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老婆万人迷,顶级玩家成疯狗》
第393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58
见到秦王,那人立刻便哆哆嗦嗦跪伏在地。
“小的张定,是南阳伯手下的管事,参见秦王。”
南阳伯世子尚在猎场里没有出来,虽然已经有侍卫进去猎场,负责清理猎场内漏网之鱼的刺客,顺便把还在猎场内的世家公子带出来,但南阳伯还是差人在猎场外等候。
“猎场外发生了何事?”萧景和眸色冷冽,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张定被萧景和的目光注视,如同有一把刀搁在了脖子上,随时都会被锋芒割伤,他甚至不敢随意动弹。
他嗫嚅着嘴唇,语气带着颤抖:“回王爷的话,陛下在猎场遇上了刺客,猎场外的骚乱是因为刺客造成的。”
“刺客。”萧景和握着马鞭的手指紧了紧,他的语气听不出波澜,无法听出此刻的心情,但张定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锋芒感又加重了,从这可以看出,秦王爷的心情应该很差。
“父皇可有被刺客伤到?”
“陛下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刺客没有近皇上的身子,全部被伏诛擒获,陛下也于一刻钟前回了行宫。”
张定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不让自己出现半点僭越。
萧景和话音一转:“福郡王呢?”
“福郡王?”张定面色茫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萧景和再次重复了一遍,嗓音压得低而危险:“本王问你,福郡王呢?”
对上萧景和锐利的眼睛,兴许是求生欲占了上风,张定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那位京城有名的纨绔福郡王,福郡王生得出众,在一众人中,看到他基本不会忘记。
张定克制住心里的慌乱,一边回忆当时的场景,一边回萧景和的话。
“福郡王没事,刺客出现时,郡王有陛下身边的侍卫保护,在角落里没有刺客过去,刺客被擒获后,福郡王和陛下一起回去了。”
萧景和提起的心顿时落到实处,攥紧马鞭的手也松开。
福儿没事。
他的心里只有这个想法,紧接着是深深的后怕。
“走,随本王回行宫。”
.........
“娘,我差点死掉了。”
虞粥在崇明帝那喝了一盏安神汤,喝完被送回住处。
长乐郡主虽在行宫,但随着猎场大比没结束,陛下返回行宫,猎场有刺客的事随之传了过来。
猎场大比,陛下亲临,猎场中居然会有刺客!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变得风声鹤唳起来,生怕和刺客牵扯上关系。
另外,没受伤的人家是庆幸,有受伤的,甚至更不幸直接惨死于刺客刀下的官员家人,听闻噩耗,早已泣不成声,更有甚者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导致昏厥。
虞粥一直没有回来,阮玉柔的心里害怕极了,生怕虞粥也出事。
好在崇明帝的贴身太监朱公公及时送了信来,福郡王一切都好,在陛下这用安神汤。
阮玉柔松了一口气,却直到见到虞粥真的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才彻底放下心来。
心才刚放下,虞粥的话立刻让阮玉柔蹙眉:“说什么死不死的,以后别说这些话。”
阮玉柔把人送回屋子,没有走,而是坐在了虞粥的床榻边,安抚着虞粥。
“福儿碰到刺客了?”
“嗯,拿着刀,拿着剑,可坏可凶了,好几个人都被杀了。”
虞粥惊魂未定,大概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恐惧,嘴巴喋喋不休。
行宫有没有刺客出现阮玉柔不知道,但他们的住处一直是安静的。
虞粥说得并不详细,可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是完全真实,阮玉柔的心也揪着,手拍在虞粥饿肩膀上,不舍得移开。
“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郡主,晋王来了,说是来找福郡王的。”
“把他带去福儿的屋子,和他说一声,福儿也许睡下了。”
屋子传来咯吱的开门声。
虞粥翻了个身子。
萧珏过来的匆忙,但脚步踏进屋子时,还是放轻了脚步。
不期然的,对上了虞粥的乌黑眸子。
他抿唇笑了笑。
“福儿,没受伤吧。”
萧珏抬步上前,把虞粥好好检查了一通,就怕虞粥身上真有伤口,自己没有注意到。
“放开我。”
虞粥正准备睡觉呢,安神汤不愧是太医院专门配的方子,喝下以后,又陪着阮玉柔说了那么多话,虞粥的眼皮都在打架,就差合上。
脑海昏昏沉沉,手脚逐渐无力,即将陷入睡眠,偏偏萧珏突然出现,屋子的门打开,这还不止,萧珏对他翻来覆去,抬抬手,抬抬胳膊的。
虞粥被闹得烦了,睡觉都不让他好好睡,于是对着萧珏又捶又打,力道软绵绵的。
“是我着急了,乖福儿,快睡吧。”
在虞粥差点骂人前,萧珏及时停下了手,把虞粥的手放进被褥中,再给他捻好被角。
他的手隔着被褥,轻轻拍着虞粥上半身,口中轻轻哼唱着一段不成调的歌谣。
垂眸凝视着露在外面的雪白小脸,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松开,再次攥紧,松开。
萧景和要比萧珏后来,阮玉柔确认虞粥没有受伤没有出事,担心放下后,索性任由他们过来,好歹是两位王爷,只要保证他们不会伤害虞粥,剩下的阮玉柔懒得掺合。
萧景和正要进入内室,一人从内走出,和他撞了个正脸。
萧珏也在,萧景和冷冷睨他,抬步欲往里面走。
“福儿喝了安神汤睡下了,不要去吵他。”
萧景和的身上带着没有散去的血腥和凶戾气,萧珏怕虞粥闻到不舒服,伸出手把他拦下。
“被吓到了?”萧景和皱了皱眉,想要进去看看虞粥的念头硬生生停下。
从猎场回来后,他先去见了崇明帝,然后马不停蹄地过来虞粥这,没来得及收拾,身上有血味。
念及此,萧景和隔着帘子远远看了虞粥一眼,瞧见虞粥睡得正香,便立刻退了出来。
他对萧珏可没有好脸色,语气却极为严肃认真:
“猎场为什么会有刺客?”
“父皇在派人去查,来的这群刺客是不怕死的,服毒死了好几个,剩下的应该也撬不出东西来,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养的死士,不过只要存在过,必有痕迹,如何进入猎场,如何获知父皇的狩猎路线,靠着蛛丝马迹,一定能查出些东西。”
萧珏和萧景和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
极为一致。
第394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59
翌日,昨日未完成的猎场大比继续举行。
得分重来,萧珏和萧景和好似丧失了兴致,难得陪在虞粥身边没有进入猎场,最后夺得头筹的是一位武将出身的年轻公子。
体型高大,目光有神,一看就是个好苗子。
应他提出的请求,崇明帝把他拨进了骁骑营。
虞粥看了眼便不感兴趣移开了视线。
想到旁边有个人,他故意努手撞撞萧景和。
“你不去打猎?”他纳闷。
“昨日打完了,可惜福儿没有见到。”萧景和故意说。
“你打了多少猎物,和我说说。”
虞粥装出一副特别懂的样子,他在记录时观摩了那么久,早就把分数的计算方式看透了。
所以,只要萧景和一说,他就能知道答案。
“狼猎了四匹,鹿三匹,一头獐子,野鸡野兔之类猎了挺多的,没有算,好几只还活着,昨日你睡得早,今日让厨子收拾收拾,照着你的口味做了。”
萧景和抓了那么多猎物?
虞粥才不信,他大声道:“是你护卫猎的,不是你猎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虞粥说的实在大声,不像在和萧景和说话, 反倒是为了把话讲给周围的人听。
果然,即使萧景和刻意带着虞粥站远了,依旧有人被虞粥的声音吸引来视线。
虞粥得意洋洋和只小猫一样,明明是故意的,却在萧景和看过来时露出一副不小心说错话了的样子,可他的心思太浅,心底想法全写在脸上。
“真坏。”萧景和笑着扔出一句,在虞粥气呼呼看过来时,伸手,直接把人面对面给抱了起来。
“干嘛呀,坏蛋!”
虞粥确实很喜欢被人抱,被萧景和笑得有点不开心了,萧景和一把他抱着,脸蛋顿时扬起笑容,遮掩不住。
他故意打了好几下萧景和,其实心里压根没生气。
“我护卫帮我捡猎物了,箭是我射出去的。”
萧景和抱着虞粥转了两圈,听到虞粥的开心惊呼声,他稍稍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靠在小伴读的颈窝说得认真。
灼热的气息洒在颈边,虞粥怕痒,一个劲挣扎着想要躲,动作幅度极大,幸好萧景和把他抱得稳稳的。
也许,连虞粥自己都不清楚,这其实是一种依赖的表现,潜意识在告诉他,有萧景和在,无论何时,萧景和都会保护好他。
“福儿和老四的关系倒是不错。”崇明帝站在远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的身边,是穿着一身简装的萧珏。
萧景和和虞粥的相处,让这位素来风评很好的晋王下颚收紧。
“福儿性子好,遇到他的人都会喜欢他。”萧珏道。
他的唇角含笑,眸光温和,好似说的话全然发自内心。
崇明帝眸底深邃如渊,看向自家五儿子时,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朕听闻福儿在京城中的名声可不太好。”
萧珏不赞同:“京城中人云亦云,父皇,福儿是单纯心性,被宠得娇气罢了。”
萧珏心里,虞粥一直是最好的,哪怕虞粥当着他的面做坏事,萧珏也会自动加以美化,福儿是被宠着长大的,性子肯定没有旁人那般和善,他人让着福儿也就是了。
“你觉得朕会怪罪福儿?”崇明帝突然问道。
萧珏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做了件蠢事。
崇明帝对福儿的宠溺各宫众人看在眼里,甚至给福儿封了郡王之位,足以证明崇明帝对虞粥厚爱的深重程度。
“儿臣并不这样想,父皇对福儿的好,阖宫上下看在眼里,儿臣不及父皇十分之一。”萧珏话语微顿,“然而儿臣依旧有一腔爱护之心,不忍让其他人辱他欺他。”
崇明帝:“......”
想到朱公公汇报过来关于虞粥的事,基本全部都是虞粥在欺负人,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萧珏的话一时间居然让崇明帝噎住。
好在崇明帝养气功夫不错,顺着萧珏的话说了下去。
“你是福儿的哥哥,老四也是,等到将来,朕希望你能记得今日的话,无论在何时,都要照顾好福儿。”
宠着宠着便成了习惯,他的儿子,几位皇子包括太子,是将来传承江山社稷的人,但面对虞粥,崇明帝总能把自己代入到父亲的身份,而且并不是因为阮玉柔。
福儿小时便生得极好,如同漂亮的年画娃娃,性子又是永远的单纯热烈,像是一张白纸,在他面前无所畏惧地倾诉自己的喜怒,开心和不开心,旁人眼里视若生死的权利,恐怕在福儿眼中,纠结的是好不好玩,他是不是要比其他没有的人厉害。
也许是昨日的刺客一事,崇明帝忽然认识到,他的儿子们一个个的长大了。
曾经他经历的那场夺嫡之争有多惨烈,历历在目。
“皇兄登基后会照顾好福儿,不会让福儿有事的。”
萧珏口中的皇兄不是秦王萧景和,而是太子萧承玉。
萧承玉和虞粥的关系,表面比不上萧景和与萧珏那样亲近,可虞粥出入东宫的次数可不少,萧承玉言笑晏晏,对其他几位皇子不假辞色,保持表面和煦,对虞粥倒是换了个态度,哄着宠着,除开太子这个身份,与他和萧景和也没有区别。
“你呢?”
萧承玉从小便按储君培养,也是崇明帝寄以厚望的继承人,但崇明帝不会把朝代更替的事想的那么简单。
第395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0
萧珏对上了崇明帝的眼睛,他道:“儿臣会护好福儿。”
一字一顿,不像是回答,更像是做下承诺。
“嗯,过去吧。”
“儿臣告退。”
萧珏直直往虞粥处走来,离得远了他的身形被挡住,走得近了,周围官员行礼让路,别提多显眼了。
“五哥。”
虞粥眼尖,看到萧珏,眼睛一转,坏主意冒了出来,对着萧珏的方向使劲挥手。
“福儿故意气我。”萧景和不知道怎么想的,恶狠狠朝着那截雪白的颈子咬了过去。
虞粥平时对着萧景和和萧珏都是直呼大名,完全不顾及这两位是皇子,也只有在撒娇讨饶,或是要求人办事的时候,才能从他口中听到哥哥类的称呼。
不过,聪明的小郡王知道得特别清楚,每当他叫一人哥哥,另一人肯定会吃醋生气。
于是,小郡王故意使坏。
但当萧景和真要咬他的时候,虞粥立刻被吓住了,睫毛颤着,开始哆嗦。
眼睛水汪汪的,下一刻就要涌出眼泪来。
虞粥打算好了,如果,如果萧景和真的咬他的话,他就不要和萧景和玩了,再也不要理萧景和了。
“没有要咬你。”萧景和只是想吓吓虞粥,他哪里舍得咬他。
挺拔的鼻尖轻轻蹭着怀中人白皙柔腻的皮肤。
可小郡王却尤为沉默,一声不吭,萧景和顿时慌了神。
“乖乖,福儿,是我错了,别哭。”桀骜的眉眼一下子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小心翼翼地去看虞粥的眼色。
撞到少年明媚张扬的笑容当中:“哈哈,我骗你的!”
萧景和整个人怔住,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时候,鎏金色的夕阳倒映进虞粥的眼底,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笨拙的手足无措的。
虞粥的脸部轮廓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光晕,对他弯着眼睛,像是神明赐下的宝物。
“该叫我什么?”
“坏蛋。”
虞粥没有如萧景和所愿再叫他一声哥哥,萧景和无声叹了口气,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真要咬你了,把你的脖子都咬出印子。”
经过一次吓唬的小郡王可不怕,耀武扬威先咬了萧景和一口。
他咬的力气不重,轻轻的,但萧景和还是配合“嘶”了一声,装作被咬疼了的样子,于是虞粥的笑声更大了。
等萧珏到了身前,才堪堪停下。
“皇伯伯和你说了什么?”虞粥趴在萧景和的肩头,好奇地眨着眼睛。
“父皇让我保护好你。”
“哼,皇伯伯就是瞧不起我。”虞粥道,“真要保护我,他派侍卫到我身边保护就够了,刺客来杀我,你比我还不厉害呢。”
虞粥没有往心里去,把萧珏口中的保护直接当成了是字面意义上的保护。
他扫了扫萧珏,萧珏是翩翩公子的长相。
萧景和有一半昭贵妃的血脉,昭贵妃出自镇国公府,镇国公府曾经在战场上赫赫有名,萧景和身材高大挺拔,两人截然不同。
“不是这个保护......”萧珏无奈,他思考了一番,缓缓给虞粥举例子,“以后有人欺负你,在背后说你,我会帮你解决,有人对你不好,让你不开心了,我也会让他们不开心。”
萧景和打量着萧珏,思考萧珏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是真话,父皇为什么突然对萧珏说这些,为什么是萧珏,为什么不是他,父皇可没有找过他,如果是假话,应该不是假话,萧珏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骗人。
“这么好啊?”
萧珏说的完全是顺着虞粥心里的想法,小郡王就希望所有人都顺着他,只有他能欺负别人,别人不能欺负他。
“那,你也要保护我。”虞粥犹豫了下,又理直气壮地戳了戳萧景和的腰。
一个人保护他怎么够,最好所有人都来保护他。
“我会保护好福儿。”
虞粥理所当然,抬起下巴暗暗自得。
.................
入夜,晚风萧瑟,一两颗星子稀稀疏疏挂在天空,深沉的夜色笼罩着行宫的亭台楼阁。
崇明帝没有着人侍寝,寝殿中只有他与伺候的贴身太监。
烛火幽幽,在墙壁上倒映出扭曲蜿蜒的影子,影子张牙舞爪的,仿佛要从墙壁中透出来。
“陛下,这是暗卫查到的东西。”朱公公低着头把证据呈上。
刺客审过了,用了刑,依旧没有问出东西,暗卫从别的方面入手,倒是查到了一些线索。
崇明帝垂眸,抬手一翻。
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看完了所谓的证据,以及密折。
合上密折,崇明帝久久没有言语,神色平静,薄唇轻抿,勾勒出冷冽的弧度,隐隐间却透着风雨欲来的暗沉。
朱公公见崇明帝的神色不对,心已然提了起来,眼睛不敢往外看,盯着脚边方寸之地,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陛下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宛如盛怒的前奏。
“太子......”寂静的殿内突兀响起一道声音。
“证据指向的是太子。”崇明帝轻声重复,用一种捉摸不透的语气。
朱公公瞳孔放大,顿时冷汗涔涔。
这是查到了太子身上,难怪陛下会如此。
崇明帝按了按眉心,深沉的威压酝酿在他的脸庞,他冷不丁道:
“朱顺,你跟了朕那么多年,你觉得,猎场的刺杀会是太子做的吗?亦或是一场有所准备的陷害。”
“回陛下的话,奴才不敢妄言。”
崇明帝将密折随意扔到一旁,发出清脆的一声“嘭”响,声音并不大,可寝殿内尤为寂静,没有别的声音,所以哪怕只有轻轻一声,都可以数倍放大,宛如在耳边不断回荡。
崇明帝面无表情的脸,变相说明了他并不满意贴身太监的回答。
朱公公急忙跪倒在地,咬了咬牙:“太子殿下平日对陛下爱戴有加,而且殿下已经是太子,是大周的储君,未来,未来......奴才不太相信殿下会安排刺客。”
萧承玉好歹是大周的太子,即使真的有不臣之心,等不了那么久,想要坐上那把龙椅,应该也会想好万全之策,而不是弄出刺客刺杀这等事来。
别的不说,就凭猎场刺客中几十人的数量,难道真的可以在重重包围中对崇明帝产生威胁吗?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这一点,若说幕后凶手是太子,他不信太子会不清楚。
一团乱麻找到了那根线头,抽丝剥茧之下,答案渐渐清晰,找不到凶手,却能一一排除。
朱公公不相信,他看向崇明帝,想必陛下也想到了。
太子即使要做,也不会那么显眼。
第396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1
“确实不是太子的手笔,如你所言,陷害手段拙劣,错漏百出。”崇明帝缓缓道。
朱公公并没有因为崇明帝的话而放松,反而身子紧绷,皮肤收紧。
他伺候了皇帝那么多年,心里清楚,假如陛下真的如话中所说那么清醒,不会有此一问。
陛下会这么问......朱顺心头惊颤。
果然,下一刻,崇明帝话锋一转,神情深沉,难以让人看懂。
“朕的儿子们,在意的是朕坐的位子,是朕坐着的龙椅。”
“幕后人也清楚,拙劣的手段,轻松就能被识破,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朱顺听得迷惑。
崇明帝不会怀疑贴身太监的忠心。
他为朱顺解惑,何尝不是因为帝王的心思无处诉说。
后宫中大多数的妃嫔跟朝堂牵连甚广,少有几个没有牵连身份低微的,眼皮子浅,藏不住话,只看得到眼前利益。
“他的目的达到了,哪怕明知道这是一桩陷害,朕依旧在心底对太子起了忌惮。”
从前,崇明帝不去制止太子和官员的交好,在年轻力壮的他看来,大周未来要交到储君手中,提前学点东西无伤大雅。
可当眼下的他翻开密折,密折除了记录了查到的蛛丝马迹,还有一份太子目前的势力,一眼望去,一个个名字,官职,密密麻麻,触目惊心,这还只是花了一日功夫查出来的,剩下呢,暗地里的势力呢,哪怕太子如今并未娶妻,身后依旧有大量的拥趸。
崇明帝对萧承玉生了忌惮。
皇帝尚在,有那么多人支持太子,不是变相盼着崇明帝赶紧去死,给太子腾位置,为了那份从龙之功吗?
崇明帝怒的是一帮子不知道忠君爱国,一天天琢磨着如何站队的大臣,萧承玉实际是受了无妄之灾,可因为他们站队的对象是萧承玉,萧承玉也不无辜。
“朕老了。”念及此,崇明帝幽深的眸子锁着烛光,身为皇帝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宿命,如同烛火,早有燃尽的一日。
“陛下正是壮年,怎么会老了呢。”朱公公连忙道。
崇明帝侧过头,一缕发白的发丝挣脱发冠束缚,落在了他的手心。
不惑之年,便生了白发,大周的皇帝似乎活得都不长久,崇明帝想。
曾经熬夜批复奏折依旧精神奕奕,眼下只是晚睡一会儿,便会觉得疲惫。
“太子心里会想什么,也会盼着让他的父皇给他尽快腾位子吗?”崇明帝嗓音幽幽。
朱公公静默不语。
崇明帝毕竟不是昏庸的皇帝,说了几句后,将此事略过,不过多纠缠,但太子的事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年轻的太子,和慢慢走向暮年的皇帝,维持着平和的表象,可有这根刺的存在,早晚都会撕开平和,露出底下不断尖锐的矛盾。
......
京城时,虞粥经常进皇宫玩,时不时去找崇明帝告状,诉苦,要皇伯伯为自己主持公道。到了行宫,虞粥反而懒了,不熟悉路,而且也没人敢欺负他,除开和萧景和、萧珏去玩的时候,虞粥窝在屋子里,一次都没有去找过崇明帝。
崇明帝却派了朱公公唤虞粥过去。
虞粥到来时,崇明帝没有在批送来的奏折,而是在练字。
虞粥踮起脚尖瞄了眼,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狂草行云流水,他一点都认不出。
他行了一个不标准的礼,便眼巴巴凑了过去。
“皇伯伯,你写的是什么字?”他有点羡慕,假如他也能写出这样的字就好了,虽然看不懂,但莫名就是觉得特别高深。
“是恪字。”崇明帝搁置毛笔,笑了笑。
“恪?好奇怪,皇伯伯为什么要写这个字。”虞粥仰着脸,眼睛一会儿往这看看,一会儿又往那看看,还以为是那种很霸气的字呢,可听上去一点都不霸气。
“恪,恭也,代表了谨慎、恭敬。”
“是有人惹皇伯伯生气了吗?皇伯伯把讨厌的人拉出去砍头打板子不就好了。”
虞粥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皇伯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惹皇伯伯生气,被打板子不是正常的吗?
崇明帝:“......”
震惊的不止是崇明帝,还有一旁伺候着的朱公公,在收起纸张时,朱公公的手都在颤抖。
小祖宗诶,你清楚皇上是想要让谁“恪”吗,砍头,打板子,也就只有福郡王能在皇上面前大大咧咧说出来,不被怪罪。
虞粥的新鲜感维持的时间很短,崇明帝写的字不是他感兴趣的,于是他心思立马收回放到了别的事物上。
一会儿问崇明帝今年有什么好吃的贡品,一会儿说好久没吃御膳房做的饭了,到最后终于问到了正题,面露疑惑,询问崇明帝唤他过来的原因。
虞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皇伯伯,您吩咐吧,我一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联想到皇伯伯写的字,他想到了皇伯伯肯定是有厌恶的人,又碍于某些情况没办法出手,只能把事情交给他。
他一定会好好出一通风头,不,他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朕可没有任务交给你。”虞粥的态度太过殷勤,崇明帝心里奇怪,但任凭他考虑再多,也不会清楚虞粥心里的想法。
“不是任务啊。”正幻想着自己拿着皇帝的信物站在人前,一堆人齐刷刷对他跪下场景的虞粥顿时失望了。
“诸位皇子中,福儿最喜欢哪个哥哥?”
崇明帝的问题一下子把虞粥给问住了。
最喜欢哪个?
以虞粥的小心思,先把那些只封了郡王的皇子统统去掉。
他和最厉害的人玩,即使是皇子,也要是皇子里最厉害的,不受宠的皇子他都不看的。
那么就只剩下,秦王萧景和,晋王萧珏,太子萧承玉。
他跟这三个人都关系好。
虞粥并不觉得自己渣,像只小花蝴蝶勾勾缠缠。
他是人缘好,人又老实善良,乐于助人,不知道骗人,会无私地帮助别人,所以,哪怕是皇子,也要争抢着和他做朋友呢。
“皇伯伯坏,等我说了, 一定会把我说的话告诉他们。”
虞粥悄悄拍了拍胸脯,皱着一张脸,眼神谴责,他差点就上当了,还好他聪明,及时反应过来,这也许是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小陷阱。
“不会的。”崇明帝忍俊不禁,被虞粥逗笑了。
福儿确实有这种魔力,一靠近他,和他说说话,或是听他眉飞色舞讲话,心情不自觉地便放松了下来。
第397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2
“说说吧,谁对你最好,你最喜欢谁。”
虞粥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犹犹豫豫道:“嗯,五哥......”
他之前是萧珏的伴读,萧珏平时很照顾他。
虞粥摇头,立马又否认了,“四哥,四哥对我挺好的。”
萧景和平时带着他玩,而且他欺负人萧景和也应和他,不像萧珏,他只是欺负个人而已,萧珏也要说说说的,好烦人,还是萧景和对他好,他喜欢和萧景和玩。
“老四吗?你和他的关系似乎一直都不错。”崇明帝顺着虞粥接了一句。
岂料,小郡王又立马反悔了。
“四哥坏,时常吓唬我,他不好,皇伯伯,我选太子哥哥好了。”
虞粥眼睛一亮,真是个好主意,太子是最厉害的,恰好他又找到了其他几位皇子的缺点,正好可以顺势让萧承玉成为他最喜欢的一位哥哥,有太子哥哥当靠山,想想便有面子。
“福儿和承玉的关系很好。”
“当然了,我的人缘好。”
“皇伯伯忽然问我喜欢谁是要干什么?”
瞧着虞粥懵懵懂懂的样子,崇明帝下意识地为他操起了心。
“我们福儿性子好,总是要有人护着的。”
“那我不选不就行了,所有人都护着我才好。”虞粥小声嘟囔。
皇伯伯真是笨死了。
“贪心。”崇明帝轻轻斥责了他一句,嚣张的小郡王顿时作出一副乖巧模样。
崇明帝自然不是做无用功,随口一问,福儿喜欢哪个皇子,他封地也能封得靠近一些,虞粥如今的封地已经是富庶肥沃之地,可崇明帝在以如今的眼光去看待,觉得封地还是太小了。
封地达到了郡王规格的极限,处处彰显着帝王的厚爱,可郡王不是他能给的极限。
可惜,几个选项里,虞粥选了太子萧承玉,封地一事无法进行。
......
下苑行宫是避暑之地,京城苦夏,行宫里凉凉爽爽,溪水潺流,虞粥偶尔去骑个马,剩下时间,躺在院子里,面前摆着好几样吃的,他要吃哪一样就吃哪一样,别提多快乐了。
而且当地口味和京城的口味有所差异,偏好甜口,恰巧合了虞粥的口味,今日吃京城厨子做的膳食,明日吃当地的特色菜肴。
时不时还会有打猎得到的猎物送进小厨房。
行宫的日子一过几个月。
似乎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便到了返回京城的时日。
随着崇明帝下令,各处忙碌起来,收拾东西收拾行李。
虞粥住了几个月,有点舍不得了。
他坐在外面,见下人进进出出,百无聊赖,一会儿给嘴里扔个花生米,一会儿又吃一个小厨房特意给他做的山楂糖球。
阮玉柔走出,见到他,转头吩咐嬷嬷,轻声细语:“把我说的都带上,再多拿几包梅子备着。”
虞粥离得近,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过去,便能挨到阮玉柔的衣裳,将阮玉柔说的话听在耳边。
竖起耳朵,不确定,再听听。
梅子,梅子,拿梅子备上。
虞粥身子一僵,回忆起了过来行宫的那段路,那几日简直是最惨不忍睹的日子。
他瞳孔放大,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原来不止是他想的简简单单回京城,不是想回立马就能回了,他们还要经过长途奔波。
“娘。”他委屈巴巴。
阮玉柔按了按虞粥的肩膀。
“回去京城路上没有之前闷热,应该不会严重,梅子放在车里,我再让大夫多制一些药丸,不舒服了便吃一颗,这些天好好休息。”
虞粥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地坐着,眉眼耷拉,一副受到了重大打击的样子,有滋有味的花生米,也变得味同嚼蜡。
假如他能直接回到京城,不用经过那段时间就好了。
......
回京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这一天,虞粥即将上自家马车时,萧景和对着他挥了挥手,虞粥抬起头,勉强也对着他招了招,视线下意识看过去,一一掠过,在皇家宗亲的车队末尾见到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
特别不起眼,可看着好像是在皇子队列中的。
因为虞粥迟迟不上车,来喜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提醒道:
“那是平郡王的马车。”
“平郡王。”虞粥第一时间是茫然,嘴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蓦然闪过一道灵光,“萧临?”
萧临不是做了郡王了吗?
郡王为什么会坐那么普通的马车。
虞粥忍不住又往那看了眼,依旧是灰扑扑,不起眼的样子。
他没有继续站着,选择坐进马车,紧接着让来喜也进来说话。
虞家的马车宽敞又精致,外面金玉装饰,怕熏香虞粥闻着头晕,不然平日里,马车中央还会放一个小香炉。
“奴才听说平郡王颇为节俭。”来喜是个爱跟着虞粥到处跑的,虞粥有秘密的跑腿事要他做,久而久之,来喜知道的消息也要比旁人多些。
虞粥哼了声,想到和萧临不算愉快的曾经,手臂环在胸口,身子靠在软垫,嗓音懒洋洋,充满了对萧临的不爽和轻蔑:“真没有郡王的样子。”
回行宫的路上,又发生了一件足以震惊朝野的大事——崇明帝再次遇刺。
刺客和上回的数量基本一致,明显是有备而来,武器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然而自从上回猎场一事,崇明帝身边的侍卫增加了几倍,过来行刺的刺客没有翻腾出什么花样来,全部伏诛。
可这连续两次发生在宫外的刺杀依旧让崇明帝雷霆震怒,下令严查。
第398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3
查出来的消息,兜兜转转,又牵连到了太子身上。
可想而知,崇明帝的心情。
线索断在太子的人身上,依旧是那样拙劣的诬陷。
倘若和太子无关,那么幕后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诬陷太子,而不是诬陷他人。
或是,本就是太子所为,只是故意做一个拙劣的陷害,以给自己泼脏水的方式洗清身上的嫌疑。
不管是哪种,崇明帝对太子的迁怒是真的。
一旁随身侍奉的朱公公,直观感受到了陛下对太子隐隐生出的不喜。
刺杀即使没成功,也无疑是对帝王威严的挑衅。
...........
銮驾到达京城。
以太子为首,百官恭迎,齐刷刷跪倒了一地。
呼喊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岁!”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一身冠服,龙章凤姿,风神俊秀,举手投足透露着天潢贵胄的贵气,不可攀折。
太子萧承玉,大周储君。
按道理,监国的除了他还有梁王,迎接銮驾回京的事,应当是两人带领百官,但梁王府昨日传来消息,梁王萧裕夜间寒气入体,叫了好几回太医,据说下榻都很困难,更唯恐病气冲撞了车驾,早早便递了话过来拜托萧承玉负责迎接崇明帝回京一事。
梁王的身子不好,生病是常有的事,这一回赶巧了,百官并没有多少疑惑的心思,毕竟这几个月来,梁王的存在感着实不强,明面上是太子和梁王共同监国,但最核心的人还是太子,毋庸置疑。
“儿臣拜见父皇。”
萧承玉上前一步,微微俯身。
安静了几息,銮驾中响起崇明帝低沉的声音。
“做得不错。”
受到父皇夸奖,萧承玉心底压着的负累一下子轻了很多,他毕竟是行监国之责,一些事情如果处理不好,难免会给父皇留下无用的印象。
“父皇——”
他的声音被打断了,帝王銮驾没有停下,径直从他身边路过。
侍卫和宫人目不斜视。
萧承玉的神色错愕交加,怔愣地望着远去的帝王车驾,銮驾上的銮铃叮当作响,搅乱了萧承玉的思绪。
车驾缓缓路过,萧承玉孤伶伶站在侧方。
他后退几步,退出了车夫目光所及的范围。
贵人们端坐在马车里,也看不到,而虞粥则脑袋探出马车,点评一番京城和他们去的行宫的不同,发现了萧承玉,顿时扬起笑容,使劲朝萧承玉挥手。
他的动作太过显眼,萧承玉想要看不到也不行。
“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呀?”
好歹是一国储君,萧承玉调整好了心态,至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旁的。
见到虞粥,萧承玉的心被软软戳了一下,“我来迎父皇回京。”
哦,原来不是特意来等他的,想要借此装一波的虞粥失败了。
小郡王的懊丧摆在脸上。
萧承玉的眼中泛起了点点笑意波澜:“福儿在行宫可好?我瞧着似乎瘦了点。”
萧承玉石经过一番认真打量,虞粥压根没怎么怀疑便信了他的话。
满脸洋溢着兴奋。
“我是吃不胖的,我吃不胖。”
果然,娘亲就是故意骗他的,瞧见他的人都说他是瘦了。
他还是吃的太少了,应该吃的多一些,才能长胖。
马车放缓了速度,萧承玉跟在一侧走了几步,和虞粥又说了几句,小郡王被哄得眉开眼笑,满面春风。
“你上来马车,我们再说话。”
虞粥拄着探出头,这个姿势不一会儿他便累了,手臂酸酸的。
他正和萧承玉说到兴头上,大度让出了一个位子。
虞家总共有两驾马车,马车宽敞,可以坐下四五个人,仍有空闲,可虞粥的小秘密多,有时候要偷吃,还要让下人给他讲一些八卦,还要逞威风,怕被阮玉柔说,于是央着分了两驾马车,他自己单独一架。
在虞粥想来,他主动邀请萧承玉,那是手到擒来的事。
结果——
萧承玉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神色温和,声音透出歉意:“我有事要回东宫,不能继续陪福儿了。”
虞府的方向和皇宫不同。
“这么急?”虞粥嘟囔,“你去吧。”
回到东宫。
萧承玉先换下了身上隆重的太子冠服,换上平日里穿的衣袍,便立刻去了养心殿拜见崇明帝。
萧承玉和虞粥分开以后,刻意加快速度回宫,来到殿外后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小太监面对太子,毕恭毕敬,但他说出的话语内容却让萧承玉眉头皱了又皱。
字字都在请他离开,言陛下舟车劳顿,正在修整,不方便接见下臣。
一个挑不出错的理由,委婉拒绝了太子觐见,天气虽不复之前炎热,可还是带着透暖的温度,萧承玉却莫名心底发寒。
“父皇不肯见孤?”
得到小太监的确定,萧承玉深深看了眼殿门,转身离开。
“太子回去了。”朱公公在崇明帝耳边轻声道。
“罢了。”崇明帝阖上眼,放下手里奏折,脸色露出一抹疲惫。
..............
萧承玉风雨无阻,日日都会来拜见崇明帝。
他的行为没有特意遮掩,加上崇明帝不明的态度,结合起銮驾回宫那天崇明帝表露出来的冷淡,宫廷内外议论不休,纷纷猜测太子是否惹怒了崇明帝,父子之间出现了隔阂。
嗅觉灵敏的闻到了其下不同寻常的信号,但他们还是不敢确定。
太子,幼年上位,十多年过去依旧牢牢坐在储君位子上,大家默认了太子未来大概率就是下一任的皇帝。
几日后。
御书房。
萧承玉站在御书房外,这些天吃了好几个软钉子,他没有再着人去通报,而是独自一人站在角落,不出意外,大概又是孤站一日。
父皇的心里想的是什么?萧承玉的心里渐渐生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今日似乎有所不同。
“太子殿下,陛下召您进去,跟着奴才来吧。”
第399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4
萧承玉抿了下干燥的唇瓣,脸色露出几分复杂,跟在太监身后进入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萧承玉端正地行了大礼。
一丝不苟,没有丝毫错处。
“起来吧。”萧承玉起身后张嘴欲言。
“看看这些。”
崇明帝好似看透了他的心中想法,让太监搬来椅子后,几封折子被放到了萧承玉面前。
折子?
按捺住心中纷乱的猜测,萧承玉抬手拿起一封。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手指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封折子被放下以后,立刻又拿了下一封。
萧承玉手指轻轻颤了颤。
折子上,赫然写着的是“他”两次谋划刺杀的证据。
萧承玉哪怕远在京城,也听过父皇遭遇的刺杀,一次是在猎场行宫,一次是在回京的路上。
两场刺杀全部没有成功,萧承玉也会想是谁胆子那么大,会去刺杀崇明帝,是父皇夺嫡时其他皇子没有被清扫干净的残余势力,还是......
崇明帝派暗卫去查,局外人根本不知道暗卫到底有没有查到,或是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没成想,原来证据指向的都是“他”。
难道父皇这几日的冷淡是因为查到刺客的来源与他有关......
莫名被扣上一个行刺的帽子,拢在袍袖指骨捏得青白,萧承玉咬牙,立刻起身跪在地上,话语恳切:
“父皇,儿臣绝不可能派刺客刺杀您,折子所言俱是凶手的虚假构陷。”乍然一听这事,萧承玉解释时语气急促了几分。
“您要相信儿臣,儿臣从未做过,这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从看到折子时的错愕震惊,到解释时字字真切。
崇明帝垂着眸子,从给了萧承玉证据后,宛如事不关己一般,老神在在的。
他静静听完了萧承玉的话,抬起头,注视着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太子:“起来吧,不用再跪了,朕知道不是你。”
崇明帝对子女感情不深,一部分来源于父子血脉相连的羁绊,另一部分,作为皇帝,崇明帝自然要为大周选一位谋略、性情、才能样样俱佳的君王。
他为萧承玉付出心血,请太傅教导,教他国家大事,教他处事治国之道,萧承玉没有让他失望,成为了优秀的储君,处理起事情进退得度,甚至有时候,还能超出他的期望,让他觉得惊喜。
可崇明帝眼下却希望太子不用那么聪明,学得太快,教无可教。
萧承玉却没有起身,他跪在地上,嗓音微哑,语气格外坚定:
“父皇,请把此事交给儿臣,儿臣必定会查出真相,找出背后蓄意构陷的离间之人。”
“难为你有这个心。”崇明帝似笑非笑,“朕准了。”
说完这件事,萧承玉便待在御书房,往日御书房里,崇明帝会偶尔教导他,随手拿起奏折便能询问处理方法。
可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那几封折子的原因,萧承玉浑身都不自在。
崇明帝对他的态度好似也不同以往,明明解释清楚了,父皇应当也认同他不会连续留下那么大的把柄。
萧承玉隐隐有所感觉,他和父皇之间,似乎生出了一层淡淡的隔膜,将两人隔开,他渐渐读不透崇明帝的心思。
崇明帝是一位很好的教导者,在萧承玉心里,这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老师,即使两人平日相处起来,和普通人家的父子不同,没有太多温情,但至少那时候是可以敞开心扉的,他可以诉说自己的疑惑,从崇明帝的口中得到解答,只需要做好一位太子,成为诸皇子中的表率,将学到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见识和认知。
真的......不一样了。
墨水在纸上渐渐晕开,萧承玉默默注视着父皇的字,脑海不禁回忆起了从前,从前的父皇,锐意不可当,字体锋芒劲透,字还是那个字,看上去并没有多么不同,可父皇和他早已不似从前。
萧承玉失魂落魄回了东宫。
他自幼便是太子,幕僚众多。
好几位幕僚来到议事殿内。
等萧承玉沉着声音将勤政殿发生的事复述一遍,幕僚面面相觑,俱感觉到了平静下的风雨欲来。
“刺杀?好大的手笔,是先朝几位参与夺嫡皇子的残余势力?不,陛下的几位皇子也有可能。”
“殿下这是被硬生生泼了两盆脏水,背后人好算计,将刺杀之事嫁祸给殿下。”
“依下官看,先朝残党自陛下上位以后,早已被清剿得七七八八,翻不起水花,这件事明为刺杀,实则是为了构陷殿下,而构陷殿下,无非是为了储君之位,大抵是几位王爷所为。”
议事殿内争论不休,说什么的都有,光刺客是谁派来的,便有好几种猜测。
萧承玉不禁陷入思索,难道,真是他的几位兄弟做的,陷害他倘若他真的遭遇父皇厌弃,得利者确实是几位有能力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
突然,有人对着萧承玉作揖行礼:“还请殿下早做打算,陛下这是对殿下起了疑心。”
殿内也安静了下来,望向说话者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不解,质疑,以及思索。
大逆不道的话令萧承玉微微侧目,却没有打断。
他想否认,可话到嘴边,难道父皇真的还信任他吗?
“殿下曾说陛下回京那日,銮驾路过时,不曾停留,恐怕在那时候,陛下便生了猜忌。”
疑心,猜忌,每一样只要放大,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萧承玉质疑道:“诸位想的是否过于杞人忧天,行刺一事,一看便是有心人陷害下的手笔,父皇应该知晓,孤不会做出这等事。”
“孤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何必再去行差踏错,将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萧承玉说的话字字在理,也有人点头。
可幕僚中,那位率先说出大逆不道之言的中年男子抚了抚胡须,冷不丁道:
“曾经的陛下不会,可如今的陛下,不再是曾经了。”
“陛下老了,而殿下您正是年轻之际。”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第400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5
乍一听,全是在离间崇明帝和太子之间的父子之情。
可萧承玉却还是忍不住细细将这几句话在心头重复了好几遍。
陛下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初登皇位的皇帝,太子也不再年幼,入了朝堂,做出了一番功绩。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萧承玉不去想,不代表不懂。
崇明帝大权在握,太子之位他坐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未曾逾矩,可最重要的还是崇明帝的心意。
“早做打算吗......”
萧承玉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恍惚,仿佛真的被说动了。
可下一刻——
“君是君,臣是臣,孤虽为太子,父皇永远是父皇,幕后将行刺一事诬陷给孤的真凶,恐怕最希望看到的,便是父子反目。”
“这些话,尔等以后切莫再说了。”
萧承玉的语气有点晦涩,“孤相信父皇。”
即使父皇真的疑心他,可他相信父皇不会对他如何,他这个储君之位,是父皇亲自定的,他自幼接受的便是最正统的教育,父皇是君和父,只是些许隔阂,让萧承玉生出大逆不道的心思,为时尚早。
“殿下——”
萧承玉没有听幕僚的未尽之语,转身离开了议事殿。
离开议事殿,萧承玉没有忘记把从崇明帝处取来的证据交给心腹。
“仔细去查一查,把所有势力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行宫行刺一事到底是谁的手笔。”
云烟巷。
“那位便是福郡王。”
少有人知,竹华楼的背后是梁王。
青柳是梁王的势力招揽过来的,外地府城里的南风馆经营得绘声绘色,十分有手段。
风月场所上不得台面,可也无法否认它在某些方面的独到之处,一些达官贵人的隐秘。
虞粥跟着人来了一回,俨然成了竹华楼的常客。
青柳笑容满面地把他迎了进去。
“我让清许过来,记得郡王喜欢听他的弹琴。”
白清许?虞粥歪着脑袋想了想。
“你让他过来吧,再找几个人来给我跳舞,我要看不一样的舞,嗯......我要看西域传来的舞。”
虞粥进入竹华楼,宛如进了自己家那么自在,活脱脱一个的纵情风月的公子哥。
这段时间, 竹华楼出了新花样,客人如云,虞粥路过别的雅间时,偶尔能听到一些自里面传来的低低泣音。
来喜听得脸红。
拉着虞粥的袖子,想要快点把自家公子拉走。
“你脸红做什么?”虞粥纳闷。
“公子,那是,那是,做那种事的。”来喜犹犹豫豫道。
虞粥虽然早已成了福郡王,偶尔也会让旁人喊自己几声郡王爷过过嘴瘾,可真的让他一直听,他感觉怪怪的,不如小公子来的舒服。
“那种事?”
来喜不答。
“你快说,再不说,你以后别跟在我身边了,把你调去厨房烧火。”
虞粥的威胁幼稚却十分有用,来喜只好结巴地说了。
“真讨厌,一听就不好玩。”
虞粥哼了声,没有当回事。
来喜真是坏,天天就会想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单纯,一点都不老实。
“公子,那不是好玩的,那是......会亏身子的。”
京城纨绔公子流连青楼,身子亏空,妻妾不和,来喜听说过好几件。
也曾将一些事情当成听来的八卦,讲给虞粥听,逗虞粥开心。
虞粥和来喜一路到了雅间。
青柳找的小倌一个比一个会哄人,虞粥被哄笑了好多次。
不过,小郡王的性子喜怒来得都很快,也许,上一刻他还在笑着,下一刻,他觉得不高兴,便立马生气了。
白清许抚琴,虞粥欣赏不来曲子,也听不出曲子里蕴含的含义。
单纯觉得听得很舒服,而且白清许的手指长长的,拨动琴弦的样子让虞粥很欣赏。
对,就是欣赏。
听着耳边悠扬的琴音,虞粥觉得自己的品味都变高了。
直到跳舞的小倌进来以后,虞粥立即把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
他吃着果盘,竹华楼的一位小厮匆匆过来,叫了白清许出去。
“去吧去吧,快点回来,跳舞要有配乐才好看呢。”
等果盘吃完,白清许回来了,却不是为了回来给他弹琴。
“小公子,我家东家想要与你一见。”
第401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6
“不是青老板。”白清许加了一句。
虞粥先是震惊原来竹华楼不是青柳的,下一刻,立马拒绝:
“不见,我是郡王,不是谁都能随便见我的。”
“更何况只是一个竹华楼的老板。”
恐怕又是一个想要讨好他的人,虞粥的心底十分自得,这种事他遇到的次数不少,每一次,虞粥嘴上不说,心底特别享受。
白清许应当是被嘱咐了务必要把郡王爷请来,温言细语劝了虞粥好几次。
处处都是挠虞粥的痒处说。
譬如福郡王聪慧过人,又没有门第之见,东家早对福郡王敬仰已久。
譬如东家听闻福郡王驾临竹华楼后,每旬都会来到竹华楼等候,希望能和福郡王见一见。
原来他有那么多优点,原来竹华楼的东家那么仰慕他。
虞粥听得眼睛越发亮,要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姿态,叫白清许知道他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恐怕虞粥下一秒便会点头。
“东家有许多产业,马场,赌场,茶楼,酒楼,画舫......”
马场?
他可以试试骑一匹大马,换掉之前的小马。
赌场?
他的运气那么好,假如到赌场去,岂不是随手一赌,便惊艳众人,即使虞粥连赌场里的赌博方式都没有了解,并不妨碍他心里的幻想,他这么聪明,这些东西难道不是一看就会,一学便知道。
“那我见见好了,毕竟我来竹华楼那么多次。”
虞粥本来想等人过来拜见他,可是,那人的动作好慢,虞粥等不及,站起身,指了指白清许,由他带路。
哼,他的雅间在下一层,这个所谓的东家居然在最顶层,压了他一头,真讨厌。
最顶层的雅间围着纱幔,要比虞粥在的那个大了一半,摆设家具样样上乘。
虞粥见到了竹华楼的所谓东家,大失所望。
平平无奇的脸,苍白的面色,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以为能经营那么多娱乐产业的人,即使是个商人,也应该要么是穿金戴银的形象,要么风流不羁、纵情声色,而不是一个病秧子。
“福郡王,久仰大名。”
萧裕起身对虞粥作揖,从容的模样,宛若没有看见虞粥眼中的嫌弃。
......
“福儿不去找你的太子哥哥,来找我做什么?”
距离崇明帝被行刺的事,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时间,诸位封王的皇子纷纷站稳了脚跟。
第402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7
萧景和一旦不依着他,反驳他一句,虞粥立刻对着萧景和又打又掐。
萧景和还不能还手,不能抵抗,不然,虞粥就哭,可怜兮兮地开始抹眼泪,说萧景和仗着比他高,仗着比他大几岁,故意欺负他。
“到底是谁欺负谁?”
在虞粥有意下,萧景和的侧脸下颌处红了一块。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故意不躲的。”掐在萧景和身上的没有留下证据,不小心打在萧景和脸上,明晃晃写了证据两个字。
虞粥只好装可怜,长而翘的睫毛垂着,粉白小脸耷拉下来,唇珠小小一个。
明知道他大概是装的,萧景和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萧景和叹息,他是被拿捏死死的了。
“你说了算,福儿说的都是对的,行了吧,别生气了。”
小郡王顿时像是一个战斗胜利的小将军,高高抬着头,在察觉到抬起头,还是只能仰视萧景和,萧景和比他高那么多后,虞粥不开心地撇撇嘴,立马拉着萧景和往台阶处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俯视站在平地的萧景和,手掌压着萧景和的肩膀,不许萧景和也站到台阶上。
“满意了?”萧景和全程像是木偶一般任由虞粥摆弄,除了手臂以外。
虞粥太过专心,忽略了萧景和扶在他腰间的手。
男人的手掌压在虞粥的腰侧,掌骨劲痩有力,只要一收紧,便能把虞粥抱到怀里,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姿势。
小郡王没有意识到危险,没有任何危机感,仍在洋洋得意俯视了萧景和一回。
两人说着说着,虞粥连什么时候靠在萧景和身上的都忘了,正好累了,虞粥索性没动弹,傻乎乎被人占去了便宜。
他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居然那么快就和萧景和和好了?
虞粥脑海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为什么要靠装可怜来反抗萧景和。
越想越气,继续想,继续气。
恶上心头,虞粥故意提起了萧承玉,用萧承玉来对比萧景和,当着萧景和的面,说萧景和的坏话。
别的萧景和都能忍,可一听虞粥说他更喜欢萧承玉,萧景和浑身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颅。
他死死克制,仍没办法阻止内心激烈的情绪翻滚。
“哼,你最讨厌了,还是太子哥哥好。”
这一句话成为了压垮萧景和心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福儿到底是喜欢太子,还是喜欢太子的身份?”
萧景和能感觉到虞粥对自己的亲近,在萧承玉面前,福儿其实没有像对他那样什么都来,毕竟,他任由虞粥打任由虞粥骂,把虞粥当成心肝肉疼,太子举止端方,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储君的脸面,注定没办法和他一样,纵容虞粥胡闹。
可虞粥每次选择的人是太子,往日的不甘一次次积攒,变得愈发深重。
萧景和原本只是忍不住提出的疑问。
可当他话说出口,虞粥的反应却特别大,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
两颊生起薄红,使劲推开萧景和,被气坏了的模样。
第403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8
出了秦王府,虞粥本来想直接回家,转头往外看了眼。
天色还早,风清云淡,阳光和煦。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上马车后,大手一挥。
“去竹华楼。”
...............
“主子,您身子不好,竹华楼的事卑职会托人看着的。”
萧裕心腹十分忠心,忍着会被萧裕怪罪的下场,劝了萧裕一句。
萧裕的身子是从内而外败坏,这些年一直不见好,但一个月前梁王府请到了一位有名的神医,在神医的调理之下,萧裕的身子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至少可以行动自如,感到疲惫的次数也少了些。
这让跟随萧裕的一众下属狂喜,他们心里,萧裕样样都是最好的,无论是雄韬伟略亦或是治人手段,唯一拖后腿的便是身子不好。
倘若神医能够治好主子,日后主子必能大展身手,把那几个所谓的王爷都压下去,甚至抢夺了储君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眼看萧裕的身体渐渐好转,他们都盼着主子能待在梁王府调养身子,随意出府,万一遇到意外危险,或是辛苦劳累,前功尽弃,把好不容易调养着的身子重新回到原来那样,可惜,他们没办法阻止主子的意志,最多不过劝上那么几句。
“不用。”
萧裕轻声道。
他的心腹不懂,不明白萧裕在意竹华楼的理由,站在最边上,默不作声不敢出声的青柳却是隐隐有个猜测。
主子哪里是为了竹华楼事务来的,一家南风馆,即使能够探得官员情报,可这些官员在朝堂中或是在梁王面前,远远不是他能看上眼的范畴。
为的是谁,简直摆在眼前。
福郡王。
萧裕来竹华楼的时间十分频繁,想起来便会来一次,对于遇到虞粥一事没有太大意料,今日也许是赶巧了,雅间中没说几句话,小厮那过来禀报。
福郡王来了。
青柳自从生出那个想法以后,便十分关注萧裕的表情,哪怕萧裕的脸上表情很淡很细微,可在听到福郡王到了后,眼底那闪过的欣喜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萧裕轻轻摩挲了一下指腹,唇角有了一个上扬的弧度。
虞粥原来不清楚萧裕在,直到被带领进入了最顶层的雅间。
“明渊,真巧,你也在!”
归功于萧裕带他去的玩乐地方太多,虞粥和萧裕不但关系越来越好,还建立了一段良好的友情。
起初,虞粥看不大起商人明渊,可明渊经营的产业实在太多了,其中好多都有京城的达官贵人光顾,而虞粥仗着和明渊认识,不管在哪里,都是享受最好的服务,最好的对待,借着这一点,他狠狠下了好几个世家子弟的面子。
他想要的东西,价值千金,明渊无条件送给他,他看上的人,被好几个世家子弟给定了时间,虞粥动动嘴巴,当天晚上就看到了对方跳的舞。
萧裕顶着平平无奇的脸点头,抬手示意给虞粥再加一个软垫子。
糕点是虞粥平日最喜欢的几样,竹华楼经常会备着,飘浮着一丝热气,盛糕点的盘子有些没有摆正,有心人一眼便看出是匆匆间拿过来的,大概是听到了虞粥来后,萧裕即可便命人上了糕点。
虞粥吃得多,这些糕点对他而言丧失了诱惑力。
于是没有坐到对面,反而凑了过来。
第404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69
“哪里易容了,是怎样易容的?”
虞粥丝毫没有顾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手直接摸了过去,扯一扯。
让他眼中好奇之色更甚的是,萧裕的脸摸上去冰冰凉凉,十分光滑,和虞粥想象中,易容应该是拿一团泥状的东西糊在脸上完全不一样。
很完整,摸上去完全感觉不出是易容的。
在虞粥殷切的眼神中,萧裕在靠近鬓发处轻轻一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他轻轻揭了下来。
露出面具之后,更为苍白,却俊美出色的脸。
病弱之气比起戴着人皮面具的时候更为明显,肤色透着久居深院的苍白,唇色极淡。
他穿了一身绣着青竹的白衣,顶着原来平平无奇的脸,徒有气质,去掉易容,姿容如玉,面目俊雅。
“你怎么是长这样的?”虞粥失望了。
他以为明渊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才会易容的,优越感才持续了一会儿,便被萧裕的真实长相给击碎。
“福儿觉得我不好吗?”
虞粥悄悄又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蛋,他的脸上是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而他认识的人,无论是哪个,脸部线条都是极为流畅利落的,没有自己这样,圆圆钝钝,一摸起来,便是软绵绵的软肉。
虞粥有点嫉妒,鼓起脸颊:“就是不好。”
萧裕身子单薄,脸庞自然也更瘦削些,没有多少肉,下颌凌厉,对着虞粥时,眼里一直温温柔柔的,身上带着的病气弱化了他的攻击性。
虞粥对易容有了极强的兴趣。
最根源的缘故,倘若他易了容,去做坏事,把他讨厌的人打一顿揍一顿或是当面给人使绊子,顶着一张和自己不一样的脸,就没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一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虞粥捂住嘴巴偷偷笑了几声。
人皮面具一旦被取下,需要重新被浸泡在药水里,不然无法贴合,虞粥有兴趣,又没办法用萧裕的。
萧裕命心腹回去拿新的人皮面具,竹华楼到梁王府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消了点肚子的虞粥便能一边吃点心,一边和萧裕说话。
他叽叽喳喳的,总有很多话说,连讨厌谁不喜欢谁,在他嘴里都能说出好多个例子,虞粥不喜欢一个人,表现得很显眼,譬如,把那人的缺点做的坏事说完了,好似没有东西说,虞粥生搬硬套,把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坏事一一套上去。
“啊?这样吗?那真的很坏了。”
“还是福儿厉害,一眼就把人看穿了。”
“福儿做的没错,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惹你生气,说明他们也不是真心实意对你好。”
“既然选择对你好,更应该事事以你为先。”
“倘若我是福儿的朋友,我肯定不会像他们那样,我一定都听福儿的。”
萧裕的应和给了虞粥极高的情绪价值,虞粥和萧裕说话时,看到萧裕脸上的惊讶、豁然开朗,就好像是自己讲的每一句话,全部都得到了认可。
虞粥沉浸在被高度认可的情绪中,甚至都没顾得上别的。
将自己不喜欢的人说了一通,顺便在萧裕面前炫耀了一番自己和几位皇子的情谊,重点放在他无论对别人怎么不好,别人都会乖乖对他好的事上。
萧裕称赞他厉害,小郡王像极了被夸奖的小猫,尾巴翘得高高的。
梁王府中人送来了另一张人皮面具。
第405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0
崇明帝即使扶持了其他几位皇子,不再任由太子势力做大,可崇明帝和太子之间的矛盾摆在明面上,崇明帝并没有用一些别的手段。
明明白白让太子和其他皇子争锋。
如同养蛊一般,崇明帝对太子的心思十分复杂,一方面,太子是自己亲手培养的,是一位优秀的储君,一方面,太子长成,削弱了他作为君父的威望。
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会不害怕死亡,崇明帝欣慰太子能够独当一面,没有落了大周皇室的威风,可随着太子势力愈发壮大的,是他要不得不过渡出手中的权利,交接给太子。
这是新老国君更替下最常见不过的事,可真的能做到的君王,寥寥无几,为数不多。
崇明帝不是那个例外,他在心底同样忌惮着萧承玉的优秀。
但也不会使手段对付萧承玉,借着磨砺的名头,扶持其他几位皇子,不让萧承玉一家独大,用制衡之道,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自然也不会有大臣会在这关头提议要给太子更多。
“殿下是无错,御史之笔犀利如利剑,有成国公府在,那些错恐怕要被归结到殿下身上。”
“一群酸臭腐儒!只会动嘴皮子,真是可恨!”
“陛下不会如此,以陛下的手段,肯定能查清楚太子对贪污一事并不知情,最多是失察之责。”
“怕就怕在陛下真有了别的意思,圣心难测,殿下被夺去官位,勒令在府内休养,陛下到底是迁怒,还是早有了厌恶殿下之心,如今借着由头发作。”
提起崇明帝的想法,结合心底隐隐的猜测,幕僚们怒骂官员的声音小了点。
这两年来,崇明帝的态度让他们觉得恐慌又憋屈,明明太子殿下才是最正统的储君,崇明帝却硬是要拉起几位皇子和殿下相争。
殿下可谓是处处受到掣肘,这两年的境遇和从前天壤之别。
作为太子幕僚,他们可谓是费尽心力。
“殿下是否记得下臣曾经所言?”
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说出大逆不道之语的中年男子,两年时间,他的鬓角染上了一丝霜白,脸颊皱纹多了几道,可眼眸却十分沉静,在其他人为指责罪魁祸首而大骂、脸庞涨红时,他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陷入这扬带有批判性质的争吵。
中年男子名为崔松,冷不丁说话,成功让萧承玉注意到了他。
下一刻,萧承玉瞳孔一缩。
只见崔松撩起衣袍下摆,在众人完全没有丝毫意料到的情况下,俯身跪地。
“这.......”
“崔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众人大惊,被崔松突然的行为弄得措手不及。
崔松淡淡一笑,抬起头,直视萧承玉,神情有一丝果决和凌厉。
他的声音同样如此,如雷霆乍响在旁人耳边。
“请殿下早做打算,臣恐陛下有了废太子之意,臣等追随殿下,当为殿下计!”
“圣意难测,殿下退了一步,又一退再退,后方无路,再退便只能摔下万丈悬崖,万劫不复!”
语落,议事厅寂静无言,久久未曾有任何声响发出。
惊骇、震惊的视线从各个方向涌向了崔松。
时隔两年,崔松再次提起,话语有所不同,可包含的意思却是一样的,唯独有所不同的是,如今更激进。
这两年里,崔松的存在感极低,沉寂了下去,再没有提出过和那天一样的建议,可今日,崔松选了一个好时机,旧事重提,石破天惊。
太子殿下被撸了官职,崇明帝正是怒气上头之时,太子何时能重返朝堂是个未知数。
崇明帝对太子的态度,储君的位置不再那么稳固,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肯听崔松说话的幕僚更多了。
他们心里同样隐隐有和崔松一样的念头。
为什么不可以呢。
太子殿下是大周的储君,是大周正统,其余几位皇子如何和太子殿下相比,陛下老了,对太子的疑心越来越重,太子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元后早逝,后宫中,无人可为太子说话辩驳,倘若有心人故意蛊惑帝王,帝王心意改变,改弦更张,捧别的皇子坐上储君之位,太子要如何自处。
细数历朝历代,废太子的下扬没一个好的,不是死,便是终身圈禁。
“崔先生。”
萧承玉默然。
萧承玉对崔松没有过于重用,他仍然记得崔松那日说过的话。
能够进入东宫,幕僚的家世和来历全部被查得清清楚楚。
崔松是一位秀才,父母早亡,无妻无子,考了几十年,依旧没有考上举人,平日里生活穷困潦倒,可这并不是他的才华有多差,而是他的策论每每剑走偏锋,过于极端,被考官不喜。
且此人心有傲气,只需提前了解考官喜好,书写策论时用上些许,多写几句迎合之语,举人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偏他不愿改,宁可一次次考不上,也不愿意改上几句,执拗至极。
崔松的才华和谋略萧承玉极为认可。
他对于皇权的敬畏不似其他人那般浓烈,总有惊人之语。
成为太子幕僚后,忠心毋庸置疑。
两年来,崔松说话不多,存在感不强,偶尔提出一条建议却让萧承玉都觉得豁然开朗。
两年前,萧承玉可以说出他相信崇明帝,相信他的父皇,即使再如何对他起了忌惮,也不会真的对他下手,可现在的萧承玉,不确定了。
“先起身吧。”萧承玉犹豫片刻,缓缓道,“崔先生有何想法,说一说吧。”
崔松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先给萧承玉作了个揖。
“殿下,臣以为,当务之急要确定的是您的想法,您若举棋不定,不下定决心,纵然有方法万千,终是一扬空梦,无用之说。”
他声音一定,语气微沉:“您想要继续委曲求全,遵从陛下的心意,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还是想要争,把一切握在手里?”
萧承玉当然想要争,可争这个字代表的含义没有那么简单,和谁争,不止是皇子,还有崇明帝。
他露出这样的苗头,不可避免,他真的要走上那条路,才能够反抗父皇。
可,他明明是最正统的储君,这一切值得吗?有必要吗?
萧承玉陷入微怔。
......
虞粥没有进入朝堂,但虞应亭好歹是高位官员,太子牵扯上贪污一事是在他眼前发生的。
于是这天他休沐在家,听到虞粥嘟囔着要去东宫找太子玩时,虞应亭连忙叫住人,把当日的朝堂扬景复述了一遍。
虞粥从原来的不开心,认为爹爹无缘无故打扰自己,到逐渐张大嘴巴。
贪污了八十万两,
虞粥对银子没多大概念,但当数额巨大时,概念不重要了。
他想到的是,好多好多好多银子。
这么重要的贪污大事,他这个小郡王居然不知道!
第406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1
“没大没小的。”虞应亭笑着捏了把自家儿子的嫩脸蛋。
对着他娘就是乖乖相,在他这个老子面前,作威作福,命令他做事。
见虞粥撅嘴,一副惹不得的样子,虞应亭可不敢真的惹怒这个小祖宗,解释道:“以前说过朝堂的事,你不爱听,嫌复杂,嫌我说的太多,你娘也对这些没兴趣。”
他的解释明显慢了,或者说,即使他解释得再快,他捏了虞粥脸蛋是不争的事实。
虞粥摸了下自己的脸,气急:“我是福郡王,你居然敢捏我?!”
“我还是你爹呢,是福郡王的爹。”虞应亭刻意加重了后半句话,他说得慢,一个字一个字,强调意味十足。
“我,我,我......”虞粥从小到大都是顽皮的性子,在家里和虞应亭一向对着干,好几回虞应亭想要教导他读书,都会被他以不同的方式反击回去。
父子之情在打打闹闹中更加深厚,打打闹闹早已是常态。
看不惯虞应亭此刻洋洋得意的表情,又因为被虞应亭给说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呐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虞应亭。
虞粥憋屈极了,从来都是他惹爹生气,把爹弄得无可奈何,眼下居然被他爹给怼了回来。
虞应亭偶尔占据了一次上风,享受了把儿子说得哑口无言的快感,立刻思考起了要买些什么东西来哄他。
没想到,他一抬眼,虞粥便只剩下了背影,这个背影还越来越小。
虞粥一边跑一边喊。
“娘,爹欺负我,我要被爹欺负死了,娘!!!”
虞粥的声音响彻在虞府上空,虞应亭甚至怀疑,门房大概也听清楚了虞粥的话。
虞应亭一脸一言难尽地进入正厅,面对的是坐着喝茶的阮玉柔,手边放着一摞账本。
而他那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说不过就找救兵的儿子,正趴在他妻子的怀里,搂住他妻子的腰,嘤嘤嘤假哭呜咽。
虞应亭以为自己的心脏足够强大,起码能够应对自家的娇气小祖宗,还是被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娘,爹要打我,我差点被他打死了。”
虞粥挤不出眼泪,于是只好借着遮挡的手势,把手掌往脸上一盖,装作是自己在哭的样子。
阮玉柔想也不想,冷眼看着迟疑着一点点挪进正厅的虞应亭。
“虞应亭,你看看,多大的人了,成日里欺负福儿做什么?”
被妻子当孩童那般教训。
虞应亭悲愤又委屈,别以为他没看到这个臭小子上扬的嘴角,当着他老子的面装。
他反驳:“玉柔,不是你想的这样——”
“娘!”虞粥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就淹没了虞应亭的话,他用一只手挡住脸,另一只手伸到阮玉柔面前,“爹刚才用竹条打我了,打我的手心,还打在我的背上,我被他打了好几下,好疼。”
话落,虞应亭已经感受到了落到身上的刀子,唰唰的,刮在身上生疼生疼。
“胡说些什么,玉柔,我没碰他一根手指头,你自己看看,他哪里受过伤了,都是装出来骗你的,别信这个臭小子的话,我绝对没有——呃......”
虞应亭骤然停下,他瞪大眼睛,看见了虞粥手心的两道红痕。
细细的,小小的,但确实是两道红痕没错,和虞粥说的差不多,像极了用竹条打的。
是在什么时候故意弄的?
虞应亭还在绞尽脑汁思考这个问题时,虞粥早已开始了持续的输出。
“爹说让我听他的话,说我没用,连书都不会读,他骂了我好几句。”
“说我比不过别人,还拿我和林明川比,林明川当初考上探花是有出息,我就是没用,连书也不会读。”
“我明明已经是郡王了,他还要这么说我。”
“不但说我,还要用竹条打我,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虞粥的话有夸张成分,手心出了两道红痕,便是要打死他了。
阮玉柔小心揉着虞粥的手心,对虞应亭打了他一事存疑,可听着耳边虞粥的痛呼,心底依旧忍不住心疼。
虞应亭:“......”
不是,哪怕真有伤口,这伤口是不是有点太浅了,浅到真的能算是伤口吗?
“是你爹坏,无缘无故凭什么打你。”
“娘,我是不是真的好没用啊?”虞粥的语气一下子低了下去,肉眼可见的沮丧。
儿子耷拉了眉眼,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阮玉柔看虞应亭越发不顺眼。
她轻轻拍着虞粥的背,哄道:“福儿是郡王,在外面别人都要喊你一声郡王爷,你爹虽然当的官高,不过,也没多大用处,迟早要退下来,留下的只是虚名。”
“而且,万一你爹做了错事,恐怕不止是夺去官位那么简单,可能还会连累到我们。”
就是就是!
虞粥点头点得特别勤快。
他是什么都不用干有封地有银子拿的郡王爷,他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员,迟早官位会没有的。
第407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2
次月,有官员参沿海一带地方盐铁使监守自盗,贩卖私盐,牟取暴利。
盐铁转运使,负责盐铁专卖事务,掌握盐税征收,拥有地方盐扬管理权。
获利之一,通过虚报产量,将官盐转为私盐倒卖。
获利之二,包庇盐商走私,分取巨额利润。
这封折子是由一位知县所写,知县一家全部遇难,唯有一管家之子逃脱,时隔好几个月碾转进京城,小心翼翼,乞讨为生,终于将折子送到一位素有清名的官员府中。
听完所参罪名,沉着脸看了折子和呈到御前的证据,崇明帝脸色铁青,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愈演愈烈,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文武百官心有惴惴,在他们崇明帝猛地一拍龙椅,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国之蠹虫!”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因为崇明度的动怒,太和殿内瞬间陷入死寂,鸦雀无声,群臣纷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崇明帝的眼神冰冷,怒气不断翻滚,他望着面前臣子,缓缓抬手,点了几个实权官员。
“朕给你们七日时间,务必给朕查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把相关人等押解进京,凡涉案者一并关押!”
“身为盐铁使,朕对其委以重任,居然私下贩卖私盐,真是好大的胆子!”
崇明帝动怒的时候不多,再怎么生气,也只是眼神冷了些,难得有眼下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如同爆发的火山,眼神如利刃,随意扫过,无人敢与他对视。
七天时间很短,假如是要查清贩卖私盐一事的细枝末节,远远不够,可因为已经有了一部分的证据,折子写了官员的官职名字,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个个揪出来,不说全部,揪出大多数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盐铁使的职责不谓不重,沿海之地又是获取官盐的主要渠道,折子上的三言两语,已经足够让人触目惊心,难以想象,没有被查出来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大一笔利益。
崇明帝话落后,朝堂上,有几个官员面色变得尤为惨白,一片死气,这些人的品阶有高有低,不敢抬眼
有了崇明帝的支持,无论是宫廷内外,一片风声鹤唳。
几位负责此事的大人府外,来自各方的马车来来往往,险些堵塞了巷道,要不是他们齐刷刷约好了似的闭门谢客,恐怕门槛都要被踏烂。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个被查到牵涉了私盐一事的官员,一一被发落。
虽然没有把走私官盐的产业链连根拔起,背后的官员根系太过错综复杂,面对这庞大的利益,没有人会不心动,会不想要来分一杯羹,可至少揪出了好几位品阶不低的官员,令暗地里的蠹虫元气大伤。
崇明帝下圣旨嘉奖了揭发此事的县令,人已死,便赐下了一座“忠直”功德牌坊。
无法彻底肃清背后的魍魉鬼魅,在崇明帝的意料中。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真正不慕名利的清官很少很少,而且这样的人也注定无法在官扬上走太久。
但贪同样有大贪和小贪,能够加以克制收敛,不动摇国本,不耽误正事,崇明帝一般不会深究。
可随着几封被查抄出来的信出现,形势又变得诡谲了起来。
信是太子和那位盐铁使的来往书信。
没有这几封书信,萧承玉和地方盐铁使明面上没有任何联系,在官员和崇明帝心中,太子也不会随意插手官盐一事。
可偏偏有了书信,有了证据。
呈上来的书信,经过比对,那确实是太子的字迹无疑。
书信记录的内容并不明显,但切切实实提到了贩卖私盐一事。
其中一封上,有一枚小小的章印,是属于太子的私印。
太子的字迹,以及太子的私印,统统在佐证太子和盐铁使的交往过密,甚至在贩卖私盐一事上插了一脚。
不管是真是假,证据全部指向了太子。
太子被罢职待在东宫,可他的势力仍然在朝堂,朝中一半大臣依旧心向太子。
“还请陛下明察,书信能够造假,字迹能够伪造,太子殿下万万不会干涉盐铁一事!”
一人开口,属于太子党的官员跟着劝起了崇明帝,字字泣血,令听者无不动容。
“殿下素来勤勉有加,体恤民情,心系百姓,绝不会和此等蝇营狗苟之辈交往。”
“陛下!莫不要让奸人中伤了您和太子的父子之情!”
崇明帝的神色似有松动,突兀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
“高大人,曾大人,口说无凭,书信上的字迹确定和太子日常所写无异,贩卖私盐得利巨大,太子一时鬼迷心窍也不是不可能。”
“确实,书信确实是用太子的字迹所写,你们口口声声言不是太子,哪位敢为太子担保?”
“是啊,此事并未定论,高大人,曾大人,方大人,你们几位急着为太子开脱是因何缘故?”
后面这些人有四皇子党,五皇子党,都是其余皇子的党派,太子失势,如今又和贩卖私盐一事扯上关系,他们宛若成了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拥而上,势必要从这位储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太子根基深厚,两方势均力敌,朝堂顿时变成了战扬,两方你来我往,言辞无比激烈,唾沫都快吐到对方脸上,要不是身上着了官服,龙椅坐着崇明帝,恐怕这帮子文人会忍不住直接用上手脚。
太子党:“太子是清白的,你们胆敢污蔑一国储君?”
其余皇子党:“储君有错,吾等作为臣子,更是应该义不容辞。”
太子党:“大胆!荒谬至极!尔等不尊正统,只会耍弄旁门左道,真真让人厌恶!”
其余皇子党:“何为旁门左道,太子倘若品行有失,即使是正统嫡子,我等也要拼死直谏!”
崇明帝听着耳边一声声的争吵,简直头疼欲裂。
“传诏下去,太子禁足于东宫不得出。”
“一切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议。”
......
方太傅赋闲在家,也因为这事专门进宫,先面见了崇明帝,又去了东宫。
上一次来到东宫时,时隔半年,却仿若昨日。
宫墙依旧,殿内深深,莫名弥漫着一丝寂寥。
宫人来去匆匆,形色焦虑紧张,连带着东宫里的每一处,也变得大不相同了。
“太傅,您来了。”
萧承玉脸上透露出些许的疲惫。
可面对从小便教导他的老师,他还是起身来迎接,做到了该有的礼数。
方太傅叹了一声,与萧承玉一同走至殿内。
待二人入座后,萧承玉挥手避退了周遭宫人。
方太傅率先开口:“殿下,微臣相信您不会做贩卖私盐和官员勾结的事,您一定要振作起来,您是太子,背负着大周未来的希望,万不可因为面前的挫折而被打倒。”
“老师。”萧承玉勉强勾了下唇角,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面对方太傅眼眸中的鼓励,他怔怔地抬头望着上方,目光有片刻失神。
“父皇不信我。”他道。
“东宫,东宫,象征着一人之下储君,却成了囚困孤的牢笼。”
萧承玉眸色深深,眉宇笼罩着一丝阴郁,他的脸瘦削了些,和以前的丰神俊朗有了明显差异。
方太傅教导他长大,此刻却觉得有点看不懂他了,曾经的太子站在光里,可是眼前,随着禁足的命令,不止是萧承玉的身体被禁足在东宫,他的心似乎也在随着黑暗的方向不断靠拢,坠落。
“殿下,你是魔怔了。”方太傅严肃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陛下如何,你不能做傻事,不能做错事。”
他放轻声音,劝道:“臣问过陛下,陛下虽没有明说,可陛下心里依然在记挂你,你一直是储君之位最好的人选。”
最好的人选,他也以为自己是,但从被罢官,到被禁足,萧承玉不由在心里反问自己,父皇到底是怎样看待他的,他真的是最好的人选吗?
萧承玉默然不语。
方太傅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话到底能起到几分作用,最后离开时,仍重复了一遍:“不要做错误的事。”
......
太子殿下被禁足在东宫不得出。
其他皇子势力零散,不成气候。
崇明帝可谓把太子牢牢压制,不用担心权利被分走,不用担心太子会带给他威胁,理应是高兴的。
伺候崇明帝的朱公公却知道,不是这样。
陛下对太子的感情其实很复杂,手把手教养长大的儿子,因为他的几分私心,落到被关在东宫的下扬,纵然有书信的作用,陛下也做了其中的推手,没有阻拦,没有信任。
太子和盐铁使的书信来往存在疑点,可疑点并不能直接证明太子的清白,只能慢慢去查,一点点查起。
而调查的时间,太子会一直禁足在东宫,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
朱公公好几次看到崇明帝眺望东宫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
日子慢慢转凉,崇明帝的身子不再如年轻时候那般强健,偶尔也会得一些着凉、头痛、无法入眠的病症。
太医院怕损害龙体,不敢用猛药,一般用的都是以滋补调养为主的药材。
崇明帝偶尔会头昏脑胀,精神不济。
他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要处理的政务太多,疲累是正常的。
直到一日,崇明帝在下朝以后,昏厥了过去。
幸好朱公公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栽倒的崇明帝,不然,他们所处位置是一片台阶,摔下去龙体必然受损。
宫廷内一阵人慌马乱,太医全部被传唤到养心殿,为崇明帝诊治。
大周的皇帝每一位都活得不长久,可能是由于血脉代代相传,也可能是因为皇帝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坐上这个位置,国家大事,天灾人祸,统御百官,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耗费心神的事。
太医诊脉,开药。
后宫妃嫔过来求见皇帝,统统被朱公公拒之殿外。
皇后娘娘和几位高位妃嫔也只让在殿内外间坐着,朱公公把寝殿里间防了个密不透风,殿外站了一排排的侍卫,一旦发觉异动,立即关押。
幸亏有崇明帝的信任,朱公公能够动用的权利极大,哪怕是皇后娘娘,也没办法命令他。
一切以陛下为重。
等熬完了药,给崇明帝喂了下去,崇明帝依旧未醒,即使太医说过这种情况,只需要再等上几个时辰。
可崇明帝一刻不醒,朱公公便一刻都没办法放心。
朱公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为帝王的贴身太监,居然坐在地上抹眼泪。
“朕还没死呢,哭什么?”崇明帝的声音从龙床传出,虚弱,内容倒是清楚。
朱公公连忙连滚带爬地起来,脸上的惊喜还没收,已经老实地跪了过去。
“奴才失礼,是奴才失礼,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你也是担心朕。”
崇明帝目光望向外侧,朱公公立刻解释。
“外面是皇后娘娘和其余妃嫔,得知您昏迷的消息,过来求见,奴才越俎下了命令,没有让娘娘们进来打扰您。”
“做得不错。”果然,崇明帝没有怪罪朱公公,反而是夸奖。
崇明帝又问:“过去了多久?”
“陛下您昏迷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
朱公公记得十分清楚。
“无需让她们等在殿里了,都回宫去吧。”
崇明帝顿了一下,“明日召福郡王进宫。”
“奴才遵命,即刻去办。”
......
虞粥走过重重侍卫,进入了养心殿,素来跳脱的他第一次经历那么严厉的拜见过程。
“福儿,过来。”
比起以前,崇明帝已经有了老态。
“皇伯伯。”
虞粥垂着头,看了崇明帝一眼,又垂了头。
在虞粥的眼中,皇伯伯一直是高大挺拔的形象,把一国江山扛在肩上,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打倒他。
他小的时候,皇伯伯总是会抱起他坐到膝头,但面前的崇明帝,不再年轻,病痛使他脸色比寻常人要差了少许。
第408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3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真要说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虞粥揉了下自己的头发。
他的头发生得极好,乌黑有光泽,如同绸缎一般,因为怕疼,丫鬟们伺候他的时候,不会束得太紧,以致于虞粥这样一碰,头顶的发冠微微歪了一点。
崇明帝摇头失笑。
虞粥行了礼,却扭捏着不肯坐到椅子上。
他的那点子小别扭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想让人忽视也不行。
素来没心没肺,整天高高兴兴的小郡王露出这样纠结的模样,皱着一张小脸,没有说话, 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一个人一直做好事,做一件坏事,便会觉得这人变坏了。
一个人一直做坏事,做一件好事,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改邪归正。
而且虞粥平时也没做特别多的坏事,只是不太做好事而已。
想到那几封参福郡王顽劣的折子,崇明帝心里冷哼,哪里顽劣,福儿明明是个孝顺的孩子。
“福郡王,快过去吧,陛下看着您呢。”朱公公轻声道。
不止是崇明帝,虞粥总往宫里来,读书也是在上书房读,朱公公见虞粥的次数比见诸宫皇子还要多。
虞粥虽然不是皇子,可无论是地位,还是宠爱,绝不弱于任何一个皇子。
崇明帝要重用某位皇子,其他皇子的母族会心生不平,使暗中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崇明帝宠爱一个官员之子,却不会受到基本阻拦,再怎么样,虞粥没有皇室的血脉,即使嫉妒崇明帝对外人如此看重,除了傻子,不会有人去对付虞粥给虞粥使绊子,平白招惹了崇明帝的厌恶。
朱公公也算是看着虞粥长大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初的小小孩童,长成了秾丽精致的公子,心性却和从前一样,心直口快,一点都藏不住事,在勾心斗角的宫里待久了,面对这样一个人,真的没办法不去喜欢。
朱公公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奴才,是崇明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有些话,不好放在表面上,可他在心里,切切实实把虞粥是当成后辈对待照顾。
小太监眼里,朱公公是伺候皇上的大红人,平时只是皱下眉头,足以让他们内心不安,反复揣测朱公公的心意,可在虞粥面前,朱公公的笑容不但真切,在吩咐小太监去拿椅子时,特意嘱咐了要拿个软垫。
搬来的椅子正好放到了龙床边上,软垫坐着十分舒服,放松了虞粥的心情。
他对着崇明帝眨了眨眼睛:“皇伯伯,您只召了我一个人进宫吗?”
昨日崇明帝昏迷时所在之地并不偏僻,好多宫人都瞧见了,朱公公在意崇明帝的安危,急着召集太医为陛下诊治,没有顾得上封住宫人的嘴巴,消息就这样传了出去。
崇明帝的安危成了京城百官关心的头等大事。
幸好崇明帝不久便醒了,身体无恙,只是需要好好调养,不能耗费心神太多。
虞粥暗自纳闷,他都不是皇子,皇伯伯为何要单独召他入宫。
“只召了你来。”崇明帝点头,对朱公公道,“让御膳房上些福郡王爱吃的点心。”
“我是来看您的,哪里是来吃点心的。”虞粥微微红了脸,理直气壮道。
他明明是一个善良有同理心,最擅长安抚长辈的人,才不是为了来吃点心的。
御膳房平日一直备着点心,以免各宫贵人想吃的时候吃不到,新做的点心热气腾腾,虞粥不爱吃粉状的糕点,觉得干噎,上来的点心软糯有嚼劲,有两种口味,一种掺了羊乳,一种掺了腌渍过的花瓣,闻上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酸酸甜甜,虞粥挑不出哪种好吃一点,于是这个吃一块那个吃一块,腮帮子就没有瘪下去过,一直填得满满的。
“我是来看您的,不是来吃点心的。”崇明帝故意重复了一遍虞粥的话,他的嗓音平稳低沉,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和虞粥的原话比起来天差地别,偏偏他的语气又透着调侃,眼底含笑。
小郡王手臂僵硬,手指还捏着糕点想要往嘴里放。
他若无其事地把糕点先放进嘴里,快速咀嚼,又喝了一杯茶水咽下去。
“我饿了嘛。”虞粥狡辩,“您都知道的,我每日起得晚,今日起得格外早,也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多少。”
怕崇明帝继续拿这点说他,虞粥几乎是以一种迫不及待的速度转移了话题。
“您有没有喝苦药,娘和我说,苦的药喝多了,身体才会好。”
“喝了许多,嘴里都是苦味。”崇明帝煞有其事回道。
聪明的小郡王立刻抬了下巴,“喝了苦药,我要吃好多颗蜜饯,蜜饯是甜的,能把苦给压下去。”
虞粥掠过了吃蜜饯的过程——撒泼打滚一副我要被苦死了的样子,阮玉柔不想给他吃蜜饯也不行。
爱吃甜爱吃点心,福儿一直是那个福儿,倒是他,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没有吃蜜饯。”
“不吃蜜饯,哪里能喝得下那么苦的药?”虞粥瞪大眼睛,强调道,“一定要喝药,不喝药身体会好不起来,会越来越不舒服的。”
虞粥曾经有蜜饯也不想喝苦药,不但舌头苦,鼻尖喉咙都是那种苦味,于是他在一次喝药时,把下人诓走,偷偷倒掉了药,结果,病症一下子严重了,原本是着凉,后面哪里哪里都疼,喉咙肿得说不了话,咽口水都疼,迫不得已,虞粥对阮玉柔说出了倒掉汤药的事,最后结果是大夫重新开了另一种更苦的方子,虞粥苦哈哈喝了好几碗,喉咙吞刀子的感觉才消掉。
这次经历,让虞粥每次都乖乖喝药,途中哪怕有反抗,也只是为了获得一些好处,闹完以后照样得喝。
崇明帝本想说他不是吃碗苦药都要犹豫,靠着蜜饯哄的孩子,想了想,没说,而是感叹了一句:
“朕老了,生老病死,总是要死的。”
崇明帝随意一句感叹,话落,察觉到虞粥异常的沉默。
“福儿?”
虞粥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绞啊绞,“皇伯伯不是病好了吗?为什么会死?”
“朕说的是日后......”
崇明帝的解释被虞粥打断。
“我不要皇伯伯死,皇伯伯不要死。”
虞粥忍不住哽咽出声,眼圈发红,透着哭腔。
他抱住崇明帝的手臂,生怕一松开,崇明帝便不见了。
崇明帝心里熨帖,抬起手摸了摸虞粥的头发,目光包容,带着一丝笑意。
“朕还能活个几年,福儿哭早了。”
“等福儿老了,也会死,无论是帝王,还是百姓,都摆脱不了死亡。”
“我才不要老。”虞粥还嘴,气呼呼地瘪嘴,好歹不再难过了。
崇明帝被他小孩子的脾气弄笑了。
“哪能和你想的那样,朕还要好好再活个几年,给你挑选一个家世好,又美貌聪颖的妻子,能够照顾你,知你冷暖,对你好。”
想到这,崇明帝感觉自己精神了些。
之前没想到,眼下一想,福儿似乎也到了该娶妻成家的年纪了。
“我不要。”虞粥抗拒道。
他身边的纨绔有被家里压着娶妻的,虞粥见过几回,还是他这样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管着好。
“又闹小孩子脾气,哪里能不娶妻的,总要成家的,福儿已经长大了。”
“太子哥哥也没有娶妻,您都不管他。”
小郡王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要被管,而太子不用被管。
“你和他不一样,承玉......他比较有主意。”虞粥则一看就需要被照顾。
另外,崇明帝动过许多次给萧承玉指婚的心思,全部被萧承玉给推了,自家儿子认准一件事的执拗性子,崇明帝清楚,他也不好过于逼迫。
“我哪里没主意了?!”小郡王自认为是天底下最有主意的人。
对于这一点,即使皇伯伯是皇帝,也不能随意污蔑他!
他那么聪明,可有主意了。
崇明帝低低笑了几声,果然,在虞粥面前,最令人放松。
“朕找你来,是想找你说说话,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怼朕的,你把朕哄好了,日后,朕会留下一个惊喜给你,福儿还想不想要了?”
“什么惊喜......能够现在给我就好了。”虞粥小声咕哝。
等崇明帝看过来,立刻装出一副特别认真在听的样子。
紧接着,为了那份未知的惊喜,虞粥殷勤地伸手过去要给崇明帝敲背。
..........
太子被禁足了三个月,那位盐铁使于狱中自杀身亡,得不到有用信息。
经过对盐铁使亲信的审问,重刑之下,其中一人忍受不住,哆哆嗦嗦承认了是他把书信放在书房,盐铁使本人甚至都不知情,而给他书信的人是谁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贪了银票,所以才铤而走险。
他的证词足以证实信件是在事后放在书房,伪造无疑。
既然信件是伪造,那太子贩卖私盐一事是一扬赤裸裸的陷害。
当真相被查明。
抱着弥补和错怪的心思,崇明帝下了圣旨,不仅恢复太子官职,并且又往上提了提品阶,源源不断的赏赐流向东宫。
仿佛从前的冷待和隔阂没有存在。
崇明帝依旧是皇帝,太子依旧是储君。
可东宫那一直淡淡的,即使崇明帝给太子重新授官,太子也以病推脱,没有出东宫,更没有步入朝堂。
太子和崇明帝的关系一夕之间僵了下来。
这对天家父子没有争吵,没有质问,可无形中有一条沟壑将他们隔开,隔成两端,谁也不肯低头。
换做以往,太子摆出这副模样,崇明帝大概会气太子的不知进退,递了梯子过去,圆滑一点早就应该顺着梯子下来。
朕是君是父,真能和你低头不成?
可先是被罢了官职,又禁足了三个月, 太子心中有气,崇明帝不是想不到。
“奴才去太医院问过了,太子的病在心上,忧思忧虑,是心病。”朱公公一刻都不敢耽误,从太医院回来后,立即禀报给了崇明帝。
“忧思忧虑......”
“这件事,是朕对他不住。”崇明帝轻声道。
“朕的诸位皇子中,唯有老四和老五突出些,老四勇武,却心性桀骜,容易被激怒,一招不慎便会走向偏激,老五文雅,读书学识俱佳,论治国之道,却缺少了一份霸气和锐气。
“最能让朕放心把祖宗基业交出去的,最合适的仍然是太子。”
他老了,身体每况愈下,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再撑个几年,好好培养太子,权力固然让人着迷沉醉,可该交出去的总要交出去。。
......
时间逐渐到了年末。
皇宫宫宴早已有条不紊地筹备。
宫宴于腊月三十举行。
这日,崇明帝会宴请宗亲大臣,能够参加宫宴,无疑不代表了自身的品阶与地位,是陛下宠信的臣子。
等到夜幕低垂。
一辆辆车驾停在宫门之外,绝大多数官员只能仰望的重臣与宗亲步入面前厚重的朱漆大门。
穿过重重宫门,皇宫内灯火通明,手持着琉璃灯的宫女穿梭在席上,为人引路,阶前汉白玉石光润如月。
宫殿群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丝竹绕梁。
席案早已按品阶高度排布整齐,紫檀木案摆着错落有致的金樽玉著,银盘牙碟,一应俱全。
所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望向一处,御座位于高阶之上,比地面高出几尺,扶手与靠背皆雕琢着金龙纹饰,座前设有一张厚重的龙纹御案,臣子需要仰视,而帝王只需要垂眸俯视。
御座空无一人,崇明帝还未至。
虞粥是福郡王,他有单独的位子,也可以选择和爹娘坐在一起。
爱热闹不爱人管的虞粥果断选择了坐在他的单独位子上。
附近是和他一样有爵位在身的宗亲王侯,他的不远处,是诸位封了王的皇子和未封王的皇子。
虞粥一眼看过去,便是好多个熟人。
第409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4
虞粥到了后,哪怕他打扮贵重,衣裳用的是价值千金的织金云锦,花纹由金线所织,人也是格外精神漂亮。
可能被邀请参与宫宴的,坐在靠近中心处,无一不是重臣王侯。
一时间,真没多少人看到虞粥的出现。
虞粥撇了撇嘴,不太开心自己就这样被忽视,于是在宫人带他走过去时,刻意歪了方向,在人多的地方走过,放慢脚步,装作是不小心偶然路过的样子。
“那是谁家公子? 看上去有点眼生?”
“是福郡王,福郡王到了,和传言的一样......百闻不如一见,难怪陛下那么看重他。”
“听闻福郡王性子跋扈,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人一看便是养在金玉窝里长大的,格外出众。”说话者压低声音,看了虞粥一眼后,小声和熟人说话。
“跋扈?算也不算,福郡王的性子随性了些,毕竟年纪不大,喜怒分明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被认出来以后,虞粥瞬间成为了宫宴人群中的焦点。
光是对虞粥的看法,便有好几种,顶多说他一个跋扈,不敢说再多,被人听了去,福郡王可不是好惹的人。
他比皇子们还要更得崇明帝的心意,虽未入朝,可当初以一己之力单凭崇明帝对他的宠爱封了郡王,几年过去,朝中大臣、皇室宗亲仍然历历在目。
无半点功绩,单凭帝王心意。
只要提到福郡王的郡王两字,便足以见得崇明帝的盛宠,封号“福”更是要比几位皇子封的郡王好上无数倍。
虞粥装作不小心被发现,假装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坐到自己的位置,迫于无奈,有这么多人看他和他打招呼,“不得不”和人说了几句话。
他气色很好,粉白的脸颊透着红润,明显被奉承多了,心里也不由飘飘然起来。
对,他就是那样的,你们说的对。
没人敢惹这位大红人,要不不说,说了基本都是夸虞粥的,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夸崇明帝是慧眼识珠,看见了他的不凡。
虞粥意犹未尽,视线环视一圈,恨不得人人都能到他面前来夸上他一句。
“陛下对郡王真是宠幸,郡王所着的云锦当是贡品吧?”
有人眼尖的看出了虞粥所穿衣袍所用布料,暗自咂舌,灯光辉映下,织金云锦所做的衣袍熠熠生辉,色泽灿烂,如金色云霞流淌。
而这身衣物却没有夺去虞粥自身的光彩,五官秾丽,鸦羽漆黑,肌肤如雪似玉,宛若浓墨重彩的画卷中走出的人。
相得益彰。
虞粥明明知道,这时候,他惊讶地“啊”了一声,捂住嘴巴,随意甩了下袖子,“没有吧,皇伯伯送过来的时候,只是说是一些平常的料子。”
是的,皇伯伯,无时无刻表露出自己不一样的身份,“皇伯伯”这个称呼,即使真是崇明帝的侄儿,恐怕也不敢叫呢。
“织金云锦用金线与银线织出花纹,穿在身上,色彩浓烈,尤为光彩夺目,有寸锦寸金一说,最上乘的料子全部作为贡品送到了宫里。”那人领了礼部差事,对此颇有研究。
说得文邹邹的,可虞粥听出是在说他穿得好,说他受看重,光是这两样,便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不过,装还是要稍微装一下的。
只见虞粥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贡品,本王嫌弃有几匹的颜色和花纹不好看,才指了这个,好几匹存在库房闲置着,既然这般珍贵,回去以后,还是命绣娘将剩下的也做成衣裳。”
顿时,众人的目光变得更加重视了几分。
一位郡王没有实质性的权利,又不受看重,也只是名声好听,出门在外,顶多听人喊一声郡王爷,再没别的了。
一位虽然没有什么权利,可深受宠幸,说个几句话能影响崇明帝想法的郡王,这才是他们重视的原因。
虞粥就是这样一位没权利,却受到宠幸的郡王。
宫廷内外的消息传得很快,不止是虞粥穿在身上的织金云锦,这些年来,贡品送来时,崇明帝基本都会赏赐一部分给虞粥,旁人视作莫大恩赐莫大荣耀的事,在虞粥那,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虞粥除了长得好一点,也没什么别的优点。
反倒是缺点很多,大家一同住在天子脚下,位于京城中,对虞粥的名声有所耳闻,和纨绔混在一起,比纨绔还要纨绔,天天不做正事,不爱读书胸无点墨。
对虞粥了解过的,更是知道这位福郡王的坏脾气,恶劣骄横,凡是惹了他的,不管你是谁,统统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睚眦必报,更甚至,没有惹他,单单只是他看不顺眼的,也要被他作弄,假如敢还手,假如敢反抗,那真就是捅破了天。
你上一刻反抗还手,下一刻虞粥就能哭哭啼啼跑进宫里去找崇明帝告状,倒打一耙,说他被人欺负了被人打了,即使不找崇明帝,随意找个皇子,也足够你苦头吃。
不单是崇明帝,其他几位皇子也是,都把虞粥当眼珠子疼,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太子也来了。”虞粥注意到了萧承玉。
萧承玉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地喝酒,倒酒,重复这两样动作。
他比之从前,人消瘦了许多,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却如刀削般凌厉,眉骨压着一双狭长的凤眼,苍白的皮肤被拢在袍服里,莫名透出几分阴鸷。
萧承玉被禁足期间,虞粥去过几次东宫,毕竟太子禁足,东宫并没有被封禁,萧承玉不能出去,虞粥却能进去。
即使去探望禁足的太子,有点说不过去,可能会有被连累的风险,可他是皇上宠爱的福郡王,压根不在乎这些。
但虞粥仍然只去了两三回便没有去了。
东宫去了那么多次,里面的东西虞粥早已玩厌了,萧承玉在努力哄他开心,可虞粥本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萧承玉是人人敬仰的太子时的,虞粥要靠着萧承玉的身份耍威风,所以和萧承玉自然走得近了。
萧承玉一朝失势,疑似遭到了崇明帝的厌弃,虞粥口口声声说着他们的友情不会因为身份发生变化,可真实情况是,萧承玉哄着他,他又在心里处处挑人家的错,还觉得东宫不好玩,萧承玉也不好玩,转眼就把人抛到脑后。
虽然他在萧承玉失势时,对萧承玉有点暗暗疏远,可讲义气的小郡王当然不会承认,他觉得他可会雪中送炭了,自都没人去探望萧承玉,萧承玉被关在宫里,要是真的疏远萧承玉,他一次看望都不会去看望。
那鲜少的看望,成为了虞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情有义小郡王最好的理由。
照往常,为了凸显出他的与众不同,他肯定要和萧承玉去说几句话,令宫宴群臣好好瞧瞧福郡王是多么有能耐。
可今日的萧承玉有点不同,眉眼阴鸷锋利,自顾自饮酒。
虞粥踌躇了下,不太敢靠过去,他有点怕此刻的萧承玉。
不像那个宅心仁厚、受到过无数夸赞的太子,反倒像是一头困兽,凡是靠近者皆会遭受反噬。
“福儿,来。”萧承玉放下酒盏,对虞粥轻轻招手。
他酒量不错,喝了几杯后,脸颊只是透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凤眼透着一丝酒醉朦胧。
众目睽睽下,虞粥走过去,被萧承玉拉到了身旁坐下。
萧承玉微微蹙眉,“手这般凉,郡主没给你准备手炉吗?”
被他圈在手心的手细腻柔滑,没有那么骨感,摸起来,软软绵绵的,却十分冰凉。
他捂着虞粥的手,对虞粥说起话来特别耐心。
伺候他的贴身太监没有等太子开口吩咐,单单听了太子的话,便有眼力劲地退了下去,大抵是去拿手炉去了。
萧承玉的手也是凉的,比他没好到哪去,也就是被捂着稍稍好了点。
虞粥试了下抽出自己的手,明明萧承玉没有用力捏着他,可他却没抽出来。
捂着就捂着吧,虞粥随意道:“忘在马车上了,没有手炉而已,我又不怕冷,不是大事。”
因为是虞粥自己忘记的,所以他表现得无所谓。
要是是别人忘记,小郡王能从没有手炉说起,一步步直接延伸到——就是因为没有手炉,他马上要冻死了,一定是故意落下手炉,故意要让他去死的。
“也不能这样,穿得也单薄了些。”
“哼,不要你管这么多!”
萧承玉还是那个萧承玉,没有不一样嘛,亏他在心里还害怕,眼下一看,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
小郡王的劲头瞬间来了。
听到萧承玉管他那么多,像是长辈一样教导他,他立刻便不乐意了。
最不喜欢被人管了。
撅着嘴巴,看天看地,故意回避萧承玉的视线,是个人都知道他在闹脾气。
萧承玉轻轻拍了下虞粥的手背。
虞粥立刻反手打了他一下。
打完,气消了。
“总这样,日后......”萧承玉话没说完,自己先怔住了,神色阴晴不定,没有接着说下去,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日后怎么了?继续说啊?”虞粥不明所以。
他最讨厌别人话说到一半了,明明是自己要说的,却要别人猜,一点都不好玩。
萧承玉沉默了很久,久到虞粥觉得没劲不再说他,而是吃起了面前长桌案上的点心,宫宴的点心味道样样俱佳,为免吃了点心吃不下去宫宴上精心烹制的菜肴,虞粥格外收敛,只吃了两块,吃得慢吞吞的。
他以为萧承玉不会再说了,可在他咽下一块点心时,萧承玉的声音随着微风送入到了虞粥的耳边,很轻很轻,轻到他只要晃一下头,这一句话便会破碎在空中。
“我在想,日后福儿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办?”
虞粥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承玉的贴身太监带着手炉回返。
手炉被萧承玉塞到了虞粥手里,手炉外包了两层锦缎做的套子,没有多余花纹,摸上去不会烫到也不会被花纹划手。
新到手的手炉止住了虞粥继续往下想的心思。
后面的时间,萧承玉基本在为虞粥介绍宫宴的人员。
当虞粥对某个人感兴趣,他三言两语就能把这人的身份交代清楚。
虞粥虽然记性不好,基本萧承玉说过后,他忘得很快,说个两三个,前面的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可光是听在耳边,当作调剂,虞粥便津津有味。
虞粥的熟人仅限于几位皇子,宗亲大臣都是他不认识的,不过嘛,他可能认识某位大臣某位公侯伯府家里不成器的纨绔子弟。
“那位是梁王,父皇的第一位皇子。”
崇明帝封了三位王爷,秦王和晋王与虞粥的关系好,在他们两人面前作威作福,乍一听到另一位没有见过,只偶尔听过名字的王爷,虞粥的目光顿时好奇地看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只是换下了寻常衣服,穿了一身紫色蟒袍,为浅淡的唇色增添了一抹温度。
虞粥当扬愣住,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是梁王?
不是明渊吗?
梁王,明渊......
一条线通过一模一样的脸将两个角色连接到了一起,豁然开朗,一切浮出水面,明渊就是梁王,梁王就是竹华楼背后的东家。
好啊,居然敢骗他,他居然被骗了!
要不是他来参加这扬宫宴,恐怕他还要被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别人的真实身份,被人耍得团团转呢!
虞粥自诩为最聪明最厉害最有能耐,乍然得知自己被骗,拳头捏得死紧。
回想起和明渊相处过程,一桩桩,一件件,虞粥抠细节地从里面翻出了好多,明渊笑了,一定是在嘲笑他,嘲笑他被骗,明渊哄他,是故意的,为了在他身边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被揭穿,其实就是为了耍他。
一想到这,虞粥的喉咙仿佛哽住,被气得牙痒痒,恶狠狠地瞪大眼睛,企图用眼神凌迟这位梁王。
第410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5
虞粥眼睛都不带移开的。
直直对上了梁王的眸子,满意地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惊讶情绪。
哼哼,我不是不会原谅你的。
绝交!我不会再和你做朋友了!
虞粥企图通过用眼神传递的方式,发泄出自己被欺骗的怒气。
“福儿见过梁王?”
虞粥脸上表情太过丰富,不断变换,萧承玉察觉到不对,不由疑惑问道。
顺着虞粥的视线看过去,端详起了他的这位病弱皇兄。
说来他和对方的上一次接触还是在崇明帝去行宫,共同监国的时候,也是那次的行宫之行,他和父皇生出了矛盾和隔阂,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萧承玉眼中笑意消失,案下的手指一点点往内攥紧,骨节发白。
“我才没见过他,不认识他!“
虞粥着急忙慌否认。
欺骗了他的人不配他认识!
虞粥从萧承玉这得知了梁王的名字,萧裕,不过,明渊确实是萧裕的表字,这一点上,萧裕没有骗他。
可是,骗了一部分也是骗了,萧裕第一次和他见面用的是易容后的假脸,一直顶着人皮面具和他相处,要不是偶然间被他发现,恐怕他就没有想过要告诉他!
身份也是,他是暴露得彻彻底底,谁都知道他是福郡王,萧裕呢,一点没暴露。
旁人都觉得是福郡王去那些地方玩,喜欢去那些地方玩......
想到这,虞粥不由睁大了眼睛,脑海中灵光一闪。
萧裕是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带他去那种坏地方,要把他带坏,要让他不想着好好用功,成天带着他瞎玩。
原本他都打算好要去好好读书了,要不是萧裕出现,一次次诱惑他,引导他,恐怕他现在就是一个小状元了,虞粥脸不红心不跳地想。
平时他不是个爱读书的人,看到书就头疼,可是,在这种假如、倘若、若是,种种假设下,虞粥瞬间认为自己明明是拥有无限可能的。
他不读书只是因为有人在故意带坏他,没有萧裕欺骗他,他早就去读书考状元了。
他是那么的老实,那么的正直,而萧裕,开青楼,开南风馆,画舫也是他的,一看就是个纵情声色的大坏蛋。
萧裕低头掩饰自己泄露的情绪,他平日不出席宫宴,一向是个走一步想三步的人,设想过宫宴里虞粥会在。
在竹华楼里等了虞粥好几日,打算提前说开,却没有等到人。
他是和虞粥素不相识的梁王,没有做好准备前,贸然朝着虞府递拜帖,暴露了自己固然不是小事,可萧裕更在意的是,他不想让虞粥明面上和自己扯上关系。
他知道自己在做的事,随时随地会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福郡王深受宠爱,无忧无虑,这样就很好。
之所以之前没说,是因为他贪恋和虞粥相处的过程,生怕一切揭开以后,会被虞粥厌恶,萧裕比谁都懂快刀斩乱麻的道理,剪不断理还乱,隐瞒得了一时隐瞒不了一世,遑论这并不是秘密,随时都会被揭穿。
但理性能让他分析出利弊得失,在决定关头,被感性占据了上风。
众目睽睽下,失了先机。
萧裕深深看了一眼虞粥,紧接着收回视线,目光在虞粥身上停留的时间虽然长,但因为他没露出任何异样,旁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是因为福郡王容貌太过出众被晃了神。
虞粥发现了萧裕的秘密,等离开萧承玉,慢悠悠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就等着萧裕过来哄他,翘着嘴角,想好要怎么慢慢折腾萧裕。
他一定要吩咐萧裕做这做那,为他伏低做小,等萧裕为了不丢掉他这个朋友,不被他讨厌,乖乖照做,等一切结束,萧裕累得精疲力尽,却抱着期待和他重归于好时,他会大声告诉萧裕,用最嘲讽最不屑最轻蔑的声音说——他是耍他的!
结果等啊等,萧裕一直没来,装成不认识他的样子。
虞粥本来就气,萧裕这种犯了错误还不承认,不找他求饶道歉讨好的态度,硬是把他心里的气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骚动。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太监拖长了的尖细嗓音响起:
“皇上驾到!”
入目是缓缓踱步而来的崇明帝,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旒,旒珠随着他的步伐摇晃,目光沉凝锐利,久居高位养成的气势,沉淀着无上威严,扫视之处,群臣无不深深垂首,不敢直视。
瞬间,殿内所有声响消失殆尽,沉寂中唯有衣料摩擦的细微窸窣声响起。
“臣等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众人齐刷刷离席行礼,屏息凝神,不敢有任何逾越举动。
虞粥私底下和崇明帝相处时极为随意,不高兴了闹小脾气了,还会怼崇明帝几句,但在宴席上,听着群臣整齐恭敬的行礼声,受到感染,心跳如同擂鼓,暗搓搓抬眼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一会儿的功夫,崇明帝已坐于御座之上,他的嗓音自上方传下:
“起来吧,既是宫宴,无需拘束,都入座吧。”
天子威仪,如同无形山岳,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直到宫宴表演开始,容色鲜妍的舞姬们步入宴席中心,才气氛稍稍回转了些。
乐声柔曼婉转,舞姬翩翩起舞,丝竹伴奏,一调一和,经过精心训练的舞蹈,舞姬窈窕的身姿在朦胧水袖下美不胜收。
一盘盘精致菜肴端到面前席案。
一边尝着美食珍馐,虞粥自由自在的,趁着娘不在身边,还悄咪咪喝了两小口。
萧承玉低下头,手掌随意搁置在膝头,拇指缓缓地、反复地摩挲着腰间的一枚龙纹羊脂玉佩,玉质剔透,动作轻柔,他想了想,将玉佩放进了香囊里。
“炙肉不错,送一盘给福郡王。”崇明帝基本不会连续吃一道菜吃几次,偶尔碰见觉得口味独特,和御膳房常见菜肴不同的,都会吩咐朱公公拿给虞粥试试。
皇帝在宫宴上赐菜,对于被赐菜的人而言,也是一种重视和荣耀。
虞粥面前不一会儿便摆得满满的,格外有面子。
离他最近的也是一位小郡王,和虞粥被崇明帝亲封不同,人家是真正的皇室宗亲,原先是郡王府的世子,上一代郡王死后继承了王位,成了郡王府的主人。
萧元羽的年纪和虞粥差不多大,圆脸,体态偏胖,对虞粥一向是只闻其人不见其人的状态,乍然看见虞粥,再看看虞粥和几位王爷说话,对虞粥佩服到不行。
他可怕那几位皇子了,可虞粥在他们面前,却若无其事,颐指气使。
萧元羽小心翼翼地和虞粥开始搭话,发觉虞粥并不嫌弃他靠近,顿时身子往虞粥这不断偏移。
席案之间间隔并不多,萧元羽移到角落,手臂一抬,便能轻松碰到虞粥。
福郡王吃了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炙肉,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瞥过去。
“你说你是个什么郡王?”
“肃郡王。”
肃郡王子嗣不丰,嫡子只有萧元羽一个, 他的地位完全不会受到威胁,于是人也被养得没有心眼些。
“肃?没有我的好听。”
比照着又得到了一点优越感,虞粥注意到萧元羽一直在看他面前的席案,得意道:
“是皇伯伯赐下来的,我只尝了几样,你想吃吗?”
萧元羽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说道:“真的可以吗?”
第411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6
虞粥对分享无感,却十分享受分享后别人的崇拜感觉。
说来,他还没有一个当郡王的小弟呢,面前这个叫做萧元羽的不错,考察他一下,可以的话,把他收为自己的小弟。
虞粥陷入沉思。
他精神集中在和萧元羽说话上,两人全部没有注意到。
有人在暗中对了几个眼神。
伴乐的丝竹之声陡然拔高——
舞姬的水袖旋开,一抹惊人的寒光直直朝着御座方向而去!
好在御前侍卫眼疾手快,目光一凝,迅速飞身跃起,佩刀往下一挥,寒光被打落至地面,发出金玉撞击的声响。
再次看去,竟然是一把作为暗器的匕首,匕身薄如蝉翼,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乍一眼看去,光芒泛绿——被抹了剧毒!
从暗器飞出,到被打落,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可也足够让人反应了。
“有刺客,来人,护驾!”朱公公尖利的嗓音失去了那份柔腻,嘶吼变调,宛若一把生锈的刀狠狠刮过人的耳膜。
他离崇明帝近,动作也最快,张开双臂,挡在崇明帝面前。
他话音刚落。
身着黑衣的大批刺客从四面八方出现。
行动间,手里拿着的剑锋刀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直指向崇明帝。
御前侍卫拱卫在崇明帝周围,将帝王护在中心。
皇子后妃,位高权重的大臣身边也有侍卫保护,负责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过绝大部分的侍卫都去保护住崇明帝,与刺客打斗成一团。
举行宫宴的扬地顿时变得无比混乱,利器不断交接,亦有参加宫宴的宫人被波及,鲜血流淌,香炉倾倒,珍馐凌乱,满目狼藉,处处都是惊恐的呼救声。
崇明帝眼眸猛地望向一个方向。
在宫宴出现混乱的时候,即使是几位王爷,也小心地被护卫围着保护,但有一块地方却极为突兀,呈现了真空地带,没有刺客踏足,或是,刺客有意无意地全部避开了那个位置。
因为大家的慌乱,一时间没有人注意,而崇明帝所在的位置要比其他地方高,起身后,目光一扫,十分容易便看到了。
而那里,崇明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冰冷如霜,面无表情。
哪怕处在刺客的包围圈里,崇明帝表现出来的震怒分毫不减,隐隐透着失望和一丝说不出的复杂。
那是太子萧承玉的位置,一国储君在面对刺客刺杀时,甚至悠闲地仰起头喝了一杯酒,丝毫不担心成为刺客的目标,刺客同样齐刷刷绕过了他。
只有一个可能......
这扬刺杀本就是萧承玉主导的。
不仅是崇明帝,宴席其他人也见到了萧承玉那的异状。
不由面面相觑。
太子这是......
想到某种可能,他们的呼吸更急促了几分,眼眸尽是错愕震惊,心乱如麻。
太子可是储君,未来有很大可能登基为帝的,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不容易成功不说,即使成功了,史书下也不会好看。
这可是,这可是谋逆啊......
他们猜不透萧承玉的想法,自然也不会懂身为当事人,一次次没有办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
萧承玉不想再那么被动了,他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自成为太子后,他便一次次告诉自己,要做一位让父皇满意的太子,不让父皇失望,后来,逐渐成人,他对自己说,要做一位体恤百姓,体谅民生疾苦,听得进忠言逆耳的盛世明君。
他一向这样要求自己,父皇所教,太傅所教,他不能只完成,要完成得最好,做到最好。
崇明帝教会了他,原来,太好也不行,不好是德不配位,可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还是会被父皇忌惮。
萧承玉和崇明帝遥遥对望,作为父子,他们的脸庞能够找出相似之处,一个显出几分老态,另一个,处在正年轻的时候。
“禁卫军被拖住了。”朱公公复杂地看了一眼萧承玉,沉着语气禀告崇明帝。
见势不妙时,小太监得到他的眼神示意,溜了出去,得到这样一个消息。
这一大批刺客能够悄无声息地进到宫中,肯定有里应外合之人,禁卫军负责保护皇宫内部护卫,虽然没有消息传来,但一定是出了和太子勾结之人!
如今光是靠着御前侍卫和刺客周旋,刺客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出手角度十分刁钻,短短片刻,便有好几个御前侍卫中刀丧命。
第412章 皇子们的小伴读77
刺客好似忽略了他的方向,虞粥一直安安全全的。
萧承玉起身,一步步朝着崇明帝走去。
曾经他看向崇明帝的眼神中是敬仰和孺慕。
可是现在,却满满都是复杂。
“父皇,儿臣不想的。”
他的声音略高了几分,“是您一直在逼儿臣!”
萧承玉不想走到这一步。
“你让朕很失望。”崇明帝冷冷地俯视萧承玉。
......
“太子这是要逼宫啊?”萧元羽虞粥知道的多得多,在虞粥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萧元羽一眼便看出来了。
“逼宫?”
“就是谋反。”
虞粥怔住了,这两个字离他是那么遥远,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可面前,刺客和侍卫的打斗,殿内处处血腥的扬景,让他不确定了。
“他不是太子吗?太子本就是要做皇帝的啊。”
萧元羽老态横秋地叹了口气,用深沉的口吻道:“这不一样。”
虞粥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紧跟着,腰间被强有力的手臂揽住,萧景和把虞粥按在了怀里。
“福儿,别怕,别怕,没事吧。”
皇子们身边都有护卫保护,刺客冲散了宴席上的宾客,萧景和和虞粥离得不远,可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短短几步,也变成了横亘渊隘的沟壑。
但萧景和还是来了。
萧元羽看得瞠目结舌,不是,他这么大个人还在,秦王都不问问他怕不怕, 对他完完全全无视了,这样真的好吗?
“有没有哪里伤到?”
“我怎么可能被伤到。”萧景和真会小看人!
他大声反驳萧景和:“而且我一点也不怕!”
清楚现在不是聊天交谈的时候,怕动静太大会引来刺客,萧景和连忙示意虞粥说话收着点。
“太子造反了。”萧景和感慨地对虞粥说了一句。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萧景和可以控制的了。
他是王爷,也是受看重的皇子,可根基还是没办法和太子相比,这扬宫变不是他可以参与进来的。
可到了眼下,萧景和还是会感叹萧承玉做法的大胆。
刺客明显站在上风,御前侍卫死伤惨重。
眼看着刺客越来越接近崇明帝,外围的侍卫一个个倒下。
千钧一发之际,身着甲胄的禁卫军出现,一出现,便以雷霆之势清扫起了刺客。
刺客或被擒或被杀。
“卑职救驾来迟,请陛下赎罪。”
“禁军副统领方问和太子勾结,里应外合,放了刺客入宫,已经伏诛。”
萧承玉的神色淡淡的,孤身立在大殿正中。
哪怕是听到了失败的消息,明白此刻已经无力回天,他也没有歇斯里底,没有疯狂,他不知道吗?不知道谋逆造反不成功的话他的命运,他很清楚。
但,无所谓了。
萧承玉想要试试,想要试试不做掌中玩物,试试掌控自己的命运。
“承玉。”崇明帝的声音不高,穿透殿内的喧嚣,稳稳落在他头顶。
萧承玉的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俯首道:“儿臣在。”
崇明帝的目光掠过萧承玉的乌黑发顶,落在满殿狼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