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错目标后,她身陷雄竞修罗场》 第44章 疯狂的美少年 沈姝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连湿发都懒得理,瞪着眼前这位绝美、绝情、还绝地求生的少年,冷不丁回了一句: “……好端端的,你求死作甚?” 她是真的不理解。 这人长得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气质却冷得像冰窖里泡出来的梨花,刚刚差点把她掐断气,如今一句“求死”,还说得理直气壮。 那少年却像是被她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什么—— 他眼神骤冷,唇角轻轻一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再度冲进湖里。 “你疯了吧!”沈姝低声骂了一句,眼看他脚下还没站稳,整个人已经往水里扑,她哪还敢犹豫,赶紧从后头冲上去,一把抱住他! 她死死地箍住他的腰,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别闹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原本像病秧子一样的人,力气却猛得惊人。 那少年一开始就排斥得剧烈,像只突然被逼入死角的小兽,疯了一般地挣扎,背脊像钢条般挺直,手肘和膝盖乱撞,想把她从身上推开。 “放开我!!” 他眼尾猩红,眼底写满了本能的抗拒和惊惧,像是从骨子里厌恶这种“被抱住”的触感。 沈姝抱得更紧,脸贴在他湿冷的后背上,咬牙不撒手。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他一起拖进水里,身前的人,忽然安静下来。 像是所有力气突然被抽空。 他整个人僵了一下,双臂垂落,一动不动地站在她怀里,冷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瓷偶。 沈姝怔住。 她感受到那人背后的起伏,仍在轻微喘息,可身形就像突然被冻住,毫无征兆地——彻底静止了。 沈姝感觉到他不再挣扎了。 背脊下那份冰冷、抗拒与剧烈的躁意,全都像退潮一样静了下去。 她屏住呼吸,迟疑着一点点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湿透的袖口贴着掌心,还残留着那点微末的余温。 少年站在她面前,沉默地垂着头,半晌没动。 水珠顺着他微乱的黑发滴落,落在地上,溅起微不可察的声音。 沈姝刚想出声,下一刻—— 他缓缓转过身。 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像是带着风声,也像是拂过某种界限。 神色莫测。 那张妖冶苍白的脸仍旧沾着水痕,眼尾泛着未褪的红痕,唇瓣紧抿,整个人安静得几乎没有生气。 可他的眼神,却比刚才更加清醒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她,眼中没有怒,也没有感谢。 只是一种淡淡的,说不清意味的注视。 像在看一个他原本不想知道,却不得不注意的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嗓音还带着水气的嘶哑。 沈姝微微一怔,迟疑了一瞬,才答道:“啊?沈姝。” 说完又后悔了。 鬼知道他要自己名字干嘛。 少年低头盯着她看,眼眸像浸了雾气的寒潭,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唇角似笑非笑: “沈姝。” 少年轻轻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喃喃低语,又像是刻意地一字一句咀嚼。 那语调不重,却透着种古怪的意味。 沈姝:“???” 她后背莫名一凉,总觉得对方像是在记一笔账,还是那种“迟早会找回来”的账。 沈姝轻咳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试图拉回点气氛,语气一本正经又小心翼翼地劝道: “那个……自杀都会得恶果的。生而为人嘛,阳寿不能乱用,阎王爷记得很清楚的。” “而且日子……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起码还能吃点好吃的,睡个懒觉,看看风景啥的,不值得这么上头。” 这种话褚栎听了不少,也是他最厌恶的话。 可此时他微垂着眼,看着她唇角掰出尴尬而努力的笑容,一双眼像是掩着雾气的玉雕。 他忽然低低一笑,笑容不重,却比刚才湿冷的湖水还瘆人。 “好,我答应你。” 褚栎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一场雾气未散的冷雨,悄无声息地落下。 沈姝愣了下:“……???” 这么爽快? 可能是发现她的怀疑。 褚栎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沈姝指尖一紧,整个人条件反射般要挣开。 可他没给她机会。 他握得极稳,不重,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直接将她的手带到了自己脸侧,紧贴在他苍白清冷的面颊上。 掌心贴上那片温凉肌肤的瞬间,沈姝整个人都像被电了一下。 他闭着眼,睫毛轻颤,像是在细细感受,又像是在试探。 那一刻的褚栎不再是那个要往湖里跳的疯子,而像是一只受过伤的幼兽,悄悄用脑袋蹭上人的手,试图从温度里辨认善意与危险。 沈姝浑身僵硬,汗毛都竖了起来。 卧槽!!! 这好端端的是干嘛? “你……你干嘛啊……” 沈姝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有些发虚,双手想要抽回来,又抽不回来。 褚栎紧紧抓着她双手,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贴着她的掌心,微微偏了偏头,像是更贪恋那一点温度,唇角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此时他一身湿漉漉,偏又生得极艳。 气息浮着水汽,却不是清新,而是那种带着湿意的病态妖冶。 连睫毛都沾着水珠,像从雨夜中蜷着尾巴爬出来的雪色狸奴,蹭着她的掌心索求温暖。 沈姝这么近距离看着这张惊世容颜,她心脏跳的那是一个剧烈。 就在她快沉迷美色中,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她宛若惊醒一般抬头,就见不远处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人。 清一色仆从打扮,丫鬟、小厮、护卫全都有。 还有几个明显打头的嬷嬷脸色阴沉,神情紧张。 沈姝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推开还贴着她不放的褚栎,动作迅速又利落。 刚想跑路—— 结果人还没转身,那群人已经看见了她。 几个小厮一眼认出那躺在地上、湿漉漉宛若断魂的少年,顿时齐齐变脸:“少爷!!!” 沈姝:“……” 别喊!别喊!别喊啊! 为时已晚。 那几个小厮火速冲上来,气势汹汹。 沈姝脑子飞快转了一圈,下一秒“啪”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刚才看见这位少爷要跳湖!我、我就给拦下了!没有……”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人塞了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到手里。 低头一看—— 竟是一只沉甸甸的银钱袋子,袋口扎得极紧,银子鼓鼓囊囊,几乎都快从缝里溢出来。 沈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为首的嬷嬷已经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语气一板一眼,像是在执行早已准备好的流程: “公子是我家少爷的救命恩人,还请公子留下名讳,稍后宰相府必有重谢。” 沈姝:“???” 卧槽? 宰相府? 这个少年是宰相府的少爷? 幸好幸好自己化妆了。 不然被认出是女的…… 沈姝还没幸好完,那边褚栎开口:“她是女子。” 沈姝立马就感觉到四周看过来的视线,尤其是往她上身某处看去…… “再看弄瞎你们。” 褚栎轻声说。 那群下人们立马不敢多看了。 沈姝也跟着瑟瑟发抖。 她再低头看看手里这袋已经分量十足的“谢礼”,再抬头看看那还坐在草地上、神情似笑非笑,眼尾微红的褚栎。 然后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深刻的怀疑人生。 怎么回事啊? 她随手救的人就是宰相府的少爷。 早知道就当没看见了。 沈姝也没搞明白这个宰相之子褚栎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跳湖求死,又顶着一张冷艳妖冶得像个狐仙的脸贴着她手不撒开。 更离谱的是—— 这群下人们听她说了“救命”二字就深信不疑,连一句质问都没有,转头就往她手里塞银子,流程熟练得像是: 啊,少爷又跳湖啦,这次是姑娘救的,那银袋来一份。 看来他以前是常跳,而且还是天天跳? 也没等沈姝说什么,这群下人们就架着褚栎离开。 褚栎自然不愿意,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阴沉沉地扫过他们,手刚一抬,气势还没爆发出来—— 为首的嬷嬷已经低声叹道:“少爷,得罪了。” 话音一落,两个小厮动作干净利落,熟门熟路地从袖中掏出一条长手帕,迅速把他嘴给绑上。 动作快、准、狠,像是训练过无数次。 褚栎:“……” 沈姝:“……” 她眼睁睁看着那位刚刚还贴着她手不撒的妖孽病猫少爷,被几个嬷嬷“套麻袋”似地处理得服服帖帖,连嘴都没机会张开,一边挣扎一边被拖走。 身后还留下一串被裹住的呜咽声,气得眼尾发红。 那场面,离谱又荒诞,像是贵族家养的一只脾气暴躁的金丝雀,被老管家亲自捂嘴送回鸟笼。 沈姝手里还拎着银袋,站在风里,半晌没动。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等她再低头看见自己手上还拎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时,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 “我靠,真的是踩到狗屎运了!” 她喃喃,眼神清明了几分。 沈姝动作飞快地把银袋藏进衣服的袋子里,又拉紧,确认外头看不出轮廓,摸起来也摸不到银块,她才拍了拍膝盖站起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 发财了发财了。 这袋子摸起来也有几百两的样子,加上大夫人给她的三百两…… 沈姝脑子里就开始构思未来图景。 在城南买间小院,铺地砖装花窗,雇两个眼力见儿的丫鬟,一个懂规矩的长随,每日香汤沐浴,燕窝点心,一边喝茶一边看笑话…… 越想越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结果还没走出这条官道,就被几个冷着脸的衙役当场拦下。 “站住!你这人行迹鬼祟,可有路引?” “我……我走个路也犯法了吗?” “废话少说,带走!” 沈姝:“诶诶诶我是良民!” 她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一道冷冰冰的锁链扣住了手腕,连带着包袱也被搜了去。 “哐当”一声铁门关上,她被塞进了牢房。 沈姝站在牢里,一脸呆滞。 三秒后—— “冤枉啊!!我是良民!!我真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人啊!!” 声音冲破天灵盖,惊得隔壁囚犯直翻白眼。 最后在这群衙役的帮棍威胁下,她缩在牢房角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她另一只手摸了摸胸口位置,指尖触到那层熟悉的绸布质感时,心脏狠狠一跳。 卧槽了。 幸亏她精明! 幸亏她机灵! 幸亏她早就把银子悄悄藏在了衣襟里! 还怕被人摸到硬块隔了好几层垫着。 不然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沈姝也是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赶条路,居然能赶进牢房里来。 这牢房的环境也太烂了吧! 潮湿、阴冷,角落里还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天花板滴水,空气里都是一股霉味。 别说呆一个月了,她要是多坐一天,非得病一场不可。 更倒霉的是,她明明是有正经路引的! 谁知道那狗官一样的衙役二话不说,一瞧见她衣着朴素、背着包袱、神色慌张地走在官道边,就一口咬定她行迹可疑,把她像捉小鸡似的给提了回来。 她刚想伸手从包袱里拿出路引,那人却直接把她双手反绑起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 “可恶啊!” 沈姝低声骂了句。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与此同时,离衙门数条街外的内城,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邸内。 雕花的楠木案几上,安安稳稳地摆着一个被粗布包得结结实实的包袱。 那包袱乍一看粗布裹得随意,可若细看,便觉哪儿都不对劲。 它既不像寻常行商的沉重货囊,也不是内宅女子惯用的绣袋,更谈不上有什么花巧装饰。 却偏偏轮廓奇异,形制怪异得很。 包身略鼓,分量不轻,偏又不是四四方方。 而是像某种特制的皮囊,被人按照某种特殊形制缝制过,缝线细密却不常见,布料看起来有点像麻绒,摸上去发现既防水又坚韧。 而此时房间里香炉轻烟缭绕,织金绸缎的帷幔垂至地面,地毯柔软厚实,光是四角的铜灯架就雕着祥云瑞兽,价值非凡。 一个身穿墨色便服的少年正倚在软塌上,眉眼清俊,唇色偏白。 他右手托着下巴,左手食指在那包袱上轻轻敲了两下,像在想要不要拆。 屋内另有一老嬷嬷躬身候着,小心翼翼地开口:“少爷,要不让奴打开?” 少年拒绝:“放着,不许动。” 第45章 褚栎大公子 牢房里潮湿阴暗,沈姝蹲在墙角,身下垫着破得不成样的草席,脸色铁青。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要在这鬼地方过夜。 “喂!喂!”她拍着牢门的铁栏,冲外头喊,“衙役大哥,我包里明明有路引,你们怎么还不放人?我可是良民,走的也是官道啊!” 她一边喊,一边气鼓鼓地把外袍拢紧些。 喊着喊着,她声音里都带了点破音。 沈姝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也是因为她就剩身上这一身衣裳了。 这要是不放自己出去,她连换洗的都没得穿了。 外头衙役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吵什么吵!牢里又不是你家炕头,再吵给你打板子!” 沈姝气得差点没原地爆炸。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是故意关自己的! 但是为什么啊? 是侯府的人? 也不像啊。 侯府那些人,不会就这个关着她。 要教训她早就教训了。 沈姝正抱着膝盖生闷气,就听到牢房另一头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去,只见角落里还蜷着一个老人,骨瘦嶙峋,满头白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那身破布料几乎遮不住身子,整个人像快没气了一样。 沈姝皱了皱眉。 她不是多有同情心的人,可这场景在阴冷牢房里实在太诡异了,真要让这老头今晚断了气…… 她一个活人要和尸体待一整晚? 她可不想。 沈姝踌躇片刻,还是磨蹭着爬了过去。 蹲下时,她刻意压低声音:“喂,老人家,你还清醒吗?” 老头眼皮抖了抖,嘴唇干裂得像砂纸似的,似乎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沈姝靠近些,伸手探了探额头,原主虽然医术不高,但最基本的判断她还是有的。 这人是脱水了,而且可能还发了低烧,嘴唇都白了。 她目光落到衙役刚刚丢进来的“饭食”上。 一团不知名颜色的糊状物,还有一碗浑浊的水。 她本来是连碰都不想碰的,但现在…… 沈姝把水端过来,掰开老人的嘴,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水顺着嘴角流了点出来,沈姝抬手给他擦了擦,又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撑过今晚,出去记得请我吃饭。” 她声音轻,但牢房很静,连这句调侃都像是她给自己壮胆的。 …… 沈姝迷迷糊糊地靠在牢房最角落的墙根,衣角湿了干、干了又湿,整个人像被泡了一夜的菜叶子,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 就在她终于昏沉地打了个盹儿时—— “哐当——!” 牢门猛然被撞开,那金属巨响震得墙皮都掉了点渣。 沈姝一个激灵,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还没等她回神,两个衙役已经一左一右冲进来,不容分说地将她从角落拖了起来。 “喂喂喂你们干嘛!我可是良民!我就赶了个路!包里有路引啊!”她蹬着脚,头发乱得像鸡窝,嗓子都喊哑了,“请苍天辨忠奸啊!” “吵什么!”衙役嫌她烦,直接一把把她往外拖。 沈姝踉跄着被拖出牢门,满脑子都是“不会直接拉去斩首吧我靠”这种惊悚想法。 然后她脑袋一黑—— 一只粗糙的麻布袋子被狠狠套住,她连喊的机会都没有,下一瞬嘴巴也被塞了东西,硬生生堵住,只能“呜呜”出声。 她拼命扭动,却被架得死死的,拖着在台阶上磕了两下膝盖,一路颠得她五脏六腑都差点错位。 她只觉得脑袋轰轰作响,心里已经开始给自己写遗书了。 也后悔。 早知道不离开侯府了。 就算活的没尊严的,但是好歹能活命。 外面的世界真可怕。 沈姝想着自己穿书来到这里就活的特别累。 人家小说里面的女主角都是崛起,榜上大佬,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而自己,自从传进来,受苦苦楚,吃尽白眼。 行吧。 一死百了算了。 正当沈姝心里面各种歪歪,她脑袋上的袋子被人猛地扯掉。 刺目的光猛地照进来,沈姝下意识眯起眼,过了好几息才适应过来。 她愣住了。 这……不是牢房。 她正站在一个陈设极其奢华的房间里。 雕花鎏金的窗棂、镶玉的桌案,地上铺着厚重软和的锦毯,就连空气里都带着熏香味道。 她脚下还踩着一张毛茸茸的兽皮,暖和得不像话。 她一时没回过神,脑袋空空的,怀疑是不是死了上天庭了。 “啧。” 一声轻笑从她右侧传来,带着点戏谑意味。 沈姝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光线,就看见正对窗边那张贵妃榻上,躺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他—— 那个她救过的少年。 但不同于那日水边的狼狈模样,此刻的他整个人都换了副样子。 他身上穿着一袭质地华贵的深紫绸衣,袍角以金线绣着繁复的暗纹,像是某种世家独有的徽记。 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双手都戴着黑色的手套,只露出那张妖冶得近乎艳丽的脸—— 白得近乎病态,唇色却异常艳红,眼尾轻挑,像是含着笑意。 他就那样半倚在榻上,姿态散漫。 沈姝还坐在地上。 她刚想张口,那少年就先一步开了口,声音懒洋洋的:“过来。” 沈姝起身,警惕地望着他几眼,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可她刚一靠近,那身上连她自己都嫌弃的酸臭味便猝不及防地扑了过去。 “——咳!” 褚栎脸色骤然一变,原本那副散漫悠闲的姿态立马绷紧,他嫌恶地抬手捂住鼻子,眉头蹙得死紧,“你身上……怎么这么难闻?” 沈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被关在牢房过了一夜,能不臭吗?” 褚栎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伸手在空气里扇了扇,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他猛地抬手拍了拍旁边案几,清脆几声落下,很快就有几个小厮走了进来。 可褚栎看到他们,蹙眉道:“叫几个丫鬟过来,把她带去洗干净,再送回来。” “是,大公子!” …… 沈姝一路被丫鬟领着往后院走,脚下的青石板干净得连尘土都没有,一路走得她心里发虚。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从牢房里被拖到这位爷的地盘,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救过他一命,总不能卸磨杀驴吧? 再说了,看他那副打扮,活脱脱是金枝玉叶的病美人。 做事再离谱,总也不至于对救命恩人下死手。 洗澡时她没闲着,一边抹着身上那牢饭熏出来的酸臭味,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跟一旁候着的丫鬟搭话:“方才那位……是这府上的主子?” 那丫鬟脸色紧张了一瞬,却还是点点头:“是。” “叫什么名讳?” “咱们这宰相府吗?” 那丫鬟有些防备,但还是轻声回道:“褚栎少爷,宰相府独子。” 沈姝动作一顿:“……独子?” “是的,宰相大人只有大公子一位嫡子。” 沈姝:“那他多大?” “……大公子刚满十七。” 沈姝安静了。 她本来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的消息,但是这几个丫鬟守口如瓶,其他的问不出一点话来。 还被她们套了一点自己信息过去。 在沈姝被几个丫鬟按在妆台前,一层层裹上繁复的衣裙。 雪白的里衣外罩着浅青色的纱裙,腰间束着银丝绣花的缎带,勒得她呼吸都发紧。 “姑娘,再忍忍,这腰封得系紧些才好看。” 丫鬟笑着又拉紧一寸。 沈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咬牙道:“……我其实可以不用穿的这么好看。” 丫鬟们掩唇轻笑,没答话,只继续替她梳妆。 乌黑的长发被挽成精致的发髻,簪上几支素雅的玉钗,耳垂也被缀上小巧的珍珠坠子。 等她们终于满意地退开,沈姝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镜中人眉眼如画,肌肤莹白,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像是哪家娇养出来的闺秀。 卧槽??? 好美! 沈姝当然也打扮过自己。 但是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 褚栎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捏着一册话本,漫不经心地翻着。 茶盏里的水汽氤氲,模糊了他半张脸。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懒懒抬眸—— 然后指尖微顿。 沈姝站在那儿,一身浅青衣裙,衬得肌肤如雪。 发间的玉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珍珠耳坠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蹙着眉,唇色淡红,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不适应,像是被迫打扮的野猫,明明不情愿,却偏偏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褚栎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轻笑一声:“倒是人模人样。” 沈姝:“……?” 她明明妩媚动人,靓丽好看。 “褚大公子,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还着急赶路回家。” 褚栎没急着回答,只是慢悠悠合上话本,指尖在封皮上轻轻点了点,唇角微勾。 “不急。”他道,“先陪我吃顿饭。” 褚栎拍拍手,很快隔壁房间桌上摆满了菜肴,只不过看起来有些清淡。 不过沈姝真的饿了,自从被抓紧牢房,她就没进一粒米一滴水。 眼下桌上哪怕只有一碗热汤,她也能喝得热泪盈眶。 她也没客气,行了一礼后立刻落座。 然后沈姝就开启了扒饭模式,她手上筷子几乎舞出残影。 她左手按着碗,右手筷子精准戳向盘中的清蒸鲈鱼,一挑一拨,整块雪白的鱼肉就进了嘴里。 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伸筷子去夹旁边的翡翠虾仁,连带着扒拉两口晶莹的米饭,嚼得飞快。 褚栎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握着银筷的手顿在半空。 他原本还想慢条斯理地夹一筷子青菜,结果还没伸出去,对面已经风卷残云扫了小半桌菜。 沈姝甚至抽空舀了一碗菌菇汤,咕咚咕咚灌下去,喉间发出满足的叹息。 褚栎:“……” 平时他对这些饭菜都是挑食的很,最多就只能喝点汤吃点青菜。 可现在看对面人吃的如此香,他也有了一些胃口。 褚栎在看见她要夹一块肉的时候,往日他最嫌弃的油腻东西忽然有了胃口,趁着她还没夹住的时候,伸手立马抢了过来,然后放进嘴里。 他在吃到肉后,俊脸洋洋得意的看着眼前失落的女子,说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沈姝咽下嘴里的食物,终于有空抬头看他一眼,理直气壮:“我昨天在牢里什么都没吃,直接饿到现在,现在直接上手抓已经很给您面子了。” 后面褚栎开始同她抢菜吃,一双筷子动作快得像掐着点来。 沈姝刚看中一道菜,他那边就已经先落了筷,抢得干脆利落。 起初她还试图反应快些,可每次都晚一步,几次下来,她眼看着面前菜肴一点点减少,怒火也跟着一点点上涨。 可再生气,她也清楚这顿饭还是人家请的。 沈姝看着桌对面的少年一副玩得尽兴模样,时不时还抢她眼前那一盘肉,抢完还满意地眯起眼。 沈姝只觉得他幼稚。 她强忍住不翻白眼,告诉自己吃饭要紧,等填饱肚子再和这疯子算账。 门外,几个小丫鬟扒着门缝看得目瞪口呆。 春桃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天爷啊……少爷居然吃了三块红烧肉!" “四块!”旁边的小厮阿福压低声音纠正,“还有两块糖醋排骨!” 要知道,自从少爷前年中过毒后,就没怎么碰过这些油腻的菜肴。 府里的厨子们日日变着花样做清淡药膳,可少爷每顿不过动两三筷子就叫人撤了。 老爷夫人愁得不行,连宫里退下来的老太医都请来看过,只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现在—— 屋内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是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又这样!那块鱼腹肉分明是我先看上的!” “那又怎么样?”褚栎的嗓音里带着罕见的鲜活气,甚至能想象到他挑眉的样子,“谁抢到算谁的。” 已经对褚栎有些随意的沈姝,她目光就看见外面往自己身上盯着的下人们。 她脸上僵硬,瞬间想起自己身份。 第46章 你走了,我会死的 沈姝放下碗筷,悄悄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她垂着眼帘,这顿饭终于用完了,该说正事了吧? 这位大费周章将她从牢中带出的贵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是要追问那日河边的事? 她只见对面的少爷打了个哈欠,外面立马传来声音。 "少爷,该午歇了。" 老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姝错愕抬眼,只见方才还懒散用膳的褚栎此刻已敛了神色,由着小厮为他解下腰间玉佩。 满屋仆役各司其职,有人熏香,有人铺床,竟无一人多看她一眼。 沈姝满头问号,在看见褚栎被搀扶着躺上那张雕花拔步床。 锦缎帷帐层层垂下,遮住了他的身影时,她才反应过来。 卧槽? 这就去午睡? 那她怎么办? “沈姑娘。”捧着铜盆的嬷嬷:“请您移步偏厅等候。” 沈姝目光扫过紧闭的床帐。 她虽然满头问号,可看见满屋垂首肃立的仆从让她不敢多问,只得跟着嬷嬷跟小厮退出内室。 偏厅里熏着安神的檀香,窗外一株老梅探进枝桠。 沈姝坐在绣墩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青砖上的冰裂纹。 这宰相府的规矩真的是大得吓人。 她在侯府都没如此。 “姑娘用茶。” 沈姝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微微颔首,双手接过茶盏。 指尖轻托盏底,三指虚扶盏沿,动作行云流水,不溅起半点水花。 又将茶盏端至胸前三寸处,低头轻嗅茶香,这才小啜一口。 姿态做足了。 而沈姝这样一番做派,别说是个在牢房里关了一夜的女子,便是宫里的郡主,恐怕也不过如此。 旁边伺候的嬷嬷原本眼神淡淡,见状却下意识挑了挑眉,面上露出几分诧色。 她原以为这姑娘只是个被少爷救下来、身份不明的路人,没料到举止竟如此讲究。 难道她是哪家的小姐不成? 一时间,偏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茶香与窗外枝头微晃的细响。 嬷嬷悄无声息地退下,脚步一转便从偏厅绕去了内院方向。 沈姝这边继续坐着,心里却有些焦躁。 她现在身无长物,没手机、没包袱,身上那点银子也不知被那些丫鬟搁哪了。 说是“清洗”,可那群人洗得比扒层皮都细致,连她里衣缝过的钱袋子都没留下。 她眸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那张书案上。 上面摆着几本翻得略旧的小册子,封面是描金描得有些浮夸的“《狐仙记》”“《才子佳人谱》”“《书生夜宿山神庙》”。 沈姝翻了翻,前面一页是清贫寒窗的穷书生摔倒在路边,后一页就娶上了公主、中了状元,后宫佳丽三千。 她沉默片刻,又翻到另一本,妖女现身、狐尾缠身、书生呻吟—— 沈姝眼角一抽。 ……褚栎这妖孽,平时就爱看这种的?! 只不过现在没什么好看的,她随便挑选了一本开始看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吧。 四周很安静。 时不时有丫鬟送过来果盘,搞点还有热茶。 沈姝都快被这安逸状态给弄的想睡午觉。 等她正看得泪眼迷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好看么?” 那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羽毛般轻轻搔过耳畔。 沈姝手一抖,书册啪嗒掉在地上。 她惊慌转身,只见褚栎不知何时已斜倚在珠帘边。 月白色的寝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襟半敞,露出大片如玉的胸膛。 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深处。 他修长的手指正随意把玩着一串墨玉佛珠,腕骨凸起的弧度在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下格外分明。 “我……”沈姝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褚栎缓步走近,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湿气,混合着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弯腰拾起话本时,寝衣领口垂落,沈姝甚至能看清他锁骨下方那颗小小的朱砂痣。 沈姝条件反射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身体反应,是脑子反应,也是见到美男的反应。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书页,忽然轻笑:“这书生写得蠢极了。若真遇上狐妖,第一夜就该被吸干精气。” 说着将书册随手丢回案几。 沈姝没想到他会有这个领悟,也很赞同的点头。 褚栎随口问了一句:“你经常看书?” “不常看。”她谨慎地回答。 “是么?”褚栎忽然转身,将她困在窗棂与自己之间,窗外枝丫的阴影斑驳地落在两人衣袍上,“那沈小姐平日都看什么?《女诫》?《列女传》?” 沈姝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窗框,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香。 她垂下眼睫,看见褚栎寝衣领口露出的一截锁骨,上面有道尚未痊愈的伤痕。 正是那日她因为想要救他,用力抓着他造成的。 “民女……”她想了想还是胡扯,“民女愚钝,不常看书。” 褚栎忽然伸手,从她发间取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花瓣:“撒谎。” 他将花瓣碾碎在指尖,汁液染出一抹嫣红,“你方才翻书时,看到‘云鬓半偏新睡觉’那句,嘴角往下撇了撇——分明是嫌写得不好。” 沈姝对自己头上有花瓣而感到莫名其妙。 “民女觉得那书生配不上狐仙。” 分明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褚栎闻言一怔,随即低低笑开。 他退后一步,阳光重新落在沈姝脸上:“我也这么觉得,狐仙长得那么好看,还有法术,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呢?” 沈姝心头微动,总觉得褚栎这话里另有所指。 但她只是抿了抿唇,将话题转开:“褚少爷,您今日唤民女前来,可是有事吩咐?若是无事,民女想告辞回家了。” 褚栎听见轻笑一声,他慵懒地斜倚在紫檀木躺椅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 月白色的衣袍松散地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在阳光下泛着如玉般的光泽。 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沈姝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敞开的领口处,然后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那线条分明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让她心跳骤然加快。 “上一个用这种眼神看本公子的人,现在正在城外的乱葬岗里喂野狗呢。” 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沈姝瞬间回神过来。 “大公子宛若天上明月,民女不过尘世蝼蚁,岂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褚栎盯着她看了片刻,像是很吃这一套,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算了,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他额前几缕碎发轻晃。 那发丝扫过眼尾的泪痣,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妖冶动人。沈姝死死掐住掌心,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所以褚公子有何事?我真的赶着回家……” 民女不下去了。 这人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问的事情不说,没用的话一个劲聊。 难不成这个家伙脑子真的有问题? 褚栎指尖支着侧脸,懒洋洋地笑:“你急着回什么家?这儿也可以是你的家。”他说着,眼尾挑起一抹闲闲笑意,“我正好缺个贴身丫鬟。” 沈姝眼睛一下瞪大,像是听见了什么荒唐话。 她几乎没多想,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再怎么说,好歹在侯府也有张名册,是大夫人的远亲,身份说不上尊贵,但怎么也轮不到在外头给人做丫鬟。 可拒绝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 但是沈姝也忍不住啊。 而且自己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褚栎像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火气,却丝毫没有收敛神色,反倒兴致盎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轻一笑,笑声低哑又欠揍。 他似乎很满意沈姝气急的模样,慢悠悠撑着身子坐直,微微俯身,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脸上。 “你救了我,我自然记得。”他说,“所以才让你留在我身边,好好回报你。”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一点都不像是在感恩,倒更像是某种戏谑的恩赐。 沈姝强压住翻腾的怒气,脸色一点点发红,是气的。 她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拿“报恩”做借口当“施恩”的。 “那我不要赏赐了,你让我离开就行。” 沈姝本想自己的那些银子,可总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自己就得留在这作丫鬟了。 还是抓紧走吧。 可还没等她继续提出来,只听见褚栎咳嗽一下,嬷嬷又带着小厮走进来,很快一个有点眼熟的太医跟着走进来。 褚栎半倚着靠枕,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任由太医替他诊脉。 沈姝站在一旁,眼看着那位穿着湖绿色圆领长袍的太医走近,突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等他微微一偏头,她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在侯府替大夫人诊过病的那位吗? 当时她还递过水。 果然,那太医在看清沈姝的面容后,微微一怔,神情里浮现出几分惊讶,目光来回扫了两遍,像是想确认她怎么会出现在宰相府,还站在这位褚栎大公子跟前。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垂下眼帘专心诊脉。 不多时,他收回手,恭敬回话:“大公子脉象安稳,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思虑过重,阳气稍弱,调养几日便好。” 褚栎歪了一下脑袋,就问:“你们认识?” 那位太医自知是在问自己。 也没看到沈姝那个目光眼神。 他当即点了点头,应道:“回大公子,前些时日在侯府替大夫人诊过病,曾见过沈姑娘。” 沈姝心头“咯噔”一下,拳头暗暗握紧。 卧槽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能遇到熟人。 褚栎却没表态,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缓缓移到沈姝身上,像是重新打量她一样,唇角轻勾,意味莫测。 太医躬身告退,步履稳重地退出房间,珠帘微微晃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 “原来你是侯府的表小姐?” 褚栎半倚在软榻上,指尖慢悠悠地绕着茶盏转圈,眼尾那点笑意未散,却怎么都不像是在笑,“所以你才不想做我的贴身丫鬟。” 沈姝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她可不觉得褚栎是现在才知道自己身份。 不然他刚咳嗽,这位太医就进来了。 她不动声色抬眸,迎着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语气倒是平静:“我怎么可能是侯府小姐,只是寄宿在侯府的表小姐,最近想回家才离开京城。” 哪知道千辛万苦刚离开京城,特么的又被抓了回来。 沈姝话音刚落,便站起身,拢了拢衣袖就要往外走。 她是真的受够了,没心情再陪这个神经病大少爷绕圈。 可她脚步才刚迈出去一步,身后榻上的人忽然动了。 褚栎竟赤着脚从软榻上跳下来,袍角几乎被他甩起,他动作之急、之狠,带着一股近乎慌乱的力道,一把攥住了沈姝的胳膊。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点抖,像是害怕她真的要走。 沈姝顿时惊住,转身看过去,那少年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一副情绪压抑到近乎失控的模样,哪还有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胳膊一紧,那双手像是铁钳般扣住她。 她下意识想挣开,可他却攥得更紧了。 少年垂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眼睛,连唇角也绷得死紧。 他看起来极力想维持平静,但指尖轻颤的幅度泄露了他压抑的情绪。 沈姝不敢再动。 她不是没见过病娇,但第一次遇到这么上头还演得像真的一样的。 他声音低哑而缓慢:“你别走。” 像是恳求,又像是警告。 沈姝微怔,心下顿时泛起一丝警觉。 这人情绪不对劲。 褚栎依旧低着头,半晌,才慢慢抬起眼,眼尾发红,嗓音却轻得像风吹过窗棂:“你走了,我会死的。” 沈姝:“???” 这人张口闭口就要死。 还要道德绑架自己。 她不会真的遇到了精神病吧? 她试着抽了抽手臂,没抽动。 褚栎却只是盯着她看,那双桃花眼亮得吓人,像是压了太多东西,压到连呼吸都不稳。 第47章 沈姝成了灵丹妙药 沈姝的目光扫向门口。 那边的嬷嬷和小厮不知何时早已退至房外,一个个神情紧张。 而且他们手上,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条绳子。 那绳子看起来还挺结实的,整整齐齐地绕了三圈,像是专门准备捆人的。 沈姝脸颊僵硬,嘴角抽了两下,一时间都有点不明白这个局面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 这是绑自己还是绑褚栎的? 沈姝默默地回到原来位置坐下,就像她刚刚站起身只是松松筋骨。 她裙摆一拢,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坐得端正又安静,不再提什么“离开”两个字,连嘴角的那点不忿都被她压了下去。 这也怕自己再挣扎,只怕那条麻绳下一个就真得用在她身上了。 而褚栎仍站着,手还攥着她的袖子,指尖渐渐松了些。 他低着头看她,眼尾那抹张扬的笑意没了,换上几分奇异的平静,仿佛刚才那股莫名的激烈只是幻觉。 他手指在袖口摩挲了一下,终是悄然松开。 褚栎也没有立刻后退,而是忽然动作一低,竟蹲在了她面前。 他仰起头,那张原本妖冶张扬的面容此刻褪去桀骜,眉眼柔软得近乎乖巧。 眼尾的那点红晕衬得他像刚睡醒的猫,嘴角微勾,却不带半点戏谑,像是在小心翼翼讨好。 这张白得发冷的脸,在檀香缭绕中,有种近乎脆弱的病态美。 “每一次只要摸到你,”他轻声道,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里那股空得发慌的感觉,就会淡一点,不会那么……焦虑。” 褚栎看她没反应,以为她不信。 他抬手,冰凉的手套覆上她的指尖,带着一点急切,握住她的手往前带。 “你不信吗?” 他低声问,声音轻哑,像揉碎了的呢喃。 下一瞬,他竟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上。 沈姝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心脏漏跳一拍。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褚栎更用力地握住。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微微的湿意,不容抗拒地牵引着她的指尖,缓缓贴上了自己的心口。 “感觉到了吗?” 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眼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沈姝的指尖瞬间僵住了。 隔着单薄的丝绸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那节奏快得一批,都能跟她一样。 更让她心惊的是,掌心下的肌肤竟在微微发抖,仿佛这个人正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每次……”褚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染上几分哑意,“只要碰到你,这里就不会痛得那么厉害。“ 他说这话时微微仰着头,脖颈拉出一道脆弱又优美的弧线。 从外面折射进来的光芒为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连那颗眼尾的泪痣都显得柔软起来。 沈姝这才注意到,他的唇色比平日更淡,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这根本不是伪装,而是真的在忍受某种痛苦。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尖不自觉地蜷缩,却意外刮蹭到对方衣襟下的一道凸起。 柔软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卧槽! 褚栎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倾了倾,额头几乎抵上她的膝盖。 这个动作让他散落的发丝扫过她的手背,痒得她指尖一抖。 “别动……”他喘息着收紧手指,将她的掌心更用力地按在自己心口,“就一会……” 沈姝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那股沉水香混着药草的气息愈发浓郁,熏得她耳尖发烫。 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心跳跳的更加剧烈了,扑通扑通地撞击着胸腔,仿佛在与他共鸣。 窗外忽地刮进一阵风。 在这逆光的光影里,她看见褚栎抬起的眼眸中泛着湿润的光。 沈姝被这美貌暴击了一下,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她脑海中开始飞快闪过自己会的一个名词。 恐慌,焦虑…… 难不成是情感障碍? “你……”沈姝犹豫着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平日可会突然心悸?或是没来由地烦躁?” 她感觉到褚栎的指尖突然在她腕间轻颤。 看着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那双总是盛着戏谑的桃花眼此刻雾蒙蒙的,倒映着跳动的烛火,竟显出几分孩童般的无助。 而褚栎闻言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缓缓直起身子:“沈姑娘懂得倒是不少。” 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可尾音还带着未褪的轻颤。 沈姝注意到他起身时,右手无意识地揪紧了心口的衣料,指节都泛了白。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她心头一紧——这绝非作伪。 “民女略通医理。”她斟酌着词句。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案上的医书哗啦啦翻动。 褚栎微微侧过头,露出那颗妖冶的泪痣,“那我是何病?” 这个问题正中沈姝下怀。 她微微前倾身子,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公子这不是,若是寻常大夫瞧见,定要说您是心悸气短、七情郁结。” 说到这里沈姝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褚栎不自觉地绷紧了肩线。 “其实不过是公子心里缺了样东西。”沈姝突然伸手,指尖虚虚点在他心口,“就像……就像话本里写的,狐仙被书生偷走了内丹似的。” 这个荒谬的比喻让褚栎眉头一跳。 他刚要开口,却见沈姝突然凑近,发间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那日河边,公子时不时控制不住自己?总觉得需要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褚栎果然蹙起了眉头,那点惯有的懒散与笑意在这一刻彻底敛尽。 他像是在认真回忆,指尖不自觉地掐紧了袖口,低声道:“那日……确实,一碰你,脑子里那股躁意就像被什么按住了。” 沈姝趁势接道:“所以说嘛,我有办法能让你舒服点。” 她说着,又往后退了一寸,故作镇定地补了一句,“但你得明白,这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救了你。你身体记住的是救命时的触感,所以才认定我为安抚源,若是当时换成别人……也一样能——” 话还没说完,褚栎却抬起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声音低哑带笑:“我试过了。” 沈姝心头一跳:“……什么?” 褚栎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触碰别人,只觉得恶心。后来……就让人把他们的手全剁了。” 沈姝脸色顿时一白,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而褚栎却像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眼底带着一点懒懒的委屈:“他们都不是你。” 沈姝只觉得荒谬至极。 碰她就能缓解病症? 这简直比那些穷书生遇狐仙的话本还要离谱。 她暗自腹诽,这位大少爷怕不是看多了市井传奇,把脑子看坏了。 “褚公子说笑了。”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民女家中幼弟染了风寒,本就急着赶路回去。那日河边之事……”她垂下眼睫,做出恭顺模样,“就当从未发生过罢。” 窗外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将案上话本哗啦啦吹合。 “沈姝。”褚栎的声音突然贴着她耳后响起,惊得她手一抖,“你弟弟得的,可是谁都治不好的怪病?” “不是吧……” 其实弟弟生病都是她胡扯出来的借口。 褚栎歪着脑袋,一双眼睛看起来闪亮的很。 他说:“我可是得了所有大夫都治不好的病。” 沈姝下意识开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她整个人都懵了,连忙闭嘴,脸上的血色“唰”地退了一半。 完了。 她怎么就顺嘴说出来了! 哪怕是真的,也不能这么直接戳破。 自己太不聪明了。 褚栎像是没听见她后悔的沉默,反而笑了,声音轻得像猫舔爪子:“嗯,确实没关系。” 他抬起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动作温柔得叫人起鸡皮疙瘩。 “可我偏觉得你和我有关。” 沈姝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她也不想再跟他绕来绕去了。 这人看似温吞懒散,实则每句话都像一根缠绕的丝线,不知不觉就绕上了她的脖子,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低头掩住眸光,忽然站起身,语气不卑不亢:“民女想借用一下……方便。” 褚栎眸色微顿。 门外嬷嬷也听见了,便立刻推门而入,走进来恭敬行礼:“沈姑娘请随奴婢来。” 沈姝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她也是害怕这家伙又要拉住自己,转身的是那个心惊胆战。 …… 沈姝跟着嬷嬷缓步走出房门,步伐不急不缓,姿态如常,实则心弦绷得紧。 走廊两侧,檐角垂铃轻晃,风过处叮铃作响,一阵阵仿佛清脆又催促。 她眸光一动,借着掀帘的刹那往四周扫去,默默记下了院中小径、门楼位置,心里隐隐有了打算。 “姑娘小心脚下。”那嬷嬷态度极为恭敬,却始终走在她身后半步,既不多言,也不放松戒备。 沈姝唇角微敛,垂眸掩下心底波澜。 她知道,这一路表面带她方便,实则根本没打算放她离开半步。 走进偏厅后的小净室,沈姝借着洗手净面的功夫,侧耳听着门外动静,脑海飞快运转。 褚栎的病…… 她当真信不得。 可他触碰她之后情绪平复,又不是装出来的。 难不成……她真成了什么“镇症圣药”? 荒唐得要命。 沈姝在净室中待了片刻,整了整衣裳,出来时目光落在门外那位嬷嬷身上。 她自知如今的处境,在宰相府里人生地不熟,道路都不清楚,别说逃了,光是走错院子,兴许就能惹上麻烦。 她向来惜命,绝不干这种没胜算的事。 深吸一口气,沈姝迈步走近那嬷嬷,语气带着几分克制后的平稳:“嬷嬷,能否通融一二,帮我禀一声褚公子?我真的是有要事在身,不是故意唐突他。” 她语气不低不高,客气有礼,句句在理。 哪知那嬷嬷一听,竟神情一变,扑通一声跪下了。 “姑娘!”那嬷嬷年纪不小,身形却跪得极快,双手伏地,声音里带着哽咽,“求您了,求您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沈姝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没想到这嬷嬷竟直接下跪。 沈姝也因为这一跪惊得退了一步,差点撞到后头的廊柱。 她手微扬,刚想说点什么,那嬷嬷却扑伏在地,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哽咽出声。 “姑娘,求您了,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沈姝眉心狠狠一跳,头皮一阵发紧。 她只觉脑袋发胀,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嬷嬷您快起来,我不是什么大夫,救不了人啊……” 可嬷嬷摇着头,眼眶都红了:“不是大夫也没关系,只要姑娘在,少爷就能安稳地睡下,不再发病,不再做那些噩梦。今日您在的时候,少爷午觉都没说梦话,午饭也吃得比往常多。” 她低头拭了把泪,又抬起头看沈姝,语气带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恳切:“姑娘,您不晓得,少爷这病犯起来能把人吓死。前几年还轻些,如今只要不安神、稍有惊扰,就会……就会发疯似的,连自己都不认得。” 沈姝心里面直喊哎哟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又不是药,那褚栎就因为摸了她几下,吃了点饭,睡了个觉,她们竟然就真信了她能“镇病”? 沈姝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嬷嬷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并不懂医,褚少爷能好转,是因为他这几日心情宽快了些,饮食睡眠自然也好转了些。” 她说得诚恳,眼神清澈,语调也放缓了些。 “不是因为我。”她轻轻强调了一句,“我只是碰巧在场而已。若真是我让他安神,那我岂不是比太医还神?我也是真的想回家,路上已耽搁许久,家中还有亲人等我……请嬷嬷转告大公子,我不图报恩,也无意索偿,只希望能让我离开。” 说完,她朝着嬷嬷躬身行了一礼,规矩得体。 第48章 美男沐浴不看白不看 屋内檀香未散,月光透过窗纱洒落进来,映出房中模糊不清的轮廓。 沈姝被捆在那张描金软榻上,手腕被束得紧紧的,粗麻绳勒进肌肤,带起一圈泛红的痕。 她嘴里塞了团绢布,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眼神惊愕又愤怒。 她怎么都没想到,前一刻还跪在她面前求她“救救少爷”的嬷嬷,此刻却面无表情地起身,拂了拂衣摆,走了出去。 沈姝挣扎着扭动了一下手腕,麻绳纹丝不动。 她气得几乎要哭出来,眼中充满控诉与震怒。 她不过是拒绝了他们的挽留,说了想回家,怎么就换来了这种下场? 她是真的没想到,宰相府的“客气挽留”竟是这般“强硬周全”。 …… 沈姝仰头望着窗外的满月,皎洁的月光冷冷清清地洒在她身上,映得她手腕上的红痕愈发刺目。 夜晚是个容易emo的时间段。 她再一次难受起来,自己自从莫名其妙穿进这本书里,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不是被侯府那群势利眼刁难,就是被疯批少爷们搞事。 如今倒好,直接被人当粽子捆了起来。 “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她绝望地想着,“说不定还能穿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水声突然传入耳中。 哗啦—— 像是有人在撩动池水。 沈姝猛地竖起耳朵,这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难道后面有门? 她艰难地蠕动着被捆成蚕蛹的身子,像条离水的鱼般在榻上扑腾。 好不容易滚到地上,又只能像只笨拙的青蛙,一蹦一跳地往声源处挪动。 在沈姝绕过那架紫檀屏风的瞬间。 沈姝呆住了—— 眼前竟是个半露天的浴池! 汉白玉砌成的池沿上雕着缠枝莲纹,池面飘着层层叠叠的花瓣。 月光透过琉璃穹顶洒落,将整池水映得如同碎银浮动。 沈姝呆滞的时候动了一下,然后不慎踩到自己的裙摆,“砰”地一声栽进池里。 温热的泉水瞬间漫过口鼻,窒息感扑面而来。 卧槽! 她刚才也就是嘴上说说,真不想死啊! 可脚下一滑,脑袋灌水,她还真差点死了。 就在她感觉肺都快炸了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揪住她的后领,把她像只落水猫一样拎出了水面。 “投池自尽?” 褚栎的声音自头顶缓缓落下,带着湿冷水汽,阴恻恻得像是从水底爬出来似的,“你倒是会挑地方。” 沈姝呛得眼泪直流,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整个脑袋软软地靠在他肩窝,耳边清楚感受到他胸腔的低哑震动。 等缓过一口气,她抬起眼睛。 然后——眼睛狠狠撞上一副令人窒息的画面。 褚栎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月白中衣,此刻湿透得不成样,软软贴在他身上,描出一副修长挺拔的轮廓。 衣襟敞开,露出大片胸膛,肌肤白皙匀称,仿佛温泉中刚剥出的玉石,连水珠滑过皮肤时都显得分外暧昧。 她刚好抬头,一颗水珠顺着他锋利的下颌骨滑落,精准地落在她眉心。 沈姝整个人僵住了,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她觉得自己不是差点淹死,是现在、马上、立刻要被这画面辣死。 褚栎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嗓音低哑:“你想看早说呀。” 沈姝:“……” 沈姝狠狠吸了一口气,想要转身逃开这尴尬又暧昧的局面,可刚一动,腰间便被人狠狠箍住。 “跑什么?”褚栎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丝笑意,“你不是差点死了么?我救命之恩,可还没谢呢。” 沈姝刚张口要反驳,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个少年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 “表哥!你在哪儿——” “表哥,我有事找你!” 沈姝瞳孔骤缩,心里直喊“卧槽”。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这露天浴池连个遮挡都没有,要是被人看见她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别动。”褚栎低喝一声,猛地将她按在池边。他 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她,湿透的长发垂落,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两个锦衣少年兴冲冲地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们那位向来不近女色的表哥,正将一个湿漉漉的姑娘压在池边,两人发丝交缠,姿态亲密至极。 “滚。” 褚栎头也不回地冷斥,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那两个少年顿时僵在原地,其中一人手中的折扇“啪嗒”掉在了地上。 “表、表哥……” “我说——”褚栎缓缓侧过头,眼神阴鸷得吓人,“滚出去。” 两个少年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关得震天响。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沈姝才长舒一口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攥着褚栎的衣襟,指尖都泛了白。 “松手。”头顶传来褚栎戏谑的声音,“再扯就破了。” 沈姝慌忙松开手,却因为动作太大,整个人向后仰去。 褚栎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两人又是一阵水花四溅。 “你——”沈姝气急败坏地推开他,“你就是故意的!” 褚栎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唇角微勾:“是又怎样?” 月光透过氤氲的水汽洒在他俊美的面容上,那颗眼尾的泪痣显得格外妖冶。 沈姝看得心头火起:“变态!” “满园红共紫,变态从今始。”褚栎念完这首诗后,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在把你自己比如花朵,在夸我吗?” 沈姝:“……” 谁特么夸赞了! 鬼知道变态这两个字在古代还算是好词! “褚公子倒是博学。”她咬牙切齿道,“那您可知‘无耻’二字作何解?” 褚栎闻言不怒反笑,抬手将湿漉漉的长发拨到肩后。 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滑落,在锁骨处汇成一小汪清泉。 “《说文解字》有云,”他慢悠悠地靠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沈姝的裙裾,“无耻者,不知羞也。”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沈姑娘现在这副模样,倒很适合这个词。” 沈姝这才惊觉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轻薄的衣料紧贴在身上。 她慌忙环抱住双臂,却听见褚栎又念道: “罗衫何飘飘,轻裾随风还。”他眼底闪着恶劣的光,“曹植这诗,此刻倒也应景。” “你——”沈姝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诗句。 …… 水雾缭绕,灯火映着微波轻晃。 沈姝靠坐在一旁,手脚还被捆着,只能僵硬地窝在那。 她一开始还正气凛然地别开头,打算不看、不听、不参与这场离谱的“洗澡现场直播”。 结果下一刻,褚栎就像忘了她的存在似的,直接当着她面洗澡。 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展示什么赏荷图。 他肌肤过分白皙,像雪地上落了月光,一擦就泛出薄红,连锁骨都透着一层暧昧的光泽。 沈姝:“……” 她觉得自己不是不想移开视线,是移不开。 尤其是那人低头擦拭手臂的动作,连发丝都顺着肩膀滑落,耳垂泛红,水珠从颈侧滚下,在腰线处汇聚,整个人仿佛从画里走出的妖。 沈姝原本还假模假样地闭着眼。 这会儿干脆睁开,秉着“你不遮,我就不躲”的原则,光明正大地盯着看。 结果褚栎洗着洗着动作顿了顿,像是察觉了什么。 他偏头,恰好撞进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 那眼神不藏不掖,还带着点审视意味,像是在看什么精致小摆件。 褚栎耳尖一热,唇角微抿,眼尾那抹红愈发惹眼。 他低咳一声,像是掩饰:“……你在看什么?” 沈姝睫毛颤了下,语气一本正经:“民女被捆绑着什么都不能干,只能看公子洗澡。” 褚栎:“……” 他被这话噎得喉结一滚,手中的布巾"啪嗒"掉进水里。 他下意识往池中沉了沉身子,水面上只露出半截泛红的锁骨。 “你……”他难得语塞,眼尾那颗泪痣在雾气中红得滴血。 沈姝见状反倒来了兴致,目光越发大胆地在他身上游走。 从湿漉漉的发梢,到水珠滚落的喉结,再到水下若隐若现的腰线。 “公子这肌肤,”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比姑娘家还白呢。” 水面"哗啦"一响,褚栎猛地背过身去。 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脊背线条,肩胛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耳尖红得能滴血,“你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沈姝歪着头,绑着的发髻散落几缕青丝:“不是公子教我的么?‘无耻者,不知羞也’。”她故意学着他先前的腔调,“这会儿怎么反倒问我了?” 水面突然剧烈晃动,褚栎转身大步走来,带起的水花溅了她满脸。 他一把扣住软榻扶手,将人困在方寸之间。湿透的墨发垂落,有几缕甚至缠上了她的衣带。 沈姝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害羞的人,不应该更紧张,然后直接跑掉吗?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但被捆着的身子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靠越近。 近到她能数清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近到两人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沈姝睫毛轻颤,刚想开口,忽然肩膀一沉。 褚栎闷哼着伏在她身上,额头贴住她的肩窝,身上传来一阵热烫的喘息。 他的气息缠绕着她的颈侧,像火一样一寸寸烧过去,烫得她皮肤都发红了。 可下一瞬,那股炙热又变了味。 “我……又恐慌了。”他声音很轻,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慢慢滑到了她的脖颈,五指散开,微微收紧。 沈姝身子瞬间僵了,脊背绷成一条直线,脖子上的那点细汗被指尖碰到,一寸寸沁出凉意,却没能冲淡心头陡然升起的慌张。 她脸上强撑着镇定,实则手心一片冰凉。 这个疯子……该不会真要发病掐死她吧? “别紧张,深呼吸……”沈姝努力压低嗓音,语气温和地哄着,“褚公子……你深呼吸一下,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歪头,试图不着痕迹地离他那只手远一点,生怕哪个字没说对,就让自己英年早逝。 哪知道褚栎靠在她肩上的身体一滑,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整个人软得像泡进水里的绸缎。 “喂——你别……”沈姝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他沿着她肩头滑下去,最后一声不吭地“噗通”一声倒在了她的腿上。 水面被压得一阵晃动,紧接着,她就看见褚栎那张俊脸埋在她腿上,半边脸都没入水中,嘴角居然还……冒了个泡。 “卧槽!” 沈姝瞳孔地震。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这要是死了,她肯定得陪葬! 这可是宰相府的独生子,活得尊贵,死得要命! 她下意识喊:“来人——快来人啊!快来把你们家主子捞起来!” 可水汽氤氲的浴间里,除了水声回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嬷嬷没了,小厮没了,连个传话的小童都不剩! 全他娘的人间蒸发了!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沈姝咬牙,眼神迅速扫了一圈,强撑着身体把褚栎从水里拖起来。 他太沉了,偏偏水又滑,沈姝用尽吃奶的力气才让他仰起头。 褚栎面色苍白,唇瓣发紫,整个人像只快没气的鱼,眉头紧锁着,表情痛苦。 沈姝吓得手都在抖,脑袋却疯狂转动。 怎么办? 怎么办? 她要真让他死了,那她…… 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忽然,她灵光一闪,猛地吸了口气,扑下去对准他唇瓣就埋了下去! 她闭着眼—— 幸好她是坐着的。 幸好他是趴在她腿上的。 唇瓣相触的瞬间,沈姝恍惚觉得他嘴角似乎翘了翘。 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她用力将气渡过去,眼看着褚栎的胸膛微微隆起。 正要抬头换气,后脑勺突然被一只湿冷的手按住。 “唔?!”她瞪大眼睛,只见本该昏迷的褚栎正睁着眼,眼底漾着得逞的笑意。 他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灵巧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搅得她呼吸全乱了。 “哗啦——”沈姝猛地挣开,溅起大片水花。 她捂着嘴,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装死?!” 褚栎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她裙摆上:“我几时说过自己晕了?”他指了指自己泛红的眼角,“倒是沈姑娘,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我那是救你!”沈姝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哦?”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那现在换我救你?” 说着竟又要吻下来。 第49章 褚栎发疯了 沈姝喊了无数个“卧槽”,没想到他还能这么无耻! 她当然是死命挣扎,脑袋死命往后仰,想要躲开那张近得几乎要糊脸的嘴。 哪知道下一秒“扑通”一声,她整个人重重栽进水里。 温热瞬间将她包围。 她在水里睁大了眼睛,手脚慌乱地扑腾着,肺部却像被铁箍紧紧勒住,一股接一股的窒息感朝大脑冲来。 可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岸上的人却没动。 褚栎站在水边,俯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冷得近乎诡异。 那双素来带着懒散笑意的眼睛,此刻漠然至极,仿佛是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鱼。 他像座雕像,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眼神却冰冷到不近人情,唇角甚至噙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讥讽。 沈姝心底泛寒。 没想到这人前一秒那么热情如火,后一面能这么冷酷。 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死啊! 沈姝拼命浮上去,却只能换来一口呛水,喉咙像被利刃划开似的剧痛,她咕噜咕噜连喝了好几口水,眼前开始模糊,意识也像要断了线。 就是这时,水面破开。 褚栎缓缓蹲下身,整个人低头探入水中。 他像狩猎结束、故意收网的猎人,不急不缓地靠近她,眼神清明,气息冰冷。 水光折射下,那张精致无瑕的脸泛着森冷的冷意,如同深潭中缓缓逼近的魅影。 沈姝眼前阵阵发黑,只勉强捕捉到他唇边正吐出一串串气泡。 下一秒,她几乎是本能地朝那抹泡影凑过去。 她没有力气了,也没有余地多想,唇瓣死死贴上去,一口咬住他的嘴,疯狂地吮吸着他口中微薄的氧气,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吸进自己肺里。 可刚吸了几口,脑子还没缓过来,她就感到他的唇忽地一紧—— 褚栎动了。 舌尖卷过来,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撬开她的唇齿,动作流畅得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 他的眼角微挑,在水下仍能看见那双眸中浮起的笑意,清清楚楚,全是得逞。 沈姝瞪大了眼。 这人是有病吗? 她都快淹死了! 沈姝在得到几口空气后,手脚胡乱挥动想要挣扎起身,可因为她在水中还被束缚,根本不能起来。 反而被他顺势搂住后脑,拉进怀里,整个人被按在他唇下,一寸一寸沦陷。 水里浮动着他的笑,那种掺了疯意的低哼声,像是享受猎物的最后挣扎。 沈姝快疯了。 她手忙脚乱地扑腾,终于一把挣脱他,扑通一声浮出水面,喘得几乎断气。 她整个人趴在池边,大口吸气,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得不成样子,胸口起伏剧烈,眼里全是惊怒交加。 刚喘匀两口,背后就响起那道带笑的声音: “你要是不主动,我可真不知道,原来沈姑娘这么馋我。” “你——褚栎!”她差点呛死,转头瞪他,“你他妈有病吧?!谁馋你了?我那是被你——”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踩着水慢条斯理地上了岸。 水珠沿着他结实的下颚滑落,身上那件薄衣湿透,紧贴着身形,整个人宛如勾魂的妖孽。每一步都像是在逼近猎物,偏偏脸上还挂着那种令人发疯的笑意。 沈姝:“……” 她他妈的。 自己刚才都差点死了。 可现在,看见这个妖孽精湿漉漉走过来,她胸口那颗心脏竟然开始砰砰直跳,还不争气地……加快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她脸色涨红,像是被气的,又像是被吓的,猛地偏过头不去看他。 也就是刚刚那一番扑腾,她身上的绳子终于松了几分,她手忙脚乱地一顿扒拉,居然真的挣脱了! 沈姝眼睛一亮,简直像捡回一条命,顾不上脚下一滑一滑的,连滚带爬地往岸边挪,身子才刚碰到石阶边,正打算一鼓作气翻出去逃命—— 脚踝忽然一紧。 “……!” 她猛地回头,就见褚栎半蹲着,手指懒洋洋地扣住她脚踝,眼神倒像是刚抓到什么逃跑的小动物,懒得追,只轻轻一扯。 “沈姑娘,”他声音湿润,低哑中带点坏笑,“这就走,不太礼貌吧?” 沈姝差点背过气去,抬手就要砸他狗头,结果那点气势还没腾起来,整个人就被猛地一拽—— “啊!!” 她脚下打滑,重心失控,下一秒“扑通”一声,又被他拖了回去! 水再次没过头顶,她刚挣脱束缚的自由还没捂热,就再次落入这个疯子手里。 沈姝炸了,扑腾着死命挣扎,手臂刚扬起,就被他稳稳接住。 褚栎几乎是顺势贴上来的,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箍住她后腰,将她牢牢圈进怀里。 “别乱动。” 他声音低低的,贴在她耳侧,像是水里沉了一夜的哑铃,带着一股黏腻的暧昧:“我好像……真的被你亲醒了。” 沈姝:“你、你有病吧!” “对啊,我从小就有病,再亲一次吧,”他低笑,唇贴上她的脸侧,笑得像在哄小孩,“确认一下。” 沈姝气到胸腔炸裂,嘴里已经开始骂脏话了,挣扎着就想咬他一口—— 可这回褚栎早有准备,力道一收,她整个人被困得动弹不得。 那张脸近在咫尺,眼尾还泛着一点水光,像是刚从梦里走出来的妖精,一副“我不动手你也跑不掉”的理直气壮。 水波荡漾,两人贴得极近,连呼吸都缠在一起。 沈姝:“……” 沈姝真的、真的、真的快被气疯了。 她拼命挣,却怎么都挣不开,褚栎那条胳膊像铁钳一样死死箍着她腰,胸膛紧贴着她背后,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暧昧得要命。 “放开我!”她低声怒吼,挣得脸都红了。 褚栎却贴得更紧了些,湿热的气息拂在她耳后,语气像是在哄人:“别动……你那会亲得那么用力,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了。” “你放屁!”沈姝真恨自己不会武功,这要是她会三脚猫功夫,现在已经一腿踹他脑门上了。 褚栎却像听见情话似的,眉眼弯弯地笑,手却没松,反而越收越紧。 沈姝气极反笑,忽然间不动了。 褚栎察觉她不挣扎了,还微微一愣,刚要开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她反手一个巴掌甩过去,打得他半边脸都偏了,耳边还带着一串水珠飞出去。 水面倏地一静。 褚栎怔了片刻,没说话。 沈姝趁他懵住的刹那,猛地一脚踩水借力,手脚并用地往岸边扑过去,动作像条拼命逃生的鱼,一口气爬上岸,踉跄滚出两步,差点没摔跤。 她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抬手擦脸上的水,猛地回头怒吼:“你有病吧?!!疯了吧?!!” 水里的人缓缓抬头。 褚栎一只手摸着自己脸,动作不重不轻,表情却似笑非笑。 他盯着她,眼底亮得渗人,像是那一巴掌不但没打醒他,反而更让他兴奋了。 “沈姝。” 他的声音终于冷下来,带着一点不正常的温柔:“你要是再离我远点……我可能真的会疯。” 沈姝喘着气,整个人狼狈地贴着池边。 可她才扶着边沿想站起来,身后忽然一阵水声炸起。 “褚栎你别——!” 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拖了回去,压在湿滑的青石池底。 冰凉的水浸湿她的发,也压得她呼吸一滞。 褚栎整个人附在她身上,眼神沉得可怕,浑身都散着阴影一样的压迫感,唇边却还是挂着那抹令人心惊的笑。 “我现在难受。”他低声,“你是不是还不明白,你逃不掉的。” 这么一句强取豪夺的台词。 沈姝心跳如雷,惊怒交加,双手死命推他,可男人浑身是力,任她怎么挣都像被钉在水里。 水波荡漾,她被牢牢压住,连转头都难,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她疯了一样挣扎,死死扭头:“你放开我!混账!救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浴池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 “少爷!” 几名嬷嬷匆匆闯了进来。 沈姝像是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把抓住池边,大喊:“救命!!快救我!!” 几名嬷嬷都愣住了。 褚栎依旧压在她身上,衣衫半解,头发湿漉漉垂落,一双眼阴冷地盯着那些人,像只被打断狩猎的猛兽,声音冷得吓人:“滚出去。” 几个年轻嬷嬷脸都白了,可却不敢真的离开。 还是领头的那位嬷嬷沉住气,硬着头皮低声道:“褚公子……老夫人回来了。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褚栎的眼神冷得几乎能将水蒸气都凝结成冰,他没有动,连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都没变,只低头看了嬷嬷们一眼,声音低得吓人: “我说了,滚出去!” 沈姝身子一僵,脸色一下变白,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都快哭出来了! 他是真的疯了,是不是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咬着牙,眼眶泛红,气得几乎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妈的,她是真的、真的想杀了这个疯子!! 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那几个嬷嬷已经一同行礼,声音一板一眼:“褚少爷,得罪了。” 紧接着,浴池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哗啦——” 乌泱泱走进来好几个丫鬟,身手快得惊人,连水都没被溅开几圈,几人一同冲上前,熟门熟路地将沈姝从褚栎怀里猛地扯了出来。 “啊——” 沈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层干毯子结结实实地裹住,连脸都没露出一角,手脚全被固定住,像一团被包起来的水中鹌鹑。 “慢着点,小心姑娘磕着。” “快些,将人送去前殿。” 丫鬟们动作利落,配合默契。 而几乎同一时间,几个小厮也鱼贯而入,低着头,几乎不看褚栎一眼。 “按住。” 话音一落—— “哐”的一声,褚栎还未来得及反应,肩头就被死死按住,整个人一下被制在池边,动弹不得。 熟练的姿势、精准的力道,一看就是没少干这种事。 水波四起,褚栎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按住的双臂,又抬眼看向那群毫无惧色的小厮,神色幽沉到极点。 他低笑了一声,喉间滚出极轻的一声:“呵……” 像是一头野兽被囚,却还在舔牙。 …… 沈姝终于被从水里拽了出来。 她整个人被毯子包裹着,贴着那群丫鬟被快步带离浴池,心跳快得像要炸开,耳朵里还残留着褚栎被死死按住时那一声低笑,像幽灵一样黏在脑子里,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心里骂了一千句一万句,脸却烫得厉害,憋着不敢叫出声来。 一到后院廊房,她还没从地上坐稳,就被丫鬟们分工利落地伺候起来。 “沈姑娘,这边请,小心坐。” “把干衣服拿来。” 她还在喘气,一句话没说出口,就被人剥了毯子,手忙脚乱地换上了干净衣裳。 连头发都被擦了个半干。 沈姝脑子还混乱着,整个人像是刚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一口气没缓过来,坐在那里不敢动。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我要回去”“我自己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敢。 她现在连一个“我想回家”都不敢讲。 怕刚开口,这些人就转头把她五花大绑送回那疯子面前。 毕竟那褚栎的疯劲儿…… 真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住。 她眼神一闪,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嬷嬷们。 为首那位嬷嬷年纪最大,站得笔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一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她忽然明白了。 那位老夫人,八成是早就知道自家孙子动不动就会发疯。 这次出面,不是偶然。 沈姝咬着唇,心跳一点点缓下来。 好在还有这位老夫人在,褚栎应该不敢再乱来。 沈姝刚靠在榻边坐稳,手还紧紧拽着衣角,一群丫鬟便安安静静退了出去。 屋里终于只剩她一个人,连喘口气都显得突兀清晰。 可这口气刚喘一半,门帘又被人轻轻掀开。 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被嬷嬷领着走进来。 沈姝心里一紧,手下意识往袖中藏了藏,嗓子还有些发哑:“请问……这是?” 为首那位嬷嬷答得简洁:“老夫人吩咐,怕姑娘受惊,让人请了府里的大夫来看看。” 沈姝怔了下,点了点头,伸出手。 老大夫也不多言,坐在她身侧,指尖搭上她手腕,沉默片刻。 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缓缓开口:“姑娘气血尚稳,脉象稍有浮动,是惊吓所致,休息几日便好。无需担忧。” 第50章 褚栎不想让她走 沈姝坐了一会,本以为接下来会被叫去见谁,或是褚栎会再寻来,没想到外头静悄悄的,连动静都没一点。 那名老大夫走后,倒是来了几个模样清秀的丫鬟,见着她便笑盈盈地上前服侍,不紧不慢,娴熟得像是早就操持惯了。 沈姝头发早已干透,可她们还是细致地拿着木梳,一下一下替她理着发尾。 然后又是换寝衣,又是扶她上床,还熏了炉子,、点了安神香。 沈姝坐在榻沿,眼神飘了几下,终是忍不住试着开口:“我——” 话未出口,丫鬟已拿来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柔声劝着:“姑娘还未用过宵食,这汤是老夫人吩咐熬的,养心润肺,喝一口好睡些。” 沈姝一噎,手指收了收,眼角跳了跳。 她喝了一口,刚要再提离开的事,结果身边另一个丫鬟俯身替她整被角:“夜里凉了,姑娘得盖好些才不容易再受寒。” 沈姝:“……” 被角一盖,她差点连人都被按回床榻里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几个丫鬟简直是分批轮换地轮流打断她说话,一套一套像是训练有素般。 她也甚至怀疑,哪怕她再开口一百遍,她们都能有一百零一种方式“恰好”打岔过去。 沈姝终究还是精疲力尽了。 她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被角妥帖。 除了枕头有点高,但她已没力气去挑剔这些细节。 脑子里一团乱麻,身子却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一动不想动。 她稍稍动了下肩膀,换了个稍舒服的姿势,鼻尖却忽地捕捉到一丝香气。 不是熏香那种扑鼻的,而是一种极淡极轻。 几乎要被夜色吞没的幽香,像是谁贴着她气息呼吸时才会感知到的温度。 这一丝异样像是将她包裹在无形的水汽里,沈姝本该警惕的,可那股温暖太安抚人了,她甚至来不及多想,眼皮已开始发沉,视线也逐渐模糊。 她在心里还在想继续思索怎么脱身,但那思绪像一缕缕烟,被那香味轻飘飘地卷走了。 眼睛,终究是合上了。 夜深露重,窗外蝉声寥寥,室内烛火微摇。 沈姝才合上眼没多久,门外就悄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嬷嬷鱼贯而入,动作极轻。 一位年纪最长的嬷嬷向其余几人打了个手势,几人便默契地分开行动,有人翻起她的衣袖察看腕间皮肤,有人探手试她额温,又有人轻轻掀了被角,细细检查她的腿脚有无伤痕,连脚腕也不放过。 沈姝的身子微微一僵,但又太累了,意识像沉在水底,只能任人摆布。 不多时,那位老大夫再次踏进屋子。 他轻咳一声示意,嬷嬷们立刻让开了位置。 老大夫在床边坐下,指尖搭在她腕脉上,缓了好一阵,才微微点头,又弯腰扒开她一只眼皮看了看,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筒,放在她鼻下轻轻探了探。 确认一切如常,他才起身,低声对门边候着的嬷嬷说了句:“无恙。” 嬷嬷低声应下,随即将人送出门去,门又被轻轻掩上。 而沈姝躺在榻上,眉心轻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 沈姝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一道道光影落在她身上,有些刺眼。 她缓缓睁开眼,太阳光晃得她眼皮一跳,脑袋却昏昏沉沉的,像是被棉花团子堵住了似的。 她下意识捂住额头,只觉得像是宿醉了一整夜,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软得不成样子。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看着眼前雅致却陌生的卧房。 想起来自己还在宰相府呢。 沈姝脑袋还有些昏,却还是咬牙撑着下了床。 脚刚一落地,腿上就像灌了铅一般,差点没站稳。 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沈姝刚下床脚还没站稳,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一群丫鬟鱼贯而入,脚步轻巧又训练有素,像是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 她刚开口吐出一个“我——”。 话还未说完,领头那名丫鬟便屈身行了一礼,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老夫人请姑娘移步偏厅。” 沈姝指尖一顿,嗓子里的话生生咽下。 她目光扫过这些丫鬟身上的衣饰,一水儿的绣纹细致、环佩规整,摆明了不是普通丫鬟。 瞧着应该是那位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沈姝想到自己若现在强行离开,不说是不是能冲得出去,光是这几人合力制住她,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点笑,却带着某种克制的讽意。 ——不让走就直说,还扯什么“请”。 她收回视线,慢慢整理衣襟,转身坐下梳理发髻,语气淡淡:“既是老夫人请,那便劳烦几位稍等,我换身衣裳。” 丫鬟微微一笑,就主动伺候她。 沈姝拒绝都不行。 …… 偏厅陈设低调却不失雅致,紫檀木的雕花条案上摆着一炉香,檀烟袅袅升腾,混着早春的冷意,像是在掩盖什么气味似的。 沈姝被引入时,老夫人正端坐在榻上,身旁坐着一个温婉模样的中年嬷嬷,几名丫鬟静静侍立,一副和气中带着威严的画面。 “沈姑娘是吧,”老夫人抬眼望来,声音和缓,“昨日惊扰姑娘,实在是府中照料不周。” 沈姝垂首行礼,笑得端端正正:“民女不敢,承蒙府上厚待。” 老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和,尤其是那个笑容,让人很容易相亲这个老人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可惜沈姝在侯府磨炼了一下,那里也有个老夫人,自己都受尽苦楚。 现在的沈姝觉得,这古代人心比筛子眼还多,现在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呢。 老夫人眼中笑意不改,却不急着再开口,只是细细打量着沈姝。 那目光不算咄咄逼人,却也算不上多温和,像是把她从头到脚审了个遍,连发丝上的水汽都不肯放过。 沈姝却神色不动,站姿笔直,连眼帘都没颤一下,静静任由她看。 这一份沉着,倒是让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 这时,偏厅门口传来一阵凌乱却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打破了屋中凝滞的气氛。 沈姝下意识回头看去—— 褚栎正朝这边走来。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束着银丝暗纹的宽带,衬得腰身劲瘦。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偏那眼尾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平添三分慵懒。 “祖母安好。”他行礼时大氅滑落,露出里头绣着暗纹的衣襟。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几分:“栎儿来得正好。” 招手示意孙子近前,却见褚栎径直走到沈姝身侧站定,袖摆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沈姝下意识要躲,却被他用折扇轻轻压住了手腕。 那扇骨冰凉,激得她一个激灵。 “孙儿听闻祖母要见我的救命恩人,”褚栎说话时眼尾微挑,那颗泪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特意来作陪。”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可沈姝分明看见他藏在扇子下的手指,正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腕上被绳索勒出的红痕。 那指尖温热,与冰凉的扇骨形成鲜明对比,激得她耳根发烫。 老夫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这孙儿自幼厌恶与人接触,莫说是女子,就是贴身伺候的小厮,稍近些都要被他冷眼相待。 可眼下,他竟主动贴着这姑娘站着,两人衣袖相叠,几乎要挨在一处。 沈姝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浑身不自在。她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谁知褚栎竟也跟着移了一步。 她再挪,他再跟,活像块甩不掉的膏药。 沈姝被搞的背脊绷得笔直,她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可褚栎却像故意试探似的,身子也跟着一动,那只搭在膝上的手指甚至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衣摆。 她终于忍不住了,猛地起身,衣袖一甩,低头屈身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却冷静:“民女失礼了。” 褚老夫人低声说:“不能要吓到人家。” 褚栎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手中折扇‘啪’地一展,遮住了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眼尾那颗泪痣在扇面上方若隐若现:“祖母教训得是。只是孙儿这病……” 他忽然咳嗽两声,声音虚弱了几分,离沈姑娘远些,便心口疼。” 沈姝:“???” 她听得目瞪口呆,这谎扯得也太离谱了! 方才生龙活虎的是谁? 这会儿倒装起病弱来了? 也没想到这位老夫人竟然还信了,连忙道:“既如此,沈姑娘便多担待些。”说着朝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去把我那对羊脂玉镯取来,给沈姑娘压惊。” 沈姝刚要推辞,忽觉腕上一紧——褚栎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正用扇骨轻轻勾着她的手腕:“祖母给的,就收着吧。”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不然老人家该多心了。” 这亲昵的姿态看得满屋子丫鬟都红了脸。 要知道,她们伺候的这位大公子平日里可是个活阎王,莫说笑了,就是多说半句话都能冻死人。 有个新来的小丫鬟手里的茶盏‘啪嗒’掉在了地上,溅湿了裙角都浑然不觉。 她呆呆地望着褚栎嘴角那抹罕见的笑意,让他眼尾那颗泪痣在笑意中愈发生动,衬得他整个人如妖冶一般,看得人移不开眼。 “出去!” 褚栎突然脸色一沉,手中折扇"啪"地合上,方才还含笑的眸子瞬间结满寒霜。 "出去!" 这一声冷喝如同腊月寒风,瞬间将满室旖旎扫荡一空。 丫鬟们吓得浑身一颤,那个打翻茶盏的小丫鬟更是腿软得差点跪倒在地。 众人慌忙低头退下,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出,转眼间屋内便只剩老夫人和几个嬷嬷, 沈姝暗暗咂舌,这变脸的速度,比六月的天还快! 老夫人却似习以为常,慢悠悠地捻着佛珠道:“栎儿,你这脾气……” 这时嬷嬷已捧着锦盒回来,老夫人亲手打开,取出一对莹润如雪的羊脂玉镯。 那玉镯通体无瑕,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这……”沈姝刚要推辞,就感觉手腕被褚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只好硬着头皮伸出双手:“多谢老夫人赏赐。” 玉镯套上手腕的刹那,凉丝丝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这镯子比她丢的那几百两银子不知贵重多少倍,沈姝忍不住轻轻转了转手腕,看着玉镯在阳光下流转的光晕,眼底不自觉地泛起笑意。 卧槽,好东西啊。 褚栎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忽然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喜欢?库房里还有更好的。” 沈姝笑意一僵,她低下头,装作认真地理着袖口,语气却十分郑重:“老夫人恩重,民女十分感谢。只是家中确有事务在身,幼弟病重,民女实在容不得久留……” 话未说完,她就听见那只惯会乱动的狐狸手又落在了她腕间,力道不重,却牢牢压住了她藏起镯子的动作。 “你说什么?”褚栎慢悠悠地问,语气淡极了,可尾音略带上扬,带出点懒倦的冷意。 沈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民女想回家。” 她说得斩钉截铁,可谁知老夫人却没接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姑娘既然是救了我家栎儿的人,这点感谢还不行。” 沈姝垂眸轻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玉镯,语气依旧温顺得体,却带着坚定:“这对镯子已经足够贵重,民女实在受之有愧。若论谢恩,该是我谢府上救命之恩才是。”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老夫人,声音放得更轻:“民女家中幼弟还卧病在床,此番原是赶路回家探望,如今滞留已久……确实该告辞了。” 这句话已经反反复复重复了好几遍。 褚栎听不懂转移话题,这位老夫人竟然也是这副模样。 这一家子到底想干嘛? 第51章 湛丞出现 沈姝不管怎么说,这一老一小就跟耳聋了一样,压根不接她的话茬。 最后,她又被人“请”回了房间,姿态客气,力道却不容抗拒。 只听门后“咔哒”一声,插栓落下。 沈姝站在原地,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 窗户关得严实,案几上还点着一盏精致的灯,屋内香气幽淡,陈设讲究得不像是随意准备的房间。 分明是早就安排好的。 她慢慢走到榻边坐下,低头看着腕上的那只玉镯,指尖轻轻摩挲,眉眼沉静。 行吧,这一家子压根没打算放她走。 沈姝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点无用的礼数与客气压在心底,面上却越发平静。 既然好话不管用,那她也不必再绕圈。 今夜,她得走。 哪怕只有一成把握,也要试。 被发现了也无妨,她好歹是个救命恩人,又不是贼,他们真敢拿她怎么样? 大不了,她就装得再想家一点。 哪知道天色刚刚沉下来,夜幕才笼住院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远处传来。 沈姝还没来得及实施她的“翻窗计划”,房门外就已传来一连串纷乱的动静。 她原本只是坐在窗边,借着昏黄的灯光细细打量墙角的缝隙,思索逃走路线,却猛然听见外头有人高声喊话,紧接着,是兵刃碰撞甲胄的清脆声响。 她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线缝。 就有看见外头是急速晃动的火把光。 整个小院已经被点得通明,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白昼。 她顺着门缝往外望,只见不远处的回廊尽头,一队队身穿盔甲的侍卫正快步穿过院落。 甲胄在火光下映出冷冽的光,刀柄长枪齐齐出鞘,脚步声震得青石板微颤。 沈姝目光微凝。 宰相府这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瞧着要灭九族似的。 沈姝屏息凝神,站在门后不敢轻举妄动。 刚刚她还想着逃,如今这阵仗一出,别说翻墙,她要是再晚一步出去,怕是会直接撞进刀口上。 院外的动静越来越近。 只听那群侍卫之中有人高喊:“封锁所有出入口!那个逃犯就藏在这附近,务必抓住,格杀勿论!” 沈姝心头一紧,指尖悄悄捏紧了门框。 逃犯? 是谁? 又为何偏偏逃进宰相府? 她本能地想退几步,可又隐约觉得,这位置其实恰好。 这也是白姝目前所在的偏院地势微高,门口斜对着回廊拐角,灯火通明,院墙不高,却正好成了一个天然的视野口。 她压低身子,透过门缝继续看。 只见前方那名方才大声喊话的侍卫统领正拎着刀踏步上前,刚刚还面露杀气,此刻却换了副模样,对着迎面而来的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鞠身施礼,语气恭敬得不成样子: “打搅到宰相大人了,实属无奈之举,属下奉命办事,还望大人见谅。” 那中年男子,身穿紫底官袍,袖口纹着蟒云纹,端正的脸上却不怒反笑,语气平和:“无妨,王统领尽管搜。若真有贼人藏进我府中,那也是我的疏忽。” 在主院翻了个底朝天,连草丛都被翻了几遍,却什么都没搜出来。 那统领脸色一沉,手一挥:“去偏院,一个不落,全给我查!” 沈姝透过门缝听得真切,脸上表情从镇定一点点裂开,最后彻底傻了眼。 还真搜过来了? 她脚下一紧,回头扫了一眼窗户,又望向门口,思忖要不要现在就翻窗跑路。 但想了想,她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根本不是那个逃犯,只是被留下住了一夜的“恩人”,哪怕再倒霉,也不至于平白无故被牵连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坐下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一些,谁知下一刻——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门扉狠狠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灯光都晃了一下。 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冲了进来,刀锋未出鞘,气势却如破风而来。 沈姝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手几乎要抬起来护住脸。 “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侍卫没有理她,只是掏出一张画像低头一看,再抬眼望向她。 画像上的人眉眼描得分明,虽是墨笔草画,却与沈姝此刻这副神情、这身衣裳几乎一模一样。 那侍卫眼神一冷,直接抬手一指:“找到犯人了!” 沈姝:“???” ……你说什么? 沈姝满脑子都是问号,整个人还愣在原地。 几个侍卫已经快步上前,将她团团围住,有人拔出绳索,有人举起铁环,一副要立刻押人的阵仗。 “等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手抬起挡住自己的胸口,脸色都变了,“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宰相府留宿的客人,不是什么犯人——” “少废话!”那为首的侍卫冷声打断,挥手道,“画像都对得上,还敢嘴硬?给我带走!” 沈姝还想挣扎,袖口却已被死死抓住,身子猛地一晃,整个人险些摔倒。 “放开我!”她失控喊出声,语调里透着惊慌与怒火。 可那几名侍卫根本不为所动,动作冷硬如铁,直接将她钳住肩头往外拖。 她拼命挣扎,却根本挣不开,脚下踉跄,几乎是被拽着跨出门槛。 就在那一刻,她猛地回头,目光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院门口,灯火摇晃中,一名少年正赤足站在廊下,衣袍披得歪斜,头发还带着潮气,显然是刚洗完澡,连衣服都没穿全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是褚栎。 他脸色苍白,眼神里压着一股愤怒与慌乱,正欲冲过来,却被几名小厮死死拦住。 “滚开!”他低吼,双眼通红,像是要把那几人撕开。 可他才开口,便被其中一人一把捂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只剩喘息急促,整个人疯狂挣动,甚至踹翻了廊下的灯架,火光四溅。 沈姝怔了一瞬,然后她便被狠狠地拖出小院,背影倏然隐没在夜色灯火之中。 …… 沈姝一路被拖着走,心里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不是地牢就是刑堂,反正好事肯定轮不到她。 可等她终于停下脚步,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拖错了地方。 这不是牢房。 这是…… 一处奢华得让她脚底发虚的殿阁。 雕梁画栋,玉石铺地,连檀香都是混着银丝燃的。 她站在原地,眼睛下意识地四处打量,只觉四周每一件摆设都值一整条命。 尤其是角落那一株树—— 通体金灿灿的,枝干曲折如龙,叶片层层叠叠,仿佛风一吹就能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沈姝盯着那东西看了好几眼,还是没忍住。 她悄悄走过去,小心地摘下一片叶子,捏在指尖,沉甸甸的,手感冰凉,像是…… 她低头一口咬了上去。 “咔哒。” 牙齿被震得发麻,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瞪大了眼。 “卧槽……”她下意识地低声爆了句粗口,“这玩意儿……真的是金子?” 这时一道低低的笑声,从她身后幽幽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是从夜色里渗出来的,又轻又慢,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嘲讽,像是终于等着她自投罗网。 沈姝整个人猛地僵住。 她缓缓回头,视线一点一点地扫过去,动作僵硬得像老旧齿轮,最后停在殿门口那道高大的身影上。 那人站在逆光中,影子斜斜地落在玉石地砖上,袍角微扬,像是一尾刚从暗流中游出的黑鲤。 他一身墨金长袍,身形修长挺拔,腰束玉带,衣袍随风微动,却一点不显轻浮,反倒显出几分隐匿在矜贵下的狠劲。 面容冷峻,五官像是刀锋刻出来的,轮廓凌厉,鼻梁高挺,唇色冷淡,眼神比夜还沉,比灯火还深。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着,唇角勾着一点笑意。 笑意当然是泛冷。 湛丞。 沈姝喉咙发紧,牙缝里几乎要挤出一句: “二少爷,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湛丞没接话,只是他那点笑意慢慢往唇角压深了些,像把冰泡在了蜜里,甜不起来,反倒腻得发寒。 他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脚步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落在光亮的玉砖上,却像敲在沈姝心尖上—— “咚……咚……咚……” 她脑子一团乱麻,面上还强撑着镇定,脚步却不自觉往后挪了半步,手还死死握着那片“赃物”金叶子。 湛丞的眼神就落在她手里,轻轻扫了一眼,唇角那点笑意似乎更深了几分。 沈姝快疯了,心里像点了把火,又炸了雷,整个人从头顶燥到脚心,脑中只剩下一句: 卧槽啊!怎么在这遇到他了! 她还穿得是路上临时披的旧外衫,头发乱得像刚打完一架,手上拿着片人家的金叶子。 ……能不能重新读档重来? 她想活着。 在湛丞一步一步地逼近,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让人避无可避的压迫感。 沈姝站在那儿,双腿都快抖出节奏了。 眼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忽然抬起手—— 她条件反射地猛一缩脖子,身子也跟着往后缩了半寸,像只被打怕了的小兽。 没办法,前科太多。 他那只手每次抬起来,十有八九是来掐她的脖子的。 结果她刚一缩,就明显看见对方脸色沉了两分。 那点泛冷的笑意霎时敛去,湛丞低头盯着她,一字不发,眼底翻涌着说不清是怒还是讥。 沈姝:“……” 她心里有点发怵,手指还死死捏着那片金叶子,一时间气氛凝滞得像空气都结了冰。 气氛压得死沉。 湛丞那只手还悬在半空,既不落下,也不收回。 沈姝脑子飞速转了几个来回,最后终于崩溃了。 她咬了咬牙,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湛丞的手腕,动作快得像抢时间似的,然后……硬是把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搭。 她神情勉强扯出个僵笑,声音干巴巴的:“掐,随便掐。” ……她真的疯了。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想咬舌自尽。 他要是真的把自己掐死怎么办? 可当白姝看见他那张阴沉的脸,她宁可自己先投降。 湛丞的手指轻轻搭在她脖颈上,温度冰冷,却没用力。 他低头看着她,那张冷峻的脸上,神情已然变了味。 眼底那点怒意像是被她这番“主动送命”的操作憋回去了一半,又像是堵在喉咙里的火,没烧出来,先熏着他自己。 他沉沉开口,嗓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与一点……咬牙切齿:“沈姝,要不你死了算了。” 沈姝:“???” 突然来这么一句惊悚话是什么意思? 可湛丞那张脸就近在眼前,冷白俊朗,毫无笑意。他眼神沉得吓人,仿佛真的是在认真考虑一桩事,而不是随口吓唬人。 他声音低沉又清晰,像是一句从喉咙里慢慢碾出来的判断:“你死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沈姝:“……” 她脑门一跳,脖子下意识又往后一缩,可手还握着他手腕,想缩也缩不动。 湛丞的手还搭在她脖子上,不重,但那股控制感让她像被锁进一个笼子里。 “湛……二少爷,”她干笑两声,嗓子干得发紧,“你冷静一点,这不至于说到生死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出多大事?” 他睫毛垂了垂,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像冰水一样泼下来,压得人心口发凉。 “是啊,”他慢慢收回手,低头看着她,声音冷淡却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厌,“就一个什么都不能干的废物,总是让人分神。” 他眼神像裹着冰渣子,从她脸上扫过,连那点被掐红的脖子都没多看一眼。 沈姝怔住。 她知道他性子不好,话也不好听,可这句—— 这句说得太……戳人心窝了。 而且还是事实…… 让她一时间连回嘴的话都找不到。 还没法反驳。 这时沈姝感觉到自己颈脖上的力度忽然一点点加重了。 冰冷的指节缓缓收紧,像一圈圈无形的锁,正压着她的呼吸往下坠。 沈姝瞬间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猛地抬手将他那只手拨开。 跟着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背撞到金树旁的玉柱才稳住身形。 第52章 带你回家 “你疯了吧!” 沈姝终于找回声音,语气又急又恼,眼里却还残留着方才那一瞬的惊恐。 湛丞站在原地,手指缓缓垂下,像是还残留着刚才的力道。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那张脸线条绷得更紧,唇角那点冷意像是被风一吹,就要碎掉。 沈姝直喊卧槽,这人是真的要掐死自己! 她盯着湛丞,连空气都不敢吸太猛。 那张俊朗得过分的脸,就站在金光下,眉眼冷得像刀,偏偏还带着一股隐隐的克制,像是怒火堆在胸口烧,一时找不到出口。 他站得笔直,什么话也没说,但那副模样,比骂人更让人发毛。 沈姝喉头动了动,嘴角抽了一下,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二少爷,我与你好歹也有一点情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 她声音不大,尾音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发颤。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说得有点委屈。 可没办法,他掐得太真了,她怕了,还真冤。 湛丞终于动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关节泛白,骨节像要绷裂一般。 半晌,他抬起头看她,眼神沉冷,像覆着一层未化的寒霜。 “你跟我,”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咬字极轻的冷意,“有什么情分可言?” 沈姝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却没有停下。 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语气淡得像冰面上落尘,却每个字都重得像一锤一锤砸在心口。 “到底是什么情分,让我次次失控——”湛丞眼神冷冽,唇角却微扬,笑意极浅,“我也想知道。” 沈姝被这顶大锅砸得一个踉跄,脸上的表情一秒垮掉。 什么叫“让他次次失控”? 听听这口气,像是她三番五次在他心口撒野似的! 她不过是被迫卷入,再被他掐,再被他骂。 怎么到头来还成了让他“失控”的罪魁祸首了? 沈姝胸口一堵,实在憋不住,脱口而出一句:“二少爷这句话容易让人误会,难道你爱慕我不成?”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湛丞眼神瞬间冷了几分,笑意没了,脸色黑得像暴雨将至。 卧槽! 自己这张嘴是不要命了吗? 沈姝当场石化,连呼吸都屏住了半秒。 她能感觉到空气都跟着降温了几度,湛丞整个人像罩了层暗影,眼神沉得吓人,脸上的笑意收得干干净净,像风雨来前的压迫感猛地砸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踩雷了。 而且是精准无误、重锤上膛,往他雷点上死死砸了一下。 沈姝那点调侃刚出口,脑子就跟着炸了,连肠子都悔青了三分。 湛丞可不是湛陵。 他不乐意的事情,要是自己说是,肯定就不行。 就算他已经亲过自己,抱过自己。 还跟她聊过一些正妻做妾的话题。 但是她主动说就是不行。 沈姝能知道自己在湛丞心里地位。 绝对不是爱,可能有点好感吧,但这份好感不足与让他改变现状。 不然她早就给他洗脑不要谋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此刻沈姝紧贴着玉柱,脸上还强撑着几分“嘴硬”的镇定。 而且湛丞这种人,眼高于顶,冷心冷肺,向来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她在他手上逃过几回,哪次不是悬着命? 要是真喜欢她,她怎么可能次次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他掐死? 可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跑? 不现实。 硬刚? 她也没那个命长。 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认怂。 于是她僵硬地笑了笑,语气放软,试图把场子拉回来:“我是说……误会误会,您别往心里去,气大伤身,咱们冷静点……” 她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被湛丞一把按在了玉柱上。 后背撞上冰凉的玉面,带起一阵寒意。 湛丞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瞬间笼过来,带着不近人情的压迫,几乎将她整个人困在他臂弯与柱面之间。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遮住,动作靠得太近,气息也贴得太近。 沈姝瞬间怔住了,脖子下意识一缩。 这个姿势太羞耻了。 被他按着,双手还被扣住,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怎样一样,又没安全感,又没底气。 怎么办怎么办…… 沈姝眼睫狠狠颤了两下,最后还是闭上了眼,泪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下来。 她声音又软又轻,带着一点鼻音,像是委屈极了却不敢哭出声,只能低声开口: “是我爱慕二少爷……” 语调几乎低到了尘埃里,像是怕被人听见,又像是怕他不听见。 “我知道二少爷厌我,嫌我麻烦,又蠢又多嘴,但……” 她缓缓睁开一条眼缝,眼里还挂着没干透的水光,带着种小心翼翼的认命:“但我没指望二少爷也会爱慕我……可我就是……藏不住了。” 沈姝说完垂着头,整个人乖顺地任人发落,却又像是最后一次放低了所有防线。 嗯,自己表现的很好。 演技很好。 湛丞没说话。 他盯着她的脸,目光一寸寸往下落,从颤着的睫毛,到泛红的鼻尖,再到她唇边那抹不自知的颤抖。 眼前这个女人,像是脆得一碰就碎,却偏偏在他面前,偏要挺住—— 甚至还说爱慕他。 湛丞冷着脸盯着她,半晌,低声开口: “沈姝,你胆子倒是挺大。” 语气不重,却带着点冷笑,像是漫不经心地捏碎了她那点小心思。 “竟敢对我,生出这种念头?” 他嗓音压得很低,低到几乎贴在她耳边。 沈姝知道自己现在是羊入虎口,干脆顺着台阶往下滑,整个人缩着脖子,眼神发虚,生生装出一副“我认命了”的小可怜模样。 她声音细得可怜:“我错了……我不该生出这种心思……” 湛丞垂眸看她,看着她故作瑟缩地缩在玉柱上,像只认命的小兽,半晌忽而冷哼一声。 “可惜。” 他忽然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沈姝一怔,正以为自己演得太过,被识破了,结果下一句更离谱的来了—— “我现在……给不了你正妻之位。” 沈姝:“?” 她脑子瞬间炸了。 什么正妻之位? 她瞪大了眼看着他,一脸震惊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沈姝像是终于没忍住,把内心的吐槽怼了出来: “二少爷难道在耍我?” 她的语气不是那种撒娇似的娇羞,而是真正的,彻底的——懵。 她搞不懂这人。 前一秒还在骂她是废物,掐得她差点没断气,后一秒居然跟她谈“正妻”? 湛丞听见这话,眼神一点点压下去,薄唇微动,冷声反问: “你不是说喜欢我?” 沈姝:“……” 她忽然有点喘不上气来。 是她先说喜欢的没错,可这走向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而且说喜欢就给自己名分? 也未免太儿戏了一点。 还没等她从这片荒诞中挣扎出来,湛丞的声音再次冷冷压下,像骤然掀起的新一波风暴: “你为何从侯府离开?” 沈姝一怔,抬头看他,眼神还是空的。 湛丞往前一步,眼神幽深如夜,冷意像刀。 “你不是说爱慕我?”他盯着她,咬字清晰,“那你为何又出现在宰相府中?还与那宰相独子,褚栎,相处如此甚欢?” 他最后三个字说得极慢,眼神像要把人钉在原地,藏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几乎压得沈姝喘不过气。 沈姝:“……” 好吧。 刚把前面的熬过去的,新的难题又出现了。 算了,说多了又成了狡辩。 沈姝觉得自己现在说一句,他就能补出十句阴阳怪气的。 她脑袋一热,干脆一屁股坐在玉阶上,仰头看着他,眼神疲惫又委屈,嘴角一瘪,语气满是怨气:“二少爷,我思家心切所以想回乡。而宰相公子,是因为我救了他。 你要是觉得救人也不行,那下次再有人吐血晕倒在我面前,我就把人踹河里,您看成吗?” 沈姝一脸破罐子破摔,语气又酸又倦:“你总说我爱惹事,可现在这些事——哪一桩是我求来的?” 哪一桩是她想要的!! 操蛋的剧情走向。 她明明只是个炮灰,在原书里活不过前十章的工具人,台词没几句,下场却凄惨得像个笑话。 结果现在—— 就因为她挣扎了几下,不想死,拼了命绕开那几个高危角色,最后硬生生把一本正儿八经的男频爽文,给整成了女频修罗场言情。 沈姝脑袋埋在膝盖上,咬着牙在心里骂: 有病,谁爱谈恋爱谁谈,老娘只想活命。 可下一秒,湛丞那道低沉的声音就又落了下来,凉飕飕地贴在她耳边—— “所以你宁愿去救褚栎,也不肯来见我一面?” 沈姝沉默了片刻,仍低着头,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间传出来,软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妥协: “我是爱慕二少爷。” 这句话一出,四周一瞬寂静,连风都像停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眼睫低垂,唇角弯不出半点笑意:“可我也知道……我跟二少爷,是天差地别。” “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外姓姑娘,在侯府连说句话都要看人脸色。” “待在那里——日日难受。”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像是把委屈一起抹掉,然后抬起头看着湛丞,语气一字一句,却轻得像风:“既然不可能,还不如早些回去,省得丢人现眼。” 她说得太平静了,反而比哭更让人难受。 而沈姝心里面是。 日日都要装出这种柔弱狐媚子,她是真的累啊。 而且她这演技要是回去,肯定能拿个影后奖。 沈姝话音刚落,空气里那点沉寂还没散开,湛丞却冷笑了一声。 那笑意淡得要命,眼神却冷得刺骨。 “现在张口都能说瞎话了?”他语气讥讽,像是被踩痛了神经,却又死死拽着情绪不让它炸出来,“沈姝,你可真有本事。” 沈姝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手腕一紧—— 湛丞已经攥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骨头似的。 “你干什么——” 她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他拽着往外走。 他步子极快,几乎是拖着她往殿外去,脸上不再掩饰情绪,神色冷硬,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你不是说你不想留着?行,那我成全你。” 湛丞脚步狠厉,根本不给沈姝挣扎的余地,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沈姝一路踉跄着被拽到外头,根本没看清周围的情形,就被他一把推上了一辆黑漆描金的马车。 她刚稳住身形,车门“砰”一声在身后合上。 紧接着,车身微微一震,马蹄声响起,马车竟直接动了。 沈姝整个人坐在软垫上,懵了半晌,转头看向湛丞。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场面。 他不会又要…… 哪知道湛丞坐在她对面,神情冷峻,衣襟未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没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来。 而沈姝头发乱了,袖子也皱着,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 沈姝瞪着他看了好几秒,终于从震惊里缓过来,内心开始自我复盘。 她刚才那段告白演得不是挺好的吗? 软音、红眼、委屈巴巴、含泪控诉,情绪调度都拉满了! 结果呢? 这家伙不光没信,还拉拉扯扯,力还更大,直接给她装进马车就带走了! 他是不是比以前…… 更不好骗了? 沈姝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点神来。 她偷偷掀开帘角往外瞄了一眼,心里想着,自己又要回侯府,回去后肯定要挨骂。 她无声的叹口气,往外一看—— “……” 她眼皮猛地一跳。 窗外不是熟悉的侯府街巷,也不是京城的砖道石桥。 是宽阔的官道,路两旁的林木已经换了新枝,清风卷着树影斜斜扫过,远处隐约还有城外山脉的轮廓。 这不是回京的方向! 沈姝手还捏着帘角,慢慢转头看向对面的湛丞,盯着他那张冷静得近乎淡漠的俊美面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二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湛丞抬眼,语气平平: “你不是说思乡心切?我带你回家。” 沈姝:“?” 第53章 她狐假虎威 沈姝穿书醒来就在侯府,纵使身份卑微些,也好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偶尔能听到戏文,见惯了京中贵女打马游街、 她也早习惯了那种繁花似锦的日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 湛丞说带她“离开”,竟是真的把她带离了京城,直直地往原主的老家奔了去。 一路马车颠簸,她心头的不安越攒越高,直到车身忽然一停。 帘子被人掀开说到了,然后沈姝下了车。 脚一落地,黄泥就噗一声溅到她鞋上。 她愣愣地站在村口,望着眼前这个地方。 四周全是泥地,脚下一踩就能陷进去半只鞋。 土墙、草顶,几座破瓦房东倒西歪,院墙是随手糊的土坯,连条像样的石板路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一股鸡粪、柴烟和土腥味混着飘来。 沈姝低头看着那一片混着稻草的黄泥,僵在原地半天没动。 这原始田园生活真是…… 她深吸一口气。 不是嫌弃。 她真的不是嫌弃。 她只是,有点、稍微……不是很习惯。 毕竟她穿书前也是农村户口,只不过那时候自己长大已经是新农村改造区。 家家两层楼,水泥地、太阳能热水器、自来水和电动车一样都不少。 村口还有快递自提柜,年年有文艺汇演和广场舞比赛。 可眼前这地儿? 有点太原始了。 也不怪原主想要留在京城不回来。 沈姝还站在原地发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眼神还停在那群在泥地里打滚的野孩子身上。 就在这时,身旁的马车车帘一动。 她侧头看去,就见湛丞半掀帘子,微微往外瞥了一眼。 他眼皮都没抬太高,目光扫过那片泥泞与鸡屎混合的地面,精致眉头拧了一下,唇角一压,神情肉眼可见地写着嫌弃。 他只扫了一眼,便冷着脸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把帘子重新放下,留下一句冷淡到极致的话: “自己进去看。” 沈姝:“……” 她嘴角抽了抽。 还真是君子不立鸡屎之地。 她深吸一口气,脚步一顿一顿地走向村口那户破屋,刚要抬脚进门,门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嗓音,直冲耳膜而来: “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还躺那儿装病不起来,外头一堆活都不干,养你是给我看祖宗啊?” “你那点命早该断了!还在这儿占张床装死,一口气吊着就是来克人的!” 门“砰”地被推开,一个妇人冲出来,衣襟歪着,脚上踩着破布鞋,嘴还在骂: “吃饭的时候嘴巴倒利索,一说干活就躺下,癞皮狗一个!要不是看你这房子有点用处,早就把你丢山沟里埋了!” 那妇人骂得正狠,门口一转弯,正好和沈姝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她脚步一顿,眼睛死死盯着沈姝,嘴巴张了张,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才认出人来似的,眼睛一瞪,声音都拔高了半调:“哎哟,沈姝?你回来了啊?” 然后把沈姝打量了一下,在看见她身上这身富贵小姐的装扮,她手上还戴着褚栎祖母送的镯子。 这个妇人眼睛顿时发光了。 可沈姝根本没看她,只淡淡扫了一眼,连句“嗯”都没回,直接抬脚越过她走进屋里。 屋里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混着霉味的气息,地上是没扫干净的灰土,角落里还堆着一团乱麻和破棉絮。 沈姝的目光一眼就落在屋子中央。 一块木板搁在两只石墩上,上面躺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少年,脸色惨白,唇角没有半点血色,眼窝凹陷,气若游丝。 他就是原主的弟弟。 如今,也是她的弟弟。 沈姝站在那儿看了片刻,什么都没说。 她低头,将自己裤脚一点点扎紧,然后转身,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沈姝没想到自己当初在湛丞面前随口扯的家里弟弟重病,现在成真了。 还真的是重病。 重得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一眼看去,像风一吹就能断。 而且,原主记忆中,这个弟弟跟她的关系一直很好。 原主当初能去京城,就是靠了这个弟弟。 从这样偏远闭塞的穷村子走出去,光路费就花了整整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对京中权贵或许不算什么,但原主的家,穷得连缝衣的针都要借,更别说一口银子。 可弟弟没说什么。 他早起贪黑,去码头扛货。 闲下来的时候还上山找药材,当时摔了一脚差点没命。 最后一点点凑出这笔钱来。 结果现在,他却像破布一样被丢在这间屋子里,连口像样的热饭都吃不上。 沈姝脚步一点点踏回阳光下。 她现在需要知道了一下这个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沈姝只用了一两银子,便换来了整整一箩筐的真话。 小地方消息灵,尤其银子一晃,消息更灵。 沈沉,上回确实摔了一跤。 那次他是上山采药摔的,脚落地歪了骨头,从那之后就一直跛着,去不了码头干重活,也没法再上山。 身子废了大半,只能窝在村里给人做点木工活维持生计。 而那个最先骂骂咧咧的妇人,就是村东头的李家寡妇,嘴碎出了名。 她惦记上了沈家那间能挡风能遮雨的屋子,起初还装得慈眉善目,说只要沈沉愿意给她家做点活,就让他吃口热饭,免得饿死。 可没过多久,那点脸就撕没了。 木工活不够? 洗衣、做饭、劈柴、挑水、打扫,全丢给沈沉。 沈沉因为脸皮薄,加上是自己答应的,咬牙撑着瘸腿也干。 直到这回,李寡妇要给自己儿子娶媳妇,让沈沉做柜子,还要好料子。 李寡妇怕花钱请人,硬逼着沈沉上山去砍。 那天山上起了暴雨,他连个蓑衣都没有,被雨打得满身是水,结果又一脚踩滑,再次摔倒。 第二天人都没法下床,连口饭也没吃上。 李寡妇气疯了,跑过来一通大骂。 她还到村里散话,说沈沉白吃她家饭,要霸着那间房不走,说得好像沈沉是个心黑赖账的主儿,连“等她家媳妇进门就把房子要回来”都放了出去。 嗯,就像那套房子早就是李寡妇的。 沈姝听完这些,不急不恼,只是转身就走。 她径直朝村外马车的方向去了。 湛丞正倚在马车旁,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拂着袖口,神色清冷,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听到脚步声,他侧头看过来,原本还以为沈姝又要哭哭啼啼或撒个娇,谁知她步伐沉稳,眼神漠然。 “借两个人。”她站定,直视他,语气没带一点讨好或撒泼,反倒极其干脆。 湛丞微微眯眼,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 不是演,也不是闹,而是很严肃得样子。 他挑眉,看着她片刻,点了点头,抬手招来两名带刀侍卫。 沈姝转身,步伐未停,声音冷静:“跟我走。” 村口,村长家的院子前正聚着一群人,李寡妇站在人群中,口沫横飞地说得起劲:“……我家吃的喝的都给他用了,他还不知感恩,装病赖账,占着房子不走!哎哟我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有人推开了院门。 众人一愣,纷纷回头。 只见沈姝一身素衣站在门口,神情清冷,身后紧跟着两名面无表情、腰佩长刀的侍卫,神色凶悍,一看就不是村里人能得罪的主儿。 她不理众人讶异的目光,只淡淡开口: “我是回来接沈沉的。” “今天一起过来的,还有侯爷的人。” 她目光缓缓扫向场中那个正张嘴的李寡妇,语气不轻不重:“侯府二少爷就在外头。” “李寡妇——”她语调微顿,眸色一沉,“你再多说两个字试试?” 这群乡下人本就胆小,平日里连村口那个说话漏风的里正都得恭恭敬敬地供着,更别提眼前这两个浑身铠甲、腰间带刀、一看就不是凡人的侍卫。 那盔甲在日头下一晃,寒光逼人,简直比刀还要冷。 更要命的是—— 沈姝刚才说得很清楚,这两人是侯府侯爷派来的。 侯府。 是那种能那种县老爷都要跪下磕头的“侯府”。 空气里一时间鸦雀无声,连那些爱嚼舌根的妇人都噤了声,生怕自己多出一句就被记恨下来。 李寡妇本来张着嘴想再骂两句,可对上沈姝那句“你再多说两个字试试”后,她喉咙一紧,整张脸顿时煞白。 她嘴巴哆嗦了两下,还是怂得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村长也赶紧上前陪笑,搓着手,语气都变了:“误会,误会一场,沈家这孩子身子不好,李嫂子也是一时说气话……可没什么别的意思。” 沈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问:“我家的房子不是我跟我弟弟的?” 村长一怔,下意识瞄了李寡妇一眼,嘴张了张,刚想狡辩,沈姝便淡淡开口:“我也不想跟你们废话,现在我要知道我弟从什么时候开始干的,干了几样,吃了几顿,你们一句都别落下。” 说罢,她眼神转向村长:“你们也别怕写错,我可以请二少爷亲自看。” 村长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声音哆嗦的很,赶紧往前走了一步:“这房子当然是你们沈家的,哪儿还能是别人家的,这哪能惊动贵人呢。这事,咱们自个村里人说说,和气点就成了……” 沈姝眉头一挑,语气却冷得彻底: “和气?和什么气?我弟弟一个瘸着腿的人,被逼着上山砍木头,摔了两次,现在人躺着起不来。我还想问问我弟到底吃了多少饭,干了多少活,是不是需要补工钱!”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可字字砸心。 李寡妇一听这意思要她赔钱,脸瞬间就挂不住了,平时在村里骂惯了人,哪受得了这口气,当即就要张嘴骂:“呸,做点杂活就想——” 话没说完,旁边那名侍卫突然上前一步,抬腿一脚狠踹! “砰!” 李寡妇整个人被踹得横飞出去,重重摔进一滩泥水里。 这一幕把在场人吓得魂都快飞了。 村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大人饶命!我们错了,真是错了!” 几个胆小的乡民也跟着跪下,声音都在抖:“是李寡妇胡说八道,我们就是凑个热闹,求大人别动怒,求贵人别动怒!” 沈姝看着李寡妇被踹进泥里,疼得打滚哀嚎。 侍卫站在一旁神色冷硬、刀还在腰间挂着。 周围跪了一地人,她心脏也跟着缩了一下。 太吓人了。 她忽然体会到什么叫“狐假虎威”的爽感。 这才是权力的味道。 她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冷静: “补钱,还有去镇上请个大夫来,一炷香之内要大夫出现在门口。” “我弟弟要是有个好歹……”她眯起眼,“这村子谁都别想太平。” 说完,她看也没再看地上还在哼哼的李寡妇一眼,转身就走。 虽然两个侍卫都离开了,但是谁也没敢动,他们听见那刀柄响声,他们吓得磕头更用力了。 最后还是村长想着想到沈姝说的那句话,需要大夫在一炷香时间内出现在门口,他强忍着害怕低着头就是走出村子。 …… 沈姝一进屋,就闻到屋里那股子潮湿的土腥味还没散,板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沈沉靠着墙坐着,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刚才清明多了些。 他一见到她,眼眶就红了,嘴巴动了动,像是忍不住要开口叫一声“姐”。 可话刚到嘴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一收,低声问:“姐,你怎么……回来了?”他垂下眼眸,掩不住担忧,“是侯府……不要你了吗?” 那语气小心又难堪,像是在为她感到委屈。 沈姝一噎。 她本来刚在村口狐假虎威了一波,正得意着。 结果被这孩子一句话戳得像被泼了盆冷水。 她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腿,随口一本正经胡扯:“我这是回来看你,怎么就变成被赶出来了?别多想。” 沈沉盯着她看了半天,嘴唇翕动一下,最后还是没多问,点了点头。 第54章 湛丞的嫌弃 沈姝环顾四周,只觉得怒火一寸寸往上涌。 屋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了。 那张旧木桌、那几条板凳…… 甚至连床都不见了! 现在沈沉就像被丢弃的病人,整个人缩在一块随便拼起来的木板上,身下连褥子都没有,一翻身都是咯吱咯吱响的老木头,破窗透风,屋顶滴水,真像破庙里躺了个孤魂野鬼。 沈姝气的牙根都在咬紧。 这时,村长终于带着个驮着药箱的老大夫急匆匆赶来,一进门就不停擦汗。 “哎哟姑娘,老郑把我从镇上赶马车给请回来的……您看,是不是赶紧看看人?” 沈姝冷眼瞥了他一眼,语气却极稳:“他看是当然要看,但我家这屋里原本的东西——桌、椅、床,还有灶台上那口锅,连窗户边的灯架都不见了——” 她语调一转,声音冷得像冰水泼了下去:“这要是回不来,村长你也别怪我了。京里侯府的人既然都来了,我总得让二少爷知道一下我的冤屈。” 话一落地,村长脸色当场垮下,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偏偏沈姝那目光还直勾勾盯着他看,像能把他那点龌龊心思都看穿似的。 这也是因为这屋里原本那口锅,还有那张旧红漆桌,可都被他悄摸着搬进了自己家。 想着反正没人会管一个快断气的小病秧,沈姝又早就“进了城”不打算回来了…… 谁能想到她还真能搭上侯府二少爷! “我、我这就去给你找回来,你先别急!”村长腿一软,赶紧一边擦汗一边往外跑,脚底还差点被自个的鞋给绊了。 而此时屋内—— 那个被带过来的郑大夫,他一脚刚跨进门,就被门口那两个盔甲亮锃锃、腰间带刀的侍卫吓得脚步一顿,脸色刷一下变白,连头都不敢抬。 这气势,不是镇上那些穷酸巡丁能比的,活脱脱就是皇城来的爷! 他手一抖,药箱都差点掉地上,小心翼翼朝里探了探头,见沈姝坐在屋内,目光冷静如霜,才连忙低头哈腰:“我这就给、给小公子把脉……马上就看……” 郑大夫搭脉良久,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放下手,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与迟疑: “他已经气血枯竭,五脏俱弱,是长年积劳成疾,又饮食不继,体内早已亏空严重。加之旧伤未愈,强行上山劳作,如今寒湿入骨,筋络淤滞——已非单纯的风寒所致。” 他说到这儿,抬眼看向沈姝,神色有些为难:“姑娘恕罪,老朽随身带的草药并不足以应付这等症状,多是难寻的药材。不然拖久了……便是神仙也难救。” 屋内顿时陷入死寂。 沈姝垂眸看着地上那道瘦弱的身影,牙关悄然咬紧。 再拖一天,他这条命怕是真的要丢在这破村了。 好歹也是原主的亲弟弟,而且这个弟弟人很不错。 必须要救! 沈姝也知道该找谁。 眼下这破地方,连碗药都配不全,若真要在短时间内筹齐那些难寻的药材,也就湛丞能办到。 他有身份,有人脉,也有手段,别人可能要走十天半个月的路,他一句话就能送到门前。 可偏偏,他这人最不好琢磨。 有时候阴阳怪气几句就能糊弄过去,有时候一句废话都不听,连带着怒气一起泼下来。 沈姝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记仇,还是单纯就是心里拧巴。 她正沉默地权衡着什么。 大夫低着头,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就被门口那两位带刀的侍卫拖出去喂狗。 屋里静得压抑。 那头木板上的少年动了动,苍白的脸上还带着雨打风吹后的虚弱,他睁着眼看她,眼神氤氲着一层水气,依旧倔强。 他声音很轻,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姐姐,我没事……真的。” 沈姝心头一缩。 她最见不得这种懂事的孩子。 太像那些她以前在手机上刷到的视频了。 什么“弟弟跪地卖菜求医药费”。 什么“少年一边打工一边高考”。 标题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可她也不过是点个赞,心疼两秒就划过去了。 现在,这种事就真真实实地摆在她面前,疼得她直想咬牙。 “你都快成这样了,还在嘴硬。”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要不是我今天找你,再晚一段时间,你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沈姝这句“坟头草两米高”的话,本是个现代玩笑梗。 但在此刻,说得无比贴切,叫人背脊发凉。 她叹了口气,拢了拢衣袖,抬脚往外走时只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可话音还未落稳,她刚踏出门槛,一眼就看见远处四名侍卫抬着一张步撵缓缓走来。 步撵用的是上等红檀木,雕着云纹蟠龙,两侧挂着轻纱帘子,随风浮动,帘子内人影清晰。 那张容貌矜贵至极的脸,正是她要去找的湛丞。 他坐在那,神色一如既往的冷,眼里分明写着嫌弃,就像这村子里的一草一木都碍了他的眼,可偏偏他还是亲自来了。 沈姝愣住了。 这个轿子从哪来的? 湛丞也看见了她,眉头皱了一下,像是勉强才压下心中不耐,可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缓和,又分明是在见到她之后才出现的。 更远处,村道旁、树后、墙根边,不少人偷偷躲着,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穿得讲究不说,那张脸…… 简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甚至比沈家那一对俊俏姐弟还要好看三分! 这些村民见惯了粗布麻衣,一时间竟连呼吸都小心了几分,只敢小声议论:“那就是……侯府的贵人?” “我天,他比沈家那闺女还俊哎……” 原主从小就是村子里最出挑的。 五官生得标致,肤色白净,站在人群里总像是不属于这片土地的。 她穿得再破旧,手上干着粗活,也挡不住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清艳。 她一走出村口,不知有多少外乡人打听过她的名字。 连县里的官爷都托人来说媒,想纳她做妾,说只要她点头,立马送上银两地契,可惜—— 原主压根没动心。 她一向眼高,不屑给那种人当妾。 更何况她从小就有股执念,总觉得自己该进京,得攀上比这些村官还高得多的枝头。 就算要做妾,也得做京城贵人的妾。 在村民们眼中,沈家的是做到了。 看着站在屋前的沈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穿着粗布衣裳、被人指点议论的村姑。 她身边跟着带刀侍卫,身后步舆上坐着的男人,连衣角都透着京城贵气。 而村子里那些曾私下嚼舌头的人,全都噤了声。 谁敢再说半句轻慢话,那可是侯府的贵人啊。 湛丞迈进那破旧屋檐时,眉头皱得死紧,仿佛每走一步,脚下沾染的都是泥土俗气。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屋内陈设,不,是几乎没有的陈设,连张完整的桌凳都找不着。 地上积着灰,角落还堆着几捆未劈的柴禾,墙面开裂,风都能透进来。 “为这么个破地方,你竟然敢从侯府跑出来?”他语气像冰刃,眼神也带着天生的轻蔑。 沈姝一声不吭,等他说完才轻轻垂下头,语气软得几乎没有棱角:“再破旧,也是我的家。” 湛丞冷哼一声。 目光转到屋里那张破木板上,少年病得脸色发白,一动不动地躺着,看起来纤细孱弱,一点用都没有。那双眼却倔得不像话,正直直盯着自己。 湛丞眯了眯眼,又抬眸看了沈姝一眼。 两人眉眼间的轮廓,的确有着两分相似。 “二少爷。”沈姝像是鼓了很大勇气才开口,声音带着点紧张地恳求,“您医术极好,能否……救救我弟弟?” 湛丞看她一眼,眼里划过冷意,连犹豫都没有,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能。” 沈姝愣了愣,随即立在原地,双手下意识绞紧衣角,眼睫颤着,仿佛还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可湛丞却已经转身,淡淡扫了她一眼:“你求我,我或许心情好,就救了。” 沈姝:“……” 这心情,真特么的一会在地上,一会在天上。 早晚要被他气死! 沈姝咬了咬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后木板上传来少年虚弱的咳声。 她终于低下了头,声音轻得仿佛落灰:“……求您了,二少爷。” 湛丞啧了一声,明显是嫌弃她这个敷衍拜托。 他原本已经打算再讽刺她一句,谁知下一刻,那只手忽然伸过来,轻轻拉住了他。 细白的指尖,仿佛有些发抖,却还是固执地将他的手抬起,缓缓按在自己颈侧。 那是一处最柔软又最脆弱的地方。 湛丞一怔,目光倏地沉了几分。 而那具被汗湿过的脖颈,正乖乖伏在他掌下,像是任他生杀予夺似的,带着一种近乎低到尘埃的委屈与顺从。 屋子里静了一瞬。 木板上的沈沉怔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懂了姐姐这个举止是为了什么,为了救他。 可当他抬头,与那位贵人四目相对时,只觉得仿佛整个人都冻住了。 那目光太冷,也太深,像是能看透人心。 他害怕的立刻低下了头,呼吸都屏住。 而那边的湛丞,却在沉默了两秒后,似笑非笑地收回手,语气忽然变得轻缓起来。 “现在,才像那么回事。” 湛丞收回了手,眼尾一扫,看着她伏低的姿态,轻哂了一声。 他步子终于迈动,走到那块简陋得可怜的木板旁,低头看了一眼上面躺着的少年。 沈沉原本还倔着身子,但对上湛丞那双眼,顿时就僵住了。 那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像刀锋似的扫过他胸口。 湛丞蹲下,指腹轻按在脉门上。 片刻,他缓缓收回手,开口却没半点客气:“体内空虚,旧伤未愈,寒湿入骨,再不调理,今年冬天就够他死的。” 沈姝心头一紧,手指死死攥紧衣角。 湛丞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凉凉道:“要我救,可以。只是我也没闲得满身泥水跑来乡下行善。” 沈姝脸色一白,刚想再说什么。 可湛丞忽然回头看她,眸色沉沉,语气却像开玩笑:“不过你方才的姿态,我倒是挺满意的。”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像是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而是赏了她一次机会:“今晚把自己洗干净一点,我就帮你。” 沈姝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紧攥在衣袖下,指节发白,却还是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湛丞也懒得听她多说,伸手一拉,直接将她扯到身侧,脚步一顿没一顿地往外走:“这地方脏得我脚都不想踩,住不得人。” 沈姝踉跄着跟上,忙不迭低声开口:“二少爷……能不能让我留在这儿?就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跟您回去,只要我弟弟的病能治好,您说什么……我都听。” 她语气极低,像怕惹他不悦似的,小心翼翼。 湛丞却忽地笑了声,偏过头瞧她,眸光一寸寸落在她脸上,像是分不清在看人,还是在看一件拿捏在手心的玩物:“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几遍了?” 他低头,凑近她耳畔:“你自己信吗?” 沈姝心口一窒,哪怕夜风已经凉得发抖,却仍觉得自己像被他死死掐住了呼吸。 她垂着头,咬着唇,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 自己是真的走不开。 弟弟的病还没治,村里那些踩在他们身上作威作福的人,一个都没收拾。 她不是菩萨,更不是原主,可既然碰上了这摊子事,就没打算这么窝囊离开。 湛丞看她低眉顺眼,像个铁了心赖在泥地里的猫,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 “真麻烦。”他低声骂了一句,手一抬,随意地拍了两下。 下一瞬,门口便有一整排侍卫应声而动,动作干脆利落地踏进来。 沈姝还没反应过来,那群人已经开始卸包袱、搬木料,连屋顶的破瓦都被几人合力抬下,井然有序地开始加固修缮。 湛丞转头看她,眸光懒散,声音带着点不屑的勾笑:“想留下也行——那就给我个像样的窝待着。” 第55章 湛丞给她洗澡 村长带着几个村人战战兢兢地抬着几口破木箱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村民,显然是被提前教训过了。 还揍的看起来很惨的模样。 沈姝啧了一声,哪里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想让她手下留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沈丫头……不,沈小姐,”村长声音发颤,看了一眼旁边那位神色冷峻、气场慑人的湛丞,“东西……都在这儿了,还、还有些小物件实在找不到了,我……我们拿银子补上……” 他说着,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布包,里面零零散散地装着几块碎银,一副掏空了他们家底的样子。 沈姝垂眸扫了一眼,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如今身怀巨资,哪里看得上这点东西? 更何况,他们欺负弟弟孤苦无依,霸占沈家财物时,可没这么客气。 “银子就不必了。”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轻柔,却让在场所有人脊背一凉,“既然东西没还全,那就按规矩办事——欠多少,打多少。” 村长腿一软,差点跪下,刚要开口求饶,却见湛丞冷冷抬眸,眼底寒光慑人,吓得他立刻闭了嘴。 沈姝安排的很快。 几个村民被侍卫按在长凳上,然后板子重重落下,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其中被打得最狠的,是李寡妇的儿子, 他原本在外做工,听说母亲被打,怒气冲冲地赶回来讨说法,结果不仅没讨到公道,反而因为自己也没少贪沈家的东西,被按着狠狠打了五十大板。 “啪!啪!啪!”板子声沉闷而狠厉,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众人心上。 李寡妇的儿子起初还硬气的很,可打到三十下时,声音已经弱了下去,等五十板子打完,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吊着。 沈姝冷眼看着,直到最后一声板子落下,她才轻轻抚了抚衣袖,淡淡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再有下次——”她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片森寒,“可就不是几板子能解决的了。” 众人噤若寒蝉,连痛呼都不敢大声,只能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沈姝转身,正对上湛丞幽深的目光。他盯着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段。” 她眨了眨眼,笑容甜美:“这也是仗着二少爷的势~” 湛丞眯起眼睛看着她,眸色深沉,像是要看透她这副无辜乖巧的皮囊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沈姝任由他打量,甚至还微微偏头,露出一个温软无害的笑容。 这一次是湛丞帮了她,没有他,自己可没有这么顺利教训人。 而且沈姝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似乎不错。 至少,没有要追究她狐假虎威的意思。 他低笑一声,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现在知道找我做靠山。” 沈姝眨了眨眼,语气轻软:“我一直都觉得二少爷是我的靠山。” 说着,她还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拉扯一下他一片衣角,模样也娇俏又狡黠。 湛丞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他的指腹微凉,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让人忽视的温凉。 “既然借了我的势——”他缓缓俯身,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嗓音低哑,“那你准备怎么还?”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沈姝心跳微乱,但面上依旧镇定。 她眼睫轻颤,故作思索地沉吟一瞬,随即展颜一笑:“二少爷不是说今晚……” 最后的话没说出来,但是任人听了都误会。 湛丞盯着她含笑的眸子。 他松开她的下巴,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脸颊,语气慵懒:“行吧。” 沈姝还是刀削,刚想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不过——”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应该记得,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赖账。” 沈姝心头一跳,面上却笑得更加明媚:“二少爷放心,我记性一向很好。” 这也是她觉得湛丞不能真对她做什么。 而自己经过被褚栎那么一遭,多余一些拉拉扯扯已经能扛得住了。 湛丞低笑一声,终于松开了她,转身坐在侍卫弄干净的椅子上。 沈姝悄悄揉了揉手腕。 村长和那几个村民挨完板子,疼得龇牙咧嘴,却愣是没一个人敢走。 他们缩着脖子站在院门外头,一个个灰头土脸,身上的泥巴蹭得到处都是,原本还算干净的青石地面被踩得一片狼藉,混着血水和泥浆,脏得不成样子。 湛丞冷眼扫过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本就喜洁,见这群人脏兮兮地杵在那儿,眼底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沈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立刻朝村长等人挥了挥手,语气冷淡:“你们没事就快点走。” 村长哆嗦了一下,连忙摆手:“好,好!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着,他赶紧招呼其他人互相搀扶着往外挪,生怕慢一步又惹得那位煞神不快。 沈姝想去拿东西进来,湛丞忽然开口:“站住。” 轻飘飘两个字,却让沈姝僵在原地。 湛丞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搬回来的东西上,语气淡淡:“那么脏的东西,别碍我的眼。” 沈姝心里暗叹。 这位爷的洁癖还真是半点不掺假。 她只好点头,然后指挥人把东西堆到角落。 待人都走光了,院子里总算清净下来。沈姝瞥了眼那堆沾着泥灰的箱笼,又看了看湛丞冷峻的侧脸,试探性地问:“二少爷,这些东西……” 湛丞扫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敢碰试试。” 沈姝:“……” 算了。 这些东西也算脏。 而且她在来到这个老家,就这个环境自己实在是待不下去。 肯定要带着沈沉离开的。 这些东西不要也罢。 而沈沉这边,一个侍卫很快把药熬好,沈沉看了一眼姐姐,也没敢拒绝,接过来不管烫不烫,一口气喝完。 …… 夜幕降临,山间的夜风裹挟着凉意,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微微摇曳。 沈姝整个人浸在热水中,温热的水汽氤氲,总算驱散了几分疲惫。 她靠在浴桶边缘,闭着眼长舒一口气。 也是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还能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甚至换上了干净柔软的衣裳。 可一想到自己那些被搜刮走的银票和镯子,她又忍不住咬牙。 “这个土匪……”她低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搅动水面,溅起几滴水花。 那可是自己的所有家产! 尤其是那只羊脂玉镯,自己还没戴几天呢,就这么被湛丞轻飘飘地收走了? 说什么“替你保管”?呵,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沈姝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水面,“哗啦”一声,水花溅了一地。 门外,守夜的姑娘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问:“沈小姐,可是水凉了?要奴婢再添些热水吗?” 沈姝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语气平静:“不必。” 这个姑娘应了一声,不敢再多话。 湛丞当然没带丫鬟,这伺候她的是从村里找来,勉强顶上。 也不是沈姝找的,而是湛丞找来的。 给银钱,当时不少人报名。 但是长得太丑的湛埕,太高,太瘦,皮肤太黑他都不要。 沈姝重新靠回浴桶,盯着晃动的烛光,心里盘算着得想个办法把东西拿回来。 可湛丞那人精得很,硬抢肯定不行,偷……估计也没戏。 难道真要低声下气去求他? 她撇了撇嘴,心里一阵憋闷。 正烦躁时,忽听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隔着窗棂传来—— “你是不是在骂我?” 沈姝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窗户,只见一道修长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隐约可见那人抱臂而立,姿态慵懒。 湛丞?! 她瞬间绷直了背脊,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又羞又恼:“你、你怎么在这儿?!” 窗外传来一声低笑,语气戏谑:“路过。” 沈姝:“……” 骗鬼呢! 这大半夜的,他路过她沐浴的屋子?! 她咬牙,压低声音:“二少爷,偷看女子沐浴,非君子所为吧?” 湛丞似乎丝毫不觉理亏,反而慢悠悠道:“我何时说过我是君子?” 沈姝一噎,竟无言以对。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她猛地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踏着月色走了进来。 湛丞换了身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逆光而立,轮廓分明的面容半隐在阴影中,唯有那双狭长的凤眼格外明亮,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锁定了猎物。 “你——”沈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半张涨红的小脸。 温热的水汽在她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门外传来女子惊慌的声音:“贵人,小姐正在……” 这位从小在乡下长大,思想传统的姑娘,看见湛丞大大咧咧走进来,到底还是没忍住想要过来阻止。 “退下。”湛丞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这个姑娘立马被吓到了。 然后真的退了。 沈姝听见丫鬟慌乱的脚步声远去,心头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抓住浴桶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水面上漂浮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却遮不住水下若隐若现的春光。 “二少爷,你……”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因为羞恼而微微发颤,“这有人,会让我名声败坏的!” 男人缓步走近,靴底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在浴桶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你在意这个?” 沈姝仰头瞪着他,水汽氤氲中,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灼人的温度,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后退。 “我当然在意……有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名节的。” 她刚说完,却见他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沈姝”他低唤她的名字,嗓音沙哑,“我让你洗干净点,你这是洗干净了吗?” 沈姝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方才急着沐浴,竟没注意到自己脸颊上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泥渍。 湛丞的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力道不轻不重,却像是带着电流,让她浑身都绷紧了。 她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捏着下巴固定住,动弹不得。 “怎么,”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自己洗不干净,还不让我帮你洗?” 沈姝耳尖发烫,强撑着镇定:“二少爷深夜闯进来,就为了检查我洗没洗干净?” “不然呢?”他微微挑眉,指腹缓缓下移,蹭过她的唇角,“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沈姝呼吸一滞,心跳骤然加快。 水面上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浮动,却遮不住她泛红的肌肤。 她咬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慌乱:“二少爷你不是还有事吗?” 当时侍卫凑到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 湛丞低笑一声,忽然俯身,俊美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嗓音低沉得近乎蛊惑—— “不急。” “先把你洗干净再说。” 沈姝浑身一僵,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伸手从水中捞起一块湿帕,慢条斯理地拧干。 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滴在她的锁骨上,凉得她轻轻一颤。 “你……”她声音发紧,“我自己来!” 湛丞却置若罔闻,湿帕轻轻擦过她的颈侧,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浑身都绷紧了。 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肌肤,像是故意为之,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跳更快一分。 “躲什么?”他低笑,眸色幽深,“不是要洗干净?” 沈姝羞恼交加,偏偏又挣脱不开,只能瞪着他:“二少爷,你——”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56章 露水缘分?恩客? 沈姝心头刚刚松动的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被那戛然而止的脚步声硬生生堵了回去。 紧接着,一道闷哼传来—— 低沉短促。 像是有人被迅速封了口。 然后,外面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刚才那一串脚步,从未存在过。 沈姝浑身一僵,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她抬眸看向湛丞,只见他指尖还停在她的锁骨边,眼神却变了。 冷意沉沉,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欣赏一场意料之中的闹剧。 “我给你洗澡,你却分心。” 他说得语气轻描淡写,却叫人脊背发寒。 此刻,哪怕沈姝还泡在温热的浴汤里,身体也冷得像被冰水泼了。 湛丞缓缓俯身,重新擦拭她的肩颈,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逼仄的压迫感。 “现在,能专心了吧?” 沈姝缓缓垂下眼睫,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 她的肩膀微微一沉,仿佛卸下了什么力气。 这也是她想到既然反抗只会让他更有兴致,那还不如随他去。 她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只安静地坐在水里,任由他那双手在她肩颈间游走,哪怕动作再轻柔,她也知道那不过是披着温柔皮的压迫。 湛丞察觉到她的顺从,动作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一瞬间沉了几分,幽深得像是夜色里的深潭。 “这么乖了?”他低头靠近,额前一缕碎发垂进眼睫里,遮住了那抹讥诮,“怎么,怕了?” 沈姝却笑了,水汽氤氲中,她眉眼带笑,媚意恰到好处:“我哪里会怕。二少爷若愿宠我,姝儿高兴还来不及。” 那笑容太淡定,像是早就想好怎么应对。 湛丞盯着她看了两秒,眼底的笑意渐渐散了些,指尖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在她锁骨边缓慢游移,像是描画,又像是犹豫。 “可你说过,”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像是夜雨打在窗上的细响,“你不做妾。” 他说得慢极了,带着几分莫名的缱绻,却又像是某种逼近边界的提醒。 “二少爷,宠幸又不一定非得做妾。”她轻轻吐字,像是在陈述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姝儿身份微贱,哪敢妄想妾位,更别提正妻了。” 说着,她偏了偏头,像是在认真给他解释,“能得二少爷青眼,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被宠一晚,那都是老天赏饭吃。” 她笑着,又补了一句:“就算是个露水姻缘,我也感恩戴德。” 湛丞眸色微动,指尖停在她锁骨上,没再继续动。 沈姝睫毛一垂,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滑进水里,她说得温顺极了,姿态也软得像水,可他却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 这话听着像是顺从,可偏偏……让人没法掌控。 湛丞的指尖忽然停住,水声寂静,空气像是被拉紧的弦。 “露水缘分?” 他慢慢重复一遍,声调低得发沉。 下一瞬,他抬手,猛地掐住她的下巴。 力道不重,却死死钳在骨缝上,透着一股压抑着怒火的狠劲。 沈姝吃痛,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脸已经逼近,呼吸相抵,眼神冷得刺骨,唇角却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语气咬得极紧,最后一个字几乎低吼出来,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硬生生挤出的声音—— “恩客?嗯?” 尾音咄咄逼人,像刀锋贴着她耳骨划过。 沈姝愣住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脑袋发晕,眼角都泛起一层酸意。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想开口解释,却被他钳得太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被迫仰头迎着他的视线,像被悬在风口浪尖。 沈姝咬了咬牙,眼眶因为疼痛泛着水意,却仍强撑着抬头看他。 像是被他弄情绪崩溃了。 她声音发涩,却一句一句咬得清楚:“那二少爷,你想我……把你当什么?” 她明明被他掐得动弹不得,唇瓣都因为用力发白,可眼神却不躲不避,硬生生顶了回去。 “是要我哭着求你?还是——”她嗓子发紧,气息不稳,“跪下来谢恩?” 湛丞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像是她的这番话又一次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盯着她不说话,眼神一寸寸阴沉下来。 那一刻,气氛像是被什么撕开了,水雾蒸腾中,只剩下两人之间拉锯着的灼热气息与愈发逼仄的沉默。 “求我?”他俯下身,脸几乎贴上她的,指尖仍死死掐着她的下巴,“你今天不是求我一天了吗?” 他话音一落,忽地一用力,迫她仰起头来。 沈姝脖颈绷紧,脊背紧贴着浴桶边沿,湿发贴在锁骨,像是一尾困兽。 “不是想知道我想你当什么?”湛丞嗓音低沉,像是压着火往她耳边烧,“那我现在就教你。” 他另一只手慢慢覆上她腰侧,力道不重,却像在宣告什么。 “张嘴。” 沈姝的呼吸骤然急促,她下意识咬紧下唇,却在湛丞灼热的目光中微微发颤。 男人的拇指抵上她的唇瓣,力道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像是在耐心地撬开一道紧闭的门。 “我说——”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张嘴。” 沈姝的睫毛剧烈地抖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湛丞。 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欲色,像是终于撕开了那层冷静自持的伪装。 她本能地感到危险,可身体却像是被他的气息钉住,动弹不得。 他的拇指微微用力,迫使她松开齿关。 下一秒,他的唇便覆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他扣着她的后颈,舌尖长驱直入,像是要彻底占有她的每一寸呼吸。 沈姝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浴桶边缘,水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溅湿了湛丞的衣襟。 可他毫不在意,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沈姝的思绪被搅得一片混乱,她应该推开他的,可身体却像是背叛了她,在他的攻势下渐渐发软。 湛丞察觉到她的顺从,低笑了一声,吻得愈发深入。 他的手掌沿着她的腰线缓缓上移,带起一阵战栗。 “唔……”沈姝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水汽氤氲中,两人的呼吸交缠,暧昧得令人心颤。 直到沈姝几乎喘不过气,湛丞才稍稍退开,却仍贴着她的唇,嗓音低哑:“现在知道,我想让你当什么了?” 沈姝的眼底泛着水光,唇瓣被他吻得嫣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湛丞盯着她这副模样,眸色更深。他指尖抚过她湿润的唇角,低声道: “我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淹没在沈姝急促的喘息中。 她只觉得耳尖发烫,意识昏沉,整个人软得像是要化在水里。 湛丞的手臂稳稳托住她下滑的身子,掌心触到她光洁的背脊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温热的池水浸透了他的袖口,湿漉漉的布料紧贴在她腰间,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唔……”沈姝无意识地轻哼一声,湿发黏在绯红的脸颊边,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没入令人遐想的阴影处。 湛丞眸色骤然转暗,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收紧手臂,哗啦一声水响,直接将她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啊!”沈姝惊呼一声,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 水花溅了一地,打湿了湛丞的衣襟,可他却浑不在意,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怕什么,”他低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方才不是挺大胆的?” 沈姝羞恼地瞪他,可湿漉漉的眸子泛着红,非但没半点威慑力,反倒像只被欺负狠了的猫儿。 她刚要开口,却被他抱着往前走了两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屏风。 “二少爷!”她慌乱地推他,却被他单手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湿透的寝衣紧贴在身上,几乎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 “嘘……”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腰,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外头还有人呢。” 沈姝顿时僵住。 她这才听见门外隐约的脚步声。 是那几个村里姑娘不敢进来,又不敢走远,正在外面焦急地徘徊。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都烧了起来,偏偏湛丞还恶劣地低头,在她颈侧轻轻咬了一口。 “你……”她声音发颤,又怕被外头听见,只能压着嗓子道,“二少爷,你能不能放开……” 湛丞非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吻上她的肩。 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晕开一片湿痕。 “不是说我对你的宠幸就是感恩戴恩?”他哑声问,唇瓣贴着她跳动的脉搏,“现在又在拒绝什么?” 沈姝被他逼得眼角泛红,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才能不滑下去。 她从未想过,平日里冷峻自持的湛丞,动起情来竟是这样…… 要命。 “我……”她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沈沉的声音:“阿姐?你在吗?” 两人同时一僵。 沈姝瞬间清醒过来,慌乱地推他:“是我弟弟!” 湛丞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满被打断。 但在沈沉推门的前一刻,他还是松开了手,顺手扯过一旁的外袍将她裹住。 “晚些再讨。”他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转身从后窗跃了出去。 沈姝腿一软,顺着屏风滑坐在地上。她捂着狂跳的心口,看着晃动的窗棂,差点骂爹! 沈姝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深吸一口气平复狂跳的心脏,这才推开房门。 月光下,沈沉瘦弱修长的身影站在台阶上。 “姐……”他抬头,目光落在沈姝身上崭新的衣裙上。 月白色的软绸,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明显不是村里姑娘能穿的粗布衣裳。 沈沉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姐在侯府……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沈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弟弟是以为她这身好衣裳,是在侯府低声下气换来的。 正常人不都会以为她应该是过的好? 她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贴心啊。 沈姝微微一笑,轻声道:“没有,姐姐我在侯府过得很好。” 沈沉却不信,他脸绷得紧紧的:“那为什么姐突然回来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他说着,眼眶微微发红,“我都听别人说,侯府那种地方,规矩多……” 沈姝心头一暖,又觉得好笑。 她踮起脚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故意逗他:“怎么,担心姐姐受委屈?” 沈沉别扭地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是男子汉,应该保护姐的。” 沈姝心头一软,正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后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脊背一僵,立刻想起某人那句“晚些再讨”,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姐?”沈沉疑惑地看着她突然变红的耳尖。 “咳……”沈姝慌忙转身,摆摆手说:“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 沈沉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推着往房间走:“快去睡,明日姐姐带你去镇上买新衣裳。” 等弟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姝才长舒一口气。 她转身回房,刚关上门,就听见窗棂“咯吱”一声轻响。 月光下,湛丞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她那只羊脂玉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哄完弟弟了?” 沈姝:“……” 湛丞也没急着进屋,只是懒懒地靠在窗框边,眸色在月下显得格外幽深。 “这个镯子,”他抬了抬手,玉在月色中泛着柔润的光,“哪来的?” “我见你一直戴着,倒不像是你那副出身能有的东西。” 沈姝站在屋中,背脊不自觉挺直了些。 她盯着那只镯子看了两秒,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他终于问了。 紧接着脑中闪过无数借口——说是旧物、说是亲戚、说父母留下的…… 她甚至都快张口胡扯了。 可话到嘴边,她却忽然闭了嘴。 他是湛丞。 那种你瞒得过去一时,他转头就能掀了底细的人。 真要糊弄,只怕惹出的麻烦更多。 她收回目光,轻轻吐了口气,抬头看他,语气平静:“宰相府的老夫人送的。” 湛丞挑了下眉。 “答谢救命之恩。”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用力,像是刻意强调,又像是在为自己划清界限。 窗边的男人指尖一顿,那枚玉镯在他指间缓缓停下。 他看着她,眸光终于不再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