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敏有了随身空间》 第1章 第 1 章 时值初冬,秋意尚未尽褪,夜间便纷纷扬扬飘来一阵小雪,悄无声息的从天而落。 夜幕中,姑苏城渐渐变了样子,烟柳画桥、红枫古道、松江渡口,在薄雾中,披上了一层朦胧轻透的纯白纱衣。 “咚——咚咚——” 四更时分,远处的寒山古寺传来几声梆子响,一群鸟雀被惊到了,扑簌簌地从林中飞起,向四面八方散去,化作黑点,消失在夜色中。 其中有几只云雀,一路啾鸣,忽上忽下忽隐忽现的飞着,绕过阊门,径直飞进一家富贵府邸,熟门熟路的停在内院的大窗沿下,你争我抢,去啄食那土定碗中新添的粳米粒。 屋里的人似乎被吵醒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又是“吱呀”一声门响。 一个扎着双螺髻、穿着银红袄儿的小丫头从房里出来,她撑开一把油纸伞,提着四角玻璃罩灯,穿廊过桥,到了角门处看上夜的窗外,里面油灯亮光透出来,暗影映在窗纸上。 那小丫头轻轻敲了敲窗户棱子。 “谁?” “我,雪雁。” 很快,窗户被从里推开,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嬷嬷坐在炕头,身上裹着件大袄,堆着笑,招呼:“雪雁姑娘啊,今儿起这么早。” 雪雁叹道:“姑娘身子不好,这几天不去上学了,记得派个人去馆里说一声,别让先生白等。” “哎!” 那老嬷嬷连忙点头答应,待要再问,雪雁已拿起油伞和灯笼,照着原路回去了。 此时,天已蒙蒙亮,雪雁刚进院门,就见正屋阶下乌泱泱站了一堆婆子丫头,不敢说话啼哭,只低着头悄悄用手帕拭泪。 屋内,林如海将太医请去侧厅。 太医犹豫道:“看尊夫人的脉息,左寸虚沉,右寸细微,虚沉者,肝火囤于肺腑不泄,细微者,心气虚而生火,致脾土虚弱,此病应由多思多虑而起,而今病气已入了五脏,恐怕……” 话未说完,林如海已紧皱眉头,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拙荆这病,已半月有余,起先请医吃药,并不要紧,今晨忽然发热,昏迷不醒,方才已有女医师行过针,张王两位太医也看过了,开了药却喝不进去,我实心焦,若先生能救命,林家愿以黄金百两……” “林大人,”那太医摇头叹道:“恕老朽无力。” 拱了拱手,带着药童离开了。 屏风后,林如海和贾敏五岁的独女——林黛玉,已哭倒成了泪人。 家里这一应事贾敏都不知道。 此刻,她只觉自己正置身在一片无垠的沙漠中,天上烈日炎炎,地上黄沙如岩浆,滚烫的空气凝滞而闷热,简直能把人蒸熟,大滴大滴的热汗从额角落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她被炙烤的口干舌燥,偏生无论怎样走,都走不出去,就在她筋疲力尽、目黑耳鸣之时,忽然看到不远处反射来一道晶莹的水光。 贾敏支撑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一瞧,心下大喜,原来是一地下泉眼,不过拳头大小,长在一圈洁白玉石中,汩汩清泉从里面一嘟噜一嘟噜地冒着。 她顾不得许多,赶忙接住泉水,清凉甘甜的泉水沁人心脾,里面蕴含着勃勃生机,只可惜才喝了没几口,那泉眼的水就干涸了。 即便如此,贾敏奇迹般的觉得方才的疲惫沉重感烟消云散,浑身轻盈充满了精神,她舒适地伸了伸腰,躺在草地上,正待休息片刻,忽然听到阵阵啼哭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声音竟大似女儿,她一着急,立刻惊醒。 待看到头顶天青色软烟罗床帐时,贾敏忽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再一扭头,自家夫君和女儿一大一小围在床边,大的压抑着,眼圈红红,偷偷以袖拭泪;小的忍不住,趴在床头,抽抽搭搭的,口里唤着母亲,眼睛已肿成桃子…… “别哭,我好着呢……” 两人如此伤心悲感,贾敏心里也酸涩难当,哪里看的过去,何况,女儿从小身体不好,哭出病来怎么办? 说着,忙从床上坐起来,抬手去抱黛玉。 刚一动身,却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她有洁癖,受不了这种感觉,转念再一想,自己病了许久,这房里恐怕也不干净,女儿待久了不好。 哄了黛玉两句,让春香和秋菊抱着她出去了。 又吩咐道:“快教人备水,我要洗澡。” 众人看了心里都打鼓,方才夫人呼吸尚如游丝,越来越浅,微不可闻,眼见就要撒手人寰。 一眨眼,忽跟没事人一样,腾的从床上坐起来,说话动作,和平时并无两样,眼神又清明,无半点病容。 惊诧过后,众人便沉下心,认定夫人是回光返照。 这时,病人的心愿都不好违拗的。 “老爷……” 见林如海欲劝,几个嬷嬷悄悄上前打断,用眼神暗示。 林如海方才升起的一抹庆幸,直被泼了一盆冰水,心脏沉甸甸的,恐慌害怕,无法明说。 底下早有丫鬟得了吩咐去准备热水了。 贾敏洗了澡,因见下雪,便换上了夹棉的衣服,上面是素绒绣花袄,外配一件雀金坎肩,下面是如意云纹缎裳,从屏风后一出来,林如海正抱着黛玉坐在桌旁等着,两双眼睛一眨不眨楞楞的直盯着她瞧。 生怕瞧一眼少一眼似的。 见众人都不敢说话,林生家的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交待……还真有。 贾敏点了点头,她连续病了几日,肚子空得难受,吩咐道:“把早膳端过来,今儿天冷,就不去小花厅了。” 很快,满满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饭菜就摆好了。 贾敏此时胃口大开,顾不得其他,吃了一碗面片汤,仍觉不够,又就着几道清淡小菜,喝了两碗咸咸碎碎的野鸡肉粥,才觉得舒服了。 话说,回光返照的人,会吃这么多吗? 原等着贾敏交待遗言的下人,见这情景,不禁暗暗去瞥她们当中最有经验的嬷嬷——林生家的。 林生家的心也泛疑,动了动唇,试探问:“老爷,要不请太医……再给夫人诊诊脉?” “不用。” 林如海尚未开口,贾敏一锤定音道:“我好了,你们也不必在这里围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她既发话,众人只得依从。 待众人散去,房里只剩一二服侍的小丫头。 贾敏便问:“玉儿今儿不去上学,可有跟先生说一声?” 林如海道:“说了”,又提起因贾敏重病,前阵子打发人上京给老太太送信的事。 贾敏叹道:“不该说的,老太太有了年纪,若知道我病了,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当即写了一封家书,要派人紧急送去,她的陪房丫头秋菊接了信,见林如海在后面微微摇头,秋菊只当看不见,待出了门,叫了个小厮过来,命把信送去老爷书房。 一时,府衙里送来紧要的公文,林如海来了书房,看到案桌上的信,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将信暂收在抽屉里。 这平安信,不急于一时,还得看看再说。 不然报平安的信送出去了,万一敏儿又…… 他比任何人都盼着敏儿病愈,但看方才的样子,着实古怪,敏儿重病刚醒,竟比往常还要精神,吃的也较往常多,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虽不是大夫,也读过医书,知道没有弹指康复的道理…… 这些异样,恐怕只能用“回光返照”四个字才能解释了。 林如海满心苦涩。 岂知林如海这样想,林家其他人亦这样想。 林黛玉见母亲苏醒,本来欣喜万分,但见父亲和周围人的反应,敏锐的察觉出些许不对。 若母亲真好了,父亲背着母亲时,为何还愁容不展呢? 遂一连几天,林如海和黛玉皆寸步不离、眼也不错的守着贾敏,生怕她有个万一。 贾敏自能察觉父女二人的不安,她也不好解释什么,自己病了半个多月,忽然好了,连她都不解其中缘故,更不用说别人了。 索性随他们吧,等他们见自己确实没事了,自然会放下心。 初冬时节,家里尚有许多事要忙。 林家虽不算显贵,到了林如海这一代,业经五世,已无爵位继承,但祖上却实实在在任过列侯。 先祖有远见,早在当年富贵鼎盛之时,便命人在祖茔附近多置了田庄、房舍、地亩,而今一代代下来,侯、伯、子、男,爵位从高到低,再至没有,却从未在钱财家计方面烦恼过。 南方一季早稻,一季晚稻,早稻于七月下旬收割,晚稻于九月下旬收割。 算算时间,庄子里的晚稻已收割入仓,其余年物应也筹备齐全,该送过来了。 过年的事又是一件。 除此之外,她病中有许多当地官员差人送礼慰问,而今病愈,也该预备回礼答谢。 贾敏一连忙了十几天功夫,饮食正常,身体甚至比过去还要康健,府里人从悬着一颗心,生怕她忽然倒下,再到满腹疑惑,归咎于神佛显灵,渐渐便都不以为奇了。 林如海和林黛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日,贾敏却忽收到信,说是她娘家侄子贾琏带人在渡口下了船,眼瞧马上到府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贾敏心里疑惑,欲细问,却瞅见旁边林如海摸着鼻子,样子有几分心虚。 “夫君,我后来那封信,到底送出去了没有?” 林如海忙笑道:“我见你病好,心里高兴,一时忘了。” 一直忘到现在吗? 也不知老太太在家里如何焦心呢! 贾敏没好气道:“琏儿来了,你跟他说,我不管了。” 林如海自无不应。 话虽这么说,却是顽话。 娘家千里迢迢来人,贾敏却是不能不管的,一面着管家安排人收拾贾琏下榻之处,一面准备摆宴席着人招待,一面写了家信并收拾乡物,等回程时让贾琏捎回去。 待见到贾琏,又细细问了家中诸事,尤其贾母日常饮食身体情况,贾琏回道:“一切都好,就是不放心姑妈。” 便说起自收到姑苏来信后,老太太如何日夜悬心,让人去庙里点了几盏平安长明海灯,又贡献两瓮香油,求取平安符,因派人送了几封急信,却不见回音,实在不放心,便派他过来看看。 贾琏因又想到临出发前请辞,老太太沉默半天,叹着气嘱咐说:“若你姑妈……真有个万一,一定记得将你林妹妹接来咱们家,那孩子可怜见的,今年才五六岁,听说身子骨不太好,你林姑父兼着两淮盐政的差,外面事情多,家里的事未必料理周全。” 如今林姑妈没事,这话自然不必提及。 贾琏在姑苏停了一停,就要走,一是早些回去复命,免得让贾母等担忧;二是贾府那边,每日诸多琐碎事务离不了他;三是十月的天,丈母娘的脸——说变就变,趁着这几日江面未结冰,赶紧出发,再耽搁下去,一旦降了温,就不好走了。 这个道理,贾敏自然知道,所以也不紧留他。 待贾琏快要走的时候,却又出了一桩事。 说起来,与黛玉有几分关系。 那教黛玉的先生姓贾,名化,表字雨村,虽是同姓,却并不在贾敏母家谱系内。 他是丙辰年的进士,两年前,因被上司参了一本,所以丢官罢职,回到江南地方,先在金陵甄家处馆里当老师,后又被甄家荐来林家。 如今新皇登基未满一年,下旨起复旧员,他得到消息后,便来求林如海。 贾敏靠在炕内板壁引枕处,腿上搭着条金丝鸳鸯棉绒被,正教黛玉怎么劈线,听林如海提及此事,知道他起了爱才之心,笑道:“夫君是天子门生,何不单独写一奏章,表奏圣上?” 林如海盘坐在炕桌对面,剥着碗里的花生,闲拉家常一般的道:“不可,他原来的官职是大如县县太爷,不过七品,为官不满半年,无功无绩,怎好推荐给圣上?” 听到这里,贾敏不免好奇,盈盈一笑道:“当日让贾先生来府里授课,我只听夫君说他是二甲进士出身,才学好,可姑苏城进士出身的文人一抓一大把,我想究竟有个缘故,夫君才肯让他当玉儿的先生?” “什么都瞒不过你,”林如海将剥满花生仁的小碟子递到她们母女面前,笑叹道:“说实在的,当初定下雨村,还是因为咱们家的一位旧交。” “谁?” 贾敏尝了一个花生仁,咸咸脆脆的觉得味道不错,顺手将一个花生仁塞到黛玉嘴里。 “娘,我自己吃。” 黛玉也不劈线了,直起身子,一边吃花生仁,一边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留神听父母亲说话。 “就是当年住在人清巷葫芦庙旁的甄士隐老先生,”林如海叹道:“你我的婚事,还是他撮合成的,只可惜他家出事的时候,咱们阖家都在京都,没能帮得上忙。” “别吃太多,小心不消化,”贾敏对黛玉叮嘱一句,又问林如海道:“那是我怀玉儿的时候?” 林如海点头。 贾敏问道:“他也是进士出身,你去我家提亲时,他还是四品苏州知府,后来怎么解职归隐了?” 林如海沉声道:“江南一带官商勾结,根深蒂固,甄老先生是个直性子,又不肯同流合污,若不是他是金陵甄家的旁族子侄,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他说当年的甄士隐,何尝不是现在的自己? 贾敏笑道:“解职归隐也没什么不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清闲又自在,是不是玉儿?” 低头,捏了捏黛玉的脸颊。 黛玉忙认真点头。 林如海莞尔道:“岂能辜负圣恩。” 贾敏便转移话题,问:“方才的话还没说完,甄家那场飞来横祸到底怎么回事?” 林如海道:“听说是六年前的元宵节,甄老先生的独女,叫……甄英莲,在逛花灯时,因家人看护不利被拐子拐走了,三月份葫芦庙又起了一场大火,连甄家在内,一条街都烧了个干净,甄老先生携妻眷投奔岳丈封家,妻儿病逝后,他便跟一跛足道人去了。” 贾敏问:“那英莲呢?” 林如海摇头:“回苏州后,我曾派人在江南地方四处打听,却没有任何消息。” 贾敏叹道:“那些拐子都是奸诈狡猾之辈,藏头露尾的,当然不好找。” 黛玉歪着头问道:“其他甄家人也不管吗?” 林如海道:“自甄老先生归隐后,甄家人便不怎么跟他来往了。” 黛玉道:“为什么?” 林如海便摇头不语,妻子是贾家的人,金陵甄家又是贾家的老亲,他不好说他们坏话。 贾敏摸着她的头,好笑道:“你还小,不懂。” “娘!” 黛玉不乐意母亲总把她当小孩看,掰开她的手,问父亲:”那和贾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道:“雨村当年上京赶考,曾受过甄老先生的资助,后来甄家出事,雨村亲去封家问询,留下许多银子,还四处着人打听英莲下落,我想,他应是一位知恩图报,品行端方之人,所以才受了金陵甄家的荐书,让他当你的老师。” 贾敏笑道:“若果如此,事情也好办,琏儿不是正要动身上京么,不如你写一封信,让贾先生带着和琏儿一道去,我那政二哥你是知道的,别的不成,就喜欢和这些文士结交。” 林如海听她说的有理,如此一来,也算报了他近一年来,悉心教导黛玉之恩,便写了信。 贾琏自无不可,只是他不喜读书,也不喜和文人打交道,便另安排了一条船跟着,让贾雨村缀在他船后,回京去了。 却说贾琏回了京都,贾母听说女儿无恙,心里自是欢欣,看了信,命人将林家的礼物一份份分好,各处送去,又夸贾琏办事周到细心,让他好好休息几天,又命给跟着出去的人封赏。 老太太既喜欢,家下人得了好处,无有不悦的,其中唯有一七八岁穿金戴玉的哥儿怏怏不乐。 这哥儿名叫贾宝玉,是贾母的心肝嫡孙,也是贾敏所说的政二哥的嫡子,荣国府贾政当家,夫人又是金陵王家嫡系女儿,那王家祖上担任都太尉统治,声势赫奕,家里现有一位掌重兵的王子腾,如今论及权势地位以及在都中的影响力,并不输于贾家。 贾宝玉身世背景不凡,出生更是不凡,一落胞胎,嘴里便衔着一块五彩晶莹的通灵美玉,其上更有许多字迹。 贾宝玉出落的也好,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气质不同于流俗。 但他从小有个毛病,便爱混迹在闺阁之中,尤其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所以,自打前段日子,听府里人悄悄告诉他,说他有个江南水乡的妹妹要来了,贾宝玉便满心的期待。 毕竟,贾家虽根在金陵,但迁入京都经年,到了贾政这一辈,已经算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了。 贾宝玉是北方人,府中姊妹迎春、探春、惜春自然也是北方人,他另有一个小他两岁,常来府中小住的妹妹名叫史湘云,也是在京都长大,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更不用提远交近友之家。 又听说,林家是书香门第,林姑父是当今圣上在潜邸时钦点的探花,林姑妈在闺中之时亦饱通文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用说,林妹妹必然是满身书香,知书达礼了。 贾宝玉近日将那唐诗宋词搬出来,读到“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又读到“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又读到“空有姑苏台上月,如西子镜照江城”,便想那姑苏女子,如越国西施般的美貌…… 登时心生向往,常在房里,咕咕囔囔的念着什么“西子”“姑苏”“林妹妹”。 丫头们听的好笑,其中晴雯忍不住打趣:“哎,整日听你念叨你那位林妹妹,说她必然美若天仙,可你又从未见过你那位林妹妹,怎么知道人家相貌如何呢?” 贾宝玉笑道:“你不知道,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姑苏城地灵人杰,女子必然也是骨清神秀,别的不说,那捧心的美人西施不就是从姑苏得名吗?唉,听说林妹妹身子也不好……” 晴雯闻言,方要笑出声,却忙掩住了,故意把唇角往下一压,作出煞有介事的模样。 “你只知道姑苏有一位美人西施,不知道姑苏还有一位大美人呢!” 贾宝玉好奇心起,从床上坐起,连忙问道:“还有谁?” 袭人过来,瞥了他们一眼,笑道:“她哄你玩呢,你敢信了她的。” 晴雯并不理会袭人,坐在宝玉旁边,挑眉抿嘴道:“就是苎萝村东头那浣纱的东施,后来也嫁进了姑苏城,怎么,你竟不知道?” 说到后面,自己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捶床笑个不住。 贾宝玉讨了个没趣,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去去去,你知道什么。” 晴雯嗤笑道:“别的我不知道,东施效颦的典故,我还是知道的。” 说到兴头处,又在宝玉肩上拍了拍,问:“诶,你说你那林妹妹,若不是病美人西施,而是效颦的东施,你该怎么办?还理她不理?” 一席话,倒真使贾宝玉期待之中,升起一分担心。 可期待也好,担心也罢,千万般心,到头来竟白操了,琏二哥回来了,跟着琏二哥一起的,却只有一个姓贾名雨村的酸儒。 林妹妹没有来。 贾宝玉晴天一道霹雳,待要问什么,又不好问,问多了,显得他期待林姑妈不好一样,只得罢了。 经此一击,贾宝玉心里闷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幸而下了两场雪,转眼到了年节,家里摆酒听戏,好不热闹,外面又有庙会,他便带着几个小厮家仆去看会,瞧见女娲宫前香火鼎盛,人来人往,与别宫不同,便驻足细看。 一个机灵有眼力见儿小厮,名叫茗烟的,见状,撺掇道:“二爷要不也进去拜拜?” 贾宝玉问道:“可有什么说法?” 茗烟只管捡着他爱听的话,奉承道:“怎么没有,女娲娘娘抟土造人,是创世女神,连那伏羲、三皇、五帝都得往后排,今儿初七,又称‘人日’,二爷出门可巧赶上这一天,可见二爷跟女娲娘娘是有缘分的,许下的心愿,必定也会万应万灵。” 贾宝玉被这一番话触动了,便在女娲神像前,进了香许了愿。 远的愿望倒也没有,近处的愿望却有一个。 他希望能见见那位住在姑苏城的林妹妹。 贾宝玉此刻还不知道,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第3章 第 3 章 却说贾敏,自那日病愈后,每至入夜安寝,耳畔隐隐约约,总似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追其源头,却一无所获。 她因怕林如海担忧,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他。 时值岁末,傍晚,起了一阵卷地寒风,混杂着雪粒子拍在门窗上,噼里啪啦的作响,贾敏不放心,怕黛玉夜间受寒,来到西屋。 黛玉正躺在床上,从肩到脚,严严实实裹着一条洋红绣金花棉衾,脸蛋红扑扑的,俨然睡熟了。 贾敏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熏笼里金丝炭烧的红红烫烫的,她又怕屋里干燥,早上黛玉嗓子疼,便命雪雁在熏笼旁换一盆净水,嘱咐几个婆子:“把煮沸的玉泉水放温,再兑勺上进的山桂花白蜂蜜,放暖壶里预备着,晚上警醒些,玉儿若起夜,别随她性子,一定让她戴上暖帽穿上斗篷。” 回到自己屋,林如海还未从衙门里回来,她做了一会儿针线,待林如海回来,两人便一齐睡下了。 这晚,外面北风大作,加上耳畔滴答水声,再加上担心黛玉,贾敏便睡得不怎么安稳。 第二日起身,地上雪积一尺厚,太阳出来了,照在雪上,白光刺得人眼晕,至午时,积雪融化,一滴滴的水珠沿廊顶青瓦缝隙间流下,形成道道水线。 贾敏迟来的有些困倦,知黛玉在书房读书习字,又有人看着,一时无碍,便叮咛了几句,回去补觉了。 贾敏躺在枕上,两边遮光床幔放下,形成了一个密闭幽暗的空间,没多久,她便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朦胧中,耳畔再次传来滴滴答答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像在前方引导她一样。 贾敏便寻着那声音走去,如同意识和身体分离一样,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受,荡荡悠悠,不知不觉,四周暗色蹆尽。 紧接着,清新舒爽的气息侵入鼻尖,浑身轻盈舒坦。 贾敏不由得抬眼去看,却见四面八方都在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中,看不分明,只有不远处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晶莹翠绿,分外喜人。 等了近前,贾敏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竹林哪里是竹林,分明是一片玉林。 所有的竹子,皆由天然美玉形成,竹杆是墨玉,竹枝是青玉,竹叶是薄而轻的胎玉。 浑然一体,巧夺天工。 因竹子是绿的,玉也是绿的,不仔细看,很难分辨不出来。 就在贾敏细细观赏着,忽然熟悉的滴滴答答的水声从林中传来,她顺着声音过去,一棵参天的茂竹出现在眼前,竹间中空,有一树洞,足以容纳几十人的空间,进去后,里面却不是黑漆漆的,到处浮着些荧光玉点,恰如梦幻仙境。 到了树洞中间,居然悬浮着一块玉髓。 那块玉髓通体透绿,晶莹无暇,不过巴掌大,婴儿手臂粗,上柱下锥,顶端朝下,地上有一拳头大小的泉眼,长在一圈洁白玉石中,正是自己前段时间病中梦到的那个。 贾敏眼尖的看到,一滴清新扑鼻的灵液,从那玉髓身上沁了下来,划到玉髓尖端,滴答一声,落在下方泉眼里。 原来干涸的泉眼,经过灵液的滋润,重新变得充盈起来,汩汩清泉往外一嘟噜一嘟噜地冒着。 自己当日病入膏肓,就是喝了这泉水好的。 贾敏想到女儿黛玉,她自生下来便体弱,气候一变化就容易生病,尤其春分秋分时节,若能将这灵泉水带回去,或日常饮用,或制成药丸,或放在饮食中,给她悉心调理,兴许没多久功夫,她就能彻底好起来。 还有夫君林如海,他的身体也不算好…… 只是手头没有个容器。 贾敏正想着,眼前白光一闪,忽又回到了房间中,她看着帐顶的流苏,怔住了。 难道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是因自己对女儿身体太过忧心,所以才梦到了一个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玉竹空间? 才想到“玉竹空间”,白光再一闪,贾敏又重新回到了玉竹林中。 这一来一去,竟全凭自己心念。 只不知这玉竹空间从何而来? 贾敏细细回忆,忽然想到经年前,林如海给了她一玉锁作为定情信物,那玉锁外观不显,上面也只刻着几杆翠竹,林如海却告诉她,那玉锁是他们林家祖传之物。 因是林如海给的,贾敏便一直佩戴在颈上,后来有一天,那玉锁无缘无故的不见了,而她右腕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墨竹记号,因再无其他异常,她和林如海也没有多想。 想到这里,贾敏翻开右腕一看,手在触碰到那墨竹记号上时,果然感受到那有着一片玉竹林的方外空间。 等林如海回来,贾敏将事情前因后果细细告诉给他,起先他还不太信,待看到一个蜡油冻的佛手从贾敏手中凭空消失后,就一点儿也怀疑了。 林如海沉吟半天,道:“你这番奇遇,就咱们夫妻二人知道就行了,万不可透漏出去,包括玉儿,她年龄尚小,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暂时也不宜让她知晓。” 他就算不嘱咐,贾敏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家得了好处,没有往外透漏的理。 自这日起,两夫妻一起研究玉竹空间,又发现其中灵泉水,第一次饮用时,效果奇佳,但直接饮用几次后,效果就没第一次那么明显了。 譬如说贾敏,她在之前重病时,饮用过灵泉,现在再饮用,却没有第一次时浑身轻松舒畅之感。 至于其中道理,两人也弄不清楚。 不过,能够确定的是,这灵泉水中含有无限生机,除了对人的身体有好处外,对于其他有生命力的植物动物,都有好处。 贾敏将灵泉稀释浇在窗前箭兰上,谁知不到一夜功夫,那半枯的箭兰竟抽枝开花,四五片碧绿的大叶子窜出一尺多高,风头直接压倒其他盆花。 众丫鬟婆子见了,皆啧啧称奇。 家里三个主子,唯独黛玉被蒙在鼓里,却浑然不觉。 不是说黛玉不聪明,而是她实在已经习惯了。 自她出生起,从会吃饭就吃药,因她身子弱爱生病,父母双亲折腾的人困马乏,其中兴了无数法儿。 又是请名医搜古方,又是访道士问和尚,又是重金求购名贵补品药材…… 凡是天下有名头的太医都请来了,凡是人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一遍,花的金钱如淌水一般…… 闹的外头的人,不知道江南林探花是谁,却知道林探花膝下有个病弱的千金小姐。 黛玉实在不愿意家里人为她的病大费周章,三岁那年,她也曾强烈抗议过一次,却被贾敏轻飘飘一句话给呵斥了回去:“别胡闹,只要你身体健康,咱家就是散尽家财,我和你爹也乐意。” 头一回,父亲对她声色俱厉,让她不要任性。 那就随便父母亲折腾吧,反正她喝药也喝习惯了。 但这一次却有不同,母亲新兴了一个食补疗法,将她日常吃的汤药丸药都暂停了,每日一天八百遍的催促让她多喝温水,那水倒如甘泉般清冽,也挺好喝,这就罢了,吃的饭菜似乎也有些变化,这暮冬时节,哪儿来的鲜藕嫩笋,不像是自家庄子上产的…… 饮食变化之后,别的不说,她白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晚上睡眠也强了不少。 这一次,母亲的法子倒真有作用。 话休絮烦,且说过了残冬,这一日,贾敏收到消息,说是府外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穿的破破烂烂,看着也疯疯癫癫的,声称自己能治疗顽疾,不知有没有真本事。 家下人在旁听了,心里都腹诽:必定又是听到小姐的病,来府里饶几两银子花的,可惜夫人关心则乱,一听到能治小姐的病,就宁可被骗一万次,也不肯错失一次机会。 事情还真让家下人猜对了。 贾敏虽近来发觉灵泉水对女儿身体有好处,但若有其他办法,她亦愿意一听,便命人将那和尚和道人请了进来,上了茶,隔着一重屏风,提起女儿自小的病症,又欲让人去拿女儿的脉案。 癞头和尚却不等人去拿,谈笑道:“夫人若想女儿病好,倒有一法,让她随贫僧出家便是。” 贾敏闻言,脸立刻垮了下来,因她是大家出身,素来有修养,没出口骂人赶人,只是沉默。 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那癞头和尚恍然不觉,哈哈一笑道:“夫人若只管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辈子也不得好,若要好时,除非不见外亲,不见哭声,方能了此一生。” 撂下此语,也未及收礼,便和那跛足道人飘然而去了。 贾敏噔噔几步出了厅,满肚子火气,朝外头啐了一口,不顾形象的破口骂道:“烂了舌头死行瘟的秃毛驴,你大爷是病秧子投胎,你二舅是穷鬼下凡,你三爹是衰神转世,怎么生下你们两个吃了天鹅屁的现世宝,作死的东西,也敢咒我女儿!……” 春兰和秋菊忙拉住她,劝道:“夫人别生气,理那疯和尚做什么!” 林黛玉从未发觉母亲有这彪悍的一面,早已目瞪口呆。 贾敏气犹未消,吩咐道:“把那和尚喝过的茶杯撂到外面去,再打几桶净水来,把这地涮洗几遍。” 转头看到黛玉,把她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脸,正色道:“别听那起烂了舌头的混账和尚胡说,什么出家,我家玉儿生下来就是享福的,这一辈子必然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就是福气太大镇不住,小时候才总爱生病,等再长几年就好了。” 林如海从府衙回家,听了此事,又听说贾敏的反应,不由哈哈大笑,对贾敏道:“世上多有盼别人家不如意的小人,理他们做什么。” 搂着黛玉,说起近日官府里的事情。 又道:“出来几年了,圣上传旨,命我回京一趟。” 贾敏点点头,就是皇上不下旨,林如海最近也是准备进京的,两淮地区形势复杂,又和朝中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许多事只有面圣时才能说。 贾敏想了想,道:“我和玉儿同你一起。” 她好些年没见娘家人了,之前是玉儿太小,身子骨又弱,不适合远途跋涉,而今她有玉竹空间在手,玉儿这边不必担忧,趁此机会,她正好回趟门,也让玉儿见见她外祖母及舅舅等外亲。 贾敏当下便命人打点行装,准备上京事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