是宛宛类卿。 “可若我没能让他怀上呢。” 他对李承海又不是爱,不介意做替身,但他担心任务完不成,这疯批会要他的命。 李承海淡淡道,“你能的。” 他早已让人诊过叶正卿的脉,并无问题,不过,这么久还没怀上…… 莫非是苏氏那里出了问题? 李承海决意让人给苏氏看看,想到孩子,他问道,“叶晚棠和叶桢当真都不是你的?” 叶正卿忙摇头,“都不是。” 这个秘密他谁都不能说,同样,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必须死。 不愿打杀奴仆只是搪塞借口,他手里何曾少过血。 否则当年的秘密如何守得住。 李承海眸色意味深长看了看他,没继续追问,只道,“叶晚棠可以不是,但叶桢你可走动走动。” “为何?” 叶正卿不解,“听说相国大人为叶晚棠说话了。” 那不就是支持叶晚棠嘛,怎听李承海的意思,并不看好叶晚棠呢。 李承海懒得同他解释,“你只管听我的便是。” 眼睛看到的未必为真,官场的弯弯绕,叶正卿连门边都没摸到。 李承海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会执着于官场。 就他那点本事,爬的越高,死的越快。 难得遇到容貌与那人相似的,李承海不想叶正卿死那么快,长腿一勾,将人压在腿下。 叶正卿觉得李承海不会害他,但他说的与道士相悖,叶正卿就想趁今日有空,去见一见那道士。 可李承海根本没给他机会。 而被他惦记的假道士叶桢,此时也忙着。 猜到康乐所为后,叶桢暗中盯着,在人贩子将孩子带走后,她直接将人贩子和孩子们一起截胡了。 “小姐,现在怎么办?” 饮月问道。 叶桢看着被人贩子迷昏的两孩子,笑了笑,“给康乐送回去。” 第215章 让她当众孕吐 大街上,康乐似疯妇一般,四处找孩子。 她抓住过往行人,哭得声嘶力竭,“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不见了,他们不见了。” “我只有他们了,没有他们我怎么活,老天爷,求求你将他们还给我……” 她哭得凄惨,像极了真正失去孩子的母亲。 心里却格外安定。 底下人拢共寻了三伙人贩子,由她筛选,她选定的这伙人,身手一般,偷了孩子就离京,贩往其余城池。 出城后,暗处有死士保护。 到了下一城池,死士会扮作寻常富商,及时买下两个孩子,秘密安置。 孩子们会很安全。 而今日格外顺利,底下人刚回禀,人贩子已带着孩子直奔城门。 老天都在助她。 她再无后顾之忧。 想着将来荣登宝座的威风,康乐以袖遮脸,哭声更凄厉,唇角却是上扬着的。 同为母亲的妇人于心不忍,有上前安慰,有劝她报官的。 康乐只哭着摇头,“我是罪人,官府不会管的,我的孩子定是遭了暗算了。” 话里话外指向皇帝。 听出她话外音的,不敢再多管闲事,正中康乐下怀。 她今日演这一出,只是想让皇帝知道,她的孩子被拐卖,而非惊动官府。 挽星撇撇嘴,“不去唱戏真可惜了,真该将这两孩子藏起来,让她急一急。” “她的软肋自该留在她的身边。” 叶桢道,“孩子不送去,怎有理由除了她左膀右臂。” 于是,众人便见两辆马车停在康乐身边。 叶桢从车上下来,“我今日出去盘账,发现一伙人贩子,正要抓他们去官府,听闻你丢了孩子,这车子有几个孩子,你看看有没有你家的。” 康乐正想着,再哭半个时辰,便寻个由头回家,就听得叶桢的话。 神情都僵了。 心里祈祷,千万别是她的孩子们被找回来了。 可不等她反应,叶桢已经搀起了她,“看看吧,说不得老天保佑你,你的孩子就在车上呢。” 说话间,挽星和饮月掀开了马车帘子,露出里头迷昏的几个孩子来。 其余围观百姓见状,纷纷劝康乐,“我瞧着你那孩子像是被拍花子拍走的,赶紧看看吧。” 康乐看见自己好不容易送出去的儿女,又被叶桢带了回来,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有一刹那的想,要不要认这两个孩子。 可韩子晋从人群走出来,往马车瞧了瞧,“可不就是康乐背着我,与别的男人生下的两个么。” 康乐脸色通红,怨怪叶桢多事,佯装失而复得的激动用力推开叶桢,往两个孩子奔去。 心里则想,事成后,她定要将韩子晋和叶桢斩成十八段。 叶桢稳稳当当站着,不紧不慢道,“是你家的就好,人贩子在后头马车上。 不过据他们交代,有两个孩子是邻里收钱,偷偷卖给他们的,不知是不是你的那两个。” 康乐闻言,心下一沉。 为了确保孩子安全,她的人的确接触过人贩子,不过并非叶桢所言,但也经不起深查。 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得谢霆舟道,“是或不是,审一审便知。” 他除了是武德司指挥使,还身兼大理寺少卿,今日刚好带着大理寺官差在附近巡逻。 大理寺官差雷厉风行,当众审讯。 人贩子被叶桢抓时,就已被要挟,且从别人手中买孩子,和偷孩子,性质完全不同。 他们自然招认,是康乐大杂院里的邻居卖了她的两个孩子。 谢霆舟眸色沉沉,“按大渊律,掠卖人口,首犯绞刑,从犯流放三千里,来人,随本官前往捉拿要犯。” 叶桢同饮月道,“谁家都有孩子,朝邻里孩童下黑手,罪大恶极,决不能姑息,你也带人过去帮忙。” 百姓们听了这话,深以为然,对康乐的邻居深恶痛绝,纷纷跟上。 康乐隐在暗处的下属,看到这一幕,忙回去通风报信。 可叶桢和谢霆舟早知康乐小宅的秘密,才利用今日之事,将大杂院的人一网打尽,怎会容得他们逃离。 大杂院那些人亦不敢暴露,只得装作寻常百姓被扣住。 康乐看着被抓的一众人,险些站不住。 她的大业还没开始,怎就遭此横祸,她强装镇定,“谢世子,卖我孩儿的是哪个?怎的抓了所有人?” 谢霆舟淡淡道,“这些人大多有身手,身有古怪,为了附近百姓安危,暂都带去大理寺审一审,若无罪自会放他们出来。” 放是不可能放的。 皇帝关注康乐,得知今日之事,召了谢霆舟入宫。 谢霆舟没瞒他,将康乐送走两个孩子的事告知。 皇帝立即想到康乐想做什么,“寻个由头,将那些人处置了。” 爪牙清一点是一点。 谢霆舟亦有此意。 皇帝又交代一些事后,便放了他出宫,随后赏了叶桢一些金银,以作嘉赏,以提倡百姓见义勇为。 叶桢得了赏,交给了侯府管事,让他用那些银钱去城门施粥。 她自己,则悄咪咪溜到了叶晚棠的房间。 叶晚棠这几日过得并不舒坦,虽因着赐婚被解了禁足,但两个老嬷嬷盯她盯得紧,学习各种规矩。 只有夜里才得以喘息。 “等我心想事成,第一件事便是杀了这两老刁妇,再将叶桢碎尸万段。” 她揉着跪肿的膝盖,低声恶狠狠咒骂。 心里最恨的始终还是叶桢。 檀歌忙道,“小姐说的是,但眼下还得委屈您,一切等您入了宁王府再说。” 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她生怕叶晚棠又搞砸,哄道,“等您坐上高位,还不是想动谁就动谁。” 叶晚棠心里知道得忍,嘴上却是抱怨,“皇后凭什么嫌弃我,我还没嫌弃宁王……” 她又是一通抱怨,檀歌只得小心安抚着,好半晌,叶晚棠发泄够了,才在檀歌的搀扶下去了盥洗室。 叶桢从帘后出来。 将手中药粉倒进炉上温着的茶水里,便跃上了屋顶。 待叶晚棠洗漱后出来,喝下那水,她才离开。 刚到侯府,便见谢霆舟在等她,“去将军府了?” 叶桢点头,“上回王氏用的药,也给她尝尝。” 叶晚棠立身不正,还嫌弃别人,等她当众孕吐,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嫁入宁王府。 谢霆舟揉她脑袋,“后日便要去皇庄避暑,我替你准备了几身衣裳。” 暗处,忠勇侯撇了撇嘴。 他给他做爹几年了,也没见他为他准备过什么,见色忘爹的家伙。 不过倒是受了启发,连夜让府中绣娘给崔易欢赶制了几套夏衫以及披风。 他献宝似的拿起绣着兰花的披风,“皇庄景色宜人,夜景也极为好看,就是夜里有些凉,届时,这披风也得带上。” 这次避暑,朝中有品阶的官员都会随行,他自然也要带着崔易欢去。 可崔易欢却道,“祖母病得严重,大夫已让准备后事,崔家都留京,崔尚书亦让我留下。 我虽与他们不亲近,但也不好此时出门游玩。” 最重要的是,这几次去看崔老太太,她发现她的病症与崔夫人的一样。 她怀疑崔易欢的生母,是被下毒害死的。 忠勇侯不放心,但崔易欢坚持,她虽是娄听兰的灵魂,可有崔易欢的记忆和情感。 她想查明此事。 忠勇侯便只能依着她,亲自去了趟王家,请留京的王老夫人看顾一二。 转眼,便到了众人出发的日子。 銮驾在前,后头浩浩荡荡跟着望不到尾的长龙,一行人下午才到。 纷乱繁杂中,无人留意远处的山坡上,坐着个清瘦的女子。 谢瑾瑶看着皇庄外的热闹,眼底满是仇恨,若不是叶桢他们,此时,她亦是那热闹中的一员。 还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明月,你伤还没好,我背你回去吧。” 身形魁梧的男子在她身后小心问道。 他是谢瑾瑶藏身那家的儿子,心慕她。 谢瑾瑶收起眼底的恨意,露出些许委屈,“栓子哥,你说你认识皇庄里的人是吗?” 第216章 合揍渣男贱女 路途奔波疲劳,入住第一晚,皇帝召见了几个机要大臣,处理紧急要务以维持政务运转。 其余人自行安置,明日游园设宴。 品阶高的官员,可带家眷入住独院,三品以下两三家合住大院,分厢房,再逊些,则住联排小屋。 忠勇侯府住的是独门独院的听松居,隔壁兰台院则是李相国一家。 叶桢白日马车上睡足,晚膳后带着两婢女逛园子,亦是熟悉地形。 出门没多久,遇上了提着酒壶自饮的梁王。 “少夫人可是要逛园子?” 梁王主动搭讪,“这皇庄本王熟得很,少夫人若不嫌弃,本王可作陪。” 叶桢福了福,“臣女随便走走,多谢王爷好意。” 梁王却似不懂她在拒绝,仰头喝了口酒,“少夫人不必客气,长夜漫漫,本王闲着也是闲着。” 他挡住叶桢退路,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叶桢不动,“还望殿下自重。” 想到这就是前世砍断自己手脚的面具人,叶桢忍住没杀他已是不易,又怎会同他夜游。 何况,这人还与叶晚棠有染,令叶桢嫌恶。 “不过是一起逛逛园子,你这身后不是还跟两婢女,这有何避讳。 本王喜美,美景,美酒,皆是本王心头好。” 他朝叶桢靠近了些,低声道,“像少夫人这般花见了,都要羞得谢了的美人,本王更是珍之重之……” “啪!” 叶桢的巴掌打断了梁王的话。 打完,她看也懒得看他,抬脚就走。 梁王没想到叶桢敢打他,顶了顶腮,伸手就要去抓叶桢,“少夫人何故这么大的怒气……” “啪!” 又是一巴掌。 叶桢用的力道不轻,梁王细皮嫩肉,脸上顿时红肿。 既然他上赶着找打,叶桢就不客气了。 又是连着几拳。 梁王没想到叶桢这样烈性,他刻意言语轻薄,是想落个错处,被皇帝关屋里思过,好脱离众人视线,筹谋接下来的事。 可不是任由叶桢打的,一把扣住叶桢手腕,“够了,本王虽看得上你,可也由不得你蹬鼻子上脸。” 他可是堂堂亲王,谁敢这样打他? 叶桢敢! 她隐隐猜到梁王调戏自己的目的,不打白不打。 叶桢反手握住他手腕,一个用力,梁王一声惨叫,他的手被叶桢捏断了。 梁王眼底迸发杀意。 本是看叶桢容貌上乘,又是个寡妇,最是好调戏,谁想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可他这些年表露在外的功夫,还真不是叶桢对手。 叶桢不藏拙,拳打脚踢。 没一会儿,梁王就没了人样,被她一脚踢进了荷花池。 梁王被踢断肋骨,在水里久久爬不上来。 皇庄说大也不大,这边动静很快引来旁人注意,甚至惊动了帝后。 叶正卿身为新上任的光禄寺少卿,虽是负责这次膳食供应和祭祀事宜。 可他想表现,一直四处转悠,生怕哪里出纰漏。 故而他是第一个到场的。 看见叶桢将人踢下池子,他惊得后背发寒,“叶桢,你好大的胆子,怎敢殴打亲王?” 同时又侥幸,幸好和叶桢没关系了,这胆大包天的蠢货,那可是亲王啊。 叶正卿吓都吓死了,忙带人将梁王捞了上来。 “陛下,梁王言语轻佻,欲用身份逼迫臣女陪其游景,臣女只是维护女子清白的正当防卫。” 叶桢如此对赶来的皇帝道,“若今日被梁王拦住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女子将来如何存于世间。” 梁王捂着肋骨处,他是真的怒了,笑道,“本王知少夫人深闺寂寞,可少夫人也不能因本王没看上你,就对本王下如此重手。” 这女人这般狠毒,那就毁了她的名声。 叶桢叫屈,“陛下,臣女冤枉,为证清白,臣女愿即刻回侯府,此生寡居后宅终生不得出。 但梁王放浪形骸,视女子名节于无物,为防止他再害其他无辜女子,臣女恳请陛下亦将他遣送回京,禁足梁王府。” 忠勇侯附和,“陛下,郡主品性如何,老臣最是清楚,绝非梁王口中所言。 反倒是梁王,浪荡名声在外,有辱皇室颜面,还请陛下将其送回京城思过。” 梁王欲谋大事,怎能被送回京? 便笑了笑,“无趣,本王不过是夜里无聊,同你们开个玩笑,倒是弄得你们上纲上线了。 罢了,是本王喝多了,与少夫人多说了几句,失了分寸。” 他同皇帝道,“皇兄,臣弟打也被打了,这事便算了吧? 臣弟禁足倒无事,左右吃喝玩乐不耽误,倒是平白拖累少夫人一生,您说是不是?” 皇帝沉眸看梁王,呵斥,“胡闹。” 又问叶桢意见。 叶桢见好就收,但表示不能一点惩罚都没有。 皇帝便道,“那便罚他禁足房间,直到我们回京。” 梁王得偿所愿,便捂着腹部打算去看医。 叶晚棠却为他打抱不平,“郡主夜里不睡觉,出来闲逛,也怨不得梁王会误会。” 外话之音,叶桢自己不正经,才惹得梁王惦记。 梁王竟搭讪叶桢,叫她嫉妒。 “啪!” 一坨烂泥砸在了叶晚棠嘴上。 谢霆舟刚带人去山里巡视,回来便听得这话,长剑往旁边浅池一挑,就朝叶晚棠砸去。 “陛下恩典,邀大家来皇庄,眼下时辰还早,为何不能出来赏景? 父亲家教严,本世子的妹妹最是恪守规矩,不似叶姑娘,清早跑去游水。” 他轻蔑冷笑,“心中有鬼,看谁都是鬼,叶姑娘往后还是少说些话,以免暴露过多。” 叶晚棠羞愤欲死,胡乱擦去脸上烂泥。 “你……你这般维护她,我看你们也有鬼。” “做兄长的不维护自家妹妹,莫不是要维护你这‘不拘小节’的?” 女子被称不拘小节,也不是好事。 有人不由想到,叶晚棠给殷九娘下毒那日,叶桢扯掉的那个衣袖,女子身上红痕清晰。 再结合谢霆舟的话,看叶晚棠的眼神不由古怪起来。 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叶晚棠没想谢霆舟一个大男人会来骂她,越发觉得他和叶桢不清白。 “她是你弟媳,是你哪门子妹妹。” 谢霆舟懒得搭理她,看向忠勇侯,“父亲,你没告知众人,你已收弟妹为女么?” 忠勇侯,“……” 他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收叶桢为女了? 好在他脑子转得快。 他清了清嗓子,回禀皇帝,“陛下,谢云舟不配为叶桢夫,本侯已替他写了和离书,已在衙门备案。” 这还是殷九娘追着他要的,又拉着他亲自去的衙门,此时倒是有了说法。 “担心叶桢因此离府,老臣已收她为女,这孩子行事低调简朴,不肯老臣摆席。 谁想竟有人质疑,今日老臣当众禀明陛下娘娘,叶桢乃忠勇侯府大小姐。 也是这孩子过于出色,总叫人妒羡针对,还请陛下娘娘赐福,护一护老臣这个可怜的女儿。” 谢霆舟要离开了,此时他认叶桢为女,既让叶桢有了娘家,两人也不会有兄妹名分。 忠勇侯想,这小子是真狗。 但想到谢霆舟离开后,他膝下真的无子,就只剩一个叶桢了。 言语间的维护之情不由又多了几分。 这种事,帝后自是没意见的。 但叶晚棠不服,她委委屈屈,“谢伯伯,您可是为了替他们遮掩,才认下叶桢……啊……” 她又被打了。 谢霆舟和叶桢齐齐出手,一个甩了一巴掌,一个踢了一脚。 叶桢唾弃,“显得你能的,满肚子男盗女娼,宁王被你赖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打完,她擦了擦手,同帝后行礼,“陛下,娘娘,臣女失礼了,实在是这人太龌龊了,臣女没忍住。” 谢霆舟跟了句,“屡次败坏我侯府名声,其心可诛。” 第217章 又被取消婚约,叶晚棠彻底废了 帝后扯了扯嘴角,他们是乐见叶晚棠被打的。 这人啊,平顺时看不出什么,只有困境遇事时,才看得出是不是真聪明。 显然,叶晚棠是个蠢的。 到她这个处境,就该安分蛰伏,可她却跳了出来。 帝后自诩算不得聪明人,可不妨碍他们厌蠢那。 但叶晚棠到底是他们的未来儿媳,不好表露得过于明显。 皇帝说了几句息事宁人的话,皇后则让叶晚棠往后谨言慎行。 众人便知帝后对叶晚棠的态度了。 叶晚棠自然也看出来了,可她觉得帝后对她的不喜,是因叶桢和谢霆舟挑唆她不是贞洁之人。 虽然她的确不清白。 但她不能让帝后和世人如此觉得,她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怎能有此名声。 叶晚棠跪地,哀婉哭道,“陛下,娘娘,他们污蔑我,欺辱我。 我虽早早没了母亲,可也知礼义廉耻,反倒是他们不清不楚……呃……” 她又拿叶惊鸿说事,企图博得众人怜悯,可话没说完,先干呕起来。 叶桢眸色微亮。 吐的真是好时候。 谢霆舟嗤笑,“的确知廉耻,连孩子都有了。” 他看向宁王,“王爷好福气,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就要喜当爹了。” 始终懵懵的宁王跳起来,“你这啥意思?她有孕了?” 他还没娶妻,就要做绿毛龟了? 叶晚棠脸色一白。 随即否定,不可能,她每次都喝药的,忙摇头,“谢世子这样血口喷人,是要逼死我吗?” 皇后知道谢霆舟不是信口胡说之人,再听他对宁王说的那话,分明是在帮宁王撇清关系。 便示意身后苏女医,“替叶姑娘看看。” 随着苏女医的靠近,她身上医者特有的药草味,熏得叶晚棠又是一阵干呕。 她慌了。 不会真的怀上了吧。 若真有了,被当众验出来,她就完了。 眼神下意识去找梁王。 可梁王早已躲到人后。 他本就是希望淡出众人视线,才接近叶桢,谁知叶晚棠会多事,闹到这个地步。 府中妻妾无数,又早已做了爹,他看叶晚棠那反应,心里就发了沉。 哪里还敢露脸,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更希望叶晚棠别供出自己。 叶晚棠找不到依靠,苏女医的手又搭了过来,她慌得忙推开她,“谢娘娘好意,我只是最近肠胃不适,又被气着了才如此。” 她作势要起身,“臣女回去休息休息便好了。” 可苏女医奉命办差,怎会让她走。 宁王更不同意,他按住叶晚棠的肩头,将人按坐在了地上,“给她看。” 苏女医顺利搭上了叶晚棠的手腕,她蹙了蹙眉,良久,起身,“娘娘恕罪,可否请其他医者看看。” 那脉象像是怀上了,但又与喜脉有些出入。 宁王闻言,很是失望,“没怀?” 他不想娶叶晚棠。 若是从前的还能接受,最近的叶晚棠频繁出糗,人也不及以前好看。 最重要是母后说了,那天早上,他是被叶晚棠算计的。 还没同床共枕就算计他,他哪还敢和这样的女人做夫妻。 今晚叶晚棠的表现,更叫他失望,巴不得她当真有了身孕,自己就有不娶她的理由。 叶晚棠则暗暗松了口气。 她就说不可能有孕的。 再有御医过来诊脉时,她就从容多了。 只要御医确诊她不是有孕,她定然要叶桢当众向她赔礼道歉。 她还要趁机从皇后那里得到好处,她是功臣遗孤,母亲为大渊牺牲,她苦等太子多年,皇家却负了她。 如今好歹是皇家未来儿媳,可帝后刚却不护着她。 叶晚棠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得让世人都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这个功臣遗孤是怎么被轻待的。 有了世人的同情,皇家往后才不会轻视她,这门婚事也才会更稳定。 对了,她还得趁机让帝后定下婚期,越早越好,她受够了委屈的日子。 可她的一切幻想,在御医的声音化作泡影。 御医说,“娘娘,脉象虽有些异常,但的确是喜脉,瞧着已有一个多月。” 众人哗然! 宁王差点欢呼。 他想起当初和皇后说忠勇侯的事时,他还拿自己拿比方,没想竟真叫他遇上了。 宁王在心里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做那样脑残的事了。 眼下,他恨不能抱着谢霆舟亲一口。 这人讨厌归讨厌,但真的能救他于水火啊。 他发誓,以后一定也在谢霆舟的婚事上出力,报他今日相助之情。 还有叶桢,他也会报答的。 叶晚棠大脑一片空白,随即爆发尖锐的惊叫,“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皇后心里也是高兴的,她还没出手,叶晚棠自己就作死了。 不过想到她和梁王有染,她腹中那孩子极有可能是梁王的,皇后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若非今日暴露,宁王就要成为第二个忠勇侯了。 “冯星,你也去看看。” 皇后是信苏女医他们的医术的,可叶晚棠不承认,那她就多让几个医者诊断,届时,丢脸的还是叶晚棠。 如皇后所言,冯星诊断与前头御医结果一样。 他是太医院院首,不可能连喜脉这样的简单脉象都诊错。 众人再无怀疑。 冯星则暗暗蹙了蹙眉。 叶晚棠的脉象有古怪,瞧着不像是有孕,更像是中毒,但这只是他的怀疑。 且身为帝后心腹,他清楚帝后是不满意叶晚棠的,甚至怀疑,这毒就是皇后下的。 加之叶晚棠先前偷种痘术,让他不齿,故而他没说实话。 这也算应了一句,失道者寡助。 叶晚棠不知冯星心思,她彻底瘫在地上,“怎么会,我怎么会有孕,不可能的……” 她喃喃难以接受。 皇后呵道,“晚棠,你还有何话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叶晚棠天人交战。 嫁宁王府是不可能了,甚至还要被处罚。 若交代出梁王,她同样落不得好,可让她一人承受,她心慌害怕,也不甘心。 人群后的梁王,惊出一身冷汗。 不能让叶晚棠说出他,他怂了怂鼻子,忽然连打几个喷嚏。 “抱歉,本王落了水,怕是着凉了,冯院首,劳烦你替本王看看,本王若死了,这世间可就要少个风流倜傥人物了。” 他依旧说着没正形的话。 可叶晚棠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梁王出事,她更无出头之日。 心里有了主意,她嚎啕大哭,“娘娘,是臣女错了,臣女也是怕极了。 自打射姑和武婢离开后,将军府防守不堪一击,一日晚上有贼人入了臣女的帐,臣女也不知他是谁。 臣女上无长辈,身后更无依仗,臣女想过无数次自戕,又怕母亲怪臣女不够坚强,不懂珍惜性命。 其实,那日臣女下水,并非解暑,而是嫌自己脏,想洗干净了自杀的。 可那么巧的,宁王出现了,臣女一时鬼迷心窍,才想依附王爷。 娘娘,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只是太想要一个家,太想要依靠了。” “你的意思是,你被人玷污了,你不知对方是谁,就想赖我头上?” 宁王更气了,他觉得叶晚棠这是在鬼扯。 但他没证据。 叶晚棠拼命摇头,“殿下,臣女不是故意的,您看见臣女是事实,臣女错在破败之身,不该再妄想您,臣女错了……” 她将自己摆在被欺凌者的位置上,哭得凄惨无比。 既然世人知晓她清白没了,那被人玷污总比主动与外男有私情好,她会落得这个地步,皆是她母亲为了大渊牺牲,无人护她这个孤女。 世人会同情她的。 为了逼真,她甚至寻死觅活往池子里跳。 皇后眉心隐隐跳着,“贼人闯府一事,本宫会派人去查。 你已非清白之身,隐瞒不报,还骗取皇婚实乃欺君。 晚棠,你母亲于大渊的确有通天之功,但你屡犯大错,再大的功绩也会抵耗殆尽。 本宫最后再饶你一次性命,但你与宁王婚事作罢,在事情查清前,你暂居冷宫不得外出,往后好自为之。” 臣女被关入冷宫,是前所未有的事,但叶晚棠说将军府不安全,皇后这般举动,众人便也觉没什么不妥。 可将军府不安全只是叶晚棠的谎言,她不想进冷宫。 入了冷宫,她就彻底没了自由,甚至会死得悄无声息,她哀嚎求饶。 但皇后一副对她很是失望的样子,摆了摆手。 于是,叶晚棠刚到皇庄,还没住一晚,就被连夜送回京城,打入冷宫。 谢瑾瑶对此毫不知情,她焦急地等待着。 栓子曾救过皇庄的一个管事,她让栓子托管事带信给叶晚棠。 信中隐晦提了叶晚棠身世,叶晚棠看到信,定会来寻她。 只要叶晚棠出现,她就能利用叶晚棠和自己的先知,对付叶桢和谢霆舟。 可她不知,叶桢一直盯着叶晚棠,谢霆舟则警惕整个皇庄及周边,那信一入皇庄,便落入了谢霆舟和叶桢之手…… 第218章 发现谢瑾瑶 灯光下,叶桢和谢霆舟头靠头看着桌上的书信。 叶桢问,“这人会是谁?” 书信只有简短几行字,“惊闻令堂王氏仙逝,悲恸难抑,故人盼相见,以慰哀思。” 信是皇庄管事送给叶晚棠的,被谢霆舟截了来。 谢霆舟摇了摇头,“一时还真没头绪。” 从信的内容看,对方是知晓叶晚棠和王氏的真正关系,故而用了令堂王氏,说是盼相见,不如说是以此把柄威胁叶晚棠。 知道叶晚棠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世,可见此人对叶晚棠了解,应常有接触。 可叶家三人对调包一事,做得谨慎,便是他们的亲信心腹都不知晓,知晓的也都死了。 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至今找不到证据,证明叶桢身份。 而写信的纸是最粗糙廉价的那种,可见对方境况并不好,当难以与叶晚棠有牵扯。 不过,也不排除是如今落了难。 谢霆舟将头靠在叶桢肩上,“邢泽应该快回来了。” 他得到信,便审了皇庄管事,据管事交代,托他送信的是附近村子的一后生,家中只有一老母与之相依为命。 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并非外地落户,后生得了谁的授意,还真不好猜。 “此人还挺谨慎,若非你我知道叶晚棠身世,寻常人看到这封信未必会起疑,就是这字……我瞧着怎么有些熟悉……” 叶桢想不起来,反手撸谢霆舟的下巴,一下一下的,陷入沉思。 谢霆舟似条忠犬,享受的用脑袋拱了拱,“留些脑子,别想了,等邢泽回来就知道了。” 叶桢闻言,想想也是,深夜疲倦袭来,便将脑袋靠在谢霆舟脑袋上。 邢泽回来,看到的便是两脑袋相依,很是温馨,以至于他都不想去打扰他们。 但不得不打扰。 “主子,郡主,信是谢瑾瑶写的,她没死。 但额头伤得不轻,人瞧着也虚弱,当是那日没死透,叫她逃了。” 两脑袋立即竖了起来,异口同声,“没死?” 贺铭怎会如此大意? 还是说他有意放人。 念头刚起,谢霆舟就否了这念头,贺铭恨谢瑾瑶入骨,决不可能故意留她性命。 叶桢则在想,谢瑾瑶怎么会知道叶晚棠的身世。 她和叶晚棠从前水火不容,若一早就知道叶晚棠的秘密,必囔得人尽皆知。 那就是在女奴所知道的? “去查一查,女奴所可有与叶家有牵扯之人。” 想了想,她起身,“我得亲自去看一看谢瑾瑶。” 谢瑾瑶虽已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但她未必没有别的朋友。 至少罗副将的女儿,罗兰巧还去女奴所看过她,可谢瑾瑶逃出来后却是要见昔日仇敌。 叶桢觉得此事蹊跷。 谢霆舟亦起身,他自是要陪她去的。 谢瑾瑶落脚的村子,叫岭泉村,距离皇庄不算远。 两人踏着轻功半个时辰不到,就出现在了谢瑾瑶窗外。 已是深夜,谢瑾瑶却没睡,她抱膝坐在炕头,眼睛盯着昏暗如豆的灯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炕上还有一妇人,是救她的栓子娘。 家里只有两间屋子,栓子一间,谢瑾瑶就只能和栓子娘一起住。 纵然受过许多苦难,谢瑾瑶依旧没适应眼下的生活,她讨厌栓子娘的鼾声。 让她愈加烦躁,她想出去静静。 她下床的动静,吵醒了栓子娘。 栓子娘醒来发现油灯还亮着,很是心疼,起身吹灭了。 “明月,睡吧,大夫说你的伤得多休息,再不睡就该天亮了。” 平日她都舍不得点,这大半夜的燃着多浪费啊。 谢瑾瑶心下不悦。 但她眼下还需得大娘收留,只能装的乖巧,“大娘,您先睡,我想去如厕,马上就回来。” 栓子娘闻言,也没多言,径自躺下了,只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起初是见姑娘可怜,想搭救一二,谁想姑娘伤的那么重,医治就得二两银子。 像她这样的穷苦百姓,怜悯心是奢侈,二两银子是她和死鬼丈夫攒了一辈子的家底,是要给儿子娶妻用的。 她收起怜悯心,可儿子却看上人家,姑娘亦承诺做她家的儿媳。 做娘的拗不过儿子,家底掏了出去,这姑娘瞧着却不像是安于留在她家过日子的。 时常打听京城情况,今日一大早还央着儿子带她出去,傍晚才归。 一向老实听话的儿子,因为这姑娘,第一次对她有了秘密,不肯告诉她,他们究竟去了哪。 还将家里仅存的肉干拿去秀才家,换了纸笔…… 想到这些,栓子娘又是一声叹气。 也不管谢瑾瑶是不是借口如厕逃走,既是养不熟,不如放手,若她连夜逃了,儿子找不到过段时间便放下了。 至于那那银子就当是替儿子积德了。 白日劳累辛苦的妇人,心里想开,便又重新打起了鼾声。 谢瑾瑶轻手轻脚摸到厅堂,出了屋,望着天上淡淡的月色,她在院中小凳坐下。 心里却焦灼万分。 她没等到叶晚棠。 按栓子的说法,那管事在皇庄地位不低,应是能将信送到叶晚棠手上的。 叶晚棠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一品将军府嫡女的身份,怎么敢不来见她。 难道是夜里她不便出门? 那自己是否要去一趟皇庄,不行,万一她被侯府的人发现,定然还会被送到女奴所。 同时,她又想,叶晚棠若真来了,见到她,会不会杀她灭口,亦或者暴露她的行踪? 谢瑾瑶想起叶晚棠的为人,极有可能。 她得有让叶晚棠不杀她的筹码,她那些前世记忆就是。 谢瑾瑶想将那些记忆再细细回忆一遍,许是过于在意,害怕遗忘,再回想时,竟有几处不确定了。 她很慌,汗水一下打湿了后背。 这是她保命和逆转命运的底气,不能忘,决不能忘。 谢瑾瑶推开了栓子的房门,摸到了栓子的床边。 “栓子哥,栓子哥……” 鼾声震天的后生被推醒,刚要张嘴说话,被谢瑾瑶捂住,“栓子哥,是我,明月,可否再拿些纸给我?” 第219章 得了不少前世情报 栓子觉得明月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眼下这个最漂亮的女人,深夜到了他的床前,触碰他的唇,用最柔软动听的声音哀求他。 栓子的心顿时就软了,但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轻声问,“明月,你真的会做我媳妇吗?” 谢霆舟毫不迟疑点头,“会。” 等她联系上叶晚棠,另有栖身之处,她会送这对母子下地狱,届时,她会给他烧个叫明月的纸人。 而她是谢瑾瑶。 栓子不知谢瑾瑶心思,有些脸热道,“那你可否亲我一下,就一下。 你太好看了,还识字,又认识皇庄里的贵人,我怕你看不上我。 亲了我,你就是我的媳妇儿,我马上给你纸。” 栓子听说富贵人家的姑娘,最是在意名节,就是落水被人救了,也只能嫁给对方。 他看的出来眼前的姑娘,出身定也不差。 她虽落魄,但举止和村里的姑娘们不一样。 淳朴的后生,只能想到用这种法子留下姑娘 谢瑾瑶眸底有一丝嫌恶,但她想也没想地亲了上去,“栓子哥,我和家人从青州来京城投奔亲戚,路上遭遇山匪。 家人用命护我逃离,这一路来,我吃了许多苦,却只遇到你和大娘两个好人,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们的恩情。” 待你们死后,我会给你们一副体面的棺椁,让你们入土为安。 后生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发烫,他的脸一定很红。 不想叫心仪的姑娘看了笑话,他仓皇起身,“你……你等着,我……我这就给你拿纸。” 纸笔锁在床底的箱子里,被他一股脑全给了谢瑾瑶。 想到她要纸笔,定是和白日一样写字,后生又小心翼翼跑到隔壁房间,将家里唯一的一盏灯拿了来,点亮。 “明月,给,嘿嘿。” 在谢瑾瑶旁边坐下,看着一个个娟秀的字从她笔下而出,栓子满眼都是爱慕。 “明月,你太厉害了,写得这么好看,方方正正,我看我们村里秀才的字,都不及你的好看。 秀才的字写得跟田里的乱草似的,全是鬼画符的线条。 秀才儿子的字也不好看,被挤扁了一样,像吃不饱的瘦麻杆,还是我媳妇儿厉害,我虽不识字,但瞧着就很好看……” 他压着气音,叽叽喳喳,叫谢瑾瑶很烦躁。 她压下脾气解释,“栓子哥,我这个叫楷体,你说的秀才写的应是草书,至于他儿子写的当是隶书。 字体不一样,无关好坏,你也知我脑子伤了,有些事想不起来,我怕往后会忘的更多,所以想将一些重要事记下来。 栓子哥,你同我说话,我就不能专心记录了,你明日也还要干活,若叫大娘知道我影响你休息,怕是要不喜我了。” 娘不喜欢明月,那可不行。 他们婆媳可是要处半辈子的,后生闻言,忙捂住自己的嘴。 乖乖躺回床上,眼睛却舍不得移开。 谢瑾瑶终于得了安静,但被他盯着,还是无法静心,只得换个位置,用背对着他。 这才提笔,“谢乃储,慕桢为其杀身成魔,叶为假,储杀之,宁王死,云王残,帝薨,后扶宗室子为帝……” 写着写着,谢瑾瑶的面色渐渐阴沉。 记忆里,太子顶替谢霆舟的身份,掌控边境,却为了叶桢杀回京城。 而叶桢才是叶惊鸿真正的女儿。 太子不仅替她拿回身份,还报复了所有对叶桢不好之人。 叶晚棠被砍成人彘,叶正卿夫妇千刀万剐,忠勇侯府,除了忠勇侯和远在青州的祖母,无一不落难。 不,她想起来了,老夫人也遭了难。 因为太子为报母亲害叶桢之仇,将母亲与付江的事翻了出来。 与之一并翻出的,还有祖母与付江的关系。 她和哥哥还有澜弟的身份亦被抖落出来,太子杀了母亲和哥哥,忠勇侯容不下祖母和澜弟。 就连她这个外嫁的女儿,亦没逃过太子报复。 彼时,她已是高门当家主母,可那自卸储君身份的疯子,竟将她丢进蛇窝活活被吓死。 他说,“你不冤,叶桢桢寡居侯府那些年,你没少欺负她,柳氏与谢云舟害她时,你亦是参与者。 是你买通外人胡乱传她谣言,是你告知叶晚棠,饮月等人的出现。” 忆起此,那种被蛇缠身的感觉,让谢瑾瑶浑身一抖,她紧紧握住笔。 她咬牙低语,“昭临!” 这一世和记忆里很不一样,变化就从叶桢受猫刑那晚开始。 叶桢没被困住,反而哥哥死了,她回了京城,与之一起回来的还有昭临太子。 之后,他们母子再无安宁,她被送去女奴所,母亲和付江的事被提前曝光,母亲,付江、祖母,澜弟,他们都死了。 王氏也死了,叶晚棠再无前世风光,昭临前世做的事,这一世都提前了。 难道,他也有前世记忆? 所以这一世,才提前回京护在叶桢身边? 不,不对。 前世可是太子查到叶桢身份的,若他有前世记忆,定早就揭穿叶晚棠了。 可现在叶晚棠虽受挫折,人还活着,眼下还成了宁王妃。 那就是叶桢。 是了,定是叶桢。 叶桢前世被关多年,对外头的事知之甚少,太子赶回来前,她又死了,所以,她没有叶晚棠是冒牌货的证据。 所以,她只能在侯府折腾,却对叶家无能为力。 谢瑾瑶笑了。 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她比叶桢知道的,多得多。 她低头,将关于叶桢调包证据的一行字,正反面全部涂黑到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这是叶晚棠害怕的东西。 同样也是叶桢和昭临想要的,她不能写出来,但会牢记在骨血里。 这一世,她定要提前杀了昭临,将叶桢亦丢进蛇窟。 床上的后生熬不住,鼾声再度响起。 谢瑾瑶搁了笔,吹干纸上墨迹,叠起来,在栓子屋里寻了点油纸将纸包住,熄灯出了屋。 她来到院子里,四处看了看,最终将那纸埋在了院墙根。 若有一日,她记不清了,便可拿出来看看。 弄完一切,外头已彻底漆黑。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很快就天亮了。 她的人生至暗时刻,也会很快过去的。 叶晚棠若今日再不来,她就该找下一位了。 有了主意,谢瑾瑶的心安定了几分,她回到炕上,闭上眼入睡。 栓子娘说得对,她得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不管接下来做什么,她得先保证自己的康健。 在她传出均匀的呼吸后,叶桢和谢霆舟挖出了那纸。 两人将纸上内容熟记于心后,又将纸放回原位。 回到皇庄,叶桢将默记的内容复刻了出来,担心有遗漏,便交给谢霆舟检查。 谢霆舟看了看,“无错。” 叶桢舒出一口气,“信上内容与我上次入梦有重合之处,她竟也……” 重生了? 若不是经历过,叶桢真难相信,这世间竟有这么多重生之人。 可她的重生是谢霆舟多年不放弃,还有父母共献,谢瑾瑶为人歹毒,凭什么? 叶桢忍不住抬头看天。 还是这天漏成筛子了? 谢霆舟倒了两杯水,递给她一杯,“我倒觉她与你不同,应该只是想起一些记忆。” 若真经历过一世,怎会担心记不住,且看她提笔记录时,是有迟疑的。 叶桢想到梦里,谢霆舟为复活她受的苦,嘀咕,“就算如此,亦不公平。” 谢霆舟视线落在纸上,“于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平白得了不少消息,而被她涂抹的那一处,只要盯紧谢瑾瑶,迟早会知道。 他叫来了皇庄管事。 将谢瑾瑶给叶晚棠的信递给他,“把信还回去,将叶晚棠入冷宫的事告知他。” 他想看看,谢瑾瑶下一步会如何走。 邢泽刚带着管事离开,忠勇侯便来了。 见谢霆舟在叶桢屋里,两人还是昨日衣裳,顿时黑了脸。 “混小子,滚回你自己房间,别乱打搅我女儿。” 谢霆舟本还想和叶桢说说纸上内容,但眼下是说不成了,摸了摸鼻子,走了。 忠勇侯心中敞亮,果然,做岳丈和做父亲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看向叶桢时,慈爱多了,“那人心眼多,你不能太老实。” 女儿家总是容易吃亏的。 叶桢没提两人出去的事,因若提就要说些谢瑾瑶恢复前世记忆,甚至她重生的事,非一两句说清,她索性点了点头。 “父亲寻我可是有事?” 否则不会一大早过来的。 忠勇侯,“隔壁听兰居人多,住得有些挤,相国大夫人想问,能不能让她孙女来咱们这院子?” 相国大夫人,那不就是李承海的对头么? 叶桢眼眸亮了亮,“行啊。” 她正愁没机会接近呢。 第220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相国大夫人,也就是相国的童养媳,姓沈名春雨。 虽还留在相府,但与李相国早无夫妻之情,因而更喜欢被人称作沈夫人。 自然,大多外人不知这些,叶桢也是从谢霆舟那了解的。 沈夫人为李相国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早夭,儿子李承河膝下三子一女。 她此生最大的敌人,就是李相国后头娶的萧氏。 两人斗了一辈子,李相国无暇参与两位夫人的争斗,因而无论什么都实行平均分配。 这次入住皇庄亦是。 兰台院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李相国占了一间正房,余下四间正房,六间厢房两位夫人均分。 萧氏夫人膝下只有李承海,加上儿媳苏氏也不过三人,自然住得宽敞。 但沈夫人这边,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加起来就有七人。 沈夫人和儿子儿媳各占一正房,三厢房由三孙子住,九岁的孙女就只能跟着沈夫人住。 皇庄本就是用来暂时,正房比不得相国府的正房大,加上还有丫鬟婆子打转。 祖孙共住实在有些拥挤,沈夫人上年纪后,又有了打鼾的毛病。 早上起来见小孙女眼下有青色,沈夫人便知她没睡好。 孙女是她的心肝宝贝,想着他们最少要在这边住上半月,沈夫人舍不得孙女委屈。 可孙子又都大了,厢房本就不宽阔,让两孙子共一房也挤。 便想到忠勇侯这边试试。 听松居和兰台院一样的格局,只有叶桢三人居住,还空了两间正房。 忠勇侯无所谓,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但侯府是叶桢掌家,就算来了皇庄,忠勇侯觉得这种事也得问问叶桢。 这是对掌家者应有的尊重,毕竟院子里多了个孩子,叶桢难免要看顾一二。 倒没想叶桢那般爽快答应,他让人告知沈夫人,自己去晨练了。 沈夫人很高兴,亲自带着李岁欢过来了,还带了不少早膳。 “实在多谢郡主和侯爷。” 沈夫人笑盈盈和叶桢说了不少道谢的话,又后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摆在桌上。 “这是我自个做的一些膳食,南边口味的,郡主若不嫌弃尝尝,喜欢的话明日老身再送来。” 她没有高门主母的架子,很是自来熟,性子也颇为豪爽,实在不像个沉溺后宅争斗的人。 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毕竟她可是能压着李家二房没出头的人,叶桢笑,“沈夫人太客气了。” 皇庄本就是陛下的地盘,相国夫人开了口,一般人都会给她这个面子,就是她不道谢也没什么。 刚见礼时,叶桢就是这样称呼她的,沈夫人脸上笑容更甚了,用公筷夹了个煎饼给叶桢。 “听闻郡主自小在苏南长大,这是酸菜肉沫口味的苏南煎饼,郡主尝尝味道可正宗?” 叶桢眼眸眨了眨,还真是她喜欢的吃食之一。 以前苦夏时没胃口,最想吃的便是这酸菜煎饼了。 在侯府,虽自己也做过一些酸菜,但味道与南边的总是有些出入。 算上前世,叶桢的确许久不曾吃过了,她接过咬了一口,味道竟与苏南口味一模一样。 叶桢眼眸微亮,“好吃,夫人怎会做这苏南煎饼?” 沈夫人笑,“我家乡就是苏南的,家里穷养不起,才将我卖给了李家做童养媳。 后头日子好了,回去找家人,他们都已不在人世,没了念想,不知怎的就挂念上了家乡的味道。 便尝试自己做了做,没想我这小孙女也好这一口,这不,今日便又做了些。” 叶桢见她带来不少,顺口问了句,“夫人用过了吗?” 沈夫人嘿嘿一笑,“不瞒郡主,老身还真没吃,实在是太高兴,便想着先来跟郡主道谢。” 叶桢便请她和李岁欢一起,沈夫人也不客气。 她是个健谈的,也没有用餐不说话的规矩,主动找叶桢聊天。 礼尚往来,叶桢也回应,“夫人这酸菜也是自个做的么?” “是,郡主若喜欢,我稍后便给你送两坛来。” 叶桢推拒。 怎好意思连吃带拿。 沈夫人爽朗道,“不是值钱的东西,我那还有许多呢,这次来皇庄我带了好几坛来。” 她有些发福,整张脸圆圆的,笑起来时很是慈祥,但又带着点调皮狡黠。 她以手捂唇,同叶桢低声道,“这里的东西,许多都是好看不好吃,我也是吃过亏,现在有经验了。” 怕叶桢拒绝,她当即就让人将坛子搬了来,除了酸菜,还有嫩姜,缸豆等物。 的确都是开胃好菜。 叶桢见她实在,也多了几分真心,聊着聊着,叶桢说起自己腌的菜口味有出入。 沈夫人在相府做这些,没少被萧氏嘲讽,说她上不得台面。 京城贵妇们表面奉承她,但她看得出来,大多也是瞧不上她的出身。 她倒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本就是穷人家的孩子,纵然富贵了也不能忘了来时路。 何况,做喜欢的吃食,怎么就是上不得台面呢,她还说他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矫情呢。 但她有儿有孙,顾及孩子们的面子,她索性少与那些人接触,免得儿孙也跟着被人笑话。 没想叶桢也会亲自动手做这些,顿时像找到了知音。 “卤水是关键。” 沈夫人眼尾的褶子都加深了,“我也是试验了许多次,最后派人回苏南带了几坛子老卤水来,这才成了的……” 她将研制酸菜的秘诀,毫无隐瞒同叶桢说了,叶桢为回报,也说了几道苏南吃食的做法。 沈夫人很小就被卖了,对家乡的记忆很多已模糊,叶桢的话让久远的记忆清晰许多,对叶桢也真心了几分,有来有回,两人相谈甚欢。 李岁欢眨巴着一双大眼,时不时地看一下叶桢,叶桢看过去时,她又害羞地低头吃东西,等叶桢再与沈夫人聊天时,她又偷偷瞄叶桢。 如此反复几次,躲避不及时,被叶桢盯个正着,叶桢察觉孩子没恶意,对她笑了笑。 小姑娘脸色泛红,看了看外头,突然对叶桢道,“郡主姐姐好厉害,我喜欢郡主姐姐。” 叶桢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沈夫人替孙女解释,低了声音,“岁欢是觉得昨晚你打梁王,打得好,她很钦佩你。” 她还朝叶桢暗暗竖了个拇指,“老身也觉得你做得对,也就是会投胎,否则,那种看轻女人,不将女人当人的货色,若是老身杀猪那会儿,非得套个布袋阉了他。” 可惜了,现在做什么都得顾着些子孙。 李岁欢拼命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郡主姐姐,我很乖,很好相处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祖母早上说让她搬来听松居时,她还有些担忧和胆怯,但见叶桢和沈夫人相处时,尤其听到祖母曾是杀猪匠时,没有一丝对沈夫人的嫌弃和轻视。 李岁欢便觉得叶桢也是好人,她愿意留在听松居,这样祖母就不会因为心疼她,睡不好觉了。 沈夫人明白孙女的意思,摸了摸孙女的头,对叶桢又是一番感激。 叶桢看出她是真心诚意,故而在沈夫人邀请她一起游园,顺道去采野菜时,叶桢同意了。 她最近盯梢叶正卿,发现李承海对叶正卿颇为在意,而她是不会放过叶正卿的,极有可能就要与李承海为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一向表现得只忠于皇帝,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的李相国,前些时日突然帮叶晚棠说话。 叶桢想知道究竟是何原因。 第221章 山里的刺激 “夫人,那边将岁欢小姐安置在了听松居。” 萧氏夫人的奴婢回禀道,“沈氏夫人亲自将人送过去的,在那边用了早膳,听说还约了昭宁郡主下午游园摘荷采野菜。” “乡野村妇,纵然穿了几十年锦袍,也改变不了她的穷酸像。” 萧氏嗤笑一声。 这可是皇家庄园,她倒好,每次来都要跑山里采那劳什子野菜。 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国府亏待她了,连菜都吃不起。 此时正是早膳时间,李承海夫妇也在。 听得下人的话,李承海蹙了蹙眉,“她突然接近忠勇侯府,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陛下有意在云王和宁王之间,择一位重新立太子,而忠勇侯父子深得陛下信任,他们对皇帝是有影响的。 沈氏会不会有意接近侯府,好探得陛下心思,为自己儿孙筹谋从龙之功? 萧氏却不以为然,“你太高看她了,她哪有那本事。 不过是脸皮厚,又争抢惯了,见着隔壁住的松快,想占人便宜罢了。” 真不嫌丢人。 “你们若是害怕大房出头,赶紧生个孩子讨你父亲欢心才是正事。 听闻多看山水,能舒缓心情,有益受孕,这皇庄景色宜人,你多出去转转。” 两个儿子里,相爷是偏袒承海的,可若承海后继无人,相爷是不可能将相国府和人脉交到承海手上的。 李承海听了这话,脑中想的是叶正卿。 皇庄地处山间,风景如画,的确是个妙地,他还不曾与叶正卿在外头有过。 或许可以一试。 光这样想,某地就热了。 萧氏不知儿子心思,又看向儿媳苏氏,“你嫁于承海多年,不曾替他诞下一儿半女,实在失责。 承海良善,要护着你,始终不肯纳妾,你却不能心安理得辜负他好意。 眼下承海难得放下公务,你便陪他好生松快几日,若今年再不能开怀,你也别再占着这正妻之位了。” 苏氏忙跪地,眸色幽暗,“母亲训斥的是,儿媳会努力,亦感激母亲和相公维护之情。” 萧氏睨了她一眼,“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传出去还以为我这做婆婆的苛待儿媳。” “儿媳从未这般想,都是儿媳无用。” 苏氏却不敢真起身。 萧氏很满意,想了想,“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未嫁,这次也跟了来。” “是。” “承海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你便设法促成你妹妹与谢霆舟。” 等有了姻亲关系,忠勇侯府自然是与他们更亲近,大房休想借势。 她生得极美,往日一言一行皆是世家贵妇风范,可涉及自己的死对头沈氏时,总是难有淡定。 苏氏眼眸一缩,“可儿媳听闻那谢霆舟很不好接近……” 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而自己的妹妹不算聪明。 “果然无用,这点子事若都办不好,你如何做承海的贤内助?” 被婆母呵斥,她身子抖了抖,心里并无多少害怕,嘴上忙表示会听婆婆的话。 李承海的思绪,被婆媳两的对话拉回了神,他抄手将苏氏拉起来。 同妻子道,“起来吧,母亲无恶意,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趁机调理一下身子。” 这次跟来的御医不少,他得找个信得过的御医替苏氏看看。 若苏氏身体有问题,那他的确该考虑换个女人了。 他李承海可以没有繁衍子嗣的能力,却不能没有子嗣。 苏氏又是一番乖巧表现。 用完早膳,两人回到自己房间,李承海想到刚刚的遐想,便对苏氏道,“不管大房接近忠勇侯是不是我所想的那般,你稍后跟去,想个法子让他们反目。” 他想与叶正卿幽会,便要支开苏氏。 叶桢不知,自己只是应了沈氏之约,就被相国府的二房盯上。 沈氏离开后,她便睡下补觉了。 午膳是皇庄灶房统一做,各院下人去灶房领饭。 若自己想开小灶的,使些银子给灶房,自己去做也行。 帝后将此行当做对臣子的犒赏,因而并不拘着大家。 叶桢不想搞特殊,没有开小灶的打算,到了午间,饮月去领了饭来。 她简单用过后,便又眯了半个时辰,满血复活。 挽星进来,低声道,“小姐,奴婢看见李承海和叶正卿先后进了山。” 叶桢眼眸闪了闪。 这么大胆? 才刚来就按捺不住? “派人远远跟着。” 随后她换了套便于山间行走的衣裳,等着赴沈夫人的约。 沈夫人很守时,到了约定时间她便带着几个下人出现在听松居外。 见叶桢打扮,还有连菜篮子都准备好了,知道她是当真不排斥进山,她脸上的褶子又笑开了。 可等苏氏出现在她和叶桢面前时,她的笑顿时敛去。 苏氏道,“得知大夫人又要进山,我还不曾去山里看过,想跟着你们一道,可否?” 沈氏不想她跟着,可李恒严厉警告过,无论在家里怎么斗,在外面都不能失了和气,叫外人看笑话。 儿子的前程还得靠那老混账,他的话不好不听,便道,“这山是陛下的山,你想去便去。” 苏氏笑盈盈道谢,又与叶桢见礼,夸了叶桢几句,便安安分分跟在他们身后。 沈夫人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同叶桢低声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人,突然跟来怕是不安好心,郡主警惕些。” 苏氏是萧氏的走狗,没少帮着萧氏算计大房,她倒不惧萧氏婆媳,就担心叶桢受自己连累。 所以也顾不得家丑不外扬,提醒叶桢。 能与叶正卿混在一处的女子,叶桢自然会防备,倒是没想到沈夫人那般直白。 她微微颔首,低声道,“其实在庄上时,我也时常进山,今日能重温昔日记忆,我很欢喜,也不愿叫人搅了兴致,只不知夫人体力如何?” 李承海行那档子事,定会躲进深山,而苏氏一深闺妇人,能在山里走多久。 叶桢想将李承海的把柄送给沈夫人,却不想苏氏察觉。 沈夫人听懂叶桢是想拼体力甩掉苏氏,正合她意,忙道,“老身记得前年来,在深山发现了不少酸果野姜,捣在一起做酸味汤锅,若再寻些菌菇,味道极美。” 话外音,她能去,体力没问题。 她咽了咽口水,说起来,她还真馋那一口了。 平时在府里,端着大夫人的架子,可没什么机会进山,今日机会难道,她也想放纵一回。 叶桢看了眼自己人留下的记号,望向深山方向,笑道,“夫人说的我也馋了。”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快,没一会儿,便将苏氏甩在了身后。 苏氏跟不上,低声骂了句,“死老婆子,一把年纪还那么会跑。” 分明就是为了甩开她。 不过,要离间她们,不是非得跟进山里,她等在这同样有机会。 只是,老婆子一时半会应是回不来,空等也是等。 她同心腹耳语,让她将叶正卿找来。 良辰美景,正是私会好时机。 只她不知,她心心念念的叶正卿,此时正跟着李承海进了深山。 身子虚的人,一屁股在石块上坐下。 “大人,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李承海四周看了看,朝随从打了个眼色。 随从会意,周边查看一番,并无发现可疑之人,便朝李承海点了点头。 李承海见这处安全,又有个块平坦巨石,便朝随从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林间刺激,惊走了飞鸟,却引来了一颗好奇的脑袋。 沈夫人看着远处巨石上的一幕,眼睛瞪得铜铃大…… 第222章 离间 叶桢见沈夫人鬼鬼祟祟的,似好奇她在干嘛,亦跟着探出脑袋。 还什么都没看见,就被沈夫人的大掌捂住了眼睛。 “唔……” 嘴也捂住了。 叶桢作势要挣扎,耳边传来沈夫人低语,“脏,走。” 叶桢听话地跟着沈夫人悄然离开。 李承海两人纵情正酣,随从离得远,对两人的出现和离开毫无察觉。 捂着叶桢走了一段路,沈夫人才松开她。 “怎么回事,我刚好似听到声音?” 叶桢低声问道。 她会武,已不是秘密,若说什么都没察觉,反叫沈夫人怀疑。 沈夫人看向叶桢,她刚力道不轻,而叶桢肌肤白嫩,故而留下了清晰手指印。 “你就不怕我会害你,我可是杀猪出身,要拧断你脖子不是难事。” “夫人虽有拧断我脖子的机会,但我不会给夫人这个机会。” 叶桢问,“再说夫人为何要害我?” 沈夫人眼眸盯紧她。 因为李承海那畜生竟做出那种事,传出去毁了相府名声,会连累她的孩子们。 她倒没想真害叶桢,就是怀疑叶桢是不是故意引她来此,才那般说的。 可叶桢眸光清澈,“我是侯府义女,又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与夫人更是无冤无仇,夫人要杀我,得冒极大风险,所以夫人刚刚看见了什么?” 沈夫人道,“一对野鸳鸯,不提也罢,省得脏了郡主的眼和耳。” 听说叶桢嫁人后,还不曾圆房,刚刚那样一幕实在污人眼。 何况,李承海那小畜生和他娘一样坏,若让叶桢知道他的事,万一没守住被他发现,只怕他会对叶桢下手。 念及此,她拉着叶桢的手,“郡主勿怪,刚乃老身玩笑之言,老身自不会害郡主。 我瞧着这里没什么菌菇,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找找。” 如叶桢所言,她们无仇怨,相府家事无须将叶桢拉进来。 她想了想,虽是叶桢发现那丛菌菇,两人才过来发现了李承海。 但,是她自己嫌下人跟着不自由,想着山里都是禁军巡逻清理过的,不会有危险,将下人留下挖野菜,领着叶桢往深山走的。 当不是叶桢的阴谋。 不过,她刚若没看错的话,与李承海在一起的男人,应是叶正卿。 想到叶正卿与叶桢的关系,沈夫人心里留了个疑窦。 叶桢状似害羞,没再追问,跟着沈夫人往回走。 心里则在想,沈夫人会如何利用这件事呢。 但沈夫人很快恢复先前热络,似刚刚的试探不存在。 一路摘了不少野菜野果,与下人们汇合就往回走。 只不过让护卫射中一只野鸡后,她突然感叹道,“从前来皇庄,女子是不得入深山的,因为男人觉得女人弱,不安全,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这世道,女子要干点什么,总是没有男子那么容易,是叶惊鸿将军的出现改变了许多,也给了很多人希望。 但她的兄长就要逊色许多,听闻郡主是他们偷来的,你可恨他们?” 叶桢知道这又是沈夫人的试探,点头,“恨的。” 她们要合作,叶桢不会隐藏自己对叶正卿的恨意。 沈夫人也点头,“偷人孩子,害得人骨肉分离,的确该恨。” 不过也没再多说,因有下人急匆匆赶来,“夫人不好了,小小姐出事了。” 李岁欢摔破了额头,还掉了一颗牙,在听松居,说是被叶桢的婢女撞倒所致。 沈夫人和叶桢赶到时,李岁欢脸上嘴里血迹已被清理干净,正窝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而婢女小莲跪在地上。 见到叶桢回来,小莲忙解释,“郡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不小心撞在李小姐身上的。” 她是叶桢院里的三等丫鬟。 叶桢与沈夫人外出后,她们这些被留下守院子的婢女,闲来无事,便拿了毽子出来踢。 李岁欢瞧着她们玩得开心,也想加入。 侯府婢女不好拒绝,起初还好好的,谁想小莲跳起后踢时,脚下突然一痛,整个人就朝李岁欢撞去。 李岁欢身板小,被她一撞,脑袋磕在了院中养莲的石缸上。 叶桢来的路上,已听下人说了事情经过,她看了看李岁欢,额上伤得应不重,但右边的牙齿掉了不是小事。 九岁的孩子,也不知这牙是换过了,还是没换。 叶桢便同苗氏道,“让李小姐在院中受伤,实在抱歉,不知大夫怎么说?” 苏氏先开了口,“女儿家的牙齿何其重要,郡主若是不愿岁欢借住听松居,直接拒绝便好,何苦用这种法子。” 苗氏不说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叶桢也冷了眉眼,“二少夫人慎言。” 小莲不是粗心的姑娘,就算真是不小心崴脚摔倒,也由不得苏氏来泼脏水。 想到相府两房不睦,苏氏刚还跟着他们进山,叶桢猜到她想挑拨。 苗氏不说李岁欢的情况,可见她心有怨怪,叶桢也懒得再问她。 而是看向侯府其余婢女,那么多婢女在,不可能无人知道李岁欢的现状。 大不了她再请大夫。 倒没想到沈夫人突然喝道,“你女儿现下是何情况,你是不知晓,还是没听到郡主的话。” 苗氏夫人被婆母呵斥,脸色发红。 李岁欢也被这一声吼惊醒,见到疼爱自己的祖母回来了,眼眸红红,“祖母,牙齿掉了,不过大夫说以后还会长回来的。” 她又看向叶桢,替小莲求情,“郡主姐姐,她不是故意撞我。” 那掉的就是乳牙了。 叶桢微微松了口气,声音柔了几分,问李岁欢,“额上情况如何?” 苗氏这会说话了,“我非针对郡主,只是孩子头晕想吐,大夫还说若不小心,恐会留疤。” 女儿家要是落了疤,那岂不就是毁了前程。 所以,她心里头才气,可那下人不是相府的,她惩治不得,只得等叶桢来。 却不想,叶桢却拉起小莲。 苗氏顿时不高兴了。 昭宁郡主什么意思,她还要偏袒下人? 她的女儿都伤成这样了,就是打杀了那婢女都使的。 “郡主……” 她欲替向叶桢讨公道,却听得沈夫人道,“闭嘴。” 苗氏怕婆母,不敢再说话,但神情满是委屈和愤怒。 叶桢懒得管他们婆媳官司,她让小莲带她去他们踢毽子的地方。 苏氏火上浇油,“这伤了人,怎么连个说法都没有就走了,也太不把相府放在眼里了。 可怜的岁欢,大夫虽说牙齿还能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长,刚出那么多血,我瞧着都心疼,还有这额上的伤……” “你很闲?” 沈夫人冷冷打断苏氏的话,“平日没瞧你对岁欢多关心,今日倒是变菩萨了。 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找找你男人,看看何时能生个自己的孩子。” 她言语很不客气,让苏氏神情难堪又羞恼。 但想到李岁欢伤成这样,大房和叶桢的关系怕是再难好,心里又有些得意。 她本是等在山里的,得知叶正卿有事忙去了,无法赴约,她在山里等的无聊,便索性回来朝李岁欢下手了。 苗氏是个蠢的,被她挑唆几句,就对侯府生出不满,刚看叶桢那反应,两府的梁子怕是结下了。 正欲离开时,却听得沈夫人对苗氏道,“抱上岁欢去事发地看看,别被人算计了,还傻傻地听人挑拨。” 第223章 疑惑 叶桢仔细看过地上痕迹,又细问了当时情况,眼眸微沉。 见沈夫人他们过来,叶桢让小莲他们几个模仿先前踢毽子的场景。 自己捡起一颗小石子,跃出院外,在小莲后踢时,将石子打在小莲脚踝。 小莲脚上一痛,和先前一样往身边人撞去,被饮月及时扶住,否则被撞的人也会如李岁欢一般,磕在石缸上。 沈夫人看到这里,脸沉似水,她望向苗氏,“看明白了么?” 苗氏不聪明,但叶桢都演示得这么明显了,刚又被婆母提点,她怎可能还不懂。 “有人离间我们与郡主。” 沈夫人冷哼,“她与你平日关系如何,你心里当清楚,怎会心疼岁欢? 借住是老身厚着脸皮求来的,踢毽子亦是岁欢主动加入的。 纵然当真是婢女不小心,亦怪不得别人,你怎可因她的挑唆,就对郡主不满?” 孩子伤了不及时带回去照料,抱着坐在这,是等着讹谁呢? 沈夫人是真的生儿媳的气。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给儿子娶个老实的。 苗氏被婆母当众训斥,十分难堪,却还是及时同叶桢道了歉,“是我无礼,还请郡主见谅。” 事情弄清楚,叶桢也没得理不饶人,但李岁欢是不好再留下了。 沈夫人便让苗氏先带李岁欢回去,如今伤了,放在身边照顾才安心。 苏氏跟来看热闹,本想趁机再拱两把火,没想叶桢那么快就发现了真相。 她撇了撇嘴,转身就走了。 事情是让萧夫人身边暗卫做的,隐蔽难有证据,她不惧沈夫人去查。 虽没达到预想的效果,但李岁欢回去了,也算同李承海有了交代。 苏氏心情颇好地回去打扮了,今晚帝后宴请众人,她想美美出场。 沈夫人看了眼门口,同叶桢道歉,“本是心疼孙女才来借住,不想竟连累郡主,实在抱歉。” 她不需要证据,也知今日之事乃二房所为。 叶桢自然听懂她话外音,只是意外相府内部竟斗得这样厉害,连李岁欢来借住,二房都要来阻止。 还借忠勇侯府对孩子下手,实在可恶。 “夫人会替李小姐讨回公道吗?” 她可是刚抓了二房把柄。 沈夫人却突然道,“二房没有子嗣,乃我所为,因萧氏害死了我的女儿。” 所以,她毁了李承海。 叶桢闻言,挥退众人。 “岁欢和她姑姑很像,所以我疼她胜过三个孙子,同样的事,我不愿再在岁欢身上发生。” “李恒那人最喜粉饰太平,不允我们家事外露,这些年无论我与萧氏斗成什么样,在外我们都一团和煦。” 但岁欢是她的逆鳞,二房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岁欢身上。 今日还牵扯到叶桢,所以沈夫人也不想遮丑了。 且瞧叶桢的样子,应是早已了解相府内幕,遮也遮不住。 她突然看向叶桢,问道,“郡主是否早已知晓李承海与叶正卿之事?” 叶桢知道她这般问,便是有猜测,如实道,“是。” 一日接触下来,叶桢对沈夫人很有好感,知道她是个聪明又拧得清的,便也打算坦诚。 沈夫人笑了,“初见便觉你投缘,我眼光果然没错,今日将郡主牵连进来,我定会给郡主一个说法。” 这是要报复二房的意思了。 顿了顿,她又道,“就是我那儿媳,脑子单纯,人不坏,我替她向郡主道歉,还望郡主莫怪。” 叶桢也直白,“夫人不怪我?” 她可是算计了她的。 “说一点不怨太假,但我主动送上门,若我是你,亦会做同样的选择。 还是下午那句话,这世道,女人做什么总是要比男人更难些,纵然叶将军改变了许多,但亦有许多依旧。” 二房担心她与侯府走得近,她偏要与叶桢合作。 沈夫人捶了捶腿,“不过,今日走那些山路,还真有些累,宴后的酸汤锅便由郡主准备,我只管等吃,如何?” 皇庄的夜宴不好吃,宴席后她们再私下加餐,这是两人进山时便说好的。 她这般随意,便是亲近之意,叶桢笑道,“好,若有不懂之处,还望沈夫人指点。” 沈夫人便拍拍她的肩,“好说好说,那我便先回去了,小友夜里见。” 叶桢是真喜欢她这性子,笑容发自内心。 谢瑾瑶却笑不起来。 她给叶晚棠的信被退了回来。 叶晚棠那个废物,才到皇庄第一天,就被再次退婚送回京城,还入了冷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连累她还得继续住在栓子家,原本,她也没想那么快就离开,可昨晚她亲了栓子后,栓子便认定她是他的妻子。 早上醒来就将昨晚之事,告诉了他娘,让他娘替他们准备成婚事宜。 这乡下鬼地方成婚可比不得京城,有各种繁文缛节,只需摆上两桌,叫上村长和亲近的人家,便算是成了。 她怎能嫁给这种泥腿子,可如今叶晚棠指望不上,她还能找谁呢。 谢瑾瑶攥紧了手中信。 片刻后,她同皇庄管事道,“可否劳烦您再替我送一次。” 皇庄管事不乐意的样子,栓子帮忙说情,他才勉强答应,“最后一回了,往后你的恩情我便是还清了。” 谢瑾瑶不管什么恩情不恩情,她忙跑进房间,又写了一封信,递给了皇庄管事。 很快,信到了谢霆舟手上。 竟是送给相府萧夫人的。 叶桢轻念信中内容,“枕月,玉娘。” 这是何意? “莫非也是威胁萧氏的把柄?” 谢霆舟点了点头,“那户人家准备给两人办婚事,谢瑾瑶定是想萧氏带她离开。 而她如今的身份,能让萧氏出手,约莫只有靠威胁了。“ 刚好她有些别人没有的记忆,这是她的优势。 不过只要他们暗中盯梢,她的优势便也是他们的优势。 谢霆舟将信复原,交给皇庄管事,“给萧氏送去,切莫露出端倪。” 想到谢瑾瑶为人歹毒,担心她杀栓子他们灭口。 谢霆舟又叮嘱邢泽,“护下那对母子。” 邢泽离开后,叶桢不解,“为何谢瑾瑶不找梁王?” 谢瑾瑶想对付太子和她,按理,该寻皇家有权有势之人,而梁王是面具人,亦想太子死。 她有前世记忆,应当清楚梁王底细,更知梁王也是被太子所杀,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按正常人思路,不是应该将谢霆舟是太子的事,告知梁王,再与他一起对付太子么? 可谢瑾瑶走投无路之下,竟选择了萧氏,萧氏一后宅妇人,如何帮她对付太子,还有昨晚她记录的那些,也没提到梁王。 这就奇怪了。 难道梁王不是真正的面具人? 还是说萧氏另有身份? 谢霆舟还没来得及回话,忠勇侯派人催他们去赴宴。 两人只得暂时按下思绪。 宴席刚开,邢泽便过来回话,“人被接走了,瞧着是京城方向,那对母子被打晕,性命无忧。” 过了没多久,叶桢便看到一人覆在萧氏耳边说了什么,应当也是汇报谢瑾瑶的事。 萧氏始终淡淡笑着,气度雍容。 而她旁边的苏氏,眼睛却时不时看向下首的叶正卿,再看她今晚盛装打扮,叶桢猜她稍后应是要去找叶正卿。 落眸抿茶,叶桢眼底冰冷,敢算计侯府,那吃酸汤锅前,她得再带她的老友长长见识…… 第224章 是狗血啊 沈夫人和叶桢交心后,还真拿她当朋友,宴上难免对她多有关注。 在叶桢打翻桌上茶盏,弄湿衣裳不经意看向她时,她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信息。 叶桢要找她出去。 两人先后离席。 一汇合,沈夫人便问叶桢,“何事?” 叶桢挽上她的胳膊,“馋夫人说的酸汤锅子了。” 沈夫人眯了眯眼。 虽说宫宴的确不好吃,宴会有人离席也是常有的事,但她可不信叶桢这个时候,是为了口吃的。 且叶桢带她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听松居,像是……灶房方向? 想到叶正卿是负责此次宴席的,沈夫人心想,该不会是李承海又去灶房找叶正卿了吧? 李承海那狗东西有没有离席来着? 想了想,她还真没留意。 但她已然决定和叶桢合作,就也不多问了。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苏氏与叶正卿相拥亲吻的画面。 这比她看见李承海睡男人还震惊,因她一早就知道,李承海是个心里扭曲的。 可苏氏被姓萧地管得那么严,她怎么敢啊? 还和自己的相公,共用一个男人。 共用啊! 啊啊啊啊啊啊! 沈夫人内心尖叫,太炸裂了啊,她以前在乡下都没见过这样奇葩的啊! 这回,沈夫人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惊叫起来。 这是什么狗血的操蛋玩意儿。 李承海知道吗? 她转头看向叶桢。 叶桢看懂她眼底的询问,点了点头。 沈夫人眼眸瞪得更大了。 她骂李承海是畜生,还真没骂错啊。 不对,不对,苏氏也是畜生,她都主动探向叶正卿了。 平日端着架子,装的高门贵女,还嫌她和苗氏上不得台面,可他们好歹知廉耻啊,哪像这苏氏都恨不得剥光了勾搭男人,太没眼看了。 沈夫人遮住自己的眼睛,只是五指张开,那指缝大的恨不得脑袋都钻进去。 “夫人,这里不合适。” 叶正卿搪塞苏氏。 他好不容易升得官,还想好好表现,继续升官呢,可不想在这里和苏氏做什么,万一被发现,岂不是前程尽毁。 可苏氏不依。 她衣衫微敞,今日穿的又是抹胸裙,直接将叶正卿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最近可是在躲着我,下午去哪了,我怎找不到你?” 叶正卿怎敢说实话,敷衍说忙公务,又说,“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您先回去,我晚些去寻你,可好?” 看苏氏今日打扮,他就知道苏氏起了什么心思,跟着李承海进了趟山,他现在那还有力气应付苏氏,只能先把人哄回去,回头再想办法。 可苏氏还没应呢,就听得一声暴喝,“谁在哪里?” 叶正卿顿时慌了,忙将苏氏推开。 苏氏也慌了,她听出这是沈夫人的声音,若叫她发现自己,自己就完了。 刚还缠在一起的人,顿时如惊弓之鸟,各自分散奔逃。 叶桢同沈夫人低语几句,跟上了叶正卿。 而沈夫人则追着苏氏跑,“站住,好大的胆子,敢在陛下的皇庄行苟且之事,你是谁,与你苟合的男人又是谁?” 她声音很大,顿时惊动了灶房的下人。 “夫人,出什么事了?” 沈夫人追着苏氏道,“这人刚与男子在此私会,似乎还在密谋要害死自己丈夫,大家快帮忙抓住她,切勿让她得逞。” 敢对她的岁欢下手,就别怪她给她按个谋杀亲夫的罪名。 李承海那狗东西,让妻子和自己的男人混在一起,仨人还挺和谐。 小友说了,要扳倒敌人,得先瓦解敌人内部,她倒要看看,今日过后,他们还能不能抱作一团。 但她跑得却不快,似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的样子,那些下人们听了她这话,倒是纷纷跟上。 苏氏吓得花容失色,拼着吃奶的力气往兰台院躲去。 沈夫人笑眯了眼,她不追了,扭身往宴席跑。 回到宴席,她一脸惊慌地在李相国身边坐下,端起李相国面前的酒咕噜一口仰头喝下。 似还不能平复心情,大口喘气。 李相国蹙了蹙眉,老妻这样很不体面,但他在宴上训妻,同样不体面。 可萧氏体贴,最会揣测李相国的心思,笑着同沈夫人道,“姐姐,这是陛下的宴会,您好歹顾惜着些相府的颜面。” 沈夫人心中冷笑,你有那样一对畜生儿子儿媳,还想要颜面。 但面上却是不安,对李相国道,“我刚去灶房,想给岁欢娘俩拿些吃的,路上遇到点意外,相爷,我似乎惹事了。” 李岁欢受伤,她便让苗氏留下照顾女儿,因而母女俩都没赴宴,眼下倒是个好借口。 萧氏听说他她惹事,眼眸都亮了,脸上却是担忧,“姐姐又犯了什么错,该不会连累相爷吧?” 又对李相国道,“姐姐应不是故意的,相爷可得替姐姐善后。” 心里却高兴的祈愿,希望这老虔婆惹出相爷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最好气的相爷将他们赶回老家,这样相府就是她儿子的了。 李相国最在意名声,问沈夫人,“怎么回事?” “我发现了一对野鸳鸯,那女的还想谋杀亲夫,我一听这还得了,便想看看那两人究竟是谁。 追着追着,我发现那女子身影像极了苏氏,而女子也的确往兰台院方向去了。” 沈夫人欲言又止,“追人的时候闹了点动静,有不少人跟在了她身后。 我担心那女子当真是苏氏,万一她被抓……” “你胡说!” 萧氏打断她。 她怎么都没想到,沈氏说的惹事是这个。 她虽不喜苏氏,可也不能让苏氏沾上那种事,那影响的是她整个二房。 沈夫人却似吓坏了,不理会她,只同李相国道,“相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快想想办法吧,否则我们孙子孙女将来如何嫁娶呀……” 李相国眉心跳了跳。 他是知道孙女今日受伤的,原因约莫也能猜到,无非还是两房相斗的事。 眼下沈氏这般,只怕是反击二房害孙女,但又顾及相府名声,才没将事情闹大,及时报到他面前。 看了眼苏氏的位置,的确没人。 李相国眉目冷沉,满含深意地看了眼萧氏。 萧氏脸色发白,她明白李相国的意思。 若苏氏被抓当场,落了污名牵累了相府,她这个婆母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忙起身赶往兰台院。 李相国朝自己的亲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无论苏氏偷人是不是真的,他都不允许事情闹出来,但他却要知晓一切真相。 若苏氏当真如此,他定不轻饶。 沈夫人猜到李相国的心思,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憋屈啊。 若不是糟老头用儿子的前程,威胁她要维护相府体面,若不是顾及孙儿们的婚事,她定带人来个抓奸现场。 叫这糟老头看看,他偏疼的二房,究竟是怎样的龌龊。 不过,有了今晚这一出,苏氏的事是瞒不住了,好歹也能让二房受挫。 至于苏氏的下场,她可不会愧疚,又不是她让她不正经的。 想到这,她不由想到叶正卿,不知那卖沟子的货跑哪去了,小友会怎么处置他。 被她念叨的叶正卿,正踉踉跄跄往山里跑,不是他想,是身后有人穷追不舍,他连停下来找个藏身之地都没机会。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对方是谁,只知道,他决不能被人抓住。 第225章 叶正卿凉凉 叶正卿今日实在太虚了,脚似灌了铅,最终被藤蔓绊倒在地,脑袋不知磕在什么上面,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还来不及喘口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忙爬起来继续跑。 终于,因体力不支,跌下了山崖。 那山崖像极了叶桢重生后,故意滚落的山崖,上面布满了细竹桩,不知是累的,还是被划伤的,叶正卿昏迷了过去。 叶桢踩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朝他嘴里弹进一粒药丸,本就昏迷的人,彻底没了意识。 将人提起来,叶桢带着他回到崖上,松手,人再次滚了下去。 这次,滚到了石块上,叶桢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叶正卿的双腿以诡异的姿势,反扭着。 这双腿算是废了。 但这怎么够,叶桢视线扫过叶正卿下腹,再次伸手,准备让他再摔一次。 “我来。” 谢霆舟的声音响起,“你先回去。” 今晚夜宴,他负责巡视,不常在席上也属正常。 叶桢想断了叶正卿第三条腿,还想划画他的脸,让他无法以此攀附李承海。 当然,叶桢更想他死,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谢霆舟明白她心中所想,“我知道要怎么做,放心。” 叶桢踏着轻功下山,回去换了套衣裳后,重新回到宴席。 因她是湿了衣裳回去更衣,离开的时间略长了些,也属正常。 女子装扮总是过于繁琐的。 而萧氏再没回来,倒是李相国的亲随回来了。 他告知李相国。 今晚与男子私会被人发现的,的确是苏氏。 他用轻功,比萧氏更早找到苏氏,那时苏氏因逃命而凌乱的头发衣衫都没来得及整理。 之后萧氏又在苏氏身上闻到了男子的熏香,并非李承海身上的味道。 萧氏让婆子脱了苏氏衣裳检查,查到了情动的痕迹,苏氏自不会轻易承认。 但萧氏已然认定儿媳不贞,还被沈氏拿了把柄,最重要的是,沈氏说苏氏要谋杀亲夫,这是她无法容忍的事。 她欲对苏氏用刑,却被李承海阻止。 李承海让苏氏滚回房间,萧氏怒其不争,“你糊涂,她做下这种丑事,你怎还护着她。” “母亲,事情闹大于我们不利,儿子也需要个孩子。” 萧氏闻言,眼皮颤了颤,“你这是何意?你早知道?” 事情已暴露,李承海觉得没有瞒母亲的必要,因为没了苏氏,母亲定会再给他续娶。 一个不孕,可以说是女人的问题,若两个都不孕,那世人都会知道是他的问题。 他堂堂相国之子,怎能丢这种人。 “母亲应当猜到,儿子没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那人是儿子找的,等苏氏怀上,生下孩子,母亲若嫌弃苏氏,再处理了她也不迟。” 高门后院,想要一个女人死得名正言顺,何其容易,他的母亲有这个本事。 苏氏多年不孕,萧氏的确有些猜测,但她不愿相信这是儿子的问题。 因而这些年,一直在施压儿媳。 如今听得李承海亲口承认,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你怎么……” 你怎么能无后呢,那我们争夺这些年有什么意义? “那人是谁?” 她不甘心,自己的孙子是别人的种,若实在无法,好歹也要选个身份尊贵的。 李承海却道,“并非儿子不愿告诉母亲,母亲与父亲感情深厚,此事决不能让父亲知晓,母亲若知道了,也是左右为难。” 但实则,他担心母亲会找叶正卿的麻烦,意识到自己这样在意叶正卿后,李承海心中突然一沉。 就听得萧氏道,“可他们意图谋杀你。” “那是大房离间的把戏。” 李承海言语笃定。 他很清楚,叶正卿没那个胆子。 且他满心都盼着自己帮他升官,又不是真的与苏氏生情,怎会与苏氏一起谋害自己。 萧氏就以为,是李承海一直留意两人动向,信了儿子的话,恨声骂沈夫人。 李承海心里还记挂叶正卿,不知他被发现后,躲去了哪里。 见安抚住了母亲,便道,“父亲那边还需得母亲周旋,苏氏暂不能出事。” 萧氏虽不愿,但为了儿子的名声,为了二房不被李相国看轻,她只能点头。 可没想到出去没多久的李承海,似一头愤怒的狮子,冲进了苏氏的房间,将苏氏揍晕了过去。 “承海,你在做什么?” 不是说要瞒着相爷吗,打成这样,如何遮瞒。 李承海双眸赤红,胸口剧烈起伏的又往苏氏身上踢了一脚。 叶正卿从山崖跌落,毁了脸,残了腿,子孙根亦被竹桩划破。 大夫说,他再也站不起来,再也没有男人的能力。 那他还如何得到叶正卿的孩子。 还有他的脸,被尖石割破,将会留下纵横整个脸的伤疤。 他再也无法通过叶正卿的脸,看到那人的样子。 毁了。 一切都毁了。 而这一切都是苏氏,若不是她今晚勾引叶正卿,怎会被沈氏发现。 不被发现,叶正卿就不会被人追到山里,想到这里,李承海似没了理智,突然拿起一个花瓶,朝苏氏头上砸去。 这一刻,他恨透了苏氏。 剧烈的声响,还有苏氏身上殷红的鲜血,让这屋里的一切再难遮瞒。 李相国不想在皇庄闹出人命,沉着脸让人请来了御医。 沈夫人得知一切后,恍然,“原来这才是小友口中的瓦解。” 那李承海对叶正卿竟这般在意。 怪不得。 怪不得叶桢会拉她做联盟。 沈夫人怕吗? 不怕的,就算没有叶桢,大房和二房也是生死决斗,二房对他们何曾手软过。 只是,家里出了事,就算做面子功夫,她也不好再去邀叶桢大吃大喝。 却没想,翌日,叶桢找上了她。 “夫人的女儿叫什么?” 沈夫人困惑,“郡主怎的突然问这个?” 女儿去世,都快三十年了,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提及。 叶桢又问,“夫人的女儿,可叫李漱玉?” 沈夫人意识到什么,忙点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叶桢亦点头,“是。” 谢瑾瑶盼着萧氏接她回京,却被萧氏的人带去了相府在京郊的庄子,一副将她囚禁于此的样子。 她自是不满,便言语威严萧氏的人,“告诉萧夫人,我要以表姑娘的身份住进相府。 否则李漱玉被毁记忆卖去枕月湾的事,便藏不住,萧夫人再得宠,可李漱玉到底是相国唯一的女儿。 且李漱玉并未死,只有我能找到她的下落,萧夫人也别想杀我灭口,我知道的远不止于此,否则她定会后悔。” 谢霆舟的人一直暗中跟着,连夜将这些话传了回来。 叶桢隐去谢瑾瑶的事,将李漱玉被萧氏所害,可能还活着的事,告知了沈夫人。 沈夫人得知女儿可能还活着,腾的一下站起来,她要去找萧氏问个清楚。 被叶桢拉住,“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夫人可有把握让萧氏承认,且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令小姐的下落。” 沈夫人理智渐渐回笼,“是啊,她不会承认的……” 与此同时,京城崔家,崔夫人亦对自己的丈夫道,“没有证据,到时候我们不承认就行了,就说是她自己贪图蔺王妃的位置,代替妹妹上了花轿。 等她和蔺王爷生米煮成熟饭,忠勇侯还能为了一个失洁的女人,与崔府为敌不成。” 他们在谋划,让崔易欢替嫁到蔺王府。 且还得手了,眼下崔易欢正被迷晕在铺满红缎的床上,只需盖头一盖,抱上花轿便可…… 第226章 送祖母替嫁 崔尚书还是有些犹豫。 不是心疼崔易欢,是有些畏惧忠勇侯。 “谢邦先前帮她讨要过嫁妆,万一真对她动了情……” “老爷,忠勇侯府现在没有正妻,若谢邦真喜欢易欢,怎不扶正她?” 崔夫人继续说服自家丈夫,“您看这次去避暑,他不也没带上易欢?” 她也郁闷。 本来和老爷商量得好好的,让崔易欢代替易姗嫁过去,可真把人迷晕了,老爷突然赶来阻止,害她在这劝他半天。 崔尚书蹙眉,“王家在筹办婚嫁之物,我听说是王老夫人为易欢准备的。” 他也是今日无意得知这个消息后,才打起了退堂鼓。 谢邦那人可不好说话。 崔夫人心里一咯噔。 原来是这样。 听说崔易欢跟着谢邦去过几次王家,很得王老夫人喜欢。 难道谢邦真要扶正崔易欢? 那怎么行? “妾身看易欢还是完璧之身,若谢邦对她有意,怎会不碰她。” 崔易欢处处比不上她的易姗,凭什么能成为侯府夫人,而她的易姗却要嫁给黄土埋到脖子的蔺王爷? “老爷,会不会是那丫头察觉我们的心思,故意放出消息吓唬您。 那孩子素来狡猾,先前不就是提前得知我们要将她嫁给蔺王的心思,才设计留在侯府做妾的。 可她是崔家的女儿,是您辛苦养大了她,她为崔家出力是应当应分的。” 崔尚书狐疑,看了眼床上的崔易欢,“她当真还是姑娘家?” “妾身怎敢骗您,只不过老爷是父亲,妾身不好与您说女儿这些事。 但妾身怕自己看错,还请了母亲身边的谢嬷嬷看过。” 谢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后来又学了接生的本事,很会看一些女儿家的门道。 崔尚书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动摇。 也是。 崔易欢只是个妾。 妾说的难听些就是男人泻火的玩物,谢邦又正壮年的,却没碰她,应是不待见她的。 可万一谢邦是个正人君子呢。 毕竟他从前除了父母给定下的两个妻子,从未听说过他女色相关传闻。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崔易姗,见他还迟疑,可蔺王府的花轿已经到了,忙推门而入。 她跪在崔尚书面前,“父亲,姐姐的心从来不在这个家里,就算她得了忠勇侯赏识,也不会偏帮家里,还会帮着外人对付崔家。 可女儿不一样,女儿是父亲掌心长大的,心里只有父母和崔家。 父亲一直看好云王,陛下也有重立太子的心思,只要女儿避过这一劫,女儿定会设法嫁给云王。 届时,您便是云王的岳丈,父亲,求您帮帮女儿,女儿会报答您的。” 崔尚书本就是抱着这个心思,才同意让崔易欢替嫁。 被母女一通劝说,再想想崔易欢对自己的态度,尤其想到崔易欢母亲的死,万一她知道真相,的确不会帮崔家,反而会与崔家为敌。 咬了咬牙,他对崔夫人道,“莫叫蔺王等久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同意了。 但若谢邦来找麻烦,崔夫人就得抗下一切。 崔夫人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虽有些不悦,可能改变女儿前程,还能让崔易欢生不如死,这点不悦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是的,生不如死! 这是崔易欢入蔺王府后的日子。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崔易欢被磋磨成残花败柳的样子了。 崔易姗亦高兴,她从小就讨厌这个姐姐。 她觉得这婚事本就是给崔易欢准备的,是崔易欢阴险赖在忠勇侯府,才害的她要嫁过去。 因而,她恨极了崔易欢,才想出这个主意。 崔夫人替崔易欢套上嫁衣,让崔易姗在屋里躲好,便关上房门出去了。 稍后,只需儿子将崔易欢背上花轿,这桩事便十拿九稳了。 喜帕下,崔易欢落下一滴泪。 幸得叶桢提醒,她对崔家有了提防,没有真正昏迷。 只是刚刚亲耳听到崔尚书那些话,她心中还是忍不住酸涩。 她知道那是原身的感情。 原身纵然知道父亲对自己残酷,依旧对父亲抱有一丝期待。 可那一丝期待,随着崔尚书最后一句话,彻底消散。 崔易欢敲了敲床板。 “什么声音?” 崔易姗探头看过来。 她担心是崔易欢醒了,正要走过去查看,就被人从后劈晕了。 殷九娘提着她的衣领,防止她倒地发出动静,将人提到床上。 对崔易欢道,“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她刚刚可是躲在房梁上,全部听到了。 那对夫妻真不是人呐。 幸好她这些年一直没嫁,否则谁知道,她找的男人会不会也欺负她的桢儿。 “谢谢九娘。” 崔易欢道谢,她身体里是娄听兰,与殷九娘是同辈人,没和其他人一样称呼她为殷前辈或女侠。 也是上次她反应过来,殷九娘逼嫁谢邦,实则是为了推进她和谢邦的关系。 之后两人接触,她越发喜欢殷九娘性格,便将她当做了朋友。 殷九娘道,“要谢就谢我桢儿,是她不放心你,才将我留下。” 否则,她也能带着穗穗那群崽子们,去皇庄玩了。 崔易欢笑,“是,你们两个都于我有恩。” 殷九娘最喜欢别人念叶桢的好,听这话心里高兴,就要帮崔易姗穿上嫁衣,而后带崔易欢回到老夫人的院子。 崔易欢却道,“九娘,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帮我把我祖母带来。” 崔家不顾她死活,想让她替嫁,她原本只想将计就计,将崔易姗送过去。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 她要将崔老夫人也嫁出去,崔易姗便做陪嫁吧。 原身的死,崔尚书夫妇,崔老夫人和崔易姗没有一个无辜的。 而她也查清,原主母亲的死,是崔尚书与崔老夫人为贪图母亲嫁妆,又嫌弃她商贾出身,对她下了药。 她占了这副身子,总该替原身母女报一报这仇的。 殷九娘挑了挑眉,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喜欢这个主意。 崔尚书嫁女巴结老王爷,哪有嫁老母来的劲爆。 蔺王爷娶妻多任,婚事自比不得头婚隆重,加之这次又是崔家先食言,婚事比纳妾好不了多少。 他没亲自来接亲,是蔺王府管事来的。 崔尚书心里不悦,觉得很没面子,因而让儿子将新娘背上花轿,便回了书房。 至于宴席,他压根没露面,达官显贵大多去了皇庄,今日来的宾客不多,亦没什么值得他亲自招待的。 可也是为了让崔易欢替嫁,他才故意挑了这样一个日子,对外说是为崔老夫人冲喜。 想到崔老夫人,他对妻子道,“事情已经办成,母亲那边记得及时给她解药。” 崔易欢入侯府后,压根不回家,为了诓她回府,只能让母亲受些罪,给母亲下了点慢性药,让她有生病的样子。 崔夫人眼眸眨了眨,“老爷放心,等明日事成,妾身会亲自喂母亲喝药。” 多年儿媳眼看着就要熬出头,她怎会再给解药。 只这些不能叫老爷察觉。 第227章 哦豁,马上风了 崔尚书听说还要等一晚,有些不忍。 但想想,这场替嫁是以母亲生病展开,眼下崔易欢带来的侯府下人,还被迷晕在母亲的房间,若母亲今晚就好起来,明日的确不好圆谎。 便点了点头,道,“易姗那边藏好些,府中人多嘴杂,别叫人看出端倪。” 崔夫人笑,“老爷放心吧,我们易姗最是机敏,妾身刚去看了,她将房门关的牢牢的。 还让妾身明日事发再去推门,到时,她佯装被崔易欢下药昏迷,这事就赖不到我们头上,都是崔易欢贪图蔺王府的富贵。” 而易姗院子里的下人,大多跟着陪嫁去了蔺王府。 今晚不会有人发现端倪的,至于蔺王那边,他原本看中的就是崔易欢。 以他好色本性,就算察觉新娘换了人,也会将错就错,先得逞了再说。 只她不知,嫁过去的本就是崔易姗,蔺王见人是昏迷的,也只当她是不情愿嫁,崔家才给她下药嫁过来。 这样的事,先头他娶妻时也出现过,因而他对婚事无丝毫怀疑。 索性连跨火盆,拜天地等流程都省了,直接送入洞房。 做了多次新郎官,他自懒得再宴请宾客,喝下一碗鹿血,点上助兴香后,便开始扒拉崔易姗的衣裳。 崔易姗疼醒,见到蔺王爷猥琐的脸,惊得就要去踢蔺王爷,被蔺王爷啪啪两巴掌打得无招架之力。 她这般反抗,蔺王爷越发笃定她是被崔家逼嫁,更想着给她一个下马威,直接将人捆在了床上。 门外值守的人,对屋里动静见怪不怪。 殷九娘从嫁妆箱子里,将崔老夫人提出来,送到新房,又往新房加了点料。 没一会儿,蔺王爷完全失去理智,见床上还多了一人,想也没想就拉到了身下。 屋外的人听到老夫人的声音,也只当是崔易姗被折腾狠了,声音都变调了。 直到蔺王爷累的一头栽倒在地,屋里再没了动静,下人们察觉不对劲,这才进屋。 床上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的已经翻了白眼,年轻的则血肉模糊。 而他们喜欢凌虐女子的蔺王爷,歪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崔家的门被敲响时,天还没亮。 得知是蔺王府的人来了,崔尚书蹙了蹙眉,“怎的这个时辰来。” 若是发现新娘换了人,蔺王爷有意见,也是昨晚来,亦或者洞房之后天亮来。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崔易欢性子是有些烈的,总不会是不愿被摆布,趁机伤了老王爷吧。 不亏是两口子,崔夫人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崔易欢伤人。 她一边服侍丈夫穿衣,一边给崔易欢上眼药。 “老爷,易欢的确不成体统,但她如今是蔺王府的人,若真犯了什么错,就交由蔺王处理吧。 蔺王虽无实权,但到底是陛下的长辈,在陛下面前还是有几分颜面的,不好得罪。” 崔夫人有个好友,曾被蔺王收入府中,她见过好友身上的伤,最清楚蔺王折磨人有多残忍。 她担心崔尚书知道崔易欢惨况,会心软维护她。 但她高估了崔尚书的心肠,他压根没想女儿的事,只担心蔺王爷出事找崔家麻烦。 等得知蔺王爷马上风时,他都等不及听蔺王府的人说完,就道,“这个孽女,是怎么照顾王爷的。” 蔺王府管事对他心生鄙夷,但也支持他的说法。 “令千金实在荒唐,哪有成婚带祖母陪嫁的,还给我家王爷用助兴药,不知安得什么心。 若非大夫救治及时,你崔家就得落一个谋杀亲王的罪名……” 他是奉命来索要赔偿的,银钱和女人,王爷都要。 大夫说了,王爷调理好了,往后还是能再行房的,得趁机再从崔家要个庶女过去陪嫁。 可崔尚书打断了他的话,“带祖母是何意?” 他心头莫名不安。 管事冷哼,“分明是崔家主动要与蔺王府结亲,结果令千金不乐意嫁,为报复崔家,便将贵府老夫人锁在箱子里做了陪嫁。” 碰了那么老一个女人,王爷呕死了。 但眼下那老妇奄奄一息,未免崔家找蔺王府麻烦,只能将她说成是陪嫁。 崔家要追究,便追究自己的女儿好了,与蔺王府无关。 这也是他没有将人带来的原因,但王爷说了,老妇不能死在蔺王府,所以他们得让崔家及时将人接回来。 崔尚书还不知老夫人真实情况,只觉事情不妙。 忙让人去老夫人的院子查看,床上哪里还有老夫人。 只有崔易欢和下人们,东倒西歪地昏迷着。 听了下人回禀后,崔尚书惊得从椅子上站起,“什么?易欢在老夫人的房里?” 那嫁过去的是谁? 崔夫人脸色惨白地往女儿屋里跑,屋里压根没人。 可昨晚女儿分明还与她说话了的,只不过是关了门,在门后说的,她并没看到女儿的脸…… “是崔易欢!” 崔夫人目眦欲裂。 是崔易欢搞的鬼。 她定是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将计就计,好歹毒的女人。 她带人去找崔易欢的麻烦,抬手就要打人,“崔易欢,你个贱人,你竟敢害你祖母。” 不敢说替嫁一事,她只能拿崔老夫人做由头,严惩崔易欢。 却被崔易欢反手一巴掌,“我察觉祖母并非真正生病,而是被人下毒。 正欲寻人来给祖母医治,就被人迷晕,醒来祖母就不见了。 你再想要得到掌家权也不该对自己婆母下手,你究竟把祖母怎么了?” 她亦不承认替嫁一事,只做一个关心祖母的好孙女。 崔夫人本就怒火中烧,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彻底没了理智,再听崔易欢那些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弄死崔易欢。 她给老夫人下的药,远比老爷交代的要多,此事决不能传出去。 可崔易欢有绵绵护着,崔家下人根本碰不到她。 崔易欢一路喊着崔夫人谋害老夫人到了前院,得知崔老夫人在蔺王府,哭喊着要去接人,崔尚书自然想留下她慢慢审问。 可蔺王府的人害怕崔老夫人死,帮着崔易欢走出了崔家。 只不过,崔易欢并没去蔺王府,而是佯装担忧祖母,急火攻心半路晕倒,被绵绵抱着一路往侯府狂奔。 入了侯府,崔家再想抓她就难了。 崔尚书只得先去蔺王府接老夫人,崔老夫人当真就是残留了一口气,人还没到崔家就嘎了。 “这个畜生!” 崔尚书得知崔老夫人死前被凌虐过,不敢找蔺王府麻烦,将所有怨恨都记在了崔易欢身上。 他让人通知崔易欢回去奔丧,打算趁机杀了崔易欢。 崔易欢借口生病不起。 殷九娘坐在她对面,“桢儿离开前交代了,若你有事,便请王老夫人来府上坐镇。 我已派人去请她过来,你切记莫要去崔家,我这便去皇庄告知谢侯爷,让他回府。” “他此行跟去皇庄,是有公务在身……” 不必惊扰他,我能应付崔家。 却被殷九娘打断,“他的女人被欺负了,他必须回来。” 桢儿可是说了,得将忠勇侯弄回京城,梁王那些蚂蚱以为皇帝跟前少了一道屏障,才会跳得更欢呐。 何况,康乐这些日子可没消停,不止崔易欢需要谢侯爷,这京城也需要啊,危机时刻,她得陪在桢儿身边。 说完话,殷九娘便带着穗穗等一群萝卜头去往皇庄。 人一到,她便喊,“谢侯爷,不好了,崔家要害死你女人,你再不回去他们要打上忠勇侯府啦……” 第228章 父子缘止 忠勇侯向皇帝告假,趁机宣布了要扶崔易欢为正妻一事。 为一个妾室回京是不务正业,沉迷女色,可若是妻子被人欺负,男人不出面则是窝囊。 尽管对方是自己的岳家。 本早就该公开了,但崔易欢不愿崔家在忠勇侯面前托大,就想着等与崔家脱离关系后。 王老夫人怜惜外甥女,也想好好替他们重新办场婚事。 忠勇侯的想法就暂时瞒了下来,眼下就是摆脱崔家的好时机。 他得回去帮忙。 回京前,忠勇侯同殷九娘道谢。 殷九娘时刻不忘替叶桢揽功,“我也是受桢儿所托,要谢就谢她。” 她说的也是实话,的确是叶桢察觉崔家不对劲,安排了这一切。 忠勇侯却朝她伸手,“叶桢是我的女儿,我会谢她,但也该谢你。 准确说,我该拜托你,九娘,请你务必帮忙护住我的孩子们。” 殷九娘垂眸,看着他的大掌。 这是惊鸿教给她的礼节,她说在某个国度,这叫握手。 大渊注重男女大防,没有这样的礼节, 因而叶惊鸿只与信任交好的朋友,行此礼,她还说握手之后,他们便是可交付后背的革命战友。 谢邦会这个,显然他也是叶惊鸿可信任之人。 而如今,谢邦亦想信任她。 殷九娘伸手握住忠勇侯的大掌,郑重允诺,“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她知道忠勇侯话里的意思,梁王和康乐密谋造反,谢邦要她护好叶桢和谢霆舟。 见过殷九娘后,忠勇侯又去见了谢霆舟。 “我回去了,往后好好的。” 忠勇侯抱了抱谢霆舟,儿子长大后,他还从未抱过他。 谢霆舟虽未明说,但他清楚,此番回去,他们父子缘分将会终止,这世间将再无谢霆舟,只有昭临太子。 这是他最后一次抱儿子的机会。 谢霆舟任他抱了一会儿,才推开,“听说人在成亲前会产生焦虑紧张情绪,你今日这般矫情,该不会也是紧张吧?” 做了侯府五年世子,他还挺舍不得这段父子缘分的。 但他的矫情只会在叶桢面前展露,故而插科打诨。 “这人可是你自己选的,婚前选你所爱,婚后爱你所选。 你可不许让我小娘再受委屈,否则,我会怂恿小娘离开,真给她寻几个年轻儿郎。” 他说的是再,是在提醒忠勇侯这次护好娄听兰,莫要让她再遇劫难。 忠勇侯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没开口,就听得他又道,“成婚了,赶紧生一个,要不然你年纪大了未必还有这能耐。” “你这混小子……” 忠勇侯想趁机骂他,往后身份转变,再骂可是要杀头的。 却再次被谢霆舟打断,“没准他又回来做你们的儿子了呢。” 叶桢的重生是有缘由的,那娄听兰的重生呢? 谢霆舟私下和叶桢讨论过,没准就是世子和忠勇侯的功德换来的。 他始终觉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重生。 “真的,你信我,你们父子都是有大功德之人。” 世子品性高洁,好帮扶弱小,跟去边境后,始终为守护大渊而活。 他的英年早逝是大渊的损失,亦是谢霆舟心里的痛。 刚刚那话是安抚忠勇侯,亦是他的期盼。 叶桢知他心思,曾提议有机会他们去大魏,找那个助叶桢重生的女子,让世子投生在崔易欢腹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乱子。 送走忠勇侯后,他问扶光,“梁王那边如何了?” “还在秘密往皇庄里送火药。” 扶光有些担忧,“主子,那些火药能将祭祀台移为平地了,真的不阻止吗?” 主子猜到梁王想利用这次避暑谋害皇帝,因而暗地盯着他。 发现梁王竟利用皇庄采办,将火药藏在每日送来的瓜果蔬菜里。 而每年避暑中途,帝后都要祭祀山川神灵,以祈求大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梁王表面关禁足,一副浪荡子的模样,暗地他的人已在祭祀台做手脚。 一旦祭祀台爆炸,帝后不死也会重伤,扶光有些担心。 谢霆舟还未回答扶光的话,陈伴君便来了。 “指挥使,陛下想去游水,请您护驾。” 君王召唤,不得推辞,谢霆舟带着邢泽走了。 扶光不放心,跑去找叶桢。 “郡主,这会不会是陛下的试探?” 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要下水,扶光觉得不对劲。 叶桢倒是很淡定,“就是试探,不过不用担心。” 师父给谢霆舟重新改进了面具,只要不是泡个一天一夜都不会露出端倪。 扶光闻言这才安心,又同叶桢说了火药的事。 这些事谢霆舟都没瞒着叶桢,扶光知道自己不说,谢霆舟稍后也会说的。 “郡主,梁王虽被关禁闭,但这皇庄有不少他的人,您先前打过他,属下担心他还会对您下手。” 梁王要的火药太多了,他总担心他不只是要炸祭祀台。 这也是他刚想跟谢霆舟说,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现在就只能同未来女主子说了。 叶桢沉眸想了想,“梁王先前欺负我,现在我师父来了,我得跟师父告状,让师父帮我出气。” 她也觉得梁王不只是用火药这一招,但梁王这个人藏得深,她担心谢霆舟挖出的那些人,并非他的全部安排。 尤其是李相国这人,先前他替叶晚棠说话,他们都怀疑他是梁王的人。 可这次来皇庄,李相国不曾参与任何梁王行动,甚至都不曾与他有过接触。 那他上次为何要帮梁王,促成叶晚棠的婚事? 魑魅魍魉太多,好人很难理解坏人的心思,猜来猜去,不如去打草惊蛇。 殷九娘一到,挽星小嘴扒拉扒拉就将皇庄发生的事全告诉她了。 她正想找法子给叶桢出气,听得叶桢诉求,眉眼一冷,“走,打他。” 叶桢带着一群萝卜头,跟在她后面,眉眼弯弯。 小时候她和人打架输了,师父也是这样给她找场子的。 师父说,在外面受了欺负就得及时回家搬救命,别信什么大人不参与孩子的事,长辈护着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 如今她长大了,不曾真正受欺负,师父依旧会替她撑腰。 叶桢脸上笑意加深,却被李承海拦住了去路。 李承海高高在上,眉眼肃杀,“相国府与郡主无冤无仇,郡主搅和我府上家事,于郡主有何好处?” 叶正卿出事让他失去理智打了苏氏,惊动了御医,加之那晚不少下人追着苏氏跑。 两件事结合起来,苏氏偷人被丈夫打的事私下就传开了。 父亲为此很是生气,连着两餐都去了大房,意在警告二房。 而他也因此丢尽颜面,让他恼怒异常。 苏氏的事,虽是沈氏闹出来的,但他直觉叶桢有参与。 否则沈氏在府上没发现苏氏秘密,为何一到皇庄就知道了。 在皇庄,沈氏只与叶桢接触过。 而叶桢憎恨叶正卿,只有她才会将叶正卿伤成那样,可他没查到什么证据。 叶桢当晚虽离席更衣了,但并未有人发现她离开房间进山。 因而他才拦了叶桢问话。 “李大人这话是何意?” 叶桢收敛笑容,“是怪我没拒绝李小姐入住,还是怪我没拒绝陪沈夫人采野菜?” 李承海问的自然不是这些,“你当清楚我的意思。” 叶桢冷笑,“本郡主不清楚,还请李大人言明。” 李承海这般直白试探他,并非他没脑子,而是他看轻叶桢,以为一恐吓叶桢就会露出端倪。 第229章 太子归来 没想叶桢根本不吃他那套。 李承海眼眸阴沉道,“郡主最好是清楚,以免招惹不该招惹的。” 他言语威胁。 叶桢小脸一沉,仰头喊道,“师父,师父,有人欺负我。” 殷九娘还没到梁王的院子呢,就被叶桢喊了回来。 “出了何事?” 叶桢手指指向李承海,“师父,他污蔑我名声,说我搅和相府家事,可我明明是好心助人。 他还威胁我不准和沈夫人来往,连帮忙都不行,师父,我好怕。” 李承海脸色越发阴沉。 他的确是希望叶桢离大房远些,可被她这样囔出来,岂不是叫所有人都知道,相府两房不和睦。 父亲最忌讳的就是相府家事外传,“你胡搅蛮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殷九娘睨了他一眼,脸色不善,拉着叶桢就走。 “你尚不曾婚配,他就如此坏你名声,实在恶毒。 子不教,父之过,我们去找相国要个说法,连儿子都教不好,怎么能为民做主当好官。” 李承海一听,险些吐血。 她们这是乡野过家家吗?怎的动不动就找大人? 他都快三十了,那叶桢也都二十了啊,成年人之间的机锋,怎就要告状了,这叶桢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他想阻止,可殷九娘和叶桢手拉手,运起轻功直接站上了兰台院的院墙。 院里明里暗里不少护卫,但两人没有硬闯,只站在墙头,请李相国给个公道。 相府有过刺杀的,有的寻仇的,但没有带着孩子来告状的,护卫们不好下手,只得回禀李相国。 李相国脸都黑了。 可又不能不出去,这是皇庄,大家都挨着住,她们站在墙头,没一会儿就能吸引其他官员注意,甚至被帝后知晓。 李相国只得说苏氏生病,李承海忧心妻子才言语不妥,让李承海同叶桢道歉。 纵然外头有传言,他也已决心杀了苏氏,但决不承认苏氏偷人,还说欢迎叶桢随时入相府做客。 叶桢得了李承海的道歉,不紧不慢道,“我想着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沈夫人是长辈,又是相府夫人,她好心邀请,我便应了。 实在不知会惹得李大人不高兴,小女也有错,在此也向李相国道个歉。” 她这个道歉,让李承海在她们离开后,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李相国满脸怒容,“废物,行事当谋而后动,没有证据就别去外面丢人现眼。” 他前后想了想,就知道李承海找叶桢麻烦的原因。 这是他第一次打李承海,也是第一次这样骂他。 李承海愤怒又委屈,却什么都不敢争辩,跪地道,“父亲,儿子知错了。” 心里却恨上了叶桢。 李相国眼眸沉沉看着他,“我会让你母亲给你物色几个妾室,尽快生个孩子,待过个一年半载,便让苏氏病逝。” 若苏氏现在去世,世人愈加认定苏氏偷人被处置,相国府丢不起这人。 李承海捂着脸去了萧氏屋中,今日的确是他冲动了,那就让叶桢尝尝母亲的手段。 同时他又心惊父亲刚刚的眼神,似是看透了他的秘密,他得想法子尽快有孩子,否则只怕要失了父亲扶持。 另一头,叶桢几人离开兰台院,就去了梁王的院子。 梁王正盘腿坐在榻上,蹙眉思量着什么,耳郭动了动,察觉有人来,忙从榻上起身,一副没骨头百无聊赖的样子,走到院中伸了个懒腰。 正欲在摇椅上躺下时,突然一粒石子砸中他的额头,紧接着是无数石子砸过来,大小不一,无差别攻击他身体每一个部位。 起初,他还挡住脑袋,到后面只能蹲在地上捂住裆部了。 其实他武功不弱,可这节骨眼上,不敢暴露,只敢大声叫喊,“啊,是谁,是谁想害本王,来人,快来人……啊……救命……” 皇庄护卫听到他的惨叫赶来,叶桢和殷九娘才悄然离开。 梁王浑身是伤,疼得连连抽气,眼底藏着浓浓杀意。 等御医替他处理好伤口退下后,他眼眸立即阴沉了下来,问道,“是谁?” 一黑衣男子现身,“是昭宁郡主。” “贱人,竟是她!” 梁王咬牙切齿,“本王要活捉她,让她生不如死。” 忠勇侯府效忠皇帝,侯府众人已在他必死名单上,可叶桢那贱人竟敢如此对他,让她死,岂不是便宜了她。 “主子,叶桢此人武功不低,若想活捉她怕是要更改先前计划……” 黑衣人话没说完,就对上梁王阴毒的眼神…… 他不敢再说话,暗自隐去。 屋里只剩一人时,梁王掀开衣摆,看见身下红肿,脸都绿了。 他并非不知活捉叶桢有风险,可叶桢屡次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岂能容忍,好在,忠勇侯为了个女人回京了,少了他,他们的胜算也更大些。 只一会儿,他又恢复从前神态,晃晃悠悠到了院门口,拉门大喊,“来人,我要见皇兄,有人刺杀我,我要见皇兄……” 宫人去皇帝跟前回禀梁王的事时,皇帝正在水中央,谢霆舟和雷策以及两位皇子护驾在旁。 他们已在水里呆了半个时辰,皇帝没有看出谢霆舟有任何不妥。 反倒是他,年纪大了,这些年操劳多度身子不比年轻时,水里泡久了,有些吃不消。 便同几人道,“你们同朕比一局,赢了有赏,如何?” 几人自不敢有意见。 皇帝便看向谢霆舟,“公平起见,霆舟你那面具摘了,外物影响发挥。” 谢霆舟毫无迟疑,摘了面具丢向岸上的邢泽。 见还是那张疤痕交错的脸,且没看出易容痕迹,皇帝有些失望,也有些难受。 不是昭儿! 因着这个结果,见到皇后时,他情绪有些低落。 皇后亦难受,不过还是抱有侥幸,“会不会是他早猜到我们要试探,提前有了准备。” “可什么易容术或面具,能让人在水里那样久不露馅呢?” 从前倒是有,玄音阁阁主擅长制作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 但老阁主去世后没多久,女儿也死了,继承玄音阁的儿子却未得真传,曾有人出天价,他都没能做出来。 皇后做梦都想见儿子,但见皇帝这样,她安抚道,“虽然霆舟不是,但我们都已确认太子还活着,这就是极好的消息。 他眼下不愿出现,是对我们有误会,等我们拿下害他之人,他自会明白当年真相。 他是个好孩子,到时候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皇后说得笃定,却没什么底气,多年伤害造成,真的误会解除就会原谅吗? 她害怕,儿子无法原谅她,害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儿子,故而才一再试探谢霆舟。 眼下心里只有慢慢失落,不愿自怨自怜,她与皇帝说起梁王的事。 宫人等不到皇帝上岸,便来回禀了皇后,“是叶桢和殷九娘所为。” 两人没有刻意隐瞒,所以不难查。 皇帝冷哼道,“打的好,不过表面样子还是得做,让人查一查吧。” 免得梁王起疑,想到梁王,他又道,“太子此时不回来也好。” 梁王狼子野心,太子若出现,岂不又成了他眼中钉。 可话音刚落,就见陈伴君跌跌撞撞进来,脸上惊喜交加,老泪纵横,“陛……陛下,娘娘,太……太子回来了……” 第230章 解除误会 失踪多年的太子,突然回来了,似在皇庄丢下一颗惊雷。 炸的所有官员都往帝后的仁寿殿涌去。 纷繁的脚步声中,皇后看向多年未见的儿子。 发束玉簪,一丝不苟。 一身白衣,姿容如玉明亮,肩背笔直,衬得他如松般英逸。 他长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眉如墨画,目光清浅,沉静温柔,一如从前温润模样。 可仔细看,又不一样,深潭漆眸藏着微凉的冷淡,眼尾带着凛冽锋芒,像寒意铸起的千年冰川。 皇后的心颤了下,手也微微抖着。 她和儿子再难回到从前。 可到底是回来了。 她眉眼舒展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身子可养好了?” 储君多年未露面,如今回来总需要为失踪的这几年找个理由。 皇后此话是在告诉众人,太子这几年是在养病。 皇帝配合道,“如今身子养好了,回来可得替朕分忧,也好让朕松快松快。” 谢霆舟听懂两人话里意思,撩袍跪下,朝帝后三叩,“见过父皇母后,昭临不孝,离家多年,劳父皇母后记挂。” “不是你的错。” 皇后声线紧绷,似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 她想说都是母后不好,没有发现奸人阴谋,重伤了你,害你九死一生,颠沛流离。 所以离家不是你的错。 最终说出来的却是,“起来。” 倒是皇帝笑呵呵上前,一把扶起昭临太子,“快起来,跪出病气,岂不是又要养病躲懒,朕可不允。” 太子顺势起来,“多谢父皇。” 皇帝以往对他严厉,疏离,偶尔也有过两次这样的时刻。 只自小被冷待的人,突然被杀父仇人笑脸相待,他只当皇帝是做戏给世人看。 今日,他抛开上一辈恩怨和太子身份,竟看出一份真心。 莫非这皇家也有爱屋及乌? 但至少能确定,这些年害他的人,的确没有皇帝,太子眼底的疏离淡了些。 皇帝也很高兴,他觉得儿子对他没什么敌意,说不得就是已经查清当年真相,所以此时才现身的。 他的这个大儿,打小就比常人聪明的。 等人退下,他得好好问问。 不,不能他问,孩子不知真正身世,以为他是继父,对他有防备,得让皇后来。 他们母子也能趁机将误会说开。 这般想着,皇帝又笑着坐回上首,他笑得真心实意,却让一众臣子看迷糊了。 前些时日不是还要重立太子吗? 怎的对太子又这般亲昵,还说让太子帮忙分担? 不过迷糊片刻,他们心里便有了判断,皇帝想重立储君是真的,只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毕竟重新立储的前提是先废储,总不好直接给人废了,总得表面周旋暗地找由头。 否则,天下哪有那么傻的男人,放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不选,却选妻子前头的孩子? 心里有了主意,便各自盘算。 皇帝知晓他们德行,一番见礼和寒暄后,就将他们都挥散了,只余两位皇子。 宁王早就忍不住了,“你躲哪去了,还有你干嘛打我?” 他始终没忘半夜被太子摁在床上捶的场景,他立誓要打回来的。 但见太子眉目一沉,比皇帝还威严,他又有些怂了,“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将我打成那样。” 云王也问,“皇兄这些年去了哪里,父皇母后一直在派人寻你。” 帝后亦看向他,他们都想知道。 太子微微一笑,“居无定所,只为求活。” 他神情平静,声音低醇温和,好似说的是不相干的事。 皇后眼底瞬间红了。 宁王讪讪,“你回家啊,回家不就安全了……” 害的母后日日记挂他。 “好了,不可对你兄长不敬。” 皇后言语略带威严。 为抓到幕后真凶,帝后没有告知两位皇子秋猎全部真相。 宁王这样说,皇后愈加愧疚长子,是孩子不想回家吗,是他有家不能回。 还不是因为有他们这样一对糊涂的父母。 担心宁王再说出什么刺痛长子的话,皇后忙出声阻止。 太子倒是依旧面目平和,看向两个弟弟,说回宁王最开始的问题,“你们当真不知为何挨打?” 宁王很认真摇头,又迟疑道,“是因为我跟踪谢霆舟,他让你打我们的?” 云王亦看向他,眼神求解惑。 太子看两人这样,便想到谢瑾瑶记录的内容。 宁王死,云王残,皇帝崩,江山旁落。 皇帝为何会出事,他不知道,但两位皇子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与他们平日不作为有关。 尤其宁王,脑子几乎就是摆设,压根不懂世间险恶,他们被帝后保护得太好了。 “本宫打你们,是因为你们身为皇子,享皇家尊荣,受百姓供奉,却没能担起该担的责任。” 揍宁王他们的真正原因,他自是不会说的。 宁王却道,“一山不容二虎,有父皇,有你就够了啊,我们也不会。” 这不是他们游手好闲的理由,但现在不是教训他们的时候,太子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同父皇母后说。” “你怎么比以前还霸道了呢。” 宁王嘀咕,“一来就要和我抢母后。” 帝后都想知道太子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便开口将两小的赶了出去。 其实他们也已意识到,他们对两位皇子的教养出了问题,太子刚刚那话,叫他们有些尴尬。 屋里只剩三人后,太子再次跪下,直言道,“儿臣当年不曾弑君,是康乐派死士易容成儿臣,朝父皇射箭。”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康乐与前钦天监监正温成密谋的书信。” 是他从大长公主那里得来的证据。 皇帝接过那张纸,的确是康乐字迹。 从书信内容看,也如他们猜想的那般,温城故意将雾天呈报成晴天,好配合康乐利用大雾设局。 “好一个康乐,好一个温城。” 皇帝将信用力拍在桌上,随即想到什么,又缓和了神情,“是朕误会了你。” 害你这些年流落在外。 皇后则直接哭出了声,“对不起,死士扮作你的样子,朝你父皇下死手。 紧接着你又出现,手里还拿着弓箭,又那么巧地对着你父皇,母后吓坏了。 母后不是真的要伤你,母后担心你做出无可挽回之事,便想射掉你手中弓箭。 可我没想到自己射艺不精,竟射向了你的心口,是母后的错,都是母后的错。” 帝后没有怀疑,直接信了他的话,在太子预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轻易现身。 “当时儿臣正在追猎物,没想渐渐起雾,搭弓是为防身。” 谁想,皇帝刚被刺杀,一群人正护着皇帝,他就举箭出现在众人面前。 的确叫人误会。 只能说,康乐当年谋划的确精准,还有个大长公主,太子又道,“并非母后技术不行,而是大长公主的人用内力催动了母后的箭。” 当时雾气缭绕,他们又都担心皇帝安危,因而无人发现。 “还有凤仪宫护卫头领亦是康乐的人,准确说是康乐安插在母后身边的人。 无论是护卫头领,还是康乐,他们当初救母后,都是为赢得母后信任刻意为之……” 第231章 谢霆舟牺牲 太子将康乐和大长公主的事,能说的都同帝后说了。 皇后眼泪婆娑,而皇帝脸上则是愤怒,还有隐隐心疼懊悔。 “能否让母后看看你的伤?” 皇后可怜巴巴请求。 皇帝得知了秋猎全部真相,想将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便出了屋。 没想,宁王云王还在院中等着。 看到皇帝出来,宁王不满道,“父皇,他将你也赶出了?越来越嚣张了,不行,父皇,你得威严来压压他。” 否则,太子以后看他不顺眼,就打他一顿怎么办。 随即,他又道,“父皇,这个会不会是假冒的啊?” 以前的太子最重规矩,又格外识趣,绝不会在父皇母后面前说他们,还越过父皇让他们出来。 皇帝自然也察觉太子变化,可经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变呢? 他一巴掌拍宁王脑门,“你用点脑子行不行,谁敢冒充太子,你脑子不用,眼睛也是摆设吗,自己的兄长都不认识。” “父皇!” 宁王撒娇中带着不可置信,“我才是您亲儿子。” 您怎能为了太子打我。 脑袋又挨了一巴掌,“你们都是您母后所生,便是亲兄弟,往后不许说这样的话,免得叫你母后伤心。” 也叫太子难过。 宁王缩到云王身后,“母后又不在,您装得这么像她也看不见。” 他这话叫皇帝意识到一个问题。 连宁王都觉得他对太子的关心,是装给皇后看的,那太子呢? 皇帝突然生出一丝冲动,或许该将太子的身世告知他,可这冲动也只片刻,他便否了。 且不说太子会不会相信,太子那样古板的性子,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定会看不起皇后,也会看不起自己的出身。 他不能让皇后在儿子面前失了威严。 可太子这次回来是有些变化的,皇帝想,再等等,再等等吧。 等他以后遇上心仪之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再将真相告诉他,他或许就能理解了。 “父皇,太子他回来会不会寻我们报仇?” 云王的话拉回了皇帝思绪。 皇帝摇头,“不会。” 若要对他们下手,太子早动手了。 “父皇这样笃定?” 皇帝道,“你兄长不是那样的人。” 云王没再问,但垂眸间眼底多了一抹晦暗。 皇帝看着两个儿子,“太子说得对,以前是朕过于宽纵你们,往后你们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储君之位是他给长子的补偿,长子的确有这个能力。 担心底下两个生出野心,届时兄弟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他便也没有刻意要求他们上进。 可眼下看来,老二老三也得历练,将来才好辅佐太子,至少不要给太子拖后腿。 就像这次宁王入了礼部,梁王利用他和叶正卿往皇庄运送火药,宁王是一点没察觉。 若非谢霆舟提醒,他对梁王和康乐有了防备,搞不好这次他们家得团灭。 想到谢霆舟,皇帝便想到刚刚在水里对他的试探,将两儿子打发后,他让陈伴君去召谢霆舟。 问了一些只有他们君臣才知的话,谢霆舟与平日无异,皇帝道,“你与太子素来要好,去看看他。” 谢霆舟拱手,“微臣遵旨。” 皇帝便让他去皇后那里等太子。 皇后看过太子身上伤口后,抱着儿子哭了一场,太子没怪她,但对母亲的感情再不及从前浓烈。 想着来日方长,皇后也没有抓着太子不放,让他与谢霆舟叙旧去了。 她则亲自带人布置太子要落脚的院子,其余的,皇后不让自己多想。 但梁王却不得不多想。 太子回来了。 他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梁王担心事情有变故,便让人即刻回京,将此事告知康乐。 康乐得知后,心头亦乱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祭祀是大事,太子回来,定也要参与祭祀,最好是能一起炸死他。 若叫他侥幸逃脱,便将太子弑君一事公开,我们此番行动便能愈加名正言顺。” 此次造反,他们打的便是揭露皇帝谋害先皇,为先皇报仇的旗号。 太子这个节骨眼回来,未必是坏事。 这些话一字不差转告到梁王耳中,梁王想想觉得有理,但还是于深夜吹响了秘哨。 一个罩在斗篷里的黑衣男子出现,梁王问道,“事有变故,计划可还要如期进行?”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转眼,就到了祭祀这日。 帝后带着一众官员及家眷,盛装到了祭祀台。 祭祀事宜的主要负责人是叶正卿,但他跌入山崖身受重伤,皇帝便想将此事派给别的官员。 可叶正卿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官位,生怕因着自己受伤就丢了,醒来后便血书皇上。 先是自责不小心伤了身体,后又一番表忠心,说身体无大碍,想继续为皇上效力。 起初皇帝不同意,要求他先好生医治,但他血肉模糊地跪在地上痛哭不起,皇帝似被他感动,继续让他负责此事,但派了两名干将给他。 因而这几日,叶正卿要么坐轮椅去祭祀台,要么将相关下属叫到他屋中商议。 今日祭祀,他亦是一身官服,坐着轮椅到了现场。 沈夫人不由同叶桢感叹,“官瘾是真大啊。” 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双腿都残了,老二也废了,这都去了大半条命了。 换做一般人,不得在床上躺个几月啊。 叶桢勾了勾唇。 因为知道叶正卿官瘾大,又在意这次的表现,她才更要将他打残啊。 身残志坚,总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否则,以叶正卿那积极表现的劲头,说不得会日夜守在这祭祀台,那梁王如何有机会放火药。 没有火药,有些事便不好操作了。 梁王亦庆幸叶正卿受了伤,皇帝后头派去帮叶正卿的,有一个是他的人。 让他们的计划顺利许多。 他被禁足,没有前往祭祀的资格,但此时,他的心情格外好,躺在院中摇椅上,一下一下打着扇。 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很快,他听到一声巨响后又连着炸响了几次,脸上笑意更甚。 成了! 听这声响,他埋的火药全炸了,以那些火药的威力,整个祭祀台都会夷为平地。 他的好皇兄,好皇嫂,还有三个可爱的侄子,以及无数皇帝亲信,都会被炸得血肉横飞。 越是得皇帝器重的,越是离皇帝近,这些人跟着一死,群龙无首。 而他便能将爆炸说成是天罚,借此引出先皇被害一事,他这个为先皇报仇的弟弟,自然就能顺理成章的拿回先皇的皇位。 便是太子还活着也无妨,禁军统领已被康乐收服,一个认贼作父多年的太子,哪里还有资格继承先皇的东西。 至于宁王云王那两个废物,他压根不看在眼里,而康乐到底只是女子,女子怎能为帝,这皇位非他莫属。 他缓缓起身,往祭祀台走去,皇家出了大事,他这个亲王自然得出门主持大局。 可他还没到祭祀台,就听得宫人道,“那边发生爆炸,太子和谢霆舟为护帝后一死一伤。” 太子轻伤,谢霆舟牺牲,而帝后甚至在场所有人都好好的。 梁王神情一僵,“怎么会这样?” 第232章 太子要改名 宫人以为梁王是震惊为什么会发生爆炸。 说道,“太祝宣读祝文时,谢指挥使发现了火药,及时提醒大家疏散。 谁想燔柴官突然点燃祭坛上的燔柴,陛下和娘娘还没走远,谢指挥使和太子合力将陛下娘娘推开后,谢指挥使跳进祭坛拆除火药。 现场人员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全部疏散,祭坛附近又埋了太多火药,谢指挥使为了不伤及大家,便将所有火药全部转移丢进附近山坳。 拆最后一个火药时,祭坛上的火烧到了引信,谢指挥使……” 宫人神情很悲伤,她当时也在现场,若非谢指挥使,他们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可谢指挥使为了救大家,自己却牺牲了,想到什么,她恨恨道,“先前奴婢说错了,不是所有人都好好的,那个燔柴官也死了,被太子丢进祭坛活活烧死的。” 燔柴官那样坏的东西,她没将他当人。 梁王挥退宫人,脸色发白。 燔柴官专司燔烧祭品。 在大渊,每次祭祀会将“太牢”(牛、羊、猪)、玉帛、黍稷等祭品置于祭坛积柴上焚烧,使烟气升腾以达天听。 只要祭坛上的火烧的旺起来,底下埋着的火药就会跟着点燃。 而那个时候的皇帝众人,正在行望燎礼,需目视烟气升腾,完成“人神交接”的仪式。 他们毫无防备下,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掉的。 怎么就被谢霆舟发现了? 谢霆舟是临时察觉,还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计划? 那么皇帝知道吗? 还有燔柴官不是他的人,并不知他的计划,怎会在谢霆舟发现火药的情况下,还点燃燔柴? 他受谁的命令? 康乐? 还是这里头有别的蹊跷? 望着祭祀台上头不曾散去的浓烟,梁王加快了脚步,他得亲自去试探皇帝,才好有应对。 “皇兄,听说爆炸了,您和皇嫂有没有事?” 梁王满眸关切,“祭祀台下面怎么会有火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这么大胆,竟敢趁祭祀谋害您与皇嫂?” 皇帝面色沉重,“事情还在查。” 随后不愿说太多的样子,梁王便很是关切地守着他,等待结果。 他不惧会查到他身上,今日参与此事的,不是他的人就是康乐的人,他们都有软肋在他们手上。 何况,运送火药是打着宁王和叶正卿的幌子。 没多久,太子进来,“父皇,儿臣已查明,火药是通过灶房采办,藏在瓜果食物下运进来,再由负责燔柴炉的人埋下火药。 参与的几人都在事发后自尽,而宁王和叶正卿拒不承认知晓此事。” 宁王也跟了进来,委屈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啊,事情都是底下人做的,他们告诉儿臣做好了,儿臣信任他们便也没多想。” “可因为你的不多想,险些害死众人,霆舟是忠勇侯唯一的儿子,如今肢骸崩裂,你让朕如何面对他?” 皇帝脸色很难看,“来人,将宁王拉下去杖打三十,禁足房间,回京前不得出房门一步。” “父皇,儿子知道错了,就是能不能让他们打轻点。” 宁王讨价还价,但没什么底气。 今日的爆炸吓到了他,他不敢去看谢霆舟的尸体,听说炸得四分五裂,死前眼睛都是睁着的。 可他去看了发生爆炸的山坳,被火药炸出几个巨大的坑,若非谢霆舟警惕,那些火药在祭祀台炸开,他定也会是血肉模糊的下场。 想到这个,他又道,“算了,打重点就重点吧,儿子以后再也不偷懒了。” 因为他的懈怠,害死了谢霆舟。 想到谢霆舟,他眼底有些红,那个人讨厌归讨厌,可人也挺好的啊。 帮他退了与叶晚棠的婚事,他说要报答他的,都还没来得及。 想着想着,鼻子酸涩更甚,“算了,打五十下吧。” 他给自己加了二十杖,谢霆舟命都没了,他不过是挨五十下板子而已。 皇帝看着宁王,既欣慰又悲痛。 欣慰宁王意识到了自己的错,悲痛他的觉醒是用谢霆舟的命换来的。 梁王要炸祭祀台的事,皇帝知道,可雷策和谢霆舟都不曾发现燔柴官有异常,他会突然点火在皇帝意外之外。 皇帝看了眼梁王。 “你也回去吧,没事别出来,等回了京城继续禁足。” 若非眼前人,谢霆舟不会死。 梁王心里不悦。 皇帝对外人比对自己这个弟弟还好,不过,从皇帝反应看,他还没有怀疑自己,计划可以继续。 他没什么正形道,“皇兄,臣弟也知道错了,到了京城就放了臣弟吧。 还有宁王以前没办过差,这第一次难免有疏漏,五十杖搞不好会打残的。 有人要捣鬼,防不胜防,这事其实怪不到宁王身上,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针对宁王……” 他企图吊儿郎当地将此事拉扯到太子身上,挑拨皇帝疑心太子要弑君。 “住口!” 皇帝突然勃然大怒,似刚刚一直在隐忍什么般,“忠良早逝,损的是江山的根基,你再维护他,他越发不成样子。 还有你,身为亲王,毫无建树,一个个不成器,无人替朕分忧,都给朕滚出去,再多言,朕连你一起打。” 宁王从未见过皇帝这样发怒,他有些害怕,担心梁王再激怒皇帝,将梁王拉了出去。 梁王心中愤愤,回去便召了死士出来,让他传信给禁军统领。 屋里只剩帝后和太子三人时,皇帝问太子,“霆舟真的牺牲了?” 他看了尸体,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痛失良将,他很痛心,但还是觉得事情有蹊跷,而这蹊跷应是霆舟自己所为。 因为逼梁王造反,是他和霆舟共谋的计划,当事人最容易做手脚。 太子颔首,神情悲哀,“他牺牲了,为了大渊,为了皇家。” 死后连正经坟冢都没有。 而世子之所以选择与战士合葬,是因要将身份给他。 从他顶替谢霆舟这个身份起,他便发誓,要将谢家霆舟的荣耀还给他。 当年战死真相不能再提,但如今,谢家霆舟为救陛下,救祭祀台所有官员而死。 他们所有人,欠他一条命,包括他。 这些人的存活,维持了朝廷运转,保住了大渊江山,谢家霆舟于大渊,于谢家皇室有不世之功。 “父皇,这不是霆舟第一次救儿臣,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即刻送霆舟回京,亲自向忠勇侯报丧。” 皇帝沉默片刻,允了。 又叫来陈伴君,让他通知下去,明日重新祭祀,后日銮驾回京。 今日爆炸失败,梁王只能起兵,他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否则等帝后回到京城,梁宫想逼宫就没现在容易了。 而太子此时离开,名正言顺,还能麻痹梁王。 儿子没明说,皇帝却懂了儿子的意思,见他腿上也有伤,便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其余事让雷策和李相国去查。” 其实没什么要查的,除了谢霆舟的死,其余都在他掌控之内。 便见太子跪了下来,“父皇,当年忠勇侯府老侯爷为大渊立下赫赫战功,被仁昭帝赐国姓。 如今,谢世子两次救儿臣性命,英年早逝,儿臣恳请父皇同意儿臣延用谢家霆舟姓名,带着他那份赤胆忠心一起活下去。” 第233章 造反了 “你要更名?” 皇后身子微微前倾。 太子点头,面容坚毅,“霆舟自小有报国之心,言行合一,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令儿臣敬佩,这样的人不该被世人遗忘。 忠勇侯此生只得他一个亲生血脉,儿臣怀疑柳氏和舒六娘对他做过什么,往后未必还能再生。 忠良无后,令人痛心,儿臣延用霆舟姓名,以此慰藉忠臣。” 帝后听懂了。 太子这是不但要改用谢霆舟的名,还要继承谢霆舟的爹,替他尽孝。 两人对视一眼,皇帝来不及反对,皇后开口了,“你父皇同意了。” 皇帝,“……” 儿子和妻子一样,不能轻易外借啊。 何况,这是太子,难保将来不被人猜忌他们结党营私,扰乱朝纲。 皇后知他担忧,叮嘱太子,“君臣到底有别,你父皇虽同意你更名,但你亦莫忘了自己储君身份。” 与谢邦保持君臣该有的分寸,对两人都好。 太子明白其中道理,道谢后离开了。 皇帝无奈看向皇后,“你又惯着他。” “陛下,你没看出儿子这是与你亲近了吗?” “此话从何说起?” 皇后温柔笑道,“先前臣妾就从霆舟身上看到昭儿的影子,才屡次试探。 今日之事本在你我掌控,唯有霆舟出事是意外,臣妾本就觉得蹊跷。 可刚刚儿子告诉了我们答案,霆舟的确死了,不过不是死在刚刚。” 皇帝亦反应过来,“刚刚死的霆舟是假的,而先前混到武德司的一直是昭儿。 怪不得我们遍寻不着,小混账原来就藏在我们身边,可是我们试探过……” 皇后笑着打断,“儿子打小就随了陛下聪明,他在外头多年,自有遮瞒的手段。 自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儿子回来了,且愿意将秘密告知你,你说,他是不是与你亲近了?” 皇帝被皇后带着思路走,非常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若孩子不想我们知道,无须这个时候要求更名。” 从前,太子可是很防备他的。 这样想通,加之连带着被皇后夸,皇帝高兴了,但很快,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谢邦知道霆舟是昭儿假扮吗?” 老小子该不会也帮着小混账欺瞒他吧?还是说老小子还不知自己儿子没了? 思绪还没展开,眼睛被人蒙上了,耳边是皇后的轻声细语。 “陛下,别多想,陛下只需知道,谢邦是忠臣,而谢世子极有可能是为救昭儿而死。 就算不是,他让昭儿顶替他身份,没被那些人所害,这对你我夫妻便是天大的恩情。 陛下,昭儿此生苦难,都是臣妾这个母亲带给他的,若他有个闪失,臣妾是没脸活的。 而忠勇侯无论知不知情,他都保护了我们的儿子多年,等于救了臣妾的命。” “好了,好了,朕不想就是了,你也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昭儿的事不是你的错。”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忙安抚,“你说得对,谢邦是个忠的,这就够了,朕其实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此事翻篇,翻篇了,翻篇了。” 心里则在想,他真的不适合做皇帝啊,幸好皇后不祸国,否则他定会为了皇后做个昏君。 安抚好皇后,他亲手写了一道圣旨,大致内容是他要求太子更名,以铭记忠臣之恩,再让太子亲自送谢霆舟回京。 太子主动要求更名,虽能让世人称颂储君知恩图报。 但弊大于利,定会让朝中老狐狸猜到真相,以此忌惮太子和侯府亲近,从而加以谋害。 他将事情揽过来,便能给太子少许多麻烦,至于太子的声望,只要他好好为储为君,有一辈子的时间积攒这些。 太子,哦不,我们的谢霆舟接到圣旨后,便借着给谢世子收拾遗物的机会,去了听松居。 扶光,邢泽,叶桢,殷九娘都在。 谢霆舟拍了拍扶光和邢泽,“往后你们便跟着郡主,务必护好她。” 他如今是太子,谢霆舟的护卫自不能再跟着他,正好他放心不下叶桢,便将两人留给了叶桢。 邢泽很不舍,“主子,您也是,万事要小心。” 又忍不住追问了句,“属下什么时候能回到您身边啊。” 怕叶桢误会,他解释,“郡主,属下不是不想跟您,属下是舍不得主子。” 殷九娘笑,“简单,等你家主子娶了我徒儿,你们不就又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个词温暖了邢泽。 殷九娘出身江湖,没多少等级观念,只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而被她喜欢的她都会护着。 谢霆舟朝她郑重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师父。” 邢泽扶光亦跟着拱手行礼。 太子回归,谢世子就得消失,为了逼真,必须要有个人扮作谢世子,在众人面前被炸死。 为了不泄露秘密,还能扮得像世子,此人必须是谢霆舟的亲信,邢泽和扶光争相牺牲。 谢霆舟不愿任何一个下属,为了他平白丢命,他收服了江湖上的穿山太岁。 让他在极短时间内,从后山挖出通往祭祀的密道,再抓了康乐的一个死士藏在密道,以备爆炸时,将死士丢向火药,而扮作谢世子的人则被穿山太岁及时从密道带走。 这样扮作谢世子的人虽能安全撤离,但他们却无法保证死士被炸死时会毁容。 若没毁容,就无法瞒过世人。 殷九娘得知后,用玄音阁秘法,直接剥了死士身上皮肤,又做了一张谢世子面具,彻底焊死在死士脸上。 这才叫大家对谢世子牺牲的事,深信不疑。 “不过,我要求更名,帝后应是已经猜到。” 谢霆舟将此事告知几人。 他这样做,的确是想带着好友那一份活下去,更有试探之意。 回京后,他以武德司指挥使身份接近皇帝,总觉得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并非他以前认为的那样。 这次太子回归,他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和叶桢商议后,决定试探皇帝态度。 虽是皇后先答应的,但他看得出来,皇帝对他是维护的。 清楚皇帝对他的真正态度,往后的路他更清晰了。 与几人叙话后,他便带着‘谢世子’的尸首离开皇庄,前往京城。 梁王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下令,“太子不能留,若不能杀,便逼回皇庄。” 当夜,梁王连收两枚信号,一是太子被杀,二是康乐在京城开始行动。 梁王看了眼京城方向,咬牙道,“行动。” 禁军快速包围了帝后的仁寿殿,整个皇庄亦被军士包围,而皇庄内四处燃着篝火,空气中弥漫着烟雾。 这烟雾吸入鼻中,便能使人浑身无力,众官员及家眷无一幸免,他们都被禁军驱赶到了仁寿殿外,此时才知,那个素来没有正形的梁王爷,造反了。 他褪去红衣,一身银色铠甲着身,满是伤痕的脸上神情阴郁,走到了叶桢面前…… 第234章 叶桢这些人很能打 梁王记恨叶桢,想活捉她。 先前打算炸死皇帝他们时,想要留叶桢活口,还得另费心思。 如今直接起兵,倒是更省事了。 可见一件事失败,并非成不了,而是老天给你指引了更好的路。 就像现在,所有人都只能乖乖待宰,皇帝是,叶桢也是。 他深深看了叶桢一眼,没说什么,只冷哼了一声。 那一声带着得逞、轻蔑、淫邪、歹毒等各种情绪。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到皇位,女人,他往后有的是时间磋磨。 他朝仁寿殿内喊道,“皇兄,臣弟近日夜夜梦见先皇,他怨怪臣弟这么多年不曾为他报仇。 谢家列祖列宗亦托梦臣弟,说皇兄当年弑兄夺位夺妻,有违皇家祖训,令他们九泉难安。 特托梦臣弟公开皇兄上位真相,拨乱反正,事到如今,皇兄就如实认罪了吧。” “十二,你这是要造反吗?” 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似隐隐有些慌乱。 梁王心中冷笑。 虽的确是造反,但他也不能承认,故而才找了先皇这个借口。 但其实先皇是不是皇帝所杀,他并不清楚,只是从康乐口中得知。 “不,臣弟是为先皇讨公道,皇兄若如实认罪,臣弟会网开一面。” 皇帝淡淡扫了眼殿外场景,“若朕不认呢?” “那就别怪臣弟谨遵先祖令,让皇兄以命偿命了。” 梁王眼底迸发杀意,揪住王大学士的衣领,“这人追随皇兄多年,皇兄所行他知晓不少。 皇兄就不怕自己迟疑之下,他和他的家人丢了性命吗?” 皇帝看着架在王大学士脖子上的冷剑,一字一顿道,“朕从不曾弑兄!” 在先皇对他和皇后下兽药,企图让他们当众露丑时,他便已不是他的兄长,何来弑兄。 他弑的是虐妻害弟,置百姓不顾,视人命为草芥的禽兽。 “倒是十二你竟有这般狼子野心,这些年伪装得很辛苦吧。” 梁王也知皇帝不会轻易认罪,手上加了些力道,王大学士的脖子便流出鲜血。 “皇兄,臣弟没多少耐心的。” 王大学士似怕极了,喊道,“陛下救我。” 皇帝叹气,“王爱卿,并非朕不救你,是梁王不给你活路。 他有谋权篡位之心,别说你,就是朕他都不会放过。” “不,陛下,您能救微臣的。” 王大学士似对皇帝失望,“微臣决意追随陛下时,便不惧生死。 可微臣家人和那些追随您,效忠您的人都无辜啊,陛下,只要您说出当年真相,他们便不必死了。” “可朕不曾弑兄,梁王却是谋逆!” 皇帝依旧不认。 王大学士似彻底失望,“陛下,您怎能为了自己的名声,枉顾子民性命啊。 当年明明就是您觊觎自己的嫂子,才趁先皇病中杀了他。” 王大学士的确是在皇帝还未登基前便追随于皇帝,皇帝也颇为器重他。 他指认皇帝谋杀先皇,可信度很高。 说罢,他哭道,“陛下,臣是您的臣,可也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左右为难下,微臣抖露您的秘密,是为臣不忠,无颜苟活,只求来世给您做牛做马。” 王大学士握住梁王的剑,就要朝自己的脖子割去,被梁王阻止。 梁王笑道,“本王绝非不辨是非之人,大学士说出真相,也是为了家人,为了众多皇上的追随者。 你救了他们性命,便是救了朝堂,等于救了这天下。 为臣者,效忠的不是君王,而是天下,你此举乃大忠,当重用!” 精明的官员看明白了。 这王大学士根本就是投诚了梁王,配合梁王拉下皇帝。 梁王再借夸赞王大学士,告知众人话外音,投诚他的不会被杀,反而会被重用。 而这江山是谢家的江山,他们效忠的是皇家谢氏,并非特指某一位帝王,他也是谢家子孙,也坐得这位置。 虽听懂,却无人敢动。 谋逆,一个不好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众人反应在梁王意料之内,他并不需要他们即刻投诚,他只需坐实皇帝夺位罪名。 自己的上位就有了名头。 而等他坐上龙椅,想活的人自会臣服,依旧坚守的再杀也不迟。 他抬手一挥,“来人,将这残害兄长的畜生拿下。” 言语中已不认皇帝,所谓拿下,实则是诛杀。 禁军统领明白他心思,拔刀就带人往皇帝跟前冲。 突然,一柄薄刃射向他的眉心,他瞳孔骤缩,情急之下拉过旁边的人挡在身前,堪堪捡回一条性命。 随即望向薄刃过来的方向,竟是忠勇侯府的昭宁郡主。 梁王亦看见了,他眸子眯了眯,“你没中药?” 叶桢笑,“你猜!” 话出,长袖一挥,又是几把薄刃射了出来。 梁王避开,嘴里喊道,“拿下他们。” 此时,他依旧想要活捉叶桢。 且认为只有叶桢侥幸没中毒,却见叶桢旁边的殷九娘,突然飞身到了皇帝身边。 紧接着,他看到皇帝身边的雷策等人,亦都拔了刀。 他们都没有中毒…… 梁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忙示意禁军统领带人杀了皇帝等人。 就算他们没中毒也不怕,皇帝身边的人手有限,而这皇庄被一万禁军把守,寡不敌众,他们不过是垂死挣扎。 除非他们能等来援军。 可康乐已封锁消息,且困住了忠勇侯,不会有援军,等其余人知道赶来,皇帝一家的尸体也已经凉了。 他的造反便是成功了。 可他没想到,叶桢身边那些不起眼的下人,竟那么能打。 就连相国府里那个杀猪的老太婆,也挥着一把杀猪刀,撸起袖子胡乱砍。 开战两刻钟,别说抓到皇帝,竟连仁寿殿的门都不得进。 事情似乎不如自己想象的顺利,梁王渐渐后退,手却连连下令禁军往前冲。 叶桢看见这一幕,冷笑,“有野心,没胆量的窝囊废,就这还惦记皇位,就算做了高位,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色。” 沈夫人配合,“这在我们乡下就叫孬种,这种人只会骗别人替他拼命。 真等事成了,又怕别人知道他往日熊样,指定要过河拆桥,哦,不对,是过河斩同伴。” 梁王脸色发黑。 他是主子,自然得在后头坐镇,同样也不屑此时与女子争口角是非,便看向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与他一损俱损,忙大喊,“大家别听这些疯婆子胡言,我等追随梁王是为拨乱反正。 如今小人作乱,企图阻止天下复明,我等正义之士该杀之,兄弟们,为天下郎朗能有好日子,冲啊……” 被他一叫嚣,又涌过来一批弓箭手。 叶桢眉色一冷,朗声道,“苏南众人,听我号令,同心阵列阵,攻防一体,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杀!” 第235章 围困侯府 梁王便见一批手持盾牌和长枪的人冲出来,而原先与禁军对战的人,则迅速藏身于盾牌之后,接过盾牌手手中的长枪。 以锐不可当之势,朝持弓禁军靠近。 距离太近,弓箭没了优势,反成累赘,而叶桢号令的同心阵中,牌手在前,狼筅护之,长枪杀敌,短兵策应,绞杀了不少禁军。 仁寿殿内,帝后被一众黑衣护得严丝合缝,墙头亦趴了不少弓箭手。 梁王再次后退。 叶桢没有继续追,而是变幻阵法,带着众人退守仁寿殿外。 云王看向皇帝,“父皇,何不乘胜追击?” 皇帝看着满地禁军尸首,“士兵的命运由将领决定,今日造反之人并非所有人都出自本意。” 他们大多都是听令行事。 康乐梁王等人可狠,但皇帝不愿无辜士兵跟着受死,今日,他的目的已达成。 梁王谋逆已成定局。 他们只需防守到太子来救,这场闹剧便可结束。 届时,满朝文武都需感激太子今日相救之恩。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在太子回归那日,他便已决定,让太子来做这个施恩终结者,以为他将来登基做准备。 宁王则惊叹,“叶桢竟会阵法,她身边那些小孩子也都那么厉害。” 皇帝笑道,“忠勇侯总同朕吹嘘,他收的女儿多厉害,得了叶惊鸿真传,今日,朕便趁机瞧瞧她的本事。” 他看了眼皇后,点头赞道,“谢邦所言不虚,这孩子果然出色。” 实则,是儿子回来了,做母亲见他依旧孤身,难免就要想到他的婚事。 由此便想到了他原来的婚约。 皇后认定叶桢才是叶惊鸿之女,那本该与太子有婚约的便是叶桢。 虽太子做谢霆舟时,曾呵斥叶桢与他保持距离。 但叶桢身为谢世子的妹妹,本该扶棺回京,太子却说让她代表侯府留下参与祭祀祈福,还将扶光邢泽也给了叶桢。 因为太子清楚,送棺回京途中,梁王必定派人刺杀,而皇庄反而安全。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何,别听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做父母的总得想得长远些。 叶桢近些时日所为,他们约莫也知道些,但究竟还有哪些本事,是否真正配得上太子。 他们都想再试一试。 故而,在梁王起兵时,帝后才没及时行动,想看看叶桢会如何做。 叶桢没让他们失望,甚至比他们预想的还果断勇敢,她也的确得了叶惊鸿真传。 若太子有意,他们做父母的是不会反对的。 宁王不知皇帝真正心思,感叹道,“儿子这次真的觉得自己很废。” 逆臣造反,那些半大的孩子敢跟着叶桢守护父皇母后,而他只能藏在仁寿殿。 梁王伪装,他与他亲近多年,竟毫无察觉。 文武谋略,他都不行啊。 皇帝看他,“你倒是自评的挺精准,宁儿,自今日后,你该真正长大了。” 宁王羞愧点头。 云王扶着他,也跟着道,“父王,儿臣也知错了,往后会向太子兄长学习,将来好有薄力辅佐于他。” 提到太子,宁王有些担心,“父皇,梁王会不会也对太子下手啊。” 皇帝点头,“会。” “那太子兄长会不会有事?” 云王亦问。 皇帝沉默片刻后,道,“朕不知。” 但其实他暗中派了人保护太子,那些人传信来,太子带人诛杀了梁王派去的所有刺客,且给梁王传了假消息。 但他却没对两个儿子说实话,并非不信两个儿子,而是太子告知,宫廷暗卫里有叛徒。 他却不知,正是因为信了太子的提醒,才让事情圆满结束,当然,这是后话。 殿外的叶桢亦在担心谢霆舟和忠勇侯他们,虽早有筹谋,但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总是放心不下。 不过,她人不在京城,担忧也是无用功,倒是眼前的孩子们,不少人都是今日第一次杀敌。 她摸了摸穗穗和春妮几个女娃的头,“怕吗?” 几人迟疑摇头,“不怕。” 从决定跟着大姐姐学本事那一日起,他们便决意要做除恶人。 杀人是迟早的事。 为了防止他们出现临时怯场,大姐姐曾带他们去过义庄看死尸,也带他们看过江湖决斗和刺杀。 但其实还是有些怕的,可他们知道大姐姐的好意安排,他们不能给大姐姐丢脸。 叶桢夸赞,“真勇敢,等师太他们来京了定会夸你们。” 虽然老夫人和付江已死,但谢瑾瑶恢复了前世记忆,叶桢担心庵堂前世悲剧重现,便去信让他们迁来京城。 师太们也想见叶桢,已在来京的路上。 孩子们闻言,高兴驱散了内心的惧意,神色又果决了许多。 叶桢趁机让他们去休息,“叛军一时半刻不会再攻,你们趁机休息。” 忠勇侯虽替她安排了几个孩子,但她还有许多个孩子,且忠勇侯觉得穗穗春妮她们都是女子,没什么出路。 但叶桢不愿放弃,今日是机会,她既要护驾,也是趁机让她养的这些孩子们展露人前。 他们都该有自己的前程,而非如前世那般死的悄无声息。 谢霆舟最清楚她心思,早暗地给了她人,以配合她行动。 孩子们都很听话,原地休息。 梁王走到这个地步,只有继续前行,于是,半个时辰后,皇庄里再次兵戎相见。 这次,皇帝派出了一些人,替下了孩子们,以维持不被梁王入侵的局面。 而京城,康乐带人围在了忠勇侯府外。 “谢侯爷,韩子晋害我落得今日地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还望你将他交出来。” 她与梁王谋划,借崔家之手,将忠勇侯引回京城。 再以找韩子晋清算为由,围困忠勇侯府,让忠勇侯无法及时前往皇庄救援。 只要收到梁王在皇庄获胜的消息,她便会在京城宣传先皇被害真相,再以先皇亲妹妹的身份,拥护梁王登基。 而她憎恨韩子晋父子三人,早就想除了他们,本想将他们杀了,再故意说他们躲在侯府,由此与忠勇侯纠缠。 没想韩子晋竟似察觉了什么,先行躲到了侯府。 该死的男人,等事成之后,她必定亲手活剐了他一双儿女,再让他五马分尸。 忠勇侯沉声道,“韩子晋不在侯府,康乐休得再胡闹,否则等陛下回京,本侯必定要上奏。” “你撒谎,我的人明明发现他就在侯府,谢侯爷,你一日不交出他,我的人便一日不退。 纵然你告到陛下面前,陛下也管不了我夫妻间的事。” 谢霆舟已死,太子已死,本该护着皇帝的禁军,反成了要皇帝命的人。 皇帝也回不来了! 可惜,梁王和她两头封锁皇庄的消息,忠勇侯还不知儿子已死,更不知梁王已反。 康乐唇角勾起冷冷笑意。 等收到信号,她的人会冲进忠勇侯府,送忠勇侯下黄泉父子团聚。 梁王没让她失望,半夜时,她收到了梁王事成的信号。 “来人,给我撞开侯府,活抓韩子晋,阻拦者杀无赦!” 可堂堂侯府,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得,战斗一触即发。 康乐带来的这些人,大多是她暗地养的死士以及江湖上花钱雇来的,身手都不弱。 原以为能很快拿下侯府,却没想,侯府内亦是卧虎藏龙。 眼见着,再不拿下就要惊动官府,康乐心一横,“放箭!” 一排弓箭手上前,箭头都淬了油,她打算火烧侯府。 忠勇侯愚忠,是她和梁王策反不了的,一旦让他活着,他定会调动西郊大营的兵力与梁王抗衡。 在她决定谋反那一日起,忠勇侯在她心里便是必死之人。 可是,箭矢还没射出去,身后倒是下起了箭雨。 康乐被射中双腿,她跪在地上,看着身形颀长的男子,缓步走来,康乐瞳孔骤缩…… 第236章 太子:我真是先皇血脉吗 “太子,你……你还活着?” 康乐震惊地看着眼前人,言不由衷道,“太好了。” 前段时间皇后的护卫头领和武德司指挥使被杀,她就知道是太子回来了。 但太子对皇后的误会太深了,而皇后也不知太子真正处境,还以为他是怀恨在心,在外潇洒才不愿回宫。 所以康乐并不担心当年真相会暴露,而太子也如她预想的那般,虽回来,却没现身。 可前几日,皇庄来信,太子突然去了皇庄见帝后,康乐开始不安了。 天大的误会,日日相处,也有解开的那一日。 好在,他们已经计划炸祭祀台。 可梁王那个废物,竟让计划失败,太子不但活着,还救了帝后。 这于她很不利。 因而在得知太子要回京报丧,她明知梁王会刺杀太子时,还是另外派了人刺杀太子。 她也收到消息,他们刺杀成功,太子已经死了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谢霆舟行至康乐面前,“姑母这话,本宫不太乐意听,姑母还没把自己作死,本宫寿比南山,又年纪轻轻怎会有事?” “是你假传的消息?” 康乐突然想起来,她的这位侄子,打小就刻苦好学,模仿笔记是他不值一提的本事。 若她收到太子被杀的消息是假的,那……那她和梁王的布局,太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嗯,姑母性子好强,却追杀本宫多年,屡次不成,想来是极为恼怒的。 本宫孝顺,便让姑母临死前,体会一回得逞的滋味。” 谢霆舟淡淡笑着,“姑母,这种感觉如何?” 以为即将胜利,却突生变故,这感觉自然不好。 太子连她追杀他都知道,看来他是查清了当年真相才回的皇庄。 那他眼下出现在这里,只有可能是皇庄无忧。 太子误会皇后害他时,都不曾对皇后下手,知道当年真相,更不会不顾皇后死后。 只能是梁王成不了。 她败了! 她还没开始,就被太子黄雀在后。 康乐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手心汗湿,眼下只能先谋生路。 “昭临,我是你嫡亲姑母,你是我皇兄留下的唯一血脉,我守护你都来不及,怎会伤害你。 定是有人担心我扶持你夺回你父皇的一切,从中作梗,挑拨你我姑侄,昭临,莫中了奸人圈套,姑母才是这世间唯一真心待你之人。” 谢霆舟点点头,“听闻你与先皇关系极好,本宫也好奇,你为何要置先皇血脉于死地? 为权为利? 可若与本宫交好,岂不是更有利于你,还是你害怕与本宫走得近,被陛下忌惮?” 康乐心中一咯噔。 想到什么,忙道,“皇帝立你为太子,不过是为博贤名,他从没想过真让你继位。 昭临,你父皇死的凄惨,你母后早就被皇帝的花言巧语骗得没了心智。 皇帝这人最擅伪装,他容不下与先皇亲近的人,表面装得再宽容,可实际上你流落在外多年,我成了庶人。 这些真的没有他的手笔吗,他可是皇帝,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昭临,他与先皇有仇,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真正托举仇人之子,你不该为了外人,误会自己的姑母。” 康乐企图挑拨太子与皇帝的关系。 纵然太子知道当年是她所为,可她亦可以说这是皇帝故意默许,为的是铲除太子。 身居高位者天生多疑,康乐觉得太子也不例外。 可谢霆舟却只是笑了笑,“带上来。” 随着她话落,两个被蒙着头的男子被带到了康乐面前。 谢霆舟摘了蒙着两人的黑布。 康乐看清两人,脸上血色褪去。 是前钦天监监正温城和当年冒充太子的刺客。 她前些天还收到温城来信,温城在信中说,他们正安全来京。 可看半死不活的两人,只怕这信也是太子仿造,温城他们怕是早已落入太子之手,且受尽刑法。 “姑母,本宫已不是三岁,而是二十三。 你这离间的把戏,让本宫实在好奇,以你的脑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竟妄想称帝。” 谢霆舟微微叹了口气,“梦里虽什么都有,但也得有点自知之明。” 惨白的脸又变得通红。 康乐气道,“太子,自古认贼作父从没有好下场,皇帝与你有杀父之仇,你觉得他不怕你有一日报仇,而防着你嘛。 与其提心吊胆,为何不肯与姑母合作,你可是先皇唯一血脉,是我嫡亲的侄子。” “真的是吗?” 谢霆舟在康乐面前蹲下,凝视着她,低声问道,“姑母敢以一双儿女发誓,我真的是先皇血脉吗?” 康乐心头一惊。 眼睫下意识闪了闪,“你自然是先皇的孩子,莫非你也觉得皇后寡廉鲜耻,婚内厮混别的男子?” 她冷笑,“哈,那她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下贱。” 谢霆舟静静看了她一眼,突然抽出长剑刺进了康乐的嘴里,“聒噪。” 康乐满嘴是血,发出凄厉惨叫。 太子割了她的舌头。 只她喊了没一会儿,嘴就被人堵住,拖了下去。 “臣谢邦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忠勇侯带人从侯府出来,同谢霆舟行大礼。 谢霆舟微微抬手做虚扶状,“谢侯爷请起。” 忠勇侯起身,两人对视时,眼中皆有情绪波动,只很快隐了去。 谢霆舟默了默,说出谢世子为救帝后和祭祀台所有人牺牲的事。 虽知此事是假的,但忠勇侯得知后,想到亲生儿子还是红了眼眶。 这也就让大家愈加相信此事。 太子亲自抚慰一番后,“侯爷一门忠烈,陛下与本宫皆感佩于心。 若有未尽之事,侯爷尽管直言,朝廷必不负功臣。” 顿了顿,他又道,“但眼下康乐与梁王合谋造反,梁王策反禁军统领围困皇庄,还望侯爷即刻调兵前往皇庄救驾。” 太子这番话,让京城炸了。 忠勇侯即刻出城调兵前往皇庄救援,而太子则带人搜查梁王府和蔺王府。 他们在梁王府搜出了依梁王身量订制的龙袍和被饿死的大长公主,又在蔺王府搜出了通往皇宫的密道。 两府人员全部下狱,太子去了王家。 “霆舟乃本宫至交好友,今日他去,如断我臂,本宫痛心,故欲替他完成未尽心愿。” 他同王老夫人道,“霆舟心中始终挂念侯爷,盼着他余生有伴,崔氏乃霆舟认可之人。 现下侯爷出京救驾,本宫烦请王老夫人看顾崔氏一二,免侯爷挂心,免霆舟泉下难安。” 他始终记得,当年好友浑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他说,“殿下,我爹不是好爹,但我也没做好儿子。 可我现在后悔没给他好好做儿子,余生,殿下可否替我护一护那老头子,省得我在地下还得担心他。” 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好友心里是有忠勇侯的,他替他给忠勇侯做了这些年儿子。 如今,他抽身离开,便也想尽可能圆了这后头的事。 崔易欢若知晓他今日所言,定会以为是儿子临死前放不下她,才让太子亲自摆脱王老夫人照顾她,也算是给她的一点念想。 至于,她还要不要嫁忠勇侯,则看他们的缘分了。 安顿好京城的一切,谢霆舟亦带着康乐等人赶往皇庄。 第237章 你到底是谁 梁王久久拿不下仁寿殿,他心里生出一股燥怒,“用火攻。” 禁军统领神色大变,“王爷,不可。” 除了王大学士几个投奔梁王的,其余官员也都躲进了仁寿宫,若是火烧仁寿殿,那岂不是大家都得死。 他们借口为先皇报仇,可以杀皇帝,却不能大开杀戒。 把臣子都杀光了,朝堂如何运转? 他们就算有再好的起兵借口,也会被天下百姓判定为逆臣。 他本就是儿子被康乐拿了把柄,不得不跟着造反,但他绝不愿成为世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梁王其实也不想,可他已没有退路,他用力一拳砸在桌上,“那就全力进攻。” 想了想,他又给康乐写了封信,想让她支援。 同时又召来一名黑衣人,“找个合适的位置,暗杀叶桢。” 他觉得禁军至今没能闯进仁寿殿,都是叶桢坏事。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杀了叶桢,梁王愤愤想。 恰此时,有人跌跌撞撞跑来,“不好了,王爷,忠勇侯带人来了。” “他怎么会来?” 梁王一慌,“康乐怎么办事的,她不是能困住忠勇侯,封锁消息吗?” 来人怎么会知道? 他满脸着急,“王爷,现在怎么办?” 梁王能怎么办,他再次想到火攻。 又有人急急跑进来,“不好了,太子也来了。” 梁王瞳孔剧震,“太子没死?” 他怎么会没死? 亲信明明来信,说已处置了太子,怎么会还活着? 踱步几个来回后,他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擒拿皇帝。” 这次,禁军统领没在阻止。 忠勇侯掌西郊大营兵权,他此时前来,定是调兵救驾。 就凭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何况,还有太子。 眼下他们唯一的生机就是趁着他们攻进皇庄前,先挟持皇帝。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皇庄内会突然涌出大量身穿玄甲的将士。 忠勇侯的人又及时赶到,内外夹击,梁王一败涂地。 “你故意的?” 他怨恨地看着皇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和康乐的布局,皇帝早已知晓,却没阻止,而是顺势来避暑,再逼他造反,好彻底惩治他和康乐。 那些玄甲军早就藏在皇庄内,皇帝却看着他似跳梁小丑般起兵。 “虚伪,你还是这般虚伪。” 皇帝沉眸看着他,“若你无野心,谁能逼你走到今日这步,十二,朕待你不薄。” 先皇去世时,梁王不过还是个几岁的孩子,皇帝念在梁王母妃曾帮过他,加之他们兄弟十几个,当年为争夺皇位,死的死,废的废,远走的远走,只余梁王这个最小的弟弟。 他一时心软,将幼小的梁王留了下来。 梁王想夺位是他没想到,又觉痛心的,他自问的确对他不差。 可梁王却不这样认为。 “你若真待我好,就不会让我至今还是个闲散王爷。” “若非帮你,我母妃就不会被先皇记恨,不被他记恨,就不会被他磋磨,也就不会早早病逝。 我母妃是因你而死,你却不愿提携我,甚至不愿放我去封地,不就是因为忌惮,不信任,这便是你说的待我不薄。” 皇帝蹙了蹙眉,“你母妃的确帮过我,但她病逝并非因为朕,而是因为她膝下有你。” 先皇善妒,他容不下别的皇子。 而他自己之所以被留下,不过是先皇的恶趣味,先皇想让他看着他与皇后恩爱。 “而你也从未表现过要上进,朕如何给你差事?” 至于没让梁王去封地,的确是他不愿他去。 只因梁王过于纨绔,他担心他去了封地,会做混世魔王,让百姓遭殃,这才想着将他留在京城,自己好歹能管束一二。 不过,皇帝没再解释。 他发现再多解释都是多余,这些都不是梁王谋反的理由。 梁王亦觉得这是借口,“你撒谎,说到底还是你虚伪。 你口口声声对太子好,结果还不是逼得太子弑君,又捏住这个把柄,让他不敢回京,多年来只能远遁他乡。” 众人震惊! 太子弑君? 可还不等众人多想,便听得谢霆舟淡淡道,“这件事不是你和康乐,还有大长公主所为吗?” 伴随他话落,雷策便压着康乐,温城等人上前。 谢霆舟继续道,“当年康乐让人扮作本宫,意图射杀父皇,大长公主黄雀在后,趁机想取本宫性命。 本宫心口中箭,养伤期间你们三人从未停止刺杀本宫。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谋逆造反又何须找理由?” 他隐去了皇后射箭和自己逃亡一事。 梁王的确追杀过太子,但秋猎之事他没参与,是和康乐合谋后,才知道了当年所有真相,事情并非太子所言。 他正欲揭发时,就见有人捧着龙袍上前,“陛下,这是在梁王府中发现的。” 私制龙袍乃谋逆大罪,虽然梁王已经做过谋逆之事,但他并没做什么龙袍,大呼冤枉。 可他连起兵都做了,此时再喊冤,无人信他。 谢霆舟又指着康乐,“康乐已被贬为庶人,却私下豢养死士,与梁王里应外合,围困忠勇侯,阻止他及时救驾,其心可诛。” 康乐被拔了舌,辨无可辨,只拼命摇头。 但她说不了,温城和当年冒充太子的死士能说。 两人落入谢霆舟手中,吃了许多苦头,谢霆舟还用康乐的一双儿女威胁温城。 温城自知造反失败,他和康乐已无活路,只求两个孩子能活命,便将当年他们的确受康乐指使,想一石二鸟谋害皇帝和太子的事交代了。 忠勇侯亦道,“陛下,臣回京后,才知道原本崔家是想让臣的未婚妻替嫁到蔺王府。 幸得臣未婚妻机警,才得以逃脱,否则,臣妻被夺,臣定会回京讨要说法。 臣觉可疑,便查了查,才知此事亦是康乐引臣离开皇庄的阴谋。 见臣妻逃脱,担心臣不上当,康乐便将崔家老夫人一并送到了蔺老王爷床上,以致崔家老夫人被蔺王爷折磨而死。 崔家借此由头寻臣妻麻烦,逼得臣不得不回京护妻,康乐用心歹毒,臣请陛下严惩。” 康乐,“……” 胡说八道。 分明就是他们早已看穿她的安排,将计就计,如今却全部推到她身上。 无耻,太无耻了。 但成王败寇,她从造反失败那一刻,便已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无人会深究此事细节。 皇帝震怒,“史官,康乐罪行罄竹难书,务必牢记史册,以警醒后人。” 康乐本就失血过多的脸上,彻底灰白。 她不想成为史书上的臭狗屎,可她无力回天,最后昏迷过去。 造反是事实,其余无需过多证据,皇帝盖棺定论,判处梁王,康乐等人死刑,三日后腰斩。 其他一应参与人员,皆根据罪行轻重判处。 而借此机会,太子秋猎弑君一事,彻底翻篇,再不能成为重伤太子的把柄。 出了这种事,皇帝再无心避暑,祭祀的事也只能暂且作罢,当即回京。 梁王等人被下了大狱。 深夜,梁王拼命吹秘哨,他想要召唤黑衣人救他。 可往日随时出来的人,再没出现,梁王脸色惨白,“你出来,出来,否则我便将替你去将军府的事,传出去。” 无人应他。 他颓丧地跌坐在地上。 叶晚棠被皇帝取消与太子的婚约后,那人突然找上他,让他带着狐狸面具下密道去将军府与叶晚棠幽会。 他的纨绔好色并非全是装的,对方给他好处,又能白睡将军府嫡女,他干嘛不做。 那人说他是西月国人,先前心悦叶晚棠,便易容成他的身份与叶晚棠私下接触,为弥补他,他可助他夺下皇位,他隐隐觉得那人没有说实话。 可他的确不知他真实身份,眼下,他若以对方身份要挟,与别国勾结的罪名,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你骗我,为何不来救我……” 梁王喃喃,他知道那人不会出现了,“你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相国府,萧氏一回去,谢瑾瑶便到了她跟前,“梁王怎么会造反?” 前世根本没有这一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第238章 让她信服 萧氏在皇庄受了惊,也受了气。 她这一辈子,从世家闺阁嫁入相府后宅,几乎都处于平顺的环境中。 虽也见过死人,可哪里见过起兵造反,尤其当她发现自己中了药,身上无力后,心里就怕得要死,躲在了相国身后。 可沈氏却拿到了解药,偷偷分给大家,也没落下她和承海夫妻。 两方打起来时,沈氏还不顾危险,冲到了前头与叛军打了起来。 更是在叛军欲抓相爷时,护在相爷面前。 两厢对比之下,同为相爷的妻子,她便显得无能逊色多了。 这是她生气的点。 和沈氏斗了半辈子,她自觉处处胜她一头,可最后却需要靠她施舍解药。 梁王被抓后,她心里一直憋着气,没想刚回到相府,谢瑾瑶就吵着要见她。 萧氏能有什么好脸色。 “谢姑娘,你如今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私生女,而我是相国夫人,想要悄无声息解决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她最厌烦被人拿住把柄,偏这个谢瑾瑶竟敢威胁她。 之所以退一步让人带她来相府,是她实在好奇,谢瑾瑶是如何知道沈氏女儿的事的。 要知道,这件事连相国都没察觉,事发时,谢瑾瑶可还没出生。 谢瑾瑶似乎并不生气萧氏态度,只低声同她说了两句话。 萧氏眸色微睁,“你说的是真的?” 谢瑾瑶笑了笑,“夫人派人去看看便知。”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相国夫人高看一眼,是很难的。 除非她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而她告诉萧氏的,便是萧氏娘家即将要发生的事。 只要她预测得准,萧氏才会信服她,从而留下她。 萧氏将信将疑,却还是派人去了。 谢瑾瑶寻了个位置,安静坐下。 半个时辰后,派去的人回来,“夫人,小的刚到萧府没多久,莲姨娘便没了。” 萧氏手中帕子一紧,“怎么没的?” 下人道,“小的听老夫人院中的下人说,是被尿憋没的。” 萧氏震惊地看着谢瑾瑶,“你怎么会知道此事?你派人盯着萧府?” 谢瑾瑶笑着摇了摇头,故作高深道,“夫人也知我如今的身份,哪里还有人手可派。 夫人无需知道我如何会知晓,夫人只需知道我能帮夫人对付沈氏,亦能助承海大人平步青云。” 萧氏觉得她这话说得十分嚣张,她儿子可是相国府公子,谢瑾瑶一个连安身之所都没有的人,如何能帮他? 可想到刚刚的事,萧氏又做不到完全不信。 莲姨娘是父亲最宠爱的姨娘,虽只是个妾室,却仗着父亲处处维护,如今花甲之年,在萧府依旧活得比主母还滋润。 可刚刚谢瑾瑶却告诉她,莲姨娘今日会病死,还是女科方面的病症。 她是萧氏嫡女,自是不满一个妾室爬上她母亲的头,因而打小就厌恶莲姨娘,巴不得她早些死。 可她去皇庄前,还回过娘家,不曾听闻莲姨娘生病。 但下人来禀,莲姨娘真的死了。 她倒不怀疑是谢瑾瑶动的手脚,且不说莲姨娘在萧家的地位,谢瑾瑶如今也没那个本事。 那就是谢瑾瑶当真有些异常能耐,若是这样的话,她会知道沈氏女儿的事,就说的过去了。 “这两桩事都算不得什么,或许你从别的途径得知,你可还有别的证明?” 萧氏还是做不到全然信任谢瑾瑶。 谢瑾瑶勾了勾唇,淡笑道,“夫人可知相国还有一义子?” “你?” 萧氏眸色一惊。 相国有义子的事,还是她无意中听到,但相国警告她不准告知任何人。 因那人身份特殊。 这件事连承海都不知道。 谢瑾瑶却知道…… 萧氏重新估量谢瑾瑶的本事时,却听得她又道,“相国定告诉夫人,他培养那义子是为了承海大人。 可瑾瑶却不得不提醒夫人一句,那义子是相国为李承河准备的。 夫人不信瑾瑶,说明是瑾瑶与夫人的缘分不够,瑾瑶不勉强,这天下自有愿意收留瑾瑶之人。” 顿了顿,她又道,“哦,对了,看在夫人接瑾瑶来京的份上,瑾瑶提醒夫人一句,莫要因莲姨娘死了,就跑去她女儿面前耀武耀威,夫人若真这样做了,定得不着好。” 说罢,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萧氏叫住了她,“你说那义子是相国给李承河的?” 相国分明说是为承海铺路,难道他骗她? 谢霆舟勾了勾唇,她就知道自己说的那些,定会让萧氏留住她。 但却没有顿足,“夫人不信,可往后看。” 只不过真到那时候,就晚了。 世人都说相国偏爱小儿子,可前世记忆里,最终得相国扶持的却是大儿子。 那她为何还要接近萧氏,因为萧氏只是她接近相国的跳板而已。 是的,她真正要接近的是相国。 而她之所以知道莲姨娘的事,是因为记忆里她嫁去的就是萧家,自然清楚萧氏与莲姨母母女不和。 更是想起,萧氏在莲姨娘死后第一时间跑去找她女儿麻烦,反被莲姨娘女儿算计。 她一个外人能说中这些,足够萧氏震撼。 她要的从来不是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的被收留,她要的是萧氏将她奉若座上宾。 如此,她才能利用萧氏达到自己的目的。 萧氏见她还要往外走,急了,忙亲自拉住她,“你这孩子,从前怎么不知你性子这般急。” 她拉着谢瑾瑶回到屋里,“你既来了府上,便安心在我院中住下,对外便说是我表妹家的孩子,往后对外你便唤我一句姨母,如何?” 相国府的表姑娘! 可以! 谢瑾瑶这才又重新坐下。 萧氏暗暗松了口气。 莲姨娘的女儿,她的庶妹因着莲姨娘受宠,也处处压她这个嫡姐一头。 得知莲姨娘去世,萧氏第一反应的确是找庶妹晦气,这是刚刚才起的心思,谢瑾瑶又知道了。 她不得不信服谢瑾瑶,加之还有沈氏女儿那件事的把柄,她都得将谢瑾瑶拢在身边。 否则,谢瑾瑶若是投奔沈氏,帮着沈氏对付她,那她岂不完蛋。 “瑾瑶啊,你告诉姨母,你怎知那义子是相国为李承河准备的?” 萧氏最在意的还是儿子的前程。 谢瑾瑶却笑道,“有些事姨母不必过多探究,姨母只需知道,我如今依仗你存活,自会事事帮你,姨母好,我才好。 自然承海表哥也得好,定远王十岁的小孙子偷溜来京,在路上与仆从走散,约莫这几日会在城外被人贩子当做女娃卖进青楼,表哥这几日不若多去城门走走。” 定远王是大渊唯一的异性王,世代镇守大渊与西月国的边境,手握重兵,在皇帝跟前很得脸,膝下儿孙因各种原因去世,如今整个定远王府就剩他们祖孙两人。 定远王将小孙子当眼珠子般护着,若李承海能救下他孙儿,自然就能得定远王这个恩情。 萧氏意动,正欲开口让人叫李承海过来,便听得谢瑾瑶道,“姨母先同我说说,梁王造反一事吧。” 第239章 我还想做他的母亲 定远王府子孙凋零,只剩一个小孙子后,定远王便听信术士之言,将小孙子当做闺阁千金养。 但为了小孙子将来的颜面,这件事定远王并未公开,只有一些身居高位者才知晓,而萧氏亦是从李相国处得知。 听谢瑾瑶又说出定远王孙子的事,萧氏是当真打心底想要笼络住她,好让她为己用。 因而梁王造反的事,她便也没任何隐瞒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谢瑾瑶。 谢瑾瑶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便回了房间。 屋里没有外人时,她再无在萧氏面前的镇定。 事情与她的记忆发生了很大变化。 前世,她死时梁王都是个浪荡纨绔,压根就跟造反沾不上边。 倒是康乐和大长公主有野心,只不过她们造反未成,就被归京的太子揭露了。 听萧氏的意思,皇帝应是早已料到梁王他们的阴谋,将计就计将他们全部拿下。 可前世皇帝可没这么聪明,那么这一切还是和太子有关。 而让太子提前回京的是叶桢。 是叶桢改变了这一切。 原本她只需提前接近将来继位的宗室子,便能在他继位后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因为叶桢,一切都乱了,太子如今回到东宫,那宗室子未必还有机会。 “贱人,坏我好事。” 谢瑾瑶低声咒骂,“是不是你死了,一切又都会回到正轨?” 但想到前世太子为叶桢报仇,嗜杀成魔的样子,谢瑾瑶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行,她不能直接对上叶桢,否则太子那疯子不会放过她。 好在她比叶桢知道得多,好在,如今叶桢在明,她在暗。 总有借刀杀人的法子。 谢瑾瑶垂眸陷入沉思。 叶桢不知谢瑾瑶又生坏心,她此时正面对崔易欢而坐。 她刚回到侯府,崔易欢便来了。 “叶桢,这是真的吗?” 崔易欢红肿着一双眼,神情悲戚地望着叶桢。 她想看看棺椁里的儿子,可忠勇侯以世子无全尸为由,早早钉了棺盖。 一个妾室,哪怕是未来侯夫人,亦没有理由强行开棺。 可不亲眼看到,她始终难相信她的儿子没了。 他那样优秀,怎么就会没了呢,他还没娶妻,怎么就能没了呢。 早知道他会出事,她就不该留在京城,她该跟着一起去的。 崔易欢懊悔的脏腑绞痛。 叶桢点头,“您节哀!” 崔易欢的眼泪顿时似泄了洪般,她嘴唇颤抖,“我很后悔。” 她拉住叶桢的手,“我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明确告诉他,我就是他的母亲。 他那样聪明,其实他猜到了对不对,可我却没与他相认,我太自私了,太怯弱了。” “您别这样,世子知道会伤心的。” 叶桢抱住她。 回来的路上,她便在想,要不要告知崔易欢实情,可她还不曾做过母亲,不确定母亲为了孩子会做到什么地步。 万一崔易欢怨怪太子和忠勇侯,将侯府私藏太子的事捅了出来,就算皇帝有心包庇,朝堂上那些文臣武将会不会趁机拉侯府下水? 那帝后先前说太子养病的谎言,也会被拆穿。 还有侯爷想和崔易欢再续前缘,若她告知真相,崔易欢是否还愿意嫁给侯爷? 叶桢想,这件事就算要说,也该由侯爷来说。 因而她最终只道,“对不起。” 崔易欢很敏锐地察觉了什么,“叶桢,你为何要同我说对不起? 还有,为何不见你悲伤,叶桢,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崔易欢推开叶桢,仔细打量她。 叶桢虽一身素白回京,脸上亦低沉,可她并无失去心上人的痛苦。 “他还活着?叶桢,他还活着是不是?” 叶桢被她摇晃着胳膊,眼泪也簌簌落了下来,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忠勇侯走了进来。 他弯腰一把将人抱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叶桢远远跟着,站在了忠勇侯的书房外。 片刻后,房里传来崔易欢的嘶吼,“我不信,你在撒谎,谢邦你个骗子。” 听不清忠勇侯说了什么,但叶桢知道,他定是告知了谢世子多年前就去世的真相。 且他叫破了崔易欢的真实身份。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打砸声,接着是崔易欢的呜咽。 叶桢眼底突然也酸涩起来,她与世子素不相识,却在崔易欢的哭声中,感知到谢世子牺牲的悲壮。 和一个母亲的绝望。 泪水落了满脸时,房门打开,崔易欢踉踉跄跄出来,她一把抓住叶桢。 “我不信他,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忠勇侯跟出来,“此事与她无关,都是我没护好孩子。” “父亲。” 叶桢扶住崔易欢,同忠勇侯道,“我想同崔姨娘说会儿话。” 忠勇侯眸色担忧,最终点了点头。 崔易欢跟着叶桢回到梦华轩,饮月挽星等人守在门外。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是我死后,太子背着我的棺椁四处求神拜佛……” 叶桢递给崔易欢一盏茶,将前世谢霆舟复活她的事,告知了崔易欢。 “在决定炸死脱身这个计划时,我们曾想过,平定内乱,我们可离京时,便去大魏寻我梦里的那个女子。 我们愿用此生功德,换世子再做你的孩子,这是我们的愿望,不知是否能成,但我们都如此盼着。” 叶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父亲将真相告知你,可见他信任你。 但我还是想请您保密此事,听太子说,世子死前放不下侯爷,若他泉下知你得以重生,定也希望你余生好好活着。” 侯府若落罪,崔易欢作为侯府一员,亦难逃罪责,反倒是叶桢有帝后的三次承诺,不会被牵连。 崔易欢双手捧着水杯,颤抖着放到唇边。 良久,才道,“你知道的,我进府的目的是为了我的儿子,可眼下你们却告诉我,我的儿子早就没了……” 她艰难喝下一口,“你担忧的没错,在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我的确想闹得人尽皆知,你们都瞒着我……” 她看向叶桢,“可仔细想来,我自己尚且瞒着自己身世,又有什么资格怪你们。 那时,我是崔家大姑娘,我们甚至都不熟络……” 崔易欢忽然丢了水中茶盏,将头埋进膝盖,“此刻,我恨自己不够胡搅蛮缠,不能同你们闹……” 叶桢静静听着,崔易欢哭了许久,终于抬头,“能让我再见见他吗? 这世间,或许最了解我儿的就是他了,是不是?” 叶桢点了点头,明白她口中的他是太子。 当夜,崔易欢在侯府再次见到谢霆舟,两人在忠勇侯的书房说了许久的话。 谢霆舟回宫后,崔易欢开始收拾包裹,忠勇侯心头发急,担心她要离开侯府,离开他。 却听得她说,“谢邦,能带我去接儿子回家吗? 听说在外咽气的游魂,无法轮回,除非带回他的尸骸。” 我还想再做他的母亲。 忠勇侯以近期无吉日为由,将棺椁送往城外寺庙停灵等待。 他中年丧子,悲痛难当,想替儿回一趟边境,看望昔日同袍,带一捧边境的土回来随世子一道下葬。 出发这日,叶桢出城相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在城门矗立许久。 直到,骂人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 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被一壮硕的妇人抱住往马车上拖,女孩拼命挣扎,“你个老货,放开你爷爷……” 第240章 如何证明她是你们的女儿 壮硕妇人被女孩闹得一个踉跄,旁边一男子忙上前帮忙钳住女孩。 妇人抽出手,一巴掌打在女孩脸上,“小贱蹄子,我和你爹辛辛苦苦将你养大,结果你小小年纪就和人私奔。 你奶被你气得就剩一口气了,你还不跟我们回家见你奶最后一面。” 赫连卿死气了。 什么和人私奔,什么气病奶奶,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两人。 他好不容易瞒着祖父跑来京城,眼见着就能进城了,就被这妇人突然抱住。 也不知这妇人手帕上沾了什么,只捂了下他的嘴,他就失了力道。 到此刻他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遇上祖父口中的人贩子了。 “放开我,放开我,小爷不认识你们,你们根本就是人贩子,敢绑小爷,小爷要你们好看!” 男人脸上满是失望,也骂道,“那男人就那么好,让你连家人都不要,我看你娘说得对,你就是欠打。” 妇人忙接话,“都是你和婆母平时惯的,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给她,养得她不知天高地厚,没有一点孝道。 为了个男人如今什么话都编排得出,竟还说自己爹娘是人贩子,不孝的东西,也不怕雷劈死你。” “雷要劈也是先劈你们,凭你们也想做小爷的爹娘。” 赫连卿继续喊着,但他从没遇过这样的场面,能回怼的话就那些。 而眼下又是清晨,城门刚开时,大多是乡下提着农产进城卖的穷苦百姓,见三人衣着比他们好,又是爹娘老子管女儿的事,无人上前。 赫连卿觉得京城的百姓真没人情味啊,这跟他祖父说的一点都不像啊。 但眼下也顾不得骂自家老头了,只得拼命叫喊,“救命啊,来人啊,人贩子要卖人了,我真不是他们家女儿啊,救命啊~” 他又骂困住他的两人,“小爷警告你们,最好放开小爷,小爷不是你们卖的了的。” 啪! 男人也一巴掌甩在赫连卿脸上,“混账东西,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瞧着娇娇弱弱的女娃,怎么性子这么烈,还张嘴闭嘴就是小爷。 男人不想引来更多关注,想一巴掌打晕赫连卿,因而用了十足力道。 赫连卿被打得眼前发懵,好在终于有个守城士兵走了过来。 士兵蹙眉,“究竟怎么回事,她说她不是你们的女儿?” 两人一点不胆怯,妇人道,“军爷,孩子被我们养废了,和个秀才私奔了。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她,让她和那秀分开了,她现在记恨我们,连爹娘都不认了。 但天地良心,她真是我们的女儿,否则我们也不敢这样光天化日抓她回家。” 士兵将信将疑。 赫连卿终于看到一丝逃跑的希望,忙对士兵道,“别听她胡说,我压根不是女孩,我是男的,地地道道纯爷们。” “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男人突然发怒,“先是不认我们,又说我们是人贩子,现在竟说自己不是女的。 我自己的种,我能不知道是男是女,你是不是还要当众脱衣服?你是要把我们老张家的脸丢尽,才肯罢休是不是?” 赫连卿,“……” 他真的可以脱衣服啊。 但是妇人没给他机会,妇人抱住他,捧着他的脸,手上帕子又挨近了赫连卿的鼻子。 语重心长,“囡囡啊,你爹往日最疼你,连你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一下,你这次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了。 你不能仗着家里疼爱,就这样胡来啊,那秀才穷得叮当响,就是看中家里钱财才骗你这单纯的孩子。 如今爹娘给了他银钱,你看他出来瞧过你一眼没? 你才十二岁,还未及笄啊,乖囡囡,别闹了,跟爹娘回家,等你长成,爹娘让你自己挑个喜欢的夫婿,好不好?” 赫连卿那种无力感越来越强烈。 男人也适时拿出户籍文书,递给士兵,“这是我和婆娘的户籍,孩子是偷跑出来的,身上没带,但她真是我们的孩子。” 士兵仔细看了看赫连卿,唇红齿白,鹅蛋脸,美人尖。 虽与两人没相似之处,但的的确确是女孩子的相貌。 那这孩子的话就不可信,再看妇人和男人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被孩子气到不行的模样,便将户籍还给男人。 “既是你们女儿,就好好同她讲道理,莫要再打了,回去吧。” 赫连卿正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听到这话,眼前一黑,险些就晕过去了。 他怎么就是他们的女儿了啊。 这士兵眼睛是摆设啊,他和他们有一点相似之地吗? 就凭这两货能生出倾国倾城,玉树临风的他? 还有他爹可是保家卫国战死沙城的英雄,他娘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这两货是啥? 叶桢便是此时开的口,“慢着,你们有何证据证明她是你们的女儿?” 她在旁瞧了一会儿,心里已然有了判断,“这孩子容貌与你们无一处相似,她身上穿的乃是上等云锦,而你们穿的只是寻常绸缎。” 再看三人气度,也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妇人忙道,“做父母的不就是这样,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什么好的都留给孩子。 至于容貌,她随了她奶,她奶当年可是我们那里十里八乡头一号美人。” 这理由倒说得过去,有些因士兵上前,而停下来看热闹的人,纷纷点头。 “可不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叶桢笑,“她身上的云锦叫妆花,是云锦中最华丽的类别,乃云州进献的贡品。 陛下每年会将贡品论功行赏下去,敢问你这妆花是如何得来?” 侯府库房就有一批妆花缎子,是忠勇侯和谢霆舟凯旋回京后,陛下赏赐的。 忠勇侯给了叶桢,叶桢喜素衣,缎子便一直没动,前些时日才让人分别给殷九娘和崔易欢做了衣裳。 崔易欢去感谢她,就同她说起这缎子的事,叶桢刚看那孩子身上衣着,便知两人绝非孩子父母。 再想到前世被关时,曾听婆子们闲聊,说是定远王自小做女娃打扮的孙子,来京时被人卖进青楼糟蹋至残,让定远王对朝廷生出不满。 叶桢不知道那事发生的时间,但看孩子身上的妆花云锦,以及他所言,只怕眼前人,就是定远王的孙子。 定远王府是防御西月国进犯大渊的重要防线,这个孩子她必须救。 妇人一听,心就有些慌了,她原本穷苦出身,这些年偷卖些孩子妇人,才置了些家产,穿上了绸缎,哪懂什么云锦妆花的。 她也是看那孩子容貌绝色,一身富贵,又是独自一人,才想着卖去窑子里赚一笔。 谁想平日见效的迷药,在那孩子身上就不太灵了,让她闹到现在。 如今还引了多事的人来,但敢做这种事的就没胆小的。 妇人佯装怒道,“什么贡品,这都是我婆母花重金给这丫头淘来的,就做了这么一身衣裳。 我看你就是那秀才的姘头,收了我们的钱,又想带走我闺女,好再收一笔是不是?” 士兵认识叶桢,朝妇人喝道,“大胆,这是忠勇侯府的昭宁郡主。” 第241章 做爷的女人,爷跟你住 妇人一听叶桢是什么郡主,吓得就往后退,“我不知道,我以为是那秀才派来的。 这孩子这样不听话,既然她不肯走,那我就当没生过她。” 说罢,她就放开赫连卿,拔腿就跑。 赫连卿腿都是软的,没了支撑,人立即往地上倒去,被叶桢一把捞起。 只另一只手被刚赶来的李承海拉住。 李承海,“郡主还是这般喜欢多管闲事。” 娘跟他说了定远王孙子的事后,他虽不太信,但还是让人盯在了城门。 下人发现赫连卿,便回去报信了,只是没想到会让叶桢抢了先。 定远王府的恩情,他自不能让。 “这孩子尚且年幼,不知事,人家父母教训孩天经地义,郡主何必插手人家家事,做这恶人。” 他始终没放赫连卿的手,打算先摆脱叶桢,再将人贩子交给赫连卿处置,而后一番好生招待,赫连卿自会对他感恩戴德,哪里还会记得叶桢。 叶桢蹙了蹙眉。 李承海可不是会烂好心的人,他这样做,让叶桢越发笃定这个孩子的身份。 因为有前世记忆的谢瑾瑶如今正投靠萧氏,自要向萧氏证明自己的能力。 她眼下的能力,就是她前世的记忆了,想来是她让李承海来城门的。 否则这个时间点,李承海该在上朝才是。 注定是仇人,叶桢做什么要成全李承海。 叶桢不着痕迹往赫连卿嘴里塞了一粒药。 “李大人和这孩子有仇?还是这两人贩子本就是李大人的人? 不会是李大人看上这孩子,才故意让两人贩子拐卖他,再以施恩者的身份搭救孩子吧?” 李承海眼底愠怒,“昭宁郡主,休要胡言,本官只是担心郡主打着行侠仗义之名,以权压人,毕竟这样的事,侯府从前不是没做过。” 侯府的确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是谢瑾瑶。 叶桢眯了眯眸,“李大人,真正忠勇侯府的人从来都只行善。 倒是李大人实在古怪,这孩子身穿贡品妆花云锦,这两人口口声声说孩子是他们,可这天底下又有哪对父母会将女儿私奔之事,叫嚣的人尽皆知。 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该连这点判别能力都没有,除非你有意包庇那两人。” 叶桢笑了笑,“但既然本郡主遇上,就不能让李大人得逞,挽星,饮月,将他们送官。” 李承海怎可能没有辨别能力,他只是想先打发叶桢,若报官,他还怎么得赫连卿的恩情。 “这都是郡主一家之言……” “那便让孩子自己说。” 叶桢打断了他,放开赫连卿。 赫连卿被叶桢塞了药后,人便渐渐清醒,力气也慢慢恢复。 他一把推开李承海,怒目圆睁,“你是谁?作何要害小爷?小爷和你有仇吗?” 刚刚这人帮人贩子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眼瞎吗?就他们能生出小爷?” 他很在意自己的父母,这对狗东西扮作他的父母,远比绑了他,更叫他生气。 李承海也气死了,施恩不成反被怨,正欲解释,赫连卿看都不看他一眼,冲到那胖妇人面前,一脚朝她肚子踢去。 对挽星吩咐,“掌嘴,敢绑小爷,打落她所有牙齿,让她咽下去,再送官。” 他抬起下巴,吩咐着。 又看向饮月,指着那男子,“你负责他。” 挽星饮月不约而同看向叶桢,赫连卿亦看向叶桢。 见叶桢点头,他冷哼,“女人,算你识趣,小爷不会亏待你。” 说罢,他弯腰拿起妇人手中的帕子,走到李承海面前,啪叽将那帕子捂在了李承海脸上。 没一会儿,李承海就眼皮发沉,倒下去前,他听得赫连卿轻蔑道,“蠢货才信他们是小爷的爹娘。” 萧氏得知李承海昏迷,被人抬回府后,忙去看他。 她到时,李承海已在府医的救治下醒来。 “承儿,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发现那孩子了吗?怎的没带人回来?” 反倒是自己昏迷了。 李承海气得不想说话。 萧氏只得问他身边随从,随从小心翼翼看了眼李承海,见他不反对,便将事情都说了。 “怎么又是叶桢?” 萧氏神色不愉。 他们好不容易掌握的先机,怎叫叶桢抢了去,还被她挑拨承海与赫连卿的关系。 李承海此时才开口,“母亲,我要杀了她。” 上次叶桢告状,害他第一次被父亲打骂,他就想杀了叶桢。 萧氏也想。 原因无他,梁王造反那日,是叶桢给了沈氏解药,让沈氏在相爷面前出尽风头。 任何帮沈氏对付她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因而她去找了谢瑾瑶。 这一次,她态度和蔼多了。 “瑾瑶……” 话未开口,就被谢瑾瑶打断,“姨母,我叫明月。” 谢瑾瑶死在了女奴所,她往后是相国府的表小姐明月。 前途光明的明月! 萧氏想到她的预判能力,暗暗吸了口气,“瞧姨母这脑子,还是你细心,明月啊,定远王的孙子的确出现了,不过被那叶桢给搅黄了,还害的你表哥被那孩子迷晕。 你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你表哥立功?” 谢瑾瑶既说了赫连卿的事,自然会关注,只是她也没想到,李承海这样废物。 “姨母,机会,向来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她都听说了,下人来通禀后,李承海觉得天色太早,磨磨蹭蹭许久才出门。 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但眼下还需要这对母子,她面上不显,“姨母,偷窥天机,会减福寿,招灾惹祸,定远王府的事本是我送给姨母和表哥的大礼。” 她叹了口气。 将此事说成天大的恩情。 萧氏如今是彻底信了她,“明月啊,你刚回京城,稍后姨母陪你出去逛逛如何?” 谢瑾瑶是何德行,她大约也是知道些的,眼下投奔她,不就是想靠她托举,重新成为京城贵女。 只要她能帮自己,她也不是小气的人。 于是,没一会儿,带着面纱的谢瑾瑶便跟着萧氏出了门。 先是珠宝首饰,再是绫罗绸缎,萧氏没有吝啬,只要儿子前程好,这些都是还能再回来的。 沈氏得知这个消息后,问孙女李岁欢,“想不想去找郡主玩?” 李岁欢毫不迟疑点头,“想。” 皇庄上,叶桢带着穗穗他们抵御叛军的举动,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烙印。 她更崇拜叶桢了,自然想与她亲近。 沈氏见孙女眼眸都亮了,笑着摸了摸孙女的头,“那我们现在就去。” 而忠勇侯府。 赫连卿昂头站在叶桢面前,“爷不住前院,爷要和你住。” 叶桢笑,“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子就该住前院。” “爷娶你,你做爷的女人,爷就能跟你住了!” 赫连卿很坚定。 京城太危险,一点没有他们边城安全,他不想一个人住。 万一再被人偷了怎么办? 而且,这个女人很能给他好感,他想粘着她。 叶桢养了那么多孩子,看赫连卿就跟和阿牛他们没区别,笑道,“你才几岁就想娶妻的事了?” 赫连卿便觉得叶桢这是嫌他矮,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仆从不在,屋里的下人也全是女的,他决定了要去叶桢,那就不能让别的女人近身。 祖父说过的,赫连家的男人,一旦选定了妻子,就得为妻子守身如玉。 于是,自己搬了把凳子放在叶桢面前,而后站到了凳子上,终于比叶桢高了,说话底气也足了。 “你刚抱了爷,爷的清白被你夺去了,你得对爷负责,以后你就是爷的女人。” 他叉了叉腰,“爷打听过了,你那公爹想给你找夫婿,但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爷觉着整个大渊就没有比爷更适合你的。 所以,今晚开始爷得跟你住,爷回家时,会带着你一起走,你放心,往后跟着爷吃香喝辣,爷的家业全给你,比你在这京城侯府呆着强多了。” 好不容易得空偷溜出宫见心上人的谢霆舟,“……” 我才离开侯府几天,就有人跟我抢女人了? 第242章 梁王不是真正的面具人 赫连卿的话,叶桢当是童趣。 但她也不可能让赫连卿住在她的院子,男女七岁不同席,从来不是笑话,赫连卿虽才十岁,但在许多高门大户,男孩十二三岁便会安排通房。 叶桢是寡居出身,侯爷这个男主人又不在,她不想平添麻烦。 赫连卿的身份注定倍受瞩目。 因而她道,“要么我送你去官府,请官府安置你,要么你住前院,但我可让我弟弟回家与你作伴。” 这孩子虽承认自己是男孩,却还不曾透露身份,叶桢也没刻意点破。 赫连卿见她不似开玩笑,只得勉强同意住前院。 “哼,爷不为难自己女人,但你记得你是爷的女人。” 叶桢便让扶光跟着他,暂时负责他的安全。 赫连卿不情不愿跟着扶光去前院,行至门口时,还不忘提醒叶桢,“爷说话算数,你说话也得算数,尽快将爷的小舅子送来。” 这个女人眼底慈爱,长得又好看,像极了祖父口中的阿娘。 他若娶一个像阿娘一样的女子回去,祖父定然高兴,可这女人似乎并不当真,那就先把小舅子笼络住。 赫连卿一身绸缎锦裙,梳着双丫髻,双手背在身后,思量如何拐带叶桢跟他回边城,给他做媳妇。 那模样逗笑了叶桢。 他一走,谢霆舟就出现在叶桢房中,“他是谁?” 叶桢在城门救下一个姑娘的事,他听说了,估计就是刚刚那个,但刚听言语对方是男孩。 嗯,还是个要和他抢妻子的小情敌。 “若我猜得没错,他应是边城定远王的小孙子……” 叶桢和谢霆舟相对而坐,将前世听闻以及刚刚城门之事告知了他。 谢霆舟闻言凝重了眉眼,“李承海此人无利不起早,你猜得应当没错。 定远王府就剩这一根独苗,听闻定远王将他当眼珠子护着,若这孩子真是赫连卿,桢桢,你得报备陛下。” 叶桢亦有此意,不过她原本想着让谢霆舟告知皇帝,但谢霆舟显然又有想让她立功的心思。 便道,“那行,稍后我问明他身份,明日便带他入宫。” 定远王府的宝贝疙瘩,必须过陛下的明路,否则若有闪失,忠勇侯府可承担不起这个罪责。 “人贩子已被送去京兆府,你让人将事情闹大些。” 叶桢同谢霆舟道,“谢瑾瑶有前世记忆,在得知叶晚棠出事后,她撇开梁王等人,选择了入相府。 说明前世,梁王,康乐等人都不成气候,而相府才是能与你抗衡的。” 但相国这些年表现得无比忠君,连相府内斗都对外瞒得死死的。 叶桢想到了深潭,表面瞧着风平浪静无甚危害,内里或藏深渊。 只有搅动搅动才能试探其中深浅和玄机。 李相国便是那口深潭。 谢霆舟今日来,也是想同叶桢说此事,点头道,“好,就让赫连卿恨上李承海。” 赫连卿恨上李承海,定远王府就与相国府好不起来。 这也算是变相阻止了文臣武将勾结。 “还有一桩事,帝后排查了宫廷暗卫,梁王不曾插手其中。” 其实在皇庄,宫廷暗卫中无人对帝后下手,谢霆舟便有了想法。 若宫廷暗卫里有梁王的人,在他山穷水尽时,必定会让那人出手。 结果没有。 他握住叶桢的手,“梁王应该不是真正的面具人。” 那么就是真正的面具人,找了梁王做替死鬼。 他还潜伏在暗处。 这也是谢霆舟暂不能公开表露心仪叶桢的原因。 免得叶桢这一世再被面具人盯上。 叶桢格外在意此人,“明日进宫后,我顺道去见见叶晚棠。” 别人不知道,叶晚棠或许知道点什么。 这是个极大的隐患,他们必须尽快将人找出来。 谢霆舟自是认同的,“谢瑾瑶那边我亦会盯着。” 其实将谢瑾瑶抓来严审,或许她会吐露知道的,但也有可能会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说,亦或者误导他们。 光脚不怕穿鞋的,谢瑾瑶干得出来那种事。 谢霆舟最惦记的,还是她那日涂黑的部分,应是和叶桢身世有关。 只要打压的谢瑾瑶无出路,她必定会用尽前世记忆,他们便能根据她的动向得到想要的。 这是比较安全的法子。 叶桢颔首,“我亦会让沈夫人帮忙盯着。” 原本,叶桢不打算告知沈氏谢瑾瑶的事,但事情转机在谢瑾瑶竟是用沈氏女儿的事,威胁萧氏。 如今谢瑾瑶又进了相国府,沈氏要找女儿,叶桢要密切关注谢瑾瑶,倒是能合作。 说曹操,曹操到。 饮月敲门,“小姐,沈夫人带着岁欢小姐来了。” 谢霆舟只得起身,轻轻抱了抱叶桢,“你一人在府中,万事小心,明日我们宫里见。” 他如今便是来侯府,都得偷偷来,两人见面再不及从前方便了。 谢霆舟很舍不得,到底还是又抱了抱才放开,而后从后窗悄悄翻了出去。 叶桢倒是没他那般不舍,只要心在一起,可以不必时时在一起。 从皇庄回来后,她就开始思虑筹建慈善堂,想用来收留无家可归的妇孺,这件事是她先前在做,重生后一直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分走了她不少精力。 放在谢霆舟身上的心思便少了些,见谢霆舟翻窗出去后,还一步三回头的小媳妇样,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霆舟看她没心没肺,有些无奈,又觉得自己或许婚后亦是个粘媳妇,惧内的。 这或许是家学传承。 是的,谢霆舟怀疑自己就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若不是沈氏来了,他本来还要和叶桢说说这件事,一起分析分析。 叶桢不知谢霆舟心思,目送他离开后,去花厅见沈夫人。 路上,饮月道,“小姐,蔡月牙去找赫连卿了。” 蔡月牙跟忠勇侯嘴上强势,说要赖在他,但心里其实没多少底气。 担心哪一日就被忠勇侯送走了,因而总会抢着帮忙做些事。 忠勇侯给她发银钱,她也不要,替她调理身子的大夫告知忠勇侯,让她多活动活动,反而于身体有利。 忠勇侯便同意她在府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每个月给她五两。 不是工钱,而是家里人每个月都有的月例零花,蔡月牙问过叶桢和崔易欢也有,这才欢欢喜喜收下了。 觉得自己这也算是侯府家人了。 侯府世子去世,她很伤心,总觉得那个替她镶金牙的好孩子,不该就那么早早去了。 为此萎靡了好些天,叶桢不能告知她真相,也见不得她颓丧。 便让饮月去告知她,府上来了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小客人,叶桢请她帮忙作陪一二。 蔡月牙闻言,果然精神了许多,当即跟饮月保证,必定让没安全感的孩子,踏实下来。 这个,她有经验。 叶桢颔首,“让扶光留意些,莫要累着她。” 第243章 这妹妹瞧着好生眼熟 主仆俩说着话,就到了花厅。 两方见礼后,沈氏打发孙女去玩,同叶桢道,“萧氏今日带了表小姐出去大采购,她那人眼高于顶,能被她看得上的不多,这个表小姐不简单。” 那日,叶桢突然问她女儿的名字,告诉她女儿可能还活着。 回京时,又告诉她相府可能多个表小姐,请她帮忙留意表小姐的动向。 沈氏还想知道女儿下落,自不敢懈怠叶桢交代的任务。 且隐隐觉得这个表小姐,或许与女儿的事有关。 叶桢想了想,将表姑娘就是谢瑾瑶的事告知了沈氏。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她还活着,且变得神神叨叨。 她便是利用您女儿的事,威胁萧氏进得相府。” 又将谢瑾瑶与萧氏联系的事说了,“我派人查过,京城附近的确有个叫枕月湾的村子。 二十多年前,有户人家给他们的傻儿子买了个童养媳。 童养媳叫玉娘,磕了脑袋,没了记忆,但三个月后又突然失踪了。 结合谢瑾瑶所言,大概就是当年您女儿并非真的遇难,而是被萧氏卖给了傻子。 傻子一家外出走亲戚时,被山匪灭门,先前不告诉你详情,有一方面原因是担心您去枕月湾查探,打草惊蛇。” 萧氏收到谢瑾瑶的威胁,必定会派人留意枕月湾。 若她知道还有人在盯着这事,难保不告诉谢瑾瑶,届时,谢瑾瑶就会知道有人在盯着她。 叶桢再想得到谢瑾瑶的前世记忆,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谢瑾瑶至今不曾派人去过什么地方,我怀疑她只知当年内情,却不知您女儿真正的下落。” 叶桢自认对谢瑾瑶还是有些了解的,玉娘是她拿捏萧氏的重要把柄。 谢瑾瑶若真的知道她在哪里,定会确认一二,就像她担心自己忘却记忆,不惜半夜去找栓子要纸笔记录。 除非她根本不知道玉娘如今何在,她在蒙骗萧氏,亦或者玉娘已不在人世。 若是前者,说明谢瑾瑶并非真正投靠萧氏,而是以她为跳板,她要踩着萧氏结识能压制萧氏的人。 叶桢想到了李相国。 同时她还想到李相国曾替叶晚棠说话,那时她以为李相国是梁王的人,所以才想帮梁王促成叶晚棠和宁王的婚事。 但从梁王造反来看,他与李相国并无合谋。 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谨言慎行,那李相国帮叶晚棠就值得推敲。 沈氏听懂了她的意思,拳头死死攥住,“玉娘出事时,与岁欢一般大小。 那时我替承河物色了一位老师,老师不愿上京,只同意承河去他家中求学。 我不放心儿子一人外出,便想带着玉娘亲自送她哥哥过去。 当时萧氏儿子即将周岁宴,她认定我是故意离府,叫人看笑话,闹到了相爷跟前。 相爷彼时还得依仗萧家,又看重颜面,要求我留下……” 沈氏顿了顿,眼中有泪花闪烁,“玉娘机灵,为了让我送她哥哥离府,故意让自己出了一身疹子。 女儿身子抱恙,我这做母亲的就有了替她外出寻医的借口,只是她就得留在府中。 她是被我从后院的废井中捞出来的,那时已在井里泡了多日,早已辨别不出容貌,身上的衣裙却是我亲手缝制。 认罪的是玉娘身边的嬷嬷,嬷嬷说记恨我将她儿子赶出了府,故而报复玉娘,将她推入井中。 并骗相爷和萧氏,说玉娘不见的那些日子,是偷偷出府寻我。 可我却知真正幕后真凶是萧氏,她记恨玉娘装病,让我离府。 相爷重男轻女,对玉娘无多少感情,反谴责我对下人苛刻,以至于连累自己女儿。 我欲寻萧氏报仇,相爷以我儿性命威胁,不允我伤萧氏母子性命……” 她只能徐徐图之,在相爷抓不到把柄的情况下,断了李承海孕育子嗣的能力,亦给萧氏下了绝育药。 这些年她常愧疚不能真正为女儿报仇,却没想到,原来女儿当年并未死,而是被萧氏卖了。 她自小被卖给李家做童养媳,不顾世人嘲笑学了杀猪供李恒读书,替他生儿育女,替他伺候走公婆,可他却在平步青云后另娶他人。 偏她是童养媳,身后无娘家,长子的命运和前途又握在男人手中,她当真是恨死了童养媳这个身份。 萧氏却又将她的女儿卖做童养媳,杀人诛心,当真歹毒。 叶桢眸色微动,“那相爷会不会知道玉娘的下落?” 她始终觉得,后宅女人能作乱,大多是男人的原因。 就像先前的忠勇侯府,若不是忠勇侯轻信柳氏和舒六娘,哪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 而李相国求权,一开始需要仰仗萧家,未必不会纵容萧氏。 能从一个需要靠妻子杀猪供养的落魄世家子,钻营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恒可不是没脑子的。 未必看不出那嬷嬷是替萧氏办事。 还有,玉娘失踪和傻子一家被灭门,总不能是巧合。 “我怀疑过他有包庇萧氏。” 沈氏脸色发白,“但我没怀疑过他会坑害自己的女儿。” 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纵然不甚喜欢,也不曾苛刻。 只是在女儿死后,没有深究她的死因,所以即便怀疑,她也只怀疑过或许李恒知道女儿是被萧氏所害,但碍于萧家,他选择了包庇萧氏。 人家到底是夫妻,叶桢点到为止,没再提李相国。 而是承诺会竭力替沈氏查玉娘的下落。 沈氏来的时候还想同叶桢套取更多女儿线索,好自己去找。 但眼下她彻底不敢了。 她现在也怕此事李恒有参与,而她母子生活在李恒眼皮子底下,她担心自己举动会被李恒发现,反而坏事。 “郡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记你这个恩情。” 又说了会儿话,她便打算告辞。 没想挽星急急跑来,“小姐,李小姐被那小公子气哭了。” 原来,李岁欢惦记穗穗那晚的英勇表现,便请挽星带她去结识穗穗她们。 谁想路上遇到了在侯府四处闲逛,到处熟悉的赫连卿。 赫连卿看到李岁欢,一双眼珠子就粘在了她脸上,还摸着下巴,十足浪荡模样。 说道,“这个妹妹瞧着好生眼熟,似前世见过般。” 一开始李岁欢还不知他是男子,只是觉得他有些冒昧,福了福身便打算离开。 谁想赫连卿得尺进寸,竟伸手去摸李岁欢的脸。 “别动,让爷好好看看。” 扶光和蔡月牙都知他是男的,自然要阻止,加上赫连卿刚刚那话,李岁欢才知他是男的。 自小学女戒长大的姑娘,被男孩子那般轻浮,可不就哭了。 赫连卿见她哭,也慌了,“你别哭啊,你若觉得爷占你便宜,爷可以认你做妹妹啊,爷摸自己的妹妹总不打紧……” 他这话让李岁欢哭得更凶了,偏他还不肯让李岁欢走,追着问她姓甚名谁。 叶桢到时,他还拦着李岁欢不让姑娘走时,叶桢提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人拎开,“你若要做登徒子,便不必留在我府上。” 赫连卿被李岁欢哭的有些不知所措,又觉被叶桢凶了,叶桢还要赶他走,顿时也红了眼,“爷才不会对一个黄毛丫头做登徒子,爷只是觉得她和阿娘的画像长得有些像。 祖父总担心爷没别的亲人,将来他走了,爷一个人可怜,爷不想祖父死不瞑目,爷就来找阿娘的亲人,所以才问她姓名……” 第244章 我娘也叫玉娘 叶桢和沈氏对视一眼,沈氏忙问赫连卿,“你阿娘叫什么?” 赫连卿不答。 他自小被定远王娇宠长大,有边城小王爷的骄矜,不是谁,他都愿意理的。 叶桢是例外,而李岁欢则是因为容貌。 何况,他还生着气呢。 沈氏见状,忙看向叶桢求救。 孙女岁欢的容貌是与女儿漱玉有些相似的,她刚还在忧愁女儿的下落,就听得赫连卿这样说。 如何不着急。 叶桢弯了弯身,“刚刚是我误会你,我同你道歉,这妹妹姓李名岁欢。 在京城,男孩子是不可以随便碰女孩子的,那会有辱女子清白,岁欢她是被吓到了。” 叶桢知道,类似边城这种边缘化的地方,对男女大防不及京城这边严苛。 赫连卿又是被当女孩养大,想来是没有多少这方面的概念。 果然,赫连卿眼底露出一丝茫然。 管家爷爷的确跟他提过一些男女大防的事,但他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却也没法跟李岁欢道歉,因为他觉得他不是在占便宜。 可将人弄哭了,到底是他不对,故而神情有些别扭。 叶桢趁机问道,“岁欢真和你阿娘长得像吗?” 赫连卿点头,“像。” “哪些部位像?” 沈氏终是没忍住,很是克制的情绪地追问了句。 赫连卿回想阿娘的画像,“眼睛眉毛,还有下巴都挺像的。” 叶桢看向沈氏,见她微微点头,便带着赫连卿和沈氏祖孙回到花厅。 待下人离开后,叶桢又问,“你刚说你来京城是找你阿娘的亲人,你能同我说说嘛?” 赫连卿年纪不大,但因着是王府唯一接班人,心智要比同龄人稍稍成熟些。 “你们是不是认识我阿娘?” 叶桢指了指沈氏,“这位夫人的女儿多年前失踪了,夫人女儿叫玉娘,与岁欢下巴眉眼都有些相似。” 李漱玉被卖去枕月湾后就一直用玉娘这个名字,叶桢便提了这个名字。 没想赫连卿眼眸微亮,“我阿娘也叫玉娘。” 他转头看向沈氏。 难道这就是阿娘的亲人? 不对。 “可我阿娘有自己的亲娘,阿婆的丈夫依靠她娘家医术发家后,便看上别的女子。 阿婆性子烈,与他和离,阿婆有很好的医术,可当年京城不兴女子行医,阿婆便带着阿娘去了边城。” 叶桢听出不对,“你阿婆既是和离,那你这次来京寻亲当不是寻你阿公。” 赫连卿冷哼,“负心薄幸的男人,寻来做什么,爷才不承认他是什么阿公。” 他顿了顿,才道,“爷灌醉过管家爷爷,听他说阿娘其实还有个哥哥在京城。 当年阿婆要和离,那男人只肯让阿婆带走阿娘,否则就不同意和离。 阿婆为了自由,放弃了舅舅,她觉得愧疚,一直不敢回京看舅舅。” 阿婆的儿子就是他的亲舅舅,虽不清楚他会不会认自己,人品如何。 可总要找一找,万一是个好的,自己不就有亲人了。 “你可知你阿婆是哪里人士,那男人又是谁?” 虽失望此玉娘非彼玉娘,但叶桢还是想多问点情况,再查查。 李漱玉的失踪本就蹊跷,没准赫连卿所言本身就有问题呢。 就算他的阿娘真不是沈氏的女儿,也能帮赫连卿找到亲人。 赫连卿,“阿婆生前不喜欢提从前的事,阿娘那时候年纪小,又在去边城的路上生了病,烧没了记忆。 只知道他们是京城人士,阿婆家是祖传的医术,在京城开医馆,那男人姓李。” 叶桢狐疑。 也没有记忆。 “那你阿娘呢?她现在在哪?” 问话的是沈氏。 容貌相似,名字一样,也都没了记忆,沈氏觉得赫连卿的阿娘就是自己的女儿。 赫连卿情绪低落下去,“阿娘死了。” 叶桢猜到赫连卿身份后,便打听了定远王府的情况,她是知道赫连卿父母情况的。 父亲是定远王最小的儿子,战死沙场,母亲生产后没多久抑郁而终。 而定远王其他的儿媳都在丧偶后,都被定远王嫁了出去,所以,赫连卿是由老王爷亲自养大。 叶桢没想到沈氏会这样问,想阻止已来不及,只得摸了摸赫连卿的头,以示安抚。 赫连卿抬眸看她。 刚不是说京城男女授受不亲吗? 算了,自己的女人,摸就摸吧。 沈氏红了眼,她目光移到赫连卿脸上,若这孩子的阿娘就是漱玉,那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啊。 她再次目光恳请叶桢,她想请叶桢帮忙查明此事。 叶桢微微点头,明白她的心思,让扶光带赫连卿回去后,同沈氏说了赫连卿的身份。 沈氏听说是定远王府,对玉娘的身份又不确定了。 “我的玉娘是被人卖掉的,想来之后也没什么好身份。” 而王府娶妻应是要门当户对的。 叶桢摇头,“夫人先别急着下定论,此事我会去查,不过查明之前,还希望夫人莫要露出端倪。” 她直觉这里头有个大阴谋。 沈氏允诺,心藏悲伤地回到了相府。 而相府萧氏院中,萧氏母子则是愤怒。 李承海被大理寺请了去,细问他为何要帮两个人贩子。 “我说了我没有帮他们,可该死的大理寺竟似听不懂般。” 李承海同萧氏抱怨,心头很是烦躁,“都是叶桢那贱人胡言乱语,母亲,得设法除了她。” 虽然他最后同大理寺解释清楚了,可现在外头不是传他偏帮人贩子,就是说他没脑子,识人不清,误将人贩子当好人。 有了这样的名声,他如何升官,如何管底下人。 传到父亲耳中,只怕父亲又会对他不满。 萧氏自然也帮着儿子怨恨叶桢,“承儿莫气,娘自有法子对付叶桢给你出气,你且看着。”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挽回儿子声誉。 因而派人叫了谢瑾瑶过来。 谢瑾瑶也知想要拿捏母子俩,的确需要给他们点好处。 因而绞尽脑汁回忆前世大事,还真叫她想到了一个。 “西区十三街有个制作焰火爆竹的黑作坊,半个月后会爆炸。” 黑作坊建在地底下,那里又是贫民区,人口密集,一旦爆炸,死伤无数。 西城房屋大多简陋破旧,经不起爆炸的威力。 她记得前世就是房屋倒了大片,人也死了许多,给朝廷增加了不少的负担,最后是叶晚棠捐献钱财助百姓重建家园,赢得不少称赞。 “若表哥能及时发现黑作坊,在爆炸前阻止,便能救下无数百姓。” 李承海蹙了蹙眉,“能在京城开黑作坊的,后头都有人,我若举报,难免会得罪人。” 谢瑾瑶只笑不语。 她怎么可能想不到黑作坊背后有人,可她一个后宅妇人,本来就不关注朝堂之事,能想到这个已是不易。 天机她给了,做不做是李承海的事。 萧氏也觉得儿子顾虑没错,问道,“明月啊,你可知黑作坊背后之人是谁?” “姨母,表哥可是相国之子,无论背后之人是谁,他做的都是于朝廷有利之事,那背后之人势力再大,能大过陛下?” 爆炸之事,还是叶晚棠得了赏,她才关注,又怎么可能知道背后之人? 第245章 父代子传香火 想到叶晚棠,她又道,“表哥若担心,可也等爆炸之后,再捐财救助,也能赢得一波美名。” 可美名怎么能和功劳相比。 李承海想起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去查一查黑作坊的事。 他走后,谢瑾瑶同萧氏道,“表哥想要往上走,最好的法子还是博得相爷的心。” 省的他们母子一再让自己想法子。 萧氏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知道相国的义子是给大房准备的后,她便不敢将全部希望放在相国身上。 不过,相国那边也不能放弃就是了。 “明月可有好法子?” 谢瑾瑶抿唇一笑,“子嗣。” 萧氏有些失望,这还要她说。 却听得谢瑾瑶道,“就算你们设法弄了个孩子养在表哥膝下,也不是相府的孩子,相国未必不知道。 大房三个孙子,二房一个没有血缘的孙子,为了家族传承,相国也会选大房。” 萧氏见谢瑾瑶连李承海不能生的事都知道了,便也不瞒她,“不是我们不想,是看过许多大夫都没办法。” 弄个假的,总比没有强。 “姨母着相了。” 谢瑾瑶靠近萧氏,低语,“表哥不能生,相国未必不能。” 父代子传香火的事,自古又不是没有过。 萧氏一惊,“这怎么可以?” 相国可是她的男人,苏氏那贱人怎么配。 谢瑾瑶依旧笑着,“俗话说,大孙子,小儿子,就是看在那小儿子的份上,相国也不会亏待了二房。 姨母,夫妻情分重要,还是表哥前程重要,端看你选择。” 她知道,萧氏最后一定会同意的。 夫妻几十年,相国又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何须在意那点小节。 只要萧氏配合,她的计划便成了一半。 自然,最后生下那个孩子的不会是苏氏,只这些得徐徐图之。 可任何想和萧氏抢男人的,都会让萧氏警惕,她问道,“明月,漱玉如今到底在哪里?” 她担心谢瑾瑶不是真心想帮她。 谢瑾瑶神色微僵,旋即恢复,“姨母不信我,我自也不敢全然信任姨母,总得手里握着点什么。 只要姨母与我是一条心,便无需担心那些事传出去。” 前世记忆里,萧氏卖李漱玉的事曝光后,她就被昭临那个疯子丢进了蛇窟,哪里知道李漱玉如今在哪。 若知道,她早就将人拿捏在手里,何须提心吊胆与萧氏周旋。 这个决不能让萧氏知道,否则如何拿捏她。 不过依仗这对母子不是长久之计,她佯装不开心道,“姨母有精力与我内讧,不如想想如何让二房有子嗣吧。 还有叶桢与表哥相克,先前她已经抢了表哥一次功劳,若姨母再不除了她,只怕黑作坊这次,她也会坏事。” 萧氏还是太闲了,得给她找点事做。 说罢,谢瑾瑶施施然走了,害怕萧氏追问到底。 萧氏果然开始思量叶桢的事。 另一头,叶桢送走沈氏后,又去了赫连卿的院子。 “你住在侯府,我也会替你寻亲,但你当告知我,你的真实身份。” 否则她无法解释,自己怎么认出赫连卿。 总不能说是前世听闻。 赫连卿心想,自己都要娶她了,那的确该告知她真实身份。 “女人,你听好了,爷是定远王府的小王爷,赫连卿。 你是爷的女人,爷才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叶桢笑,“恐怕不行,小王爷身份尊贵,我若不上报,万一有人参我拐带小王爷,我承受不起。 小王爷离家出走,定远王也必定焦急万分,他老人家可是边城的定海神针,不能让他急坏了。 所以,明日我得带小王爷进宫,见一见陛下,如何?” 赫连卿想了想年迈祖父,最后不情不愿答应了,“可以,但你不许将我丢在宫里。” 叶桢狡黠一笑,“你若答应保守自己来京的秘密,我便带你回来。” “你这女人,怎么这样?” 叶桢同他分析,“你看啊,人贩子拐卖你的事那么明显,李承海却还想让你落入人贩子之手,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身份极有可能已经暴露,对方怕我坏事,想让你落难,再施恩于定远王府,同你祖父换取好处。 若你寻亲的事被人知晓,难保没有第二个李承海,你祖上用血肉才换来如今地位,岂能轻易便宜他人,对不对?” 叶桢趁机给李承海上了波眼药。 又道,“再说你来寻亲,自是想要真正的亲人对不对? 我们秘密查探,暗中观察你舅舅,若是个为权势钱财才认你的,那你不要也罢,若是个好的,你再相认也不迟,是不是?” 她的阴谋论不能告知赫连卿,只能用孩子能接受的法子同他沟通。 果然,赫连卿同意了。 翌日上午,叶桢便带着他进了宫。 两人见到皇帝时,谢霆舟也在。 得知赫连卿身份,皇帝让谢霆舟给定远王去信,告知赫连卿行踪,并允定远王亲自来京接赫连卿回去。 算是朝廷给定远王的一个恩典。 谢霆舟知道叶桢要去见叶晚棠,便借口带赫连卿在宫里转转。 叶桢趁机告退去见皇后,与皇后叙话片刻后,道,“娘娘,臣女有些事想问问叶晚棠,臣女可否去见她?” 皇后知道她和叶晚棠的过节,猜想叶桢应是想找身世相关的线索,让宫女领着她去了。 皇帝登基二十多年,只有皇后一人,因而冷宫里没有其他犯事妃嫔,只有叶晚棠一人。 见到叶桢,叶晚棠很惊讶,随即是愤恨,“叶桢,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的笑话,顺道告诉你,梁王的下场。” 叶桢环视她的屋子,虽简朴,但日常生活该有的也都有。 只不过叶晚棠千金小姐多年,不懂如何收捡整理,因而屋子很乱,还隐隐有股味道。 但比起叶桢前世所呆的破屋,好多了。 帝后没有亏待她。 叶桢心里不爽,叶晚棠不配住这样好的屋子。 “梁王造反失败,要被腰斩了,你腹中孩儿很快就没有父亲了。” 叶晚棠还不知自己是假孕,手抚着腹部,听了叶桢的话,脸色顿时苍白。 “你胡说。” 叶桢怎么知道她怀的是梁王的孩子。 “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我骗你作甚。” 叶桢也抬手摸上她的腹部,微微凑近她,低声嘲讽,“说来也是你蠢,连枕边男人换了人都不知道。 可惜你没本事,人家厌倦了你,才寻了梁王接手……” 说到这,叶桢脑中灵光一闪。 面具人因为嫉妒太子才接近叶晚棠,那叶晚棠与太子无关系后,他自是对叶晚棠没了兴趣。 所以,换人应是在叶晚棠被退婚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晚棠脸色更白了。 “叶晚棠,你不会真的蠢到毫无察觉吧?” 叶桢脸上嘲讽更甚,“你当真没察觉,自你退婚后,与你私会的男子变了?” 眼睛则盯着叶晚棠,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神情。 叶晚棠心中大骇。 她想到男人前后的变化,她还试探过,原来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可。 “你撒谎。” 一开始说喜欢她的就是梁王那张脸,之后她试探摘了他面具,还是梁王,怎么可能换人。 叶桢看她神情就知道,的确是换人了。 笑道,“一品将军府的大小姐,不会不知道这世间有易容和人皮面具吧? 啧啧,怀上梁王这个逆臣的孩子,那人对你到底有多厌恶,才要这般害你。 谋逆啊,诛九族的大罪,我必须得告诉陛下,你腹中孩儿是梁王的,叶晚棠,你死定了,真可怜,可是我好开心。” “不是,不是梁王。” 叶晚棠果然顺着叶桢的思路想,若与她有私情的男子不是梁王,那她就不会被牵连进谋逆案。 可那人接近她时,就是以梁王的身份啊。 他到底是谁? 叶晚棠瞬间乱了心神,汗流浃背。 叶桢看她反应,心里骂了句蠢货,“狡辩,与你勾结的就是梁王,是他在蔺王府挖了地道,这几年来一直自地道入将军府与你私会,叶晚棠,你逃不掉的。” “不是,不是梁王。” 若后面那个才是梁王,那前面那个就一定不是梁王。 其实她知道的,两人性情完全不同,可他是谁? 叶晚棠眼珠子飞快转着,企图找到一丝证据。 叶桢似得意道,“辨无可辨吧?那他到底是谁呢?” 第246章 叶晚棠被拔舌废四肢 是啊,他是谁呢? 叶晚棠绞尽脑汁地想,“他没要过我的钱财,还时常送礼物给我,他也没有梁王孟浪多言。” 而男人的变化从她退婚后,他开始同她哭穷,会在那种事上索求无度,且想些下作的招数,而从前那个称得上谦谦君子,所以才让她沉迷。 她仔细回忆先前那几年两人的相处,倏然,她有了思路。 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那人明显也是生手,可那会梁王浪荡名声在外,且已娶妻。 只那时他解释,纨绔是为了活命,他与那些女子都是假的,他心里只有叶晚棠,所以第一次想留给叶晚棠。 叶晚棠当时感动坏了,信了他的话。 但自己一个未婚女子,不能将这种私密事拿出来作为没与梁王勾结的证据。 她烦躁又不安。 皇后已经说过了,上次是最后一次饶她性命,梁王犯的是株连九族的谋逆大罪,若她与梁王有私情的事被皇后知晓,她怕是也没了活路。 不行,那个人决不能是梁王。 就听得叶桢又道,“叶晚棠,别垂死挣扎了,你永远想不到我有多恨你,我绝不会放过这次报复你的机会。” 叶晚棠自己就巴不得弄死叶桢,自然信叶桢这话,心头愈加慌乱。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来,“不是梁王,是太子,这些年陪伴我的是太子。” 叶桢知道她定是想到什么线索,心中一喜,面上嗤笑,“你做什么美梦呢,太子这些年根本不在京城。” “不,就是太子,我要见皇后,对我始乱终弃的就是太子,皇家不能再处罚我。” 叶晚棠生出一丝希望。 若坐实这些年与她纠缠的就是太子,那她就算不得失贞,因那时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妇。 就算后头她与梁王接触过,那也是太子将梁王推到她面前。 她只是个被蒙骗的受害者。 皇家不能这样对待功臣遗孤。 越想,她越觉得这样可行,大声嚷叫要见皇后。 求生的欲望让她忽略了,那人是以梁王面貌接近她,她与他私会时,便是背叛太子。 之后更是算计宁王,皇后怎可能饶她。 叶桢自不会提醒她,她似很害怕叶晚棠能脱罪,但架不住叶晚棠叫喊的声音过大,守宫的宫人都被引来了。 “郡主,出了什么事?” “这人疯了,你在这守着她,我去见娘娘。” 叶桢离开前如此吩咐,还不忘叮嘱,“切勿让她再胡乱叫喊。” 谢霆舟留意冷宫这边动向,见叶桢去了凤仪宫,他带着赫连卿后脚也跟去了。 “娘娘恕罪,臣女不甘从前被叶晚棠欺负,就想嘲讽她几句,没想她竟攀咬上了太子。” 叶桢三分假,七分真,将叶晚棠污蔑太子与她私会多年的事说了。 皇后怒极,“满口胡言。” 她儿子这些年过得多辛苦,叶晚棠竟还给他泼这种脏水。 皇帝不惜以身犯险,明知梁王造反,明知祭祀台有炸药,都要将计就计,不就是为了帮离开朝堂多年的太子赢得人心。 若叶晚棠那种疯话传出去,太子名声岂不受损,偏他们还不好说出太子这些年的去向。 皇权威严除了绝对的权利,还有捉摸不透,若什么都剖在百姓面前,震慑力便大打折扣。 皇后眼底藏怒地到了冷宫,谢霆舟将赫连卿交给宫人,也跟了去,只不过他没入内。 叶晚棠见皇后过来,忙跪下,“娘娘,晚棠有罪,晚棠先前为了保住太子名声撒了谎。” 之前,她为了推卸算计宁王,和解释有孕一事,说自己是在家中被人侵犯。 如今,又得将这个圆回来,“其实这些年太子一直与臣女私下来往,这孩子也是太子的。 只是那时太子不便显于人前,臣女不敢说出真相。 臣女没对娘娘说真话,臣女有罪,可臣女也是为了护着太子殿下。 娘娘,臣女腹中是太子殿下的亲骨肉,是您的长孙。” 她突然手指一指,指向叶桢,“可叶桢不知安的什么心,竟污蔑臣女与梁王有染,企图害死臣女腹中孩儿。 臣女冤枉,明明是太子扮作梁王与臣女见面,臣女一直都知道的。” 叶桢安静站在一旁。 撒一个圆,就需要无数个谎来圆,终有圆不回来的时候,叶晚棠穷途末路,将皇后当傻子。 这屋子她再也别想住了。 “住口!” 皇后素日慈和面容再难维持,“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太子扮作梁王与你私会?” “有,五年前陛下带娘娘外出休养,殿下曾留臣女在宫中住了一晚。 那一晚,臣女是跟着殿下住在东宫寝卧的,那时梁王早已分府出去,只有太子才能带着臣女去东宫。” 梁王这些年虽纨绔,但帝后的确对他不错,所以,那人解释,帝后疼宠,偶尔让他在宫里留宿一晚不打紧的。 她没有任何怀疑,反而觉得梁王比那两个皇子能耐多了。 至于为何半夜带她去东宫,她下意识觉得梁王有野心,想体验下做储君的感觉。 这些年顺风顺水,日子过得逍遥自在,那件事便被她丢去脑后,如今才想起来。 皇后听说她还和别的男人跑去东宫私会,火气直冲太阳穴,“不知廉耻,下流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骂叶晚棠,亦或者说是她第一次骂女人。 她自小被当做为家族铺路的棋子,人生前途和亲事皆不能自己做主,吃了不少苦头。 世道对女子苛刻,她便对女子多了许多宽容,可今日她实在是忍不了。 “能与太子有婚约,凭的是叶惊鸿的功劳,若只凭你这个人,本宫压根看不上。 本宫的儿子光明磊落,岂会与你这种下作东西同流合污,来人,拔了她的舌头。” 皇后觉得从叶晚棠嘴里说出太子二字,都是玷污了她儿子。 叶晚棠没想皇后竟要对她动手,叫嚷道,“娘娘,您怎么能这样,您这是以权压人,您想想我母亲的功绩,您这样对我,会让天下人寒心的。” “不惩戒你,本宫的儿子会寒心。” 皇后厉色看向宫人,“动手。” 两个太监便上前钳制住叶晚棠,另一太监手指一弯夹住叶晚棠的舌头,匕首用力,舌头被割断,叶晚棠喷出一口血。 她怨恨地瞪着皇后,她始终觉得帝后能坐稳江山,全是叶惊鸿当年相助。 因而,面上恭敬,心里对帝后总有施恩者的心态,也是因此,才敢编造那些破洞百出的理由,以为能和从前一样,糊弄过去。 可她不知道,皇后本就觉亏欠太子,她这般是触碰了皇后逆鳞。 皇后自没错过她眼底的恨意,冷声道,“叶晚棠与梁王勾结,珠胎暗结,为替梁王脱罪,不惜挟持本宫。 本宫念在叶将军面上,废她双手双脚,留她老死冷宫。” 没了舌头说话,没了手脚写字,她休想再污蔑太子半个字。 太监闻言,当即用匕首挑断叶晚棠手筋脚筋。 叶晚棠晕死前,眼里的恨意几乎能化成兵刃,将皇后和叶桢捅个对穿。 皇后深觉从前对她的宽容,都是白好了,“送去西院。” 西院破败不堪,荒草丛生,夏季蚊虫蛇蚁多,冬季难遮风避雨,叶晚棠将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第247章 怀疑对象 叶桢心中满足,带着赫连卿出宫回侯府。 谢霆舟跟着皇后回到凤仪宫,“母后,叶晚棠所言可否不对任何人言,包括云王宁王?” “你怀疑他们?” 皇后手不自觉攥紧了。 先前太子告诉她,追杀她的人有宫廷暗卫,可梁王的手并没伸进来。 康乐也只指使了凤仪宫护卫头领,可还有个前武德司指挥使。 皇帝给武德司的命令,分明是找回太子,而不是追杀太子。 是谁有能篡改皇命? 今日叶晚棠又说出有人冒充梁王。 皇后闭了闭眼,她最怕的就是兄弟相残,可种种迹象表示,最有可能的便是另外两个儿子。 谢霆舟点了点头。 能扮作梁王与叶晚棠厮混五年,没叫她怀疑,叶晚棠的蠢是一方面,但也能说明一点,对方和梁王一年年轻。 脸能易容,身子却难。 而嫉妒储君,说明两者之间有利益冲突,至少相熟,无交集的陌生人,没有那样大的妒意。 能留宿宫中,还带着叶晚棠半夜去东宫的,范围更小了。 皇后也想到了这些,答应了谢霆舟,“好。” 谢霆舟道谢后准备离开。 皇后问道,“昭儿,你年岁不小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可有心仪的姑娘?” “没有,婚事的事儿臣还想再等等。” 谢霆舟否认的干脆。 没找出面具人,他不会将叶桢置于险地。 皇后将信将疑,试探道,“你觉得叶桢如何?” “很好,忠勇侯很看重她,势必要替她择一个好夫婿。” 意在提醒皇后别插手叶桢婚事。 皇后看谢霆舟否认得那般快,不确定他是否对叶桢有意了。 不过,儿子的提醒她接受到了,原也没有胡乱插手叶桢婚事的意思。 可她没有,萧氏有。 这一日,萧氏回了娘家,她对付叶桢的办法,就是让侄子萧佐娶叶桢为妻。 等叶桢成了萧家儿媳,上头有丈夫和婆母压着,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要叶桢的命也更容易些。 萧家老夫人,也就是萧氏的母亲原是瞧不上叶桢的,觉得一个寡妇配不上自己的孙子。 但叶桢这次护驾有功,皇帝趁机将允诺殷九娘的护叶桢三次,提到了明面上。 又扩大了叶桢封地,将苏北也一并给了叶桢,如今整个苏州都是叶桢的封地。 再加上忠勇侯给的半副身家,以及叶桢如今又是侯府唯一的女儿,将来她出嫁,说不得又能带走侯府另一半家产。 萧老夫人心动了。 萧家虽是公爵之家,但这些年经营不善,日子也是面上光鲜,实则内力拮据。 她同意了女儿的建议,请了媒婆上侯府提亲。 心里想着,让孙子娶个寡妇实在委屈,事后再给他多纳几个妾室。 若叶桢不听话,便想个法子让人慢慢病逝,届时,萧家有了她这些嫁妆,孙子还能再取个门当户对的。 叶桢不知自己被人惦记上了,看着媒婆一头雾水,得知是萧家派来的,顿时想到了萧氏。 自是拒绝,“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的婚事会由父亲做主。 眼下父亲前往边境未归,兄长也还停灵庙中,叶桢暂不考虑婚事。” 她欲送客。 媒婆巧舌如簧,“郡主说的是,但萧家少爷对郡主一见钟情,已相思入骨。 萧老夫人疼爱孙子,这才请我上门,我瞧着侯府与国公府门当户对,萧少爷与郡主又是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来人,送客!” 媒婆还没说完,就被叶桢请了出去。 饮月和挽星都觉晦气,叮嘱门房往后再不可放媒人进来。 没想到,翌日,萧佐在街上拦了叶桢的马车。 他长得还算清秀,就是一双眼格外不老实,瞧着就不是什么安分之辈。 “昭宁郡主,萧某这厢有礼了。” 他朝马车行了个书生礼,双手捧上一个小匣子,“那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萧某特挑了些女儿家的玩意,以作答谢,还望郡主莫要退却。” 他口中的救命之恩,是皇庄梁王造反那次。 当日,他亦在皇庄,却故意说得含糊,让人误以为叶桢与他另有接触。 他将匣子往叶桢面前送了送,“这份薄礼虽不及恩情万一,但求郡主笑纳,他日若有差遣,定当竭尽全力。” 叶桢看了眼那匣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里头应是首饰之类。 她若接了,萧家应会拿此做文章,投珠定聘,传她对萧佐亦有意,将她这番举动视为允婚。 “萧公子客气了,叛军谋逆,本郡主与之抗衡是身为大渊子民应当应分之事。” 叶桢车帘未掀,扬声将话说明。 萧佐却不肯退开,“话虽如此,萧某却不能不感激。”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萧公子诚心道谢,郡主这般是否太不近人情,还是说嫌礼薄了?” “是啊,萧公子都举半天了,郡主这般太让人难堪了。” 有几道声音纷纷附和, 萧佐忙维护叶桢,“你们切勿误会郡主,是我自己鲁莽了,原本我该登门请忠勇侯代为转谢。 但侯爷出门,萧某实在记挂此事,又怕私下约见郡主,有损郡主名节,这才当众答谢。 也怪萧某行事不妥,不曾问过郡主意思就派人上门提亲,惹了郡主不快,都是萧某的错。” 这话信息量太大。 众人恍然。 原来是萧佐看上了叶桢,上门求娶不成,这才设法接近。 也有人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萧佐这样实在冒犯。 但萧佐提前安排了人,他们都称赞萧佐有情有义,又说他爱而不得地隐忍痛苦。 不知情的百姓最是容易被带动,纷纷跟着感动。 饮月挽星当即冷了脸。 男女风月事,最是容易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姓萧的这是想坏了小姐名声,好逼嫁。 两人正欲呵斥,叶桢开了口,“萧公子既是诚心答谢,本郡主再推辞便显得矫情。” 叶桢自马车出来,“只是到底男女异群,这礼本郡主自己收不的。 不过,本郡主正在筹备慈善堂,用来收留天下无家可归之人,正需钱财。 饮月,将萧公子的礼拿去当了,换做金银将来用作救助之用。 记得账目登记清楚,日后好刻在慈善堂前的慈善碑上。” 又看向萧佐,“萧公子,本郡主将你的谢意换做善心,用之于民,不知可否?” 萧佐脸色有些难看,他只是想逼着叶桢当众受礼,并非真心送礼。 因而准备得很随意,匣子里是只最普通不过的玉簪,若真被拿去当了,自己今日就要成笑话了。 他忙收回手,想将匣子藏起来,可饮月速度太快,一下将匣子拿了去。 匣子被打开,饮月将玉簪拿了出来,朗声道,“慈善堂收萧公子玉簪一只。” 话落,便朝旁边的当铺走去。 众人看清那玉簪,神色古怪。 这样高调答谢救命之恩,就送那么普通的一根簪子,这也太没诚意了。 “郡主,我……” 萧佐想描补说自己拿错了。 叶桢打断他的话,“萧公子知恩必报,义重如山,本郡主替慈善堂众人感激萧公子。 想来有不少人同萧公子一般,想谢本郡主当日相救之情,又不好当面感谢,烦请萧公子代为转告,请他们直接捐助慈善堂便好。” “你这话是何意?” 萧佐急了。 报恩只是他随便找的一个由头,可叶桢现下说这话,又故意抬高他,若其他人不感谢,就是忘恩负义。 那些人要感谢叶桢早登门了,如今被他弄的不得不感谢,届时,必定恼上他。 萧佐后背有些发寒,就见饮月大步走来。 “小姐,玉簪当了一两,奴婢已登记在册。” “噗!” 不知是谁带头笑了起来,萧佐脸色涨红,叶桢坐回马车,待马车驶离众人视线,叶桢吩咐,“饮月,盯着些李承海,看看他几时去见叶正卿。” 李承海倒是对叶正卿长情,如今叶正卿都残了,还时不时去见他。 萧氏想逼她嫁人,她自是要回敬一二。 就让萧氏看看,她的好大儿和叶正卿之间荡气回肠的爱恋情缘吧…… 第248章 敢跟爷抢女人,阉了 萧佐借报恩之名,送叶桢礼物的事,在京城传开。 谢霆舟当即派人给叶桢送去两箱珠宝,说是感谢她在皇庄护驾帝后。 还派人分别去了宁王和云王府,让他们也记得报答人家救命之恩,别还不如个萧佐。 宁王本就愧疚谢霆舟之死,他又是个豪横的性子,要送三箱过去,还是管家提醒,不可越过太子,他才亲自送了两箱去侯府。 云王被太子点名,自也不能落下。 叶桢也不客气,笑眯眯地全部收下,并如她在街上所言,全记在了慈善堂的账册上。 太子带头,两位王爷都送礼感谢,其余人想装聋作瞎都不能。 最先带头的是沈氏,她直接捐了五千两银票。 五千两不少,可若是用来酬谢人家救相府全家性命,那就显得微不足道。 谁敢说相国府的主子们性命不值五千两? 第二家上门的是王御史家,王夫人亲自来的,也是五千两,还带来了王老夫人的三千两。 王老夫人当日没去皇庄,她的这三千两是捐给慈善堂,让叶桢用来行善,为谢世子攒功德。 老人家还没从谢世子的牺牲中走过来,这些日子人都是蔫蔫的。 王夫人孝顺,日日跟前伺候,因而才来晚了些。 叶桢记挂王老夫人,让饮月将账册记好,就打算和王夫人一起去看望王老夫人。 只人还没出门,萧家来人了。 来的是萧佐和他的母亲。 萧夫人亦是拿了五千两银票,另加一个小匣子,“郡主莫怪,佐儿见郡主心切,那日拿错了匣子,这个才是要送给郡主的。” 说罢,她抬了抬下巴,让人打开了匣子,是块上等暖玉。 那姿态像极了施舍。 叶桢还没开口,王夫人先怒了,“萧夫人慎言,郡主与令公子不熟,萧夫人这话平白叫人误会,有损郡主名节。” 萧佐拦车送礼的事,她也听说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萧佐这举动她脑瓜子一转,就明白是为了什么了。 故意让人误会他们的关系,好坏叶桢名声,逼叶桢不得不嫁。 但萧家为什么要娶叶桢,她倒是一时没想明白。 还是老爷帮她分析了。 萧家虽是国公府,但爵位到这一代就没了,萧国公都快七十了,底下子孙没几个有出息的。 萧国公又是个爱挥霍的,将个姨娘宠上了天,如今府上早已是空架子,这些年全靠女人们的嫁妆补贴家用。 等老国公一蹬腿,萧家差不多也能退出权贵权了。 而叶桢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背靠忠勇侯,又有钱,在萧家看来可不就是香饽饽。 就是太上不得台面,想娶人家,还妄想用那一两的簪子糊弄人家。 丢了脸,倒是会来找补了,可说的话却实在令人讨厌。 果真一代不如一代,就这样的还肖想叶桢,就算叶桢答应,侯府和她家老太太都不会答应。 萧夫人本就不愿儿子娶叶桢,是被公爹婆母逼着来的,被王夫人这样说,脸当下就沉了。 “一回生,二回熟,郡主与我儿见了多次,早已是朋友,郡主还没说话呢,王夫人可莫要多事。” 萧佐适时将盒子递给叶桢,神情缱绻,“这是我亲手刻的,最适合女子佩戴。” 他是真看上叶桢这脸了,他也打听过了,叶桢还是处子之身,倒也不是不能娶。 萧夫人也对叶桢道,“郡主时运不济,新婚丧偶,我儿心慈,怜惜郡主寡居不易,他素来又是个福气好的,你们若能成,我儿必定会福泽郡主,往后你们和顺富贵。” 在她心里,叶桢侥幸得封郡主,但到底出身不明,是王氏偷来的野孩子。 又是乡下庄上长大,能有什么教养,将来娶回家,指定还要连累儿子被人取笑。 所以她故意提叶桢寡妇身份,以此打压叶桢,也抬高萧佐头婚的优越感。 叶桢怎会听不懂她的话,淡淡看了眼萧佐手里的匣子和婢女手中银票,没接。 “皇庄相救一事,萧家已经谢过,一两银子也已登记在册,没必要再谢一次,因本郡主不会再救萧家第二次。” 叶桢笑了笑,“我家舅母说得对,我们不熟。” 萧氏觉得叶桢那话就是说,他们萧家所有人的命,只值一两。 虽然她也不舍得一下子送出去五千。 奈何街上的事,实在有失萧家颜面,听闻沈氏送了五千来,公爹婆母逼着她也拿出五千补救。 可萧家公账根本拿不出五千,最后还是她从嫁妆里拿了两千,又让婆母和几个儿媳各出了点,凑齐五千。 叶桢不要,她自然高兴,但叶桢的话却叫她很生气。 “郡主莫要不识好歹,我儿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你身为郡主,得封地,受万民供养,抵御叛军乃职责所在,却挟恩图报,以此敛财,也不怕传出去不好听。” 王夫人气笑了,撸起袖子叉腰挡在叶桢面前,“你脑子没病吧? 不是你儿子上赶要谢郡主救命之恩?不是你儿子求着郡主收他的谢礼? 还装出一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架势,好似其他不答谢的,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感情你们就是拿那破簪子装装样子,拉踩其他人家,给自己家博名声啊。 如今看人家实打实送谢礼,你又不愿被比下去,拿着不知道哪里凑来的银票,搁这羞辱谁呢?” 王氏就爱打抱不平,何况叶桢还叫她一句舅母呢,她能看着小辈被欺负? 她是真气到了,也知今日还会有人上门,因而嗓门超大。 但却不提萧家欲娶叶桢之事,免得坏了叶桢名节,只说萧家拉踩其他府邸。 萧氏没什么脑子,但也知王氏用意,外头已有人对儿子不满,若这些话传出去,那些不情愿答谢叶桢,又不得不答谢的人,必定恨死她儿子了。 加之她自诩高人一等,受不得王氏这话,当即就想把矛头拉回到叶桢身上,便口不择言起来。 “一个寡妇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萧家诚心上门提亲,她倒学会拿乔了,却又私下勾的我儿当街送礼。” 她将萧佐送礼一事,全部推给叶桢,上扬着一副吊梢眼。 “郡主,我知你心仪我儿已久,今日我亲自上门,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要装矜持,就休想进我萧家的人,我萧家也不是拾破烂的,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玩弄过……” “啪!” 她被叶桢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叶桢冷声道,“本郡主知你萧家穷,想打本郡主的主意,但你萧家这品性,本郡主的确看不上,叉出去。” 萧氏母子被侯府下人丢了出去,萧氏心里不服,在侯府门外骂骂咧咧。 萧佐也觉叶桢不识抬举,在门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好似叶桢和他已经有了什么,又抛弃了他的一副做派。 王氏怎由得她胡言,也跟着出去了。 赫连卿正被蔡月牙哄着玩打石子呢,听说有人闹事,还想跟他抢叶桢,撒腿就往大门跑。 正听得萧氏说叶桢勾引萧佐,他走到萧佐面前,抬脚就往他裆部踢了一脚。 吩咐扶光道,“敢跟爷抢女人,阉了。” 扶光想都没想,拔剑就朝萧佐裆部刺去。 第249章 义父可否再救晚棠一次 有团东西被长剑挑了出来,啪叽掉在远处的地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邢泽身后跟着一条大黄狗,叼走了! 随后是萧佐凄厉的惨叫。 萧夫人意识到什么,惊叫出声,“杀人了,昭宁郡主杀人啦……” “掌嘴!” 赫连卿双手背在身后,挡在叶桢面前,稚嫩的脸蛋一片沉郁,“爷是小王爷,不是昭宁郡主。” 祖父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下的令,这泼妇休得赖到他女人身上。 萧家打叶桢主意时,谢霆舟便吩咐过扶光和邢泽,不必手软,凡事有他。 扶光听到赫连卿的话,又是想也不想,啪啪几巴掌甩在萧氏脸上。 萧夫人觉得简直是奇耻大辱,指着叶桢骂道,“你一个寡妇,竟敢在府上养姘头,还让你的姘头残害我儿,我萧国公府和你不死不休。” 虽说话的是个女孩打扮,但他自称是爷,又说叶桢是他的女人,萧夫人没有不攀咬的道理。 赫连卿眉头深蹙,“你儿子抢爷的女人,爷没要他的命已是仁慈。” 祖父说过,自己的女人和大渊领土一样,不可被侵犯,守护女人和领土是赫连家男人的基本职责。 若不是不想给叶桢惹麻烦,他直接就下令杀了。 萧夫人不认识赫连卿,但她听说叶桢养了不少孩子,只当赫连卿是其中一个。 儿子已经废了,就是打死那孩子也无用处,她咬定叶桢不放。 “你个不要脸的荡妇,勾引我儿,又与稚童不清不楚,还让这小畜生作恶,你还是不是人。” 她抱着晕死过去的萧佐,“没王法了,天子脚下,由得一个荡妇害人……” “住口。” 叶桢呵斥,“你若不想你儿子死,尽管嚎。” 赫连卿下令在她意外之外,但扶光会遵令,叶桢便知晓,定是谢霆舟授意。 她倒不怕萧家闹事,但她也不希望萧佐死在侯府外,因而叫来了府医。 萧夫人想用儿子换好处,但不想儿子死,没阻止府医给萧佐看诊。 叶桢没让萧佐入府,只让人用帘布围了一圈,方便府医给萧佐处理伤口。 萧夫人派人去府中搬救兵,萧国公得知消息后,带了不少人过来。 开口便是质问,“郡主,我萧家诚心诚意来道谢,你何故伤人?” 叶桢反问,“本郡主也想问问萧国公,萧家中伤本郡主名声,让这对母子在侯府胡搅蛮缠是何道理?” 赫连卿觉得这些人真奇怪,明明是他做的,为什么都盯着叶桢不放。 难道是自己没亮身份,他们瞧不上自己? 于是,他示意扶光抱起他,走到了萧国公面前,凑近他的脸,“爷说了,是爷做的……” 萧国公正欲反驳叶桢,就被一个孩子怼了上来,怒火一起,都懒得听赫连卿说完,就要拍开赫连卿,手腕被人抓住。 是东宫护卫! 护卫身后是太子! 萧国公忙跪下见礼。 谢霆舟闲闲道,“萧国公越发出息了,竟当众对孩子动手。 怪道能养出萧佐这般企图靠女子上位的孙儿,只是这孩子乃定远王府的独苗,不知萧国公还要不要打?” 萧国公心头一惊。 “殿下,误会了,老臣并无打孩子之意,是这孩子阻拦老臣讨公道,老臣想拉开他而已。” 定远王那个老东西从来不是好说话的。 从前的他还能与之一搏,眼下萧家势微,女婿也不及从前那般事事为萧家,而定远王府手握重兵。 他得暂避其锋芒,先揪住叶桢再说。 谁想,谢霆舟嗤笑一声,“讨公道?是讨萧佐当街拦车的公道,还是萧氏母子上门辱骂救命恩人的公道? 亦或者萧家想趁谢侯爷外出,逼娶昭宁郡主的公道?” “这……” 萧国公后背一寒,他听出来了,太子偏帮叶桢,“殿下,这是误会……” “好一个误会!” 谢霆舟陡然冷了脸,“皇庄祭祀,谢世子为救众人牺牲,眼下他尸骨未寒,你萧家得他相救,不思诚心报恩,竟还妄想欺辱他的妹妹。” 他凑近萧国公,一字一句道,“你莫是忘了,本宫和谢世子情同手足。 你萧家欺压他的妹妹,当本宫是死的不成?” “殿下,老臣不敢,这都是误会,是郡主让人伤了老臣孙儿啊……” 谢霆舟眼神淡淡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在叶桢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到王夫人身上。 他拱了拱手,“王家舅母,你可知事情原委?” 王夫人觉得今天真惊奇,先是被叶桢叫舅母,现在连太子都认她做舅母。 好风光,好威风啊,回去得跟婆母和老爷显摆显摆。 念头只是一瞬,正事要紧,她忙将萧家母子来侯府的经过,无一处遗漏的细细说了。 “萧家人欺人太甚,这孩子也是维护郡主。” 谢霆舟微微颔首,看向萧氏,“无品阶妇人,辱骂有封地的郡主,以下犯上,流放千里。” 又转向萧佐,“造谣,传谣,刻意言语毁人名节,可视同奸罪处理,重则绞刑,轻则流放。” 最后,他看向叶桢,“昭宁可要追究?” 叶桢立即道,“要的。” 谢霆舟眼底隐隐有笑意,看向身后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会意,忙请叶桢到一旁写诉状。 萧夫人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什么,忙道,“殿下,您这是徇私。” 骂人被罚那是约束下等人的律法,没听说他们这权贵圈子骂几句人还要被流放的,叶桢一个不知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半路做上郡主的,又不是真正的皇家人。 凭什么骂不得? 凭什么她要被流放,她可是萧国公府的大夫人。 谢霆舟不看她,问萧国公,“本宫刚说的可符合大渊律法?” 萧国公也没想到,公道没讨到,还要折损两人,觉得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但太子所言,的确揪不出错处,只得沉声道,“是。” 只不过这项律法虽存在,但真正实行却很少。 萧夫人瘫软在地。 她不要被流放,她决不能流放,想到让萧佐娶叶桢是萧氏的主意,她忙道,“父亲救我,这不是我的主意……” 萧国公意识到她要扯出谁,眉心一跳就呵道,“闭嘴,殿下面前岂容你造次,你想害死你儿子不成。” 萧夫人可不止一个儿子,他用萧氏其他儿子威胁。 倒不是他多疼爱女儿,而是女婿李相国如今身居高位,萧家的前途还得仰仗他。 萧夫人果然不敢再叫喊,心里却狠毒了小姑子萧氏,觉得这场灾难都是她带来的。 消息传到相国府,萧氏又怒又惧。 怒娘家不给力,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惧嫂子和侄子真的被流放,且不说到时娘家会不会怪她,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 堂堂相国夫人,竟连自己的娘家人都护不住,将来她如何在沈氏面前挺直腰杆。 要知道这些年,她可没少拿沈氏娘家死绝笑话她。 想到日后自己也会被沈氏嘲笑,她再也坐不住,朝李相国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 李相国和一黑衣男子对面而坐,两人说的也是同一桩事。 黑衣人道,“叶桢此人有些邪性,怕是留不得,还请义父出手,及时解决此人。” 李相国沉吟道,“你当真舍得?” 黑衣人笑,那笑格外复杂,“义父,我与她注定是仇人,与其等她来杀我,不如先下手为强。” “如今太子护着侯府,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李相国沉吟道,“倒是赫连卿……没想他竟躲过我们的眼睛,不声不响来了京城,还混到了忠勇侯府……” 他看了眼黑衣人,“两个手握重兵的武将有了交集,不妙啊……” 黑衣人当即跪下,“义父,此事儿子来处理。” 顿了顿,他语气带着点恳求,“儿子听闻晚棠受了刑,眼下处境很不好,义父可否再救她一次?” 第250章 忽悠孩子 萧夫人和萧佐都被大理寺带走,有太子在,萧国公也不敢造次,王夫人急着与自家男人分享八卦,也走了。 侯府门前恢复平静。 谢霆舟跟着进了侯府,他同赫连卿道,“你虽是维护郡主,但纵人行凶是事实,未免给侯府带来麻烦,往后你跟着本宫。” 赫连卿不乐意。 他又不认识太子,跟着他有什么好玩的。 但他知道太子比他祖父身份高,不好拒绝,就抱住叶桢的腰,“我得护着我的女人。” 真有人找叶桢麻烦,他更不应该离开,赫连家的男人怎能惹祸后做逃兵。 再说了,他还得跟着叶桢找舅舅呢。 谢霆舟眸色深了深,这混小子竟敢抱他的桢桢,似笑非笑道,“你虽还是个孩子,但无媒无聘就叫嚷着郡主是你的。 碰上萧夫人那种心有恶意的,便会诋毁郡主名节,你这是在害她。” 赫连卿也想到萧夫人骂叶桢的那些话,经过李岁欢的事,他领悟了一点,在京城,几句话就有可能把女人逼上绝路。 他得尽快给祖父去信,让他来给叶桢下聘。 谢霆舟看穿他心思,“男人应该护着女人,更应尊重女人,她们是独立的个体,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你想娶郡主,得郡主同意,这才是真爷们,若你能做到,本宫便允诺你,晚上送你回侯府居住。” 赫连卿似懂非懂,总觉得太子这样说,另有阴谋,但有一点他又觉得有道理。 他第一次见叶桢,觉得她很有安全感,想赖着她,就琢磨娶她为妻,将她占为己有。 但的确没问过叶桢同不同意。 这似乎有些欺负人,祖父说过,没能耐的男人才会欺负女人。 自己的女人应该是用来疼的。 算了,那就先不给祖父去信了。 他要凭努力先赢得叶桢的心,给祖父一个惊喜。 赫连卿从叶桢身后走出来,“我答应你,晚上真能回来住?” 这里不是边城,京城的人不将他放在眼里,但对太子却毕恭毕敬,若与太子走得近,便能借势。 这样似乎也不错。 “本宫亲自送,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谢霆舟笑眯眯道,“否则连娘们也不如了。” 他见多识广,只几眼便看出这穿着女裙的小子,骨子里却是大男子主义。 这下好了,他有了日日来侯府的理由。 因而笑的更是璀璨。 赫连卿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下意识往叶桢身边缩了缩,总觉得这男人不怀好意。 叶桢不着痕迹地白了谢霆舟一眼。 吃小孩子的醋,还忽悠孩子,真幼稚。 但想到他这般做,是为了见自己,心又柔软了下来。 谢霆舟接受到她的白眼,红唇微勾,右眼颇为调皮的眨了眨,他生的好看,这表情做起来魅惑十足。 叶桢耳根一热,不再看他。 心想,这狗东西若敢对别的女人这样,她定锤爆他的狗头。 不过,她没机会同谢霆舟多聊,又有人登门送谢礼,谢霆舟便带着赫连卿走了。 有了萧氏母子的事,大家知道太子护着侯府,更不敢懈怠了,送上钱财,各种好话说尽。 一日下来,叶桢光银票就收了十几万两,其余金银珠宝,她让饮月拿去当铺全部折现。 翌日,便带着这些银票和账册进了宫。 “娘娘,臣女原本只是想建个慈善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这二十多万两实在是意料之外,臣女惶恐,但也不好拂了诸家仁善之心。 便想着将慈善堂做得更大些,只臣女能力有限,想请娘娘做这慈善堂的掌舵人。” 实则在萧佐拦车时,叶桢便生出让权贵们掏银子的心思。 虽有萧家母子那点小插曲,但事情发展很顺利。 不费吹灰之力便得来这么多银子,但叶桢很清楚,这笔银子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点,绝不能作私用。 恰好,她诚心想帮可怜人,但这事要做下去,最好是拉上皇后。 而以她对皇后的了解,皇后会愿意的。 果然,皇后道,“你有善心是好事,但自古善举不易行,你可有章程?” 叶桢笑,“娘娘,臣女听过一句带有偏见的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可臣女长在乡间,见过许多所谓刁民行为,皆因生存资源匮乏,不得不争。 若连生存都困难,读书开智更是奢望,自然就不懂陛下苦心定制的律法,更会因生活绝望而铤而走险。 臣女便想以京城为试点,建慈善堂,收容居无定所的可怜人。 再以慈善堂的名义开作坊,种药田,设医馆。 作坊药田需要人工,可为这些人提供谋生差事,多出来的工种则对外雇佣,而自种药材可降低就医门槛。 大家有饭吃,有屋住,病了有地可求医,自能安宁许多。 从前臣女在乡下小打小闹,用此模式养大了几十个孩子,但若往大了做,势必会影响权贵富户的利益,臣女想依仗娘娘。” 她说的直白,没有沽名钓誉,皇后心中很有好感。 问了叶桢从前的营生情况,得知叶桢为培养那些孩子,网罗了不少能人,有擅长种地种药的,有擅木工瓦匠的,有擅绣工纺织,还有精通医术算术等等。 的确如她所言是小打小闹。 但她当年一个小小孩儿,靠叶惊鸿给的一点本钱,就为自己挣下一份家业,还让几十个孩子个个学有所长,皇后赞赏叶桢。 不过,此法若要在京城实行,甚至推行全国设立分点,皇后觉得不是易事。 别看前朝那些文武百官对她和皇帝三跪九叩,山呼千岁万岁,实则各有盘算私心,恨不能瓜分蛀空了这江山。 叶桢的慈善堂一旦做成,利益动人心,必定有人从中作梗。 朝中关系盘根复杂,便是皇上登基二十多年,许多事依旧艰难,步步谨慎。 可也正是陛下想做明君,才诸多顾虑,若不顾百姓死活,做个只管享乐的昏君,随心所欲,怎么都可以。 皇帝对皇后多年情深不变,皇后也想回报皇帝,助他青史留名。 若慈善堂当真能成,便可解决大渊许多流民难民,的确是个机会。 不过。 “你自小被送养在乡下,不曾享京城富贵,还吃了不少苦头,为何却生出仁慈之心?” 皇后想再确认叶桢的初衷。 第251章 父皇,您才是我亲爹吧 “自己淋过雨,便也想试试替别人撑一撑伞,臣女知道有些自不量力。” 叶桢抬眸,笑得温和,“臣女虽被弃养,但遇到了师父、姑母,庵堂里的师太们,还有各色帮过臣女之人。 不瞒娘娘,若慈善堂盈利尚可,臣女还想筹建学堂,穷苦人家亦交得起束脩的那种,不拘男女。 臣女能养大这些孩子,庵堂的师太们帮了很大的忙,她们因各色原因入了佛门。 可她们中的许多人,都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却因世道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而被埋没。 可娘娘,这天下无论男女,他们皆是陛下的子民,女子和男子一样受陛下的护佑,自也该同男子一般回报陛下。” 叶桢也有点自己的私心。 她不止要托举孩子们,她还要将师太们推到人前。 尤其是庵堂主持。 前世为了送孩子出庵堂而力竭,最后于大火中诵经坐化的主持,本该是文武双全的女子,却因后宅争斗,落胎至终身不孕,被婆家休弃。 又被娘家嫌弃连累家族名声,最后不得不落发为尼,于庵堂蹉跎一生,前世更是惨死收场。 可这样的人,明明比许多男子都强,她们也应在为国出力的同时,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 皇后怔了怔,旋即笑了,“你这番话,多年前惊鸿亦同本宫说过。” 只不过叶惊鸿更直接,她提倡男女平等,女子亦可顶半边天。 可在男子当权的世道,他们视女子为他们的所有物,恨不能桎梏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们更难接受依附他们的女子,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比他们更厉害。 因而当年,只为提倡女子行医这一项,她便走得十分艰难。 叶桢道,“臣女亦是受姑母影响。” 皇后点头,“好,本宫允诺你了,具体事项让素嬷嬷与你对接。” 素嬷嬷是凤仪宫的女官,皇后的心腹之一。 皇后想,让女子行医一事,虽推行艰难,可结果也是成功了,那便再试试。 “上回在皇庄还不曾好好见见那些孩子,你若得空,便带他们进宫玩玩。” 寻常人家的孩子,哪能随便入宫,叶桢知道这是皇后有意提拔穗穗她们,忙谢恩。 皇后不是话多的人,随后便是素嬷嬷与叶桢商讨细节,她在旁边静静听着,偶尔提点一两句。 谢霆舟得知凤仪宫动向,吩咐随从带赫连卿去练武。 小孩子白日累着了,回去见枕头就睡,便也不会耽误他和叶桢相处了。 赫连卿不知他心思,只觉得太辛苦,他抗议,“祖父都不曾让我这般习武。” 祖父对他的唯一要求,便是好好长大,好好活着。 他来京城可是有要事,若只是习武,在边城跟着祖父学就好了。 “所以上回你才被人贩子给掳了。” 谢霆舟漫不经心掐他痛处,“若将来你承爵,两军对垒,西凉军笑话你丢了赫连祖宗颜面,你祖父多难为情。” “我也没那么差,上回是大意。” 他的武功在同龄人中已算好的了。 谢霆舟淡淡睨了他一眼,“郡主武功超群,她喜欢比她强的男子。” 说罢,丢下赫连卿往御书房去了。 赫连卿问随从,“他是不是忽悠我,我总觉得他在忽悠我。” 但年纪尚小的他,还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谢霆舟如今的随从叫羽涅,亦是当年和邢泽一道救主的半大孩子之一。 这些年一直暗中替谢霆舟培植势力,谢霆舟决意回东宫时,便将他召了来。 羽涅正色摇头,“小王爷,殿下宅心仁厚,怎会忽悠孩子。 殿下是心疼定远王,更是忧心定远王府的将来,这才苦心栽培您。 殿下说了,等习完武,再去他书房看兵法,吃的苦中苦,届时定能让郡主刮目相看,亦会让定远王欣慰。” 赫连卿最在意的就是祖父,第二在意的就是叶桢,又是好面子的年纪。 成功又被羽涅忽悠了。 御书房内,只有皇帝和陈伴君。 谢霆舟行礼后,提出一个从不曾对皇帝提过的要求,“父皇,儿臣可否单独与您叙话?” 皇帝从奏折里抬起头,看看太子,这是他的太子? 脸很熟悉,的确是他儿子。 他脑子有些短路,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陈伴君,陈伴君冲他微微点头。 哦,陈老货确定了,不是做梦。 真是儿子要和他说话。 说什么? 谈心吗? 谈心好啊,多少关系亲近都是从谈心开始的。 聪明如太子,定是知道他不是个坏继父,想要和他增进感情。 皇帝按捺心中欢喜,压下几欲上扬的嘴角,朝陈伴君挥手,“都下去,朕有国事同太子商议,谁也不许打搅。” “是。” 陈伴君带着人恭敬退下。 皇帝示意太子在案桌对面坐下,端起茶水掩饰自己的心情,状似漫不经心问道,“要同朕说什么?” 谁想谢霆舟问的却是,“父皇才是我亲爹吧?” “噗!” 皇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慌张地看了看门外,没有人,忙低声道,“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那样想你母后?” “康乐是先皇胞妹,按理我是她亲侄,她却从未想过留我性命。” “那是她无情,她眼里只有皇权利益,哪管什么侄子。” 皇帝解释,语气带着些许不安。 谢霆舟眼眸沉静地看着他,“那外祖父呢? 我也是他的外孙,我做太子,和云王宁王他们做,对外家没区别,可他执意要我死。 因为他知道,我是母后婚内与您怀上的孩子。 一旦事情暴露,母后的皇后之位绝难保住,文武百官也绝不会允许一个奸生子做他们的储君……” “闭嘴!” 皇帝厉声打断他,“你怎能这样说自己?” 谢霆舟沉默。 从明白秋猎真相,再到康乐反应,他隐隐有了猜测,刚刚的话是试探。 面具人还未浮出水面,他不可能一直提心吊胆等着,最好的防守便是主动攻击。 他要引出面具人,但若面具人是两位皇子中的其中一个,难保皇帝不会包庇。 而他身为太子,若不想造反,唯一的依仗就只能是皇帝,故而他想先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亦或者说弄明白自己在皇帝心中,真正的分量。 谢霆舟做最后的试探,他起身,“儿臣不愿稀里糊涂,父皇不肯说,儿臣只能去问母后。” 皇帝见他当真往外走,一急,“回来,朕告诉你,原原本本。” 第252章 侯爷被强了(加更) “你母后不是那样的人,你亦不可看轻自己。” 皇帝最怕的便是儿子瞧不起自己的母亲,还有因自己身世而自卑。 谢霆舟坐回椅子,点了点头。 皇帝这才道,“我与你母后自小相识,情窦初开时便互生情意。 可彼时还是太子的先皇看中你外家权势,你外祖也希望你母后能入东宫。 两人一拍即合,你母后成了先皇的妻,婚后,先皇不知从何处得知,你母后与我的事,他开始处处疑心你母后,并将我留在了京城。 在你之前,你母后有过一个孩子,可先皇疑心你母后,认定那孩子不是他的,生生踢掉了。 你母亲九死一生,先皇不肯让人替他医治,我无法看着她出事,只能偷偷请人医治,也因此愈加惹恼先皇……” 他小心看了眼谢霆舟的神情,方才继续道,“你母后怀上你,是先皇给她下了药,那是先皇自己炼制的,除了行夫妻之礼无药可解。 你母后端庄守礼,在此之前我们从不曾逾矩,当时,你母后已做好自戕的准备,是我舍不得……” 实则,皇后根本没有自戕的能力,她被铁链困住了手脚,嘴里被塞了布团,连咬舌都不能。 而她身边则栓着同样被下了药的大狗。 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皇后双目赤红地用铁链摩自己的手腕,企图用疼痛维持理智,身下已无衣物。 这是奇耻大辱! 也是皇后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便是过去二十多年,偶尔还会噩梦缠身。 纵然太子如今猜到身世,他也无法全然告知真相。 皇后有过那样的经历,一旦被人知晓,只有死路一条,不必旁人动手,她父母就会杀了她。 只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局,我若入局,便是我死,我若不入局,便是你母后死。 先皇认定我为了偷生,会不顾你母后死活,他想让你母后带着对我的仇恨去死……” 可先皇没料到,他去了。 只不过,得梁王母妃相助及时离宫,先皇没能抓住他的把柄。 自也不会放过他。 当夜先皇将他叫去宫里,在他耳边说了许多皇后的污言秽语。 他尤为记得清楚,状若癫狂的先皇问他,“你说,皇后会怀上吗?朕好奇那会是人还是狗? 若这次怀不上也无妨,那药朕还有的是……” 想到过往种种,皇帝紧紧握拳,“为了活命,为了皇后不再被羞辱,朕只能反。 只是有些事做不到绝对的秘密,事关你母后名节,朕不能认你,甚至更得疏远你。” 立先皇遗腹子为储君,本就惹人怀疑,若他再对太子亲昵,必定会让人疑心太子是他亲子,从而深挖下去。 可若不立这孩子为太子,没有储君这个身份庇护,亦难活命,至少先皇曾迫害过的那些人,就不会留他性命。 左右都是难,他选择了前者,再怎么都没活命更重要。 只是,长子的确吃了许多许多苦头,“如今你已知晓真相,是朕对不住你。 但朕希望你别去找你母后,就让她以为你不知情,可好?” 皇后一直为从前的事自卑,更害怕被儿子知晓,从而无颜面对儿子。 高贵的帝王,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恳求,谢霆舟便知,当年母后所经历的远不止皇帝所言。 他点了点头,伸出小指,“好,不叫母后知晓。” 皇帝看着他的手怔了怔,旋即勾住那手指,做了个拉钩的动作。 云王宁王小时犯错,怕皇后责怪,总是偷偷找皇帝善后,又怕皇帝出卖他们,每每都要拉钩才放心。 这个动作皇帝同其余两个儿子做了无数次,却从不曾和长子做过。 思及此,他一把将谢霆舟拉近,拥住了他,“这是你我父子的秘密,我们一起护着你娘。” 长子打小稳重,如今这般大了,还要与他拉钩,想来是幼时羡慕两个弟弟,一直记挂此事。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亏欠良多。 谢霆舟从前的确羡慕过,但如今他已长大成人,不甚在意,会这般做,是想勾起皇帝的愧疚。 因他很清楚,皇帝对云王宁王两人有多在意,而他和面具人注定不死不休。 “父皇,儿子往后也有爹了,是么?” 这句话让皇帝顿时破防了。 他将头埋在谢霆舟的肩上,眼泪似止不住,许久才道,“你一直有爹的,呜呜呜……” 谢霆舟觉得自己过分了,把好好一个皇帝弄得哭哭啼啼,但心中多年郁结一扫而空,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和欢喜。 他好想见叶桢,同她分享此时的心情。 可叶桢在办正事,而他也有正事,他吸了吸鼻子,与皇帝共情。 “父皇,儿臣很高兴,儿臣希望父皇能多护一护儿臣,还请父皇务必保重身体。” 皇帝一听,更想哭了。 多好的儿子啊,这样关心他。 “好,父皇争取多活几年。” 给你多做几年爹。 便听得谢霆舟又道,“吃的,用的,都请您务必处处谨慎,儿臣害怕梁王康乐还有余孽,儿臣如今才有爹……” 谢瑾瑶的记录里,皇帝驾崩了,可皇帝身体瞧着不错,只怕是被人谋害。 谢霆舟只能如此提醒皇帝,纵然从前不知自己身世,他都没想过要皇帝死,如今,更不希望。 皇帝快被感动死了,谢霆舟的肩头打湿一片,感受那片湿热,谢霆舟莫名想到了忠勇侯。 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被谢霆舟惦记的忠勇侯,正和崔易欢对面而坐,两人面前的桌子,好几道素菜。 都是崔易欢亲手做的。 今日是他们给谢世子起坟的日子。 当初,谢世子为了让好友有个身份,坚持要和士兵同葬,忠勇侯舍不得,亲手抱着儿子入坑,又将自己的贴身玉佩戴在儿子身上。 故而请和尚超度开坑后,很顺利敛回了儿子尸骨,崔易欢哭了一路,抱着儿子的尸骨时,反而不哭了。 回来更是做了一桌菜,忠勇侯心里很不踏实,不敢动筷。 要知道,来的路上,崔易欢可是一句话都没和他说,显然是怨恨他的。 崔易欢似不知他的忐忑,替他倒了一杯酒,又夹了一筷子菜。 “侯爷,吃完这顿饭,我们便带孩子回家吧。” 说罢,她自己先喝了一口酒,酒入喉,她的眼泪便落了出来。 忠勇侯稍稍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正欲安慰,便见崔易欢将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嫌弃我做得不好吃,还是害怕我给你下毒?” 忠勇侯想,我还真怕你下毒。 可看着崔易欢伤心的样子,他一句话都不敢说,端起酒杯一口闷。 崔易欢又给倒上,侯府有心讨好,心道就是下毒也认了,又是一仰头。 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身上赤条条的,屋里已不见了崔易欢的身影,只床上有零星血迹。 再感受了下身体,人到中年的忠勇侯顿时明白过来,他被强了,媳妇还跑了…… 第253章 侯爷见色忘仆 忠勇侯极快地穿好衣裳,打开房门,便见陈青立在门口,“夫人是不是走了?” 虽还没扶正,但他已经同下头交了底,让他们将崔易欢当侯夫人对待。 陈青点头。 “为什么不拦着?” 忠勇侯好气。 看到床上那情形,又不见了人影,他就猜到了。 昨日那顿饭,他就觉得反常得很。 可又不敢不吃。 自然,他也不敢气崔易欢提出裤子不认人,他气的是底下人不阻止。 就算他们阻止不了,也该叫醒他。 可陈青的话让他更气了。 陈青说,“您不让,您让我们什么都依夫人的。” 他也很为难。 昨日侯爷吃醉了,就关起房门和崔夫人圆房了。 主子圆房他和吴东也不敢靠太近,故而里头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只知事后崔夫人要带着世子的尸骸离开,他们要阻拦,崔夫人返回房间不知同侯爷说了什么。 侯爷便隔着门训斥他们,要他们事事顺着夫人,还威胁他们,若敢不敬夫人就把他们卖了。 还是卖到黑矿去。 担心侯爷醒来后悔,他就劝了一句,侯爷又说将他卖去男风倌做老倌去。 无情的很! 当真是将见色忘仆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才三十,风华正茂,哪里就是老倌了。 陈青觉得心都被侯爷伤透了。 不过,他可是忠仆,不会真同自家主子生气,也知道侯爷醉酒的德行,虽不敢阻拦,但让吴冬带着人秘密跟着了。 陈青将这点告知了忠勇侯,“夫人往京城方向去的。” 忠勇侯瞪他,“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追啊。” 陈青心道,那还不是要等您醒来嘛。 心里嘀咕着,刚跨进房间,又被忠勇侯扯住了。 “你收拾别的去,这里本侯自己来。” 话毕,忠勇侯砰的一声关了门,快速将染红的床单叠好收进包袱里。 陈青鼻子都险些被夹断了,心里委屈得要命。 忠勇侯此时可顾不上他,心里百转千回。 易欢这是要我,还是不要我? 她将自己给了我,当是要我的,可既要我,又都是回京,为何要丢下我提前跑? 还是说,她依旧怨我,只是信了叶桢的话,想将儿子再生出来,所以借我一用? 若当真是这样,她怀上了会不会只要儿子,不要我了? 崔易欢可不是真正的崔易欢,她可是娄听兰啊,以他对妻子的了解,她真的可能带着身孕回王家。 而王老夫人对她疼爱如骨,王御史又是个听娘话的,他们必定会留下她…… 忠勇侯一边胡乱收拾东西,一边想着,越想后背越发寒。 恰此时,陈青幽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侯爷,夫人离开前喝了药,属下拿了药渣给大夫看过,是助孕的。” 忠勇侯一听,再也呆不住了,“你留下善后,本侯先行一步。” “可侯爷,几个副将今天还要来汇报军情呢。” 忠勇侯头也不回,“写信。” 他猜的肯定没错,易欢就是借用他,她不打算跟他过了。 媳妇都要跑了,他哪还有功夫听那几个莽汉说事,眼下又不是战时,什么事能有追媳妇重要。 崔易欢坐在马车里,旁边是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世子的骸骨。 这一路,她的手始终不曾离开箱子,眼底的红亦不曾褪去。 “福禄绥之,娘盼你平安顺遂,故替你取了个乳名,绥哥儿。 可娘生下你,不曾看你一眼,更不曾抱一抱你,你我母子便阴阳相隔。 这个乳名便也无人知晓,娘的绥哥儿,若你泉下有知,再给娘一次机会,让娘再做一回你的娘,这一次,娘定护你平安顺遂,可好?” 无人回应她。 只有眼泪滴落在箱子上,碎成几瓣,衬得那红木箱子愈发鲜艳,似血。 崔易欢将脸贴在箱子上,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滑落。 她日日期盼生下的孩儿啊,娘俩不曾相处一日,儿子就成了一堆白骨,只要想起来,便心痛难当。 老天爷,您既让我重生,还请再可怜可怜我,让我们母子再续前缘吧。 崔易欢在心中无声呐喊。 “侯爷!” 马车骤停,外头响起护卫的声音。 没一会儿,车帘被掀开,忠勇侯钻了进来,“易欢……” “出去,我想和孩子单独待会儿。” 祈祷被打断,崔易欢眼也未睁,声音淡淡。 忠勇侯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别伤了身子,姨母知晓会担心的,孩子定也不希望你难受。” 崔易欢不语。 失去孩子的母亲,怎么能做到不难受呢,那是剜心刺骨之痛啊。 忠勇侯看她消瘦了许多的脸,知道她内心的苦,便也不敢再劝,退出去,骑马跟在马车旁。 夜里,在客栈落脚时,他没忍住同谢霆舟写了封信,将崔易欢的执念告知了谢霆舟,让他看看有没有法子联系上大魏那边。 忠勇侯看崔易欢的情况,直觉很不妙。 崔易欢眼里没光了,日日抱着那箱子,吃得少,睡得也少。 他担心若她不能顺利怀上孩子,会钻牛角尖。 谢霆舟收到信后,将信拿给了叶桢看。 两人心里也都不好受。 幸在大魏那边来了消息,谢霆舟刚收到,便一并带来给叶桢。 “时晏是大魏摄政王,当今陛下是他的亲侄子,这大魏皇家有些另类,他们都不愿做皇帝掌江山。” 想到自己看到的情报,谢霆舟也嘘嘘,继续道,“大魏明景帝时瑾在位时,立长公主卫清晏为皇太女,欲将皇位传给女儿。 但皇太女无心皇位,成日带着夫婿微服天下,时瑾无法,只得立皇太女之子为皇太孙,带在跟前亲自教导。 皇太孙勤学治国之道,可不知是不是受了自己母亲影响,长大后竟也不愿做皇帝,迟迟不肯继位。 皇位无人要,时瑾这个皇帝做到了八十岁,趁着子孙回朝替他庆祝八十生辰,他留下传位诏书,带着年迈的皇后及双胞胎儿女周游列国去了。 江山不能无人管,时瑾年纪也的确大了,皇太孙这才不得不登基称帝。 但他继位二十年后,便将皇位丢给了大儿子,那大儿子更绝,做皇帝才不到一年,就跑了。 彼时,太子还在襁褓之中,为免朝堂动荡,离开多年的皇太女回朝,抓了她的小孙子时晏,也就是小太子的皇叔为摄政王,辅佐襁褓中的太子登基,直到今日。” 第254章 又想害叶桢 叶桢听得有些懵。 她只听说过各国为争皇位大打出手,各种斗得你死我活的,还是第一次嫌皇位烫手的。 “既然他们都不愿要皇位,而又让时晏做摄政王,那为何不直接让时晏做了这皇帝?” 谢霆舟道,“因为时晏亦不想要江山,传言他做这摄政王,还是犯错被皇太女拿了把柄。 而关于这皇太女的传闻就更玄了,听闻她有通灵化怨的本事。 结合你的梦,你的重生应当就是她所为,若时晏是你生父,那皇太女便是你曾祖母。 但她神龙见首不见尾,怕是不好找到她,不只是他,大魏皇家其余人,也都神秘异常。 前些年,还有人见到周游列国的明景帝时瑾,按岁数算,他如今该有近两百岁了,可他容貌却比离开时的八十岁更年轻。” 谢霆舟看向叶桢,“叶桢桢,你父族很不简单,若真叫时晏认了叶晚棠,那对我们来说很不利。” 叶桢想了想,摇头,“未必,若他们当真是这样有本事的人,叶晚棠未必能蒙蔽他们。” 不过,她也的确该逼一逼谢瑾瑶,早些得到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谢霆舟想想,觉得也在理,“不过,我的人传信来,除了我们还有一波人也在找时晏。” 叶晚棠请梁王帮忙去大魏找人,他们是知道的,梁王的人根本就没有出海。 那他们是谁? 叶桢问谢霆舟,谢霆舟摇了摇头,“只知他们亦是大渊口音。” 说到这个,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最近朝中有几个受过叶惊鸿恩惠的人,奏请宽待叶晚棠。 我查了查,那些人近期或多或少都与李相国有牵扯。” 上次李相国也帮过叶晚棠。 “你怀疑是李相国的人?” 谢霆舟颔首,“不无可能。” 他的人已经在试图接近时晏,具体是何情况,等下次来信便知。 叶桢想了想,“弄死李承海和叶正卿吧。” 上次萧氏撺掇娘家给她找麻烦时,她便有此打算了,这些时日忙着慈善堂的事,又常入宫,还没抽得出手来。 面具人没动静,李相国又是沉寂多年突然冒头的人,叶桢觉得大渊的水比想象的还深,那就快刀斩乱麻,弄死两个是两个。 她拍了拍谢霆舟的肩头,“展现你太子实力的时候到了,不可让他们得逞,叶晚棠享受我母亲的庇护够多了。” 如今犯了这么多错,竟还想拿母亲功绩说事,做梦。 谢霆舟正色点头,“安心,父皇最近很宠我。” 说到这,他嘴角隐隐带着笑意。 自打和皇帝说开后,皇帝私下叫他,都是一口一个我的儿,嘘寒问暖的。 和从前他认知里的皇帝,判若两人。 有些肉麻,但也受用。 两人说妥,兵分两路,叶桢去约沈氏,谢霆舟去见皇帝。 因着沈氏女儿可能是赫连卿母亲的事,叶桢带上了赫连卿。 终于不用练武看各种兵法了,赫连卿很开心。 “吃完饭,爷能逛街买点衣服首饰吗?” 叶桢和沈氏约在了酒楼,赫连卿想着都上街了,他还不曾好好逛过京城,便如此问道。 “行啊。” 叶桢回答得很爽快,不过还是好奇问了句,“你明知自己是男孩,却被要求做女孩打扮,你似乎并不反感。” 还主动要求打扮自己,但赫连卿骨子里又是个妥妥的男孩,并无女装癖好。 赫连卿双手托腮,“祖父喜欢啊,他担心是自己杀戮太重,才让我家人相继去世,便想着将爷当着女孩养,或许能蒙蔽天眼。” 既然要扮作女孩,为何不扮得漂漂亮亮让祖父高兴,时日久了他的眼光便也挑剔上了。 叶桢与他闲聊,“得扮到多少岁?” “能成亲的时候,应当得十八吧。” 他看向叶桢,“不过你比爷大十岁,听说女子年纪太小生孩子不好,年纪太大生娃也有危险。 要不,等爷十六的时候,你就嫁爷吧,爷有了孩子,祖父应该就不必担心赫连家断后了。” 他说得很认真,眼底没有任何猥琐,想来是自小被灌输了传宗接代的思想。 但并不懂娶妻的真正的意义。 叶桢不同孩子计较,问道,“你祖父这般跟你说的?” 赫连卿摇头,“怎么会,祖父对爷可好了,只要爷开心就成。 是爷偷听管家爷爷和铁奴的对话,爷知道,祖父怕我死,也怕他死后我孤身一人,还怕赫连家绝后。” 铁奴是他的随从。 他扬了扬头,“爷知恩图报,祖父对爷这么好,爷自然也得回报祖父,就是爷长得太慢了,祖父快七十了。” 他语气有些低落,很怕自己还没长大,祖父就没了。 叶桢摸了摸他的头,“安心,定远王洪福齐天,定会长命百岁,你亦会健健康康的。” 她从谢霆舟那里得知了不少定远王的事,忠君爱民,将边城镇守得很好,故而对他印象很好,真心盼他长寿。 站在大局看,她也希望定远王活得久一些,亲自扶持赫连卿承袭,如此,边城也能安稳。 赫连卿担忧归担忧,但心里也是盼着祖父长寿的,当即道,“自然,我祖父是大英雄,自该长命百岁。 那些说他杀戮重,连累子孙的都是放屁,爷其实一点不信。” 叶桢眸色闪了闪,她亦不信,会不会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想到赫连卿母亲的事,她将此事放在了心里。 “小姐,小姐,求您去看看老爷吧。” 外头一道男声打断了两人叙话,挽星回禀,“小姐,是叶家的管家。” 叶管家跪在叶桢马车前,“小姐,求您救救老爷吧,老爷他很不好,求您去看他一眼好不好?” 叶正卿上次在皇庄断了腿,后又因工作失误让梁王钻空子,弄了大量火药去皇庄,皇帝罢免了他的官职。 丢官这事,比断腿更叫叶正卿难以接受,当场就晕了过去。 不过,叶桢知道,李承海一直在私下派人给叶正卿医治。 今日叶府管家找上门,只怕没安好心。 刚这样想,就听得扶光低语,“郡主,李承海带了萧佐悄悄去了叶家。” 叶桢眸光微转,对管家道,“我非叶正卿之女,他们夫妇害我与亲人失散,我没落井下石已是仁慈,让开。” 叶管家跪在地上,“小姐,那都是夫人做的,夫人已经死了,老爷也很后悔,这些时日时常念叨对不住您。” 说到这里,他哭着拼命磕头,“老奴担心老爷熬不过去,您菩萨心肠,求您去见见老爷最后一面吧……” 有人听了他这番哭诉,提议道,“到底是养大了郡主,郡主不若去看看吧。” 世人同情弱者,如今叶正卿就是这个弱者,不少人纷纷劝叶桢。 叶桢心底冷笑,面上似无奈,“那本郡主便随你去看看。” 送上门的机会,倒是省了她另筹谋了,叶桢让扶光和挽星陪赫连卿去见沈氏,她带着邢泽和饮月去了叶家…… 第255章 只等叶桢入局 叶家。 李承海叮嘱萧佐,“你能不能留在京城,就看这次了。” 萧佐脸色苍白,忙点头,“多谢表哥帮我,我定不会搞砸。” 他被阉了,下了大牢,大夫只草草替他处理了伤口,保他不死就成。 祖父畏惧太子,不敢对他多有看顾,依律,他最后会被判流放三千里。 可他如今的身子,根本到不了流放之地,就算勉强到了,在那苦寒之地也只有死路一条。 是表哥打通关系,暗地将他从牢里弄了出来。 今日,他定要坐实和叶桢的关系,只要他和叶桢是那种关系,那他先前便算不得污蔑造谣,反可控诉叶桢对他始乱终弃。 至于他因何能从牢里出来,届时,推到叶桢身上便可。 自是叶桢因他的身份不愿嫁他,抛弃了他,却又对他余情未了,便趁着来叶家的功夫,与他在叶家私会。 等世人看到叶桢赤身躺在他身边,就算他如今没了男子根本,叶桢也不得不嫁他。 想到叶桢,他眼底充斥着恨意,双拳紧紧握着。 李承海看他如此,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包药粉,“这个你拿着,叶桢有身手,你多用些。” 这是迷情药,也是致命毒药,用多了会让气血翻涌,五脏爆裂而亡。 谢瑾瑶说叶桢克他,若不处理了叶桢,还会影响他后头运势。 他倒不是全信谢瑾瑶的话,而是他本就想弄死叶桢。 萧佐已是萧家弃子,借他之手刚好。 想到叶桢稍后会因情欲而死,李承海勾了勾嘴唇。 寡妇名节大于天,只有让叶桢得这么个死法,他心头恨意才能稍稍平息。 又交代了萧佐两句,他去了叶正卿房间。 叶正卿瘫在榻上,面色苍白,眉眼阴郁,虽脸上疤痕未消,但这副样子看在李承海眼里,倒与那人更像了几分。 让他对叶正卿也多了几分耐心,他端起旁边的药碗,递给叶正卿,“把药喝了。” 叶府管家说担心叶正卿想不开,倒也不是完全乱说。 自打被罢官后,叶正卿觉人生无望,连李承海他都不愿巴结了。 残了双腿,毁了脸,他还有什么指望。 见他没反应,李承海捏着他的下巴,将药递到了嘴边,“最晚明日,我便能立功,只要我前程好,这朝堂之上自有你的一席之地,你怕什么?” 他已经查实了那黑作坊,明日便是谢瑾瑶说的爆炸的日子。 思来想去,他觉得提前发现黑作坊,不及爆炸时及时制止来的功劳大,因而生生等了半月。 只要他立下此功,陛下会赏他,父亲也会重新看重他。 再让谢瑾瑶提供几个立功的机会,他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你说的是真的?” 听闻还有希望,叶正卿终于有了反应。 李承海抬了抬下巴,“喝完后,我再同你细说。” 叶正卿果然听话地喝了,然后看向李承海,“还能再做四品吗?从四品也行。” 李承海笑了,“出息,等我身居高位,别说四品,三品也使得,但眼下我得先除了叶桢这个障碍,你稍后好生配合……” 随后,他将怀疑是叶桢弄断了叶正卿双腿,以及让叶管家将叶桢骗来的事,说了说。 “我仔细查过,那晚叶桢离席后,与我府上的杀猪婆汇合,在去灶房的路上发现了你和苏氏。 杀猪婆及时回了宴席,而叶桢却是过了许久才回,她有轻功,这个时间足够她追你到山里。” “这个孽障,好歹毒的心思,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早早弄死她。” 叶正卿咒骂,其实他也怀疑过叶桢。 外人只当他是摔下了山,可他自己很清楚,是有人害他。 而他一生醉心升官,在官场上大多奉行讨好巴结,那日在皇庄的大多是品阶高的官员,他和他们没有仇怨。 就是几个有仇的同级或低位官员,也没那身手,只有叶桢,歹毒无情,还恨他。 他甚至还想到了那个道士,当时他身处困境,被鬼迷心窍,想早点脱困,才信了那道士的话,与叶桢划清界限。 事后,他虽的确升了官,可这官还没做几日,他便没罢免,而道士所言种种,最后得利的是叶桢。 叶桢摆脱了叶家,摆脱了他。 被罢官后,他派人去城外清虚观找那道士,除了一片废墟,压根不见人。 他怀疑那道士就是叶桢的人假扮的,还诓去他那么多银子。 想想就可恨,“等叶桢与萧佐事成,我必将她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让她死了都遭人唾弃。” 李承海见他有了活气,笑道,“这种事不必你来做,相反,你还得假意替她说话。 那叶桢名下可是有不少钱财和人手,她死了,她的东西自然该你这个父亲接手。” 叶正卿想到叶桢的家底,眼睛也亮了,“你说的对,就算她与我划清界限,可我到底养大了她,的确该是我的,只是,忠勇侯那边未必肯……” 李承海笑,“忠勇侯满心都是丧子之痛,人都离京了,哪里还管的了叶桢。 再者,你当我这个相国之子是摆设么,不会有人帮叶桢的。” 而叶桢名节尽毁时,只能请叶正卿替她作证,届时,叶正卿要什么,叶桢还能不给么。 两人说的投入时,下人来报,“老爷,小姐来了。” 李承海朝叶正卿点了点头,往香炉里丢了些让人昏迷的东西,便躲去了隔间。 叶正卿提前吃了解药,又装出先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瘫在榻上,等着叶桢入局。 与此同时,相国府里,黑衣人刚从李相国书房出来,莫名觉得不安,沉默几息,扭头往叶家赶去…… 第256章 敌不动,我不动 叶桢敲响了房门。 里头没动静,叶管家忙道,“小姐,老爷在里面呢。” 说着话,他推开了房门,让叶桢进去。 叶桢站着不动,看向屋里,叶正卿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头偏向一边,似乎对门外来人毫无察觉。 端的是十分可怜。 叶管家朝屋内喊道,“老爷,小姐来看您了,您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见小姐嘛。” 没有动静。 叶管家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好似很伤心的样子,“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老爷这是钻了牛角尖啊,还请小姐开解开解。” 本以为他都这样说了,叶桢定然就会心软进屋了。 谁想叶桢秉持敌不动,我不动,脚似生了根般站在门口。 叶正卿和管家都懵了,叶桢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他/老爷都装得这么可怜了,她就不心软吗? 果然铁石心肠。 可就算不心软,她那么恨我/老爷,也该落井下石啊。 只要她进了屋,闻了屋里的香,就逃不掉了。 可事情第一步就受了阻。 最后没法,叶正卿只得缓缓转过头,看向叶桢,“谢谢你还能来看我,是我对不起你,你能否近些让我再看看你……” “真稀奇,你竟舍得死?” 叶桢打断了他的话,“你对不起的可不止是我,还有祖父。 叶正卿,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良心发现愧疚了?还是怕死了祖父找你清算?” 她才不信这玩意会寻死觅活呢。 这话惊得叶正卿险些从榻上坐起,“你,你这是何意?” 叶桢冷笑,“你为了给我扣上刑克的罪名,不惜毒死自己亲爹,你说我那话是何意。” “你胡说。” 叶正卿真慌了,“叶桢,我知你恨我,但我都这样了,你何苦还给我乱扣罪名。” “寒髓引,服用后迅速引发剧烈寒意、高热、咳血,脉象沉迟细弱,如同伤寒重症,元气大伤,最终看似因病不治而亡。 祖父便是种了此毒,而这毒是你亲手喂给他的。” 叶桢自袖中拿出一张纸,“这是当年祖父的病例,他本只是寻常风寒,你却要了他的命,叶正卿,你落得今日下场,纯属活该。” 空气静了几息。 叶正卿后背生寒,他害死亲爹的事,这世间已无活人知晓,叶桢怎么会知道? 他虽看不清叶桢手中的病例是否为真,但叶桢说的都对上了。 父亲的确是风寒,是他担心父亲发现他调包孩子的事,在父亲的风寒药里加了寒髓引。 叶桢既然都知道,那就更不能让她活着了。 “是,是我的错,你祖父为了不影响你姑母,处处阻我前程,我一时冲动才……” 叶正卿忽然掩面痛哭,“我早就后悔了,你说得对,我害怕死后面对你祖父。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身为家中长子,处处不如妹妹,还被父亲打压,我只是想求个前程而已。” “你错了,你升不了官是你平庸无能,还心术不正,旁人为官替陛下分忧,替百姓谋福,你……” 叶桢轻蔑道,“只会为己谋私,祸害连累他人,你瞧瞧光禄寺少卿你才做了几天,就惹出那么大的乱子。 幸得你膝下无人,否则子女岂不是被你连累是,可见祖父多有先见之明。” 又是说他平庸,不适合为官。 叶正卿心里恨极了。 这话父亲说过,他求叶惊鸿提携时,叶惊鸿亦说过。 所以这些年他虽是五品,却从无实权,如今,叶桢竟也敢如此说他。 他本想用怀柔手段,引叶桢进屋,听了这话气的大骂, “孽障,我是你父亲,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说我。” 叶正卿仰起头怒骂,“早知你是这么个东西,我就不该送你去庄子,而是送你下去和你那死鬼父亲团聚。” 他心想,我抛出叶桢的生父,她总该好奇进屋,问我她的身世吧。 叶桢则在想,这人这般口无遮拦,一点不怕秘密泄露,这是没打算留我活口。 而他又言语引他进屋,叶管家那神情,也只差伸手推她进屋了。 屋里定有蹊跷。 她有身手,叶正卿想弄倒她,必定准备迷药之类的东西。 而她和叶正卿如今的关系,会在叶家吃喝的可能性很小,以叶正卿那不聪明的脑子也能想到。 何况,还有个姘头李承海帮他一起想。 加之前世被迷香熏了几年,叶桢第一反应便是屋里的香有问题。 她怒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我父母是过路商人,你不知他们身份? 还是说,你先前在撒谎,我父母是被你所害?” “我不会告诉你的。” 叶正卿挑衅地看着叶桢,他就不信,到这份上她还不进屋。 叶桢的确进屋了。 但在进屋前,她以帕掩嘴,将腕间手镯里藏着的解毒丸含进了嘴里。 “老畜生,我爹娘究竟是谁?” 叶桢掐住叶正卿的脖子。 隔间的李承海透过戳破的窗纸,看到这一幕,心头就是一惊。 同时眼底泛起浓浓杀意,敢这样伤叶正卿,只让叶桢死于情欲太便宜她了,得让世人看到她的狼狈。 他缓缓退后几步,朝贴身护卫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护卫去请外人入府。 护卫看懂他的意思,想了想,得去附近医馆,以叶家人的名义请大夫,这样既有外人入府,又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而且大夫请得越多越好。 这边护卫离开,李承海又凑近了洞口。 叶正卿被叶桢掐得险些呼吸不上来,他涨红着脸,“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杀了你。” 叶桢松开了手,一拳捶在叶正卿的断骨上,疼得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说,我爹娘到底是谁?” 又是一拳,砸在另外一条腿上。 李承海和管家急得要死。 迷香怎么还没药倒叶桢。 叶正卿疼得额上冷汗连连,亦忍不住看了眼香炉。 身上挨了好几拳,叶桢的拳头灌注了内力,叶正卿觉得,叶桢再不倒,他就要被打死了。 正思量,要不要同李承海求救时,叶桢突然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叶正卿长长舒了口气。 第257章 玩的太生猛 “我要打断她的腿!” 叶正卿看着昏迷的叶桢,咬牙切齿。 李承海也恨得要死,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她的腿若断了,世人便会怀疑她是被害。” 而不是主动与萧佐私会。 甚至她身上不能有任何伤口,除了男女暧昧痕迹外。 但叶正卿刚刚的痛他亲眼目睹,安慰道,“你放心,等坐实她不贞,你有的是机会料理她。” 叶正卿也知是这个理,只得忍着恨意,让管家带着叶桢从院子后门离开。 萧佐早已在房中等的不耐烦,见叶桢终于被带来,便要挥退叶管家,开始自己的计划。 叶管家蹙了蹙眉,叶家虽落魄,但萧佐都是囚犯了,还一副公子哥的模样将他当下人使唤,心里很是不悦。 但想到李承海给的银票,还是和声将李承海又派人去府外请大夫的事说了说。 萧佐闻言,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关了房门。 原先说好,是由叶管家带着叶家下人发现,及时叫来萧家的人。 这样便能趁着去萧家叫人,佯装不经意将叶桢私会萧佐的事传出去。 而萧家本就打叶桢的主意,自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必定会在极快的时间内,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只那到底都是传言,自然不及外人亲眼见证,来的效果更好。 萧佐自没有意见。 叶管家被关在门外,摇了摇头,打算回去复命后,便去看着被留在院外的饮月。 “贱人!不识抬举的东西,爷不嫌你是破烂货,你竟还敢嫌弃爷,害得爷落得如此地步,今日,爷非要好好收拾收拾你。” 他都想好了,他要叶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骂完,他伸手欲扒拉叶桢的衣裳。 可他的手还没挨着叶桢,手腕忽然就被人捏住,还是隔着手帕捏的。 原本昏迷的叶桢,如今睁着眼,眼带嫌弃和嘲讽地看着他。 “萧家好大的本事,竟能从大理寺将你放出来,本郡主倒要看看,大理寺是谁知法犯法与萧家勾结。” 萧佐惊愕,想说,你没昏迷。 嘴一张,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一团布便塞进了他的嘴里,旋即,被叶桢一掌劈晕。 一暗卫现身,接过萧佐。 “郡主,主子让我来帮您。” 他是谢霆舟的人。 叶桢来之前,便让扶光将此事通知谢霆舟,没想人来得这样快。 暗卫又道,“李承海的护卫被我们的人绊住,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大理寺那边,主子已安排好。” 叶桢点头,“搜一搜他身上。” 李承海和叶正卿将她骗来叶家,又弄了萧佐过来,无非就是要坏她名声。 以这些人的龌龊,不会只是简单给她下迷药。 果然,暗卫从萧佐身上搜到了一包药粉。 叶桢眸色凝了凝,吩咐道,“将这包药下给叶正卿和李承海,你在暗中盯着,在我带大理寺的人来之前,不可让任何人搅扰他们,对了,同饮月知会一声。” 叶管家藏了坏心思,借口说叶正卿形容狼狈,不愿外人看见,让饮月守在叶正卿院外。 她知叶正卿有鬼,顺着叶管家的意思让饮月留在院外。 而邢泽则被她留在府门看马车,既是让叶家放松警惕,亦是看着叶家免得不相干的人去坏她的事。 暗卫得令退下,叶桢提着死猪一样的萧佐出了门。 叶管家正往叶正卿的院子走,突觉眼前一暗,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后背被点了几下,张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一切发生不过转瞬间。 等他反应过来,眼珠子转向旁边时,看见的便是叶桢一手提着他,一手提着萧佐,踏着轻功从叶家后门飞了出去。 叶家本就无数不多的下人,无一人发现他们的离开。 完了! 这是叶管家第一反应。 叶桢根本没中药,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而老爷和李大人对此还毫无察觉。 他可不认为,叶桢带他们离开,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和萧佐被叶桢重重摔在大理寺门口。 叶桢同门口的官差道,“本郡主要报官,状告叶正卿谋杀亲父,叶府管家是证人。 也请大理寺给本郡主一个说法,为何本中伤本郡主,本该在牢里的萧佐会在叶家,究竟是谁放了大理寺囚犯。” 犯人被偷偷放出去,这可不是小事,两个官差不敢耽搁,忙进去通禀。 谢霆舟兼任大理寺少卿时,便收服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为太子所用。 他回归东宫后,自不能再兼任,便提拔了自己人,如今大理寺的两个首要领导都是太子的人。 而太子刚又下了通知,让他们配合叶桢行事,两人哪里敢懈怠。 大理寺卿亲自问明叶桢状告情况,看过病例后,便指着叶管家,“审。” 叶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叶管家不过是寻常一老头,哪里受得了大理寺刑法,没几下就招供,将在听到叶正卿亲口承认谋杀叶老大人的事说了。 他还欲说更多,却见大理寺卿手一挥,“带下去。” 叶管家,“……”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们不想知道萧佐是什么去的叶家,为何要去叶家吗? 大理寺卿表示,他一点都不想。 如今的大理寺是太子的地盘,若无他的暗中松懈,谁能从大理寺带人离开。 李承海自以为做的隐蔽,实则不过是太子想趁机整顿大理寺而已。 再说了,让叶管家什么都说了,他还怎么装作不知情,让官差配合郡主上门拿人? 不让官差上门拿人,他们怎么撞破并揭发李承海和叶正卿的奸情? 是了,太子信任他,竟将这样私密的事都告知了他,故而大理寺卿决定亲自带人去捉拿嫌犯叶正卿。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八卦。 叶正卿对此毫不知情,他好不容易接上的骨头,被叶桢又碾碎了,疼得他连喘气都困难。 偏大夫迟迟不到,不由同李承海抱怨,“你的人请大夫,怎么还没来。” 他都要疼死了。 李承海也觉得时间有些久了,他的随从办事一向利索,心头狐疑,会不会出了事。 便道,“我去看看。” 可刚迈出一步,屋顶飘落许多粉末,他猝不及防吸了一口,没一会儿,身体就感觉不对了。 他意识到不对劲,可意识已经不受控制,转头看向叶正卿。 叶正卿亦是满脸潮红的看向他,四目相对,不可描述的事一触即发。 屋外两个下人听到屋里动静,吓得忙退远了些,他们虽不知具体详情,但李承海近日时常过来,偶尔还留宿,两人都隐隐有猜测。 只是不免惊叹,老爷腿都残了,还玩得这样生猛,不怕出事啊。 带着又害怕,又好奇的心情,两人半遮半掩的捂着耳朵,手指时不时的松动一下,直到,叶桢带着一群官差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258章 叶正卿被玩死了 两个下人想要拦,可哪里拦得住。 偏偏屋里两人忘情得很。 大理寺卿听到动静,眉心狠狠跳了跳。 两个男人玩的这么猛啊,他还真没见过,李相国知不知道? 念头转瞬即逝,他甚至都不曾去想,李相国之后会不会恨他,报复他。 从他投靠太子那一日起,他只需坚定地遵太子令行事便可。 故而没什么顾忌地挥手示意官差踢门。 与此同时,屋里有黑影一闪,自窗口跃了出去。 他本是心头不安,想来叶家看看,没想到竟遇上李承海和叶正卿。 心中怒火窜起,想要分开两人,可还没靠近,他便察觉身体有了异样。 意识到屋里有蹊跷,他忙捂住口鼻,尽管如此,他身体还是起了反应。 他对男人没兴趣,更不能与他们有什么,最好的法子便是尽快离开。 可看着叶正卿被按在榻上,双腿已然扭曲变形,榻上一片血红,李承海完全没了理智。 他就恨不能杀了李承海,可李承海是相国之子,他不能杀,便想着先劈晕了李承海,救下叶正卿。 人还没靠近,就听得外头传来众多脚步声,不能暴露,他只得匆匆离开。 刚出叶府,就听得邢泽喊道,“什么人?” 黑衣人心下一沉,本欲往相府方向去的脚一拐,拐向了相反的方向。 不能让人追到相府去,得先甩了这人,再去通知相爷。 邢泽看着前头背影,勾了勾唇。 他虽不知这人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叶府,但郡主说了,今日出现的任何人,不管是谁,撵着跑就对了,别让他们去报信或做应对之策。 因着这个原因,相国得知叶府发生的事时,李承海和叶正卿苟且,还将叶正卿玩死的事已经传开了。 李相国脸黑的似晕染的墨,他问报信的管家,“究竟怎么回事?” 管家也不知道啊,颤颤惊惊道,“是大理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叶正卿谋杀亲父,他们去拿人,结果二公子也在……” 二公子闹出这事,相府颜面尽失,这是相爷最大的忌讳。 知道李相国会生气,管家还得继续回禀,“叶正卿已经死了,二公子药性还未解,情况不是很好,大理寺不敢随便请医。” 上次在皇庄时,李相国便隐隐察觉儿子倾向有问题,听了管家的话,还只当是他玩的花,用了点助兴药。 气恼道,“你带人去将他带回来,再让萧氏过来。” 萧氏也听说了儿子的事,不过她比相国知道得更清楚,因利用叶正卿和萧佐杀叶桢的计划,是他们母子一同谋划的。 可现在叶桢没事,反倒是她儿子和叶正卿厮混,她下意识觉得儿子定是被叶桢反算计了。 那原本该用在叶桢身上的药,会不会也被用在儿子身上。 若真如此,她的承儿便危险了。 她得请大夫,得让相国替儿子请最好的大夫。 仓皇要去找李相国,却被谢瑾瑶一把拉住,“姨母,无论您愿不愿意承认,表哥都废了。 眼下救他要紧,但让相爷心里还有表哥和二房同样重要。” “你这话是何意?” 谢瑾瑶快速道,“我怀了表哥的孩子,姨母,表哥有后了。” 萧氏是世家大族长大的,又在父亲宠妾灭妻的环境下长大,嫁进李府后更是与沈氏斗智斗勇多年,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谢瑾瑶的意思。 “你想用子嗣平息相爷对承海的怒火?” 谢瑾瑶点头,“是。” “可你与承海?” 并不曾发生什么。 “姨母,这种事当事人最清楚,我若说我心仪表哥,诚心想做他的妾,姨母帮忙坐实,旁人如何知晓真假?” 萧氏心急儿子,可同样也在意二房的未来,只是儿子没有繁衍子嗣的能力,谢瑾瑶这是要欺骗相爷,以后如何收场? 刚这样想,便听得谢瑾瑶道,“姨母,我这法子只是缓兵之计,先稳住相爷,其余的等救下表哥我们再慢慢商议,总会有办法的。” 萧氏想了想,同意了,快步去找李相国。 她有了新的主意,儿子不能生,可她娘家兄弟膝下不少孩子,有几个已成亲的,先让谢瑾瑶假装有孕,再瞒着相爷让娘家侄媳怀一个抱过来,也不是不能操作。 虽不是亲孙子,但到底是她萧氏血脉。 谢瑾瑶看着她疾步离开的背影,缓缓勾唇。 只要萧氏将她有孕的事说了出去,萧氏就不得不配合她怀上相爷的孩子。 她记得前世相爷可是几年后还纳了几房妾室,其中还有两个怀上的。 可见他身体没问题。 越是身居高位,年纪见长者,越是在意子嗣,只要她怀上了,她有信心让李相国留下孩子、 而这个孩子到时明面是二房的孙子,萧氏为了二房的前途,哪怕是为了和沈氏斗气,也会忍气护着他们娘俩。 萧氏不知自己被谢瑾瑶算计了,她脸色惨白地到了李相国跟前。 哭着将李承海可能被下了烈性药的事说了,“相爷,那药极为霸道,若不及时医治会要人命的,承海是我们的孩子,他往日对您最为孝顺,求您救救他。” “蠢妇!” 李相国一脚踢开萧氏,“这等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来同本相说。 本相同你说过多少回,男人该让他静心前程,而不是牵扯后宅这些破事。” 他一个大男人,竟伙同另一个男人,用那些下作手段算计叶桢一个女人,偏偏还算不过人家。 李相国真想让李承海就这么死了。 可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儿子,气归气,还是忙让管家带着他的名帖去请太医院院判冯星。 管家不敢耽搁,一边让人去叶家抬李承海,一边亲自去请冯星。 可人才刚出门,就与大理寺的人遇上了。 李承海死了。 事情被中断,身体药性得不到纾解,被活活憋死了! 管家吓得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忙往相国书房去。 书房里,李相国一巴掌打在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浑身湿漉漉的,他被邢泽追的逃无可逃,只得躲进护城河,泡在冷水中驱散了身上药性,才急急赶来通知李相国。 可一切都晚了,他来的路上听说李承海已经死了,他不敢瞒着李相国。 谁知李相国竟会打他。 黑衣人双眸赤红的看着李相国,“义父,是二公子欺负了我爹,我爹是被他折磨而死……” 第259章 女人出头,倒反天罡 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正卿那个战死的儿子叶云横,他也是李相国的义子。 李相国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叶云横,“起来。” 他们一个死了爹,一个死了儿子,死的两人还是一起厮混死的。 而叶云横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跑来报信,李相国也知此事不该怪他。 何况,他还需要他,更不能寒了叶云横的心。 “中年丧子,是义父冲动了。” 他为刚刚那一巴掌同叶云横道歉。 叶云横信任依赖这个义父,并不怨恨他,他站起身,垂首,“义父,是叶桢害了他们。” 他准备打晕李承海的时候,父亲还活着,是叶桢带着大理寺的人去了叶家。 等他甩脱跟踪的人回来,就听说父亲死了。 可大理寺的人若及时阻止他们,父亲就不会被折磨而死。 他眼下依附李相国,不愿承认,若他打晕了李承海,李承海药性无从发泄,先死的就是李承海。 他又如何同李相国交代,叶云横无法恨李承海,更不能让李相国看出他对李承海的恨,只能固执地认定这一切都是叶桢所为。 至少晚棠的下场就是叶桢害的。 他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李相国老奸巨猾,稍一想自也明白其中内幕,颔首,“义父上回该听你的,早些解决了叶桢。” 可他顾虑太子,结果却让儿子折损在叶桢手里。 他拢共就两个儿子,李承海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个,李相国心里已将叶桢列为必杀名单。 而这次大理寺配合叶桢,想来也是太子授意。 太子! 李相国在心里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暂不能动,那就先用叶桢的命祭祀他的承海。 他缓缓道,“女子出头,倒反天罡,云横,你再出次手,便也该现身了,这些年委屈你了,承海走了,往后你便在朝堂辅佐义父吧。” 堂堂相国之子,被人算计,他若不做些什么,如何服众。 叶云横跪下,“云横不觉委屈,叶桢害我父亲和妹妹,我对付她也是她应得。” 听他提及妹妹,李相国道,“云横,替你妹妹求情的事,陛下不松口,我们还得另想法子。” “劳义父费心,父亲已死,云横如今只有晚棠这个妹妹了,义父大恩,云横没齿难忘。” 李相国叹了口气,“你我父子何须如此见外,好了,你去换身衣裳吧,义父也该去接承海了。” 他扶着圈椅起身,叶云横忙扶住他的胳膊往门外走,李相国突然顿住,“叶桢会不会已经知晓自己身世?” 先前他并未将一个寡居妇人看在眼里,觉得她能得封郡主,也不过是被忠勇侯父子托举。 可如今那对父子死的死,离开的离开,叶桢却能将计就计。 出手就是要了两条人命。 还将萧佐送回了大理寺,少不得还得牵连出几个相国府的依附者。 再细想叶家夫妇和叶晚棠的下场,李相国心中猜忌又笃定几分。 他从喉咙发出一声呵笑,“若真是如此,她倒是比她母亲更懂得藏拙,云横,那她就更不能留了。” 叶云横眸中泛起一抹杀意,重重点头。 从他知道父母调包了晚棠和叶桢起,这个秘密就似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不想死,那就只能她们死。 李相国看出他眼中的坚定,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走出院外,萧氏便跪了过来,“相爷,求您替承海报仇,我们的儿子不能就这样死了。” 还死得这样不体面。 谢云舟与护卫死在庄上时,虽忠勇侯否认那是谢云舟,但他们这些权贵都心知肚明。 她还和旁人一起笑话忠勇侯府,如今,她也成了笑话。 李相国看着哭哭啼啼的人,沉声道,“起来。” 他自是要给儿子报仇,可有些事不必当众叫嚣得人尽皆知。 这个萧氏越发不及从前伶俐了。 且眼下他心里悲痛着,也没心思安抚萧氏。 萧氏感受到李相国的冷淡,心里忐忑不安,柔弱无骨地搭上李相国的手,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靠在他怀里,嘤嘤哭泣。 从前,相国对她十分疼宠,外人都说相国是需要萧家的助力,可她感受的到,相国也是真的爱她。 至少,在她打压沈氏时,相国偏帮的永远都是她。 这种偏爱维持了几十年。 上次苏氏和承海各自闹了事,相爷觉得丢了颜面才对她冷淡了些,可也只去了大房几日,之后便又恢复从前。 梁王造反时,更是将她护在怀里。 直到这次,承海又犯事,她哭求相爷替承海请医,她明显感觉到相国对她的迁怒。 以至于她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她赶了出来。 实则是李相国接受到叶云横的紧急信号,知他有要事要禀,才将萧氏赶了出去。 而萧氏不知,只觉儿子没了,相国必定会怨恨她,她必须及时稳住相国的心,才能让相国还记得二房。 “相爷,承海的表妹有孕了,是承海的,也是承海唯一的子嗣。” 她的承海不能死后连香火都没有。 相国眸色凝了凝,“当真?” 儿子已经没了,若能留下血脉,他自是欢喜。 只是心里也有些疑惑,毕竟他之前还疑心过儿子不能生育,又恰好这个点爆出有孕。 萧氏痛苦点头,泪眼汪汪,“明月早上便同我说了,我还没来得及同您报喜,承海就出了事。 相爷,承海他死得好惨,妾身求您看在他还未出生的孩子面上,求您替承海全了这颜面。 否则孩子出生,要如何做人,相爷,承海他是被人下药才如此的。” 如今决不能承认承海和叶正卿早已有染。 李相国颔首,“本相亲自去接承海,你也莫哭了,小心看顾着些承海的子嗣。” 他们这头各有盘算,叶桢那头,亦在思量。 “你说那人出了护城河,就直奔相国府?” 叶桢问邢泽。 邢泽点头,他佯装被甩脱,实则一路跟着,直到那人进了相国府才回来找叶桢。 先前去叶家帮叶桢的暗卫亦道,“那人似乎很愤怒,那愤怒瞧着是对李承海,若非郡主回来,他应是要打晕李承海的。” 若是对李承海愤怒,那当不是李承海的人。 且若是李承海的人,应当知晓中了那药,中断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是李相国的人? 可若是李相国的人,也不该不重视李承海的性命,除非在那人眼中,叶正卿比李承海更重要。 那会是谁呢? 第260章 叶桢说,战斗吧 叶家明面上只剩叶正卿了,还有谁会在意他? 难道是城东的外室一家? 念及此,叶桢让人去城东盯着些。 黑衣人的事说完,又说回叶家发生的事,“邢泽,将李承海与叶正卿早在皇庄山里苟且的事传出去。” 相国府为了颜面,定会说李承海是被人下药,以此遮丑。 而他们必定会将矛头指到自己身上。 叶桢从前处处谨慎,行事也诸多顾虑,可如今她在意的孩子们和师太们都得到妥善安置,还在帝后跟前露了脸,谁想动他们都得掂量掂量。 谢霆舟也回到东宫做太子,还颇得帝后疼宠。 自己如今也是有封地的郡主,师父前些时日还出发前往江湖,说是要给她找助力。 叶桢的顾虑便少了许多。 相国要报复,那就战斗吧。 吩咐完,她又带着人去了大理寺。 叶正卿虽死了,他谋杀外祖父的事却没完,叶桢要他死后都被世人唾弃。 还有叶管家那里,也得让大理寺再审审,先前不让他说的,现在都能说了。 他可是叶正卿和李承海私情的见证者,李相国想赖,门都没有! 且她还得赶在李相国出手前,先将事情闹大了。 沈夫人刚可是给她送信了,李相国还在府里没出门呢,想来很快就要去大理寺了。 叶桢不耽搁,火急火燎往大理寺赶去。 她到时,谢霆舟、宁王和赫连卿都在。 大理寺有人偷放犯人,大理寺卿将此事上报了皇帝,谢霆舟揽下此事。 赫连卿则是被扶光带着和沈氏接头,由沈夫人带着他和李岁欢逛街。 谁想逛了一半,李承海出事的消息传出,沈夫人心里高兴,面上做做样子也得带着李岁欢回府。 赫连卿被叶家发生的事,炸裂了三观,和沈夫人分开就直奔叶家,但扶光提前得了叶桢叮嘱,不可让孩子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没在叶家吃到第一手瓜,赫连卿便蹲守在了大理寺外,捞审讯后的第一手信息。 宁王和他一样,都是为了蹲八卦。 赫连卿蹭到叶桢面前,低声抱怨,“女人,你过分了啊,这样好玩的事居然都不带爷。” 叶桢怎会承认是自己算计,解释道,“叶管家让我回去看叶正卿,我也不知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 赫连卿一点都不信。 但也不好在外折了自己女人的面子,便拉着叶桢的袖子不撒手。 他这次一定要吃到第一手瓜。 叶桢想到他的身份,眼波微转,带着他一起去见了大理寺卿。 宁王悄咪咪跟上,云王最近得了本地理志,看得日夜入迷,恨不能将书上学过的地方全部亲自走一遍,光批注都写了厚厚一本,对他也爱答不理。 没人跟他玩,他闲得蛋疼,终于有点消遣了,自然不能落下。 于是,叶桢身后跟着两尾巴,到了大理寺卿面前。 “大人,叶正卿已死,他害死叶老大人的真相再难问出,叶管家跟着他几十年,想来知晓内情,我想请大人重审叶管家。 还有我如今才反应过来,萧佐在叶家,想来叶管家骗我过去,是为害我,还请大人查明还我公道。” 太子早有叮嘱,这本就是走过场的事,大理寺卿当即又命人将叶管家带了出来,当众审讯。 “大胆刁民,还不如实招来,叶正卿为何弑父,寒髓引又是从何处得来,你骗郡主去叶府又是为何?” 叶管家上来前,又被用了一顿刑,见太子云王也都在,知道他们对这案子的重视。 忙道,“大人冤枉,老爷害死老太爷的事,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也是这次听老爷承认,小的才知道啊。” 这就够了! 有他这话,还有叶老大人的病历,叶正卿毒杀亲父的事,坐实了。 当初叶桢从王氏手里得到的证据,也就是这张病历,而寒髓引从何处得来,王氏却不知。 如今叶正卿死了,再背上污名,叶桢也算是替外祖父报仇了。 大理寺卿便又问叶管家骗叶桢去叶家的原因。 叶管家不敢隐瞒,说是得李承海授意。 大理寺卿循循善诱,“李承海非叶家人,为何能驱使你,莫非你还是个吃里扒外的。” “不是,不是,小的会听李大人的,是因李大人和我家老爷关系特殊,我家老爷重伤后,府中的事便是李大人拿主意。” 宁王等不了了,插嘴问道,“怎么特殊法,他们当真是那种关系?” 叶正卿可比李承海大很多啊,宁王表示很难接受,又恶心又该死的好奇。 叶管家点了点头,“李大人偶尔会留宿叶家。” 宁王想象了下,两个大男人相拥而眠的画面,呕…… 恰此时,听得谢霆舟道,“你可知刑审时撒谎,是何下场? 叶正卿在皇庄时,分明和苏氏纠缠,被人发现落荒而逃才在山里跌入山崖,断了腿。” 宁王也想到这个,忙道,“对呀,叶正卿不是和苏氏嘛。” 当晚苏氏还被李承海打得半死,别以为相府遮瞒了,他就不知道。 他可是皇家八卦小能手。 叶管家被谢霆舟吓到了,忙道,“小的没撒谎,我家老爷先前仕途受挫,四处打点不得其法,恰好李大人看中我家老爷……” 他说得吞吞吐吐,“李大人不能生育,便想着让我家老爷替他行事,让苏氏怀个孩子……” 这些原本老爷是瞒着他的,可后头老爷身子虚得厉害,需得他帮忙秘密找各种大夫,又得他出面搪塞苏氏。 他这才知晓内情。 听他说完,宁王和赫连卿嘴巴长得老大,大理寺众人亦惊掉了下巴。 最后还是宁王先出的声,“怪不得你家老爷被玩死了,前后都卖,多辛苦啊,真豁得出去,大渊第一奇人。” 赫连卿许久才闭上嘴巴,眨巴眨巴眼,“京城人真会玩。” 等他回到边城,要告诉他的小伙伴们,他也是见过世面了。 谢霆舟则似嫌弃地看着叶桢,“幸好他不是你亲爹。” 他这话提醒了众人,大家忙附和,又纷纷唾弃叶正卿,将叶管家知道的都掏空了后,又提审了萧佐。 萧佐承认是李承海将他带去的叶家,李承海随意出入叶家,更佐证了两人关系。 在叶桢的推波助澜下,李承海夫妇和叶正卿的纠葛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赫连卿莫名懂了叶桢的意思,拉着宁王去茶楼,要帮忙宣传,恰好与来大理寺的李相国碰个对着…… 第261章 交锋开始 李相国与宁王见礼。 宁王刚吃完人家儿子的八卦,正想出去宣传,见到他难免有些心虚,为了遮掩这心虚,他学着皇帝说话的语调。 “相国大人平日忙于政务,往后还得花些心思在家里啊。” 他拍了拍李相国的肩,“节哀!” 殊不知,这是皇帝平日训他的调调,这个时候说这话,就是明摆着在说,李相国教子无方。 任李相国心思深沉,此刻也难掩心中愤怒,“多谢宁王提醒。” 几乎咬牙切齿。 偏宁王没心没肺,摆了摆手,拽着赫连卿走了。 赫连卿察觉到李相国的愤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李相国的眼神对上。 这眼神让赫连卿想到了边城吐着信子的蛇。 阴毒!伺机而动! 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得罪他了。” 上了马车,赫连卿好心提醒宁王。 宁王不以为意,“得罪就得罪了,本王是亲王,他是臣,本王也没说错。 世人都夸李相国忠义勤勉,是个好官,可本王却觉得将儿子教成那样,他也不如何。” 李承海屡次找叶桢麻烦,与男人厮混,还与大理寺属官勾结,干出偷换罪犯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人做什么事,与性子有关,李承海能用那种下作法子算计叶桢,可见他秉性如此。 李相国疼爱李承海不是什么秘密,他不可能不知道儿子是什么人,所以,李承海变成今日这样,他的纵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本王说他一点不冤。” 赫连卿又涨见识了。 他在边城就听说宁王四六不知,是个没脑子,又不务正业的二世祖。 今日听他这话,分明清醒得很。 “你装傻的啊?” 小脑袋发出灵魂拷问。 宁王脸也不转,却突然问赫连卿,“知道我父皇每日睡几个时辰吗?” 赫连卿自然不知道,刚要问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就听得宁王又问,“知道我为什么是宁王吗?” 小脑袋摇了摇。 “我父皇时常忙到深夜才睡,天微亮便要起来早朝,不早朝的时候他也极少赖床,因为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后宫无妃嫔,世人都说我母后幸福,可我母后亦难得有自在安乐的时候,她要管理整个皇宫运转,要与命妇们打交道,还要母仪天下替父皇巩固皇权。 帝后不是那么好做的,而他们再忙,依旧努力做好一对父母,他们替我选了宁字,便是希望我安宁自在,无忧无虑,他们为此很努力。” 他转向赫连卿,笑道,“所以我无忧无虑,不争不抢,什么都不想地做个闲散王爷,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不然,他们的辛苦遗憾又都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了儿子们自相残杀。 风吹起车帘,有细碎的阳光溜进来,宁王一身紫衣,玉冠高束,其实他很好看,只脸上总带着不着调的笑,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容貌。 赫连卿惊觉,这京城似乎许多人都与表面,亦或者与谣传的不一样。 他来京城前,对李相国的认知,亦如宁王所言,是个好官。 可刚刚他那眼神…… 宁王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笑得没心没肺,“别怕,你祖父可是定远王,我们都是有强硬后台的人,他不敢拿我们如何。 我们如今要想的,就是如何不那么刻意地将李家的丑事宣扬出去,歪风不可助长,少年,你我任重道远。” 说罢,嘻嘻哈哈出了马车,一步三晃地进了茶楼。 他打小就知道父母忧心他们兄弟夺嫡,可龙椅只有一把,父母便在其他地方尽量弥补他和云王。 他见过太子的辛苦,自认做不到如他那般,而父母的疼爱刚好是他想要的。 有失有得,同样,有得便有失。 如今这样,很好。 无人知晓宁王心思,李相国因着宁王的话,走到太子面前时,脸色都难缓和过来。 行了礼,他同谢霆舟道,“殿下,我儿承海被奸人所害,落得如此下场,还请殿下为我儿做主。” 叶桢勾了勾唇。 这老贼果然用这招。 谢霆舟道,“据叶府管家交代,李大人与叶正卿确有私情,萧佐亦交代是李大人将他带去了叶家。” 李相国来的路上,已想到叶府管家会交代,坚持道,“殿下,冤枉,此事绝无可能。 我儿已有妻室,两人鹣鲽情深,苏氏无孕多年都不曾纳妾,还是近日老妻担心我儿子嗣,强行让其纳了表妹为妾,如今那妾室已怀有身孕。 我儿绝无可能与男子纠缠,他分明是被人下药所致,而据老臣所知,昭宁郡主当时就在叶家。” 他又看向叶桢,痛心疾首的样子,“郡主,我儿在皇庄得罪了你,老臣已经罚过他,他也同你道过歉,你何至于记恨至此?” 这是全推到叶桢头上了。 叶桢笑,“相国这般颠倒黑白,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明明是李承海与叶正卿狼狈为奸,算计于我,以为得逞提前庆祝,谁知药用过了量,玩脱了。 如今相国为了遮丑,竟空口白牙污在我身上,好没道理。” 提前庆祝?玩脱了? 这是一个女子能说得出来的话。 男权心思的李相国闻言,额上青筋跳动,“老臣不知郡主究竟对我儿做了什么,逼得我儿不得不对郡主下手。 但老臣深知,我儿绝非好男色之人,一个背主管家的话不可信。” 李相国深知儿子买通大理寺属官,将萧佐弄去叶家的事,有萧佐和几个属官证词,辨无可辨。 他退而求其次,先保住李承海的名声,至于李承海谋害叶桢,一来没成,二来高门贵族间,晚辈有些恩怨,彼此报复算不得什么丑闻。 承海虽败,但也丢了命,若运作得当,便是受害者,而叶桢还能落个歹毒名声。 “反倒是郡主,既说是我儿算计你,为何你却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还及时带人去了叶家,这一切不都是郡主谋划么?” 叶桢扬了扬手上手镯,“我无恙,是因我被叶家害多了,不信任叶正卿,提前吃了可解百毒的解药,防范未然。 没想还真侥幸逃过一劫,得叶正卿亲口承认谋杀亲父,又见囚犯萧佐在叶家,身为陛下亲封的郡主,我自是要先将囚犯送回,并及时报官。 相国刚还说李大人绝无好男癖好,我又怎能想到李大人会在叶家? 不知他在叶家,我又如何算计他们,相国莫不是要高看我,以为我能大白日的捉了李大人去叶家,再给他们下药?” 李承海是相国之子,身边跟着武功不弱的随从,若他真是被掳,随从定会第一时间报备相府。 何况,叶桢一直有不在场证据,她没有掳李承海的时间。 李相国自认驰骋朝堂多年,第一次被说得哑口无言,恨不能用眼神将叶桢千刀万剐了。 正想怎么翻盘时,听得大理寺官差禀道,“大人,外面有人状告李承海侵犯贴身护卫,护卫不从,便将其杀害。” 官差看了眼李相国,继续道,“告状之人与叶正卿容貌相识。” 李相国心下一沉,叶桢有备而来。 他看向叶桢,果然见叶桢冲他笑着,那笑十分挑衅。 至少,在李相国看来是如此。 他微微攥紧了拳头,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妮子…… 第262章 外室一家被杀 人都告到了大理寺,李相国想阻止都不可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与叶正卿容貌相似的后生,跪在了堂下。 后生说,“草民刘怀状告李承海欺辱谋杀我兄刘姜。 我兄刘姜多年前在相国府为奴,被二公子李承海玷污,我兄八尺男儿,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李承海便一杯毒酒灌了我兄。 李承海此人心思扭曲,在谋杀我兄后,四处寻访与我兄容貌相似的男子,但凡被他盯上者,无一善终。” 李相国闻言,心下一沉。 儿子身边的确有过一个叫刘姜的护卫,只那人死去多年,而叶正卿那样的小官,很难有机会走到他面前。 皇庄匆匆一瞥,他也没将叶正卿的长相与府中死去的下人联系在一起。 如今听后生说来,略一想,他便知道后生说的是真的。 且这后生显然有备而来。 他李家被人拿到把柄了。 大理寺卿问道,“你的意思是,李大人与叶正卿接近,也是因叶正卿容貌似你兄长?” 后生点头,并说了几个被李承海祸害过的男子信息,“草民句句属实,大人尽可查实。” 大理寺卿当即派人去查。 谢霆舟则看向李相国,“相国可知这些?” “老臣不知。” 这话不假,他疼李承海,但也不会连他的生活都处处盯着。 若是知道,他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谢霆舟闻言,点了点头,“若查实此事为真,相国还需好好替李大人补偿受害者才是。” 补偿受害者,那岂不是叫天下人都知道,他李恒的儿子糟蹋男人。 李相国闭了闭眼。 这次是他栽了。 竖子坑爹。 叶桢幽幽道,“相国刚误会我设计李大人,我实在冤得很,未免将来还有人和相国一样的想法,不若将李大人的侍从,还有叶府其余下人都叫来问一问。 他们伺候主子,总会知道些,还有李大人名下房产也查一查,两人既有私情,总该有私会的地方。” 真要查,这些并不难查到。 说不得叶桢早已查明,他狡辩只会再被打脸,让事情变得更难看。 “郡主,做人留一线,莫要太过分了。” 李相国如此威胁。 叶桢淡笑,“我一女子被人冤枉,总要自证清白。” 李相国便觉得她十分讨厌,是这世间最令人厌恶的女子。 不。 这世间任何自以为是的女人,都令人讨厌。 而叶桢尤为如此,比叶惊鸿更碍眼。 “是老臣疏于对承海的管教,不清楚承海所为,才误会了郡主,是老臣的错,还望郡主莫怪。” 他认错了。 也等于承认李承海的确好男风。 那李承海只能白死。 而李承海放出萧佐这件事,属知法犯法,当重罚,可人已经死了,自是再罚不到他身上,那就李相国这个父亲来承担。 李相国又看向谢霆舟,“老臣教子不严,犯下大错,老臣这就去陛下跟前告罪。” 一生要强的体面人,这次里子面子全丢了,李相国无法再站在这里,等大理寺核实受害者情况的官差回来。 面见皇帝是个离开的好借口。 犯罪的不是他,无人阻拦。 叶桢清楚,自己已然成了李相国的眼中钉,想来李相国很快会回击她。 只叶桢没想到,李相国行动得那样快。 “郡主,叶正卿的外室和两个儿子都死了,一剑割喉。” 邢泽匆匆来报。 他们的人盯着外室一家,是叶桢怀疑出现在叶家的黑衣人,可能是外室子中的其中一个。 因而盯着他们的行踪,但也不会跟进屋,谁想三人竟会被灭口于屋中。 叶桢和谢霆舟亲自去了案发现场。 查看了三人的伤口,叶桢蹙眉,“凶手武功不弱。” 谢霆舟补充,“伤口干净利索,因是常年杀人。” 而常年杀人的不是杀手死士,就是将士。 “三人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邢泽是个贴心护卫,早已查过了,“因着王氏的死,三人身份曝光后,三人比从前低调许多,还算本分。” 叶桢想了想,“叶正卿官位不高,他们三个能接触的上层人士概率更不大。” 能养得起死士杀手的,不会是寻常人家,驱使将士的更是如此。 “我怀疑是那个黑衣人。” 先前便猜疑黑衣人与叶正卿有关系,而这三人与叶正卿死的过于接近,会不会是叶正卿的死,让黑衣人迁怒外室三人? 这个推理很没逻辑,但叶桢直觉就是如此。 她从前不信直觉,但经历过重生后,不得不信上几分。 可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呢。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叶晚棠。” 李相国先前帮过叶晚棠,她一直想不明白,李相国帮叶晚棠的原因。 如今,又发现与叶正卿有关系的黑衣人进了相国府。 会不会那黑衣人与叶晚棠也有关系? 叶桢打算试试。 她当即跟着谢霆舟进了宫,李相国刚走。 听闻他在皇帝跟前痛哭一场,哭自己疏于对儿子的教导,哭中年丧子的痛,最后自请罚俸一年。 皇帝弑兄上位,起初坐镇朝堂很是艰难,李相国是第一批追随他的人。 之后一直辅佐皇帝坐稳朝堂,他自己也一步步爬到相国的位置,如今在朝堂有不可撼动的位置。 李承海的错,又没李相国参与其中的证据,皇帝也不可能因此重罚李相国。 便顺着李相国的意思罚了他一年俸禄,算是惩罚他教子不严。 对此,叶桢早有心理准备,总归李承海已经死了。 若萧氏和李相国还不消停,那就继续斗法吧。 作为当事人,她也将叶家的事禀明了皇帝,包括外室三人被杀的事。 “陛下,臣女怀疑这个黑衣人与叶家有关系,想去见见叶晚棠。” 皇帝算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听闻三条人命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杀,也很愤怒,允了。 叶晚棠如今过得很不好,屋子很破,眼下已到秋季,夜里凉得很,吃得也很少,她的手脚没有被妥善医治。 如今依旧疼痛难忍,但这不是叫她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每天晚上秋风吹起时,那凄厉的女鬼哭声。 整个冷宫西院,除了大门口的两个护卫,偌大的院内就她一人。 她已经被吓得许久不曾安睡,成日一惊一乍。 叶桢走进来时,叶晚棠连看都不敢看,就闭着眼睛缩着脑袋,“鬼,有鬼,你别过来,别过来……” 第263章 用叶晚棠钓黑衣人 叶桢看着她不成人形的样子,心里并无多少快意。 仇人受了多少折磨,都无法抵消她前世的苦难。 “亏心事做多了,鬼才会找上你。” 叶桢蹲下,捏着她的下巴,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幽幽道,“叶晚棠,这世间当真是有鬼的,你害过的那些人,都会来找你索命的。” 她自己不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鬼么。 叶晚棠听了这话,吓得身子就是一抖,随即,她腹中一痛,有黏腻的液体流出。 “呜呜呜……” 叶晚棠惊慌地乱叫着。 她流血了,叶桢害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没了。 她想打叶桢,可双手被废,根本做不到。 叶桢缓缓起身,“叶晚棠,你爹死了,他和相国府的二公子鬼混而死,满城皆知,丢尽颜面。” 叶晚棠惊愕抬头。 随即是恐慌。 叶桢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了什么? 叶桢只是笑笑,“你爹杀了你亲祖父,私养外室,死于男子身下,很快,世人都会嘲笑你有个如此卑鄙下流的父亲。 哦,对了,你娘也是舍不得给你钱,选择和护卫私奔,发现被人蒙骗后自杀的。 你偷走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多年,早已忘了自己的来处,可你骨子里到底流着他们的血,做的都是和他们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事。 当真是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一脉相承。 哦,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梁王的人根本没去大魏,就算他们去了,以你如今的德行,时晏也不会认你的。 而时晏会来,我会在他来到大魏后,揭露你真正的身世,叶晚棠,余下的日子等待你的唯有无穷尽的报应。” 叶桢胡乱说着,看着叶晚棠神情几度接近崩溃后,走出了破落的西院。 她要叶晚棠发疯。 前世,叶晚棠便是时不时的去看下她,说些刺激她,让她绝望的话,那样的折磨,叶桢承受了多年。 到门外时,她递给守门的护卫两张银票。 各一百两! 她知道,叶晚棠被吓成那样,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而这宫里,能为了她对付叶晚棠的只有她的谢阿昭。 以谢阿昭的谨慎,看守叶晚棠的这两人定是他自己人。 护卫得了银票很是高兴,“多谢郡主,属下必定会看好她。” 叶桢笑,“明日,烦请通禀娘娘,叶晚棠流产了。” 假孕药药性最多维持五个月,五个月后就算她不给叶晚棠喂药,叶晚棠也会出现假流产的现象。 叶桢今日进宫来,便是想让叶晚棠流产的事传出去,看看黑衣人对叶晚棠的在意程度。 若他在意,必定会再报复自己,他出动,自己才有机会探他虚实。 而让护卫明日通禀,是叶桢不想落得一个害叶晚棠落胎的恶毒名声。 尽管黑衣人会疑心到她身上,但有些应付世人的表面功夫,该做还得做。 她同护卫这般交代,谢霆舟知晓后就会替她在宫里周全。 重活一世,她深知名声的重要性,哪怕是虚的。 只是,她刚出宫,就听到了外头关于她的谣言。 挽星愤愤,“到处在传您记恨叶正卿和外室三人,就差明说,他们都是您害死的。 还说您当真刑克,把叶家克没了,又把侯府克得只剩侯爷一个了。” 虽然那些人都是小姐弄死的,但也是他们作恶在先,凭什么这样说她家小姐姐,挽星气死了。 邢泽很愧疚,“我们没查出谣言源头。” 这还是第一次,有他们查不到的。 叶桢淡笑,“不必查,是李相国。” 也只有老谋深算的李相国能在传谣后,抹除一切痕迹。 他在报复自己。 就算他们费心查下去,也不过是揪出个替罪羊。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样传您?” 叶桢想了想,吩咐道,“秋凉了,城门施粥三日,再让大夫城门义诊三日。 冬日正好要捐出一批棉衣,这批棉衣就让人组织城西穷苦人家的妇人缝制,工价不必吝啬。”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施粥和捐赠棉衣本就是她要做的,眼下排上日程刚刚好。 京城人口最多的还是穷苦人家,只要这批人不跟风,李相国的谣言计划就成不了。 邢泽闻言,忙要去办,却被叶桢突然叫住。 提到城西,叶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世城西十三街有个制作爆竹的黑作坊出事,死伤无数。 听闻叶晚棠还在这件事里获得了好名声,叶桢记得婆子们说这件事时,正是夜里秋凉的时候。 “你再让人去西城十三街查一查,是否有个制爆竹的黑作坊,若有,及时排查安全隐患。” 邢泽不知道叶桢话题咋又拐到这上头,但他听话照做就是了。 他效率是极高的。 傍晚便回来复命了,“的确有个黑作坊,我们还在黑作坊附近发现了李承海的人。 抓了一个审了审,原来李承海也发现了黑作坊,不过他没有上报,想着等爆炸时救助百姓,以此博得功劳。 据那人交代,黑作坊应是明日会爆炸,但李承海如今死了,这件事暂时无人管。” 叶桢想了想,“借组织人缝制棉衣的机会,拿下李承海的人,当众拷问后交由大理寺,此事务必赶在明日爆炸前完成。” 李承海会知晓黑作坊,当是谢瑾瑶告诉他,想让他立功的。 如今李承海是死了,但谢瑾瑶和萧氏还活得好好的,他们会想起这事。 叶桢不愿无辜百姓受难,更不想这种功劳落在相国府。 李相国企图靠抹黑她,洗白李承海,那就让世人都知道,李承海为了贪功,不顾百姓死活一事。 群情激奋下,他怎么传谣都枉然。 邢泽想了想,便明白叶桢用意,当即道,“属下这就去办,属下再设法将此事传去东宫。” 赫连卿还和宁王在外头传八卦呢,不在东宫,主子就少了来侯府的借口。 叶桢没有阻止,她很清楚,邢泽和扶光某种程度上也是谢霆舟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睛。 这事也没必要瞒他。 相国府里,叶云横一下下擦拭着自己的长剑,这把剑是姑母叶惊鸿赠送。 凭良心说,姑母对他不错,他本该看在姑母的面上放过叶桢。 甚至他先前还想过,等回了京城,照顾叶桢一二。 可叶桢害了他家人,选择了与他作对,他便不能留她。 外室那三人,让母亲伤心,早就该死,眼下将他们的死嫁祸在叶桢身上,也算他们死得其所。 义父有自己的打算,先毁了叶桢名声,再伺机要她的命。 叶云横举起长剑,寒芒晃进他的眼,他将会用这把剑了结叶桢。 “姑母,看在您的份上,云横会下手快一些,不让表妹多受苦。” 可翌日,叶晚棠流产的消息传出,叶云横再也坐不住了,他打听到,叶晚棠流产前一日,叶桢进了宫,他认定是叶桢害了叶晚棠。 他再次擦亮长剑,戴上面巾,出了相国府。 他要杀了叶桢,一刻都不能等…… 第264章 引蛇出洞 京城权贵多,穷苦人家更多,城西一带,更是京城的贫民区。 尤其入冬后缺衣少食,很是难熬,得知叶桢每年都会捐赠棉衣给镇守边关的将士。 而今年的棉衣,她打算请城西的妇人们来缝制,且工价不低,已在城西十三街设立了报名处,城西百姓们沸腾了。 穷苦人家或许不会精良绣工,但裁衣缝衣大多都会,纷纷前往报名处报名。 有活计便能赚到钱,有钱冬日便能买粮不至于挨饿,谁不想试试呢。 可谁想,就在大家踊跃报名时,有几个不长眼的当场诋毁叶桢名声,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附近探头探脑。 侯府负责招人的管事们,自是见不得自家主子被诋毁,抓了几个过来一审。 那几人竟是相国府的,他们虽不承认诋毁传谣叶桢,却被审出这附近有爆竹黑作坊,且今日就会爆炸。 城西房屋密集,若真是有爆炸,可是天大的事,侯府下人不敢耽搁,忙去大理寺报案。 大理寺来人一查,附近的确有个秘密黑作坊,规模不小,还挖了密室,密室里藏了不少成品爆竹。 但大理寺请了懂行的人过来排查,作坊虽是黑作坊,目前暂无安全隐患。 那么相国府的人说,今日就会爆炸,依据何在? 大理寺卿便这般问被抓的几人。 几人也听说了李承海已经死的事,只是他们没有收到撤令,不敢离开,正要派人去找萧氏时,就被侯府的人当传谣地抓了。 眼下被大理寺卿这般问,其中一人讷讷道,“是李大人说今日会爆炸。” 假装得知有人闹事而赶过来的邢泽,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不管今日黑作坊会不会爆炸,你们都会让它爆炸? 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你们当真好大的胆子。” 相府下人,“……?” 他们没这样说啊,可他们也说不明白,李承海为何笃定今日会爆炸。 招工被中断,害怕失去差事的城西百姓们本就恼恨,听了刑泽的话,纷纷觉得李承海就是故意拿他们的性命立功。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大人若认定今日会爆炸,为何不提前举报黑作坊,为何不提前告知官府。 这是不拿我们穷人的命当命,想着让我们被炸死,被炸伤,他再出来做好人,呸!缺德玩意儿,怪不得会马上风。” “就是,我们穷人的命也是命啊,他们还骂昭宁郡主,说是郡主害了姓叶的,分明就是李叶两人下贱,玩死了自己,现在想赖在郡主身上,好洗脱自己的名声。” “是啊,一个孤女原先就被叶家欺负,郡主若真要报复叶家,在她成为郡主后不就报复了,何须等到现在。” 众人纷纷谴责相府,怒意滔天。 李相国得知后,狠狠一掌拍在桌上,随后怒气冲冲去了萧氏的院子。 “那孽畜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本相?” 就是从前落魄时,他都没有如此丢脸和措手不及的时候。 萧氏被他吓得眼睛瞬间红了,“承儿也是想立功博得您的欢心,只是他被人所害。” 否则,今日便是儿子立功的日子。 “相爷,是叶桢,一定是她搞的鬼,怎么那么巧她就去城西招工,定是她故意的。” 李相国又怎会看不出。 他刚放出谣言混淆视听,叶桢便闹了这一出,是他小看她了。 乡野长大的,比她那个娘还能折腾。 成王败寇,事已发生,李相国暂丢开叶桢,问道,“承海如何得知黑作坊的事?” 就怕他是老早就被下了圈套。 萧氏不敢瞒李相国,但也没完全说实话,“是明月发现了黑作坊,想要承儿立功,便告知了他。” “承海那个妾室?” 李相国眯了眯眸,“她当真是你的亲戚?又当真怀了承海的孩子?” 那女子他远远见过一次,萧氏说是远方亲戚投奔,他便没多心。 李家的规矩,妻以夫为天,萧氏一直这般尊崇,他量萧氏不敢欺瞒他。 可这次是他自负了,萧氏没了儿子,再不敢让李相国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忙替谢瑾瑶打掩护。 只说她从前过得苦,想在西城找工无意中发现,又想依附李家,所以甘心爬了李承海的床。 李相国轻视女子,没多疑,他也没觉得儿子好男风,就不喜欢女人,毕竟李承海从前和苏氏也好过几年,因而没再多问愤愤然走了。 沈夫人得知二房的消息后,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吩咐底下人,“按郡主的意思,将刘怀送去边境。” 她于刘家有恩,萧氏害死漱玉后,家逢巨变的刘姜自请为她效力,只求她庇护他的家人。 她的本意是让刘姜带废李承海,让萧氏余生无望,但刘姜会用那种法子是她始料未及的。 刘姜的死,沈夫人心头是愧疚的,故而这些年一直秘密养着刘姜的家人。 这次叶桢要找李承海好男风的证据,她才让刘怀出面,但以防李相国报复,她只能将人送走。 边境是忠勇侯府的地盘,于刘家人来说,与其偷偷摸摸地活在京城,不如去边境来得更自在。 刘家亦是此想法,想了想,她又吩咐道,“多给他们些银钱。” 想起从前那些恩怨,沈夫人心头沉闷,若非为了儿孙,她真想逃离这个家。 相国夫人哪里有杀猪匠来的快活。 而叶桢这头则是欢声笑语。 终于反击了李相国,挽星几人很是高兴,在叶桢跟前叽叽喳喳。 “还是小姐的主意好,让人扮作相国府的人造谣,最后又抓了真的相国府下人,李相国吃了这哑巴亏,只怕气死了。” 话少的饮月也难得开口,“先前奴婢还想着,也花钱雇些人传相国府的谣,如今想来,还是小姐这招更高一筹。” 以谣言攻击,反而会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世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奇怪。 叶桢舀了一口炖梨,细细咀嚼,“我们这次算是彻底与李相国杠上了,往后你们在外行走,要更加谨慎些。” 她最担心的,还是敌人对自己身边人下手。 而慈善堂正在筹建中,他们又少不得要时常外出。 饮月几人纷纷点头,“小姐放心,我们省的。” 叶桢想着叶晚棠流产的事已经传开了,便放下汤盅,“随我去灵光寺看看兄长吧。” 侯府下人多,叶桢不想伤及无辜,还是到城外去吧。 若黑衣人在意,想来该有动作了。 如她所料,刚出城,一柄带着杀意的利剑便刺向了自己心口…… 第265章 叫破身份 叶桢今日没坐马车,骑马出城。 长剑刺来时,她身子一偏,自马背跃起,抽出腰间软剑便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饮月挽星亦和叶云横带来的人打了起来。 “阁下哪位?” 叶桢交手几招,心里便有了数,此人武功比她略逊一筹。 呵! 这是真气着了,连她身手都不探探,刚出城就迫不及待想杀她。 看来是真的很在意叶晚棠,那会是谁呢? 叶云横心惊,没想到叶桢的武功竟在他之上,但他并不惧,他武功虽差叶桢一些,但他有杀人无数经验,何况,他还有后手。 心道,我是来索你命的人,却不敢发出声音,以免暴露。 便听得叶桢冷笑,“藏头露尾之辈,竟连名号都不敢报,想来也是见不得人的货色。 让我猜猜,你是李相国的走狗,还是叶晚棠的姘头之一……” 她语带嘲讽,意图激怒对方,眼神留意对方的反应。 见黑衣人还没开口的打算,叶桢又道,“都不是?” “哦!” 她做恍然状,语调拖出,带着一丝兴味。 “该不会是李承海的姘头,亦或者叶正卿的姘头吧。 李相国让人传谣,说是我害了他们,你该不会是听信谣言,替他们来寻我报仇的吧。” 杀气顿时凌厉几分。 叶桢心思一动,说叶晚棠没多大反应,提及和叶正卿有私情对方明显怒了。 是敬着叶正卿的晚辈? 她继续道,“那我可真是冤枉,听说两人早已苟且,那叶正卿都被磋磨得四处买补药。 可李承海还是不放过他,可见这人实在变态,若你是李承海的人,他死了,你当高兴才是,否则就要变成第二个叶正卿了。 若你是叶正卿的人,那你也该找李家报仇,毕竟弄死叶正卿的可是李承海……” 叶云横听着这些话,觉得聒噪极了,也气死了。 他全力以赴,都没伤到叶桢,而叶桢却还能气定神闲地与他闲扯。 姑母说疼爱他,要栽培他,果然是假的,她真正栽培的还是叶桢。 否则一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就算是殷九娘传授,那殷九娘也是姑母替叶桢找的,且看叶桢这样子,竟不似完全没经验。 莫非这些年,她并不是全然呆在庄子上? 是了。 定是这样,可姑母却瞒着他,还常让他给父母去信,劝说父母善待叶桢。 过得如此肆意,叶桢何须父母善待。 都是骗人的,姑母果然一直在防着他。 思及此,他心头怒火一起,持剑刺向叶桢时,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的暗器。 “找死!” 叶桢眸色一暗,用软剑接住了暗器,定睛一瞧,暗器上竟是淬了毒的。 与此同时,暗处有几把弓弩对准了叶桢。 叶桢神情渐冷。 又是淬毒,又是暗处埋伏,没留一丝活路,这么想要自己死,就因为叶晚棠和叶正卿? 可若真的那么在意他们,为何不见他真正帮他们。 能让李相国为叶晚棠求情,就算他先前不在京城,也可让李相国出手。 至少对李相国来说,提携痴迷官途的叶正卿,是很容易的事。 可他没有,说明这人要杀自己的最大原因,还是为了自己。 叶桢手脚麻利应付各路攻击,脑子飞快转着。 她得罪过谁,亦或者威胁到了谁? 以至于对方容不得她活? 而叶云横越打越心惊,叶桢武功和应敌经验远超他想象,自己跟着叶惊鸿苦练多年,这些年又另觅师父,无一刻懈怠,却不及叶桢。 难道这就是血脉相承?叶桢会成为第二个叶惊鸿? 不,不行,叶桢已经是郡主,不能再往上爬了,否则一旦她得知身世,只怕别的事也瞒不住了。 思及此,他深提一口气,使出绝招! 这还是叶惊鸿教他的,让叶桢死于她生母传授功法下,也算是他这个表哥给她的恩赐。 蓬勃杀气涌来,叶桢吹向口哨,将设伏的人交给扶光他们,她专心接下叶云横的杀招。 软剑缠住带着凌厉杀气的长剑,叶桢眸色微震,这招数…… 她认得! 是母亲的绝杀剑法。 师父见她习武有天赋,什么好的都给她扒拉,母亲武功高强,自也是师父扒拉的对象。 母亲对她这个侄女不小气,可也的确没空亲自传授,便用书信和简笔画传授,让师父从旁提点。 前世,叶桢只练到了两式半,第三式还没练成,师父和母亲都出事,之后因各种原因,她始终不得进步就被关了。 直到重生后,她才终于突破第三式,但第四式还摸不到门路。 师父劝她莫急,第四式需要极深的内力,她眼下还不到时候,需得先修炼内功心法,哪日福至心灵或许就悟了。 而她记得清楚,师父说这套功法是母亲的绝招,不传外人。 但因叶晚棠对习武没兴趣,叶家又极力将叶云横推给母亲,母亲传授了叶云横。 而眼下黑衣人使的正是绝杀第一式…… 叶桢冷眸看向对面男人,将软剑丢向旁边饮月,“剑!” 多年主仆的默契,饮月顿时明白,自家小姐要的是绝杀剑。 那是师父见小姐以极短的时间,解锁绝杀二式后,专门寻了江湖有名的铸剑师为小姐铸的。 师父犯懒,直接将此剑取名绝杀。 小姐嫁入侯府后,一直将此剑藏于箱底,今日出城却让她将剑带上。 她自然就明白,小姐要的剑是什么。 一柄细长,有她肩头高,闪着寒芒的长剑被她抛向了叶桢。 叶桢腾空而起,接住长剑,出手便是绝杀第三式,排山倒海令人窒息的剑气,直奔叶云横。 叶云横惊得连连后退,不敢硬接,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接不住,伸手就将旁边的随从抓到了身前。 随从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绝杀劈成了两半。 蓬勃的剑气硬生生压着他身上的血,没往外溅一点,全都顺着他分成两半的身体,流向了地上。 躲在他身后的叶云横也被剑气波及,呕出一口血来。 他震惊叶桢竟也会绝杀剑法,因着这个震惊,他的反应都迟钝了半拍,被飞至而来的叶桢掐住了脖子。 他听得叶桢道,“叶云横!你竟没死!” 第266章 出师未捷身先露 叶云横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蛰伏多年,有家不能归,暗地帮相国做了许多事,前些日子终于被召唤回京。 相国已经在筹谋,给他一个类似殷九娘为探的身份,再让他带着一些西月国的情报,体面回到京城,立足朝堂。 可谁想,回京就得知被叶桢害得家破人亡,朝堂上又逢太子突然回朝,他便想着先借暗处隐藏之便解决了叶桢,再现身。 万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就被叶桢叫破了身份。 叶云横可是随叶惊鸿战死在沼泽的,他可以侥幸逃生,而后阴差阳错去了西月国为探。 亦或者被人所救,却失去记忆去了西月,恢复记忆后潜伏西月为大渊提供情报。 最次,他也能失忆多年,流落在外,恢复记忆后回京救下李相国,被他收为义子,再立个不大不小的功,走上仕途。 唯独不能是死后复生后,秘密回到京城却没有现身。 他是战死的英雄,该大大方方出现,否则,便是心中有鬼。 而他的确心中有鬼。 所以,他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叶云横孤注一掷,手中淬毒暗器就要往叶桢身上扎去,叶桢察觉,闪身避开,却也因此让叶云横脱离了她的桎梏。 不过,叶云横的剑却被叶桢趁机夺了下来。 叶桢看着剑柄处的图案,愈发确定黑衣人的身份,“你果然是叶云横!” 师父说那个图标是母亲特别喜欢的,她说那叫五角星,所以母亲很多东西上都喜欢弄这个图标。 而叶云横跟着母亲多年,母亲会送他剑再正常不过。 可。 “你既没死,这些年为何藏身不出?” 叶云横听了他这话,后背顿时冷汗淋漓。 是他大意了。 他以为叶桢必死无疑,所以才用了叶惊鸿传授的功法,他不知叶桢也会绝杀剑法,还比他精进,更不知她还认得那剑。 叶惊鸿分明同他说过,她只见过叶桢一次,那叶桢对叶惊鸿怎会那么了解? 难道是叶惊鸿又骗了他,她私下其实一直与叶桢来往? 但眼下实在容不得他多想,叶桢又攻了上来。 叶云横只有一个念头,逃! 他决不能再让叶桢抓到,看到他的脸。 叶桢自不能让他逃,正欲追时,大批黑衣杀手现身,及时救走了叶云横。 “小姐!” 饮月挽星收剑回到叶桢身边,“当真是叶云横吗?” 叶桢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挽星震惊,“师父说,叶将军当年可是为了救他,才带着红缨军进了沼泽。 结果叶将军他们全军覆没,他却还活着,既活着,为何这么多年不显身?如今一回来就要杀您?” 这也是叶桢心情沉重的原因。 母亲为救叶云横入沼泽的事,世间无人知晓,还是师父这个当事人回来后,才告知了她。 只那时他们都以为叶云横也牺牲了,便不做多想。 可现在叶云横还活着,若是和师父一样,侥幸得救,他为何要藏着? 还投奔了李相国? 叶桢心里有个很不好的猜想,可又不得不想。 便听得饮月道,“小姐,他应该知道当年调包一事。” 知道叶晚棠才是他亲妹妹,所以才帮叶晚棠。 否则,在叶云横的心里,小姐才该是他的妹妹,就算之后叶家夫妇说小姐不是亲生,那也是养妹,按理不该上来就要小姐的命。 “若是如此,便解释得通,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叶云横害怕她和叶晚棠身份曝光,纵然叶正卿夫妻死了,叶家调包皇家儿媳是事实,这罪责逃不掉。 父债子偿,叶云横也会跟着受牵连。 可真的只是如此吗? 叶桢垂眸看向叶云横的剑,这剑和她的绝杀一样,比普通的剑要细长许多,中间有凹槽,是为杀敌时放血方便。 都是适合练绝杀剑法的武器。 而剑上有母亲喜欢的五角星,可见是母亲珍爱之物,她却送给了叶云横。 说明母亲对叶云横不差。 若自己猜想为真…… 叶桢攥紧了拳头,那她便要叶云横死无葬身之地。 “回城!” 她要将此事及时告知谢霆舟。 战时死里逃生的叶云横,为何亲近李相国,是逃生后两人才有的接触,还是一开始两人就有勾连。 若是后者,那他们真的好好查一查李相国了。 相国府,李相国又是一巴掌打在叶云横身上,“胡闹! 若非本相及时察觉,派人去救你,此时你已落入叶桢之手,说不得这个时候都被押到了皇帝跟前。” 他让叶云横去杀叶桢,不是让他那般鲁莽行事,如今人没杀,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本相连给你请功的折子都写好了,你却给本相闹了这么一出,将本相的计划全数打破,功亏一篑。” 当真该死! 叶桢认出了叶云横,还知叶云横和相府的关系,那说叶云横在西月为探的事,便行不通。 否则只怕会叫叶桢疑心他和西月的关系,亦会让皇帝疑心他为臣不忠。 “云横错了,请义父责罚。” 叶云横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他后背的冷汗,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李相国看着他,“原本计划让你将西月国木雅一支的情报,呈于皇帝,借皇帝之手除了木雅头人。 如今,你身份暴露,这情报再不能上呈,云横,你可知因为你的鲁莽,毁了义父多年心血筹谋?” 叶云横跟着李相国多年,清楚李相国的一些事,自知犯下大错,再次道歉,请求惩罚。 李相国沉声道,“京城你不能再呆了,木雅一族也不能再昌盛,你即刻出发带人刺杀木雅头人。 事成后你再回京,在此期间,义父会重新将你这些年的行迹抹除,届时,你便佯装失忆回京,我再设法给你新的身份。 否则,你这一世都只能活在暗处,再不得见光。” 叶云横已经引起了叶桢注意,若叫她追查到底,定会查到他身上,大业未成,他决不能再出乱子。 叶云横不敢有意见,当即就自相府密道出府,而后扮作买菜老翁出了京城。 而叶桢也与谢霆舟见面。 恰好谢霆舟亦有新的情报告知于她,见到她,他便道,“你猜赫连卿口中的舅舅是谁?” 第267章 好大一盘棋 叶桢答应帮赫连卿找舅舅后,就一直让人查当年在京城行医的李姓大夫。 可没一人符合赫连卿说的情况,她又让人查当年离京的李姓医者,目前还没查到消息。 没想谢霆舟先找到了,叶桢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是谁?” “天花期间,受叶晚棠指使来侯府偷方子的李御医李时苓。” “是他?” 叶桢错愕,“可赫连卿说他的外祖家只是寻常的医者,而李时苓祖上也是御医,这与赫连卿说的不一样。” 她查人时,也考虑过李家人考上御医的可能,故而当时也留意了京城姓李的御医。 谢霆舟点头,“没错,李家的确是御医世家,但李时苓并非真正的李家人。 赫连卿说的也没错,他外祖只是寻常的大夫,与赫连卿的外祖母和离后,便带着后娶的妻子离开了京城。 但他的儿子,也就是赫连卿的舅舅却留在了京城,还得了造化,成了御医李家的人……” 当时御医李家对外说法时,李时苓是御医李家养在老家的儿子。 加之事情过去几十年,所以无人知晓李时苓并非李家的孩子。 因而叶桢才没查到这人身上。 “那你怎查到了?” 叶桢好奇。 谢霆舟,“或许是老天帮我们,我在查叶正卿的寒髓引,结果查到了李时苓身上。” 这原本不值得他亲自查,但他一直想找出叶桢身世的证据,想到叶正卿毒杀亲父,是为了遮瞒调包的秘密,便查了查寒髓引的出处。 “寒髓引算不上难得的毒药,但御医李家擅医不擅毒,而李时苓却会,我便又查了查,这才知道,他并非真正的李家子。 他制毒的本事是跟着他的母亲罗氏,也就是赫连卿的外祖母学的,且他父母和离后,他和罗氏一直有书信往来。” 叶桢狐疑,“据我所知,御医李家自老御医退下后,便只有李时苓一人入太医院,御医李家为何要扶持一个外人接自家的衣钵?” 他们这些家族不是最看重家族传承么? 而李时苓在偷药方一事后,就被赶出了太医院,如今御医李家再无人在太医院任职。 “不愧是我的叶桢桢,一下想到关键所在。” 谢霆舟笑,很是傲娇地摸了摸叶桢的脑袋。 叶桢颇有些无语,这人真是随地大小夸,嗔了他一眼,“快说。” “御医李家和相国李恒出自同宗,只不过往上几代因一些缘由分了家,外人不知而已,如今他们依附李相国,是李相国的人。” 又是李相国? “难道是李相国让御医李家接受李时苓,为何?” 不然御医有何理由将家业传给外人? 谢霆舟颔首,“的确是李相国干预,御医李家有不少医术比李时苓好的,他们虽没入太医院,但李家这些年在江南和中部崛起得很快。 几乎每个州府都有他们的铺子,赚得盆满钵满,算是李相国给他们的补偿。” 也只有这样的补偿,才能让御医李家放弃入太医院的机会。 那么问题来了,李相国为何要为了一个李时苓,而补偿御医李家? 这太反常了。 “也太巧了!” 叶桢喃喃,“李时苓的妹妹长得像李相国的女儿,嫁给了定远王的儿子,生下了定远王府的独苗。” 而我今日发现叶云横还活着,他还投诚了李相国。” 她将今日与叶云横交手之事告诉了谢霆舟,“若我母亲的死与叶云横和李相国有关……” 她盯着谢霆舟,迟疑道,“你说会不会太巧了?我母亲和定远王都是大渊的武将。” 一个是当时挽救大渊大厦将倾之人,一个是镇守边城,抵御西月来犯之人。 两人手中都握兵权。 谢霆舟颔首,“或许赫连卿的母亲就是李相国的女儿李漱玉。” “他故意的?” 叶桢震惊,虽难接受,但不得不发散思维,“萧氏要害李漱玉,李相国将计就计,让李漱玉被卖去枕月湾。 他再借罗氏之手,让和离的罗氏带着李漱玉,以母女身份前往边境。 定远王嫁娶或许不看门第,但一定要知晓对方家世背景,定远王府为避嫌,这些年从不与京城高官结亲。 可若是和离的,会医术的妇人,恰好又救了定远王府的某个人,武将大多看重医者,定远王或许就会留下罗氏和她的孩子。 时日一久,这孩子与定远王府的公子生情,母女俩在边城多年,又知根知底,折损儿孙无数的定远王定会同意儿子婚事。 李漱玉生下的孩子,便也是相国府的外孙,将来定远王去世,赫连卿孤身一人,若此时得以与外祖家相认,必定亲近外家。” 那就等于李相国掌控了边城的兵权。 “这也就解释得通,李相国为何要帮李时苓进太医院。” 谢霆舟接话,“因为李时苓的母亲,在帮李相国看着李漱玉,帮着他促成李漱玉和定远王府的亲事。” 叶桢感叹,“若你我推测为真……” 那李相国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不惜让亲女入局,他想做什么? 谢霆舟知晓叶桢所想,吐出两个字,“窃国!” 窃国! 李相国想要整个大渊! 叶桢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怪不得谢瑾瑶会选择李相国。 突然,她想到什么。 “我似乎知道前世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世了,是叶云横。 你前世虽与皇后有误会,不愿回京,但你从不曾懈怠对天下安宁的关注。 李相国若真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又让叶云横在暗处多年,必定在外做了许多,以你的敏锐不可能毫无察觉。” 只要谢霆舟察觉异样,定会深查,那么发现叶云横是迟早的事。 而她今日才见到叶云横,便能疑心上母亲的死因,谢霆舟自然也能,那再深究叶云横害母亲的理由,许多事便能浮出水面。 被顺带夸了的谢霆舟手又忍不住摸了摸叶桢的头。 真聪明,不愧是他心仪的姑娘。 心里劈了个叉,他忙转回正事。 “李时苓是相国的人,那么他给叶正卿寒髓引,李相国定也是知道的,或许他就是用此事拿捏撺掇的叶云横。” 否则,叶惊鸿膝下无子,叶云横跟着叶惊鸿,就算叶惊鸿不能将一品将军府给他,也必定不会亏待他。 有个一品将军的姑母,前程光明,他何须追随李相国,除非他害怕姑母有一日会与他反目。 而叶惊鸿若知晓孩子被调包,与叶家反目是必定的。 怪不得他怎么都查不到叶桢被调包的证据,原还想着以叶正卿夫妇那脑子,怎么能做得那样干净,若背后有李相国出手,便说得过去了。 叶桢附和,“眼下我们要做的就两件事,一,李时苓是否真的有个妹妹,若有,那他的亲妹妹去了哪里。 二,同赫连卿核实,他父母成亲的经过,以及他外祖母罗氏在边城的情况。” 谢霆舟沉声补充了句,“或许还该好好查查,定远王府那些人的真正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