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coser也要和竹马联姻吗》 第1章 第 1 章 孟知夏从漫展夺命连环大堵车回到家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拖着行李箱和粉色假毛,满是疲惫地给亲友打视频报平安:“如安我到家了!!” 亲友也很快接通:“辛苦啦夏夏,只有你肯当我临时搭子我爱你呜呜呜呜!” 滴滴—— 密码锁打开,孟知夏安耐不住地把鞋扣拉开,接着毫无规矩地把鞋甩到地面,只见白色的玛丽珍鞋翻滚了一圈,最终在一对西装鞋旁边停住,那是一双男人的鞋。 孟知夏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男人平静的目光,顾怀斯只开了玄关的灯,似乎是特地站在这里等她回来,头发被男人一丝不苟地梳到背后,带着一副金丝细框眼镜,冷峻如同雕塑一般的脸就这样看着孟知夏,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隔着透明的镜片,孟知夏看不出顾怀斯的神情,但他的嘴角往下,似乎对于她的装扮颇有想法,让一身cos服的孟知夏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是顾怀斯。 顾怀斯和孟知夏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更别提别墅都是连在一起买的,从小便一起长大,虽然两人个性不合,但彼此之间还是略有些感情的。 大概就是一粒米左右的友情吧,孟知夏勉强地想。 两人一阵静默,太久没见面,况且顾怀斯一声不吭地瞒着她出国,她一气之下就跟顾怀斯断了联系,就连过节也没发过消息。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寒暄什么,亲友看见顾怀斯,嘴比脑子先动了—— “卧槽,夏夏你怎么在屋里藏男人了!” 很好,孟知夏心如止水地挂断电话,有人今晚就要死了,她说的。 孟知夏尴尬地跟顾怀斯解释:“那啥,我朋友她乱说的,你别在意。” “我不在意。”顾怀斯还是那张死人面瘫脸,刺激了孟知夏久违的记忆,当年因为他不辞而别而导致的吵架涌上心头,孟知夏悄悄握紧拳头。 只听顾怀斯说,“你的..…”他还在斟酌着字眼,“你竖起的那根头发,有点戳到我了。” 孟知夏一下子松开了拳头,摸了摸鼻尖讪笑,利索地拔掉头上的呆毛:“呃不好意思哈,刚刚跟朋友玩忘了没来得及拿下来。” 好尴尬..…孟知夏狠狠抠脚趾,地板都快被她抓烂了,没想到和竹马久别重逢再次碰面会是如此境地,她急急忙忙转移话题,“你怎么进来的我家,来这里找我干嘛?” 顾怀斯忽然低笑,沉沉的笑声震得孟知夏略有些发麻,他没有回答孟知夏的问题,而是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很自然的动作。 孟知夏也理所当然地把行李箱推给他,她在门口一直站着也累,一拐一拐地走向客厅。她脚疼得厉害,走起路来就像刚长腿的人鱼,一步一步地挪动到沙发。 却没曾想顾怀斯拿着行李还留意着她,不知道是不是看她走太累,居然转过头来碰她的腰,孟知夏腰部很敏感,几乎下意识一缩,她低头一看,顾怀斯的手掌贴着她,不知价格的定制西装下,名贵的手表若隐若现,他手掌很大,几乎覆盖了孟知夏的腰,孟知夏轻轻咬住嘴唇。 总觉得顾怀斯变了。 但她无暇继续想下去,腰间贴着的掌心突然绷紧,狠狠掐住她的腰——失重感毫无征兆袭来。 视野颠倒的瞬间,她撞进一片温热的乌木香里,顾怀斯的手臂穿过她膝弯,单手就将人抱离地面。 "别乱动。"他声音擦着她发顶,"走不动路怎么刚刚在门口不说?"温热吐息拂过她耳后突突跳动的血管,孟知夏下意识地躲掉顾怀斯的目光,顾怀斯嘴唇有意无意蹭她的头发,"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脑子还没好,现在连我累了都不会说?" 明明以前动不动就要他背,即使顾怀斯再怎么硬撑,他都必须要接受现实。 他和孟知夏之间是生疏了,哪怕是孟知夏单方面淡了,也因为自己的选择,他对此也无所适从,只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居然能抹平过去的二十年。 顾怀斯再一次庆幸自己提出了联姻,来日方长,总能捂热孟知夏的心,哪怕孟知夏不爱自己,她也无法光明正大地爱上别人。 他把孟知夏放到沙发上,孟知夏感觉自己脸和脖子的温度有点高,怕自己热到,指使着顾怀斯帮她调低温度,自己欲盖弥彰地抱着沙发上的玩偶,脑袋极速运作,终于还是觉得开口问回之前顾怀斯没回答的问题,趴着沙发的边缘露出一双眼睛对他说:“喂,刚刚在门口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我呢。” "孟阿姨没告诉你吗?"他慢条斯理地晃了晃门禁卡,"我们两家要决定联姻了。"孟知夏盯着他平静无波的表情,突然想起上周自家母后神秘兮兮说要给她准备惊喜。 孟知夏摸了摸鼻子,开始垂死挣扎,胡蛮地抗议道:“我不要!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给人包办婚姻!”话音刚落,想了想她跟顾怀斯从小打到大的关系,估摸着顾怀斯也不见得想娶她,十分真诚地对他提出建议: “我们之间的感情毋庸置疑,讨厌是感情,恨侣也是侣,我们前半生已经培养好足够的感情了。” 前半生,顾怀斯把这词在心底重复好几遍,可是那么长的时间好像只有他还记得,眼前一脸无辜的少女仍是满不在乎,他低垂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可以用这句话说服你爸妈吗?” 不可以,孟知夏心塞塞,不知道哪个人才提出来让他们两个结婚的,顾怀斯见孟知夏不情不愿地样子,明知故问:“怎么,很看不起我?” 孟知夏不仅是对他没兴趣,更是对三次碳基男性生物都没兴趣,她把自己手机屏保拿出来给顾怀斯看,照片上的动画男生看着不过二十岁,黑色的短发被他撩到耳后,红色的眼睛朝屏幕轻轻一扫,虎牙稍微露出来,坏坏地笑着,孟知夏虔诚地说:“我早已心有所属。” 顾怀斯点评:“他看着还没成年,而你今年25岁,最近是喜欢老牛吃嫩草吗?” 孟知夏宣布今天有第二个人死了,她瘫着一张脸朝顾怀斯比了一个国际手势,顾怀斯心平气和地把她手指按下去,孟知夏累了一天实在是没力气跟他闹了,拍了拍饿到咕咕作响的肚子,希望能赶走顾怀斯,她立马去煮她亲爱的火鸡面。 顾怀斯却没能如她所愿地离开,还站着沙发旁边一动不动,见孟知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顾怀斯冷笑:“饿了不去吃饭,是不是还想煮垃圾食品吃?” “你要请我吃饭..…?”孟知夏悄咪咪地伸出爪试探,虽说她也不至于很缺钱,但架不住尾款火葬场啊,而且顾怀斯出入的地方大部分都是高级餐厅,说不定还能蹭顿大的。 “嗯。”顾怀斯不置可否地回答,“把你脸上的几斤油彩卸了再出门。” 宝子你很敢说哦。 给钱是大爷给钱是大爷给钱是大爷—— 孟知夏把牙关咬碎了才勉强按耐住嘎掉顾怀斯的心情,一脸敢怒不敢言:“行啊。” 等她摘了假发卸完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孟知夏立马冲出去抱住顾怀斯的手臂,齐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水灵灵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怀斯:“我饿了快点带我恰饭吧哥!” 顾怀斯不懂‘恰饭’又是什么,但依稀能判断是去吃饭的意思,他看着孟知夏穿着大了好几号的衣服,露出半个圆润细腻的肩膀,因为上衣过分宽大,显得下半身的短裤若有若无,又细又白的长腿明晃晃的,他好心提醒:“晚上很冷,你可以穿条长裤。” “亲,这是oversize,我不怕冷,我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哦亲。” 孟知夏是不会对顾怀斯这种刚出土的年轻文物抱有期待的。 此刻,饥饿和疲惫像两股汹涌的潮水,交替冲刷着她的理智堤岸,几乎将她淹没。 胃里空得发慌,双腿也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挪动一步都嫌费力。昏黄的走廊灯下,顾怀斯宽阔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她潜意识里熟悉的安定感。 大脑被混沌占据,一句未经任何思考的话便从她干涩的唇间溜了出来,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久违的依赖: “顾怀斯,背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孟知夏自己先被这句话惊得一个激灵,残存的困意瞬间被驱散了大半。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那是属于十五岁顾怀斯给予十五岁孟知夏的特权,是青梅竹马间毫无顾忌的亲昵,是早已被她忘得一清二楚的任性。 十年光阴早已匆匆流逝,他们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少女,多年不见隔阂与生疏悄然滋长。这样的要求,在此刻此地,显得如此突兀、不合时宜。 一股强烈的尴尬和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烧得她耳根发烫。孟知夏慌忙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干笑两声,试图用玩笑来掩饰那份无所适从的慌乱:“咳……开个玩笑,别在意啊。” 而顾怀斯,在她迷迷糊糊地提出要求后,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方才如梦初醒般缓缓抬起了眼。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同幽潭,无声地落在孟知夏那张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上。 她眼底那抹强撑的镇定和掩饰不住的狼狈,清晰地映在他眼中。 半晌,他才懒懒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别撒娇。” 然而,他却已经转过身,微微屈膝,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那是一个无声却不容置疑的邀请姿态。 孟知夏愣住了,踌躇几秒,最终还是顺从了身体最本能的渴望,对不起,她实在是一步都走不了了。 如果有免费坐骑你坐不坐,你死都得坐。 她磨磨蹭蹭地攀上他的背,双臂有些僵硬地环住他的脖颈。 顾怀斯稳稳地直起身,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腿弯。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掂量了一下背上的重量。那份熟悉的、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轻飘感让他心头微微一紧,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体重十年如一日地轻。 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在他心底蔓延开来,是怜惜?是无奈?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绪?他无法分辨,也无暇分辨。 倒是背上的孟知夏,在最初的僵硬过后,感受到他沉稳的步伐和透过衣衫传来的温热体温,那份尴尬又被一丝熟悉的、属于孟知夏的“理直气壮”压了下去。 她在他背上不安分地动了动,下巴搁在他肩头,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强调:“喂,这可是你自愿的啊!别回头又说我欺负你,占你便宜。” * 顾怀斯的车就停在楼下,是一辆称得上体面但绝不张扬的轿车。 对他而言,车辆不过是代步的工具,能开、耐用、不至于让合作方皱眉,便是顶好的车。然而刚从顾怀斯背上下来的孟知夏,显然不这么想。 她坐惯了那群狐朋狗友奢华座驾的后排,自然挑剔得不行,此刻对着顾怀斯这辆朴实无华的车,全然忘记了刚刚还是人家背了她一路,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指尖虚掩在鼻端,声音拖得又软又长: “喂,顾怀斯,你好没品啊。这座位硬邦邦的,硌得慌。还有你这车载香薰,我都不想说了,”她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做出被熏晕的模样,“味道也太冲了吧,快把我熏晕过去了!” 车内的后视镜里,映出顾怀斯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那双眼睛,隔着镜片透出点凉飕飕的意味。 几年不见,她这骄纵劲儿倒是一点没变。那淡雅的木质香薰能熏晕她?不过是找茬罢了。 孟知夏浑然不知,调整了一下坐姿,带着点期待又不想表达得太明显的口吻问:“喂,你要带我去吃什么?” “你想?”顾怀斯的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他转动钥匙,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 孟知夏唔了一下,随便地说:“都可以。” 于是顾怀斯想了想附近有什么餐厅,他不常外出吃饭,总觉得不健康,此刻却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孟知夏可能喜欢的去处。 印象中她口味不刁,但爱热闹…… “火锅?或者烧烤?”他抛出两个选项,觉得既接地气又能满足她的喜好。 “不要!”孟知夏立刻否决,“味道大死了,沾衣服上怎么办?”她下意识揪了揪身上那件印着巨大海绵宝宝的白色旧T恤,其珍贵程度仿佛是从海绵宝宝那亲手薅下来似的。 顾怀斯的目光在她那身卡通睡衣上短暂停留了一秒,实在想不通这件衣服沾上味道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怕孟知夏冷,他利落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扔,精准地罩在孟知夏头上。 “寿司?西餐?”顾怀斯耐着性子继续问,不想她真推门下车。 浓烈而沉稳的乌木沉香劈头盖脸地将孟知夏笼罩。这独属于顾怀斯的、带着体温和熟悉气息的味道让她呼吸猛地一窒,心跳瞬间失序。 她手忙脚乱地把那件宽大的外套从头上扒拉下来,好不容易才露出微红的脸颊,耳尖更是烧得厉害。 顾怀斯骗人,今天一点都不冷,她在车里要热死了。孟知夏急急忙忙打开车窗吹冷风。 为了掩饰那点突如其来的慌乱,她故意拔高了声调,掰着指头数:“不要!昨天刚吃过寿司,”孟知夏想起连续吃了三天寿司郎,情不自禁抖了抖,“西餐分量少得跟喂猫似的,我也不要去!” 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虚张声势。 顾怀斯额角的青筋终于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忍耐似乎到了极限。“那你想吃什么?”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声音里的冷意让车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看着他明显沉下去的脸色和紧绷的下颌线,孟知夏心底莫名有点发虚。她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假装自己很忙。嗯……好像有点过分了?她眨眨眼,决定大发慈悲地给他指条明路。 “随便啊。”她抬起脸,努力摆出一副无辜又随和的表情,仿佛刚才挑三拣四的不是她,“我其实很好打发的。不过嘛……”她状似无意地拖长了尾音,“听说附近有家新开的私房菜好像还不错?当然啦,我都可以,吃什么都行的。”说完,又欲盖弥彰地低下头去刷手机。 车厢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顾怀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让孟知夏头皮一紧: “行。”他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孟知夏,我一定把你这只挑三拣四的小猪,”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喂得妥妥贴贴。” 第2章 第 2 章 车在一家藏在郊外的餐厅停下,是顾怀斯投资的其中一家饭店,孟知夏在车上困得几乎睡过去了,感觉到车子停下来后,兴冲冲地下车。 餐厅的外表十分江南小意,不见艳俗,唯有一片温润,门童看见熟悉的车牌号,热情地接待他们:“顾先生您好,包厢已经为您预订好了。” 门童引着两人来到包厢,随即给他们递了菜单,隔着竹帘低眉顺目地对着他们说:“两位如果有需要可以摇铃叫我,祝你们用餐愉快。” 孟知夏见侍者走了,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包厢,灯光很柔和,墙壁是素朴的灰泥色,挂着几幅现代水墨画点缀。 很没形象地直接坐在垫子上,没有管请她吃饭的顾怀斯,手自顾自的翻菜单,看看有什么是自己爱吃的,但把菜单翻到底,也不见有肉菜。 疑惑地把薄薄的菜单翻来覆去好几遍,别说是肉类了,连点油星子都不见得有多少,孟知夏气冲冲地瞪着气定神闲的顾怀斯:“我不是说了比较想吃私房菜吗?” 短短一句话还特别心机的加了比较两个字,表明没有让顾怀斯非得带自己吃私房的意思,但顾怀斯在车上列举的种种也没有素菜馆。 顾怀斯随手拿过面前的菜单,按照小青梅的口味打了几个勾,漫不经心地回她:“开车开错地方了。” 演都不带演的,明晃晃地在逗人。 孟知夏捂住嘴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顾怀斯你的小猪手应该是紧张了,居然能把车开错得这么离谱。” “你是吃还是不吃?” ..… “吃吃吃!”孟知夏妥协,都饿疯透了当然什么东西都能吃,决定先忍下来等哪天碰到顾家的人就去告状。 菜上得很快,其中很难没有顾怀斯投资的原因,满目琳琅的菜甫一上桌,孟知夏立马拿起勺子开吃。 竹笙汤、松茸紫菜饭、米糕、糖醋藕片。 全是孟知夏爱吃的。 饥饿感瞬间吞没理智,她舀一勺入口,松茸片在齿间迸发出极其鲜浓的汁水,米饭粒粒分明又软糯弹牙,浸润了山珍海味的精华,甘美异常。 一时间孟知夏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背景的钢琴曲淹没的叹息传来。 咀嚼的动作猛地一僵,孟知夏几乎是立刻认定那声叹息是冲着她来的,是顾怀斯无声的嘲笑,她用力咽下嘴里那块鲜嫩多汁的菌菇,喉咙因吞咽而有些发紧,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含糊。 随即毫不客气地抬起眼,直直瞪向对面那个姿态闲适到仿佛在欣赏什么高雅艺术的男人:“看什么看?” 眼神像带着层层怒火,“没见过人吃饭?” 顾怀斯的目光从她沾着一点酱汁的唇角缓缓移开,对上那双喷火的眼睛,平静无波。 他没有回答她的质问,修长的手越过桌面,端起了孟知夏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水。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杯口递到了她的唇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饿死鬼,没人跟你抢。” 所以不用吃得那么快。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冷淡调子,却奇异地穿透了餐厅优雅的背景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进孟知夏的耳膜。 饿死鬼本鬼一愣,不由自主地照着顾怀斯的话做,冰水顺着食道滑下去,暂时浇灭了喉咙里的灼烧感。孟知夏猛猛一顿灌,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玻璃杯底在桌布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拿纸巾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她抬眼看向顾怀斯,脸上瞬间切换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嘴角弯起,那颗小巧的梨涡在唇边若隐若现,带着点刻意的意味:“谢谢你哦。” 顾怀斯直起身,再帮眼前假笑的少女倒了杯水,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方才碰过杯壁的水珠。 餐厅顶灯投下冷白的光束,恰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勾勒得更加立体,也让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格外清晰的扇形阴影。 孟知夏的目光不自觉地滑过他熨帖得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那严谨的布料包裹之下,他凸起的喉结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 “谢倒不必。”顾怀斯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短暂的静默,也拉回了她飘忽的思绪。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目光却像带着实质的温度,慢条斯理地扫过她嘴角可能还未擦净的狼狈痕迹,“只是不想看到明天的社会新闻头条是‘某人在顾氏旗下餐厅用餐不幸噎死’。” “呵,”孟知夏脸上的笑意立刻收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可真是劳烦您费心了顾总。” 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面前那份精致餐点几乎没怎么动过,只有边缘被象征性地切走了几小块。 念及自己吃人嘴短,好心提醒他道:“你也快吃啊,光看我吃能饱?”孟知夏转念一想,自己确实长得漂亮,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我确实是蛮秀色可餐的。” 顾怀斯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了些许,闻言看向她,薄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在七点后基本不进食。” 他的语调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很牛是不是。 孟知夏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看他那张欠揍的脸,低下头化悲愤为食欲,更加专注地埋头对付起盘子里剩下的美食。 * 等孟知夏吃饱喝足来到顾怀斯家里都已经快两点了,她整个人的重量放在顾怀斯身上,让他拖着自己走。仅仅是几个小时,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带着刺又亲密无间。 顾怀斯拍了拍她的脸让她清醒清醒,难得温柔地低声哄人:“先去房间洗澡,东西让阿姨帮你放好了。” 孟知夏忙不迭地点头,游魂似的飘到顾怀斯指着的房间,顾怀斯生怕她摔倒,干脆把人抱到房间去,孟知夏已经很习惯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刚摸到房间的浴室,孟知夏迫不及待地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等梳洗完毕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时,却神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了睡意。 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好像过了几个世纪,死对头竹马突然来到家里,还成为了自己的未婚夫,虽然还是那么讨厌,不过倒是比之前成熟了不少。 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孟知夏有些无聊地玩手机。 结果突然想起去漫展的营业照还没p,孟知夏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投入p图大业之中,等把照片全部转成档案发给亲友后,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孟知夏摸了摸肚子,发现自己居然饿了。 夜深时分总想点外卖,但现在又不在自己家,孟知夏怕顾怀斯阴阳怪气,平日里她是不怵顾怀斯的,不过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抓包,总感觉会有一种被长辈发现的惊悚感。 大概是顾怀斯比较像封建老头。 但想吃宵夜的心始终占据上风,她只好悄悄地打开房门观察一圈,嗯,很好,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眼睛盯着梢,余光还不忘看外卖,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停留在一家炸鸡店的页面上,那金黄酥脆的外皮,鲜嫩多汁的鸡肉,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诱人的香味。 安心地点完外卖后,不放心地加上备注:家里有老人,怕吵醒他,到了就发信息不要敲门不要喊人。 外卖到得很快,收到短信后孟知夏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像只敏捷的小兔子。 哒哒哒地小跑到门口,迅速地打开门,还带着热气的炸鸡袋子就躺在门前,孟知夏拿过来后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 等她回到客厅,将炸鸡摊开在茶几上,那金黄酥脆的外皮在小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鲜嫩多汁的鸡肉仿佛在向她招手。孟知夏戴上手套,拿起一块炸鸡,大口咬下,外皮的酥脆声和鸡肉的鲜嫩在口中交织,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轻叹。 就在孟知夏吃得正香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炸鸡差点掉在地上。看到顾怀斯男鬼一样地站在她后面看着她。 孟知夏立马做贼心虚地把外卖备注藏塞进裤兜,怕自己命丧当场,因为备注比炸鸡还见不得光,她抿起嘴,表情有些僵硬,手还紧紧攥住衣角,确保把备注藏好,才下定决心直面恐惧。 惊魂甫定地转头,顾怀斯显然刚沐浴完毕,黑色的真丝浴袍松散地裹着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身躯,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柔滑布料下隐隐绰绰,湿发微垂,脸上那副金丝眼镜非但没有软化他的气质,反而平添了几分冷峻的疏离,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他知道孟知夏不一定在睡觉,所以才捧着不明不白的心态过来跟孟知夏搭话,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还不如炸鸡来得诱人。 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孟知夏的身上,少女杏眼圆睁,带着点心虚,还有一丝试图蒙混过关的讨好。 从小到大,每次闯了祸、被抓住小辫子,她就会下意识地摆出这副表情,像只无辜又狡黠的小猫,试图软化他的态度。 她的手段倒是丝毫不见长进,还是这老一套。 顾怀斯的脚步停在沙发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孟知夏。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那锋利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刮过犯人心虚的脸颊。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挂钟的秒针在不知疲倦地走动,发出令人心慌的滴答声。 他缓缓俯身靠近,一股淡淡须后水的气息强势地涌进孟知夏的鼻腔,孟知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血液似乎冲上了脸颊和耳廓,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燥热。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目光的落点,是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垂,那感觉就像被无形的指尖触碰,让人不自觉地想瑟缩。 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顾怀斯字字清晰地砸进孟知夏的耳膜,半是认真半是讽刺: “你真的是猪吗?” “我只是刚好饿了!”孟知夏嘴里的鸡块还没吞下去,试图比划出一个手势来让顾怀斯明白她的饥饿程度,可顾怀斯不仅不懂,还要给她一个重磅消息: “孟知夏。” 他沉沉的喊了青梅的名字,镜片后的视线锐利地扫过她因慌乱而不停颤动的睫毛,那细微的颤动像受惊蝶翼,泄露了孟知夏心底的惊涛骇浪。 “你爸妈让我每天管好你的作息。”顾怀斯整个人几乎要圈住孟知夏,把她困在沙发一角里动弹不得,迷糊的兔子还没发现自己都快被大灰狼围紧了,一味不在状态地大怒,她爸妈居然真的把她卖给了顾怀斯! 有了女婿忘了女儿啊!就算小时候说多想顾怀斯当他们儿子也不带这样的! 她刚想不顾一切地开口抗议,顾怀斯的手却更快一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捂住了她的嘴。 掌心微凉干燥的触感贴上娇嫩的唇瓣,瞬间封堵了她所有即将冲口而出的心酸与破防。 他的气息离得更近了,那混合着乌木和须后水的冷香更加清晰。顾怀斯压低了声音,语气很轻,轻得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如冰珠子,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胁,狠狠砸进她的耳朵: “给你一天适应。”那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又带着让人心悸不安的笑声,“等周一来了,我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第3章 第 3 章 凌晨四点,距离顾怀斯起床还有两个小时。 孟知夏趴在床上看漫画,屏幕上幽幽的光偶尔还映出她因为剧情而泛红的眼眶,从枕头上的纸巾盒胡乱抓了几张抽纸,狠狠地擦眼泪。 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前辈写死。她一边哭一边想,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催泪情节,最后把手机往床上反盖,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 在意识沉睡之前,孟知夏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刚刚哭了一轮,哪还有心思想那么多,她生怕自己做梦还会梦到前辈死去的那一幕,抽抽嗒嗒地抖了抖,一把把被子盖过头顶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意识沉睡之前,她才迷迷糊糊地把头伸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半梦半醒时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叩叩。” 催命符准时在六点准时到达,普通又富有节奏的敲门声隔着厚重的门带着某种固执的力量,持续地擂在孟知夏脑袋里。 “起床了。” 是顾怀斯那个死变态的声音,六点钟起床不应该是指闹钟在六点响起,等响了一个小时才可以慢悠悠地拿起手机看个半小时才能起床吗? 怎么还有人真的准时准点毫不拖延啊…… 孟知夏猛地缩进被窝深处,手紧紧捂住耳朵,恨不得与柔软的床同生共死,眼睛还睁不开,但呼吸已经下意识屏住,就赌敲门的人没有回应就会离开。 敲门声突然停住,空间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顾怀斯放弃叫醒孟知夏了。 她的神经甫一放松,还没来得及窃喜自己居然骗过了顾怀斯,钥匙转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又过来了。 她真傻,她怎么想不起来这是顾怀斯的家,他想去哪就去哪。 孟知夏自欺欺人地死死闭上眼,把自己蜷缩得更紧,脚步声沉稳地靠近床边,带着外面世界的寒意。不用睁眼,她也能感觉到那存在感极强的魔头已经降临到她身边了。 “再不起,”s级大魔头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像冰水浇在床上那个试图装睡的灵魂上,“我掀被子了。” 威胁!**裸的威胁! 孟知夏裹紧身上的被子,像裹紧最后的尊严和盔甲,从被窝里探出半个乱糟糟的脑袋,努力瞪向那个模糊的高大轮廓。 “我就不起床怎么了,要是你知道我几点睡你还会忍心叫醒我吗!”孟知夏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绵,偏偏起床气大得可怕,小猫似的朝顾怀斯张牙舞爪,“我都还没说你怎么随意闯进未婚少女闺房!” “你好意思吗!” 话是撂出去了,带着破罐破摔的挑衅,心里其实虚得很。 “你是我未婚妻,难道我还不能进来看你?”昏暗的光线里,顾怀斯似乎微微挑了下眉峰,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此刻也带了点温度。 然后,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犹豫。骨节分明的手快得孟知夏只看到一道影子,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她被子的一角,下一秒,一股无法抗衡的大力猛地一扯—— “唰——!” 被子瞬间被抽开,露出孟知夏无助又缩成一团的身体,骤然离开温暖的被窝,她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冷得一哆嗦,眼疾手快地抱住顾怀斯求饶:“顾怀斯我错了再给我睡几个小时吧我发誓我再也不熬夜了呜呜呜呜!” 顾怀斯看着孟知夏红肿的眼眶,不出意外地想,她大抵真的是刚睡没多久,而且还是哭着睡过去的,此刻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小时候也爱赖床,两人总是一起上学和放学,孟知夏十次有九次都起不来,也是这样抱着他手臂撒娇,给自己争取多几分钟的睡眠时间,顾怀斯无奈地叹气,但还不至于被她诱人的糖衣炮弹勾引到,毕竟他从小到大在这里吃了不少亏,应对经验也是多得可怕。 他趁孟知夏还没彻底清醒,立马先斩后奏把她抱起来扔进卫生间然后拉紧把手不让孟知夏出来。 “喂!!顾怀斯你个神经!放我出去!!!”孟知夏怒气腾腾的咆哮声隔着磨砂窗,不甚清晰,等里面的人没了动静,他才松手,不消一会,孟知夏也出来了。 “我要吃早餐。”她顶着死鱼眼毫无生气地说。 好不容易熬到顾怀斯上班,孟知夏一口一口嘬着现磨豆浆,她被爸妈卖给了魔头,公主是没机会等到骑士或者王子来救她了,事已至此,就只能靠自己来打倒大魔头。 “喂,张叔”孟知夏拨通电话,听见对面传来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甜甜地说道,“你能把我书房的卡带挑几个送过来顾怀斯家里吗,最好是看着就很吵或者是恐怖的那种。” “对哦,我们一起玩,顺便培养一下感情。”孟知夏撒起谎来毫无负罪感,把管家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张叔还以为以自家小姐的性子,大有闹得天翻地覆的气势,没想到她居然还会主动跟顾家少爷培养感情。 小姐懂事了。 管家感动得老泪纵横。 “麻烦你啦,拜拜!”孟知夏麻溜地挂线,生怕自己多讲几句就要吐了,她把顾怀斯临走前帮她剥好的茶叶蛋三下五除二吃进肚子,开始计划自己的复仇大计。 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把顾怀斯吵得睡不着觉。 深夜。 游戏机屏幕上光怪陆离的音符瀑布般倾泻而下,孟知夏的手指在操作盘上疯狂舞动,敲击声密集得像是有人一次性摔了好几个陶瓷碗,激昂的电子音乐震得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想把音乐调低,但又怕顾怀斯听不见,只好伤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继续打下去。 一曲终了,屏幕上跳出“SSS”的炫目评价,孟知夏累得瘫在椅子上,手指发麻,心里却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她悄悄瞥了几眼顾怀斯的房门,阴暗地想,她就不信顾怀斯明天还起得来叫醒她! 两个人一起睡懒觉才是最幸福的! 想象着顾怀斯被吵醒后蹙着眉头一脸寒霜的样子,孟知夏甚至非常嘚瑟地做了个无声的鬼脸。 呵呵,看你还怎么六点爬起来当人形闹钟。 这样想着,她迈着虚浮的步伐飘回房间,几乎是把自己摔进被窝,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笑容,瞬间沉入黑甜的梦乡。 ..… “起床。” 男人的声音如同魔咒,孟知夏脑子跟浆糊似的,在被窝里摸了很久才找到手机,打开一看,又是六点钟! 今天顾怀斯演都不带演了,连门都不敲直接用钥匙开门,孟知夏忍无可忍,凭什么自己累生累死骚扰他,他却有零个她想要的反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昨晚闹到快四点!那动静不可能听不见!他怎么可能还能准时起床?!他是机器人吗?不需要睡觉的吗?! 偷鸡不成反蚀米的可怜虫一把抓起昨天张叔寄过来的丑娃娃,直接往顾怀斯那里扔,却被他精准地抓住了。 “昨晚打游戏不是很爽吗?”顾怀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顺手将那个软乎乎的玩偶轻轻搁在孟知夏蓬松的发顶,动作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现在,跟我去晨跑。” 孟知夏只觉得眼前一黑,没想到顾怀斯不仅要逼着她早起,现在居然还试图带她跑步,对她这种信奉“生命在于静止”的资深死宅而言,晨跑无异于慢性谋杀。 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她飞快地垂下眼睑,那双总是顾盼生辉的猫眼此刻蓄满了水光,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要滚落委屈的泪珠。 纤白的手指怯生生地伸出,小心翼翼地揪住了顾怀斯熨帖的衣角,指尖微微发颤,声音更是细弱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抗拒::“我不想跑步..…” 又是这副模样。 顾怀斯心中无声地滑过一句喟叹。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怜爱的情绪瞬间漫过顾怀斯的心尖,柔软得不可思议。这副模样,真是……可爱得要命。 然而,这念头只在心底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按捺下去,毕竟按照他的经验,此刻心软,后续便会一塌糊涂。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套连招下去,换做是别人早就该缴械投降了,偏偏孟知夏的对手是顾怀斯。 只见他眉峰都未曾动一下,没有半分犹豫,修长的食指带着一种精准的力道抵在了孟知夏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然后毫不留情地向下施压。 “啊!”孟知夏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像被按下了关机键,毫无抵抗之力地被那根看似轻巧实则强硬的手指摁倒回柔软的床铺里。 她捂着被攻击的额头,那里倒是不疼,但心理冲击巨大,一双猫眼控诉地瞪着始作俑者,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委屈。 顾怀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的控诉眼神视若无睹。他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声音平稳无波,清晰地丢下最后通牒: “十分钟后,出来吃早餐。”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利落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孟知夏独自在凌乱的被褥间,捂着额头,感受着对即将到来的酷刑的绝望。 见顾怀斯真的走了,孟知夏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拿出手机哭哈哈地跟朋友哭诉: 【夏夏是世界第一美少女】:丝宝啊,大魔头又来欺负我了,他刚刚居然把我叫起来晨跑,好变态啊呜呜呜。 【丝】:嗯,我也觉得他很坏。 【丝】:不过,或许他是想你有比较健康的生活? 丝的消息回得很快,她是孟知夏在接触cos圈不久后认识的第一个粉丝,她是孟知夏一直以来的榜一大佬,可惜身份成谜,无论孟知夏怎么旁敲侧击都无法探寻丝的真实身份,看得出来人家不愿意说,久而久之她就不问了,不过在她看来丝已经成为了她重要的朋友,平时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会跟丝分享。 【夏夏是世界第一美少女】:根本不是!他就是故意耍我的,就因为我昨天气不过,在客厅打了一整晚游戏呜呜呜! 【夏夏是世界第一美少女】:我究竟动了谁的蛋糕,又被哪个资本家做局了!居然要嫁给这样的老古董! 【夏夏是世界第一美少女】:不对,大魔头就是资本家。 孟知夏连发了好几天消息丝都没有回复,猜测她应该是去忙了,丝有时候就是比较神出鬼没,孟知夏无所事事地看窗外景色,惊奇地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 急急地下了床,看见窗外雨丝朦胧,落在玻璃窗里又蜿蜒而下。 【老古董】:外面下雨,今天算你好运。 果不其然,顾怀斯发来短信,孟知夏转手就发给了丝,洗漱完之后一边继续发一连串东西轰炸丝,边哼着小曲下楼,她玩手机太过于专心,没发现前面站着人,一不小心撞到了顾怀斯,他人还是好端端地站着,反倒是孟知夏撞得一个踉跄。 顾怀斯像是在给人发消息,余光中看见孟知夏专心致志地玩手机,还碰瓷到自己身上,他面无表情地抓住孟知夏的手腕让她站好,另一只手拿过她的手机。 我的妈呀。孟知夏大惊失色,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聊天画面还停留在自己吐槽顾怀斯罪行的一页,她不敢赌顾怀斯有没有看见,急急地想把手机抢回来,她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弹起来,踮起脚尖不管不顾地扑向顾怀斯:“你把手机还给我!” 顾怀斯反应比她更快。在她扑过来的瞬间,他只是微微一侧身,手臂便轻松地向上举高。那只握着手机的手,仿佛只是随意地抬到了她踮起脚尖、拼命蹦跳也够不到的高度。 孟知夏急得团团转,再一次重复:“你把手机还给我!” 顾怀斯闻言笑了笑,却看了眼手机屏幕,让孟知夏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半响,他的神色不像生气,反倒是真的抱有一种疑惑在问:“老古董是什么意思。” 孟知夏只觉得一道无形的天雷精准地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一切的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欲哭无泪感,瞬间淹没了她,连踮起的脚尖都无力地落回了地面,只剩下呆滞的目光和一片空白的脑海。 第4章 第 4 章 孟知夏视线艰难地一点点往上移,顾怀斯就站在她面前,低头微微垂着眼帘瞧她,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弧度的直线,下颌绷得有些紧,没有预想中的怒火,却带着一种极具穿透力的探究,直直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在无声地拷问:解释。 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孟知夏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思考。 怎么办,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不行啊顾怀斯不会放过她的死脑子你快动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极其荒谬但似乎是唯一能暂时保命的念头突然在孟知夏脑袋里冒泡。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毕生演技,努力扯动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自认为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崇拜的笑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听起来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我在夸你呀。”孟知夏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我总感觉五年多没见你,你就变得、呃..…变得特别有底蕴,对!就是那种…嗯…深厚的文化底蕴!稳重!靠谱!特别…特别有内涵!” 她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所有褒义词一股脑往外倒,孟知夏声量越拔越高,企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顾怀斯没有说话,只是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薄薄的唇瓣似乎抿得更紧了些。 “哦?” 他终于再次开口,那平直无波的语调里,似乎掺进了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是与他性情毫不相干的试探,他的视线,并未从孟知夏脸上移开分毫,以一种犹豫的姿态问,“你真的是在夸我?” 妈呀,原来顾怀斯真的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真的完全不上网吗,不过她确实不应该对一个聊天头像都是纯黑背景、朋友圈全是商业模式的人抱有期待。 不过大魔头这样子,好像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可爱。 “对哦。”孟知夏抱住顾怀斯的手臂,语气格外真诚。 她习惯每次跟顾怀斯抢东西的时候都这样做,但本人却丝毫没发现这种坏毛病,顾怀斯感受到手臂的温热,还是把手机还给了她。 孟知夏接过手机后笑了笑,梨涡甜甜的:“顾怀斯你最好了!” 被夸奖的人没有反应,金丝眼镜的镜片微微反光,遮住了他眼底深处转瞬即逝的笑意,他垂眸,目光专注地落在孟知夏上,但她仍是一无所知。 “明白了。”他淡淡地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新词汇,有待研究。” 顾怀斯我对不起你。一种名为社死的余烬在噼啪作响,孟知夏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猪叫。 两人吃早餐的时候很安静,孟知夏难得心怀愧疚地不挑剔桌上的东西,慢悠悠地吃着嘴里烤得焦脆的吐司,暗暗地想留过学的人就是不一样,厨艺越来越高超了。 其实孟知夏和顾怀斯两个人也不算是第一次同居,他们高三的时候因为不愿长时间呆在学校,索性搬出来住了,因为顾怀斯一向严格要求健康饮食,两人的饭都是由他全权负责,因为孟知夏减肥,对此也没有特别意见。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其实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日子,再后来,顾怀斯选择去外国留学,倒不如说,要不是为了帮孟知夏复习,他早就不用每天去学校上课了。 “你有听见我说话吗?”孟知夏回过神来,就看见顾怀斯皱着眉头看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顾怀斯见她还是迷糊着,只得无奈重复,“我说,待会你要跟我去桓宁。” 孟知夏嘴里还叼着半片吐司,含糊不清地“啊?”了一声。 “你没听错,吃完早餐就去换衣服。” 该死的资本主义,孟知夏悻悻地吃完最后一口吐司,瞪了眼顾怀斯就去换衣服。 桓宁占据了浣城的心脏,核心地标性的摩天大楼本身就是有财力的象征,透过落地窗,能够俯瞰脚下纵横交错、车流如织的主干道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江景,繁华和昼夜不停的喧闹仿佛触手可及。 孟知夏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棉质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怀斯身后,她本来就脸嫩,更别说还留着齐刘海,整个人透着一股未涉世事的青涩,哪怕她跟顾怀斯同岁,顾怀斯看着更像她哥多一点。 顾怀斯将她径直带到了自己宽敞却风格冷硬的办公室,看着她像只被放入陌生环境的小动物,抱着那个缀着蓝色缎带的痛包,小心翼翼地缩进宽大沙发的角落。 总算老实坐下了。 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弦依旧绷着。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混杂着怀疑和警告:“听着,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跑。” 那眼神锐利,像是在划定一个无形的牢笼。 少女闻言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把怀里的痛包抱得更紧了些,没好气地抱怨:“谁稀罕管你啊……我都困死了……” 她甚至调整了下姿势,把脸往沙发的靠枕上蹭了蹭,一副随时准备会周公的模样,“你快点去开你的会,别在这儿吵着我睡觉。” 顾怀斯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把她从家里拎出来,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不就是怕她白天睡太多,晚上又该精神得跟夜猫子似的折腾,结果倒好,她非但不领情,还理直气壮地要在他办公室里补眠。 心底那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更甚,他带着点惩罚意味,轻轻捏住了她一侧软乎乎的脸颊肉。 那触感温软细腻,让他指尖微顿,但语气却刻意压得更沉,暗藏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威胁:“敢睡过去试试,明天不怕被我抓去跑步?” 这招果然立竿见影。 上一秒还昏昏欲睡的孟知夏,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睁大了那双清澈的猫眼,睡意全无。 啪地一下用力拍开顾怀斯捏着自己脸的手,动作又快又急,带着明显的抗议。 她惊愕,控诉地瞪着他,仿佛他刚才宣布的不是跑步,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酷刑,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顾怀斯!你再继续这样阴我试试看呢?!” 在两人打嘴仗的同时,桓宁几个核心小群,早已因为一个爆炸性消息而无声地沸腾起来: 【顾总你做个人吧】:wc!惊天大瓜!!!江总今天带了个女孩子来公司!直接带上顶层了!现在就在他办公室里! 【干完这个月就辞职】:顾总铁树开花啊,万年冰山身边出现异性生物了? 【顾总你做个人吧】:千真万确!我送文件时瞄到了!天呐,看起来好小,感觉是刚成年不久,穿着条很简单的裙子,背着个全是动漫徽章的包包,皮肤白得发光,眼睛又大又亮,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整个人透着股不谙世事的纯,原来顾总喜欢这一款…… 【干完这个月就辞职】:报!!根据秘书处消息,是顾总亲自开车去接的!更绝的是,江总还帮她拎着那个痛包!!!那个女生还不情不愿的,丝带差点甩顾总脸上了他都没生气!!! 【gogogo加班咯】:看顾总把人安置在办公室那架势…啧,虽然冷着脸,但那眼神…说不上来,反正跟平时看文件的眼神不一样。那女孩看着也挺不情愿的,缩在沙发角,怪招人疼的。 【顾总你做个人吧】:人面兽心啊。 【gogogo加班咯】:加一 【干完这个月就辞职】:加三 ..… 一天的时间对于被困在办公室的人而言如同在地狱里度过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捱到五点半,孟知夏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怀斯的办公桌前,伸手“唰”地抽走了他面前的文件。顾怀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抬眼时,就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 顾怀斯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这位在他办公室里躺了一整天、除了看漫画就是刷手机的“囚犯”,居然比他还急着走? “你很想走?”他合上钢笔,明知故问地调侃她。 “嗯嗯嗯!”孟知夏点头如捣蒜,伸手就拽住他的手臂,使劲往外拉,“快走快走!” 顾怀斯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外走。孟知夏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 这是女生之间常见的亲昵姿态,可她似乎忘了,顾怀斯不是她的闺蜜,而是一个成年男性。 这种亲昵的姿态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他早就冷着脸避开了。可偏偏是孟知夏。 是那个三岁就敢爬到他床上抢被子、七岁理直气壮吃他碗里最后一块红烧肉、十五岁困极了就直接趴在他课桌上睡觉的孟知夏。 顾怀斯垂眸看着挽在自己臂弯里的那只手,纤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西装袖口,像小时候她总爱拽着他的书包带一样自然。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他依然毫无防备。 孟知夏这个讨厌鬼,总是在他身边无时无刻地告诉他,她对他只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绝无爱慕之意。 顾怀斯扯了扯嘴角,想起今天跟孟知夏抢手机的样子,当时她呼吸间还带着桃子牙膏的甜香。 那一刻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又怕泄露什么,现在她又这样毫无芥蒂地贴上来,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五年的分别。 偏生笨得要死的青梅还在晃着他手臂催促,发尾扫过他裸露的手背,激起一阵战栗:“走啊,我肚子好饿。” 他忽然有些烦躁,又有些说不清的满足。这种矛盾的情绪在胸腔里发酵,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孟知夏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清醒的沉沦。 就像现在,她整个人几乎挂在他手臂上,柔软的曲线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西装面料。顾怀斯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肌肉,既想拉开距离保全理智,又贪恋这点来之不易的亲近。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忽然开口:“明天继续跟我过来。” 孟知夏脚步一顿,随即狡黠地笑了。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宣布:“不好意思哦顾总,我明天有工作!” 拜拜了您内! 她在心里欢呼,脸上却故作遗憾,甚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顾怀斯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只是平静地接过她的包,任由她继续挽着自己往外走。 笨蛋。 他在心里轻嗤,却连自己都没察觉,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 而他们身后,整个办公区早已炸开了锅。 wc,今天顾总准时下班了! 两人对掀起的风暴浑然不觉,只留下身后一室被惊起的涟漪和更加汹涌的八卦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