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鱼杀手只想退役》 第1章 开局地狱模式 鄢折穿进了一个古代人身上。 她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卧塌上,身体软耷耷的无力,爬起下床时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扑向前方的紫檀八仙桌。 手掌才碰到八仙桌,瞬即被击碎,挫骨扬灰。 鄢折无奈地扶额,又看看不同于往日嫩白无暇的纤纤细指,现在的这双手,掌间和指腹布满了细细的黄茧子。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卧室里,室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必要的家具。 墙上挂着的剑,引得鄢折头壳痛。 她想起来了。 她已经嗝屁了。 作为现代的天选打工牛马,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地实验,最终心脏猝死。 看来她是死后穿进了某人的身上。 鄢折在梳妆台上拾起一支黑木发簪。 脑海里迅速涌起原主生前的记忆。 这是鄢折所在的世界里没有的朝代,赢国。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赢国都城安城。 身体的原主人是鄢一一。 黄鹤楼排名NO1.的顶级杀手,武力高强,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 鄢一一本是名孤儿,被养父收留教予一身武功,又被卖给黄鹤楼做杀手。 收养她的养父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为了能掌握一本武功秘籍,才收养了鄢一一。 除了鄢一一,他还收养了鄢二二,鄢三三,鄢四四,鄢五五…… 养父机缘巧合,得手了一本似乎很厉害的武功秘籍,能练就世间无人匹敌的武功。 但是很可惜,秘籍是乱页的。 九张画图,每一张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性,有些招式还会重复出现在不同的页面。 养父为了找到正确的练功顺序,于是就收养鄢一一这堆孤儿,传授武功剑法,来当实验的小白鼠。 鄢一一就是第一个失败的小白鼠。 常年修炼错误的内功心法,致使她体内的内功和真气无法归于一处,内功逐渐失控,暴走,肆虐横行,最终导致反噬毙命。 刚才击碎木桌的声响,引起了外间人的注意,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鄢折的沉思。 门外的人轻敲着门问:“主子,是否有不适?” 那仆从的声音清脆稚嫩,映在门上的影子矮小,不足五尺。 未等鄢折回应,她推门而入,进来的是一名束着丱发的女童。 她看到已成碎屑的木桌,丝毫不惊讶,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子,开始着手清理。 看这小童习以为常的模样,鄢一一已经不是第一次毁坏身边的事物了。 女童无声地处理完,低头弯腰退出了房间。 鄢折穿上木屐,披上外衣,踏出门后,犹豫了几秒,还是折回身,取走了墙上挂着的剑。 这剑很轻,还不如一把砍骨刀来得重。 但是鄢折知道,它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和无数武功高手交手过,并且取走了很多人的性命。 鄢折握紧了手中的剑。 鄢一一杀死了那么多人,必然是有很多仇家想取她性命的。 除了仇家虎视眈眈,其他新晋杀手也会想要杀死她,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好一跃上杀手榜榜首。 鄢折沿着曲折弯绕的回廊,来到庭院里,木屐踏在泥青石板上,踢踏声清亮,节奏明快。 院子里种植了很多花草树木,生机盎然,其中最多的是蔷薇花。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繁花盛锦如华。 鄢折抽出长剑,慢慢横陈掠过青枝,一节节的花枝纷纷跌落地。 剑身,洁净锋锐。 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不沾一丁点碎屑。 鄢折将剑刃插回鞘里,木屐踏过被折辱过的繁花,流星大步地走出院子。 大门外栓着一匹白马。 马是好马,毛色光泽发亮,四蹄笔直修长,马身精瘦有力。 连鄢折这种不懂马的人,都知道它是一匹良驹。 小白确实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伴随着主人数次的死里求生,一起共患难。 鄢折伸手抚了抚它柔顺的长毛,白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逝了,它回头拱了拱鄢折的手,一副顺从温驯的样子。 鄢折凭着身体记忆,踩上马鞍,利落地翻上马背,抓紧缰绳,轻喝一声,白马就飞速疾跑起来。 风呼呼地吹过耳边,鄢折终于体会到了古人说的白驹过隙。 鄢一一住得很偏僻,她选择的住所建在一座深山里。 深山里的路不好走,鄢折一路上颠簸得都想吐出来了,最后还是杀手身体素质强硬,扛了下来。 等来到城外郊区,路宽敞好走了,鄢折反而勒着缰绳,示意马儿跑慢些。 待到城门检查处,她翻身下马,慢慢地牵着小白踱入城内。 城内大街宽广,马车往绎,行人如织,商贾小贩吆喝着买卖,繁华盛锦。 鄢折避开行人,凭着记忆,进了一间农舍,把小白栓好,又带上斗笠,穿过农舍,翻到隔壁的一栋民舍。 她利落熟练地换好衣服,带上面具,飞身走上屋檐,一路来到黄鹤楼,翻身跳进了窗户,又慢步走下楼。 黄鹤楼很大,三座大楼按前后顺序,分别是青楼、蓝楼、红楼。 青楼是座勾栏院,蓝楼是酒楼,后面的红楼是杀手阁杀手落脚,接任务的地方。 鄢折才踏入红楼大堂,里面的一众杀手动作都静止了,齐刷刷地眄过来, 他们有的坐在酒桌前饮酒,有的站在任务栏前观摩任务,有的在交流经验、谈天说地。 其中有人带着面具,有人则蒙着面,也有大大咧咧,不介意露出真面目的。 杀手里有张狂的,也有低调的。 鄢一一是后者,她既低调又谨慎入微,每次进入黄鹤楼都要数次防备,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鄢折在一众杀手的瞩目中,视若无人般踏上了二楼,来到组织的情报室。 这是一间看似和酒楼柜台没多大区别的柜台,里面站着一位黄衫女子,正捻着毛笔在记账。 黄衫女子抬眸看到是她,主动招呼道:“真是罕见,平常没有任务,可是从不踏足黄鹤楼的人,今怎地一个月未到,登门两次了?” 黄鹤楼有规定,S级杀手,即顶级杀手,一年内至少得接一次任务。 其余等级杀手,也有相应要求。 鄢一一这个顶级杀手,基本保持在一年接一次任务的频率,其余时间她从不出现在黄鹤楼里。 这次她为了打探养父的消息,月初已经来过一次黄鹤楼。 “我找芍药。”鄢折开门见山。 相对于黄衫女子的热情,鄢折的态度堪称冷淡,女子有些不满,朝里间嚷了一声:“呦,芍药,白兔找你呢。” 白兔是鄢一一在黄鹤楼的代号。 世人只知道杀手白兔,却不知道其真面目和住所。 要想联系白兔,只能通过黄鹤楼的芍药和楼主。 黄衫女子不满地调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手榜榜首白兔,这要是不清楚您的真正身份,还以为您这是看上芍药了。” 鄢折懒得理她这种恶趣味的玩笑,无声地伫在那。 黄衫女子碰了个无趣,自觉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继续低头记账。 里间的隔帘被轻撩开,一只纤白如柔荑的手搭在帘上。 芍药倚在门边,嫣红罗襦,明眸皓齿,眉眼含波,顾盼生辉。 她无声地睇了眼鄢折,示意鄢折进来。 鄢折阔步跟她走进去。 里间是黄鹤楼的任务档案室,每个书格上收集的都是各个杀手完成的任务。 芍药是在整理档案的,她走回到原来的位置,低头继续刚才的活,过了会,确定四处无人窥听,才递给鄢折一张小纸条。 “你要我找的,尽力在找了,要避开楼主的耳目有些难,所以效率不太高。” 她卷好最后一副卷轴,又封装好,一卷卷地擂在怀里,“这个信息是最近查到的,但是人应该是离开了。” “你不妨去那边探听一下,只不过……若是人出了国境,查起来会很麻烦。” 几国交战,都是防着各国的情报探子。 芍药能用的人,既要防着楼主,又要渗进邻国去,很难把消息查得既准确又能迅速回报。 要是能动用到黄鹤楼潜伏在邻国不为人所知的情报探子,那就另说了,但要动用这些人,就得得到楼主的同意。 但是鄢一一的养父与楼主关系不一般,当初鄢一一九岁就被养父卖到了黄鹤楼,一直到十四岁才被楼主派去执行杀手任务。 要是让楼主知道了,这不无疑于盗贼跑到兵部示威呐喊。 简直是羊入虎口。 芍药走到书格前,踮着脚,想要把卷轴摆放到应属的位置。 鄢折取过她手中的东西,轻松一放,放好了。 鄢一一是个面冷话少之人,鄢折为了维持原有的人设,肚子里一堆的话没说出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问了。 芍药提醒她:“你可记得,你只剩半月时间执行下一个任务了?我怕你一心扑在这事上,忘了时间规定。” 鄢一一没忘,只是这幅残躯败柳,怎么接任务? 要么真气紊乱,横冲直撞,她碰一下就粉碎了整张桌子;要么内功归零,如一湖死水。 真要动起手来,没有一点内功,高手过招之间,不就是狮子踩死蚂蚁这么简单吗? 对手是狮子,她是那只无力反抗的蚂蚁。 这种的状况下执行任务,无论是哪种情况发生,她都必死无疑。 何况顶级杀手执行的都是最难的暗杀任务啊。 鄢一一哪敢去执行。 于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最近这段日子,体内紊乱的真气越加失控,次数越加频繁,鄢一一更加无心执行任务,一心想尽快找到养父,解决体内的定时炸弹。 鄢一一也去找过养父收养的其他孩子,大家的状况都差不多,只是死得快与死得慢的区别。 鄢一一都不敢执行的任务,鄢折就更不敢了。 别说杀人了,鄢折连鸡都没杀过,蟑螂爬到身上来,都只会跳起来哭爹叫娘的。 鄢折沉默了。 芍药提议道:“你去挑一个普通级别的任务,楼主规定,虽说是一年内至少得执行一次任务,却没有说一定要是高级的任务。” 普通任务,可以是保护一个人,也可以是护送财宝,盗窃名画珠宝等。 这类任务也分甲等及乙等。 鄢折默默点点头,“我走了。” 芍药也没送她的意思,只低声关切地说:“保重。” 鄢折一路下到一楼大堂,瞥了眼任务栏,最终还是脚步不停地跨出了门。 大堂里的杀手明里低头垂首干着自己的事,实则暗里认真留意着鄢折的一举一动。 待她走出后,一众人切切私语起来。 “这白兔怎么一月来了两次黄鹤楼?是不是有重大任务?比如像是暗杀储君之类的?” “往常一年只踏足一次,若非楼主强制要求,只保持一年执行一次任务,绝不会多的……” “你怕是不知道吧?白兔今年尚未执行过一次任务。” “噢,这就难怪了!” “最近占国士兵时不时突击边境防线。你们说她这次任务是不是……” “哈哈哈,那占国怕是要再损失一名大将或者是皇子了。” …… 有人啪地将剑磕在桌上,“管她任务是什么,跟过去不就知道是什么了!” 话说完,正想跳出门追上去,身旁的人及时拦住,解释起来:“你怕是不知道,去年有个人跟踪她,被打折了一条腿,在家躺了三月余。” “何况你追去,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有人笑他:“就凭你的轻功,怕是龟兔赛跑。” 那人沮丧地,无奈地坐下来。 第2章 接下任务 鄢折回到住所,站在庭院里,看着满园盛开的蔷薇花,定定地出了神。 良久,她骤然抽剑,挥向璀璨的蔷薇。 一剑,一剑,又一剑。 无声地,快捷地。 快得看不到剑身的影子。 顷刻间,满庭院的绿植和繁花,在削铁如泥的宝剑下,被削得光秃秃,满地都是残枝败花。 鄢折心中的不快还是没能宣泄半分,她换了木剑,对着院里的木人操练起来。 直到天色微暗,她满头大汗,仍还喘着气继续挥着剑。 小童把廊沿上的灯笼点亮。 夜色至暗。 鄢折累倒在地上,手臂的肌肉突突地抽动,手指僵硬蜷缩着,像极老人干枯嶙峋的五指。 她大声地朝着夜空呐喊:“啊啊啊!!!!” “什么鬼穿越!” 为什么让她穿进一个杀手身上?还是一个离死不远的杀手。 她想过逃离这个杀手组织,但是鄢一一的记忆提醒她,这个组织有多可怕。 对于每一个逃离的杀手,可以有无数个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这真的是开局地狱模式。 现在的她也根本无法执行杀手任务。 除开身体内力紊乱失控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她是个现代人,自小接受的思想教育是珍惜生命,尊重生命。 哪有这种古代野蛮的生存方式。 这种违背道德与犯法之事,她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回到现代的方法? 大概是没有的吧? 现代的她,都死了。 说不定很快就被火化,变成了一撮白泥。 - 接下来的日子,鄢折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吃不喝。 直到肚子真的受不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才爬起来,天旋地转,两眼一片飞花抚柳。 人也无力得轻飘飘的。 约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缓过来,吩咐小童准备些吃的。 吃过后,她坐在回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 遥远的天际朦朦薄雾,混沌不清,晖阳冉冉爬起,渐渐射出光芒,光芒开始渐亮,矇雾慢慢被驱散。 橙黄色圆盘大小的早阳,变得耀眼,照得眼睛生痛。 此时,庭院内早已受尽摧残的花木,在晖日的映耀下,生机勃勃,绿的绿,粉的粉,红的红,紫的紫。 既然活都活下来了,天无绝人之路。 又岂能坐吃等死? 那不是她鄢折会做的事。 鄢折站了起来,唤来小童,“小六,给我烧水沐浴。” 小六默默应下。 - 鄢折身体浸入热水里,舒服地咨嗟一声。 身体的毛孔遇到热水舒张开了,筋骨也活络起来。 她憋了一口气,沉入水里,直到肺部快要爆炸,才钻出水面,甩了甩长发,抹一把脸上的水,此刻,才露出了重生后的第一个笑容。 旁边的小六看傻了,呆呆地望着她。 窗外的阳光泼进来,在她光洁的肩头洒下粒粒辉光,黑如墨的长发浓密长直,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琥珀蜜蜡般的瞳眸装满了笑意,盛着点点光亮。 在小六长久呆滞的注目下,鄢折终于收回了笑容,她又沉下水中,水没到下巴处时才停下。 她的脸上染上两片薄红。 小六终于回过魂,低头继续默默烧水。 待小六帮她擦拭干身子,鄢折抽过架子上的衣裳,穿好,系好衣带子。 一切整理妥当后,鄢折再次唤来小六,告知她自己的决定:“我过几日便去执行任务,若是我无法回来,你就和大梧另觅去处。” 这是鄢一一每次去执行任务之前,都会做的事——交代身后事。 她每次执行的都是极其凶险的任务,很有可能会回不来。 鄢折做来也极其熟练。 她从梳妆台上取过一个小木盒子,递给小六,“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你和大梧拿着它也方便些,觅个宅子或者馆子,做些生意或者是买些田地……” 她从里面取出一支桃花木簪,停顿了几秒,“若是我死了,你把它交给芍药。” 小六接过木盒子,仰头望着鄢折。 每次主子出任务时,都会这样细细地叮嘱一次,她都能把主子说的话倒背如流,但是这是第一次交代把簪子给芍药。 小六懵懵懂懂,知道主子执行的是很危险的任务,每一次回来都会带着或多或少的伤。 有时候会拖着病躯回来休养数日或者数月,也有时候数月不回来,那就是在外面养好了身体才回来。 但是她每次能回来的。 小六呆呆地问:“主子,何时出发?” 鄢折沉吟片刻,“明日。” 小六默然低头,端着木盒,退到门外,才开口道:“我和大梧在魁园等你回来。” 我们每次都能等到你回来的。 - 次日,鄢折用过早膳,便拎着包袱和佩剑准备出发,她关上房门,沿着曲折弯绕的回廊,慢慢地走往门口。 庭院里那一夜的狼藉早已被小六清理干净了。 被摧残过的花草树木,藤枝被修剪得很好,可能很快会长出新的枝芽,开出新的繁花。 曲折的青石路也清扫得干净整洁,木屐踢踏着鹅卵石的声音清亮干脆,有力。 鄢折虽然穿来这边才数天,现在要离开,心中仍是十分不舍。 唉。 不知道以往鄢一一执行任务,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鄢折站在大门外,回头望着匾额,一片褚色的木匾龙飞凤舞地写着:魁园。 小六拿着扫把,正在清扫庭院的落叶,见她驻足回眸,抬起左手挥动着。 鄢折收回视线。 前方的大树下大梧牵着小白,他已把小白清洗过一遍,马毛顺滑光亮。 他也备足了干粮,驮在马背上。 鄢折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这一次的心情十分的沉重,沿路的风景也变得不同了。 她一路驰骋,沿着旧路入城,换衣,翻身飞落黄鹤楼。 今日的红楼可谓热闹,里面的人比上次多了起码一倍。 鄢折一进来,依然是人群中的焦点,所有的眼光都静静地眄着她,画面以静止状态维持着。 她穿过仿佛时空静止的画面,踏上二楼的楼梯。 她才到转角,大堂马上恢复了时间流动,议论纷纷。 “果然是有大事发生!这都来了三次。” “莫不会是要刺杀占国君主吧?近来边境那边频频受到占国侵犯。上次两军交战,她可是如若无人之境,斩杀了占国大将,救出我国使者。” “占国国君在拥城,路途遥远,怕是占国边境的守城六皇子吧?” …… 练武之人眼聪目明,鄢折上了二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鄢折无声地:我谢谢你们了,我惜命。怕是还没踏进占**营,我就被噶了,就像那些被卖到缅国的人,是噶腰子,还是噶命,生死不由天。 芍药在二楼等着,这一次那个黄衫女子不在。 芍药提点她:“普通任务下等的那栏,盗取前朝著名画师宋澜绘制的名画山河图。这个任务晚些就要升为普通甲等,你选它合适又稳妥。” “上月至今去了两批人都没取得,应该是雇了武力高强的人护送。只是盗取,不要正面刚,于你来说,赢面大,可行。” 芍药捏了捏鄢折的手,“有事去花神谷找我师兄,我都打过招呼了,他可以帮助你。” 鄢折:“嗯。” 芍药又递给她一个浅色包袱,“里面有我备着的东西,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鄢折接过包袱挂在背后,最后什么都没说,拿着佩剑下楼,一楼的大堂又恢复了刚才她上楼时的静止状态。 众人屏息,均紧张地盯着她走向任务栏,最后掀下了一张普通乙等任务。 普通? 乙等? 任务?! 天降酸雨了吗? 还是太阳打西边升起? 鄢一一这个顶级杀手,竟然接了普通乙等的委任书?!! 有人在心里拼命摇头。 这不可能。 除非是铁树开了花,石头缝里蹦出了一只孙猴子。 不不不,比这些都更罕见啊啊啊啊!!!! 鄢一一十四岁出道,出道即是巅峰,即是无人匹敌。 那一年,她穿过几千人的禁军守卫,在明德殿当着一众朝臣,当着皇帝,成功刺杀当朝太师朝珲。 那个极力主张与占国交战的老臣子,前一秒才开口说出“战”,下一秒就被刎了颈。 血溅明德殿。 在杀了朝太师的第二日,皇宫加强禁军巡逻,她又轻松越过森严的防线,一剑杀了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内监何祟。 别的不说了,就说最近的。 两年前,她穿越战争的火线。 在赢国议和使者和占国大将谈判失败时,那个一口气攻下赢国三座城池的神勇大将军鲁雄,命人将议和使者架在火上炙烤,放声大喊:“赢国无英雄矣,可欺!” 其余的占国将士大声哄笑,回应上级:“可欺!可欺!” 话音刚落,鲁雄却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鄢一一一剑了结了他的生命,执着沥血的宝剑,细声问道:“赢国再无英雄?” 电光火石间,她又削下占国六皇子的左耳。 剑架在人的喉咙前,命令道:“把我国使者放下来!” 六皇子捂着血流不止的左颞,命人快快放人下来,最后和赢国签下了和平协议,退还了两座城池。 自出道以来,鄢一一哪一次接的不是死里求生、万分艰险的任务? 要么是最苛刻最困难的顶级甲等任务,要么是楼主手里极其可能有去无回的绝密任务。 鄢一一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每一次都能完美地完成任务,为楼主、为黄鹤楼积攒了越来越多的名气。 有很多人都是冲着她来黄鹤楼下单的,也有不少杀手叛变原来的组织,转到黄鹤楼里来。 鄢一一这样一把绝世杀人好剑,又岂会接下一个如此简单的,普普通通的盗窃任务?! 杀鸡焉用牛刀啊! 众人泪牛满面。 有人在心里无声呐喊着:楼主,黄鹤楼是不是要倒闭了?大家伙要失业了吗? 鄢折不知道面前这一众杀手丰富的内心戏,她将委任书折好,收进衣襟,斯斯然携剑出了红楼。 有身手敏捷反应快的杀手,立马拿起自己的武器,跟了上去。 反应慢的人看着小童,将刚才鄢折掀下委任书的木牌,慢慢推到了甲等。 这。 这。 快追!! 剩下的人乒乒乓乓地追出了楼。 - 那人一追出,鄢折就知道了。 她飞身跃上屋檐,往西边市场疾驰而去,快到市场街口她吹响一声马哨声,小白很快从前方街口的拐角处冲了出来。 鄢折飞身下檐,落在马背上,手指攥紧缰绳,一路往城门口冲。 她带着白色的兔子面具,长长的红耳朵,两条红穗子随风摇曳,银铃在碰撞中发出两道清脆悠长的声音。 铃铃—— 嘚嘚嘚—— 脆铃声在马蹄中似能撞入人心。 街上的行人认出来那独一无二的面具,大声嚷着:“白兔!杀手白兔!” 跟踪的杀手没料到会有如此转折,杀出一匹白马来。 一双腿愣是没能追上两双腿。 白马越过城门检查口,在泥地里扬起一片飞尘。 门役呆愣地没反应过来要拦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和马跑远。 良久,门役头头反应过来,踢了一脚下属,“蠢材!还不快去汇报!” 第3章 梦魇 鄢折换了一身装束,用人皮面具做了一张新脸,连小白也被弄成了小黑。 细节到马鞍,也换了一张新的。 这才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客栈的小二看到黑得不匀称的马匹,犹豫启齿:“客官,这马需要洗一洗吗?” “不用。”鄢折言简意赅,“客房、草料,上好。” 她递给小二一锭银子。 小二马上热情地带着她上了二楼的客房,开门的时候都躬身有礼,“客官,您请!有事就叫我。” 鄢折虽然不在现代了,但还是习惯性地翻了一圈客房,里里外外,仔仔细细。 她又去摸了摸窗户纸。 摸完才想起实在是没这个必要,普通寻常人的动静,她练功之人感觉灵敏,一下子就能听到动静。 若是武功高深的人,也不屑于用这种下迷药的下三滥手段。 最主要是鄢一一的身体,有一定的抗毒性,普通迷药药不倒。 没有现代先进的照明,古代依靠的是油灯和月色,也没有夜生活。 鄢折吹灭灯后,万籁俱寂,最亮的是天上一轮高月。 月色穿透窗纸,地上微光熠熠。 鄢折躺在床上,楼上楼下的丝微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魁园小六都是静悄悄的,从来不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大梧也是个练武的,存在感一向是最低的。 到了鄢一一睡觉的时间点,小六就会进房点燃熏香。 因为有大梧,因为在魁园,鄢一一敢安心入睡。 如今鄢折躺在外面,没了熏香,没了大梧,就睡不着了。 她临走时,小六照例在包袱里放了助眠的熏香。 但是,鄢折不敢用。 总想着跟在身后的那群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也不知道前途有什么等着她。 她害怕在睡梦中死掉,也害怕一睁眼就被人夺了命。 既然死了一次,她自是比往常更惜命。 她好想回家,回那个高科技,尊重生命,没有杀戮,没有草菅人命的世界,她一点也不想呆在这个会吃人的世界,一睁眼都不知道能活多久。 鄢折迷迷糊糊入睡,没多久就梦魇了。 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额角大汗淋漓,满脸痛苦,唇瓣微微地嗫嗫。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鄢折遽然醒来,趴在床畔,痛苦地抚着心口,干呕起来。 温热的触感,还带有记忆。 这是鄢一一身体最真实的记忆和感触。 鄢折胃里一阵倒腾,最后呕出黄胆水。 她肌肉痉挛地爬起,越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倾泻的水柱微偏,洒在桌上出来了。 鄢折举着提壶,对嘴狂灌了几大口水。 这觉,是没法睡了。 她推门而出,马厩的小白似预感到主人的气息,鸣出细细的一声。 过了一息,没等到主人的召唤,它又跪倒,继续睡觉。 鄢折抱着剑,飞身掠上银杏树。 夜空黑曜,银河高阔。 草木风光朴素美丽,空气清新微凉。 鄢折,耳聪目明。 她注意到客栈马厩多了一匹灰马。 - 天蒙蒙亮,鄢折离开客栈,拉着小白,按芍药给的信息,朝北边的边境去。 她打算去一趟花神谷。 看有没有办法暂缓或者解决她内功的问题。 过了花神谷,就去北边的边境打探一下有没有养父的消息。 若真是去了邻国,也不是不可以去占国看看,但是在这之前,可能要先把名画的任务完成。 鄢折走得不快,也没刻意隐藏痕迹,后面追踪的人慢慢跟了上来。 不多。 估计都是擅长追踪的。 鄢折一路走的大路,后来跟踪的人渐渐多了,她也不在意。 按着芍药给的地图寻到花神谷。 山下的小村庄一打听,庄稼汉就指着上山的路,“那呢。” 入口不隐秘,还大咧咧地伫着花神谷的石碑。 鄢折拉着小白,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远处的树影。 身后的人没再增多,看来其他人是没能跟上了。 鄢折才踏上花神谷的入口,便看到一位白衣公子,翩翩而立,手中拈着一把折扇,客套地道:“阁下远道而来,白某有失远迎。” 鄢折心里腹诽:都从山上下来,还不是远迎吗。 嘴上回道:“是鄢某唐突,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鄢折为了方便赶路,一身男儿装束,她认真易容过,身形高挑,现在又压沉声音,略显得雌雄莫辨。 白怀瑾是芍药的师兄,要不是知道她的真实原因,也真的以为她是男儿身。 白怀瑾引着鄢折往前走,留意到她对身后的打量,无所谓地笑笑,“无妨。” 花神谷从来不是隐世的存在。 别人爱怎么来怎么来,不闹事则可。 鄢折闻言敛眸,再也不留意身后。 花神谷素来有规定,谷里的弟子一出师就要下山历练,谷主与其断绝师徒,不再管生死,亦不为弟子行为负责。 弟子在外无拘无缚,不得为花神谷惹来大灾大祸。 照理说,芍药离开了花神谷,就不该再与花神谷有联系。 但是,前任谷主白握安去世,白怀瑾继承了花神谷。 白怀瑾是芍药的师兄,还是她的表兄。 白怀瑾放心不下一心复仇,在外漂泊的表妹,数次违背祖训,出手相帮。 “枝枝……她,还好吗?” 鄢折颔首:“挺好。” 白怀瑾步伐略顿,薄唇微抿,两人一阵沉默。 风吹来,扬起一片白。 白怀瑾终是快步往前。 鄢折有些心虚,指腹无意识摩挲坚硬的剑鞘。 之前鄢一一女扮男装,救过芍药,芍药误以为她是男儿,喜欢过她一段时间。 不知这师兄,是否知情。 鄢折搓搓鼻尖,随后快步跟上。 白怀瑾在前头,引她走过一片白皑皑的花田。 盛开的白花摇曳生姿,没开尽的半含羞,开尽的拼命璀璨。 - 白怀瑾带她到一座院落,磕了磕院门,轻喊一声:“墨轩,我带人来找你。” 里面的少年应了声,打开门来。 庭落里的东西一览无遗,散落的器械、木料、半成品…… 少年的脸庞还有被衣袖压过的红折痕,他睁着迷蒙的眼,打了个哈欠,弯身推来一个小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他说完便关上门,含糊不清的声音被隔断在里面。 “不要再来吵我睡觉,谁吵我和谁急……” 鄢折:…… 白怀瑾拎起竹筐,“走吧,这几日墨轩赶着完成这些暗器,没好好休息过。” 前几日芍药传信,让白怀瑾叫墨轩做些暗器,方便鄢折这次出任务使用。 他们走到百花殿,白怀瑾命侍女带鄢折去客房安顿好。 “枝枝叫我打探的消息,大约三日后能有消息回报。” “你这几日且在此住下,暗器有不懂使用的,可以去找墨轩。那小子虽行为乖张,但是品性是好的。” 鄢折领了白怀瑾的情,随后跟着侍女一路走往别院。 - 听竹阁。 鄢折翻了一下竹筐,里面的东西很多,都是小物件为主,她挑了几个称手的,打算剩下的还给墨轩。 这一夜,鄢折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鄢折拜托了白怀瑾内功的事。 芍药没有在信上和白怀瑾说这事,只因书信易泄漏,不安全。 鄢折内功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白怀瑾把了脉,一脸沉重,把脉时间越久,脸色越发凝重,“这武功不像中原派系,怕是四夷的。所以我也没办法。” “我试下扎针,给你打通奇经八脉,看看能否有些效用。” 白怀瑾有些为难,“但需鄢姑娘……” 鄢折了解地点头,很利落地脱开外衫,没有一丝犹豫。 白怀瑾松了口气,打开针灸包,取出银针,道了一句:“鄢姑娘,得罪了!” 他闭目偏头,手越过隔着薄薄的轻纱,银针精准地扎进穴位。 一番折腾下来,鄢折吐出一大口血。 白怀瑾急收回针,连忙封了鄢折的几个主要穴位,又将真气打进鄢折体内,匀过穴位。 太奇怪了。 这身体内的真气像是打进了一个黑洞洞的穴口,不能到底般。 一息时间,白怀瑾收了真气,身体晃了一下,脸色苍白,“鄢姑娘,这内功紊乱的问题,只能寻根溯源,从源头上解决了。” “不知是哪位教你的武功?” 那人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教授的顺序不对,所以体内才会有好几股内功,时而急促运行,时而缓流消失。 这几股内功还和体内的真气拮抗,再这样下去,怕是强弩之末,随时毙命。 鄢折拉好衣服,“我养父楚萧。” 正是芍药托给他查探的人。 白怀瑾蹙眉,“了解了。有了消息,我马上通知鄢姑娘。” 等白怀瑾送来养父的消息,已是两日后。 确实在北边的边境探到楚萧的踪迹。 最近占国与赢国的士兵在北边边境频频发生摩擦,进而打了一些小战。 不知道楚萧这时去边境,是为了什么。 以鄢一一对楚萧的理解,这人不会平白无端跑得那么远,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这消息还是一日前的,鄢折很快收拾行李,启程往北边边境去了。 临行前,她找白怀瑾要了些香,白怀瑾制的香比芍药制的好。 第4章 第 4 章 04 鄢折前脚离开花神谷,另一人后脚就赶到。 白怀瑾颇意外,“沈兄,你怎么……受伤了?” 虽然沈德之态度沉稳,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白怀瑾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衣衫下的血色。 “白谷主。”沈德之捏着折扇一躬,“多有打扰。不知方便我在这等个人吗?” 沈德之带着血腥到访,是想借花神谷的居所避一避,若是追兵追上,白怀瑾没有不出手的道理,也能借助他的手挡一挡。 白怀瑾思索数秒,看来沈德之身后追来的不是善茬。 早前谷外守着的那群人,已随着鄢一一的离开,相继而去。 此时沈德之身后的追兵,却还没赶到。 花神谷的祖训是不插手江湖事,但他数次出手帮助枝枝,早已破规。 白怀瑾答应了,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沈兄,可服些药丸,有利于你的伤恢复。” 沈德之一辑,收敛了刚才的随意,多了几分恭谨,“白谷主,今日相助之恩,沈某定当……回报。” 白怀瑾不在意地摆手,“举手之劳罢了。沈兄不必。” 沈德之:“花神谷从不插手江湖之事,今日白兄……” 花神谷本在江湖中,不管江湖事是父辈的奢愿。 白怀瑾轻笑,“我已是江湖人,何事不是江湖事。” 他引着沈德之进山,“我比沈兄小,不嫌弃的话,沈兄便唤我敏修。” 沈德之从容接道:“好,修弟。” 白怀瑾让侍女给沈德之安排了一间厢房,“沈兄歇息一下,有事便唤我。” 沈德之:“感谢。” 一炷香的时间,接应沈德之的人便到了。 一个壮年魁梧汉子。 他背着一把大刀,手上拿着一个精美不菲的锦盒,脸上的一道刀疤狰狞触目。 沈德之一见到他,便喜出望外,一把捉住他双手,“太好了!见到你,便知道事成了!” 大汗咧嘴一笑,“公子已经接到。淮平那家伙也躲到南城,过两日,栖霞县主便能入朝。” “好!好!好!不枉我走这一趟,还因此受了伤。” “总算妥当,此物只要在你家公子手里,万无一失。没有人能在他手里抢夺走,除非是白兔。” 大汉不认同,反驳道:“白兔出马,也抢不走!” 白怀瑾本是无心留意他们的对话,但听到白兔,还是认真听了一耳朵。 沈德之见他神色留意,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白怀瑾认不出黑刹,不知道他们说的公子是何人,但是肯定知道杀手白兔。 沈德之拉着大汉黑刹,匆匆和白怀瑾告辞:“感谢修弟的相助之恩,来日定好好答谢!今日实属事态紧急……” 白怀瑾识趣道:“无妨,沈兄尽管忙去,无需介怀。” 沈德之礼完,急急脚地和黑刹走了。 白怀瑾看着他们下山,招手让侍女去查来人是谁,最近江湖发生了何事。 - 鄢折一路往北行,也没再刻意隐藏踪迹。 来到北边的边界,与芍药的暗线碰了头,得到确切的消息,养父萧楚确实是去了占国。 这个时机去占国,不会是什么好事。 萧楚的踪迹从来隐蔽,鄢折不怀疑芍药,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消息,是萧楚刻意为之,还是无意泄漏。 既然他去了占国,鄢折是不可能真的追着去。 鄢一一在赢国身份复杂,若是去了占国,怕是两国朝廷都得震一震。 只会成为更多人的标靶。 鄢折决定先去取了那副名画。 也就一副画,两三天便能解决。到时再去寻萧楚。 北边边境天气干燥,鄢折是南方水城人,很不适应这种天气。 她当即返了程。 身后一众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 来北边和暗线碰个头?拿一份密件? 怎么都得去前线,把对方主将给噶了,才不枉此行。 众人虽然摸不清白兔行迹的意图,还是默默跟上。 - 鄢折赶了几天,在临近南城的一个小镇落了脚。 她借宿在一户农家里,晚间吃饭,刘家老翁提到:“公子哥,你这是要去哪?” 这个时候世家弟子游学是寻常事,像鄢折的打扮,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玉公子,老翁自是认为是世家弟子。 鄢折明日入城后,去和黄鹤楼的人碰头,知道画轴的动向才决定去向。 她随口胡诌:“鲁城。” 刘家阿婆笑吟吟:“听说栖霞县主明日启程上都城。公子哥可以去见识见识。” “三个郡网罗武功高手,郡守大人都派兵护送,不知这物件是何贵重之物。” 刘家老翁:“能献给皇帝的自是非凡之物。” 刘家阿婆:“隔壁何婶子说好像是前朝的什么画,你说一副画是多值钱,需要这么多人护送吗?” 刘家老翁:“你信那婶子的嘴!没个谱,田里的牛都能上天!” “我也没信,就随口和你一说。护送之物定是罕见的金银财宝,像是那东海的珊瑚。” 刘家老翁:“应该不是。去岁,他们送了一匹人高的珊瑚进宫,我那远远瞧见一眼,哎,开眼界了……” 他们两夫妻絮絮叨叨说着,吃完收了碗筷。 刘家阿婆给鄢折铺好床,“公子哥,这是我小儿住的房间,我收拾干净了,你莫嫌弃。” 老翁和阿婆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已成亲,生了一个小孙子,分家出去了。 唯剩小儿子和两位老人家一起住。 赢国上月由朝廷发下征兵令诏,乡野的壮年弟子都被征召,刘家是庶民,小儿子为博得军功,应征入营了。 这才有了一间空房给鄢折。 鄢折连忙道:“不嫌弃,是我多有打扰。” 刘家阿婆离开前留了一盏小油灯。 油灯在庶农家里,算是奢侈物。 鄢折吹熄火苗。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都能看清一切。 - 次日,鄢折辞别刘家两位老人家,进了南城。 因着栖霞县主护送宝物,街上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 县令的仪丈隔开了人群,留出一条阔落大道。 栖霞县主选了一个好时辰,放着鞭炮出门。 县主的护院、郡守大人的士兵、还有各路武功高手,官兵在前头鸣锣开道:“县主护送前朝宝物入朝献贡,闲人避让!” 这阵仗,气势恢宏,一般蛇鼠之辈是万不敢起贪心。 鄢折立在茶楼阁庭,立马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若真是稀世之物,大可不必如此架势,悄悄护送便是。 只怕这是引蛇出洞的钩子,是引人注意的标靶。 不用鄢折特意去打探,围观人讨论的声音落进耳廓里。 “上次护送的是一人高的东海珊瑚树,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宝物?” “你不知道?是前朝画师宋澜绘制的名画山河图。毕竟是前世大家画作,确是价值万金。” “山河图不是失落了吗?现今被栖霞县主寻到,进贡给当朝陛下?” “栖霞县主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更是当朝陛下的亲妹,素来娇宠,陛下赏赐之物不断,其他地方孝敬也不少。能寻到这种稀世画作实属正常。” …… 鄢折目光落到队伍中央的辇车上,精致美轮美奂的锦盒,被护卫士兵重重把控,看样子里面装的就是“山河图”。 她低头摊开手中的小纸条,这是刚才芍药的人递给她的消息。 鄢折搓碎纸条,等队伍出了城,热闹散去,她才下楼。 一楼大堂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眸。 斗笠遮住男子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刚阳流畅,薄唇红艳紧抿。 气质清冷孤傲。 应该是绝品美男子。 鄢折瞥一眼他脚下的背囊和脚下的草鞋。 好像是和尚游学修行。 鄢折不小心撞到他,像是撞到一座不动山,她身形微晃,稳住后道歉:“抱歉。” 男子下颌抬起,鄢折看清他的脸,不由倒吸一口气。 果然。 是一个美男子……和尚。 可惜了。 少年和尚合手,“无碍。” 他的样子风尘仆仆,可能是因为赶路,嗓音干涩,哑沉,但是少年音色未褪尽,还带有一些清脆。 他眼角梢微提,一双眼眸黑漆清澄,鄢折看到里面的倒影。 少年和尚倒退一步,拉开与鄢折的距离。 鄢折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失了神。 她清了一下嗓子,“店家,这位大师的茶水钱,我来付了。” 店家怔忪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好咧,谢过公子。” 美和尚阻挡了一下店家,递过碎钱,“不用。谢了。” 他捻起背囊,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鄢折接过店家找回的钱,直接出门,牵着小白慢慢走在城里。 原以为盗取一副名画,很简单。 事实却相反。 栖霞县主不知是为何人…… 不过,黄鹤楼也不是吃素的,黑白两道通吃,经营的暗线更是大赢国最全最顶尖的。 鄢折找了间客栈住下,很快,她发现午间见过的少年和尚也住在这里。 她住在天字二号房,少年和尚住在地字号三号房,正好是楼上楼下的关系。 楼上楼下的姑娘都偷偷看他,脸红耳热。 “好可惜,是个和尚。” “要是能还俗就好了。” “你莫要乱说,小心被嬷嬷罚你。” 几位丫鬟轻笑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