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情人》 第1章 喻嘉时 六月。刚过芒种,天气已经热得令人发指。夜幕初降,暑气未散,街头巷尾人流甚少。 路边小摊似乎都失去了生机,老板娘懒洋洋地靠在塑料躺椅里,手里挥着把油腻的蒲扇,不时赶赶蚊子。土狗趴在草丛里吐舌哈着气,与恼人的蝉鸣混作一团。 再往里边去一些,便是宁城乃至全国都闻名的百年名校,宁川大学。 到底是矗立了一个世纪的学校,那些郁郁葱葱的植被,少说都是祖父辈的,庇护着莘莘学子。 好歹在这样的大暑天里,也不至于热得像狗。 这一片是宁川大学的老校区,虽然曾翻修过,但那股子穿越时空的味道仍旧浓厚,不知是多少电影、电视剧的拍摄必备地。 因此一直是宁城的知名网红打卡圣地之一。 老校区的男寝靠近北门,而北门外那条街,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宁川小吃街。 男寝栋数不多,也不高,连电梯都没有。几乎都藏在茂盛的大树后,偶尔露出个角来,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要说这一带,好看是好看。就是宿舍环境差一些,诸如没有空调、独卫、热水器等等,所以一般人也不太愿意住。 只有少数几个画风和这片男寝比较像的专业,才会安排到这儿来。诸如古代文学、历史系、考古系、文博专业等等。 喻嘉时穿着背心裤衩,脖子上挂着湿毛巾,脚上踩着人字拖,悠哉悠哉地从公共浴室里回来。 他白净纤瘦的脖颈上仍有未擦净的水珠,叫这穿堂风一吹,还真有点凉爽。 临近暑假,他们历史系的期末考试其实早结束了,但他们有个成文的规矩——得写完一篇学年论文,才能放回。 时至今日,他们宿舍四个哥们,才终于从这没日没夜的煎熬里挣脱,这会儿连嗅口空气,都觉得甜滋滋。 他推开宿舍的门,里头一改前几日死气沉沉,热闹得不得了。打游戏的,敲键盘的,唱歌的。好歹终于有了一点当代男大学生寝室的气氛。 “还有水吗?”寝室老二何良抬起头,快速地扫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回电脑屏幕里。 喻嘉时走到他身后,摘掉他半只耳机:“还有。但你俩要是接着玩下去,估计就没了。” 他说完,又扭头看向瘫在床上打手游的叶飞,腿还悬在外头,姿势怪**。 他手机音量外放,兴许是在玩什么乙女游戏,那男主念了句台词,虽然声音很好听,不过听着也怪羞耻的。 偏偏叶飞一脸满足地将手机抱进怀里,嘤嘤叫了声:“老公!” 他们是个omega宿舍,这种场面早就屡见不鲜了。 喻嘉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毛巾搓头发。那俩闹腾一会儿后,便相伴伴随洗澡去了,寝室只剩下他和老四舒慈。 老四是个追星狂魔,特别喜欢一个演员,听说是个实力派,今年还拿了影帝的头衔。叫卫意,名字也特别好听。 正在喻嘉时搓头之际,舒慈拿着他的手机,走到他旁侧。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打量喻嘉时。 这目光着实令人发毛,喻嘉时肩头微抖,抬手推他一把:“有事就开口,这么盯着我是能看出朵花来?” 老四随手将隔壁老二的椅子拽过来,坐下后一脸殷切:“老三……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喻嘉时不急着表态,静等舒慈下文。 “就是你也知道,我特喜欢卫意,最近他不是接了一部片嘛……” “打那啥投?”喻嘉时抢话,这事老四拜托他好几次了,想想就头大:“你自己把我微博拿去整,就别折磨我了。” 老四赶忙攥住喻嘉时的手,态度诚恳万分:“不是不是!是他拍的这部电影的剧组最近在招群演和武替这些。我就想着,你反正暑假也不回家,不如陪我一块儿去试试。” “到时候我要是没能被选中,好歹还有一个你!你就帮我跟他要个签名,或者拍几张照片给我。” 喻嘉时立即抽回自己的手。 “我的亲人,你看我是那种会演戏的料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被选中。” “因为你的外观和身形都挺符合他们的要求的,更重要的是,你不是练武术出身的吗!三条全有,你不中谁中?” 喻嘉时犹豫了一下,他暑假的确不回家。因为小姨最近出国旅游去了,短时间内也回不来,他回去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这会儿倒正愁着暑假干些什么事,老四就给他出谋划策来了——虽然老四也是抱着私心来的。 见喻嘉时在犹豫,舒慈趁热打铁:“群演不需要演技的,哪怕是武替也不会有脸的镜头的。所以跟会不会演戏真的没有关系!就当暑假体验生活嘛,咱俩一起去试试,要是我选中了,你不想去也行……嘉时,好嘉时,圆了孩子追星的梦吧。去了还有钱赚呢,还有,下学期我包你一学期的饭!” 舒慈念念叨叨说了一堆,喻嘉时全当他在念经。唯有这最后一句话,才充满杀伤力。只见舒慈话音未落,喻嘉时的眼里已经闪起光来了。 “好,成交。” 喻嘉时干脆得让舒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还在思考该继续说点什么能让喻嘉时心动:“……” “等一下,你刚刚说啥?” 不想继续欣赏老四的傻样,喻嘉时转身走到外面,在洗手台前把湿毛巾又搓洗了一遍。 舒慈立马追出去,扒着门框就问:“你刚刚是说了成交吧?你答应了吧?” 把毛巾拧干后晾起来,喻嘉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傻笑的模样还怪可爱的,他要是个Alpha,肯定会喜欢老四这种撒娇会黏人的。 “要投简历啥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没问题,都交给我了!” 老大和老二洗完澡回来,当即叫了一份烧烤外卖,再就点冰啤。期末考完了,论文也写完了。四个人在宿舍里小酌几杯,别提多美了。 这学年论文的事情结束后,他们系就算放暑假了。老大和老二相继收拾着行礼回家,宿舍里便只剩喻嘉时和舒慈。 喻嘉时平时也没啥爱好,长这么大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练武术以及打打球。 小姨说,他当年早产,差点就没了,出生后身体一直差。为了让他强身健体,六岁那年才把他送去跟一个老师傅学武术的。可不是为了打人,纯粹为了强身健体而已。 老大和老二回家后,宿舍里就安静了不少。他和老四都不太是那种主动提话头的人,老四这两天忙着报名群演的事,喻嘉时就躺床上看书——书里藏着修仙漫画。 “老三老三!” 正看到那漫画的小**,主角的师傅为了主角,不惜以命相救时。他的漫画连同书,被舒慈抢走了。 喻嘉时翻身从床上坐起,凭着腿长手也长的优势,轻轻松松地从舒慈手里把自己的书抢了回来。 “有事说事,抢书做什么?” 舒慈扫了一眼书的封面——万历十五年,并没有洞察到书中所藏的乾坤。 “都放假了,你还天天盯着它们呢。太敬业了吧。” 喻嘉时拿书轻拍舒慈脑门,一点儿也不害臊:“什么敬业,这叫好学。” 舒慈老实地笑了起来:“好好好,大学霸。咱们的报名通过了,那边让咱们明天去面试。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整套好看的衣服?” “没必要吧,咱不是群演吗?整那么花里胡哨干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这次拍的这部电影,那可是大制作,一堆的投资方。而且阵容强大,加上我偶像,可是双影帝阵容。”舒慈说得来劲,每每说起这个,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瞧着又专业又认真。 喻嘉时两步便轻松地从床上跳下,随手把书往桌上一搁。 “拍啥电影,这么有排面?” 舒慈跟在他屁股后转悠,说道:“一部早些年特别有名的冒险小说翻拍,冒险类型的!所以他们特别需要那种武替群演。” 这股子上心劲儿,要是全扑到学习上,教授不知该有多开心。喻嘉时扭过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看着办,我照常就行。你起开,别挡路。” 面试就在第二天,舒慈当晚紧张得失眠。喻嘉时下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见他床上的灯还亮着。 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是顶着对大黑眼圈,双目无神,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显然是彻夜未眠。 面试的时间在上午九点,地点就在宁城。根据舒慈的说法,是这个剧组目前还在宁城拍室内。他们直接去剧组所在地面试就行。 在北门小吃街吃过早饭,两人叫来一辆出租车,再给师傅报上位置,便出发了。 师傅是宁城本地人,呛着一口本地口音,跟他俩叨了两句。不过舒慈忙着紧张,这种外交活动,基本就落到喻嘉时这儿了。 看他紧张那样,喻嘉时都替他揪心。他平日课上辩论的时候,可没见有这么怂。追星到头,怎么还没自信起来了呢? 剧组所在地离他们不远,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那地是宁城挺有名的一家星级酒店,目前看着像是被他们包场了——果然是大制作。 下车走进酒店大门,大堂里到处都是机械和设备。 不过没能靠近,就被人拦下了:“里面不能进,你们是粉丝吗?” “不算是。”喻嘉时往舒慈的兜里掏出手机,找到那条通知短信:“面试群演的。” 把他们拦下来的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尤其投在喻嘉时身上的目光,还带点奇特的探究。 “成,前面今天要拍戏,你们可别过去捣乱。往左边走,那里面有个房间,群头在里面等你们。” “多谢。”喻嘉时赶忙拽住探头探脑的舒慈——估计是在找他偶像在不在里面。 第2章 面试 按照那人所指的方向,喻嘉时带着舒慈拐进了另一条通道。 与此同时,酒店大门外。 一阵引人注目的引擎咆哮声后,几个保镖快速上前,郑重地围在一辆刚停下的Koenigsegg(1)旁侧。 随着车门缓缓打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是一个身形高挑,模样与气质都及其出众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大框墨镜,几乎将他小巧的面庞遮住了大半。只能瞧见尖细的下巴与红润的唇,以及夺目的肤白。 他下车后又转身,一手撑着车门,另一手摘掉宽大的墨镜。在明亮的日光下,露出被遮住的双眸。他躬身倾向驾驶座,眼底转盼多情,犹见一段风韵,尽数在眉梢。 不是那大名鼎鼎的影帝卫意,还能有谁? 驾驶座上的男人稍稍抬起头,隐见五官轮廓分明且深邃,稍显年长。他眼底墨色浓稠,似乎连这明亮的日光都化不开。独独落在那人垂下来的面容上,才有温情一二。 他抬起宽厚手掌,指节修长又骨节分明,充满着力量。他轻轻地放在卫意发顶,显尽宠溺与留恋。 不远处的一群粉丝早在这里等了许久,车子刚停下,她们便叫着卫意的名字,冲了上去。 “去吧。”年长的男人出了声,像一杯古酿的醇酒,醉到心底。 * “我去,怎么这么多人。”喻嘉时忍不住惊叹。 一路照着走道往里走,两人可算找到了地儿。其实也不难找,走到一半就能瞧见乌泱泱的人群聚在走道上。 不问也知道,都是来应聘群演的。 “完了。”舒慈眼前一花,只觉得此生无望。 喻嘉时在意的是这么多人,他们得排到猴年马月去。 外头没有坐的地方,那些人或站或蹲,更接地气的,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九点一到。前面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工作人员,在场的人瞬间都紧绷起来。 “昨天给你们发的短信里有编号,一会儿喊到号的都进来。” 那工作人员公事公办,不带感情的说完后,一扭头就消失了。 感受着这种氛围,喻嘉时心底忍不住吐槽二连:“不就选个群演吗?怎么整得跟选秀似的。” 很快那边开始叫号,第一轮叫了1到20号。一下子叫进去20人,这简单粗暴的劲儿,才算是有了点选群演的感觉。 他和舒慈在四十多号,怎么着也得第三轮才到。 别看一下子叫进去20人挺多,实际上花的时间也不少,最少也要十来分钟。第一轮选完出来,有人面带喜色,有人死气沉沉,一眼便知结果。 面带喜色的人被工作人员带走,死气沉沉的人只能黯然离开。 随后开始的第二轮也不知怎么回事,花耗的时间比第一轮长出不少。都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还不见结束。 舒慈紧张得忘了困,喻嘉时靠着墙连连打呵欠。 正当外边的人等得焦急时,两个化着精心的妆面的男生恰巧从走道路过。那光鲜亮丽的模样,与他们这群等到灰头土脸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反比。 有个略显生涩的男孩儿偷偷地打量他们一眼,然后小声地问道:“这些人是在干嘛?” 他身旁那个男生则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面上傲气冲天:“他们啊,就是负责在剧组里干最苦最累的活,赚最少的钱,还妄想有演艺梦的人。你要是再蠢笨蠢笨的,迟早有一天也要变得像他们一样!” 他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特意去克制自己的嗓门,反而故意要说得所有人都能听见一样。 在场不少人听完后,面色各异,苦涩居多。 生涩的小男孩儿被他吓了一跳,瑟瑟缩缩地低了低脑袋:“我知道了,邱溪哥哥,我以后会努力的。” “你们俩还在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一会儿迟到又挨导演骂了!” 前头不远处,一个女人扯着嗓门正对他俩喊。看着估计是他俩的经纪人。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男生,慌慌张张地小跑追了上去。还不忘指责那小男孩:“都怪你,非要问这群人做什么。” 那语气,仿佛他们连路边的垃圾都不如。 舒慈咬牙咬得咯咯响,显然是被这个跟他们差不多大小的男生气得够呛。 “什么人啊这是,真是越不红越作妖。我偶像就不会这样!” 喻嘉时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舒慈被他传染,也紧跟着打了一个。 那两个男生前腿刚走不久,面试室的大门就打开了,走道里的人群瞬间精神了起来。 刚才进去的二十号人,出来时面带喜色的极多,看来中选的人不少。也怪不得要花这么多时间。 “接下来请41至60号进来。” 舒慈神色一振,拽了拽喻嘉时的衣袖,紧张道:“到咱们了。” 喻嘉时长长地叹息一声,顺便伸了个懒腰,背上传来几声噼里啪啦的骨响:“快点吧,赶紧结束赶紧回家。” 他话音刚落,就被舒慈抬掌打了手臂:“你胡说什么呢!咱们俩一定要有一个中选!” 这一巴掌下来真没控制力道,喻嘉时顿时倒吸了口冷气,搓了搓自己被打的地方。 “为了圆你的追星梦,我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里面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群头独自一人坐在审核位上,旁边还有一个没人坐的空位。 按照要求,他们二十个人先后顺序排列成了四排,每排站着五个人。喻嘉时和舒慈站在第三排,不前不后的。被堵在了人堆里。 房间里安静得紧,只有群头翻看简历资料的声音。好像只有遇到他想要的,才会出声问上一句。 他俩一个四十八一个四十九,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快到他们了。 速度可比前两队进去的快多了,显然是传说中的死亡之组。 舒慈大气儿都不敢出,拳头紧紧地攥着,脸上都出了些细汗。喻嘉时都怕他昏过去,时不时侧首看他一眼。 群头再开口时,已经跳到了五十二号那边,中间直接省略掉了好几个人。 舒慈猛一抬头,目光备受打击,又充斥着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喻嘉时抬手抓着舒慈的手臂,顺了两下,压低嗓音安抚:“没事儿,这东西也讲究个缘。回去我带你去旅游。” 舒慈肩头一松,挫败之际。不过很快,他摇着头叹了口气,朝喻嘉时扯出个笑来:“算了,一看就不公正。” 这种地方,暗箱操作的事情太多。哪怕是普通的群演也好,总有人想着法儿塞钱来。毕竟大剧组,赚的总比塞的多。 直到群头叫到最后一个号,所有人都以为要结束时。房间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群头见状立即赶着起身,毕恭毕敬唤了一声:“刘导!” 被唤作刘导的男人走路带风,透出一股十足的忙劲儿来。他随手拉开那个空位的椅子,坐了下去。 “我来得晚了些,选得怎么样了?” 来这儿的肯定不是导演,导演哪有空管这些事儿。一般负责从群头这里拿人的,都是副导演。 “这是第三组,都选完了,您过过目。”群头将他选好的简历递给了刘导,谄媚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刘导象征性地接过那叠简历,翻都没翻就放下了:“行,你选好了就成。那边要开机了,你到时候调几个人过去。” “得嘞刘导,我马上安排!” 两人对话完毕,刘导起身就要离开,想来他到这儿,也就是露个面的情分。 刘向春副导演在这娱乐圈里已经混迹了十来年,虽然不比那些星探,但最基本都嗅觉也仍是有的。 正当他转身欲走,眼角余光扫过另一叠被废弃的简历,他不由得顿住,片刻后,他又转回来,拿起那张早已废弃的简历。 简历上的一寸照十分吸睛,主人兴许是在高中的时候拍的。一套黑金色的校服,对着镜头笑得僵硬,显然不是诚心想笑的。 即便如此,刘向春仍是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澄澈二字。这么多年来,刘春成拍过不少校园类型的影片。但他从未见过一个能让他如此满意的长相。 只看这一双眼,或许还不足以让他停顿。可若是将这双眼,放进他的面容,再结合整个五官。那就是有点惊心动魄的好看了。 况且……这还是一张和卫意长得有五分相似的脸! 剩下的五分,大概也就是从年龄上导致的气质差异,以及一些神态方面,细微处的不同。 “刘,刘导……您怎么了?”群头弯着腰,小心翼翼问道。 刘向春没理他,反而抬头扫向人群,却迟迟找不到照片的主人。 “四十八号在吗?” 喻嘉时还沉浸在“怎么还没结束,我想回去”的心里建设中,压根没听到有人叫他。 还是舒慈微怔后,满目欣喜,急忙忙抓住了喻嘉时的手,高高抬起来:“在在在,在这里!” 喻嘉时猛然回神:“……?” “好的。四十八号喻嘉时,请你往前几步。” 刚回神的喻嘉时,被舒慈在众目睽睽之下推了出去。这一下倒是怪尴尬,上也不是,退也不是。所有人都好奇盯着他看。 于是他只能壮起宁川学子的胆量,朝那陌生人道一句:“你好。” 刘向春拿着那张简历,一边低头看简历,一边抬头扫真人,一边扫还一边点头。 “这简历上的照片是你本人吗?” 喻嘉时闻言一怔——难道舒慈还给他高P过了,以至于不像真人? 抱着有点复杂的心情,喻嘉时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刘向春说着,将简历翻了过来,给喻嘉时看了一眼。 哦,他高二那年为了应考拍的证件照。这都快过去三年了,看上去确实没有那么嫩。 “高二。” “你是个Beta?” “……”喻嘉时想回头看舒慈一眼,看看究竟是什么猪油蒙了他的心。 (1)柯尼塞格,瑞典的超跑。颜值很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面试 第3章 入选 此刻骑虎难下,但如果说实话,感觉有点怪怪的。万一人家问你为什么填beta,难不成要说我填错了?好家伙,这能填错才有鬼了。 就跟把自己第一性别填成女一样无厘头。 喻嘉时只能当舒慈隐瞒第二性别是有原因的,然后点了点头。反正……他在三年前的确是个Beta。 “对。” 刘向春换了个姿势,“学武术的?” 他问,喻嘉时便点头。 看着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大男孩,刘向春觉得愈发顺眼,模样优越不说,身形也是如此完美。性子上不骄不躁的,也不怯场。 “学的哪门功夫?” “算不得什么功夫,小时候体弱,为了强身健体学的。太极形意八卦,还有些剑术。” “那看来已经学了许多年。还在上大学吧?大几了?哪个学校的?” 他们聊的这些话题,其实已经远超出询问一个群演的规格。那群头站在一旁,背上冷汗直流。 “大二。”至于是哪个学校的,喻嘉时顿了顿,没敢说。 因为宁川大学的学生出来当群演,会成社会新闻的吧。毕竟好多年以前,一个毕业的宁川学子卖猪肉还上过新闻,轰动了全国。 虽然后来校方也回应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们永远为宁川学子而骄傲。 喻嘉时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在场很多人都觉得他有些不识好歹。 “你想要当演员吗?” 刘向春的一句话好比深水炸弹,原本安静的房间骤然躁动起来。 刘副导演的这一句话,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此刻在场的所有路人,都变成了喻嘉时。 因为下一刻他们都会说出那个“想”字来。 喻嘉时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想。” 这是实话,他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自然也就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应聘这个群演也只是为陪宿舍老幺追星来的。 他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和追求,不会为了一个看似很厉害的人说的一句突然的话,而突然改变。 不过他还记得老四的追星梦,所以又补充一句。 “我只是来应聘群演,或者武替之类的。” 如果说刘向春的话是深水炸弹,那喻嘉时的话就好比核弹。炸得在场所有人,包括刘向春自己,都愣了。 后面多少人咬着牙惋惜与妒忌。 刘向春回过神:“就类似于大学生暑期实践那种?” 对方竟然都帮他找好了借口,喻嘉时抿了抿嘴,防止自己笑出来。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没错。” 他不敢笑,刘向春却捧腹大笑了起来:“好!好,小伙子,你被录用了,这个暑假就跟着剧组吧。” 这就被录用了?还一个暑假,喻嘉时这下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刘向春转头向群头交代:“小李啊,你好好带他一下。这几天熟悉一下剧组和日常工作,过阵子我们雨林外景,带他一起去。” 李群头点头哈腰:“好的,好的!刘导,我一定好好带他,好好教他。”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走出那扇门时,喻嘉时脸上的表情早已凝固。舒慈在他旁边,开心得就像是他中了选一样。 “我的天啊,简直难以置信!竟然真的选中了,太好了!” “一个暑假。”喻嘉时皮笑肉不笑:“你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了吗?出外景,雨林啊。” 舒慈拍拍喻嘉时的背:“哎呀,放宽心啦!当群演赚钱的,一个暑假能赚不少呢,就当一边赚钱一边玩去了。” “希望有你说的这么舒服,哦对,我的beta是什么意思?” “这个回来我再给你解释!” 很快,喻嘉时就被刚刚那个喊号的女人叫走了。舒慈没选上,只能先回去,说今晚回来请他吃炸鸡,这才稍稍安抚住了喻嘉时。 喻嘉时和其他几个被选中的人,跟着她在酒店里绕来绕去,又坐一回电梯,这才到了化妆间和衣帽间。 化妆间和衣帽间不在一起,分了左右两边,相隔的距离也不算远。 “你们是群演,平时不需要化妆,衣服如果不是特定的景,一般穿你们自己的就行。所以没事儿别往这边走,那化妆间只有大明星才能用的。”女人说道。 “那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啥?”有人问。 “带你认认路,化妆间不能用,衣帽间偶尔还是要用的。正好今天拍的场要换特定的衣服,你先进去换吧,里面有人给你们拿。” 喻嘉时率先走了进去,说是衣帽间,其实也就是个会客厅临时更改出来的。 里面有个负责人,见他们进来,便将一袋袋衣服丢给他们。 “赶紧换上。” 老老实实换上塑料味十足的衣服,喻嘉时对着镜子瞅了一眼。有点像是那种有钱人家用的家仆们统一穿的衣服。 外头的人催着:“衣服换好赶紧出来。” 喻嘉时把自己的衣服放好,转身就要出门。不想有人突然抢先一步走到他前面,还故意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这情况喻嘉时多少明白,估计是因为刚才的面试,看他不顺眼。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有点火气,但他也懒得与对方计较。 衣服换好,那领路的女人带着他们下去,最后将他们带到片场后头的一个群演聚集地。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喻嘉时找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独自面壁思过,直到剧组那边让他们过去。 多数时候,他们就充当一个遥远的背景板,连动都不需要动。除非导演发令让他们充当走动的背景板。 他还看见之前在走道里遇见的两个男生,应该饰演什么配角,正在搭戏。青涩一点的男孩儿经常会被喊卡,经常出差错,然后鞠躬道歉。 不过那个与他搭戏,之前还被他叫做邱溪哥哥的男生,就不那么愉快了。休息的时候总拐着弯骂他蠢和笨。 午休时,他吃到了传说中的剧组盒饭。大剧组的盒饭真的很不错,一大块肉很瓷实。 喻嘉时不挑食,除了少数几个吃了会过敏的除外,其余什么都能吃。很好生养。 一整个上午,喻嘉时都没见到老四的偶像卫意。打听才知道,人家影帝在楼上拍对手戏。 其实自从这人在他上高三那年火起来后,喻嘉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发现你长得好像卫意”。 大一来报道时,老四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一脸又惊又喜,又不可思议,问他:“请问你是卫意吗?” 所以对于这个和自己长得很相似的人,喻嘉时也抱着一点好奇。 他不是没看过卫意的照片——老四的桌上墙上贴了一堆。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和omega之间的比较,他一直不太喜欢别人说他像卫意。 因为喻嘉时就是喻嘉时。 剧组还有午休一小时的时间,咖位大的都有自己的休息间。像他们这种群演,当然是自己找角落窝着。 这种体验的确挺新奇,加之当背景板没有多累,就是站久了他颈椎有点难受,要经常活动活动。 下午结束拍摄时,卫意终于露了一面,不过远远的瞧不清什么。人家不给他们靠近,更不给拍。 即便如此,也仍有许多人远远地围着,要围观卫意。 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喻嘉时趁着人少,率先回衣帽间换衣服。 当他换完衣服预备离开时,那群人才慢悠悠地回来,津津乐道着那卫意。 两边人在门口撞上,喻嘉时侧身让位。那些人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小声议论起来。 赶在自己能听清前,喻嘉时塞上耳机,快步离开了衣帽间。 下午六点。剧组所在的酒店位于黄金地段,走出酒店便是热闹的商业广场。逐渐西斜的日光隐藏在摩天楼的间隙间变成暖金色,洒在下班的路人身上。 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旁,人类假扮的玩偶拿着彩色气球四处分发。背着小书包的人类幼崽,很快聚集在玩偶身前仰着头。 挂在大厦上的巨型LED屏轮播着广告与轻快的音乐,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还在尽职工作。 车水马龙,早不知堵了几条街。喻嘉时安安静静地等待人行道上绿灯。 一辆霸气的Koenigsegg缓缓稳在停止线前,四周的车辆默默地拉开了与它的间距。 斑马线对面,静止的红灯在下一刻跳动成绿灯。 喻嘉时回完手机上的消息再抬头,发现与他一同等待的路人已经走到马路中央。他赶忙收起手机,快步踏上斑马线。 洪崖接通来电,他抬头眺望远处的红绿灯。 像是时光在作祟,那道在梦中见过千万次的身影,又在他眼前晃过。 偏偏这魂牵梦萦的身影,竟回头看了他一眼,短短一瞬,四目相对。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中,时间的横无际涯里。[1] 不知哪儿吹来一阵风,人类幼崽没能抓紧的气球,随风动,倏然远去。 LED屏上适时轮播起那首热歌,“那时滚烫的心跳,像一团烈火燃烧。白月光是年少,是他的笑。”[2] 洪崖曾经幻想过无数遍,活在这个时代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后来遇见卫意,于是洪崖认为,应该是卫意那样的。 直到这一刻洪崖才明白,原来就和自己幻想过无数遍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像疯了一样,打开车门下车,想去寻找那个身影。可当他下车后,却再寻不到踪迹。 比他做过的梦还要短暂。 “喂?你怎么了?” 电话那边焦急的声音终于将他从梦魇中唤醒,洪崖看着屏幕上的卫意二字,死死地攥紧手机,才能止住手上的颤抖。 “没事。”他坐回车里,仰首靠着座椅,夕阳落在他如锋如刃的侧脸上,只余晦暗不明的痕迹:“在等红绿灯。” 只是一街之隔的距离,可过了斑马线后,喻嘉时也见不到那辆霸气至极的柯尼塞格。 他暗道可惜,若不是绿灯快结束,还能偷偷拍上一张再走。果然男人的浪漫,还是跑车。 第4章 出外景 短短一趟路的功夫,喻嘉时已经热得满头大汗。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桶去澡堂洗澡。 平时这个点洗澡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如今已经放假。偌大个澡堂子,孤零零的就只有他一人。 喻嘉时从小在南方长大,没洗过澡堂子。刚开学的那段日子,因为不太适应,所以他经常到夜深人静,没人时才敢去洗澡。 但学校热水供应有时间限制,过点就没了。天气热还好,到了冬天就没办法。于是宿舍里其他三人经常主动带着喻嘉时去。 时间一长,后来慢慢地就适应了。 老四给他点了炸鸡,等他洗完澡回来,餐恰好送到。不过比起吃炸鸡,喻嘉时更想好好睡一觉。 中午没地方休息,他都没能午睡。加上第一天,多少还是会觉得累。 炸鸡潦草吃了几口,和老四聊天虽然能打起点精神,但还是困得睁不开眼。 舒慈这边还在解释第二性别的事情:“我那真不是故意的,但我听说omega的通过率会低一点。像他们这种剧组拍戏很累,群演和替身也一样。很多人认为omega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作业,所以在招聘时,首要考虑Alpha和beta。”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搞性别歧视。”喻嘉时抽了张湿巾,慢吞吞地把嘴和手擦干净。 “ABO平权说得好听,真想完成这一目标,起码还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你这就不吃了?” 也不知怎的,就聊到了这种深度。好在喻嘉时没有接下去的意思。 “不吃了,太累我先歇会儿。” 言罢往躺椅里一靠,脑袋再一扭,给舒慈表演了一个当场秒睡。 舒慈话还在嘴边没说完,喻嘉时已经睡着了,有时真的很羡慕他这种睡眠。和他认识快一年了,好像从来没见他有过失眠的情况。 是那种心大又没烦恼的五好少年。 舒慈把手擦干净,起身去床上拿小薄被给他盖上。然后就坐在旁边,撑着脸对他发呆。 有时候也真的觉得他和卫意长得很像,又知道他不愿意别人这么说,所以舒慈早就杜绝了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就是气质上差得很多,大明星都是很遥远的,对待总是粉丝很温柔很认真,经常做慈善特别善良。 但真正私底下如何,舒慈也不知道,只能脑补是一样温柔的人。 喻嘉时是反着的,他不论对什么人和什么事,都一副不太上心的模样,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很难相处。 想起他们四个刚当舍友的时候,因为喻嘉时那不太爱搭理人臭性子,老大和老二一直有些不愿意搭理他来着。 也就是慢慢的时间长了,彼此之间有了一些了解后,才知道喻嘉时的善意和温柔总是在不经意间。 比如老大上课的时候偷偷玩游戏,结果被提问回答不出来时,喻嘉时悄悄递纸条提示。 又比如老二在课堂辩论上被班上那几个有点坏心眼的Alpha噎得说不出话时,喻嘉时默默站起来,以一敌十,最后还要阴阳怪气对方,给老二找公道。 还有老大胃不好,但不爱早起吃早餐。作到有一回夜里又吐又泄,肠胃炎发作,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喻嘉时把他背到医院。 后来他每天晨跑回来,总会不声不吭地给他们带早餐。 问就是顺便,真的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们瞧。最后经过老大分析,一拍桌子定论:老三是傲娇型的! 总之也是给他们带来不少乐趣。 老实说,像老三这种,又有实力又有颜的人,理应追求者众多,要么就是情感经历丰富。 哪成想他一个追求者都没有,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着实诡异。 不谈恋爱可以看做是眼界高。但是没有追求者,这理儿怎么说?老大不服气,便询问了班上的几个Alpha。 班上的Alpha们通通表示:看着就难追上天了,谁会去自讨没趣? 到头来还是因为性格问题。 不过舒慈认为,等老三遇到那个能把他治住的Alpha,就好了。 一生等一回该等的人,再久也是值得的。 但舒慈最害怕的是老三某一天告诉他们。其实我不喜欢Alpha,我喜欢Omega,我是OO恋。 这也不失为喻嘉时能说出的话,毕竟在课堂辩论上,他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没说出来过。 收拾好剩余的炸鸡,舒慈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网络冲浪,看看今天有没有和卫意相关的资讯,或是粉丝群里的第一手消息。 与此同时,躺椅上的喻嘉时眉心微蹙像是陷入到不太安稳的梦境之中。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连树上的蝉鸣都停息。 喻嘉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条件反射般坐直起来。宿舍里的灯关着,一片漆黑。唯独一点光,是外头路灯透进来的。 头顶上的风扇还在悠悠转着,不时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他疲倦地倒下去,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躺椅上。随手一抓,又发现老四给他盖的被子,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明明满头大汗,却意外觉得有些冷。 这是他从开始记事起就在做的梦,梦里有一个永远都在下雪的地方,还有一个望不见尽头的天梯,然后他三叩九拜地爬上去,仿佛在赎罪。 还有一个永远看不清的暗红身影,一刀捅穿了他的心脏。 哪怕喻嘉时是无神论者,纯粹的马克思主义接班人。每到这时,他都得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前世这一说法。 不然为什么这个奇怪的梦总在不停地折磨他。 早上六点,外边洒水的声音将他从睡眠中吵醒。每天一到这个点,校工都会准时出来打扫。 哦,风雨天除外。 这一片别的没有,就是树木多。一天不扫,满地落叶。 校工洒水打扫的声音虽然不大,可一旦养成习惯,就容易听着声儿醒过来。 昨晚从噩梦中惊醒,不久后又窝在靠椅里睡着了,这一通觉睡得喻嘉时是浑身酸疼。 晨鸟吱喳透窗而来,见外边天气晴朗,时间还早,他索性下楼晨跑,顺便将早餐买回来。 一趟来回直出一身大汗,回到宿舍后又去冲个澡,昨夜梦魇带来的低落情绪随之消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对镜瞧上一眼——好一个气宇昂轩的当代男大学生。喻嘉时觉得很满意,换上一套舒适的运动装,再把舒慈敲醒,他便“上班”去了。 这一日的流程基本和昨天没差,就是当背景板。他们又不能看剧本,自然也不知道究竟在拍什么。 不过好像在城市里的场景文戏比较多,基本上没有武戏,因此就用不上武替。 他还是没能接近卫意,舒慈要的签名也就没指望。大明星拍对手戏时基本没有他们什么事儿,只能离得远远的,不能靠近。 不过好在这种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加入剧组的第五天,喻嘉时得知他们城市里的文戏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先前副导演所说的雨林外景。 而喻嘉时,将作为剧组里的武替,和整个剧组一起行动。 他回宿舍收拾行李时,便将这个消息告之舒慈。 “这么快,这才第五天。不过他们城市里的戏确实是已经拍得差不多了。招咱们这一批基本上是收尾,以及为后面的外景收替身。”舒慈在喻嘉时身边转悠,看着他收拾东西,想帮忙又没法儿插手。 于是转回自己的位置,打开柜子拿零食,塞进喻嘉时的行李箱。 “去了那边说不定才能接触到你的偶像,否则你那签名,永远没戏。” 喻嘉时塞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必备的药品、还有雨林地区必备的驱蚊驱虫水,以及他最重要的抑制剂,就全都妥当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去那边还是得注意你的人身安全,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帮衬的。反正不行一定要撤啊。” 先前的话说得是好听,可这会儿真要他看着喻嘉时收拾东西过去,心里难免会觉得不安和担心。 “放心吧,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那你啥时候走啊?” “今天下午四点。你别塞了,都要塞不下了。”喻嘉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舒慈一个劲往他行李箱里塞零食,哭笑不得。 “哦……我这不是怕你过去饿着了吗?”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舒慈悻悻收手,“不过怎么去的这么快?四点,岂不是连饭都不能请你吃了。” “行了,有你这句话。”喻嘉时拉上拉链,再抬手拍了拍:“你的签名一定成。” 匆匆吃过午饭后,舒慈特意送喻嘉时去机场。 下了出租车,喻嘉时到后备箱拎行李,又出声跟老四交代:“我一走,宿舍里就剩你一个了,你要不然就早点回家吧。” “知道了,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回,最近我妈天天给我打电话,嚷着要我回家。” 舒慈正准备上去帮忙,结果一看,那么重的行李箱,喻嘉时拎得跟小鸡崽一样,脸不红气不喘。 “那你早点回吧,省得让你妈妈担心。我先进去,你就别送了。” “好,那你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两人在机场门口分别,喻嘉时一边走进机场,一边低头翻看手机微信。群头拉了一个微信群,把出雨林外景的武替都放在群里。 群名称言简意赅,就是雨林武替二字。里面除去群头、动作指导和副导演外,还剩下五个人。 群里发了消息,让他们在什么地点集合。喻嘉时找到地方时,人差不多已经集齐了。 是除他以外的另外四个武替,这四个人没有先前的那些群演难相处,主动打了招呼。 喻嘉时仔细分辨,才发现并没有在酒店的拍摄场里见过他们。 等待群头过来的时间里,有一个人主动坐到他旁边,顺便递给他一瓶刚买的水。 喻嘉时虽然不太会和生人相处,但对于别人的善意,总归都记在心里。 第5章 洪琛 下午两点,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机场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播报声不时响起,提醒等待的人。 “第一百个。” 喻嘉时看似坐着发愣,实际上是数从他面前路过的人。 群头还没到,他们五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等候区,其他三个人在组队打枪战手游。 而那个给他递水的人,正用帽子遮着脸,靠在椅子睡了快一个小时。 这种无聊的等待,持续一小时过后终于起了一点波澜。群头在微信群里发了消息。 “我有事情耽搁,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发。你们五个先去,到了机场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告诉你们地址。” 后面附上一串数字。 三个小时的等待结束,飞机也奇迹的没有晚点,剧组给他们订的票自然是经济舱。 飞机起飞后,先前一直在打游戏的三个人开始睡觉,那个一直在睡觉的反而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都不睡觉?不困的吗?” 漫长的旅程到底是无聊,那人憋不住话头,准备拽着喻嘉时聊天。 “不困。” “哦对了,感觉你是个生面孔,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我姓洪,单名一个琛。” 喻嘉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睡饱后的眼睛星星亮亮的,笑起来像只萨摩耶一样。 “我叫喻嘉时。” “嘉时,这名字真好听。你多大了?是第一次来当武替吗?” “嗯,十九岁。” 洪琛闻言便兴奋地盯着喻嘉时,看起来高兴得很。 “那好巧,我也是第一次!而且,我只比你大一岁,你还在上学吗?” 喻嘉时点点头:“嗯,还在。” 洪琛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那你是不是来完成那什么暑期实践的?” “对。”喻嘉时侧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自己的回应太简练,也不太好。于是他主动询问道:“那你呢?” “我也和你一样,咱们到时候可以互相帮助。” “嗯,谢谢你。” “说起来,我发现你和我嫂子……”洪琛说着猛地一顿,急忙忙改口:“和我嫂子喜欢的那个明星卫意,长得好像。” 又是精准踩雷的,不过这种情况喻嘉时遇多了,不喜欢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他沉默一会儿,轻声应句嗯。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选中了。”洪琛笑起来,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他们应该会让你当卫意的替身。” “我知道。有点困,我先睡会儿。”喻嘉时调整好座位,尽量让自己能坐得更舒适一些。 他已经坐了一下午,腰有点受不住。本来想起来走走,奈何他坐在最里面,外面几个都睡了,不太方便。 洪琛点点头:“好,那你放心睡吧。咱们这趟最少都要坐八小时,一会儿吃饭我叫你。” 拍戏去的雨林地区在西南部,这一趟也算是跨越半个祖国。 喻嘉时戴上耳塞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被洪琛叫起来吃晚饭。晚饭是飞机上的套餐,算不得多好吃,充其量是充饥。 趁着旁侧一群人都醒着的功夫,喻嘉时赶忙起身去上厕所,随便走动走动再站一会儿,不然他的颈椎受不了。 现在已经隐有使用过度的症状,有点头晕眼睛疼,以及身体发冷,再过一会儿渐渐转变成发热。 他现在就盼着能有个舒服点的地方给他躺一躺,早知道就不跟着一起来,他自己单独都比这好受。 在过道里溜了半个小时,久到空姐觉得他奇怪,还过来询问他怎么回事,像是把他当成什么可疑人物。 所以喻嘉时不敢瞒,实话实话。 后面洪琛出来找他,喻嘉时才跟着他一起走回去。 洪琛的目光在他腰上扫了一眼,目带担忧:“你是颈椎不好吗?” 喻嘉时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保密。” 其实刚刚那空姐问完喻嘉时后,路过他们这边,洪琛见他久不回来。便顺嘴问了空姐一句:“你从那边过来,有见到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吗?就是很高,很白,皮肤还很好的。” 空姐回他说:“是指那个颈椎不好的乘客吗?他说坐太久难受,所以还在那边溜达。” 喻嘉时不是喜欢追问的人,洪琛这么说,他也就放弃了追问的想法。这让想逗逗他的洪琛很是失望。 “不过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颈椎病,太不小心了吧。” “不知道,好像从小就不太好。” 从那些人膝盖与座位间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挤进去,简直就是考验身形的时刻。 好不容易坐回位置,两人都松了口气,喻嘉时扶着腰给自己揉了揉。 “那你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对了,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中医。我到时候推荐你认识一下吧,你去做点中医疗程说不定会好很多——我帮你揉吧。” 洪琛也是个实心眼的大男孩,话一说完,几乎不经考虑就探手抚上了喻嘉时的脊椎骨,五指并拢作势捏揉。 喻嘉时哪里受得了这种触碰,他的脊背上一向敏感,更何况眼前的男人应该是个Alpha。此刻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往里缩,整个人差点都贴在壁沿上。 “你干什么?”他难得提高了嗓音。 被吓住的洪琛愣在原地:“我,我就是帮你揉揉腰呀。” “这……这不太好吧。”喻嘉时迂回说道。 洪琛摸摸自己的脑门:“这有什么不好的,咱俩都是男的。我虽然是个Alpha,可你又不是omega。” 喻嘉时:“……” 这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总之谢谢你,但我不太喜欢和别人肢体触碰。” “那好吧。”洪琛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 这一通下来,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喻嘉时不擅调节人际关系,只能把头扭到一边,闭目养神。 飞机落地时,已接近深夜。他们一路朝西南而来,这边的天气可比宁城要热许多,即便不早了,踏出机场的那一刻,也被热出一身汗来。 按群头给的联系方式,洪琛给那边打去电话。人家自然不会专门来接他们几个武替,因此只给了一个地址,要他们自己过去。 五个人打两辆出租车,报上地址便过去了。机场离他们的所在地很远,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到。 剧组临时驻扎地是一处酒店,条件一般,但听说已经是这个地方最好的酒店。 他们住的是大通铺,三人间那种。但舟车劳顿累得不行,人一扎上床,就睡得昏天黑地,哪里还管得上条件。 如今人员尚未到齐,主要是那几个咖位大一些的,姗姗来迟。 因此,他们在这个酒店里面停留了两日。直到所有人到齐,才正式开机。 那两天,剧组里所有人都特别忙,但因为还没开始真正拍打戏,所以基本没他们什么事。 喻嘉时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在酒店附近溜溜弯,拍点照片发给老四。 开机前一天。还召开了一次剧组大会,主要讨论的就是雨林里的剧情向,以及拍摄等方面的要求。 那是个特别大的会议厅,能容纳下他们几百号人。他们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不远不近地看着主创团队和主演、配角们交流。 喻嘉时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见识到卫意和另一位影帝,唐瑞宸。 还有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咖位比两位影帝稍逊一筹的当红花旦,聂娇。 从他们三人的坐姿里可以看出,聂娇和唐瑞宸的关系好一些。和卫意,倒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机会不错,喻嘉时捞起手机偷拍卫意两张照片,发给盼星星盼月亮的老四舒慈。 这场剧组大会持续大半天时间,结束时天都已经黑下来。 吃过晚饭后,他们这些替身演员也被召集,又开了一次会。不过这次会议的时间很短,只是确定他们要当哪些人的替身。 从身高和体型上考虑,喻嘉时与洪琛都能当两个影帝的替身演员。但真正分配起任务,喻嘉时分到的工作量却远远比洪琛要多一倍。 同时,喻嘉时还注意到,那些工作人员对洪琛的态度有些怪异的微妙。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应该就是态度更加温和一点? 第三天,剧组带着各种装备,终于进入雨林地区。 他们最先在一个平坦、距离酒店近、且非常安全的位置扎营作为根据地。至于之后的每一次拍摄,再开车将人和设备一起运进山林中。 条件的确艰苦,但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最后肯定不会骗人。 扎营的事情几乎动员全体,就连那几个大明星,都放下身价陪着做了一会儿。 营地划分成工作区和休息区,大咖们单独住在前面,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就集中住在后半段,一切井然有序。 扎营的地方还有一条特别干净的河,解决了他们生活上的用水问题。这种仿佛露营般的感觉,倒让人心情愉快。 夜里,营地一片安静。该休息的人都已经歇下,因为明天他们就要进山拍摄。 喻嘉时和同行的一位beta住在一间小帐篷里,山林里的夜晚十足凉爽,忙碌大半天后,冲凉走回来,那叫舒畅。 就是蚊虫比较多,外头亮着灯的地方,盘旋萦绕着各种不知名的小飞虫。 他撩开帐篷布帘,躬身走进去。又将毛巾盖在头顶上,一边搓头一边坐回自己的床上。 直到他把自己的头发搓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的帐友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位,而是变了一个人。 那双标志性的狗狗眼,正泛着闪闪亮亮的光,并且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也不知是看了多久。 喻嘉时问:“你怎么在这?李哥人呢?” 天气炎热,冲完澡后喻嘉时只穿了件宽大的背心,白净的皮肤正大面积地裸露在外,手臂上甚至能看见健康的臂肌。 “李哥跟我换帐篷啦。”洪琛眯眼一笑,人畜无害似的:“他对我帐里的姚哥有意思,你懂吧。” “哦,这样。”喻嘉时随手捞起一件薄衫,展臂穿了上去。 第6章 开拍 稍显冷漠的态度,让洪琛莫名有些失落。他当然不会告诉喻嘉时,其实是他主动和李哥换的帐篷。 原因并不复杂,喻嘉时作为全剧组唯一一个和他同龄,并且长得又特别好看的人。他自然想亲近。 但碰壁是没料到的,洪琛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不冷不热的对待。 于是洪琛忍不住想——如果喻嘉时知道他的真实的身份,态度会不会有所转变?就像他遇到过的很多人一样。 正当洪琛想入非非的时候,喻嘉时已经蹲下身,忙着点蚊香去了。 洪琛好奇探头:“你在干嘛?” 喻嘉时转过头,幽幽道:“点蚊香,不然今晚会被咬成猪。” 明明只是被蚊子咬,也不知为何从喻嘉时的嘴里说出来,却带上了一点恐怖片的味道。 洪琛默默地缩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点完好蚊香,顺手将帐篷里的灯关上。喻嘉时上床钻进自己的被窝,听着山林里的虫鸣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意滔天。 那边洪琛翻了个身:“嘉时,嘉时。” “什么事?” “咱们这就跟出来野营一样,外面就是又广阔又神秘的原始森林,夜里黑漆漆的。最适合讲鬼故事了。” 喻嘉时翻身面壁:“我不会讲。” 两人各睡左右一边,中间是过道和一张放东西的小矮桌。 “我讲,我讲,我会讲!” 喻嘉时头沾枕头便困得不行,因此及其敷衍地应了一声。 洪琛则兴致勃勃地开始讲故事,讲的还是一个丧尸类的故事。主角就是在野外露营的时候,人类世界爆发丧尸潮。 讲得可谓是惊心动魄。 可惜喻嘉时连开头都没听完,就在洪琛的嗓音里睡着了。 这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躺在一个人的腿上,对方也是如此兴致勃勃地给他讲故事。 他挣扎着睁开眼,想看看那人的模样。却只能隐约瞧见是一道赤色身影。 他抬起手,想去触碰对方的面颊。怎知梦境骤然变更,温情的场景消失。那道赤色身影,手里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刀,又一次捅穿他的胸膛。 那点温情如同镜花水月一般。 待得惊醒之时,只见外头天色已亮。清晨鸟鸣回荡于山林之中,直叫人恍若隔世。 一个小时后,剧组即将准备出发。喻嘉时跑回帐篷里把洪琛叫醒。 这家伙看起来失眠了一夜,顶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被喻嘉时叫醒时还不大情愿。 这略显滑稽的可爱模样,让喻嘉时想起了老四。 “怎么失眠了?” “……”洪琛犹豫片刻,忽然侧开脑袋,像极了在找借口:“这床我睡不习惯。” “哦。习惯就好,起吧。”喻嘉时把从食堂拿的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放桌上,“队伍马上要出发了。” 洪琛眼前一亮,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喻嘉时已经离开了帐篷,到外面帮忙收拾装备。 等洪琛从帐篷里出来,拍摄的队伍恰好出发。要不是因为有喻嘉时叫他,他怕是真的会睡过头。 虽然他不怕什么,当场就是打着过来玩一玩,体验一下的旗号。但真说到他哥那儿去,多少也不好听。更何况他嫂子也在剧组里。 ……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喻嘉时发现早上的两个包子,让洪琛变得愈发黏他。 一路上都在他旁边小声嘟囔着困,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队伍到达选景地后,拍摄组立即忙碌起来,摆机子的摆机子,弄道具的弄道具,搭临时场地的忙着布置。 等到主演和配角们换上衣服化好妆。导演一声令下,便开始今日的拍摄进程。 在剧组这么多天下来,喻嘉时多少了解到这部电影所要拍摄的内容。 这是一部背景定于民国时期的片子,主角是一群代表着官方的探险队,根据一代代遗留的线索,搜寻遗落古迹里的宝藏,解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与此同时,还有反派也在觊觎这个宝藏,想要抢夺。除了反派,甚至还有各种第三方势力纠缠争斗。 雨林这段戏,就是他们寻找到遗落古迹的大概地点,前来探寻秘宝。不仅要在古迹中探险,并遭受到多方势力夹击,还要与艰险的自然环境做斗争。 可谓精彩纷呈。 然而说白了……就是打戏偏多,因此他们这些替身的活儿很重。 拍摄第一天,上午十点。 苍天古木纵横交错,抬头望不到顶,树身是动辄要四人环抱的宽度。 宽阔的林叶将头顶的天空尽数遮掩,洒下一片阴凉。人群穿梭在林木间,发出窸窸窣窣的踩踏声。 …… 主角三人和团队在雨林中跋涉,第一场打戏是和雨林里的生物搏斗。 这一段拍起来的含义就是——他们要和空气搏斗,至于搏斗的生物,是由后期合成。 而他们替身只负责打、滚、摔,不负责露脸。 第一场打戏,喻嘉时就被点了名。这算是他和卫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被群头带到卫意和其他的演员跟前时,卫意抬头看到他的那一瞬,眼里明显是闪过了吃惊。 不知是他,当时在棚里休息的所有人。目光里或多或少,都流露出喻嘉时最熟悉的那种眼神。 群头也是第一次被如此多的大咖同时瞩目,尤其是卫意那探究的目光,让他吓得要出一身冷汗。 于是他急忙拽了拽喻嘉时,怒道:“还不赶紧问好!” 喻嘉时遭他拽得踉跄,站稳后回视卫意,随后缓缓低下头:“你好,我是你的替身演员。” 话音刚落,群头又狠拍喻嘉时的手背:“报名字还要我教你吗?” “……”喻嘉时眉头紧锁,对于群头的谄媚模样稍显不悦。但出于礼貌,开口报上名:“我叫喻嘉时。” 卫意捧起水杯,慢悠悠地喝上一口茶水,眼角的余光落在喻嘉时身上。像思虑,也似防备。 直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有劳。你多大了?” 喻嘉时犹豫片刻,缓答:“今年十九。” “请问你能帮我签一张名吗?”他突然又补上一句。 这倒让在场的几个人看戏趣味愈发浓烈。 卫意放下水杯,朝喻嘉时盈盈一笑:“哦?你是我的粉丝吗?” 喻嘉时回答:“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他很喜欢你。” 群头回过头,狠狠地白了喻嘉时一眼。他还从来没见过有这小子这么愣头青的傻玩意儿。 果不其然,卫意慢慢收起笑容。答非所问:“知道了。” 另一头,导演中气十足的叫声传来:“赶紧的各归各位,准备开拍了啊。” 喻嘉时品不出大咖话里的意思,只能朝对方点点头,“谢谢。” 休息棚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导演的叫声让群头如释重负,急忙忙拽着喻嘉时出去。 另一位影帝唐瑞宸看着喻嘉时离去的背影,目露深意。 “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你别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卫意的脸,就是个什么东西了。还没飞上枝头呢,就把自己当凤凰了?万一把卫意得罪了,我也别想在这里混了!”群头一路上是又骂又指。 喻嘉时面不改色说道:“我谁也不是,我就是我。” 群头不屑一顾,啐一口说:“我呸,心比命高的东西。你在卫意面前放尊重点,要是把我饭碗砸了。老子要你好看!” 威胁的话一说完,群头转身便离开了。喻嘉时走进拍摄场,已经换好衣服的洪琛恰巧从换衣棚里钻出来,见状立即凑到喻嘉时身边。 “刚刚那货说啥呢,叫叫嚷嚷的?” “没什么。”喻嘉时钻进换衣服的临时帐篷里,准备换衣服,“狗叫。” 洪琛:“……” 看来这人真的不太好惹。 作为卫意的替身,喻嘉时换上的衣服自然和卫意所穿的一模一样。他俩站在一起后,不少人都惊叹不已。 看上去实在是太像了,跟孪生兄弟似的。 就连导演都忍不住扭头跟副导演刘向春八卦:“你上哪儿找的人?” “不是我找的。”刘向春喜滋滋地抖着脚:“他自己撞上来的,年纪还很小,我觉得是个可塑之才。” 导演摇了摇头:“可这舞台上已经有一个卫意,再出来一个喻嘉时,没人会买账的。何况他也不是个omega,没那么大市场。” “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准备开拍了。” 这一段戏里,各种摸爬滚打聚于一起,先是被那生物追着跑,然后四处滚躲,还有吊着威亚凌空假打的画面。 各种在丛林怪石间滚爬躲窜的镜头,基本都是他们这些替身在做。给到脸部镜头的时候,只需要大咖们再摆个连续的起身姿势。 除了喻嘉时和洪琛这两个第一次的新人,其他替身都有老道经验,基本一条稳过。 这流畅的镜头靠后期合成,因此导演不会只拍一条,而是会多拍几条留作备用。 喻嘉时刚开始不太适应,滚得不行,摔得也不好看。后面多拍几条后,慢慢也就得心应手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的花拳绣腿,也不是白练的,很快就有架势起来。到后面吊威亚拍凌空打戏时,已经拳脚有风,而且动作极其好看。明显胜出其他人一大截。 比较可怜的是洪崖,看起来经验不足,也不像自己那样练过花拳绣腿。除了腿长脚长还长得帅,似乎也没别的优点了——喻嘉时如是心想。 但剧组里所有人对上洪崖的时候,却格外的客气和耐心。就连影帝卫意,都时不时安慰他说没事。 难道这种长得帅的Alpha都有这种待遇?喻嘉时又想。 最后还是唐瑞宸实在看不下去,让洪崖去休息,自己上场解决一切。 唐瑞宸是比卫意早几届的影帝,也是一位很有魅力的成熟长辈,明显会照顾剧组里的后辈。 在场的所有演员里,没人比他的资历更深,也没人比他的演技更出神入化。 第7章 华禧 唐瑞宸不仅没有为难经验不足的洪琛,还主动接替上去,滚爬摔打全都亲力亲为。而且有板有眼,不输任何经验老道的武替。 起先喻嘉时无法进入状态,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就是唐瑞宸好心提点的几句话,让喻嘉时很快调整好自己。 第一天拍摄到下午五点结束,被古怪生物追逐的白天镜头,基本上都拍完了,还差一段是夜间的。 剧情里。主角一群人被这群古怪生物从白天追逐到晚上,而夜里正是最惊险的一段,主角团队阵型被冲散,各自为战。 雨林里夜间拍戏的困难程度也不低,他们初到这边,导演不会让他们马上就拍夜戏。 计划是先把白天的场景拍完,再集中拍夜晚的。 晚上回到剧组营地,食堂的晚饭已经煮好。洪琛一天下来遭了打击,没有胃口吃饭,一到营地就直接回帐篷里去了。 喻嘉时只好跟着其他几个武替一起去吃饭,之前跟他住一起的李哥,对他还算是照顾。 吃饭的时候,基本上就只有他和李哥,以及和李哥混一起的那个姚哥在一桌。其他人各有自己的朋友圈,不会随便乱坐。 今天唐瑞宸自己拍全场,算是吸了一大波粉,因此食堂里不少声音都在讨论他。 “唐哥今天也太帅了,自己拍完了全场。一般人哪里顶得住这种体力消耗?得亏他是个Alpha,体能方面就是好。” “是啊,真正的实力派。虽然没有现在的小鲜肉那么青春靓丽,但这种经年累月打造出来的成熟男人,真的太有魅力了。” “我听说唐哥他自己开的公司也在这部片里投资了?” “对啊,虽然不是最大的投资方,但是也不差。就这种情况,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对唐哥的崇拜程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旁边那桌人聊天的声音是一点没压着,喻嘉时嚼一口饭听一句八卦,倒挺下饭的。 他对娱乐圈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唐瑞宸身为娱乐圈里初代最具影响力的影帝,基本上只要是个人,都看过他以前演过的电影。 就是没想到,这人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哎,那最大的投资方是谁啊?” “不会吧?这你都不知道,还能有谁呀?”那边说着,小声地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其实喻嘉时也不知道是谁。 “哦——那今天那个给唐哥当替身的小子就是……” “嘘,小声点。被别人听见了你还干不干了?” 不知他们为何突然提到洪琛,喻嘉时竖起耳朵本想听一听,结果又被他们打哑迷般的对话给迷惑了。 这些人聊着聊着,随后将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说来说去都是那点像不像的话题,喻嘉时向来不爱听。 于是他抬头便问李哥和姚哥:“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方是谁?” “华禧集团啊,这你都不知道。”李哥说道:“洪琛他……” 话音未落,姚哥突然把他碗里的鸡腿夹走。李哥便顾不得接下来的话,立马破口大骂:“你特么抢老子鸡腿干啥?” 姚哥看了他一眼,旋即两人之间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 喻嘉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李哥回头尴尬一笑,连忙把话题续上。 “洪琛他晚上都没吃饭,你要不要给他带一点回去?” “也行,我去看看。” 本想给洪琛带一些,可大家拍戏累了一天,都饿得很,吃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打饭区早就空空如也了。 不过行李箱里尽是老四塞的零食,洪琛要是饿了,不怕没东西吃。 回去的路上,喻嘉时想起李哥说的“华禧集团”,华禧的鼎鼎大名,谁人不曾听说过。 影视娱乐不过是他们集团发展的一项分支,可即便是分支,却在影视圈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今国内一线城市的标准,就在于这座城市里有没有华禧商业广场。 喻嘉时拿起手机,想再查一查华禧集团的相关信息,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夜里蛙声虫鸣起伏不断,空气更是清凉爽快。上一次享受这种光景,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虽然来干这种活真的很累,但目前看来好像还挺值得。毕竟工资是真的挺高,正好存钱给小姨准备生日礼物。 走回到休息区附近时,喻嘉时看见一个略显眼熟的人正从他们的帐篷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食盒,看起来像是被从里面赶出来一样。 喻嘉时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而后缓缓想起——是卫意的经纪人。 双手藏进衣兜里,喻嘉时抬头看往天际。他们营地的选址很好,不像拍戏的密林,连天都看不见。 此刻头顶的天,像块藏蓝色的幕布,城市里见不着的璀璨星河,一道一道地划分着自己的地盘。 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坐在老宅的屋檐下,雄心壮志的说自己一定能数清天上的星星。 结果数不到一百颗,眼睛就花了。就因为这件事,还多了个叫阿星的昵称。 ……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喻嘉时也随之回忆起来,华禧集团姓洪。 还有便是曾经从老四那儿听到,所谓的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影帝卫意,和华禧集团的接班人、洪家大少洪崖。 洪崖,洪琛。 卫意的经纪人出现在他们休息的帐篷里,被赶出来。 剧组里的人总莫名对洪琛有一种温和的包容。 喻嘉时又不是什么傻子,这一通下来,还能不知道洪琛是什么人吗? 等卫意的经纪人走远,喻嘉时才缓缓挪回帐篷。洪琛此刻正趴在床上,看起来兴致不高。 “我不是让你走吗?” 声音听着是不耐烦,又凶。 “我拿个衣服就走。” 喻嘉时放下帐篷帘门,自顾走到床边,打开行李箱拿衣服,准备去洗漱。 洪琛闻声立马翻身坐起,“嘉时!不,不是。我不是让你走。” “我要去洗澡。”喻嘉时平静问道,“吃过没有?” “没有。”洪琛垂头丧气,声音听着是不凶了,反倒有点委屈似的,“你怎么没给我带回来?” 喻嘉时实话实说:“他们吃得太快,没剩。” 说罢,从行李箱里抽出几包零食和一桶方便面,摆在矮桌上。 “水自己煮。” 眼见喻嘉时拿着衣服要出去,洪琛随即张口出声,好奇询问:“一般人听到我那句赶人的话,肯定都会觉得奇怪吧。可你为什么像知道发生过什么一样,是不是你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喻嘉时的动作一顿,他侧过头,眸光扫视洪琛一个来回。 他发现洪琛这个人,初见时觉得成熟靠得住,慢慢相处过后,会发觉其实还有一些天真。 偏偏在你认为这个人天真时,他又突然把印象掰回到成熟那一栏。 喻嘉时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看见又怎样,你还想杀我灭口不成?我看整个剧组除我之外,谁都知道你是华禧集团的二少了吧。” 他好像很少一次性说一大段话,起码洪琛是第一次听见。但喻嘉时的话里没有他熟悉的那种感觉,反而像是在嘲笑。 难得有些挫败,加上今天拍摄现场的表现,让本只是想来玩一玩的洪琛,有些无地自容。 “我不是那个意思。”洪琛说道,“我就是想问。你会不会觉得像我们这种人,有背景很有钱又怎样,不还是做不好。” 喻嘉时沉默起来,垂眸思考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考虑——他该如何温和的回答这个问题。 可结果,他的回答和温和没有沾上半分关系。 “一个人有钱有背景,和他做不好事情,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要混为一谈。” 话音一落,洪琛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喻嘉时便洗澡去了。 这人话里的意思,不细想的话会觉得是碗鼓励人的鸡汤,但洪琛坐在原地细细琢磨一通后发现。 这喻嘉时暗地里骂他废.物呢! 那句话翻译一下,意思就是“你有钱但你废.物,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把别人也拉进有钱就是废.物的行列。” 想清楚后,洪琛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点受伤。这还是世界上,除了他哥外,第二个这么骂他的人。 不过除却受伤,更多的是一种突然奋起的情绪——不能被别人看扁了!明天一定要好好努力啊! 喻嘉时洗完澡回来,看见的是洪琛坐在椅子上吸溜泡面的场景,精神比刚刚倒好上许多。 “喻嘉时。”他猛地咬断面条,仿佛那口面是喻嘉时本人。 喻嘉时勉强给他一个目光。 “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你这么嘴毒的Beta,哪怕你是omega,这样也不会讨Alpha的喜欢的!” 喻嘉时的目光逐渐演变成迟疑,“我为什么一定要讨Alpha的喜欢?你平时接受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教育。” 洪琛身为Alpha的自尊,此刻在喻嘉时面前,碎得一片都不剩。他卷了卷桶里的泡面,暗道一句明天等着瞧。 拍摄第二天。本来蔫了吧唧的洪琛竟突然奋起,表现得十分良好,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原来洪琛也有几下子——应该是练过散打一类的。 有人问他,他便答说。小时候偶尔跟着他大哥练一练,也不怎么样,反正不及他哥十分之一。 诸如此类的话,让所有人都对这位大金主充满幻想。同时也不由得暗自羡慕卫意。 不过从整体感觉上看,洪琛的举动就像是迫切地想要在某个人面前表现自己。 这么费劲又吃力的演法,持续了两三天,洪琛便因演戏过程中的突然乏力,而意外受了伤。 当时整个剧组都乱成一团,毕竟金主他弟,也是金主。就连卫意都紧张万分。 放下手上的工作,把他送去就近的医院做了应急的处理,虽然也不算什么大伤,就是扭到手腕。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工作自然不能继续。 尽管他说没事,想要继续。可上到导演,下到卫意。谁还敢让这位公子哥继续? 当然是选择让他好好休息。 第8章 争执 洪琛哪里肯听从他们的意见,就算不能继续工作,死活也要回剧组去。搞得导演头疼万分,最后一摸脑袋拍板决定—— “那您回去看着就行,就好比当个监制。” 退一步海阔天空。 洪琛点头答应,不过洪二少爷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他自己,和见多识广的卫意外,想必也没什么人知道他肚子里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卫意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目光里竟然闪过一丝不悦。 兴许是不明白洪琛这样一个小少爷,为什么要因为那个替身做到这份儿上。 若是生了情愫,那更不允许。且不说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就光喻嘉时的长相,就让卫意觉得膈应。 “小琛,我本来没什么立场跟你说这些。” 卫意斟酌着开口,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洪琛的脸色。 “但我和你哥的关系你也知道,所以自然会为你考虑。” “嫂子,我也敬你这么一声。但你要是还想劝我,就不要说了。”洪琛眼皮微掀,又接过卫意给他削的苹果,“我已经答应我哥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 卫意深吸一口气,缓声道:“恐怕不止是因为你哥的话吧?我还不了解你吗?” 洪琛只是在喻嘉时跟前看着傻,实际上聪明得很。卫意这一句,话里有话,洪琛听得出来,于是他放下手里的苹果。看向卫意。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要跟我绕圈子。” “喻嘉时的身份地位与你天壤之别,何况他只是个Beta,你可不能动除了‘玩’以外的心思。何况他的长相……” 言尽于此,即便话没说完。洪琛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喻嘉时和我长得太像了,你不能把他带到你哥面前。 洪琛沉思片刻后,抬起手里拿着的苹果,咔嚓咬一大口。装傻充愣似地朝卫意笑了笑。 而卫意到底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明白很多话不能一直强调。于是他也对着洪琛温柔一笑。 他长得实在是太有风韵了,眉眼生辉,一颦一笑都是顾盼生情的模样。 他抬起手,揉了揉洪琛的头发。又似不经意,滑至洪琛的面庞上。 洪琛往后一倾,笑着躲开了卫意的手,开头的称呼咬得极重:“嫂子。我都二十岁了,你可别把我当小孩儿了。” 卫意动作微微一僵,但仍自然地收了回去。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洪琛这辈子第一次受到omega信息素的冲击,是17岁那年下课回到家,遇见刚洗完澡的卫意。 他站在家门口,闻到了浓烈的夜皇后气息。 他知道,那是对方故意的。 …… 时间不等人,拍戏更不等人。 如今他们在西南地区的深山老林里拍戏,招人得花耗不少时间,再拖下去马上就要到雨季。 正当所有人头疼不已时,喻嘉时举手揽下洪琛那一份工作。 这种一人干两人份活的精神,的确让不少人侧目。毕竟他们是拍戏,而且还是武替。 老练如那些有经验的武替,都不敢一人接两人份。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导演没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点头说行,并且承诺付他两份工资。这一点倒是让不少替身都有些眼红。 只不过半个多月拍摄下来,喻嘉时看上去明显瘦了几斤。 除此之外,身上大小伤不断,多数都是帮卫意拍摄时不小心添上的。 他们作为替身,不仅要帮主演完成不能露脸的动作戏、各种危险的摔落动作。 偶尔还要跑龙套,充当敌方的打手和主角对上。 大部分打戏里主演不露脸,可少部分场景里总是要露的。而这露脸的少部分打戏场景,自然是负责卖脸和耍帅。 而他们的作用就是沙包,顺着动作指导的设计,被主角们打翻摔倒在地。 卫意偶尔会控制不住力道,一拳下来是半点情面不留,打得跟真的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他事后总会温柔地笑着跟喻嘉时道歉,喻嘉时都快觉得这人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了。 白日里的戏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都已拍摄结束,接下来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夜戏。 夜戏的内容大概就是主角三人,从古迹里把宝物带出来,随行的人员全都阵亡,只剩他们三人逃出雨林,与外来的搭救人员汇合。 汇合之前,途中不仅遭遇诸多埋伏战,彼此之间还走散了,情况十分危急。符合黑夜的基调。 夜戏拍摄的过程可比白天的戏艰苦多了,整个剧组都在吃苦。 雨林夜里蚊虫众多,哪怕点着蚊香都能被咬出几个包,甚至还有一个工作人员不小心被蛇咬伤了。 夜戏部分拍摄一周后,雨林里开始出现雨水,显然是雨季将至。夜戏不好拍,演员的状态易受影响。 导演的脾气更是逐渐变得暴躁起来,如果不能按时拍完,他们就得拖到雨季结束,不知得浪费多少时间。 有时为了争取时间,他们直接轻装,不再带很一群人上去添堵,而是带着小帐篷和睡袋,就在拍摄的地点临时休息。 夜戏拍摄第二周的第四天夜里,戏刚拍到一半,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没多久便转成了倾盆大雨,让拍摄无法继续。 众人只得一起挤进临时搭起的陋棚里避雨,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水汽,每个人身上多少都被淋湿。脏兮兮得宛如一只落汤鸡。 雨把山林里的黑暗氤氲得愈发浓重,喻嘉时坐在雨棚边缘,手里捧着一剧本,低头看得认真。 这部电影是由一部知名的小说改编的,所以剧本里的内容基本都引用的小说原文。 雨滴砸落草木,不时溅在他裤脚上。 身后的工作人员小声聊着天,不远处,导演和副导演仍在因为一个问题争吵。编剧没跟过来,谁也不敢插嘴。 问题就出在宝物,也就是那道具的身上。 副导演认为这道具的形制似乎有朝代参考,不能乱用,否则到时会出大问题。还是先联系一下历史顾问搞清楚后,再继续进行拍摄。 导演认为这不过是普通的道具,并非影射什么,现在时间紧急,哪有功夫再去联系历史顾问。再拖下去就得等明年过来拍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局面僵持不下。其余人小声讨论,但却不敢吱声。 正当这时,喻嘉时放下手里的剧本,声音宛如这山林夜雨般清冷,令人为之一振。 “不能用,形制参考的是汉剑,作者在写作时应当有参考。但内容映射汉宣帝的杜陵,所以这一整段要改,否则不能过审。” 他一边说着,见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便将剧本抬了起来,内容面向所有人,指向他觉得不妥的内容,顺便遮住自己的脸。 雨棚里沉默数秒,突然有人笑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谁听不出来这是发自肺腑的嘲笑。 “你说形制参考汉剑就是汉剑啊?再说了,怎么又跟什么汉宣帝扯上关系了?难不成这汉剑,只能他汉宣帝使用不成?” 有人发出质问。 喻嘉时这一通,算得上是在帮副导演说话。 因此导演的脸色不太好看:“就算这是汉剑,又怎么会和杜陵扯上关系?你一个替身懂什么,少在这胡说!” 那旁的影帝唐瑞宸,倒是隐隐笑着,似乎觉得颇有意思,便顺口替喻嘉时说了一句。 “杨导别着急,不如听听这个小孩儿的解释。” 喻嘉时抬眸盯着唐瑞宸看,一边看一边思索,考虑着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这个中缘由。 “汉剑的规制就是如此,且汉代以红黑为尊,这柄汉剑不仅以红黑为底色,并且浮雕着蟠螭纹,镶着金银绿松石。汉朝历史上,只有身份最高贵者才能这般使用。” “剧本里对这柄剑略带过的故事是,遗落的帝王剑,名曰鸿固,曾赠予心爱之人,其后帝凭剑寻人。而汉宣帝刘询襁褓入狱,后被汉武帝赦□□落,幼时颇爱游历民间,与发妻许平君相伴,直到他被迎回当皇帝而分开,当时的权臣霍光要求他迎娶自己的女儿为后,但他不顾霍光的要求,下诏寻求贫微时的一把故剑,大臣知道他暗中所指,所以奏请立许平君为后。这段故事名为故剑情深,亦为南园遗爱。” “而剧本里的鸿固剑,正是杜陵的地址,汉代旧名鸿固原。后来才改名为杜陵原。这些映射,还望慎重。” 如果是其他类型的电影,还能当成是致敬一类。可他们这是探险类的,来到这地方寻找古时候的遗迹。 其实说得通俗一点,跟打着考古外衣盗.墓片差别不大,因此在这种问题上就格外敏感。 毕竟西汉十一座帝陵,又有哪一座不是重点保护文物。 喻嘉时很少在课堂辩论外说这么多话,如此一大串说完后,在场的人基本上都顿住了,惊讶之外又觉得难以置信。 很快就有人不服气,或是眼红于喻嘉时出风头。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孩,你能懂得比导演还多?人家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别搁这儿瞎吹!真厉害你还会到这儿来吃苦?” 卫意听完,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眼眸一垂,遮尽眼底看笑话的神情。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嘲笑起来。 喻嘉时顿时哑然,以往碰到不服气的,都是直接拿出史实来和他辩论。这么没道理的否认他还是头次遇到。 正当这时,唐瑞宸的一句话,替喻嘉时解了围。 “你才十九岁吧?听老刘说你还是个学生,到我们这儿暑期实践来了。” 喻嘉时难得目带感激地看向一个人,而后点了点头。 “在哪个大学读书的?”唐瑞宸又问。 喻嘉时一哽,不知该不该作答。等着看戏的人见他犹豫,又要开始冷嘲热讽。 “行啦唐哥,小孩儿好面子我们都懂,我们在他这个年纪也爱说大话。”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我是宁川大学,20届本科历史系的。”喻嘉时平静道。 哄笑骤止,全场死寂。 第9章 意外 这世界上还会存在这种被人质疑学历本事,结果对方脱口而出自己是宁川大学的尴尬事儿吗? 就好像抬起手想打人,结果扇了自己一巴掌。在场所有人都瞪着眼,死死地看向喻嘉时。 除了唐瑞宸。 别人是一脸茫然外加难以置信,他则是一脸果然如此吗。 死寂过后,有人红着脖子拍案而起:“你要是宁川大学的,老子还是国.防大学的呢!宁川大学的学生来当替身演员,你逗谁呢?” 喻嘉时屈指挠挠自己的后颈,也确实,这事情要换成是他,他也不信。 “就是,这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吹牛皮,害不害臊啊你?” “学生证,你有吗?有种拿出来看看。”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学生证就跟身份证差不多,基本上都会随身携带。但喻嘉时放在下面营地的休息帐篷里,没带上来。 “有,没带上来。” 那些看笑话的人,顿时敞开了大笑起来。显然是已经把喻嘉时打成是吹牛皮过度,而且不要脸面的人。 喻嘉时站在原地,面对这么多的嘲笑声。反倒是面不改色,一如平时的淡定模样。 别人不愿意信他也正常。 “行了行了!”副导演刘向春看得烦躁,不管喻嘉时是不是宁川大学的,但对方刚才好歹在帮他说话。 “雨也小了,赶紧准备拍戏去。” 众人扫兴而散,边走还边笑,不时对着喻嘉时指指点点。仿佛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导演轻哼一声,对着刘向春吐槽:“你这招的是什么人。” 今晚的戏还比较简单,主要是唐瑞宸和卫意饰演的两个男主角,在与女主角走丢后,寻找她的过程中,又被那生物袭击分散的过程。 前面的镜头差不多已经拍完,最后的几个镜头,就是唐瑞宸饰演的男一号与那生物单打独斗的过程。 剧本里并没有下雨,不过这会儿拍摄赶上雨季,没有办法。倒是将场景渲染得更加肃杀。 今晚动用了十多台机子,准备兵分两路,直接把两个男主分散后各自的戏一条拍完。 赶时间,赶雨季。 喻嘉时跟在唐瑞宸那边,其余群演则跟在卫意那边。 剧本里唐瑞宸单挑怪异生物,卫意则群挑反派的小兵。 跟空气打的难度大,所以导演组才让喻嘉时跟在唐瑞宸那边。 这对喻嘉时来说,倒不算什么坏事。他若是跟在卫意那边,怕是得一夜挨嘲。 好不容易雨小一些,他们拍了不过几个镜头,也就半小时左右。雨忽然间又变大,并伴随着猛烈的电闪雷鸣。 雨势铺天盖地,大得可怕。 拍摄已然无法继续,他们不仅要保证机器的安全,也得保证大咖们的安全。毕竟在山林里,这种雨太容易引发泥石流。 临时搭的雨棚几乎要被大雨击垮,众人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 下山的风险也不小,更何况他们还扛着那么多的东西。雨大得连路都看不清。 “前面的慢点走!一个跟着一个!小心脚下,别……”大雨中传来不知谁的咆哮声,但很快就被雷声盖过。 正此时,队伍中间那段突然发出叫喊声:“卫意摔倒了!谁来扶一下!” “快,快去扶卫意!” 队伍中段顿时乱作一团,那些人分明已经自顾不暇,又要冲着上去表现。 喻嘉时走在后半段,只能被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回头望向身后深不见底的大森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像一张怪物的嘴,又像一面巨大的网,随时都能把他们吞噬。 另一个影帝唐瑞宸也在后半程,这还是他主动申请断后,不然他也能在中间那段最安全的地方。 “快,快点!后面好像有泥石流!” 不知后方的谁喊了这么一声,原本还算有秩序的后排,顿时混乱起来。 那一刻在生死面前,谁都顾不上什么名声利益,不停地往前挤,往前冲。 “别挤!慢点!这样会出人命的!” 哪怕有人在人群里这么吼着、喊着,也无济于事。 在这般混乱之中,喻嘉时只想保全自己,免得摔倒被踩。 他转头看向唐瑞宸,对方此刻也被推搡拥挤着,尤其他位置稍显靠前,因此被推挤得更为严重,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摔倒。 关键时刻,喻嘉时猛地探出手,紧紧地捏住唐瑞宸的肩膀。 而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狠狠地撞了他的后背,又用手拨开唐瑞宸。 雨天滑溜的山路本就难以站稳。 霎时间,两人双双从山路旁的斜坡上滚落下去,偏偏所有人都慌着逃命,雨声和雷声完全掩盖他们滚落的声音。 斜坡极高,喻嘉时落下去的过程中,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肢体不知撞上了多少乱石。 但他仍然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脑袋,直到一声巨大的扑通声响起。天翻地覆的翻转终于停止,可剧烈的眩晕让他很快就没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是被面庞上冰冷的雨拍醒的。 他挣扎着醒来,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境遇下,如果现在醒不来。以后能不能醒来就是未知数。 天色仍旧是暗的,大雨虽然未停,但比跌落下来时已经好上许多。 离他摔倒昏过去应该没过多久,喻嘉时从地上坐起来,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万幸的是,除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外伤,他并没有伤到骨头。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一同跌落下来的唐瑞宸。 他转头四下寻找,果然看见躺在不远处的唐瑞宸。他连忙起身,走到唐瑞宸身旁将他扶起。 “唐瑞宸,你醒醒。”喻嘉时一边轻声唤着他,一边用手拍了拍他的面庞。 唐瑞宸缓缓醒来,一脸痛苦的神色:“喻嘉时?我们这是在哪?” “从上面摔下来的,具体在哪,不清楚。” 喻嘉时垂头检查他身上的伤,结果发现他小腿骨折了。 “你小腿骨折了。” 唐瑞宸笑了一声,艰难道:“怪不得这么痛。” 喻嘉时看着他俊逸的面庞,不知这人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我可以帮你接回去,但是会很痛。” “你还会接骨吗?” 喻嘉时点点头:“跟教我功夫的师傅学的。” 唐瑞宸闭上双眼,眉头紧锁。疼得浑身发颤,“那就拜托你了。” “你在这里等我。” 喻嘉时话一说完,便起身窜进山林的黑暗之中,留下唐瑞宸独自一人在原地。 唐瑞宸忍着痛苦,拖着自己到一棵树下,也算是遮遮雨。而后脑子里开始回忆当时的事情—— 当时他眼看着就要摔倒,是喻嘉时扶了他一把,但不知是什么人撞了喻嘉时,便将他们俩一起推落下来了。 喻嘉时没有离开太久,一会儿便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根粗大的木棍,和一堆长得像姜一样的东西。 兴许是从地里挖的,因此他的双手上全是泥土。 可当他从阴影里走出来时,唐瑞宸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无法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挪开了。 喻嘉时蹲坐在唐瑞宸身旁,先是将那些长得跟生姜一样的东西用石头捣碎,再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它撕成布条。 剩余的则叠起,递到唐瑞宸嘴边,“别怕,忍一忍。” 唐瑞宸目不转睛地看着喻嘉时,想象不到,一个冰美人竟然能说出这么温柔的话来。 他平时像一潭死水,又像一块冰,从不会侧目于谁。哪怕是自己这个大明星在他眼里,也没任何区别。 而此刻,唐瑞宸突然发现他的双眼在黑暗中竟澄澈得发亮,像一张没有染过色的白纸。 “这是什么东西?”唐瑞宸出口的声音已经逐渐虚弱。 “三七,能活血定痛,这个雨林里有很多药材。” 唐瑞宸还想说点什么,喻嘉时打断了他:“咬着,手法可能会粗暴一点。” 说着,喻嘉时将两根木棍固定在他骨折之处。 待得唐瑞宸咬好布,喻嘉时微微一咬牙,伴随着唐瑞宸的一道闷哼声,只听咔嚓轻响。便将那错位的骨头,接回了原处。 骨头接回后,他立即将捣好的药外敷于伤处,再用布条将木棍紧紧地固定在他的腿上。 做完这些后,喻嘉时重重地松了口气,和唐瑞宸一起跌靠于树干上。 他守着唐瑞宸坐了一会儿,对方受伤严重,接骨耗费体力精力,靠在树干上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下过大雨的森林,没有一块木头是干的,想生火取暖根本不现实。喻嘉时把他湿透的外套脱下,放在一旁。 对方兴许冷得厉害,睡梦中总下意识地往喻嘉时身边靠。还无意地释放出Alpha的信息素,试图构建一个令他安全的范围。 大影帝唐瑞宸的信香味竟然是咖啡的味道,虽闻着令人醒神,但喻嘉时总归是个omega,不能受这种影响太久。 等到雨逐渐停了以后,他从地上站起,躲开唐瑞宸的信息素范围,一头扎进林里寻路去了。 唐瑞宸一觉直睡到天亮——其实是被冻醒的。睁眼的瞬间,昨夜发生过的一切,就如电影片段般涌入大脑。 他左右转头寻不见喻嘉时,忽然觉得有些慌乱——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正当他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时,茂密的林叶间传来一阵响动。随后,喻嘉时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像是一夜没睡,面色十分苍白。 “你去哪了?”唐瑞宸问道。 喻嘉时走到唐瑞宸身旁:“去找路。走吧,我已经找到上去的路了。” “走……走?”唐瑞宸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固定的骨折腿。 喻嘉时突然半蹲在唐瑞宸身前:“我背你。” 唐瑞宸双眸微睁:“你背我?你还有力气背我?” 喻嘉时面无表情地转头:“你要么跟我上去,要么在这里冷死饿死渴死。” 唐瑞宸一时语塞。他活了三十年,还是头次被一个Beta背,对方甚至才十九岁。 跟做梦似的。 第10章 送药 林里的雨下了一夜,早晨的空气虽然很好,但路却湿滑难走。近乎原始的雨林里,没有人为走出来的小道,地面覆盖满植被、枯木与碎石。 头顶上的枝叶携满昨夜的露珠,正随着穿行之人的动作阵阵抖落,堪比一场小雨。 喻嘉时背着唐瑞宸前行,步伐不敢迈得太大。其实他早就没力气了,腿还在打颤,全凭着一股精神在走。 背上的唐瑞宸大概是发烧了,滚烫的面颊正贴在他的颈窝里。 “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声音虚弱,若不是近在耳边,喻嘉时根本听不清他讲什么。 “我只是在救人。”喻嘉时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出声。 唐瑞宸闻言低笑一声。喻嘉时话里的意思谁不懂——我只是单纯地在救人,即便今天不是你,我也一样救。所以不图你别的,你用不着想太多。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情的人。 唐瑞宸发着烧,自然贪凉。他觉得喻嘉时的身体像块冰,也有可能是自己身上太热。 所以他执着埋首于喻嘉时的颈窝里,昏昏沉沉中,总能嗅见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味道有些复杂,不像一般的信息素那么纯粹炽烈。 就好像是那松枝被折断的清香,又带些雪地的凉意,隐隐约约还有一点令人眷恋的奶香气,甚至还有寺庙里焚香的气息。 唐瑞宸觉得自己可能是烧昏了头,喻嘉时不是一个Beta吗,他怎么会有信香? “喻嘉时。”他突然唤道。 “怎么了?”喻嘉时顿了顿脚步:“很不舒服……” 吗字不及出口,便被唐瑞宸突然的问话给震得停住了。 “你是个omega吗?” “我好像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短暂的震惊后,喻嘉时回过神来,装得语调平平:“你烧糊涂了吧?我明明是个Beta,就算你闻到信息素,那我也该是个Alpha。” 头一次说如此扯淡的话,喻嘉时差些被自己逗笑。 “这世界上有几个omega能背得动Alpha?” “嗯……”唐瑞宸烧得糊涂,声音也像黏在了一起:“你说的好像,也对。” 没走多久,唐瑞宸便不再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趴在喻嘉时的背上,他好像也隐约闻见了自己的信息素。 得赶紧回去才行。 他就这样背着昏迷的唐瑞宸,不知走了多久。 自身的意识也接近涣散,每一步都有千斤重。他有时觉得自己很冷,可有时又很热。 伤口不停叫嚣着疼痛,清新的空气中隐约有血腥味。 他还听见好像有很多人在叫唐瑞宸名字,还有一个声音,是在叫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喻嘉时张口出声,想大声回应他们的呼唤,结果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哑得喊不出声,像一团火在烧。 他着急地不停张口,撕扯着嗓音作出回应。 情绪一激动,他便没法站稳,身形晃了几下后轰然倒下。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见洪琛焦急的面庞,以及不断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嘉时,嘉时!” …… 喻嘉时从噩梦中惊醒,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没回神似的满头大汗,轻轻地喘着气。 “嘉时?你醒了?” 一直守在他旁边的洪琛立即站了起来,凑到床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喻嘉时的面庞看。 洪琛的声音令喻嘉时缓缓回神,那对漆黑的瞳仁转动一番,像是在确认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带着一点儿人畜无害的灵动。 偌大个剧组,因昨夜的大雨和突发泥石流,不见一个影帝是何等令人惊恐的事情。 因此雨一停,众人便上山找人去了。地毯式地把昨天拍戏的地方来回搜上好几遍后,终于听到喻嘉时的回音。 等他们赶到时,两人皆已昏迷,便直接带回营地。 自那次洪琛扭到手,营地便配备了几个专业的医生。因此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你别坐着了,快躺下去休息。” 洪琛倒了杯水喂他喝下,随后搀扶下着他缓缓躺回床上。 “唐瑞宸,他怎么样了?”喻嘉时问道。 “他腿骨折了,身上还有一些伤口,发现的时候跟你一样,发烧昏迷。不过医生说因为你处理得很及时,所以对他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就好。” 洪琛抿了抿嘴,看上去稍显不悦:“你怎么也不问问你自己?” “我自己心里有数。”喻嘉时抬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旋即,他突然闻见自己身上传来的熟悉信香,心脏传来猛烈的颤动。 他立即将自己缩进被窝里,厉声道:“你出去。” “啊?”洪琛没来得及反应。 “你快点出去!”喻嘉时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你……我这一天一夜地看着你。你醒来就这么对我的?”洪琛有些生气。 喻嘉时蜷缩着身体,面对着帐壁,死死咬着牙,拼了命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你这人……” 洪琛的质问得不到喻嘉时的回答,他像是真的生气了一般,赌气似的跑出帐篷。 喻嘉时则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顾不得是否会牵扯到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打开行李箱,颤抖着翻到最里层,拿出一剂抑制剂,最后再颤着手将它扎进皮肉里。 这一剂扎完,喻嘉时又将这“omega信期抑制剂”的包装袋塞回里层。发着抖回到床上,不久又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支越野车队,前后簇拥着一辆奔驰大G,缓缓地向营地驶来。 分明都是越野车,可那辆大G在车队中间,却像一位莅临的君王一般。通体磨砂黑的外观,以及改装后的前脸霸气侧漏。 尤其是两个猩红的前照灯,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凶猛的巨兽。 从最前头越野车里下来的人,正是导演和副导演等人。 导演一下车,立即就绕到那辆大G的车门旁边。车子停稳后,车门随即打开。 大G的底盘其实特别高,如果不是身高腿长的那种人,下来会比较艰难。可在这辆车上的人,不仅身高腿长,下来的动作都流畅得一气呵成。 他穿着一双仿军式的黑色马丁靴,同色的工装裤腿扎进靴里面。他本就高,粗略估计有一米九以上,这样的打扮更让他的腿显得又长又直。 上身简单穿着一件背心,将腰腹上完美的肌肉线条尽数勾勒出。 男人的面庞坚毅似刀刃,硬朗之际。高挺鼻梁下一对淡色薄唇,那双黑眸更是深不可测。 他只睨了导演一眼:“哪个帐篷?” “洪总,我带您过去。” 来者正是传闻中华禧集团的老总、卫意的神仙Alpha、洪琛的大哥洪家大少本人,洪崖。 营地里休息的人逐渐冒出,一个二个偷偷摸摸地要去看这位近乎传说中的人物。 就连洪琛都被惊动了。 那天夜里,卫意也因跌倒受了些伤。这位大人物直接来了,连他弟手扭时都没这么大排场。 他们不由得暗自嫉妒起卫意来。 尤其是那位唯一的女主演,看着洪崖身影的目光里,更是充满着倾慕与眷恋。只惜对方一个目光未给。 喻嘉时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晚。帐篷里的灯没有打开,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想必洪琛没有回来过。 他从帐篷里出来,除了伤口仍有些疼痛,其余的不适基本都已经消失。倒也不由得感叹一句自己真是福大命大。 营地里的人聚集在用餐区,吵吵嚷嚷地聊着什么。 喻嘉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他的确挺饿。他正准备过去吃饭,恰好遇见在休息区走动的女主演。 一下子记不得叫什么名字,应该姓温。 喻嘉时本想低着头走就行,结果对方也瞧见了他。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朝对方点头示意。 对方拦在去路上,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醒了?”她终于开口。 喻嘉时点点头,正想说句借过,没想到她自顾自地又补上。 “很感谢你救了唐哥,我想起你不是一直想要卫意的签名吗?那天晚上卫意也受了伤,我去给你拿点药。你送过去给他,表个心意。他自然就给你签了。” 喻嘉时盯着她,心绪却晃到另一边——也是。都这么久了,老四要求的事情还没办。 “好,谢谢。” 她突然笑了起来,很温柔道:“不客气,就算是你救唐哥的回报。走吧,跟我去拿药。” 喻嘉时只好把吃饭的事情先放一边,跟着她去拿药。拿完药后,又在她的指点下,朝卫意的帐篷走去。 那帐篷足有他的两个大,分成里外两层。外面那层类似客厅,里面就是卧室。 喻嘉时站在门口,问了几声有人吗,结果都没人回答。 想着对方可能有事不在,喻嘉时打算把药下,再给对方留一张纸条。 默念一声打扰了,他撩开帐篷帘走进去。结果那一瞬间,便被Alpha和omega交缠的信息素冲得大脑发懵。 客厅里并没有人,信息素是从里面的房间里传来的。 撞到这种事情着实过于尴尬,喻嘉时下意识地转身要走,不想里面的人竟然还发现了他。 “什么人?” 那人嗓音低沉但却锋利无比,甚至带着浓烈的信息素冲他攻击而来。却直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是乌木焚香的信息素。 分明是第一次闻见这种味道,可喻嘉时竟觉得诡异的熟悉。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那复杂至极的信香里,一直缭绕着淡淡的,但总挥之不去的焚香味。 他奋力迈开腿,想要逃走——卫意不是有对象吗为什么会和Alpha在帐篷里胡来? 这种事情想想就复杂,千万不能掺合进去。 在对方施加的信息素重压里,喻嘉时拔起千斤重的腿,扭头跑出了帐篷。 可他还未跑出几步,一只炙热有力的手,捏上了他的手臂。另一只则向他的肩胛骨袭来。 喻嘉时好歹学了十几年的功夫,这种危急时刻,求生本能尽显。他脚步一侧,灵活躲开那只袭向肩胛骨的手。 第11章 伤口裂 情况焦灼之际,只见喻嘉时轻轻地摆了摆自己的手臂,随后像只泥鳅一般,竟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开去。 对方微微一顿,兴许是有些讶异于他灵敏的身手。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喻嘉时,反而被激起怒火。 很快,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喻嘉时一直觉得自己学的十几年花拳绣腿,虽然应付不了什么大局面。但是对付流氓混混这些,亦或是在关键时刻保全自己,完全没问题。 可眼下这人的身手,远远在他之上。任他如何闪躲想跑,对方都会如同附骨之蛆般如影随形地紧跟上来,甚至十分游刃有余。 他身上本就有伤,到后面逐渐落了下风。对方则趁他力竭之际,猛然爆起。极速探掌,重重捏住他的手臂,反剪至身后,狠狠地按倒在地。 喻嘉时面朝下,狠狠地啃了一嘴土,对方的膝盖正压于他的背上的伤口处,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捏在他后颈上。令他完全动弹不得。 背上的伤口应当是裂开了,喻嘉时明显能感觉到皮肉绽开的滋味。疼得他闷哼一声。 想要呼吸,却吸进满鼻泥土,呛得他疯狂咳嗽。真真实实地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你究竟是什么人?”对方的声音慢条斯理,略显沙哑的尾音昭示了他的满足。 “只是,送,送药。”喻嘉时艰难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喻嘉时已经丧失逃跑的能力,对方宽大的手掌裹住他那纤长白净的颈部,直接将他的脑袋从地面上拎了起来。 “送药。那你逃什么?” 洪崖低下头,想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只见他凶狠的黑眸猛然一颤,竟是闪过一丝红光,顿时愣在了原地。 喻嘉时抬头想看看这人,可对方的动作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他只能尽力地抬起双眸,打量身旁的男人。 可他什么都看不着,只能模糊瞧见他宽阔的胸膛和肩膀。像那场梦一样。 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发愣,喻嘉时当即挣扎起来,想从他手里逃开,结果对方的力气骤然变大。 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拎到了灯光稍显明亮的区域。 这时候,喻嘉时才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的容貌。而对方的目光也径直地落在他的脸上,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彼此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喻嘉时认不出眼前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洪崖,只觉得陌生,是从未在剧组里见过的面孔。 “崖哥?” 两厢沉默之际。卫意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眼下莫名的沉默。 喻嘉时侧过头,恰好与卫意的视线对上。他清楚的看见卫意眼底闪过错愕与愤怒。 但是,崖哥? 我去。难道这个人就是洪崖?洪琛的哥哥,卫意的对象?喻嘉时回过头,诧异之余,又发现洪崖的目光仍旧紧锁在他的脸上。 连卫意的叫他的声音都没听见。 喻嘉时喉结微滚,觉得自己好像闯大祸了。 卫意快步赶上来,将洪崖制住喻嘉时的手拉回,十指紧扣,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一般,而后愤然地看向喻嘉时。 “喻嘉时?你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他?”洪崖稍稍回神,眼眸一垂,落回卫意身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嗯,一个替身。”卫意说到后两字时,稍稍咬重了些音量。 “抱歉。”喻嘉时后退一步,随后从兜里掏出一盒治跌打损伤的药来:“我是来送药的,无意打搅。” 卫意满脸不悦。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将喻嘉时当成是想借机上位的人了。 “谁让你来送的药?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在昏迷吗?一醒来就知道给我送药?说,是谁故意安排你来的!” 喻嘉时垂着脑袋。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女人坑了,一边劝着自己向善——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好心,哪里料得到是这种后果。 所以没有选择暴露对方。 “是我自己。” 喻嘉时手里的药还悬着,卫意一阵怒火攻心,猛地一挥手,直将那盒药拍落在地。 “我不需要!”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洪崖突然间出声。 “喻嘉时是吗?不管是谁让你来的,或是你心里有别的想法,我劝你尽早收起,也别耍心眼。我洪崖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 “崖哥。”卫意闻言则惊讶地抬起头,眼里闪过开心的情绪。 喻嘉时心里突然窜起火气。毕竟这话里的警告和侮辱实在是过于强烈。 不由心骂这两人哪里来的自信,未免想得太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转念想想,也是自己的问题。非来走这一趟,可不得让人侮辱也没法还嘴。 毕竟主动来送药的,真是他喻嘉时。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喻嘉时努力平息心头窜起的怒火。 打也打不过,而且还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能怎样?只能转头就走。 喻嘉时身上本来穿着一件白净的T恤,在地上滚了一遭后已经脏得不行。 背后还挂着大滩未干的血迹,显然是伤口裂开后所导致的。 当他扭头离开时,洪崖才瞧见他背上的血迹。回想起刚刚交手时,他只不过是用膝盖压住了那处,怎会流这么多血? 难道是因为那里本就有伤口? 对这种人本不该有任何同情。可他又想起刚才卫意所说的那句话“这两天一直在昏迷”,深邃的眸光微微颤抖,大脑开始莫名混乱。 搅得他不得安宁。 喻嘉时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帐篷,感觉这阵儿是不是命里犯冲,才屡屡遇上这种糟心事。 他想得入神,因此并未发现站在帐篷外犹犹豫豫的洪琛。 直到走近了,才突然听见洪琛那惊讶的声音:“你怎么在外面?跑泥地里打滚去了吗这是?” 喻嘉时抬起头,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庞上,衬得一双眸子更是漆黑,此刻毫无悲喜地看着洪琛。 不由心想,他和洪崖长得真不怎么像。 洪琛上下检查着喻嘉时,很快便发现他背上的痕迹:“我的天,你这背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流这么多血?” 还不是因为你那哥哥。喻嘉时又心想。刚才光顾着生气,这会儿被洪琛一提,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后面可真疼,疼得他腰都动弹不了。 喻嘉时一言不发,眸光瞧着直愣愣。洪琛急得差点以为他傻了。 “走,赶紧跟我去医务科看看。”说完,洪琛便拽着喻嘉时的手臂去医务科了。 没成想恰巧遇上正在医务科里换药的唐瑞宸,身旁还陪着他的经纪人。两方一抬头,便撞个正着。 到底是喻嘉时此刻的模样过于狼狈,正在医务室里的三人一瞧见他,眼里不约而同涌现震惊的神色。 “嘉时?”唐瑞宸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被医生按了回去。 “唐先生,您不能乱动。” 唐瑞宸人是被按了回去,但目光却紧紧落在喻嘉时身上:“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侧头给身边的经纪人使了个眼色:“快去扶一扶。” “不用。”喻嘉时把手臂从洪琛的手掌里抽了出来:“我自己能走。” 洪琛被他气得是牙痒痒,忍不住磨磨牙。不仅锲而不舍地继续攥上去,还把他转了个圈。 “张医生,他这伤口又流了一堆血!” 张医生抬头看去,震惊得直接放下手头的药。正欲起身,又念及眼前的病人是影帝,所以犹豫了一下。 “你快先去看他。”唐瑞宸见着他背上的血迹当即一惊,神色略显着急。 张医生迅速迎了上去,“这是怎么搞的?伤口都裂开了吧!快,先把衣服脱了,然后趴在床上。” 喻嘉时:“……” 这一屋几个Alpha,怎么上来就得脱衣服。 “快点!”张医生凑近看上一眼,面色凝重,“到时候伤口和你这衣服黏一起了,还有得你受。” 洪琛听完张医生的话,紧张地在旁边催促着他;至于唐瑞宸,看向他的目光里也是担忧。 喻嘉时喉结微滚,心一横,便将这带血的上衣脱了去。 随后他明显能感觉到前后两道目光,有如实质一般投在他身上。 一个多月的劳碌,他明显瘦了许多,也显得他身上有了些好看的肌肉线条。尤其是藏在衣物下的皮肤,简直白得发光。 他老老实实地趴到病床上,脸对着墙面,像是在躲避他们打量的目光,只露出后背和上面的伤口。 张医生走上前看了一眼背上的伤口,叹气之余忍不住摇摇头。 “你这究竟是怎么弄的?一开始本来也不大的伤口,帮你处理完等它慢慢恢复就好了。可你现在不仅把结出来的痂弄裂,就连伤口也一起裂大了!这得缝针才行了!起码得五针。” 喻嘉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进来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天暗,路滑,我自己摔的。” 张医生疑惑道:“你这怎么看着像是跟人打架去了。” 洪琛着急道:“张医生你别问他了,这人你问他十句他都蹦不出几个屁来。赶紧先把伤口处理了吧,这皮开肉绽的模样看着我真是……” “那我就先打麻药了,你有没有什么过敏史?” 喻嘉时回答:“没有。” 麻药只是打那一小块地方,处理伤口时麻劲儿还没上来。把喻嘉时疼得满头大汗,死死地捏着枕头和被单,手背上青筋尽数爆起。 看得洪琛和唐瑞宸是心有余悸。 直到后面麻劲上来后,才终于感觉不到疼了。 喻嘉时松了口气,觉得这处理伤口的疼劲儿一点不输裂开时带来的疼痛。 张医生动作又稳又快,几针很快缝完,又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后,这才回到唐瑞宸那边继续。 喻嘉时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洪琛见状,赶忙伸手扶着他,准备把他送回去。 喻嘉时低着脑袋,精神不振,轻声道:“谢谢,还有上午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嘉时。”唐瑞宸突然间叫住了他,郑重道:“谢谢你救了我,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我都会倾尽全力的帮你。” 喻嘉时回过头,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很不近人情:“不用。” 第12章 巧遇 剧组里的两个大主演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卫意受的伤虽然不严重,但大金主都跟到这里来了,谁还敢让他继续拍? 加上雨季已到,剩余的一些片段没法继续拍摄,继续留在雨林脚下也没什么用。 喻嘉时身上的伤注定他不可能继续当武替,这几日里他基本没离开过帐篷,主要是怕遇见那些不该遇见的人,心生尴尬。 后来整个导演组开了一场会,紧接着又组织整个剧组来开另一场。 会议说的是结束雨林地区拍摄的相关进程,剩下的一小些片段,到时再通过后期合成景物拍摄。然后就是接下来最后一段剧情的拍摄安排。 喻嘉时坐在角落里放空自己,基本不听,因为接下来的拍摄已经和他没关系。 “喻嘉时,你怎么坐这儿啊。”洪琛挤过人流,凑到喻嘉时身边。还往他手里塞了一瓶冰镇的汽水。 “这趟拍摄要结束了,下一趟你还去吗?” 喻嘉时摇摇头,打开汽水瓶猛灌一口:“不去,我马上开学。” “我也是。”洪琛叹了口气,又兴冲冲地问:“你在哪儿上大学?以后还能去找你吗?” 喻嘉时回答:“在宁城。” “真的啊,那太好了!”洪琛眼前一亮,“我也在宁城上学。” “……”如果说的话也能撤回,喻嘉时此刻真想执行这个选项。 “会议到此结束,祝大家接下来的两周假日愉快。”导演在主位上宣读最后的消息。 接下来的行程是整个剧组一起回宁城,喻嘉时不打算跟着他们一起走,他准备回家一趟。 所以回程的机票得他自己定。 回帐篷的路上,洪琛在他旁边难得沉默,喻嘉时则安静地盘算着回家的事情。 两人路过大咖营帐时,正巧偶遇要出门的洪崖。 喻嘉时低着头想事,自然是没瞧见对方。倒是洪琛看见了他哥,避又避不掉,只能先行打招呼。 “哥!你这是要去哪?” 洪崖缓行到他俩身前站定,喻嘉时终于反应过来,抬起头的瞬间,竟又与他四目相对。 “你认识他?”洪崖目光牢牢地盯着喻嘉时,嘴里出来的话却不知在问谁。 喻嘉时紧张得喉结微滚,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洪琛又哪里知道他哥和喻嘉时的过节,点着头就要介绍喻嘉时。 “对啊哥,他是我朋友,叫喻嘉时。特别厉害的一个人。” 洪崖眸光稍黯,沉默片刻后,他沉然出声斥责:“以后少和这种人接触。” 话音一落,也不等洪琛反应他话里的意思,迈步便走了。这人腿长得很,三两步便迈到喻嘉时的身侧。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股熟悉的信香像无孔不入的水,直冲着喻嘉时而来。令他莫名心悸。 “我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洪琛转过身,目送他哥离去。 喻嘉时缓缓吸了一口气,“说我是个坏人,让你别和我玩。” “啊?你哪儿坏了,我受伤后不能工作,全是你替我做完的诶。你还救了唐瑞宸呢。” 难得被他逗得想笑,喻嘉时吐槽了他一句:“你可真不像是个二十岁的人。” 洪琛转过头来看着喻嘉时,目光十分诧异,说道:“我哥也经常这么说我,说我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不过被一个年纪比我小的人这么说,还是第一次。” 虽然认识没多久,但光凭这阵子来的交往也能看出洪琛这个人心挺大的,如果他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在那儿待着,就挺有他哥的那股范儿。 可他一开口,那股傻气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 时间一到,整个剧组都从这块雨林下的营地搬离了,走的那天还下着大雨。附近的村民也说,到这个季节,就没人敢上山了。 经过所有人的努力,把所有属于他们的东西都带走了,没有留下一点垃圾。 跟着他们离开雨林后,喻嘉时便独自离开了。因为剧组里的人还得先在当地的酒店里修整一天,才能去机场赶飞机。 他是不打算继续跟着他们,毕竟那天夜里因为大学的事情,这些人没少暗讽他。 这些人后来没有再找他要学生证看,估计是忘了,也有可能是忌惮他救了唐瑞宸。 喻嘉时也没有那种非得要在这些人面前证明自己的心态和想法,毕竟今后也遇不上,根本没什么必要。 再则就是因为洪崖。 卫意在离开雨林前的几天,没少给喻嘉时穿小鞋,仿佛下一刻喻嘉时就要跟他抢洪崖似的。 对于这种行为,喻嘉时不知在心里骂过多少句:“妈的。” 到了酒店后,喻嘉时则趁着众人都涌进酒店大堂,没人注意他的空档,偷偷溜走了。连洪琛都未曾知会一声。 他怕说了就走不了。 直到洪琛的电话打过来时,喻嘉时早就跑得离他们老远了。 洪琛气得很,喻嘉时只给了他一句有缘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急着回家去,他打算先在这座西南地区的城市里走走看看两天,也算不枉来此一趟。 两天后。当喻嘉时要坐上返回东城的飞机前,他还不忘拍了一张这座机场的照片。 然后一边排队上飞机,一边编辑成一条新的朋友圈准备发送。 “有缘再会。[图片]” 这是一条距离他上一条动态已经经过快三个月的朋友圈。 还没来得及等他退出朋友圈的界面,小红点已经弹出不少数字来了。 他也同样没来得及点进去看,因为他正准备登机。 喻嘉时同学这一趟回程给自己订的是头等舱机票,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品尝一次经济舱的疲惫。 上了飞机后,喻嘉时根据指引寻找自己的位置,他上来得已经算晚,头等舱里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 他数着位置,终于成功找到属于他的座位。然而正当他快步走过去时,却瞧见了一个不该见着的人。 洪崖。 就坐在他左手边的头等舱位上。 对方似乎也有所感应,抬头的刹那四目相对。 喻嘉时清楚的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愕然,随后则是眉头紧锁,看着很是不悦的模样。 不止是对方不开心,喻嘉时也在心里大呼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的程度。 随后,喻嘉时主动错开自己的目光,一副把对方当空气的高冷模样。随后将背包一甩,懒洋洋地坐进了舒适柔软的靠椅里。 打开手机,趁着飞机还没起飞。再刷刷消息和资讯。 反正再没有与对方有任何视线上的交集。 当然。如果可以,喻嘉时还挺想把这人揍上一顿的,毕竟他那天下手可真够狠的。 朋友圈里的小红点已经多至几十条,喻嘉时点进去一看,点赞的人不少,评论的也不少。 就比如前两天加了他好友的洪琛就在下面惊讶:“你竟然还没走?” 又如宿舍老四舒慈连发了三个震惊的小黄豆,表示:“你终于结束了?” 还有老大和老二不满:“你又背着我们去哪玩了?” 还有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小姨:“回不回家呀?” 以及班上、学校里的一些学姐学长,都会好奇地问上一句。 太多了,根本回复不过来。 喻嘉时回到通讯界面,给小姨发了一条单独的回复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三个小时后到。” 小姨那边回复得很快,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的欢喜:“好好好,乖阿星,一会儿小姨去接你啊。” 阿星是喻嘉时的小名,如今这世界上,除了小姨,也没别的人会这么叫他了。 喻嘉时三岁那年,父母就不在了,所以从小都是跟着小姨长大的。 小姨是个女性Beta,这辈子都没嫁人,几乎把他当儿子在养。 所以对于喻嘉时来说,早已过世多年的父母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早已不多,唯独这位小姨,才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航班没有延迟,到点就起飞,守时得很。 喻嘉时坐了一会儿,他也不敢转头去看洪崖,但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构建出他的体型和模样,心里则琢磨着这人来。 不外乎这人会对他说那些听起来就很欠揍的话,作为一个Alpha,他所拥有的的一切,外貌、家世、气质都足够他仰视芸芸众生。 就像现在,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另一边,其存在感就令人根本无法忽视。总是忍不住想转头去看他。 就在他们头等舱里,喻嘉时发现坐在他们侧前方的一个S型傲人身材,标准网红脸的大波浪御姐,正在频频对他暗送秋波。 百科上有记载洪崖的出生年月,算起来这人已经三十来岁了,快比喻嘉时大了一轮。 像他这种成熟有气质的人,想必是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喻嘉时心想。他应该见过很多人,也见识过很多事,所以才会对外人持有戒心,才会如此伤害自己。 理解,但不代表原谅。 不过原谅不原谅什么的,对方估计也不稀罕。况且,下了这个飞机,他们之间必然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喻嘉时戴上他的海绵宝宝眼罩,又往腰下垫一个软枕,睡觉去了。 迷迷糊糊中,他闻见一股香风,和高跟鞋叩地的清脆声响。 应该是那个女人主动走到他们这一排,和洪崖搭讪来了。 后面的他没在意,因为很快他就进入了睡眠。 所以没瞧见洪崖是如何将那女人递来的名片给撕掉,再丢进垃圾桶里去的。 不过就算看见了,他也只会感慨一声,洪崖对卫意还挺一心一意的。 将那女人气走后,洪崖随意抽了一张湿巾,慢慢地擦拭自己的手指。而后眼角余光穿过走道,落向喻嘉时那侧。 最让他想要提防的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见到喻嘉时的那一刻,在现世混迹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可能是他身边什么的人,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喻嘉时。 他觉得喻嘉时很不简单,也许会抓紧机时间在飞机上主动对他出手。 可最让他想不到的,对方除了第一眼明显诧异的目光后,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甚至干脆睡了整个行程。 洪崖一时有些摸不准了。 第13章 回家 如果真的是一个在剧组里吃苦受累打临工当替身,连二十岁都不到、想靠爬床上位的小孩儿。会舍得花钱买一张头等舱,然后什么也不做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洪崖已经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人。 他这么想着,却不自觉盯着喻嘉时的侧脸看得入了神。甚至喃喃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嗓音之中的眷恋与目光中的偏执、疯狂。 若是叫别人听见或看见了,都要为之一颤。 眼前熟睡的少年,当真有股魔力一样。将洪崖的专注与自持,暂时封起,让他周身的血液都冷下来,忘却了许多事物,包括卫意这个人。 只有一颗心,跳动得炽烈。 上一辈子。 那个人也是这副模样,一袭袍服雪白,纤尘不染,总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列松如翠,神韵独超。从来不笑,却会温柔地看着你,美得令人心惊。 连风雪和岁月都不舍得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所以即便过去十年百年,他永远都是那副不会老去的模样。 羽玉眉下生凤目,似初春未化的雪,明亮柔和,又带一丝凛冽寒意。若是细细察之,才知是凌然气节。令人不由浸于其中。 直到自己用刀捅穿他的胸膛,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失去生息。 那对映照着三山四海的双眸渐渐涣散,带着一丝解脱的超然,映照着森然的黄泉路。 洪崖看得竟有些痴了。 那少年却不知做了什么梦魇,惊醒之刻身体微微颤抖,猛地弹射坐起。估计是动作太大,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小声地抽着气。 喻嘉时摘掉眼罩,不敢一下子就睁眼,单手扶着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伤口附近,被牵扯疼的肌肉。 这伤口疼得他竟有些恍惚,好似在梦中被人拿刀捅个对穿的疼痛,跟着他回到现实里来了一样。 抽痛。 直到眼皮子适应外头的亮光,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朦胧似遮着一层雾,喻嘉时又伸手揉揉眼皮子。这才渐渐看清眼前的景像。 洪崖也随之惊醒,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眉上的细微颤动,仍然暴露了他内心的混乱。 他竟动摇了。洪崖垂下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可以? 明明卫意才应该是他寻了二十年的人。 “尊敬的乘客,本次航班即将到达终点,飞机准备降落,请您系好安全带。注意安全。” 播音员甜美而温柔的嗓音在整个头等舱里响起,喻嘉时赶忙系好安全带,没想到竟睡了这么久。 东城国际机场,一架飞机缓缓降落于跑道上。随着它成功触地滑行停稳后,很多人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伸懒腰。 打电话的打电话,发短信的发短信,总之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直到飞机终于停稳,喻嘉时才给小姨拨了个电话。 结果那边没接,喻嘉时不信邪,又打一个。直到他们都起身准备下飞机时,那迟迟不通的电话,才终于被接通了。 仿佛看他可怜似的。 电话一通,喻嘉时听到那边传来的搓麻将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妙。 “喂。”他很不客气出声。 “哎呀,阿星呐,你咁快就到呀?”她一边惊讶地应和着喻嘉时,一边在那头大杀四方:“你个八婆急咩,老娘食你牌啦。冇见到我家阿星打电话给我呀?” 喻嘉时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能听到小姨这大嗓门,真是感到万分想念。使得他眼底都带了些笑意,也不知觉地随上这亲切的口音。 “算啦,我自己走啦。你呢个唔靠谱嘅女人。” 嘴上的话虽然是抱怨,可说出口却含着明显的笑意。 “够胆肥咗系啦,够胆同小姨咁讲,回来我点样收拾你。” 话音刚一落,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麻将牌砸桌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小姨的高嗓门。 “老娘胡啦!你服唔服呀?” 喻嘉时遭她这一回吓得够呛,连忙拉远手机的距离,随后挂断了电话——这人打个麻将怎么总是跟在打架一样。 洪崖与他一前一后,相隔距离并不算太远。因此能够清楚地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洪崖眼皮微掀,觉得诧异——原来他是东城人。 那这一趟只是回家,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龌龊。回想起方才对这个少年的猜忌,洪崖头次感觉不是滋味。 倘若这不是有意,那只能说明他和叫喻嘉时的这个少年,的确缘分不浅。 两人走到出口时便散了,喻嘉时到托运区拿行李,洪崖向来轻装出行,一般不会带太多东西。 从进入头等舱的那一眼开始,至始至终,喻嘉时都未曾与他有过交流。 洪崖步伐微顿,他侧过身,望着喻嘉时远去的背影。漆黑的瞳仁中隐隐闪过一抹猩红的光。 而对于喻嘉时来说,摆脱洪崖简直是种解脱。因为那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过强烈,总令他害怕得心跳加速。 希望离开这个机场后,这辈子再也不要相遇。 酷暑八月,东城的日炎灼热得要将世间一切融化,喻嘉时差点被外面的热浪拍回机场大门。 不远处的空间都晒得扭曲了似的,路旁的花草树木半死不活地杵在原地。 直到窜进冷气充足的出租车上,喻嘉时才活过来。一路上,司机频频通过内后视镜瞟他。 最后看似忍不住了,好奇问道:“靓仔啊,你生得好似个明星。” “你认错了,我唔系明星。” 司机大叔笑了起来:“哎呀,你系我哋东城本地人。生得咁靓,干嘛唔去做明星啦?” “我是个学生,要上学。” 喻嘉时一如既往的话少,那司机大叔反倒像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聊起上个世纪90年代,几乎风靡了整个时代的著名东城明星。 而司机大叔喜欢的这些东城明星,恰好也是小姨年轻时喜欢的,所以喻嘉时偶尔应和个两句。 司机大叔聊得嗨了,最后把喻嘉时送回家时,竟然没收他的钱。 问就是,“我睇你生得靓仔吖嘛。” 这种因为脸长得太帅而白嫖的事情,喻嘉时活了十九年还真没少遇见。因此早有准备。 他迅速往兜里抽出三张十块钱,然后隔窗丢进副驾驶坐。 “谢了阿叔,不用找。” 最后扬长而去。 司机大叔含泪收起钱,不由得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实诚。 他又扭头往外看了看,才发现这年轻人离去的方向是新姚区。这地界算复杂,别看周围全是林立的高楼,但还有一小座城中村存在。 是上世纪一直存到现在的东城标志性老建筑了,住在里面的人,要么是真的穷,要么就是…… 司机大叔又抬头看了眼那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建筑——要么就是收租的。 喻嘉时穿过一条翻修过的复古骑楼商业街,顺着小巷钻进最深处的人家院落,连带着酷暑一起抛于身后。 大榕树上传来阵阵蝉鸣声,让人一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乡下。 远远地,喻嘉时听见女人搓麻将的声音,正是从榕树下传来的。 喻嘉时渐渐走近,瞧见了桌上小姨的声音。 这女人穿着背心沙滩裤,头发上卷着几根发棒,蹲在椅子上摸牌,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那形象,真是要多粗犷就有多粗犷。 喻嘉时那些不像omega的行为举止,多半都是这女人带出来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小姨,喻嘉时知道自己也是个奇葩。当年十四岁分化第二性别时,明明分成的是Beta。 谁成想十六岁高考完那年暑假,他突然之间又分化成了omega,去医院看过,医生说这种情况虽少,但并非不存在。 反正不是什么大毛病。 就是这近乎变异般的分化,让喻嘉时的信期乱得像一只疯狗,根本无迹可寻。 所以他才会时刻随身携带抑制剂。 硬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逐渐适应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 一个正对着喻嘉时的大妈发现了喻嘉时的身影,惊喜道:“哇!阿真呐,你家星仔回来嘞!” 小姨闻言猛地抬头,看见喻嘉时后面上骤然露出惊喜的神色,“阿星!你咁快就到啦!” 正要起身,又被她下家按了回去。 “你个洗包租婆,上把赢咗就想走呀?” 小姨抬臂甩开对方:“你个洗三八,冇见到我家阿星返家呀?” 见气氛不对,喻嘉时主动调解:“你打完这把,我先回屋放东西。” “好好好,你等我呀。” 喻嘉时推着行李箱,在那群大妈和阿姨调笑的声音里,钻进了自家的院门。 他家住的是那种带个小院的农家瓦房,院里还栽着一颗芒果树,这会儿已经是芒果的晚季,树上还吊着几个。 院里还有一面石桌,石桌上放着个竹簸箕,里面晒着像是陈皮和花瓣一样的东西。 喻嘉时左右扫寻一圈后,视线落在一只正趴在石椅上小憩的白色土猫上,看起来年纪挺大了。 “阿百。” 土猫闻声睁开一对黑漆漆的双眼,见到喻嘉时后立即抬起脑袋,紧接着灵活轻盈地跳下来,凑到喻嘉时脚边,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脚脖子。 喻嘉时蹲下和土猫玩了一会儿,直到小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阿星,阿星哪!” “在这里,你叫魂呢。”喻嘉时转过头,看着小姨穿着一双人字拖笑嘻嘻地跑进来。 小姨走到他旁边,替他将行李箱推进屋里:“哎呀,你说你这一个暑假都跑到外面,现在才回来。过几天又要开学了,长大了就是不沾家。” 喻嘉时跟着她一起进屋,“你那环球游不是少说都要两个月吗?怎么提前一个月就回来了。” 这座房子,从外面看的话是一座上世纪风格的农家院落,走到里面才知道不一样。 里面的装修精简中透着点华贵,颇有一种低调的大户人家滋味。 小姨摇了摇头,说道:“山猪哪里吃得惯细糠,外国人吃的东西实在不合我嘴,还不如回来打麻将啦。看你瘦了不少,晚饭想喝什么汤?小姨给你煲个靓汤呀。” 第14章 收租 小姨还有个爱好,就是给他做饭煲汤。怎么说也是做了十几年吧,厨艺一直都挺要人命的。喻嘉时觉得自己能健康长得这么大,挺不容易。 喻嘉时倒水的动作一顿,“不用了,我给你做吧。” 在小姨的厨艺折磨下,喻嘉时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学会自己做饭了。他家以前雇过保姆阿姨,就在喻嘉时高三那一年。 高三结束后就不继续雇了,因为喻嘉时去外地上大学,小姨向来过得糙,不乐意一个生人老跟着自己。 “哪有这种道理呀,你刚回来,当然是要我来煮呀。我跟你讲哦,我前两天跟张婶新学了一道,保证好滋味。” 喻嘉时放弃了挣扎,虽然她的厨艺是有点要人命,但也不至于吃不下去。 毕竟也吃了十几年,还怕这一顿吗? 于是他含泪点头:“那好吧。” 这不情愿的语气立马就惹恼了小姨,对方抬起手,习惯性地往喻嘉时的背上一拍。 其实以前拍的都是肩膀,后来喻嘉时越长越高,她抬起同样的幅度只能拍到背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叛逆期还没过?” 喻嘉时背上有伤,遭她这不轻不重的一拍,脸色都变了——眉毛高高一挑,忍着没表现出来。 但小姨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变化:“你怎么了?腰上怎么了?” 说着伸手就要掀喻嘉时背上的衣服。 “你做咩啊。”喻嘉时急忙攥着衣摆,往后跳了两步。 “你给老娘过来!”小姨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 “真的没什么。”喻嘉时躲到沙发边上,和她左右绕圈:“就是不小心受了点伤。” 喻嘉时手脚灵活,绕了几圈后就把她绕得气喘吁吁,眼前发晕。 “你爹妈当年出车祸死的时候,你才多大啊?我才多大啊?老娘一个花季少女,靠着你爹妈留下来的房地产,靠收租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现在遇事竟然都敢瞒着我了!” ……收个租可把你累的,喻嘉时暗自吐槽。 “真的没有。”说着,喻嘉时垂下脑袋,被她说得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就一块小伤口,拍戏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过两天就能好了。我骗谁都不敢骗你呀。” 小姨叉着腰喘气,被他的态度和语气哄得像是差不多了,“真的?” “真的。我要是骗你,我就……”喻嘉时眼珠子一转,坚定道:“我就孤独终老。” “呸呸呸!”小姨用力地连呸好几声,抬手指了指他:“也差不多到年纪了,赶紧带个女婿入赘吧。” 喻嘉时躺进沙发里窝着,“你瞎想什么,我才多大。” 小姨问道:“你那信期怎么样,开始有规律了吗?” “没有,比你还随心所欲。” “那可怎么办呀,那医生说要是老这样,以后不容易受孕。” 喻嘉时闭上双眼:“……” 这都哪跟哪? 还以为自己已经适应omega的身份,没想到适应的只是那乱到没有一丝关联的信期。 关于omega今后还要生育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再比如要找个Alpha或者Beta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想过。 毕竟以前过的都是这些和自己无关十六年。 两人吵吵闹闹,再拌个嘴,差不多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吃过晚饭,喻嘉时回房间收拾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好。包括给小姨带的生日礼物,一块求来的平安福。 他在那边城市里逛了许久,想着那女人什么都不缺,能用钱买到的都不像礼物。 索性就去了当地十分出名的寺庙,给她求了一个平安福,能随身携带的那种。 等过两天她生日了再给。 他房间里有面几乎跟墙壁一般大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他看过的各种书,甚至还有他做过的各种题和写过的日记。 这些东西他一直舍不得丢。 书架最中间的架子是空的,立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出生后不久和父母一起拍的;一张是他有一年和小姨过生日时拍的。 洗完澡,喻嘉时终于躺上了床。这阵子过得实在是太累,他这把从小就不大好的老腰,都快难受死了。 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来。刚一连上网,就收到了各种推送的消息。 以往的话,他会粗略地看上一眼就全部清空。可是今天,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频频出现的名字。 洪崖。 到底没按耐住心底的好奇,喻嘉时点进去看了一眼。 关于他的照片一大堆,内容简要来说,是他来东城参加新的华禧商业广场和配套的华禧房地产项目的启动会。 喻嘉时认真看了一眼地址,竟然就选在他家这片区域? 他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冲出房间去找小姨。 “小姨。” “做咩啊,叫魂呢?”小姨叼着烟,从院子里走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抬起手机,杵到小姨跟前。 原本还有些嬉皮笑脸的女人,顿时收起了自己的表情,神情变得有些郑重了起来。 “这一块良心价卖给他们了,就上个月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算是投资入股华禧在东城的商业开发,而且占比不能低于百分之十五。到时候就用你的名字注册登记,算是我补给你的成人礼啦。” 说着说着,她又笑起来:“你不是老说收租累吗?以后就跟着华禧赚点钱也行。要是亏了——我是说假如啊,华禧要是亏了,大概就是要世界末日了。” “反正还有外面那条骑楼呢,供你这辈子吃穿不愁还是够的。” 喻嘉时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说这是爸妈留下的,怎么能卖了呢。 可是转念一想,人都死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留不留的,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个搞历史的,对这些东西向来不上心,也不太懂。小姨爱怎么安排就安排,随她去吧。而且看她这副奸商样,估计还有后手没出。 卖了还能入股,可见这片区域的商业价值之高。 “算了,你看着办吧。” 几个小时前,他还想着今后不会和洪崖再有任何关联,结果眼下……这可真是命运弄人。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总得提前给你安排安排,将来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能自在地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小姨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难能变得温柔。 喻嘉时不解地挠挠脖颈,看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女人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怪瘆人的。 “你这副交代后事一样的口气是做什么?咱俩统共也就差了十几岁,谁比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去你的!”小姨往他肩上拍了一巴掌,狠狠地瞪着他:“瞎胡说什么呢,赶紧回屋睡你的觉去吧。” 这女人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大魔女,喻嘉时不敢再造次,乖乖地回房间里去了。 小姨目送着喻嘉时走进房间,直到他关上门,这才松了肩膀,无奈地叹息一声。 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喻嘉时宅在家里看看书,搓搓游戏。再被忙着打麻将的小姨赶出去收租。 日子过得还算清闲。 …… “雷猴,我可以拍张你嘅相呀?” 喻嘉时刚敲开一户出租屋的门,探头出来一个女生,看见来的人是他后,面上的表情明显兴奋起来,还率先提出了要求。 据小姨说,这姑娘已经拖着两个月没交房租了。 此时此刻,喻嘉时大概明白小姨让他前来收租的深意了。 对方问是那么问的,可也没经过他的同意,手机摄像头就已经抬起来对着他了。也不知道是在拍照片,还是在录像。 这大半个暑假,喻嘉时都在和镜头打交道,所以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 “先交房租。”喻嘉时抬起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直接怼到摄像头上。 “好!”对方答应得异常爽快,拿起另一台手机对着付款码扫描。原先拿着手里的这台,依旧对着喻嘉时。 这姑娘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喻嘉时心想,她这拖两个月是为了什么。 “我扫好了!” 付款后,姑娘还抬起手机支付界面给他看。 “谢谢。” 说罢,喻嘉时转身正要走。姑娘赶忙出声拦路:“喂靓仔,等一下!你唔系话交完屋租可以拍一张相呀?” “你唔系一直录像吗?”喻嘉时回头看了那姑娘一眼,倒觉得她挺可爱,所以冲她微微一笑。 果不其然,对方闻言脸色骤红。随后又瞧见喻嘉时的笑,忍不住扶着心口无声尖叫起来。 “那,那我可以发到小慢音上吗?” “随你,以后记得按时交房租。” 喻嘉时想着反正自己一个普通人,也溅不出多大的水花来,所以就随口答应了。 他万万没想到,最终溅起来的不是水花,而是巨浪。 两日后。 东城华禧分部,早上八点。 最近集团老总不仅下来视察,还签了一个新的合同,作为东城分部接下来两年的发展计划。 距离每周例会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公司里的管理层已经纷纷忙碌起来,准备会议议程,就等着洪总到来。 人人都把这当成是一场硬仗,如履薄冰般地对待着。 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想着大领导反正还没来,我先混水摸鱼一会儿。刷刷小视频,看得十分投入。 以至于连那位传说中的大领导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从他旁边走过时,他才慌慌张张地收起手机来。 一般情况下。洪总不太会理会这种事情,偏偏他路过那儿时,听见那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如此耳熟,以至于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那少年的面容。 洪崖脚步一顿,随后他退回到那因摸鱼被老总发现,正吓得半死的小职员身边。 “在看什么?”他问道。 部门的经理见状,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率先上前一步,责骂起那位小职员来:“谁给你的胆子上班玩手机看视频?我看你就是不想干了!” 第15章 红了 那小职员是个omega,遭此吓唬几乎要哭出来,偏偏身边这个Alpha的气势压得他无法出声,只能低着头挨训。 “手机给我。”洪崖又说道。 小职员傻愣着,仿佛无法理解老总刚刚说了什么,部门经理气得朝他怒吼:“洪总让你把手机拿给他!” “哦……”小职员红着眼圈,颤颤巍巍地将手机,十分不舍地交了上去。 “你刚才在看哪个视频?” 洪崖一边问着,一边轻车熟路地点进播放记录里。显然对这个软件的使用功能十分娴熟——毕竟这是华禧旗下的APP。 “这,这个。”小职员伸出手指,指了指刚才划到的视频,声细若蚊。 刚才还在心里感叹视频里的少年未免太好看,转头就被老板抓了个正着。这是什么背运? 于是洪崖便当着一群不敢吭声的人面前,点开了这个视频。 这是一个临时起录的视频,前后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就只能听见女生压着兴奋的嗓音,用东城话问了一句能不能拍照。而镜头却紧紧地锁在那站在门口的少年身上。 视频里的少年抬眸扫了一眼镜头,显然是已经知道自己被偷拍所以他抬起自己的付款码怼上镜头,告诉她先付房租。 视频里的姑娘则立即挪开镜头,一秒都不愿意放过。 走廊上的光线不太好,那少年站在门口,让人看得不太真切。可他眉眼异常干净,像是一个要从黑暗中脱身的红尘客。 只见他微微低头,只留给镜头一张侧脸。可哪怕只有这一张侧脸,也昭示了他的不平凡。 还有他最后的那个笑,明明不是对着镜头外的任何一个人,却叫看见的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最后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晚上八点,喻嘉时刚为小姨过完生日。将那在寺院里求来的“身体健康”的平安福送给了她,反正她也不差钱,不用招财。 再看着小姨一脸欣慰又有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喻嘉时知道她心里大概在想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回到房间休息,刚拿起手机就瞧见了一堆的未读消息。他点进去一看,是宿舍群聊里舍友们在艾特他。 老大:我去,老三,你火了!@老三 老四:哇,我马上转发到朋友圈。 老二:???我草,难道重点不应该是老三家原来这么有钱的吗? 他们刷了一大堆,起码快有99条新消息。 喻嘉时没有往下滑。而是看着老大转发的网址思考——不就是去当了几天武替吗,怎么着还火了? 完全没想到会是那天收租时发生的事情。 他斟酌着点进链接,画面一动,声音一响,他就明白不对劲了。老实说从别人的镜头下看自己,莫名还有点羞耻感。 喻嘉时看了几秒不到就点了暂停。就是没想到那姑娘实诚得连他故意怼在镜头前挡拍的付款码,也一起放上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几天微信上总莫名其妙收到一大堆几块几毛钱的转账。就好像是这些网友们在调戏他似的。 这个视频已经有几百万的点赞,评论都是十万往上走。 没想到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一个人真的能红得如此轻易。 不出喻嘉时所料,评论区里点赞数最高的一条评论是:天啊,感觉他和卫意长得有点像诶。 下面也有人反对他:但是这个小哥哥看起来很有自己的风格啊,和那个卫意的风格根本不像好不好。而且好年轻啊,感觉是个十**岁的少年,太干净太好看了吧! 还有人夸他的东城话讲得好听,甚至还有询问发视频的作者住在哪里,他们也想去租。 那么多的评论,也就这条询问房源的让喻嘉时觉得有意思——这算不算变相地给他家的房子打了个广告? 下面还有一群同求的,为的就是想一睹他这个真人的面目。 视频的作者一点儿都不吝啬,直接把信息回复给了他们:“东城新姚区这一块,多数都是他家的房,另外这片地区房租真的很贵,要不是为了看他我才不会租这么久呢!我刚搬进来的时候他还是个高三的弟弟,现在好像已经在读大学了。” 下面还有人问他的第二性别是什么,说是光从视频上看不出来,特征不是很明显什么的。 视频作者回复说她也不清楚,因为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可能是个Beta。 甚至还有求视频作者多拍一点关于他的视频。 总之花样百出,喻嘉时拿着手机,面上是一副老人地铁看手机的神情。也不敢再继续围观下去。 人怕出名猪怕壮,慢慢的还有其他人给他私聊转发小慢音上的这个视频,并兴奋地告诉他——你火了!全国的网友都在找你呢,还不赶紧去创个号露个脸!把热度巩固一下。 就连小姨一个不怎么网络冲浪的人,都在三天后知道了这件事情。 “哈哈哈!我说最近怎么莫名其妙那么多人来租房呢!还问我这个小哥哥是不是我儿子。” 喻嘉时正蹲在房间里的嚼史料,听到客厅里传来这么开怀的笑声就知道事情不妙。 这女人竟然要他出卖美色,当家里的形象代言人。 喻嘉时性格偏向老古板这一类的,要小姨说就是像他爸。反正他死活不答应,还要咬文嚼字骂一句成何体统。 脑袋往书里一钻,充当雕塑去了。 不过小姨也就是觉得好玩,所以才会这么逗他。喻嘉时真不答应,她当然不会逼着,最后也是随风而去。 在当下这个时代,一个人火的容易,“灭”的也容易。 那个视频虽然让喻嘉时莫名爆火了一把,当由于他本人并不出来回应,也不接着热度继续做营销。 所以没多久,也就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一直到开学。 这半个月不到的假期,每天看看书,嚼点史料再听个讲座,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 回校的前一天晚上,宿舍群聊里好不热闹,几个人聊什么的都有。 老大:老四,我听说学姐说,你喜欢的那个明星,最近在咱们学校拍戏诶! 老四:我知道!是他们一直在拍的戏的收尾部分,我恨不得今天就开学!反正我住的近,明天就能到学校了! 老二:他们拍的啥戏?怎么会来咱们学校取景,而且面子好大,竟然能进得来。 别的不说,宁川大学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学府,那可真不是随便什么剧组都能进来取景拍戏的。 老四:他们拍的这部戏的民国时期的背景,我听说有一段戏是他们这些人来学校找一名老教授做鉴定,然后修整队伍,最后承上启下,为第二部的剧情做铺垫。 别的不说,像这种民国时期的建筑,宁川大学有的是。 毕竟是从那个时期就建校的百年老校,况且他们学校的建筑系在国内外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这种传统老建筑的保护比景点景区的还要好。 喻嘉时发了一个点赞的小表情。 老大:好家伙,每次一说到自己的idol,老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充满活力。 老四:嘿嘿。 返校报道前后共有两天时间,喻嘉时不想那么快就回去。到底是人一回家,就会对家里的床充满眷恋。 所以他直到最后一天才走,小姨把他送到机场,那依依不舍的表情,活像在看大姑娘出嫁。 喻嘉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敢多言,扭头就溜了。 从东城到宁城的航班,普遍得飞三四小时,喻嘉时这趟算快的,三个小时就落地了。 等他回到学校时,已经将近下午。这前前后后花耗的时间加起来,大半天都过去了。 老大他们来得早,把宿舍里的卫生从头到尾都整理了一遍,可干净。喻嘉时作为姗姗来迟的那位,因为没有干活,所以肩负起请客吃饭的职责。 晚饭在北门小吃街安排起来,开学这两天,小吃街上人多得可热闹。充满了人情味和烟火气。 知道喻嘉时包租公的身份后,点菜时他们三个人一点没给喻嘉时客气。哪个贵点哪个,闭着眼点了一大堆。 还是喻嘉时好心说一句:“吃不完会浪费。” 老大性格豪爽,笑着说道:“你管我呢,吃不完我把我的小情人们全都约出来一起吃。” 老二立即损他:“那么多小情人你钓上手哪个没有呀?” 老大说的小情人,其实大都是他觉得很优质的Alpha,想追又不敢追。人后统称为他的小情人们。 他们四人两个月没见,心里堆的话都快成小山了。 喻嘉时顺便也将他和老四报名去当群演的事情告诉他们俩,这两人立刻就扒着他想听八卦。 剧组里的八卦确实挺多的,就老大和老二这性格,说起来估计就没完没了。 于是喻嘉时违心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八卦,他们都挺敬业的。” 当然这违心并不在唐瑞宸身上,唐瑞宸的确是他们剧组所有的演员里面最敬业的一个了。 因为有点救命之恩的意思,喻嘉时离开剧组后不久,唐瑞宸也私下里添加了他的微信。 不过他们基本上没怎么聊过天,看得出来唐瑞宸的确很忙。 不像洪琛一样,像个无所事事的小话唠,天天问他在干什么,喜欢什么的Alpha或是omega等等,尤其是他莫名在网上爆红的那段时间。 这家伙天天:“天啊,原来你这么有钱。” “你这么有钱还去当群演,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勤工俭学的好学生呢!” “我终于明白你当初对我说的那句:一个人有钱有背景,和他做不好事情,没有必然的联系。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想说你也有钱可你厉害得很嘛!我伤心了我难过了!” 每次喻嘉时看完他发的一堆话后,要么回个表情包,要么回一串无语的点点点。 就好比此时,他和舍友还在吃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都不知道震动多少次了,低头一看,全是同一个人发的消息——洪琛。 第16章 打脸 “有情况。” 坐在喻嘉时边上的老二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异动,当即奸笑一声,作势就要去抢手机。 喻嘉时眼疾手快,在他之前将手机收起,放到自己腿上。 其实这种举动颇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即便喻嘉时和洪琛并没有什么情况,只是单纯地不想他们知道洪琛那股子傻气。 “哦——”其余三人拉长声音,做出副意味深长的神情来。瞧起来贱兮兮的。 “瞎想什么,一个朋友让我帮他带东西,估计急着要。” 这般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又面不改色地滑开屏幕,回消息。 他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舒慈三人见状,顿时失了兴趣。 继续吃吃喝喝聊天,还聊到最近在学校拍电影的事情,聊得相当兴起。 这边喻嘉时点开手机后,看见洪琛发来的几条消息。 “吃饭时间到[图片]” 附图是一张大鱼大肉的照片。 “这是我在家的最后一顿,明天就回学校了。” “你应该也开学了吧?” “你之前说你也在宁城上学,但是我忘了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呀,都半个月不见你了!我收集了几种口味的榴莲糖,准备分享给你!” 喻嘉时强忍着吐槽的冲动,一字一句敲下回复。 “有什么好见的,不见。” 没有再加一个滚字,大概是喻嘉时最后的温柔。 对于洪琛这种人,刚认识的时候会被他的外表骗到,以为他是个正经人,然后自然而然地对他客气。 熟了以后就会明白,根本不用对他客气。 毕竟这世界上没几个人会对着一个Beta问:你喜欢什么味的信息素? 喻嘉时常想,如果自己仍是个Beta,大概是要被他气死的。 因为在Beta的世界里,哪里闻得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喻嘉时以前的生活一直都平平淡淡,突如其来的二次分化后,让他经常能闻到许许多多的奇怪气味。 那时候他格外敏感,任何外来的信息素都会让他头晕目眩,头疼欲裂至呕吐发寒。 很多人的信息素一闻就能闻出是什么种类,偏偏他喻嘉时贯彻奇葩之路。信息素复杂得连医生都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说一句:“可能是松枝香吧。” 与此同时,洪家饭桌上。三人对坐于方桌两边,正沉默吃着晚饭。 独自坐于一边的洪琛一直都没怎么抬头,今天他嫂子也来家里吃饭。 他嘴上会管卫意叫嫂子,但心里对这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抗拒。 因为当年他的第一个易感期,就是被卫意的信息素攻击出来的。这导致他这么些年不愿意接近omega,甚至有些厌恶。 “小琛,多吃点鱼。”卫意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洪琛的碗里。 “谢谢嫂子。”洪琛头也不抬地说道。 然而看着碗里多出的鱼肉,洪琛却将它夹到旁边的碟子里放下——不打算吃。 话里道着谢,行为举止却丝毫不见敬意。卫意难免觉得尴尬,他讪讪地收回手,下意识看了洪崖一眼。 洪崖放下筷子,面色严厉地看向洪琛,叫了他的名字。 “洪琛。” “哥,我一直不喜欢吃这种鱼的。” 洪琛的言下之意——若不是因为卫意的口味,家里的掌厨怎么会做道菜?话里话外颇有一种自己被忽略了的感觉。 倒让洪崖一时之间有些哑然。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的问题,我没注意到你的喜好。不好意思,小琛。”卫意尴尬一笑,开始缓和气氛:“不喜欢就不吃,来,吃点你喜欢的。” “嗯。”洪琛敷衍应道,“不用。” 正这时,洪琛听见自己的手机震动微响,他略微掀眸观望,瞧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立刻就来了精神。 他立即抓过手机,瞧见那句喻嘉时风格满满的回复——狠就一个字。眼底不由得漾出些笑意来。 不过洪琛这种不怎么尊重人的敷衍态度,让洪崖立即沉下了嗓音。 “洪琛,是爸妈没教过你礼貌二字怎么写,还是我平日里太放纵你了?” 洪崖在这陌生的俗世里翻滚了二十多年,虽然他并不属于这里,但洪琛这小子到底算是他看着长大,总归都会有些感情在。 再则是那孽缘因果,洪琛与他前世的那位小师弟,也长得甚是相似。 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平白无故对着别人浪费口舌。 这般思索着,洪崖目光飘向卫意。 当年的小师弟是那般尊重他,如今转世重生,反倒成了这副模样。 想起这抹刻在他心间的月色,洪崖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喻嘉时的面庞,而非卫意。 这样的认知,令他忍不住一愣。 “我给我朋友回个消息嘛。” 到底还是慑于洪崖的脾气,洪琛默默放下手机,没敢顶着圣威继续追问喻嘉时。 卫意仍旧说着好话圆场:“难得能从小琛口里听到朋友这个词,说来也到年纪了,是该有喜欢的omega了。” “我不喜欢omega。”洪琛突然拔高了嗓音,很是抗拒的模样:“况且我这个朋友是个Beta。” 这惊震世俗的言论让他们两人都为之一愣。 洪琛的话音刚落,洪崖和卫意下意识对视一眼,脑海里闪过的是同一个人——喻嘉时。 随后目光有异,又不着痕迹地左右移开。仿佛因为这个人,他们之间已经有过不快的经历。 其实说完那句话,连洪琛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心里的确有那种想法,但这么长久以来从未说出口过。 这还好他爸妈不在,否则他今天非得腿断在这里不成。 不过……他哥的雷霆之怒他就能承受吗?洪琛偷偷掀起眼皮子,看了洪崖一眼。 ……没有看见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反而感受到一种怪异的氛围——出自他哥和卫意。 “我吃饱了,先回房。” 见情形不太对劲,洪琛放下筷子,率先开逃。 洪崖没有拦他。等到洪琛离开后,卫意也摔了筷子,脸色看上去相当不悦。 “我明早参加一个讲座,正好你也要拍戏,我送你回去吧。”洪崖推椅站起身,说道。 一顿晚饭便如此不欢而散。 夜色渐深,宁川北门街的热闹却一点不减,随着宵夜时间将至,反而愈发红火。 原有的桌子都已经做满,后头再摆的桌椅都快将这一条小街巷添满。 喻嘉时四人吃到半途,老二何良一时兴起,喊老板娘上了几扎啤酒,喝到后面差点断片。 得亏喻嘉时酒量不错,而且没敢喝太久,最终的结果是一人连扛带拽,才把他们三个带回寝室。 一觉睡到大天亮,整个宿舍都忘记还有上午第一节课这么一回事。 喻嘉时被自己的生物钟给喊醒,翻个身睁开眼,本来还有点不情愿。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直接吓清醒了。 早上8点45分,距离开学第一堂课还有15分钟。 “迟到了!”他放声在宿舍里吼了一声,本以为能把另外四个吓醒。 结果连一片水花都没溅出来,看来昨晚是真的喝大了。 喻嘉时放弃挣扎——总得有一个人去,不然点起名来还得了。 他连翻带跃直接跳下床,用毕生最快速度刷牙洗脸,再随手拿起一本书以百里冲刺的速度离开寝室。 ——全然忘了这节是本学期新开的一堂华夏经济史课。 他们这一块是老校区,还好这节课的教室也在老教学区这一块,不然他腿上得安火箭才能赶得到教学新区。 这个点老校区里安静得很,毕竟该上课的都已经去上课了。 唯独喻嘉时一人连跑带窜抄小路,结果还看见一排“禁止前进,前方拍戏”的铁杆堵在小路上。 与此同时,剧组刚将场地圈好,演员们坐在阴凉的大树下化妆,坐着的有喻嘉时最熟悉的那几个人。 出神的卫意,带伤工作的唐瑞宸,还有当初那个把他坑了的温姓女主演,以及几个雨林戏里并未出场的人物。 另一颗树下,群演和替身们正坐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目光四下观望,迸发出的都是向往和羡慕。 “你说,要不是因为拍戏,咱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到这宁川大学里来一趟吧。” “废话,你也不看看人家宁大招的都是什么人,各省市的高考状元,你们肯定不懂这是什么概念吧?就是咱们国家未来的人才栋梁。” “哎呀,哪有这么夸张,这老校区里,不是偶尔也会开发,让游客进来逛的吗?” “嘿嘿,我要赶紧带个地址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 “什么纪念啊,我看你就是装.逼吧。” “说到装.逼,我想起当时咱们在雨林拍戏的时候,哈哈,那个小兔崽子说自己就是宁川大学的。” 其他几个被刚招进来的群演和武替闻言顿时兴起,“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啊?在哪呢?” “嗨,早就跑了。估计是觉得自己牛吹大了,待不下去。当初咱导演和副导他们争论啥问题的时候,这小兔崽子为了装比出风头,插话说了一堆歪门邪理,大家伙不信,他就说自己是宁大历史系的。当时可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我呸,真在宁大读书还用跑来当个替身演员?装比都不知道打个草稿。真以为自己长得有点像卫意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我看他连宁大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正当他们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时,警戒栏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吃痛的哎呦声,随后是怒不可遏的叫骂声。 “你哪里来的?是瞎吗?没看见这里要拍戏拉了线不让过吗!”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翻过铁栏杆后不小心撞倒人的喻嘉时全然忘了还有拍戏这回事,一边礼貌说着抱歉,将对方扶起。 另一边则在心里破口大骂:“拍什么破戏还拦你老子的路。” 赶在吃瓜第一线的群演和替身们,做鬼都想不到刚刚还在被他们当成笑料的人此刻就站在那里。 “喻,喻嘉时?” 嗓音好似见了鬼。 第17章 课堂 距离上课还有七分钟,从这里跑过去,除去等电梯或者跑楼梯的时间,最快都要五分钟。加上的话,七分钟可能刚刚好。 喻嘉时早就忘记这些群演和替身是什么人了,他这会儿赶着去上课,虽然不明白对方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但也没时间搭理他们。 “嘉时?” 直到一道熟悉而惊醒的声音将他叫住,喻嘉时才终于清醒过来——对了,他们在学校里拍戏。 “你怎么在这?”唐瑞宸惊讶问道。 喻嘉时抬头望去,见到的是腿上仍旧带着伤的唐瑞宸。以及他边上目露诧异的卫意。 “我要迟到了,再见。” 连话都没来得及完整说完,喻嘉时朝唐瑞宸挥手做了再见的手势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林间的小道。很快便不见人影了。 紧随而来的是悠扬古朴的撞钟声——宁川大学老校区的特色之一,上下课铃声。 留下一干人等沉默无言,互相干瞪眼。仿佛有一个巴掌隔着时空狠狠地扇到某些人的脸上。 “真是见了鬼了……”有人面露震惊,嗓音扯尖得仿佛失真一般:“他竟然真是宁川大学的学生?” …… 喻嘉时连跑带跳地爬上了六楼——他根本没时间等电梯。 当他抵达教室外的时候,上课铃响已经过去一分钟。教授正在里头点名,喻嘉时仔细一听,心知还没念到自己。但老大和老四已经过了数。 只剩他和老二没有念到,秉承着救一个是一个的理念,他猫着腰,跟做贼似地往教室后门钻进去。 后排自然有同学发现了他,不过大家谁没有过这种悲惨时刻?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还有扭着身企图替他遮挡前排视线的好同学。 不过这同学,有好也有不好。他们历史专业最喜欢搞的一项传统艺能就是辩论,喻嘉时身为课堂一流辩手,没少结仇。 就好比现在。 喻嘉时猫着腰找位置的时候,故意伸脚去绊他的。他走得急,一下没留心,被对方绊得撞上了桌沿,发出好大一声响。 喻嘉时疼得小声吸气,抬手搓了搓自己的额头。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偏偏那伸腿绊他的混账东西还非要继续出声整他:“哎呀,这不是喻嘉时吗?怎么现在才来?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没看到你。” 喻嘉时磨了磨牙,眼刀射向对方。 教授闻言也叫了一声:“喻嘉时?” “到。”喻嘉时慢吞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上顶着个大红包。 班上的同学看他一眼,忍不住小声笑起来。那故意整他的人笑得更欢。 “坐下吧,额头有事吗?”教授也笑起来:“迟到不要紧,下次从正门进来吧。” “我没事,谢谢陈教授。” 站起来后视线变得宽广起来,喻嘉时本来低着脑袋不敢抬头,教授让他坐下时,他才快速抬眸扫了整个教室一眼。 正当他正要坐下时,却突然发现教室的讲座区里坐着的几个人里,有一个是他的“熟人”。 此时此刻,那人也正抬头望着他。 洪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喻嘉时昏昏沉沉地坐下来,觉得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们学校上课有一个传统艺能,大教室里会开设讲座区。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坐。 简而言之,能坐在那里面的,要么是他们学校请过来宣讲的,要么就是自己有能力可以坐在那里听一节课的。 总之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给他使绊子的那个男同学,就坐后面。而坐他旁边的班长,正小声训着他。 “吴弘,你说一个Alpha,老欺负嘉时他一个omega做什么?” “他哪里像omega了?哪有omega是他这样的,简直就是占用国家的津补名额。”吴弘哼了一声,倒是半点没压着自己的声音,生怕喻嘉时听不见似的。 喻嘉时头也不回,把手里那本随便拿的明史放在桌上。用正常的音量回应对方:“你鸡婆的程度也不太像个正常的Alpha。” 班长发出一道憋笑的声响,吴弘被喻嘉时反将一军,气得够呛。眼看要拍桌而起,还是班长眼疾手快捉住了他。 像他们这种从小到大都被人仰视的天之骄子,也就进入宁川大学后才会变成一个普通人。 因为他们身边的每一个同学,都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齐聚一堂,似乎再没有谁能比谁更出色。 吴弘咬了咬牙,怒瞪喻嘉时后背:“小混蛋,你给我等着。” 喻嘉时额头上的小红包还直挺挺地立着,心说谁等谁还不一定呢。 有了刚才那一通的打断,陈教授也十分任性地不再继续点名,让后面不少没被点到的如获大赦。 这节课便也正式开始。 陈教授开始就开设这堂课的意义做出讲解,其他人则一边听,一边翻开手中的课本进一步了解。 喻嘉时看了眼左右两侧的同学,没一个人像他傻了吧唧的带错书。 陈教授课堂有一个习惯,每当他讲完一段话后,都会叫一两名学生对他刚才所说的话,提出见解或是提出不同的意见。 课本没带来,喻嘉时低着头躲在前排一众脑袋后面充透明,生怕因为刚才的意外被陈教授注意到。 “我们研究政治史、社会文化史,以及今天的经济史。只当在文化传统之一体性中来作研究,不可各别分割。[1]我们从政治里探寻经济,亦要从经济中观政治。古代的经济周期性变化,通常与王朝的兴衰更迭对应。今天坐在我们讲座区的几位,都是国内外著名的企业家,其中一位还是我们的知名校友。现在,我想请一位先生发表对我们研究经济史的看法。” 教室里的同学适时鼓起掌来,对那几位人物表示欢迎。 讲座区的几位大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将目光投向洪崖的身上。 既已成为众人目光所向,洪崖亦不怯场。他缓缓站起,稍稍整理自己已经非常工整的领带。 他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西装,站起后高大的身子将这西装撑得完美,这位年轻有为的Alpha,顿时成为全场目光焦点。 “我见你们研究历史的常说,学贯古今,以史为鉴。依我商人的角度来看,研究经济史为的就是深究政策推行的目的,以及推行后所带来的影响,将历史的经验应用于当今的商业社会,以便进行宏观调控,避免不可控的失败卷土重来。” 他说得很慢,且不论他独到的见解让不少人点头思索。单听这深沉有力的嗓音,像醇厚的美酒,让班上不少omega顿时心生向往,目露醉态。 除了把自己埋进桌子里的喻嘉时。 “这是我身为商人的短见,但今日坐在讲堂里的诸位,却是华夏未来的栋梁,不知能否请教诸位的历史见解。” 他这段话将教室里坐着的学生们捧得飘飘然,他们可能是未来的天之骄子,可未来仍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洪崖的话已经将他们捧到了和他一样的位置上。同时也将陈教授抛来的球,不动声色地抛到了他们的身上。 这不,班上的omega同学立刻接过这颗绣球。丝毫不怯场地站起,在陈教授和那些人精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们班一共40人,其中omega是8人,还有3个在宿舍里睡觉还没醒。再除去没带课本的喻嘉时,所以课堂上目前就4个正常的omega。 为了能够在更加优秀的Alpha面前释放着自己的才华,可谓是一个接一个地自信站起。 “在优秀的异性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乃是人之常情。我们班这四位同学,做得都非常好。加学分啊!”陈教授并非老古板,最终点评还颇有趣味。 班上的其他同学自然也明白他们这些小心思,觉得有意思的也跟着笑了笑。反倒是那四位omega同学,忍不住低头红着脸。 倒是吴弘,不免要牙尖嘴利的酸上一番:“瞧瞧这百花争艳的样子,跟这辈子没见过Alpha似的。” 喻嘉时侧头睨他一眼:“你这么嘴贱的Alpha我确实没怎么见过。” 吴弘差点气死,“我不搭理你,你还上赶着找我麻烦?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对你有无限耐心?” 喻嘉时本来也不是这么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奈何吴弘今天给他的这个“红包”太大,他铁定是要找回来。 这回他理都没理吴弘,一改常态,突然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手,引起陈教授的注意,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陈教授,吴弘说他有见解想发表。” “喻嘉时,你找死!”吴弘咬牙低声。 陈教授和蔼一笑:“吴弘是吧,欢迎你在课堂上大胆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吴弘一边怒视着喻嘉时,一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搜肠刮肚说得一通等于放屁的漂亮话。 最后被陈教授点评——耗子磨牙。 尽他娘没话找话。 吴弘这个人,其实还挺复杂的。家庭背景很大,人也够聪明。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的天之骄子。 就是当年考宁川大学时差了几分,理论上已经是许多人都无法匹敌的高度,但想上宁川显然还不够。 奈何人家身世背景大,凭着面儿进了宁川的大门。 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他不懂,从大一刚入学军训时,就像只螃蟹一样——蛮横得不行。 这种事情本来不该对外人说,可惜这小子为了在舍友们面前装模作样,说了出来。 这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了。 他不以为耻,反倒还有些为荣。毕竟的确家大业大,一般人真不太敢跟他对着干。 这会儿喻嘉时正憋着笑,此番借教授的嘴出了口恶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与我无关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我的见解的确短浅,喻嘉时同学,可否请教?” 出自钱穆的《中国经济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课堂 第18章 炫技 教室里骤然安静一瞬,下一刻立即喧闹起来,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看向喻嘉时——谁人不知晓喻嘉时的的辩功一绝,要放以前,必然是朝堂上以一人之力舌战群雄的股肱之臣。 吴弘当然也知道,因为他和喻嘉时的梁子,就是在多次辩论中结下来的。 直到刚刚被喻嘉时坑起来,他才发现喻嘉时的桌子上压根没带经济史的课本。 这才心生一计,将祸水东引。 “咱们班那么多的omega都已经发表过自己的见解,要是少了你喻嘉时的,那多不精彩呀?”吴弘又说。 喻嘉时闭了闭眼,感觉有些社会性死亡。 果不其然,原本一脸饶有趣味看戏的洪崖,听到吴弘这句话后,眉角微微一扬,神情略显错愕。 Omega?他不是个Beta吗? 班上的其他Omega看着也不大开心,毕竟谁愿意被比下去? 陈教授点点头,说:“喻嘉时,我时常听老蔡他们夸你,这学期与你第一次见面,果然有些‘不同凡响’,不知能否听君一论?” 吴弘坐下,幸灾乐祸地看着喻嘉时慢吞吞地站起来,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会跟自己一样,说些没营养大话的场面。 喻嘉时站起来的瞬间,脑子里千回百转地闪过很多念头——该怎么回答才好?还是直接说自己没带书? 直到他将目光垂落在错带的明史上,脑子里忽然间灵光一闪。 “既然刚才大家都已经从宏观的角度上分析了不少,我就当做个补充,拿大明来举个例子。从经济的角度分析明朝的灭亡,这本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我本准备写成一篇论文。现在简单地说上一说。” “明朝的灭亡,我认为与它的经济体系有重大关联。有一则数据显示,明朝时各省进士前十名里,有五名都来自东南沿海地区,以及永乐到崇祯的阁臣人数籍贯分部中,依旧是东南沿海地区占优。在明朝赖以生存的白银体系里,外贸养肥了这些东南沿海地区的土豪,而土豪们集中优势搞教育,请名师来培养后代,后代得以进入朝堂。这不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表现之一么?” “那么这些人进入朝堂后,除了自身日常的工作外,还有一项是他们公认的准则,就是绝不让朝廷征收工商税和关税。那么这些人,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东林党。当年张居正改革不敢动工商业税和关税,怕的就是这些人。但明朝的死亡本质就是财政问题。” “《明会典》记载了万历年间的财政收入情况,以万历六年举例,财政总收入2657.7万两,其中农业税占据2080.2万两,工商税却才223.8万两。农税占全国总收入的78.4%。到了崇祯年间,农业税已经高达81%,工商税却跌到12%,工商税太低,关税干脆没有,致使国家财富大量流入江南地区豪族的腰包。” …… “后来三饷的征收让更多人加入反贼大军,明朝当时最大的经济问题,就是无法解决工商税和关税,反倒将钱摊到穷人身上——逼反。大明气数已尽。” 喻嘉时手里没有书本,也没有稿子。他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从容不迫地发表着自己的论断。 班上许多人都听得入了迷,包括陈教授,不停地点头思考。 就在这时,喻嘉时突然顿了顿,话锋一转,直向那些坐在讲座区的大企业家们。 他面带微笑,看着礼貌。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显疯狂。 “所以。我们应当警惕资本的渗透,朝堂的财政一但被资本窃取,权利易人,丧钟便要敲响。这人世间的苦难,也就开始了。” 方才还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突然间屏住了呼吸,谁能想到喻嘉时骤然发难,他这已经不能算是暗示,而是在明示了。 无形的火花在教学区和讲座区往来。 陈教授倒是冷静,正当他打算将话题转移开时,一道突兀的掌声突然间响起。 众人循声所向,才发现那鼓掌的人正是被喻嘉时所内涵的资本家之一。 洪崖。 他面上的表情难得松动,嘴边似是带着笑,可看着仍然是那副冷酷模样:“少年英才,是能言善辩,字字珠玑。” 洪崖的意思很简单——我当你还小,童言无忌。 他都开了这样一个头,在场的其他企业家自然不好为难喻嘉时,否则就是没有肚量。故而也跟着一起鼓掌,说上那么一两句讨巧的话。 喻嘉时本来就是故意搓火,毕竟当初白挨一顿打的事儿他可没有忘。有仇不报非君子。 结果没想到对方不吃他这一套。自觉无趣,便坐下了。 上头陈教授对他赞不绝口,同时也顺着他的观点往下继续分析。 吴弘看着也不大高兴,他本来想让喻嘉时出丑的,没想到又让对方赢过,还狠狠地压了他一头。 …… 近来秋色将至,太阳落得也比前几月早些。下午六点,日落西山,暮云合璧。 宁川大学的运动场与体育馆建于湖畔边上,此刻湖面波光泛,亭台影落湖塘。晚风来,湖波起涟漪。 蝉鸣已比不过喧闹人声,这里四处都是午后来运动的人。 篮球场上,喻嘉时原本正和几个熟识的好友练手,后来又凑进来几个人,便约着打起一局来。 “嘉时,接球!”随着老二何良大吼一声,篮球便即刻从他手中传到了喻嘉时那边。 当喻嘉时接到球的那一刻,便已成为对面的重点关照对象。 “你以后打球可以带个麦,最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要把球给我!”喻嘉时恨铁不成钢骂道。 喻嘉时当年还在读高中时,是校篮球队的,那时候他还没有二次分化,所以整天蹦蹦跳跳的,现在才会长得这么高。 此时此刻,校领导陪同着洪崖用过晚饭后,两边一同聊着学校这些年来的建设成果,一边顺着湖畔走到运动场。 其实喻嘉时当初如果细心地看一遍网络上关于洪崖的百科介绍,就会知道这个在他嘴里的“资本家”,其实就是从宁川大学里走出去的,是他的校友兼学长。 此刻篮球场四周气氛火热,喧闹异常。连带着空气也变得灼热。球场上的人身着球服,肌肤黏汗,在夕阳下隐隐泛着光。 可喻嘉时的皮肤太白了,在这样的阳光下,近乎有些透明,不免引人侧目。热汗顺着他的脖颈滑过锁骨,最终藏入更深处。 洪崖好像看见了他,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气氛火热的球场。 喻嘉时运着球,双眸里的光格外专注,并不凶狠,沉静之下带着些冷漠,像极了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叫人不寒而栗。 他盯着篮下前锋,那是一个只比他高一点的Alpha,想晃过他应该不难。 篮下前锋死死地盯着喻嘉时的双眼,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怯弱。 篮球撞地砰砰作响,顷刻间,喻嘉时动了。 重心下压的那一瞬,篮下前锋便发现自己死死盯着的双眼已经逼近眼前——实在是太快了。 他侧过身,想去追喻嘉时的动作。可当他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时,就已经晚了。 “连个omega你都拦不住,丢死人算了!”吴弘怒骂道。 此刻防着喻嘉时不止有一个人,后面。又追上吴弘和一个大一的学弟。 吴弘在教室里斗不过喻嘉时,在篮球场上却一往无前,别人拦不住喻嘉时,他却像个鬼魅般如影随形。 喻嘉时甩不掉他,这人身形比他高大太大,速度和力量也比他强,这是来自于Alpha的绝对压制。 就像是一堵墙,不止一堵,四面八方都有。 “你是要打球,还是要打群架?”喻嘉时喘着粗气,尝试着将球传出去。 但他们的防守太密了,这球一旦出手就会被截。 “打球,顺带欺负你。”吴弘笑得很嚣张,仿佛终于找到自己的主场。 喻嘉时压着重心,他便从后面紧贴而上。宽大的胸膛几乎将喻嘉时整个包裹,如此还不够,他故意垂头,在喻嘉时耳边吹低风。 “也就这个时候,你才像个omega惹人疼爱。低个头,认个错,我就不为难你。” “混账东西。” 喻嘉时猛地将球往地上一丢,伴随着篮球砰然一声砸响,一拳到肉的声音让人汗毛直立,没人再顾得上那颗飞走的篮球。 一拳得手后,喻嘉时仿佛还没有消火,他伸手拽着吴弘的领子,另一边再出一拳,揍了个对称。 吴弘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面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恼羞成怒。 “你敢打我?” 悬殊的身高差与体型差,让吴弘在冷静下来后,从喻嘉时的手里夺回主动权。 “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 “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话音一落,Alpha带有攻击力的信息素径直朝喻嘉时而去。此刻两人离得极近,喻嘉时被这信息素冲击得晃神一刻。 吴弘倒是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趁着喻嘉时晃神的瞬间,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四周的人不知这俩人为什么突然间打了起来,当即分成两边。一边拽着吴弘,一边拽着喻嘉时,将他们两人分开。 周围闹哄哄成一片。 “干嘛呢!你们在干什么!竟然在大学校园里打架!”老头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 众人转头一看,竟然是副校长——胆子小的已经溜走了。 “你们辅导员是谁?马上叫他过来!” “副校对不起,对不起!”旁边的的人一一道歉。 待客之时撞见这种事情,副校长这会儿气得像一壶煮开的沸水。 喻嘉时咬着牙,将火气憋回,只是他眉眼含怒,凶悍回头却又撞见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满身的怒火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一下子没了,只剩尴尬。 洪崖垂眸扫见喻嘉时脖子上有一道通红的抓痕,好像还在流血。似雪地落红梅,让他莫名心痒。 第19章 大新闻 落日藏匿天际,夜色席卷大地。圆月初上梢头,树影婆娑重重,远处山色肃穆,虫鸣愈显寂静。 不同室外静好,办公楼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吴弘与喻嘉时分站两边,副校长坐在办公椅里,那位金贵的客人则落座隔间,品茶听戏。 可怜他俩的辅导员,平白遭此无妄之灾。正在家里吃着饭,叫这一个电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赶到办公室里看到吴弘和喻嘉时,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还得挨一顿校长的训,然后他再回头训这俩生事打架的。 “王老师,这真的不是我的错,是喻嘉时他输不起,打球就打球嘛。打不过就算了,恼羞成怒还打人。我可是没怎么还手,你看看我的脸,全是被他揍的。”吴弘当即开始颠倒黑白。 喻嘉时抬头看他一眼,倒是无话可说。 像他这么好面子的人,根本没法儿跟别人说是吴弘故意调戏他。 吴弘自然也是揪住他这一点,才会如此蛮不讲理地颠倒黑白。 “喻嘉时!”王老师一声咆哮:“你有话说吗?” 喻嘉时沉默一会儿,才说:“没有,但我不平白无故揍人,我只揍该揍的人。” 隔间里,洪崖放下手里小巧的瓷茶杯。目光穿过隔间的单向玻璃窗,看向外面。 “你……”吴弘被他气得一哽,要不是还在校长办公室,恨不得当场又打起来:“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个omega就这样胡作非为!” 喻嘉时静静地站着,他垂着脑袋,没有看吴弘,而是看着自己的鞋,仿佛对吴弘的恼怒一点都不上心。 “你不也天天仗着自己是个Alpha,看不起omega吗?” “行了!别吵了!你们俩回去给我各写一篇三千字的检讨!” 等人离开办公室后,洪崖这才从隔间里走出来。 副校朝他尴尬一笑,无奈得很:“现在的小孩儿,一个胜一个的有脾气。” 洪崖走到门口,站在走廊边上俯视楼下,看向那道毫无知觉的挺拔身影。 “少年天才,彼此之间不服气,存在摩擦也正常。” 这话缓解了尴尬,副校长回忆起早些年的情景。 “哈哈,倒也是。我记得你们那届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 喻嘉时站在办公楼门口,和吴弘互相对视一眼,那眼里的不服气简直如出一辙。要不是碍于还在办公楼前,估计是还得打起来。 “你们俩干嘛呢?还不快点走,堵在门口做什么?”辅导员这会儿看他俩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我请你们俩吃饭还是怎么着?” 吴弘对着喻嘉时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就走。喻嘉时不想跟他同路,所以站在门口等他走远,这才迈开腿。 正这时,他突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林间路里拐出。影子叫路灯拉得很长,延伸到喻嘉时的脚下。 那人还撑着一边的拐杖,走起路来依旧不失气质。 两人迎面相视,片刻后,喻嘉时疑惑地缓缓歪了脑袋。 “唐瑞宸,你怎么自己一个人?” 唐瑞宸摇头苦笑一声:“倒是有缘分,我出来走走,结果和经纪人走散了。你们学校太大,我沿着路边的地图走,想找人问问路,没想到会遇见你。” 正说着,唐瑞宸抬头看一眼路标上写着的“行政办公大楼”,也问喻嘉时。 “你怎么在这里?” 喻嘉时总不能说跟人打架被抓到这儿来的,故而避开视线,快速说道:“来办点事情。这边是新校区,距离老校区还得走个二十来分钟,咱们顺路,我送你回去吧。” “那就再好不过了。”唐瑞宸笑得如沐春风,俨然是他的粉丝们最爱的那副神情:“又要麻烦你一次。” “小事。”喻嘉时说着走上去,不敢蹭太近,伸手扶着唐瑞宸的臂膀。 心想着就算你遇着的不是我,别人知道你是影帝唐瑞宸,那都得抢着送你回去。 离得近后,唐瑞宸发现喻嘉时脖颈上那一道被吴弘抓出来的伤,猛地一看还挺吓人。 喻嘉时穿着球服,太好叫人发现了,皮肤又白得清透,那伤口十分显眼。颇有种红梅白雪的滋味。 因此唐瑞宸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关切问道:“你脖子上怎么有一道这么长的红痕,好像还流血了。怎么回事?被人抓了?” 喻嘉时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他抬起手,就要去摸上面的伤口。刚才光顾着生气,唐瑞宸不说,他都不知道原来有伤口。 “别碰。”唐瑞宸攥住喻嘉时的手,“小心细菌,回去再处理吧。你怎么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 话说出来还带着些责怪的意味,喻嘉时觉得此刻的动作有些奇怪,所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并说:“谢谢,光顾着忙事情,的确没发现。” “你这是怎么弄的?”唐瑞宸继续追问。 喻嘉时神色淡淡,想着也没法儿说假话,只得承认:“被人抓的。” “果然是跟人打架去了吧?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人打架闹矛盾呢?”唐瑞宸倒像个兄长似的。 “别问了……”喻嘉时缓了语气,脸颊侧到一边:“说出来丢人。” 站在办公楼走廊里的洪崖,目光显露阴鸷,牢牢地盯着逐渐远去的两人。连同电话里卫意同他说话的声音,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几场秋雨浇凉了宁城的秋,剧组在宁川大学里取景拍的戏,前后历时不过一个月。 紧接着,喻嘉时便从舒慈那儿得知这部名为《风华》的电影彻底杀青了。 他无法得知雨林里那最后的几场戏是如何补拍的,因为剧组离开学校后,他便和这些事情隔得很远。 过着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活——吃饭上课睡觉运动外出参加比赛。 除了洪琛那小子。自从对方打听到他的消息后,就经常到他们学校来堵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多大仇。 平淡的日子过到十一月底,网上突然爆起一个震惊娱乐圈的消息——影帝卫意因出车祸身亡,原因是酒驾。 在盘山公路上,连人带车一起坠海,连尸骨都未能寻着。 整个网络,整个娱乐圈都炸开了锅,这成为了接下来半个月的新闻。 舒慈在宿舍里哭得断肠,喻嘉时三人则轮着安慰他。 这种意外来得实在是太突然,谁也没想到,如日中天的影帝卫意会因车祸过世。 而且还是酒驾。 那几日里,就连总是缠着喻嘉时的洪琛都不见人影了,毕竟和卫意有着紧密联系的人是他大哥。 虽说卫意当初对他的敌意格外严重,还屡次在拍戏时为难他。但是人死如灯灭,加上舒慈特别喜欢他的原因,喻嘉时未曾说过他的一句不是。 甚至还曾在微博上举报了几个吃人血馒头的无良营销号。 除此之外,在喻嘉时平淡的生活里唯二掀起波澜的,就是与他自己有关的的事情——他被本校历史专业保研,但是他拒绝了。 因为他研究生想去南大读考古。 就因为这事儿,还被他的同学在网上吐槽,结果上了热搜——“大学生拒绝宁大历史系保研,只因想去南大读考古”。 南山大学的名声其实没有宁川大学那么大,但是它的考古专业却是国内外数一数二,能够与宁川大学并肩的存在。 这两个大学的考古专业,每年为国内外的考古工作,输送着不知多少优秀人员。 最重要的是,南山大学有宁川不具备的地理优势——人家落座于十六朝古都,有着数不尽的考古挖掘现场。 就连南山大学校区之中,都有着一处发掘了三年之久,且仍未结束的古代君王墓。 网友们的反应倒也有意思,纷纷表示:“宁大还是南大?好家伙,这都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事儿。” 结果南大在微博上挖墙脚,隔空喊话:“来吧这位同学,欢迎你报考南大考古。” 宁川大学不服,隔空回怼:“咱们考古与文博学院的院长说了,考古专业愿意对这位优秀的同学保研。” 名校之间的抢人之争,着实让众多网友津津乐道地看戏。 不过这戏看了那么久,那位被上热搜的主人公究竟是什么人,却无人知晓。 喻嘉时的同学们虽然吐槽,但关于个人的**权却看得很重,因此哪怕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也没人会把他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下。 虽然在网上没有暴露身份,但是在他们历史学院里实打实火了一把,下到刚进来的大一,上到大二和大四。 无人不知晓大三喻嘉时的名字。 连带着他们学院的院长都亲自找他谈话,苦口婆心地劝:“你要是想学考古,咱们学校的考古专业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昨天老余找我谈过了,他说他看过你的论文,对你是相当有兴趣,可以把保研的机会给你。” 喻嘉时拒绝的也很简单:“我想直接深入现场学习。” 言外之意就是咱们这儿不像人家那边十六朝古都,没有那条件。 “咱们虽然没那得天独厚的条件,但你想想,咱们在首都,所接触的科研成果与研究技术都是学界最前沿的。” 喻嘉时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敢再直接拒绝,于是婉转的说:“知道了,谢谢您李院长,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毕竟他才刚大三,还得在学校里混个一年多的时间。宁川大学怎么也算他的母校,他总不能一直当着母校老师的面儿说我想去别的学校读书吧。 随即到来的宁城初雪,让所有人都将这些事情暂时放到了后面。 每年一下雪,宁城的国家博物院好似梦回前朝,红墙白雪绿瓦,成为全国人民的打卡圣地。 喻嘉时等人被征集到国家博物院里打短工,负责给游客们讲解每一件文物的前世。 十二月初,喻嘉时迎来自己十九周岁的生日。不过他生日那天,在国家博物院里从早忙到晚上,回到宿舍里倒头就睡。 直到第二天醒来后才发现微信里有小姨昨天发的生日快乐。 生日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第20章 目光 新年,元旦节。 《风华》剧组在国家博物院旁边的国际大酒店里召开了迟来的电影发布会。 这场发布会其实早该召开了,但因为卫意身亡的缘故,所以拖了好几个月。毕竟谁也不想担上吃人血馒头的骂名。 甚至制片方还曾打算不再公布此片,以此祭奠卫意,并试图征求其他演员的同意。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卫意的粉丝及其经济公司却否决了这个建议。 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卫意生前的最后一部片,值得作为众人对他的纪念。 不过为避风口浪尖,发布会仍然选择延迟,推到新年第一天。 喻嘉时虽说也曾在这剧组工作过,但他只参与了一小段时间,并且还是非常没有存在感的替身。 所以这发布会跟他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既不关注,也不知道。 元旦节是国家博物院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喻嘉时从早到晚,除去吃午饭的半个小时外,其余时间都在马不停蹄地带游客、讲解。 直到下午快闭馆,博物院里的人流量才逐渐稀少起来,热闹的气氛随着冬日里的夕阳,散落在风中。 这座几百年的建筑,才终于从博物院摇身变回了京城。 喻嘉时腿都站麻了,寻了个没人的门,懒洋洋地端坐到门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腿,他嗓子哑得连声都不想吭,没一会儿,便靠着门框睡着了。 金色的余晖洒落青石板,屋檐的影却被拉得极长,堪堪停于喻嘉时脚边。他身躯一半融在这暖金里,另一半却被阴影吞噬。 明暗交织,变幻莫测。 随着夕阳逐渐消失,他也会彻底藏身于屋檐下的阴影中。 两道斜长的影子从玄武大门的方向渐渐靠近,这时候本不该再有游客到来,因为距离闭馆仅剩半小时。 来客停步于侧殿门前,他们沉默地看着坐在门槛上睡着的少年人,似乎皆不忍打搅。 刘向春第一次见到喻嘉时,便知这少年并非池中物。他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旁的大人物。 从发布会开始到结束,都漫不经心的人,这会儿却看得入了神。 洪崖的双眸向来幽深,平时若是投于别人身上,便会叫对方无端生出巨大的压力来。 而此刻,他看着喻嘉时的目光却是温柔的,又像是在这少年身上看着别的什么人。 刘向春随即记起,喻嘉时和卫意,生了七八分像。 再看向喻嘉时,刘向春的眼里闪过一抹细微的光。 刘向春陪洪崖静站了许久,直到里面跑出一位女性,将喻嘉时惊醒。 “小喻?小喻!下班啦。” 也惊醒了刘向春——他奉命陪洪崖过来是散心,顺便再谈谈他今后的投资。本想趁着最后的半小时,这儿人少,好好走走,再小心地谈一谈。 不想却在此枯站将近半小时。 冬月里的落日消失得极快,喻嘉时几乎已经被阴影所吞噬。 睁开眼的瞬间带着晶亮的茫然,在这阴影里格外明显。 他寻声转头,并未发现刘向春和洪崖,软声说:“今天好累,腿要断了。” “嘿嘿,你厉害嘛。咱们院长还想跟你们学校要人呢……”姑娘笑着说,紧接着她发现站在殿门外的两道身影。 明明皆是逆着光,姑娘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道更加高大的身影所吸引。直到她双眼适应光线,瞧清来人的模样后,耳根子悄然红了些许。 温声说道:“两位好,是散客吗?不好意思,博物院已经闭馆了,明天请早一些来吧。” 喻嘉时也转回脑袋,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来人。 像落入猎人陷阱的困兽一般,撞进了洪崖的视线之中。 喻嘉时顿时愣住,以至于他忘了自己应该快点站起来。 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见洪崖是在什么时候,总之已经几个月。这个人对于喻嘉时而言,仿佛就像是个不一般的过客。 他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尽管他的外形与数月之前并无多大差别。但喻嘉时就是从他的神情中感受到了。 卫意的死,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吧。 “快起来。”同事小姐姐小声提醒,紧接着迅速凑到喻嘉时前面,挡住了偷懒的他。 喻嘉时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可他这样坐得实在是太久了,加上一日的疲惫积压。脊椎登时无力,差点又跌了回去。 站起时更是眼前一黑,大脑嗡嗡地响。他伸手扶住门沿,才没摔倒。 同事挡住喻嘉时后,才发现原来洪崖的目光一直落在喻嘉时身上。直到她挡上前,对方的目光才微微松动。 随即到来的也不再是温柔的打量,而是充满压力的审视。 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在对方的目光中抬起头来。 在气氛变得沉重之前,刘向春急忙开口,他看着扶门而立的喻嘉时。 “嘉时,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在这里工作吗?” 同事小姐姐面色疑惑,她回头看向喻嘉时:“咦?原来你们认识呀?” 喻嘉时点点头,再转向刘向春。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调整嗓音,不想出口时仍是沙哑:“刘导,你好。” “不是正式的工作,我只是过来帮帮忙。” 洪崖的目光越过那女生,再次落在喻嘉时身上。只不过这一回他眸光清明带些冷色,不见起初的温柔。 仿佛此刻他看着的仅是喻嘉时,不再是其他的什么人。 他的目光太重,仅仅被这样看着,喻嘉时都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根本无法抬头与他对视。 “既然晚了,那就回去吧。” 洪崖的声音从喻嘉时头顶上传来,当喻嘉时抬起头去看时,洪崖已转身离去,只剩下挺拔高大的背影。 刘向春哪敢说不,他匆忙朝喻嘉时一笑,然后拔腿跟了上去。 “奇怪,不是说认识吗?”同事看着他们离去,摇头表示不解。 喻嘉时回答:“认识,但不熟。” 同事伸手想拍拍喻嘉时的肩膀,结果发现对方比她高太多,这样的动作显得怪异。因此悻悻收回手,换成轻松的语气说:“算了。我们走啦,收拾好准备下班了。今天真是累死人,一会儿吃好吃的去,你要不要一起?” 喻嘉时眼角余光瞟向自己兜里的手机,一个小时前,洪琛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一会儿等你下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千万别拒绝我!不然我会在你博物院门口等到天荒地老的,我还杀到你学校去堵你。 简直流氓。 当时太忙,根本来不及回。这个点怕是已经在正门口那儿等着了。 “不好意思,我今晚约了朋友。”斟酌一番后,喻嘉时只能拒绝同事的邀请。 傍晚六点,夜色笼罩宁城。正值饭点,街头巷尾的小店里冒出食物的香气,同行人呵出的冰雾混成人间烟火味。 国家博物院属于这座京城的外沿小部分,出了博物院就是城门,城墙上正挂着巨幅大红灯笼,喜气洋洋地欢度新年元旦。 喻嘉时大老远就瞧见洪琛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手里还拿着一串放在油纸袋里的冰糖葫芦。 洪琛盯得可紧,喻嘉时看见他的时候,他也锁定了喻嘉时。不等喻嘉时上来,他已经小跑着上去,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喻嘉时双手插兜,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显然早已习惯这家伙的种种行为。 要说一个人能够乐此不疲地这么缠你几个月,也不容易。要么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要么是真的想泡你。 喻嘉时摸不准洪琛到底是哪一种。 每当喻嘉时觉得这人是真心想跟自己交朋友时,对方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让他心神不宁。 可这世界上又有谁能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憋上几个月都不告白? 总而言之,洪琛这家伙经常会让喻嘉时有一种:“是不是我太自恋了”的感觉。 “来,给你!刚刚路边看到一个老大爷踩着车出来卖的正宗宁城糖葫芦。”洪琛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冰糖葫芦从油纸包里取出,塞到喻嘉时手边。 面对这种热情,着实没有人类能够拒绝。 喻嘉时抬手接过那串葫芦,打量一眼,没有立即下口。而是问道:“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再吃!” 又来了,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暧昧举动。他又不是没钱买两根,两人吃一根怎么看都是情侣才会干的事情吧。 洪琛补充道:“好东西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分享才会更好吃呀。” 喻嘉时:“……” 果然是我自恋了吗? 喻嘉时张嘴咬下一颗,酸甜又冰凉的滋味在嘴里漫开。牙口要是不好,还真不敢吃。 洪琛笑得美滋滋,邀功般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喻嘉时点了点头,给予肯定。他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糖葫芦,又看着洪琛的笑容。 也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不苟言笑的洪崖。 他抬起糖葫芦串,正欲再咬一口。正这时,洪琛忽然倾身靠近,他低着脑袋,也想去咬第二颗糖葫芦。 喻嘉时反应极快,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可当洪琛咬着那颗糖葫芦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靠近到足以令人心跳加速的地步。 偏偏他们两人,一个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怪异,正开心地嚼着糖葫芦。 至于另一个,则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双眼发直。 “没想挺好吃的诶。”洪琛一脸无辜地抬起头,鼓着腮帮子嚼东西。 他打量着喻嘉时脸上呆愣的表情,终于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 喻嘉时回神时,瞧见的却依然是那天真无辜的笑脸。 “……确实。”喻嘉时应道。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我最近发现一家专门做海鲜的日式料理店,听说问道不错。咱们去试试水。”洪琛说着,攥着喻嘉时的手臂,自顾自地往前走。 喻嘉时脚下趔趄,赶忙快步跟上,才不至于摔倒。 “你慢点,赶什么。” 上一章有个bug修改一下,咱们喻崽才19岁哈,16岁高考,今年大三正好19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目光 第21章 邀请 这家日料店里的光照不强,暖黄的灯落在人身上,倒添了些温柔的光。这是家私人订制的料理店,每天招待的客人数量有限,需要提前预订。 店面不算很大,但能开在这寸土寸金的酒店大厦顶楼,显然店主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扭头就能将宁城繁华的夜幕尽收眼底,平生一种豪情万丈来。 “感谢您的预订,尊敬的洪先生,这是菜单。”一位身着和服,梳着发髻的女人恭敬地将两份菜单放在他们两人面前。 “谢谢。”洪琛拿起菜单,朝对方微微一笑。随后转向喻嘉时,雀跃说道:“快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今天我请客。” 喻嘉时翻开精致的菜单——他觉得这份菜单本身的造价就不便宜。 翻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的菜品更是动辄成百上千。 喻嘉时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但在小姨勤俭持家的良好品质的影响下,他生活也很节俭,跟普通人没多大差别。 不过既然是请客,也不好拂人好意。喻嘉时转头看向边上的女子:“店里的招牌菜,来几样就行。” 洪琛点头说:“行,那就先这些,后面不够再点。” “好的先生。”和服女子拿起手中的机子进行记录,随后朝两人微鞠一躬便起身离开了。 喻嘉时接过洪琛倒给他的茶,捧着喝了口。 “你嫂子不是过世了么?你怎么还天天这样在外头乱跑,你大哥不会说什么吗?”喻嘉时斟酌着开口。 洪琛咽下喉中的茶水,说道:“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我哥他还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花钱让人在找。我留在家里也是触他霉头,还不如出来找你玩呢。” 喻嘉时眉头微蹩,又问他:“他不是你嫂子吗?你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都一个月过去了,在意也没用。况且我本来就不太喜欢他,倒是我哥那么优秀的人,反倒是跟被他灌了**汤一样。”洪琛说着,抬眸看了喻嘉时一眼,又忙解释道:“不是无缘无故讨厌他,我……我当年第一次易感期,就是被他故意用信息素攻击出来的。这么多年来,我哥明明那么喜欢他,他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对我。” 这些莫名其妙洪琛甚至无法说出口。譬如越界的关心,还有穿着那种睡衣在他面前乱晃,他甚至很少在洪琛面前收敛自己的信息素。 “反正就因为他,导致我一直都不太喜欢Omega,虽然这算是偏见了……但是我后来一闻见omega的信息素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在洪琛的诉说声中,喻嘉时倒茶的动作逐渐停顿。直到他最后说出不喜欢omega的言论,喻嘉时才猛然记起——对了,洪琛一直以为他是个Beta。 这可就尴尬了。 所以洪琛是因为觉得他是个Beta,所以才会跟他玩的吗?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告诉他真相? 喻嘉时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负罪感沉沉。 以至于等到菜都上来时,他反而发现自己已经没胃口吃了。 “你怎么了?”洪琛小心翼翼地看着喻嘉时,又将筷子往他盘上摆:“难道是我刚刚说的太骇人听闻,吓到你了吗?” “不是。”喻嘉时更换坐姿,他准备跟洪崖说穿这个问题,不管对方之后会怎么看他。 “我有事想跟你说。” 喻嘉时突然严肃的态度令洪琛觉得些许不安和紧张——难道他终于要跟我告白了吗? 洪琛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襟危坐。 “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可能是……”喻嘉时话音未完,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响了起来。 适时打断他来不及出口的话。 喻嘉时垂眸扫向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人竟然是刚才偶然遇见的刘向春。 当时存他的电话是因为在剧组里,需要进行联系。后来因为一直没有过联系,所以喻嘉时也忘记删除了。 他这会儿打电话来做什么?打错了吗? 喻嘉时话说到一半,那可真是急坏了洪琛,忍不住地抓耳挠腮。恨不得出口问一声然后呢? 电话一直在响,没有挂断,那说明不是打错。 喻嘉时犹豫许久后,终于拿起电话,朝洪琛示意一下后,站起来走到旁边接通了。 “你好。”喻嘉时率先出声。 “小喻?是你吧?”刘向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因为年龄的关系,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一直都很和蔼。 喻嘉时对他的印象不算差,于是从容不迫问道:“是我,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刘向春说道:“也不是什么别的事。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最近在开发布会,就在你工作旁边的望月国际,我想请你来参加明天最后一天的发布会。” 喻嘉时沉默一瞬,脑子里闪过千百种因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请他:“请我?我只是一个替身演员,电影发布会跟我这种小人物没什么关系吧?” “替身演员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之一,值得接受所有人的鼓励和赞美。”刘向春继续说道:“先前也想过请你,不过因为你当时只跟了我们一段时间,怕你不乐意。今天偶然见到你,我就又想起这件事情。这才特意给你打了个电话,确实也希望你能够来一趟,你看行吗小喻?” 明天恰好是休息日,他本想在宿舍里补觉。对方的话说得这般客气,实在是没给人任何一点拒绝的余地。 加之喻嘉时对他的印象确实不差,哪里还拒绝得出口。况且这种事情,要放别人身上,那可都是上赶着去的。 喻嘉时沉吟片刻,回答道:“好的刘导,谢谢你。我明天去见见世面。” 刘向春开怀一笑:“行,小喻。明天你来了给我打电话,我让人去接你。” 再客套一两句后,喻嘉时便挂断了电话。对于他而言,其实不过是明天的计划有变更,影响并不太大。 他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也就仅此而已。 重归饭席,洪琛晶亮的双眼还黏在喻嘉时的身上:“怎么了?有事吗?” 喻嘉时想了想,摇头说:“没什么大事,吃饭。” 洪琛当即拔高声音——不过碍于在日式餐厅,他没敢非常大声。 “等一下,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没说完呢。” 被人这么一通打断,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早就塌了。喻嘉时这会儿哪里还讲得出来,于是他面不改色地胡诌起来。 “被打断我就忘了,下次吧……想起我再跟你说。” 洪琛全然一副泄了气,又气得不行的模样,在心里头将这通电话骂得不下二十遍。 吃过晚饭,两人也没去哪。一是因为喻嘉时工作了一天累得不行,吃完饭的后续进程就是犯困。 所以洪琛便将他送回学校去了。 晚上九点半,正是宁川大学门口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影络绎不绝。 一辆停在门口附近的超跑,引起不少人的侧目。这个学校最不缺的就是别人口中所谓的天才,但是又天才又能开得起超跑的人生赢家,却是寥寥无几。 喻嘉时坐在副驾驶,看着外边不时传来的目光,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下车。他就不该坐洪琛的车回来。 “你明天有时间吗?”见喻嘉时迟迟不下车,洪琛还以为是他舍不得自己:“我带你去玩吧?” “没有,明天还得忙。”喻嘉时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打开车门下车了,他回过头看着洪琛,说:“今晚的饭谢了,回头我再请你吃回来。” 对于喻嘉时愿意和他约好下一次,洪琛觉得很高兴,但他一如既往地没有表现得过于兴奋。 “没事啊,下次我也可以继续请你吃。” “有来有回那才叫请客,单方面那叫白嫖。”喻嘉时砰地一声帮他关上车门,拍了拍窗沿:“早点回。” 话音一落,也不等洪琛回答,便转身回学校。洪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内,才驱车离去。 回到宿舍,空无一人。其他三个要么在图书馆没回,要么是在外头实习没回。 喻嘉时到澡堂里洗漱完便爬上床了,他拿起枕边的书,本想看会儿等他们回来。没成想书才刚拿起没多久,便扑通盖住了脸——当场睡着。 这几天工作太忙了,每天早上五六点就起,中午除去吃饭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中午,睡到宿舍里除了他仍然没有别人。 喻嘉时一脸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要不是桌上留着的纸条和已经凉掉的早餐,他会以为舍友们没回来过。 “我们出去啦,看你这几天太累,都舍不得叫你,早餐记得吃。舒慈。” 老四真是个小天使,喻嘉时一边刷牙一边闭着眼睛想,下午该做些什么好。全然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随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终于反应过来——完蛋了。 堪比在世轻功般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喻嘉时夺门而出。连跑带冲地来到校门口,窜进一辆刚停稳的出租车上。 “去望月国际。” “得嘞,小伙子不错啊。是宁川的学生吧?这个年纪还去得起望月国际。有前途,有前途。”司机是宁城本地人,一嘴儿的本地腔。 喻嘉时才不接他话茬呢,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催促道:“麻烦您快着些,我赶时间。” “得嘞,请好吧您。” 话音刚一落,车子飞似地开了起来,惊得喻嘉时赶忙抬起一只手攥紧上面的安全把。 另一只手则掏出手机看时间,结果瞧见三四个未接电话,全是刘向春打的。 喻嘉时闭了闭眼睛,这就是没设闹钟的缺点。这般想着,他立即回拨过去。 嘟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还抢在喻嘉时前面出声:“小喻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是不打算来了吗?” “……”喻嘉时不由得一哽,此刻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没礼貌至极的人:“不好意思,刘导……我睡晚了。在来的路上。” 第22章 信期 喻嘉时还以为自己会自己起码得挨一顿批评,因为要是他们院里的教授,估计当场得把他送去回炉重造。虽然刘导和教授职业并不一样,可是他们的年纪相仿啊。 所以他已经做好挨呲的准备。 可结果万万没想到。 “那就好,来了就好。你一会儿到酒店楼下后,给我打个电话,我叫人下去带你。”刘向春笑着说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这几天工作应该也挺累的吧?我看你昨天下午坐在门槛上都睡着了。” 直到这一刻,喻嘉时开始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因为在这之前,他心底都在暗自怀疑刘向春是不是对他抱有何种目的。 可刘向春的语气平易近人得就好像是爷爷辈的那种感觉,真真正正地在关心你似的。 挂了电话后,喻嘉时心里反而生出许多焦躁来。他很讨厌这种仿佛辜负别人的感觉,昨晚在洪琛那儿也是一样。 司机大叔开得极快,十来分钟便将他送到望月国际酒店的大楼下。 那是一座将近百层高的摩天大厦,而且造型独特,好似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中间部分空出一个豁口,用栈道连着。 下面二十层是望月国际酒店,上面则是几家出名的大公司,是宁城乃至全国都享名的建筑物。 喻嘉时站在门口,看着那副标牌,在上面找到了华禧集团的名字。他这才后知后觉,望月国际酒店是隶属华禧集团旗下的资产。 他给刘向春打过电话,对方让他站在原地等着,马上派人下来接他。 这一通接待贵客的感觉让喻嘉时一直都有点不太适应。 没等多久,刘向春派下来的人目标明确地朝喻嘉时直奔而来。那是个看起来和喻嘉时差不多大小的姑娘。 见到喻嘉时的时候,面上那吃惊的表情遮都遮不住。来来回回把他打量了一个来回。 喻嘉时知道她在透过自己看谁,就是没想到对方已经不在了,这种影响力反倒愈演愈烈起来。 她看着喻嘉时,喻嘉时便看着她。 直到被喻嘉时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才羞涩地移开目光,问道:“您就是喻嘉时吗?” “对,我是。”喻嘉时点头。 “好的!麻烦请您跟我过来。” 喻嘉时放慢脚步跟在那姑娘身后,始终落后她半个身位的距离。 一路上相顾无言,喻嘉时不是会主动找人聊天的主儿。那姑娘兴许是害怕尴尬,因此进电梯间时自顾自地将刘向春的事说了出来。 “刚刚来了两个很重要的投资商代表,所以刘导过去接待了。我先把你带去休息间,他说还有事要跟你说。” 喻嘉时点点头,同那姑娘道谢。而后开始思考她的话——刘向春找他能有什么事?难道是之前拍戏时争论过的那个问题吗? 他们该不会真的没改吧。 休息室是一个不大的茶水间,放着一排沙发和一个茶几。那姑娘请喻嘉时坐下后,转头便说要出去给他泡杯茶。 喻嘉时摆摆手说用不着那么麻烦,那姑娘冲他笑了笑,又说这是待客之道。 那姑娘走后,茶水间里便只剩喻嘉时一人。待了没一会儿,门从外头被推开。喻嘉时忙站起来,还以为是刘向春回来了。 结果没想到瞧见的却是导演杨政刚。 对方明显也很吃惊,抬头瞧见他时便顿在门口。喻嘉时只觉得尴尬,不过碍于情面,他仍然主动朝这个长辈问好。 “杨导,您好。” “你是……”杨政刚上下打量着喻嘉时,“你是那个和卫意长得很像的替身,叫喻……喻什么来着?” “喻嘉时。” “对,喻嘉时。你怎么在这儿?”杨政刚打量完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仿佛很满意似的。 “有幸收到刘导的邀请,来这边见见世面。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不知是否叨扰。”喻嘉时斟酌着话语,不敢给刘向春添麻烦。 杨政刚摇摇头,自嘲一笑:“我倒是没想到你的确是宁川大学的学生,你少年英才,倒是我先前有眼无珠了。后来电影拿去审核,的确出了问题。之所以拖这么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喻嘉时一哽,不知该如何回答。别人兴许还要惺惺作态,说电影拖这么久是为了避开卫意的事情。 结果他却这般直白无情。 “是我卖弄了。”喻嘉时想了想,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安分一点。 正当他尴尬时,刚才出去为他泡茶的姑娘适时推开门进来。 大概她也想不到杨政刚会出现在这里,因此惊讶地一抖,导致热茶溅洒出来,烫得她打翻了这杯刚泡好的茶。 转头再瞧见杨政刚皱着眉头不悦的模样,更是吓得神魂具散,差点当场对着他跪下来。 “对,对不起!杨导对不起!” “……”喻嘉时看着她手腕上被烫红的小点子,本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在杨政刚之前出声。 杨政刚看着吓得快哭出来的小女孩,又看着地上那杯洒掉的茶。明明正欲发作的表情,却不知因为什么骤然降了下来。 “算了,你出去再给小喻泡一杯吧。” 喻嘉时这才出声说道:“不用了,我不渴。让她去擦手上的烫伤吧。” 杨政刚没回应,小姑娘自然不敢听喻嘉时的。因此拿起茶杯,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既然老刘找你有事,那你就先坐着等等。我还有事忙,就先过去了。”杨政刚说道。 喻嘉时面色也有些生冷,他向来对这种强权类型的人没什么好感。 “好的,您先忙。” 话音一落,杨政刚也转头出去了,茶水间里尴尬的气氛这才消散开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姑娘才捧着一杯新的茶水进来,喻嘉时见状立即起身接过。 “谢谢。” 那小姑娘估计刚刚被吓得够呛,这会儿战战兢兢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听见喻嘉时的道谢声时,眼里都是惊恐。 “没事了,你去把手腕上的烫伤处理一下,万一留疤不好。” 小姑娘看着喻嘉时,又看了看那杯茶,眼眶有些微微的红。她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跑开了。 喻嘉时寻思着对方估计是在生他的气,毕竟要不是因为他,人一小姑娘也不至于遭此无妄之灾。 坐回沙发,喻嘉时喝了口她送来的茶。这一回的水没那么烫,温温的刚好入口。 他在茶水间里坐得许久,直到那杯茶见底,仍不见刘向春的身影,也不见再有别的人进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喻嘉时突然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但他的眼皮子太沉重了,根本睁不开。 他昏昏沉沉地想,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疯了吗?怎么能做这种事?” “有什么不能的?卫意不过是一个代号。既然洪崖喜欢这一款,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将来把他推上去,华禧的投资我们一样能拿!” 喻嘉时脑子里混浊得像一团浆糊,他分明听见了争吵声,却怎么都无法理解他们所说的话。 仿佛就只能听见一个声儿。 那两个声音争执了许久,但后面的喻嘉时已经听不清,他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那浪潮将他打湿,将他淹没,他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看见那道红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向他走来。那人拿着巨大的锁链,扣住他的手,锁住他的脚。 那东西仿佛有千斤重,他想抬头去看那人影,却怎么都抬不起头。 那人喑哑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开,带着桀骜的笑,又像世间最深的恶:“璇玑剑仙想逃到哪儿去?” “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孽障,你杀了我。” 喻嘉时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沉重又带着忍耐。不知究竟在忍耐着什么,是痛苦?还是欢愉? “只要你灵魂不灭,我会寻到下一世。生生世世,休要妄想逃离我。” 他猛地翻身,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叮当直响的锁链,想要逃开。 一道巨响和钻心的疼痛将他从梦魇中唤醒过来,喻嘉时睁开眼,却被眼前白茫茫的光晃了眼。 他晃着脑袋,却无法聚焦视线。他好像从床上摔下来了。心脏跳得格外猛烈,像是要冲出胸膛来。 他痛苦地小声咆哮着,被突然到来的猛烈信期折磨得痛苦不堪。 混乱之中他艰难凝神——信期分明不是最近。 他想起那些声音,想起那姑娘的神情,想起那杯茶。 被人用了药。 是谁?刘向春?还是杨政刚? 短暂的清明又被扑上来的浪潮扑灭,喻嘉时浑身发颤,双眼通红。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猛烈的信期。 满屋都回荡着他信息素的味道,他想要抑制剂,也不希望任何人靠近这个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门锁咔嚓打开的声音在喻嘉时此刻敏感的听触觉中格外明显,他吓得直往角落里钻。 可不管他钻去哪儿,这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却掩盖不了。 洪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被这浓烈的omega信息素震住了,他狭长的双眸微凝,黑色的瞳仁里闪过的却是一时不悦。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猜不到有人往他的床上塞人,偏偏也在他的易感期。 他本想把门关上,然后扭头就走。 但紧随着浓烈信息素带来的冲击变缓下来,一股熟悉的气味却让洪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像走在被雪覆盖的松林间,雪地上落了几支折断的松枝,不知被谁燃烧后,还混着点冰凉的奶香。 而在松林的尽头,是一间竹屋,竹屋里弥漫着他最熟悉的乌木焚香味,似有若无地往雪林里漫。 洪崖像着了魔一样,他忍不住迈开腿,顺着雪道走向那间竹屋,他知道那里面的人是谁。 是让他魂牵梦绕,从上一辈子追到这一辈子的人。 他走进竹屋,看着坐在竹屋里正在削木剑的仙者。 他失神地叫着一个的名字,声音又轻又低:“璇玑。” 像是怕把这场梦惊醒。 第23章 欢愉 他只静静地坐在那儿,列松如翠,神韵独超。就已经美得令人心惊。 洪崖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下来,只有一颗心还在炽烈的跳动。 像是听到了洪崖的呢喃,他抬起头,那双眉眼似能将屋外冰雪融化。 他看着洪崖。眉角稍扬,生出几许顾盼柔情来。叫人看得移不开双眼。 那眼分明生得柔媚,可眼底的光又像九天星野。 叫人心痒难耐,又不敢随意亵渎。 “回来了?” 洪崖心念一动,旋即迈开步子,就要朝他走去。不想门外却冲进来一个十岁的奶团子,一头张扬的红发。 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遭似的,直往他身上扑。将他雪白的衣衫也沾得落了灰。 “璇玑!我回来了!” “功课还未练完便跑去玩,脏兮兮的。这是答应给你削的剑,拿着吧。” 看着他身上的灰,洪崖一阵失神。 焚香的气息渐重,搅得洪崖眼前的光影都成了碎片。 他终究还是醒了,从梦境回到现实。不得不接受他又一次失去璇玑的事实。 洪崖不知自己何时走进了房间,他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也就是信息素的来源。 喻嘉时。 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他的信息素会是这个味道? 与此同时。喻嘉时察觉到一个人影走到他面前,对方穿着西装,那笔直的双腿将这套昂贵的西装完美地撑了起来。 那高大的影子几乎将他笼罩。 不管对方是谁都好,喻嘉时拼尽全力抬起头,通红的双眼像刀一样飞向对方:“滚。” 然后他愣住了。洪崖?竟然是洪崖?或者该说,果然是洪崖。 一般来说,很少会有进入信期的omega还能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洪崖迎上这刀似的双眼,眉尾轻轻一扬。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 很多年以前,他如此折辱璇玑时,对方也是如此看着他。 骂他混账东西,叫他滚。 就跟此时喻嘉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人的神情和璇玑的一模一样?明明卫意才是他寻找了许久的转世。他洪崖怎么可能会找错? omega信期疯狂外溢的信息素像是无形的手,在这位易感期的Alpha身上煽风点火。 偏偏这位Alpha一点儿都不讨厌这个信息素,甚至原本安稳待在他腺体中的信息素也开始变得狂乱起来。 洪崖活了不知多少个轮回,他的自制力这世间恐怕无人能出其二。 可像此时被一个发了情的omega勾引得压制不住自身的信息素还是头一回。 房间里的omega和Alpha两相沉默着,只有不断彼此交缠的信息素暴露了彼此之间真正的不平静。 这个在信期的omega需要眼前的Alpha,而这位在易感期的Alpha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的信息素好像天生一对,交融时竟分不出彼此。喻嘉时的信息素带着细微的焚香,而洪崖的信息素却是最浓烈的乌木焚香。 喻嘉时本就叫这猛烈的信期搅得生不如死,绝配的AO的信息素交缠,更让他接近精神涣散,只想朝那位Alpha伸手要抱。 他潜意识里觉得只要这乌木焚香能够将他包围,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这么生不如死。 洪崖动也不动,他就站在原地,看着omega凶悍的目光渐渐涣散。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人。 喻嘉时颤抖着朝他伸出手,艰难地出声:“给,给我。” 洪崖会错意,眸光稍暗,闪过一丝暴虐的神情。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似乎也在挣扎什么。 这是他们最原始的本能。 “给,给我…抑制剂。”喻嘉时的声音已经哑得快要发不出声来,几乎是在哽咽。 说完这句话后,他重重地撞向墙面,仿佛这样能够暂时缓解他的痛苦。可眼眶里的泪水却在不由自主地掉,根本就不受他控制。 洪崖大脑中的最后一根弦,也叫这眼泪给折断了。浑身的信息素都在叫嚣着占有这个omega,不能放过他,他必须是我的。 洪崖本不该这么做,可他已经不再受理智控制。□□与过去那个暴虐的洪崖最终支配了他的身躯。 Alpha的信息素同样不受控制地朝喻嘉时袭去,像有千斤重,压得对方连头也抬不起来。 喻嘉时被洪崖一只手拎上了床,Alpha的信息素如附骨之蛆,往他的腺体里钻。 他像疯了一样想靠近洪崖,想将自己的身躯完全紧贴在他的身上,和他融为一体。 在理智彻底燃烧殆尽时,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还在迫使他挣扎。他抬起拳头,狠狠地朝洪崖的脸颊挥去。 “滚开!” 可他的动作太慢,也太软,轻而易举就被洪崖制住,将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剧烈的挣扎只会引起Alpha更加猛烈的征服欲,喻嘉时的双手被他脱下来的领带绑在头顶之上。 “主动勾引我,现在还想让我滚?你不就是想做代替品,我成全你。” 洪崖的声音低沉得吓人,像是下一刻就会将手里的人一刀处决。他的掌心覆盖着喻嘉时的后颈,拇指紧紧地按压着他脆弱的腺体。 “你敢,敢动我……”喻嘉时轻咬舌尖,疼痛延续冷静:“我不会放过你。” 他用毫无威慑力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洪崖几乎都要被他逗笑。 已经多少年过去了,久到洪崖都快忘了。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人敢用言语来威胁他。 “好,我等着。”洪崖俯在他耳侧,哑声道。 他们都失去了理智,被最原始的□□支配着身体。喻嘉时的言语威胁并未能让他逃过这命中一劫。 他才活了十九年,然后做了三年不到的omega。在此之前从未谈过恋爱,对床上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洪崖让他痛苦,也让他在疼痛中尝到了欢愉。 他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紧张不安,却又觉得眼前一亮。 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实在是太高了,即便他们没有做过专业的医疗匹配,可房间里几乎融合为一体的信息素却在无声地说明着这个现象。 他们对彼此而言都是特别的第一次——第一次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与满足。 喻嘉时发觉眼前的光都融化成了水,不停地晃着、荡着。他无神的双眸轻轻地移动,落向那扇落地窗。 外面下雪了,鹅毛般大的雪,叫北风击打在窗上,凝成冰霜。 可是房间里好暖和,他浑身是汗,满脸是泪。 似是不满于他视线的转移与分心,下颔被一只有力而炙热的手掌捏着转回头。 喻嘉时那双颜色淡得已经偏灰的瞳孔便只剩下对方锋利的脸部轮廓。但下一刻,一切都幻化成更加迷乱的光影。 除了茫茫白光,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后颈传来的疼痛让他缓过神来,让他重回人间。 察觉到这个Alpha在试图用信息素来标记他,喻嘉时捏紧拳头,下意识地想逃。 可他的举动激怒了他身后强大的Alpha,对方虚搭在他喉颈上的掌心猛地收紧,让他不能呼吸,也让他无处可逃。 直到他信息素里原本就携带的乌木焚香越来越浓,和他的雪木香混作一团。 “我不要。”喻嘉时流着眼泪,哑声央求:“求你了。” 只当了三年omega的喻嘉时分不清短期标记与永久标记的区别。 Alpha一般不会随意给omega进行标记,更别说像洪崖这种自制力甚高的Alpha。 咬腺体注入信息素的短期标记,往往只是情到深处时,Alpha难以按耐地想要占据这个omega的一种表现。 喻嘉时的眼泪和央求并未换来洪崖的停止,反而只会让Alpha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 这夜太长,长到喻嘉时仿佛过了一辈子。 他被托在浪潮之上,起起伏伏。像溺水之人,拼命地抓紧眼前唯一的浮木。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迷迷糊糊之中,他又听到一些对话声,像是谁在跟洪崖汇报着什么。声音和态度都格外尊敬。 “的确是杨导送过来的人。”那人说着,又顿了顿:“您是不是也进入易感期了?” “嗯。”洪崖应了一声,嗓音格外低沉。 “那我现在安排车子把您送回家去。” 洪崖没出声,房间里沉默了两秒后。那人又问:“那位omega,是就留在这里,还是要把他送去哪?他应该是进入信期了吧?那么浓的信香……” “带他一起回去。”洪崖出声打断那人没说完的话。 “是……洪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洪崖这一声让喻嘉时有一种自己没有被抛弃的安心感,很快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次睁开眼时,果然是已经换了地方,一个看起来环境更好,也更让喻嘉时觉得莫名心安的地方。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omega在信期对于Alpha的信息素需求在作怪。 这个房间里,从枕头、床单,到被子,处处都散发着浓郁的乌木焚香。 当然,他也闻到了一些不属于乌木焚香,也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的香味。 夜皇后的花香味,混在乌木焚香之中,显得有些艳俗,且格格不入。 这是卫意遗留的味道。 是另一个omega的味道。 喻嘉时醒来以后觉得浑身疲乏,松木的气息变淡了很多,像是被火焚烧过,泛着一点点松枝奶香,格外勾人。 洪崖就睡在他的旁边,好像还没醒。昨日的记忆犹如滔滔江水,直往他的大脑里灌,让他头疼欲裂。 喻嘉时伸手摸了摸后颈处的腺体,一时觉得悲愤交加——竟然就这么轻易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Alpha标记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想趁洪崖还没睡醒赶紧离开。不管洪崖将他带回究竟是为何意,喻嘉时此刻都恨透了他。 第24章 匹配度 当喻嘉时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刻,洪崖也醒了。他倏然睁开双眼,一双瞳孔直盯着喻嘉时,漆黑而幽深。 喻嘉时被他吓得愣在原地,刻在身体里的感触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轻轻地咬了咬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短暂忘却恐惧。他故作镇定地走下床,又朝房门走去。 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挑战着易感期Alpha的耐性。 没有Alpha会在这种时刻,放任一个发散着信息素的omega离开自己的领地。 喻嘉时的手刚摸到门把手,手臂便被另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心抓住了。对方的手心格外炙热,像烫在喻嘉时的心尖上。 他被摁压在墙面上,身形高大的Alpha则圈着他,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只有阴影和信息素在互相交锋。 “你想去哪?”洪崖特意垂着头,临近喻嘉时的耳侧,嗓音性感又低哑。 “我要走,哪里都好,放我走。”喻嘉时喉结微滚——洪崖的指腹正缓缓地摩挲着这儿。 洪崖的鼻息中溢出一抹轻狂的笑,下一刻,他猛地收紧了自己的虎口,卡在喻嘉时的下巴上,抬高了他的脸。 洪崖扫视着这张冷淡的面容,脑子里突然间冒出一个问题来:“如果当初先遇见的是喻嘉时,该怎么办?” 他在这人世间待的时间太久,本身所携带的能力早已经退化。 他会认错吗? 洪崖问道:“想跟我玩欲擒故纵是吗?这房间的门,没有我的准许都开不了。这里又是三楼,你想走,除非从阳台上跳下去。否则,就乖乖地留下,我不会把你弄死。” 洪崖此举无非就是故意折辱喻嘉时,想走不会放,除非对方不要命地去死。 喻嘉时双眸骤睁,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洪崖会说出如此狠绝的话来。要么去死,要么就继续接受我的折辱。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瞧不起,喻嘉时又怒又恨。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喻嘉时被迫抬着头,他满心怒火,自然也满目怒意。 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好,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瞬间挣脱了洪崖。 在洪崖愣神的瞬间,像离弦的箭一般,直往阳台的方向冲。 速度快得一点都瞧不出犹豫,反倒处处透着孤绝。 三楼跳下去不一定会死,但受个什么致命伤却很正常。 那一刻喻嘉时的确抛下了所有,他想着,与其这辈子都要受限于一个他讨厌的Alpha,真不如死了痛快。 一瞬的愣神过后,洪崖当即反应过来。这一刻,竟是他先感受到了恐惧与战栗。 他颤抖着喊出一个名字,既不是喻嘉时,也不是卫意。 而是:“璇玑!” 他比喻嘉时还要快,在喻嘉时的脚已经踩上栏杆的那一刻,横抱住了他的腰。 随后将人揽入怀中,不由分说地抱回房间。并且将阳台的落地窗锁了上去。 “你放开我!”喻嘉时拼命地挣扎着,“我喻嘉时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你的什么玩物,混账!” 喻嘉时骂得撕心裂肺,偏偏洪崖不为所动。就好像这些谩骂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对,我是混账。”洪崖漆黑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抹猩红色的光。 他将喻嘉时摔回床上,另一手从床头里拿出一副镣铐,将喻嘉时铐在了床头。 手上动弹不得,喻嘉时便要拿脚踹他。结果洪崖轻易地便拿捏住了他的脚踝,而后重重往下一扯。 两人的腰胯便撞到了一起。 喻嘉时慌乱之中扫到洪崖的面庞——表情阴沉得可怕,仿佛刚刚自己寻死的举动刺激到他了。 “我今日便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混账。” 喻嘉时恨得要命,但他仍在信期。被Alpha的信息素勾了几下,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软了。 他恨死了这种天性克制。 在洪崖的折磨中,他忍耐了许久。忍到神识恍惚,难以自控的时刻,终于难过地哭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哭得实在太惨,也可能是洪崖突然间良知发现。 他好歹终于温柔了那么一些,让喻嘉时不至于觉得自己时刻都在生与死的边缘行走。 喻嘉时后来又昏沉了过去,等他再一次睁开眼时。瞧见的是悬挂在床头的吊瓶,一根透明的输液管从上到下,针尖扎在他的手背的血管里。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散了再组上一般,疼得他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嗓子里干得冒烟,他尝试着咽了咽嗓,发现干得发疼。 房间里满满的都是松枝香——全是他无意识中释放的信息素。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的人。 房门虚掩着没有关紧,他听见门外传来洪崖和一个陌生声音在交谈。 “我怀疑他应该是分化得极晚,可能十六岁左右才分化成omega,所以他现在是一个相当脆弱的omega。他……经受不了那么剧烈的床事。不过具体还是得带他去医院做个完整的检查才行。您标记他了吗?” 洪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信息素标记。” “那就好,若是现在就完全标记他,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将来恐怕都无法怀孕。我做了一下信息素匹配,您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9.9%,这在AO性别史和医学史上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您和卫先生当初也不过才45.86%。”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对的,而且您对他进行了信息素标记,你们将来恐怕都会格外地需要对方的信息素,同时,这也会令您的专注力无法控制地投放在他的身上。倘若您只是想玩玩,我建议您,不要再咬他的腺体。”医生说着,停在房间门口。 他有点惧怕进入到房间里,尽管他只是一个Beta,不会感知到两方的信息素。 但他显然能感受到洪崖的抵触——在信期的Alpha怎么可能会让另一个人进入他的领地。 要不是为了看病,他今天上午恐怕连这扇门都进不来。 门外的议论的声音格外刺耳,在他们推开房门进来前,喻嘉时忍着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他粗暴地拔掉手背上针头的同时,洪崖也推开了房间的门。 原本还在犹豫的医生见到这一幕,吓得立刻跑进来。攥着喻嘉时的手臂便道:“你这样会流很多血的!” 他说着,又察觉到喻嘉时的挣扎。对方的力气大得超乎了他的想象,这简直不像一个omega应该有的力气。 医生被他甩得往后退了两步。 喻嘉时手背上的血管正缓缓往外溢着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划。 他死死地盯着站在门口的洪崖,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结果发现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洪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喻嘉时手背上的红,他本来就白,此刻更显得他手背苍白至极。 洪崖发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浓郁的信息素正从喻嘉时的血里溢出,不停地冲击着他。 他其实也看见了喻嘉时唇面的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他看出来了。 “放我走。” “洪先生,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医生站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试图去提醒洪崖:“但您也绝对不能再冲动,您冷静一些,用您的信息素去安抚他。他其实很需要您的抚慰。” 到底有个外人在,洪崖差点咬碎了牙没冲上去又把喻嘉时就地正法。 说来也可笑,他竟会对除了卫意以外的人如此渴求,甚至远远超过了卫意。 “你滚出去。”洪崖冷静下来的目光带着些冷意,斜向无辜的医生。 医生顿时满背冷汗,当即便要出去——此刻的当务之急,就是不能再激怒Alpha。 喻嘉时突然紧张地抓住了医生的袖子,无助地看着他,无声说着:“救我,带我走。” 殊不知他这般举动直接引爆了Alpha的所有理智。 洪崖大步流星地迈进了房间,医生知道情况不妙,便试图去阻拦洪崖,快速道:“洪先生,您要是再继续的话,他的身体根本吃不消,他还只是一个极度脆弱的omega呀……您现在应该给他喂点水,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医生话都没说完,便被洪崖拎着丢到了门外。 房门被锁上后,房间里便又只剩下洪崖和喻嘉时。 喻嘉时此刻对他只剩下恐惧,他惊恐地往床角里躲,眼泪难以自控,不停往下掉。 他一边不受控制地掉着眼泪,一边死死地瞪着洪崖。 这副倔强又脆弱的模样,与昔日璇玑的面容完美重合,仿佛这才是同一个人。鬼使神差的,洪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了。 他突然有点舍不得看喻嘉时这么难过了。 房间里躁动的信息素突然平静了下来,乌木焚香裹挟着松枝的气息,仿佛被焚烧的不是乌木,而是被折断的松枝。 信息素的安抚果然让喻嘉时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两股信息素不再互相攻击,而是彼此交融。 近乎百分之百适配度的信息素之间,果然有着巨大的魔力。 两个人的情绪都在被彼此的信息素所安抚,洪崖倒了杯水,坐在喻嘉时旁边。 “喝点水。”他的声音仍显别扭,似乎不太习惯对别人这样做。 喻嘉时犹豫着伸出手,惊疑不定地捧住了那杯水,手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洪崖突然又站了起来,喻嘉时被他吓得缩了缩身体,结果对方只是朝柜子那边走了过去。 喻嘉时赶忙抬起水杯,连着喝了好几口水。 在他喝水时,洪崖拿着一点医用棉花和医用胶布走了回来。随后不由分说地攥住他那流血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喻嘉时想要抽回手,但在洪崖的手掌心里动弹不得,仿佛蚍蜉撼树一般。 随后,他看着洪崖将医用棉花盖在已经凝血的针口上,又用医用胶布贴稳。 动作称得上是难得温柔。 第25章 冲突 房间里的安静也让屋外的医生暂时放下了心,医者仁心,他自然不愿看喻嘉时再继续受到伤害。 不过他没能待太久,就被先前请他过来的助理又请走了。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两人各坐一侧。都没有动弹。 洪崖突如其来的温柔,不仅让喻嘉时觉得无措,同时也终于让他恢复些胆子来——他本来也不是胆小的人,只是洪崖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 他垂眸看着手背上的东西,却不太敢看向洪崖。 他问:“你不是说你很爱卫意吗?你这样对我,对得起你自己的心吗?” 洪崖闻言一怔——他全然没想到喻嘉时会对他说这种话。 喻嘉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颇有种在雷区蹦迪的即视感,偏偏他一旦出口,便刹不住。 “能把我当成他的替身,你所谓的真心又有几两重?” 这样的质问,果不其然让洪崖的脸色变了。 他们之间的平静甚至还不到半小时,洪崖的怒火便再次爆发了。他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伸手打了喻嘉时一巴掌。 安静的房间里,这一道巴掌声显得格外刺耳。喻嘉时的皮肤本就白皙,所以脸上的巴掌印便格外明显。 洪崖在打完的那一瞬间,很快就懊悔了。他目光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慌乱。 可是喻嘉时转回头,却笑起来:“我说对了,所以让你恼羞成怒了是吗?” 于是洪崖那一点懊悔与慌乱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咬着牙,将喻嘉时从床上拽了起来:“滚。” “滚出去。” 洪崖的力气很大,喻嘉时像是被他拖拽着往外丢一样。他本就不适,被对方如此对待,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没想到这无意间的质问竟惹怒了洪崖,同时也换来了离开的自由。喻嘉时面上不动声色,仍旧摆出与洪崖做抗衡的模样。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洪崖拽着他下了楼,两人都在气头上,因此并未看见从门外走进来的洪琛。 洪琛很少回家,他难得回来一趟是为了拿些东西。直到走进门的那一刻,他才猛地顿步,旋即蹙眉——空气中尽是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他刚想骂句什么话,便瞧见洪崖拽着一个人从楼梯的拐角出现。 洪崖的生活他管不了太多,对方也不会给他管的机会。洪琛本想转头离开,东西准备过两天再回来拿。 然而就在侧身的那一瞬,他猛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那个和洪崖拉扯的人是如此眼熟——第一眼他还以为是卫意,可对方明明已经没了。 直到第二眼,洪琛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是喻嘉时。 竟然是喻嘉时? 洪崖将喻嘉时扯下楼梯,一抬首,终于也瞧见了愣住的洪琛。他面上闪过一缕情绪,但太快就消失了。 而后便是一副薄情寡义的面容,哪怕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或许对这个人有意。 喻嘉时转过头时,也傻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有点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三人站在楼梯口前,彼此相对,却像死一般的沉默。 “喻…嘉时?”洪琛嗓音微颤,满面都是难以置信。 他不是一个Beta吗?为什么身上会有omega的气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跟他哥在一起。 这满屋子的交融的信息素……洪琛觉得不可思议,心却在隐隐抽痛。 此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说明着一件事——他又被人利用做了踏板,上他哥床的踏板。 “你骗我。”洪琛目露绝望,他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愤怒起来:“你为什么骗我!” “你骗我自己是个Beta,然后现在浑身上下都是omega的信息素!你接近我就是为了爬洪崖的床是吗!” 话到最后,洪琛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甚至也没管洪崖叫哥,而是直呼了他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对他有意。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真的配当我哥吗!” 喻嘉时拳头紧握,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因为他的确骗了洪琛,在性别这件事情上。 如果说单独面对洪崖,是惧怕与怒火。如今面对洪琛,就好比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巴掌抽在他脸上,然后骂他不知羞耻。 不堪到让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对。”洪崖猛地将喻嘉时拽近,而后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洪琛,“我就是想让你看看,你喜欢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你看清楚了吗?他骗你,踩着你上了你哥的床,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两兄弟都在气头上,说的话自然一个比一个狠。 那句你喜欢的人堪比重锤,把喻嘉时的心脏击得破碎。 此刻除了不堪,便是自责。 洪崖的确做到了——让喻嘉时以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 “对不起。”喻嘉时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喉咙里滚了一圈,然后又被他咽回去——是我骗了你,也辜负了你。 洪琛此刻双眼通红,不知是难过的,还是恨的。 “滚,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看见你喻嘉时!恶心。” 喻嘉时觉得呼吸急促,眼前发白。但他仍然强忍着没显露出来。因为这已经是他最后能够维持的一点自尊了。 洪崖对他做的事情,哪里比得过洪琛这轻飘飘的一句恶心。 他抬眸看了一眼洪琛,饱含着歉意与自责。 的确,在过去大半年的相处时间里。洪琛对他的好,让他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所以此刻辜负的感觉,才会如此撕心地痛苦。 而他的目光却也激怒了一直关注着他的洪崖,又是Alpha那点奇怪的占有欲在作祟。 这个被他标记过的omega竟然对别的Alpha露出了饱含着真切情绪的目光,这让他如何不感到愤怒。 洪崖猛地撒开手,喻嘉时踉跄着差点没站稳——他偷偷地伸手撑了一下扶手,才没有跌倒。 此刻在场的三人里,只有洪崖的感情才是最复杂的。他分明讨厌着喻嘉时的这种替身行为,可信息素的契合度又导致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喻嘉时所吸引。 他怎么会跟喻嘉时有接近百分之百的信息素匹配度? “没听到洪琛的话吗?”洪崖的嗓音几近严厉:“他让你滚。” 喻嘉时低下脑袋,也不敢再看洪琛,扭头便冲了出去。 喻嘉时前脚刚离开大门,洪琛猛然醒悟——喻嘉时还在***期吧,他这样自己跑出去得有多危险? 不管怎么样……他到底也是个omega。 洪琛倏然转过身,望向大门口的方向,拔腿便要去追。 结果还没跨出一步,就被洪琛按住肩膀,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你松开我。”洪琛此刻的恨意不止对喻嘉时,对他的亲生大哥洪崖也是一样。 “就算我现在再讨厌他,他也是个在***期的omega,把他自己一个人丢在路上会出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冷酷无情吗?” 洪崖面色沉然,此刻不容置喙:“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回屋去。” 洪琛愤恨地看着洪崖,头一回没有对大哥的话唯命是从。他没有理会洪崖,反而抬手抓住洪崖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掰开。 可洪崖的手却宛若泰山般稳,仍洪琛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 “洪崖!”洪琛怒气爆发,破口大骂:“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二少带回屋去,锁着。”洪崖说道。 原本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从外面窜进几个保镖。冷酷无情地将洪琛从洪崖的手里接过,然后押到房间里。 一路上仍洪琛怎么挣扎怎么怒骂,都不动声色。 “洪总。”把医生送回去后刚回来的助理,此刻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我刚刚在庭院里见到喻嘉时,需要去追回来吗?” 洪崖闭上双眼,不远处是洪琛怒火冲天砸门的声音,眼下是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的助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给他带一支抑制剂,送他去医院,保护好他,别让他受伤。” 助理赶忙点点头,转头就要离开。 洪崖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他要是问,你就说是洪琛让你这么做的。” 洪崖话音刚一落,自己便先怔住了——自己说这么些话的意义何在? 连老板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心,金开又怎么会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当然也不敢妄加猜测。 “好的洪总,我这就去。” 点点头应下后,金开就快步跑了出去。一是怕耽搁得太久,喻嘉时跑不见,二是害怕自家老板又说什么,他这脆弱的心真的有些承受不起。 房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又像一片沉寂的海,充满压抑。就连被锁在屋里的洪琛也暂时放弃了抵抗,不再砸门。 屋外突然响起雨声,这几天的天气不算太好,总是雪里夹杂着雨。这对于宁城来说,很少见。 宁城是首都,地处北边,冬天理该又冷又干。 喻嘉时跑出去时身上穿得衣服并不多,连鞋也没有,他是光着脚跑出来的。此刻被雨雪一浇,便冷得打颤。 不过好歹这般的寒冷,能够帮它压制信期的信息素散发。 洪家兄弟住的地方是一处庄园式的别墅区里,喻嘉时非但找不着出去的路,反而迷路了。 他站在一个站台下避着雨,嘴唇被冻得苍白。 最痛苦的是空气中弥漫着的似有若无的别人遗留下的信息素,都成了他此刻痛苦的根源。 他抱着臂,指尖死死地扎在皮肉之上。企图用别处的疼痛来转移此刻的注意力。 不远处传来汽车驶动的声音,喻嘉时低下头,想将自己藏在双臂里。 不曾想那辆车缓缓地停在了他旁边,随后便传来一道熟悉,震惊中又带着惊疑的嗓音:“喻嘉时?” 喻嘉时昏昏然抬起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唐瑞宸。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你的鞋子呢?不对……你现在是不是……” 第26章 唐瑞宸 大雨倾盆,寒意凉入骨髓。 唐宅门前,一辆黑色的卡宴缓缓地开进停车房里。车子刚一停下,驾驶座里的人便匆忙赶了下来,打开后车座的车门,将里面的人扶了出来。 但因赤着脚的缘故,对方还未踏出车门,便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你别这么抱我。”喻嘉时沉声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仍在强撑着精神。 唐瑞宸厉声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 被对方这么一斥,喻嘉时只好识趣地闭了嘴,不再刺激对方。 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唐瑞宸的信息素也在蠢蠢欲动。 是Alpha被处在信期的omega散发的信息素不自觉勾出来的本能。 唐瑞宸抱着喻嘉时,匆匆忙忙地从停车房里的通道直接绕进客厅,他脚步又快又急,惊动了正在厨房里做晚饭的阿姨。 阿姨急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一抬眼就看见唐瑞宸抱着一个男生冲进客厅,那男生身上正散发着浓郁的信息素气息。 “唐先生?这,这是怎么了?” 唐先生可是一个大演员,怎会这般抱着一个信期的omega?万一叫那些人拍照散播去,那还得了? “快去拿一支抑制剂。”唐瑞宸未曾停顿,抱着喻嘉时三两步便踏上了楼梯。 “抑制剂?”看他这般着急,阿姨也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先生。家里只有Alpha的抑制剂,哪里有omega的抑制剂?” 唐瑞宸闻言脚步一顿,他转头看着阿姨说道:“你快帮我到外面的生活超市买几支。”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阿姨点点头,转头先回厨房将火关了,这才拿起伞赶出门。 唐瑞宸带着喻嘉时来到自己的房间里的浴室,而后小心将他放进浴缸。三两下打开热水开关,很快浴缸里便慢慢地放起水。 “衣服这些……你再自己脱吧。我让阿姨去买抑制剂了,你淋了雨,先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才是。我下去帮你煮一点姜汤。” 喻嘉时低着脑袋,诚恳地朝他道了一声:“谢谢。” 唐瑞宸不敢多留,哪怕他有很多话想问喻嘉时。 “没事,算上你救我的报答吧。”唐瑞宸笑了笑,说道:“我先出去了,你自己慢慢洗吧。” 喻嘉时应了一声,等到唐瑞宸离开浴室,他将自己沉入到逐渐放满水的浴缸里。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他疲倦的身躯,只有这一刻,喻嘉时才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 他忍不住掉眼泪,又恨得牙痒痒。怎么也想不通似的,他猛地从水里冒出来,随后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墙面。 唐瑞宸家浴室的墙面是大理石墙面,喻嘉时这一拳头上去,除了把自己的手砸得通红外,别的什么都没。 偏偏只有这样的疼,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助理金开已经开着车在小区里面绕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喻嘉时。这般寒冷的天气,他竟急出了一头汗。 这回去要怎么向他那喜怒无常的老板交代? 那个喻嘉时不会是已经离开这里了吧?他打车走了?不对啊,他空着手跑出去,哪来的钱? 况且一个在信期的omega,自己一个人在外边跑,这处境得有多危险啊。 此刻的金开不由自主地认为自己家的老板真有点不是东西…… 金开一边开着车,一边左右观察。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在哪个角落里看见喻嘉时。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不仅没有找到喻嘉时,还差点因为分心开车,撞到一个撑着伞,跑得急匆匆的阿姨。 得亏他反应快,刹车踩得及时。这才没有发生意外,不过也将那阿姨吓得够呛。 金开正准备下车给对方赔礼道歉——毕竟能在这个地方住的人,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结果还没等他下车,那阿姨又急匆匆地离开了。连句话都没留下。 一圈找完,实在是没有结果。金开只能打道回府,接受命运的安排。 也许老板会很在意那个年轻人,然后大发雷霆。也许老板就是个实在的渣男,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金开此刻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喻嘉时。这么些年来,围在老板身边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但处境这么惨的omega,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的样子,听说还是宁川大学的高材生。 万一回头他把老板告了怎么办?不过像他们这种读书人,好像都挺好面子的。 金开想了一路。 云海翻涌,乌压压的云似乎是被风吹散了。破碎的余晖照射于群峰中,衬得山峰间坐落的殿堂,宛如人间仙境一般纤尘不染。 喻嘉时看到一个人坐在大殿的阶梯上,那人一身素白衣袍,正随风翩翩。远远望去,瞧不见容颜。 唯独脖颈上一串暗红的绳索,在这素尘覆雪般的天地里,格外夺目。沾染着不属于他的色彩。 喻嘉时看见他抬手捂住嘴唇,血珠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似乎已到弥留之际。 他突然抬起头,眺望着远方的天地。 风吹雪过,这天地似乎只剩他一人。 孤寂。 正这时,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眉目,似初春未化的雪,明亮且柔和,又带几许凛冽的寒意。 喻嘉时探究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喻嘉时,目光好不温柔。 这人,分明与自己长了一副模样。 正这时,喻嘉时突然发现他的胸口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红色的兵器,穿心而过,流出的血液逐渐将他的素白的衣袍染红。 胸口变得好闷,逐渐也传来剧烈的疼痛,令人呼吸困难。喻嘉时腿一软,骤然间跪倒下去。 他伸手撑着地面,一滴又一滴殷红的血,落在雪面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艳丽的血梅。 “喻嘉时!” 喻嘉时浑身一颤,突然惊醒过来。他还泡在浴缸里,面前则是满脸焦急的唐瑞宸。 喻嘉时缓缓地吸了口空气,无力道:“我只是睡着了,别怕。” “你真的吓死我了。”唐瑞宸这才松了一口气。 喻嘉时还赤着身,唐瑞宸刚才是敲门敲了许久,见没有反应才匆忙闯进来。 因此紧张的气氛过后,便是随之而来的尴尬。 “这个是抑制剂。”唐瑞宸将抑制剂放在浴缸边上:“我去外面等你。” 话音一落,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喻嘉时连句谢都没来得及说。 唐瑞宸冲出浴室,坐回到自己的床上。他双手紧握,十指轻绞在一处。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温热的姜汤,正冒着热气。 那股好闻的味道正从浴室里缓缓蔓延,几乎将他的房间所占据。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反感。 唐瑞宸坐了五分钟不到,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喻嘉时裹着浴袍,从里面走出来。他已经用过抑制剂,已经舒服不少,身上的信息素也淡了下来。就是精神状态还很低迷。 他没有干净的衣服,所以只能用浴袍将自己裹严实。这浴袍是唐瑞宸的,对他来说稍显宽大。 “你好了?”唐瑞宸猛地站了起来,又急忙将桌上的姜汤端了起来:“你过来喝一点,不然这种天气很容易生病。” 喻嘉时也显得很无措,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并从唐瑞宸手里接过那碗姜汤,老实地喝了下去。 喝姜汤的这短短十几秒里,喻嘉时清醒过来的大脑已经做好接下来的打算。 “今天谢谢你,唐哥。”这还是喻嘉时第一次这么叫他,多少带上了一点尊重。 想起先前唐瑞宸偶尔会从微信上联系他,他总是爱搭不理的——当然,并非是针对唐瑞宸。 除了他的导师们,他对谁都这样。 但人家毕竟救了自己,这会儿想想,总归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语气放尊重些,总归没有问题。 “接下来就不麻烦你了,你可以借一套衣服和一点钱给我吗?等我回了学校就还你。” 唐瑞宸闻言一怔,失神问道:“什么?你这就要走了?” 喻嘉时点了点头:“毕竟你的身份特殊,我又是个omega,还在信期。万一传出去什么消息,对你影响不好。” 头一次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担忧这种问题,唐瑞宸觉得有些暖心,又有些哭笑不得。 暖的是喻嘉时会替他着想,哭笑不得是自己,想义无反顾地把他留下。 “外面还在雨夹雪,你现在走也不方便,等雨雪小些,我再送你回去。现在你先在这里休息,好不好?”唐瑞宸柔声说道。 “况且我对你为什么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这里,很好奇。你不知道自己的信期吗?这种时候还敢在外面乱跑,多危险?” 话说到最后,多少不由自主地带着些说教的意味。想想唐瑞宸也挺生气的,如果今天不是他恰好路过,喻嘉时该怎么办? 喻嘉时又垂下了脑袋,既是因为心虚不敢看向唐瑞宸,也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唐瑞宸救了他,这便是不能绕过的话题。但真话是肯定说不了的。 “我分化的晚,以前一直是Beta,直到高考结束,大概十六岁那年,才突然二次分化成Omega,所以导致信期很混乱,没有规律。”喻嘉时决定真假掺半的说,“这几天来一个,嗯朋友家讨论些学业上的事情,因为意见分歧,吵架了。我一时生气,就跑出来。” 后半部分说得其实挺心虚的,毕竟是乱编。喻嘉时说谎的经验不算丰富,总怕精明的人能够察觉出来什么。 就像现在,唐瑞宸听完他的话后却是一言不发。让喻嘉时有种已经露馅的错觉。 过了良久,唐瑞宸才缓缓开口:“信期乱这个,的确麻烦。去医院看过了吗?医生是怎么说的?” 喻嘉时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最先关心这个问题。 “没,没事。看过了,医生说将来与Alpha成婚后,情况会好转。” 这说得已经算委婉,当时医生的说法可简单直白多了——等你将来与Alpha结合,被标记后会慢慢好转。 第27章 特别 喻嘉时那会儿刚从Beta的世界步入到自己好像是个Omega的认知中,特别有一种世界崩坏的感觉。 唐瑞宸身为Alpha,自然知道喻嘉时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所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 房间里还在弥漫着淡淡的松枝味,带着沁人心脾的凉,隐隐约约还有些奶香,那好像是松枝焚烧过后的味道,细细一嗅,竟还有一股非常突兀的乌木焚香。 喻嘉时此刻坐在椅子上,湿漉漉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显得他格外乖巧。 “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唐瑞宸突然说道:“是什么味道?” 这可就把喻嘉时给问着了,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当初去做测试,测试员说他的信息素是复合型的,但主体的基调还是折断的松枝。 喻嘉时摇了摇头:“没有名称,医生说是复合型。” “怪不得这么特别。”唐瑞宸低声一笑:“我闻到过许多信息素的气味,也购买过许多名贵的信息素香水。却没有一个像你的这么好闻,在这样的雨雪天里,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让我感到异常安心。” 头次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信息素,喻嘉时都愣了。 想起先前室友叶飞还曾这么评价过他的信息素:“好闻,就是太佛系了,跟坐在寺庙里烧香礼佛一样,这样是无法勾起Alpha的兴趣和**的!” 唐瑞宸还在继续说:“如果你的信息素被制作成为信息素香水,我敢打赌会有很多人喜欢。” 喻嘉时这么个淡定的人,被唐瑞宸这一遭真情实感夸得耳根发烫,于是他问:“不会觉得像是在寺庙里焚香吗?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有。” “越是珍贵的东西,给人带来的感觉就越独特。”唐瑞宸微微一笑,问道:“时间也不早了,留下来吃个晚饭,晚点我再送你回去。” “还是不了吧,会打扰到你。”喻嘉时选择了拒绝。 “我发现你这个人好像只会说谢谢,或者是拒绝别人。你应该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但是这样其实不算太好,偶尔也要去依靠一下朋友,这样对方才会知道,那你是需要他的。” 又被这样子说教一通,明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唐瑞宸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可靠的大人,但那洪崖……喻嘉时忍不住颤了颤,就像个魔鬼。 “好,那就麻烦你了。” 在唐瑞宸家里吃了一顿晚饭,刚经历完那档子事,喻嘉时的心里始终都觉得像是有东西在压着他,让他完全喘不过气来。因此胃口也一般,潦草地吃了一两口便吃不下了。 唐瑞宸家里的那个阿姨对他似乎十分好奇,总在偷偷地打量他。毕竟她跟在唐瑞宸身边十几年,从未见过唐瑞宸会把Omega往家里领。 由此可见,这位能够跟他一起上桌吃饭的Omega有多么特殊。 阿姨见他吃得少,便也有些紧张。 “怎么吃得这么少,是我做的不好吃吗?”将盛进碗里汤放在喻嘉时面前,阿姨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做的很好。”喻嘉时接过汤碗,又道了句谢后继续说:“是我自己的问题,今天胃口不行。” “哦,那你要注意点身体才是。Omega信期的确比较辛苦。” “谢谢。”喻嘉时点头说道。 吃过晚饭,外边的雨雪也终于停下,唐瑞宸开车把他送回了学校。 车子就停在学校门口,唐瑞宸是大明星,自然不能轻易下车,否则非引起骚乱不可。 “我可能没办法送你进去了,我过两天再来看看你。你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可以及时给我打电话。”唐瑞宸说道。 喻嘉时正要开口,就被唐瑞宸给打断了:“不要说谢谢。” 于是他顿时语塞,嘴唇微微一动,什么都没说。 唐瑞宸笑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想这么说,你换一句吧,换成我知道了,理直气壮一点。” 喻嘉时犹豫片刻,随后缓缓地叹息一声道:“好,我知道了。” 随后他下了车,跟唐瑞宸道声再见,便回学校去了。而唐瑞宸也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开车离开。 喻嘉时的手机不知丢哪儿了,这几天算得上是失联的状态。回到宿舍,却发现一个人都不在。 于是他又折回到宿管那边,跟宿管借了电话,给她小姨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喻嘉时率先出声:“喂,小姨。是我,嘉时。” 电话那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生气道:“阿星?喻嘉时?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打电话都没接一个,发消息也不回!” “抱歉小姨。”喻嘉时道歉:“我手机丢了,这几天又一直忙着写论文。所以忘了跟你说。” 大概是听出了喻嘉时声音中的疲惫,小姨的凶劲很快就散了。剩下的就只是担心:“你没事吧?最近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听你声音虚成这样。” “没有,就是太累了。” “那你得好好休息才是,什么时候放寒假?”小姨又问道。 “也快了,就这两个星期。” “到时候回来,我多给你煲点汤喝,补一补。总之你没事,小姨就放心了。今晚早点休息啊!”小姨说着,已经匆匆要赶着挂电话了。 喻嘉时分明听见电话那旁有人约她打麻将的声音:“行,你多休息,别总顾着打麻将。” “知道啦知道啦,还轮的上你教训我呀?挂啦挂啦。” 挂掉电话后,喻嘉时心里那份郁结多少散掉了些。 正要将手机还回去时,他又记起一件事来。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么多天,博物院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 想不起那边联系人的电话,喻嘉时绝望地闭了闭眼。对于他而言,失信比什么都要难受。 “小伙子,你怎么了?”宿管阿姨看了他一眼:“你这个脸色苍白得很,要注意身体呀。” 喻嘉时把手机还给她,道了声谢后便回到宿舍。本来好好的生活,硬是被扰乱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后悔得很,当时若是不过去的话,兴许就不会出这些事了。人心叵测,为什么要相信刘向春? 回到宿舍,喻嘉时灯也不开,直接一头扎上了床。也不知为何,打完那支抑制剂后,他就开始觉得脱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期被洪崖折磨了一半后才用药物压下去。 喻嘉时躺上床不久,很快便睡着了。隐隐约约中,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舍友回来了。他本想起来看看,但怎么着都睁不开眼。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倒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往下扫了一眼,发现舒慈就坐在下面玩着手机。外头天已经大亮。 “老四?”喻嘉时出声叫道,他睡了挺久,这一声出来还有点哑。 舒慈闻声一震,放下手机抬头望向喻嘉时的床铺:“我去,你醒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喻嘉时的床上爬:“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联系都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你又自己跑出去旅游了呢。” 喻嘉时伸手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但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但一时脑乱,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好。 “嘉时?”舒慈看着发呆的喻嘉时,心里隐隐觉得担心,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啊,你没事吧?” “没事。”喻嘉时抓着他的手拿了下来,面不改色道:“我有个朋友来找我,我带他玩了两天。但是把手机弄丢了。” “真的?”舒慈将信将疑地看着喻嘉时,突然间就凑近了他,对着他深深一嗅。 喻嘉时紧张至极,匆忙抬手隔开舒慈,皱眉道:“你干嘛?” “你的朋友是个Alpha吧?”舒慈双眼微眯,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这两天信期到了吧?我闻到你身上的Alpha信息素了,好重的焚香味,和你的信息素太搭了。不仔细闻还以为就是你自己的。” 喻嘉时喉结微滚,突然有点紧张。果然Omega会对信息素格外敏感,竟然真的叫舒慈闻出来了,怎么办? 舒慈分析了一大堆,最后下了结论:“嘉时,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喻嘉时一愣。倒也是,就舒慈这种小天真,大概率是不会想到那边去的。 “没有。”他索性扯了扯被子,闷头又躺下,胡诌道:“我们都喝醉了。” 言尽于此,是个正常的成年人应该都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说成你情我愿,也就不那么丢人。 “你说!什么?”舒慈抢他被子,不可置信道:“他不想负责任吗?多少人想追你都追不到,你这个朋友是谁?我非要找他好好理论不可!” 喻嘉时被他的激动弄得哭笑不得,一边觉得有些无奈,一边也觉得挺暖心。毕竟对方的确是在关心他。 “有什么可负责的,我又不需要,就是睡了一觉而已。”喻嘉时说得是好像很无所谓,但事实上说到最后,他想起洪崖那张欠揍的脸,就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舒慈被他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眨了眨眼睛道:“嘉时,这句话我差点以为是老大说出来的。”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舒慈笑了笑:“我觉得你应该是我们四个里最纯情的那个,毕竟你从来没谈过恋爱。” “谈不谈恋爱和纯不纯情没关系,你别烦我,我再睡会儿。” 喻嘉时的话里难得有了点不耐烦,舒慈也不敢再打搅他。他总感觉喻嘉时这会儿可能就是嘴硬,指不定心里有多难受。 “你别告诉他俩。”喻嘉时又添了一句。 否则就老大和老二那嗅觉,他估计没办法瞒住这两只老狐狸的。 “知道了。你饿不饿呀?我去食堂给你带点饭?” “不用,没什么胃口。” 舒慈叹了口气,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妈呀,那么好的喻嘉时竟然被渣了。 第28章 画 喻嘉时一连在宿舍里待了好几天,恰好也赶上期末。宿舍里其他在外实习的人基本都回来了,四个人都待在宿舍里备考。 舒慈没敢告诉他们俩,反倒跟着喻嘉时一起糊弄了两句,才没被他们俩察觉出真相。 考试周一过,再将论文交上。他们该回家的回家,该出门玩的也都出门玩去了。喻嘉时在宿舍里待了将近两周的时间,一直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舒慈还在收拾行李,见喻嘉时还躺在床上。便走了过去,伸手敲了敲他的床:“嘉时,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床上的喻嘉时沉默片刻,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闷声应答:“过几天。” 舒慈重重地叹了口气,旋即又爬上了喻嘉时的床,作势就要将他从床上拽起来:“你别躺啦,快起来!我带你去咱们学校前两天刚开的第二艺术博物馆看一看,再出门转转。一直这么躺着是会出毛病的呀!” 喻嘉时被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舒慈说得也没错,自打唐瑞宸把他送回来,除了考试他就没迈出过宿舍门一步。 当时跟舒慈说得那么大气,结果整天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要作给谁看。那罪魁祸首又不会知道错。 “行,出去走走。” 喻嘉时这话应下,舒慈的眼睛都亮了:“好好好,快起来换个衣服。我带你去逛逛,一会儿再请你去外面吃饭。” 简单地洗漱过后,喻嘉时换上衣服,跟舒慈一起出门。 正是冷的时候,外头的雪早不知道下过几遭了,到处都裹着层雪白。红墙绿瓦白雪,仿佛梦回上个世纪。 虽说往年来打卡的人数不少,却也没有今天的这么多。 “怎么这么多人?”喻嘉时打量着从身边路过的人,看起来也不像学生:“又有剧组来拍戏?” 舒慈点头一笑,挽着喻嘉时的手臂说道:“对呀!你这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最近有一部民国时期的剧在咱们学校拍,还跟咱们的校史有关。加上咱们校区刚开门的第二艺术博物馆,有很多人受邀前来参观呢。” “这样。”喻嘉时漫不经意地应声道。 喻嘉时到底是挺高一小伙子,两人这般在路上走着,咋一看还挺像一对小情侣。引得路人频频回头,但基本视线都在打量着喻嘉时。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连帽针织衫,下身则是灰色的灯芯绒裤。外罩一件日系的风衣,将腿拔得更长。脖颈上挂着黑色的围巾,衬得他肤色雪白。像个学生,又像个不食烟火的谪仙。 “我听说咱们这个第二艺术博物馆,是一个知名校友全权投资建起来的。”舒慈自顾自地跟喻嘉时分享着趣事:“那人可厉害了,在咱们学校的硕博连读呢。有些有钱人考不上咱们国内的好学校,就花钱到国外镀金,这个可是真材实料。又有钱,又有才华。” “长得不帅吧。”喻嘉时接话道。 舒慈闻言,忍不住一笑:“我听说咱们学校的学生干部见过他,长得可帅了。是个Alpha,三十来岁的样子,简直就是成熟帅气的代名词。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Omega配得上他。” “叫什么名字?”喻嘉时问道。 “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诶。我都是听其他人说的,他们说得神秘兮兮的,当时听得兴起,也没有细问。” 这样说着,两人已经走到第二艺术博物馆的门口。 舒慈的八卦说得兴起:“哦对了,我想起他们说第一展厅里有一副他的画,二十岁的时候画的。名字叫做山中梦,是一个巨幅画,画得非常好看。我真是太好奇了,我们先去看这个吧!” 被他这一路念叨得也提起了兴趣,又有钱,又有才华,长得帅,还能画巨幅画。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于是喻嘉时点头应声说:“行,走吧。看看去。” 舒慈开心地抓着喻嘉时的手,拽着他直往第一展厅去。 此刻在博物馆里参观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讲解员在带队。两人根据指路的路标来到了第一展厅。 第一展厅里展出的艺术品全都是画,有古今中外著名画家的经典。甚至也有他们学校许多混出名堂来的前人的画。 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是那副巨幅画,因为它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很难想象作者在画这幅画时,得有着什么样的信念感。 两人缓缓走到巨幅画下,抬首打量起这幅画来。然而,在见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怔住了。 这是一幅古人画像,画里的人在雪山之上回首,他穿着一袭雪白袍服,一尘不染,连风雪都不舍得在他身侧留下痕迹。乌黑长发形似绸缎,高束脑后,正随风扬起。将他的面容衬得亦幻亦真。 他分明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那双浅色的眼眸里却透出温柔的神色来。眼底的光又像星野。叫人心痒难耐,又不敢随意亵渎。美得令人心颤。 喻嘉时看愣了,他想起自己总是做的那个梦。从他懂事起,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的噩梦。 舒慈颤抖地抬起手,他用手指描绘着画中的人像——长得是那么像他死去的偶像卫意。可是,也仅仅是相似罢了。 舒慈僵硬地回过头,看着身边地喻嘉时。这幅画里的人和喻嘉时,从面容到表情到神态,简直如出一辙。 如果说卫意和画里的人长得很像。那么喻嘉时,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这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舒慈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喻嘉时还在对着画里的人发呆时,舒慈已经将目光移到了这幅画的落款处——洪崖,2011年5月20日。 洪崖,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还有这个时间,这可是十年前的画......十年前喻嘉时才是个9岁的小屁孩,他长这样吗?天,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我的天,这长得好像。” 正在两人陷入在各自的心绪之中时,展厅中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异样。三三两两地聚到这幅画前,在画和喻嘉时之间不停挪动着目光。 “这是同一个人吧?” “可这是十年前的画欸,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吧?” 今天的阳光正好,落在展厅的琉璃窗上,折射出奇幻的光芒。恰好洒在画前的男生身上,镶上一层夺目的色彩。美得让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更有甚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直接拿出手机,对着喻嘉时和画来回录像,来回狂拍。 “我去。”舒慈低声骂了一句,赶忙拽着仍在发愣的喻嘉时。捂着他的脸就往外跑。 “欸别走呀,还没拍好呢!” “展厅内保持安静,请勿喧哗。” 舒慈逃命似地带着喻嘉时离开第一展厅,找了个人少地展厅便往里窜。还不时打量身后,生怕有人跟上来拍。 “我今天总算知道那些大明星的感觉了。”舒慈松了口气说道。 喻嘉时不知还在思索着什么,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更丝毫未查刚刚被偷拍的事情。 舒慈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嘉时?嘉时。你想什么呢?快醒醒!” 逐渐回过神,喻嘉时被他晃得有点晕。抬掌止住了他的动作:“别晃,再晃真晕了。” “我的天啊,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令人震惊的事情。”舒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声音在喻嘉时的目光中渐渐低了下去。 喻嘉时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应声:“嗯。” “你那么着急拽我出来做什么?” 舒慈压着声音说道:“你看得太入神了,刚刚都一堆人拿着手机怼着你拍和录像了!话说...你有没有发现,那幅画里的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话一说完,舒慈便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喻嘉时一眼。他知道喻嘉时最讨厌别人说他跟谁谁谁长得很像这种话。 但是这一回,喻嘉时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点头便说:“的确,但出来得太赶,忘了看作者的名字。” 这一遭,搞得舒慈也没心思逛下去了。他总觉得那个人的名字特别耳熟,但就是一下子记不起来。他得赶紧查一查。 “走走走,咱们先出去。找个吃饭的地方坐下,我再跟你说慢慢说。” 两人去了校外偶尔去的一家私厨餐厅,环境很清净,菜品的味道也很不错,就是价格不低。一般只有喻嘉时请客的时候,他们才会到这里来。 进门的时候,喻嘉时还下意识挑了挑眉,询问道:“你真要请我吃这个?” “哎呀,我一年能请你几次。每次出来都是你请我们吃,偶尔请一次也没所谓的。快点,先找个地方坐好。” 两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径直朝他们常坐的位置走去。点好菜,服务生前脚一走,舒慈就凑到喻嘉时的身边。 刚刚来的路上,他已经在网上查找了关于洪崖的资料。到底是很出名的人,百科上甚至还有专门的介绍。看完那些介绍,舒慈就已经恍然大悟。 “刚刚你发愣的时候,我看了下面的落款。你猜是谁?”到了这会儿,他还要卖个关子。 “废话少说。”喻嘉时毫不留情打断。 见这一招在喻嘉时这里行不通,舒慈很干脆的开始说:“洪崖,洪崖你知道吧?华禧集团的现任CEO,也就是卫意的男朋友。” 说到这里,舒慈苦笑了一声:“只不过卫意已经不在了。” 殊不知喻嘉时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已经怔住了。 洪崖? 怎么会是他? 这幅画竟然是他画的? 与此同时。微博上骤然出现了一个热搜#当画照进现实绝美#,正以每秒一万点击的速度向上攀爬,直到最顶端。 那条热搜里面,是一个拍摄技术堪称菜鸟的视频,饶是如此,依然无法磨平那视频中画面带来的冲击感。 一个男生站在一幅巨画前。画中人与这个男生,除去服装的不同,不论是长相,还是神情和姿态,几乎如出一辙。 第29章 免单 如果只是和画里的人长得像,还不足以引起这般的轩然大波。能够引起轩然大波的,更多是因为这幅画本身。 这是一幅十年前的画,画的作者还是华禧现任CEO,洪崖大学时期所作的画。曾经接受采访时,有人问过他这幅画的涵义。 他说他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在雪山上回首等他,有一天半夜忽然醒来,情难自禁,便画下来了。 很多人曾经笑评,华禧集团的大少画的是他的梦中情人,兴许哪一天就能在某个地方相遇了。 三年后,娱乐圈里异军突起一个名叫卫意的年轻人。恰好,他的长相与这幅画中的男主十分相似。 果不其然,不久后,华禧开始赞助这个年轻人,一路捧着他。让他不过三十岁就已经拿到了影帝的头衔。 虽然他们从未正式公布过,但不知有多少记者曾经偷拍到洪崖和卫意在一起的照片。甚至这在娱乐圈内,都不是一个秘密。 多少人津津乐道,卫意就是洪崖所寻找的梦中人。 可谁也没想到,在七年后的今天。这幅画又以另外的姿态重回到众人的眼前。 与这幅画挂钩的主人公,不是死去的卫意,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 多少人点赞转发评论,像是在看一场盛大的热闹。 “我的天呀!这已经不能说是像了。这根本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同一个人呀!” “现在整容科技强大,也许脸会骗人,但你们看他的目光,看他的表情,看他的姿态!这些根本骗不了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出神地盯着画看的样子?完全是一种震撼的感觉。” “他应该也还是个学生吧?这画是洪总十年前画的,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屁孩呢。” “我已经脑补出十万字的前世今生了!” 有人津津乐道,就有人对这个热搜心怀不满。而其中大多数,基本都是已故的卫意的粉丝。 这幅画原本是洪崖和卫意之间的一个因果,毕竟那时他们都认为,卫意就是华禧CEO要找寻的梦中人。如今哪里能忍受一个和卫意长得这么像的人出来碰瓷? 因此骂声也接连不断。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要来吃这种人血馒头,有意思吗?” “我看这个人很面熟,去年有一个很火的收租视频不就是他吗?当时还一堆人说他和卫意长得很像的。卫意才走多久啊?资本就想捧一个替代品出来了是吗?要不要脸啊!” “哪里像了?什么表情姿态?有卫意的万分之一?人都已经不在了,能不能放过他啊?” 不论是吃瓜还是骂声,此刻的网络几乎被搅得天翻地覆。而身为风暴中心的喻嘉时,正坐在餐厅里,安静地吃着晚饭。 虽然他有点吃不下。 毕竟听完舒慈说的那些事情,他这会儿千头万绪,根本食不知味。 “卫意不是你的偶像吗?”喻嘉时掀眸看了他一眼。 “嗯?”舒慈状况外地抬起头:“是呀,怎么了?” “既然画是洪崖和你偶像之间的缘分,那怎么你把它算到我头上?”喻嘉时慢吞吞说道。 其实他说的还比较委婉,真要直白一点的话。大概问的就是——那我岂不是你偶像和洪崖之间的第三者了吗? 他这会儿更不敢告诉舒慈,他其实已经和洪崖发生了不可挽回的关系了。 “偶像是偶像,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况且刚刚我和你一起在那幅画前,我那一瞬间的感受多震撼,你可能不知道。”舒慈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喻嘉时:“实话实说,卫意和那画里的人长得十分相似,但你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喻嘉时忍不住沉沉叹息一声。其实他心里最疑惑的是,为什么洪崖会画出这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 他是不是认识这个人?或者说...他也经常梦见这个人? 可惜,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知道了。毕竟他和洪崖,除了那次意外,应该是一辈子都不用再见的好。 这边喻嘉时刚想完,餐厅的门口便走进来几个人。领头的男人长得极高,起码有一米九往上,面上不苟言笑,气势逼人。 喻嘉时面向着门口的方向,那一瞬间,就在那几个人当中瞬间锁定了对方。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心思去关注他们几人分别有谁。 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前腿刚想着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下一刻就见到了。这得是什么样孽缘才能背到这种程度? “嘉时,你怎么了?”舒慈见状,急忙担忧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冰水喝多了。胃有点抽抽,我歇一下,你别管我。”喻嘉时低声说道。 舒慈放下筷子,伸手去摸喻嘉时的手背:“你的手好冰,是不是疼得很厉害?要不咱们去医院?” “不。”现在谁敢动弹,喻嘉时当然拒绝:“我不想动,我趴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见他这般,舒慈的眉心都紧紧地皱到了一起,满面担忧。旋即,他抬起手,朝服务生叫道:“你好,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 舒慈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安静典雅的餐厅里却足够显耳。连走路目不斜视的洪崖,都侧首打量了一眼那张桌子。 “几位这边请,包间就在里面。” 身前应侍生出声很快引回洪崖的注意力,他收回目光,转过拐角。他今天受邀来此,谈一桩影视生意。 “莫名其妙。”洪崖心想——刚刚那一瞬间,他的信息素莫名其妙地有些躁动。 舒慈喊的那一声,差点让喻嘉时躲到桌子底下去。不过幸好,对方并没注意到他,过了好一会儿,喻嘉时才偷偷地抬头扫了一眼门口。人已经不在。 喻嘉时长长地松了口气,在舒慈从服务生手里接水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起来。 “来嘉时,喝一......”舒慈小心翼翼地端着温水,扭头看向喻嘉时,结果对方已经坐了起来,哪里看得到半分胃疼的影子:“你?没事了?” “没事了。”喻嘉时的假话,那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 舒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会这么快。不过既然对方没事了,那就好。 “你这毛病一定是因为最近不好好吃饭导致的。”舒慈正嘟嘴抱怨着,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喻嘉时瞟了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是他们系一个学长。也是舒慈的对象,他们这个月才刚在一起,正是浓情蜜意时。 见喻嘉时打量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舒慈急忙将手机抓进手里,然后面颊绯红地接了起来。 然而电话接起来三秒不到,舒慈脸上的红晕骤然消散,随之漫上的是惊恐,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喻嘉时听见舒慈的嗓音,当即也抬起头来。 “好,我知道了。”舒慈深吸了一口气,正在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谢谢!我马上就到。” 看来是有要紧事,喻嘉时想。 挂了电话后,舒慈脸上的着急又漫了上来:“嘉时,他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医生。对不起嘉时,我可能要先过去了!” 舒慈急得眼眶都红了。 “没事,你去吧。”喻嘉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舒慈又说道:“嘉时,真的对不起,今天明明是我约你出来吃饭的。” “意外不是谁都能事先预料到的。”喻嘉时说道:“你快去吧。” 舒慈展开双臂,拥了喻嘉时一下:“我后面一定再请回来!你一会儿回学校的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啊!” “嗯。”喻嘉时点了点头,随后目送着舒慈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餐厅。最后跟泄了气的球似的,往椅背上倚靠。 正好他也有点吃不下去,直接回学校去算了。 喻嘉时叫来服务生,准备结账。结果却突然听到从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嘉时?” 他怎么不知道这家餐厅已经变成宁城名流聚集地了?拉黑,以后再也不来了。 回过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唐瑞宸。 “果然是你。”唐瑞宸笑容优雅,又转头看向服务生:“这单免账了,以后这位喻先生来店里吃饭,一律免单。” 免帐?什么意思?唐瑞宸是这家店的老板?喻嘉时还没回过神,拿着账单过来的服务生已经应下了:“好的,老板。” 妈的,还真是。喻嘉时忍不住心道,他都来好几次了,竟然今天才知道。 随后立即摆手道:“不,这不行。吃饭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唐瑞宸闻言一愣,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后又轻轻扬笑:“那这顿就当是我请你的——你是自己来的?” 小服务生哪里敢忤逆老板的意思,只偷偷打量了喻嘉时一眼,当即拿着账单走了。 “和朋友,他有急事。先走了。”喻嘉时老实回答道。 “经常来店里吗?”唐瑞宸在他面前坐下,有人来撤下桌上的剩餐。顺便换上了喻嘉时压根没点的精致的饭后甜品。 “偶尔,来过几次。”一看到唐瑞宸,喻嘉时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糗样,显得有些不自在。 “我很少来店里。今天有桩生意要谈才过来,没想到就遇见了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唐瑞宸提壶,给喻嘉时倒了一杯红茶。 “对。”喻嘉时点头应声道,又琢磨他的话。 谈生意?该不会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洪崖,也是为了谈生意吧?难不成,他俩谈的还是同一桩生意? 也不知道洪崖什么时候出来,要不还是赶紧走吧。万一撞上了,不好。 喻嘉时又问:“那你怎么不过去?” 唐瑞宸似乎察觉到喻嘉时的紧张和不自在,听到喻嘉时近乎赶客般的询问,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还真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这么不想跟他待在一起的人。于是唐瑞宸起了点逗他的念头。 “没办法,一见到你,就走不动道了。” 第30章 手机 唐瑞宸的嗓音足够真诚,温柔而低沉,又带着一点调戏的笑意。他撑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目光一直牢牢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句话说得够直白,震得喻嘉时连话都说不出来,耳根子不由得发烫。只能尴尬一笑。 知道喻嘉时不会回应自己,唐瑞宸虽然有点失落,但是看到他耳垂上的红意,也算有了点满足感。 于是他又接着道:“那作为请你吃饭的交换,我有一个小条件。” “是什么?”喻嘉时问道。 唐瑞宸轻轻一笑,像是在引导猎物坠入陷阱一般:“你先说你答不答应。” 幸好喻嘉时并不是那种容易被美色和好听的声音冲昏头脑的人,他先沉默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谨慎问道:“你要先告诉我是什么。” 唐瑞宸饶有兴趣地看着喻嘉时那警惕的小目光。 “不是坏事。” “那你也得先说。” “那好吧。”唐瑞宸叹息一声,倒是一点都不藏着自己的受伤和难过:“就是想邀请你陪我看个电影。” 一副不会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满足我吧的神情,让喻嘉时忍不住挑了挑眉尾。 妥协问道:“什么时候?” 唐瑞宸微微一笑:“现在。” “现在?”喻嘉时难以置信,这未免也太赶了。 “我的餐厅旁边,还有一家私人影院。” 话音刚落,唐瑞宸便站了起来,他走到喻嘉时面前。相当绅士地朝他伸出手:“我能够拥有这个荣幸吗?” 此刻在餐厅里正在用餐的客人,都好奇地转头来看。甚至还有人认出了唐瑞宸,惊呼着拿出了手机来。 这让喻嘉时哪里还有拒绝的空间,再则,这人可是个影帝,在公开场合对他这样,就不怕遭受非议吗?这让他的粉丝这么想? 反正喻嘉时替他怕得要命,眼看着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就要对着他们这边拍。 喻嘉时赶忙站起来——他没有去握唐瑞宸的手,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臂。带他低头逃离了“犯罪现场”。 离开餐厅后,还不忘拿出一个干净的口罩帮他遮住脸。 唐瑞宸显得很意外,却也乖乖低下头,任喻嘉时帮他戴上口罩,遮住了那张英气成熟的脸。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唐瑞宸问,眉眼处沾染着淡淡的笑意。 “不是。”喻嘉时收回手,插进风衣的兜里:“我只是在担心我自己——被影帝在公共场合如此正式邀请,却不为所动,简直不知死活。” 唐瑞宸笑出了声,不由分说抓住了喻嘉时的手,带着他往旁边的私人影院去:“既然都已经出来了,我就当作是你同意了我的邀请。” 他抓得太紧,喻嘉时一时间没能挣脱出来。被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只能迈步跟上他。 唐瑞宸请他看的电影,正是他曾经以群演身份参与拍摄的那一部,影片名称叫做《风华》。 本来去年年底就该上映的片子,因为卫意亡故的原因,一直拖到了现在才上映。 喻嘉时只参与了电影后半部分的拍摄,而且大都没有露脸的机会。 前半段他认真地看剧情,后半段的雨林戏才有意识地去注意自己。虽然没有露脸,但喻嘉时能够明显注意到,很多动作其实都是他在完成。 在偶尔一闪而过的镜头里,他也能看见自己的脸。只是因为他和卫意的长相过于相似,所以并没有被剪掉。 而且当初他与导演所争执的那些史学细节,最终也被更改了。 电影结束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喻嘉时忍不住感叹拍得真好,尤其是唐瑞宸在剧中所饰演的男主角之一,性格比较孤僻。 与唐瑞宸现实生活中的性格相差甚远,几乎两种相反的人格,但他仍旧完美地将角色饰演了出来。由此可以看出他的专业素质何其之高。 “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唐瑞宸问道。 两人走出影院,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在墨色的夜空之下,洋洋洒洒,显得格外梦幻。 “挺好的,我不会点评电影,但的确很好看。”喻嘉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夜深,还下起雪。他原本打算和舒慈吃完饭就回去,所以也没穿太厚的衣服出来,结果没想到一连串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会儿从温暖的影院里走出来,只觉得有点冷。 “嗯。后半段由你担任武替的那个部分,格外精彩。动作很好看。”唐瑞宸上前一步,停在喻嘉时面前。 被拦住去路的喻嘉时只能停下脚步,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我只是付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努力,你应该夸夸你自己。” 唐瑞宸眉眼带笑意,将自己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取了下来,然后套到喻嘉时的脖颈上,和他那条黑色的围巾系在一起,围了一圈又一圈,动作仔细又认真。 喻嘉时被他的动作与深沉的眸光弄得耳根子发烫,于是低头将半张脸埋进了围巾里。 “夸我的人已经足够够多了,但是还没有人夸过你。我得做第一个夸你的人。现在降温得厉害,我送你回去。”唐瑞宸说着,根本不给喻嘉时拒绝的机会,转头便走:“我的车在附近停车场,我现在去取,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没有拒绝的余地,眼看着唐瑞宸快步走远,喻嘉时只能站在原地等他。 影院旁边的餐厅已经熄灯,想来是已经关门。喻嘉时想起遇见洪崖的那一面,对方应该早就离开了吧,幸好没跟他撞上。 还有唐瑞宸,碰见的时候明明说要去谈生意,结果抓着他就来看了两个小时的电影。 跟喻嘉时猜想的一样,洪崖和唐瑞宸今天要谈的生意是同一桩,但他二人分别是不同的投资方。 而唐瑞宸不仅是投资人,还会在里面饰演一个角色,但不是主角,是一个戏份较重的反派。 饰演主角的是他公司里的一个当红小生,唐瑞宸此举,既算是前辈提拔后辈,也算是老板给旗下艺人资源。 唐瑞宸虽然没有出场,但其实也有专门负责公司投资方向的专人到了。唐瑞宸过去顶多算个排面,如果没遇见喻嘉时,他可能会去坐一会儿。 就像洪崖一样,他也仅仅是去露了个面。坐下连半小时不到便离开了,当时跟着片方过去的还有一个小演员。 是个不大的男生,十**岁的模样,模样生得非常清纯。若是往哪个学校里放,该是个校草级别的。名字叫邱溪。 洪崖混惯了现世的名利场,知道片方是在往他身边塞人。卫意在世时,这种事情就不胜其数。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对方年纪虽小,但心机手段倒是很高。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让洪崖注意到他两次。 能说会道,左右逢源。会讨人欢喜。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性格为何会相差这么大?那时洪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冷淡与抗拒的眉眼。 那次他逃走消失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洪崖找过他,甚至找回了学校。后来知道他已经安全回校,便不再提及这件事。 就连他的助理金开都不知道,原来看似不在意喻嘉时死活的老板,会背着他偷偷去找喻嘉时。 唐瑞宸今晚没来,如果今晚唐瑞宸也来了,那么这个小演员的目标该是唐瑞宸,而不是洪崖。 华禧虽也偶有影视投资,更多的还是在金融,地产和日化等行业偏重。是个横跨多个行业的大财阀。 当初之所以会涉猎影视,自然是为了捧卫意。 但唐瑞宸和他的观星娱乐,才是这影视娱乐行业里真正的龙头。 对于邱溪而言,今晚是他为数不多的大机会。到场的两个老总,不论爬上哪一个人的床,都能让他在娱乐圈的地位更上一层。 可惜唐瑞宸没来,而洪崖坐了半个小时不到便要走。他几乎挪用自己半生的学识来挑动洪崖的兴趣——他打听过,洪崖毕业于宁川大学,博士学历。 对有真才实学的人更感兴趣。 洪崖起身要离开时,他偷偷将对方对方遗忘在桌面上的手机收了起来。并且起身朝他说道:“洪先生,听说您是宁川大学金融系毕业,我目前也是大学在读,对这个方面颇感兴趣。有机会可以去拜访您吗?” 洪崖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幽深的黑眸里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像一潭深水,有着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魔力一般。 “可以。”洪崖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包间。 路过大堂时。洪崖还特意扫了眼一个座位,只是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稍稍蹙起眉头,觉得莫名不悦。甚至彻底忘了自己的手机。 因此,在一个半小时后的现在。金开把他送回餐厅,就是为了来拿手机。 “老板,好像关门了。”金开从车窗里探头探脑地去看紧闭的店门:“我明天再来问问吧,唉都怪我粗心,竟然忘了帮您拿手机。” 洪崖只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安静站在餐厅门口的男生,邱溪。 “手机在他那儿。”洪崖说道。 “什么?谁?在哪?”金开闻言四处打量,好半天才瞧见那站在门口发抖的男生:“呀,这不是刚刚吃饭时的那个小明星吗?” 金开立即打开车门,颠颠地跑过去和对方说话。 洪崖收回目光,略微闭上。过了一会儿,他似有所感,又心不在焉地睁开眼。 目光落在了一家私人影院门口。那儿也站着一个男生,对方身姿挺拔,一身素色的衣裳几乎快要溶进这漫天的大雪中。 兴许是因为太冷,他的半张脸都埋进了黑色的围巾里,只剩一双干净又冷淡的眉眼裸露在外。 在路灯的映照之下,那裸露的半截肌肤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洪崖甚至恶劣的想到了那时,他冷淡的眉眼里被屈辱与怒火充斥时的模样。 摄人心魂。 这样的认知让洪崖忍不住喉结微滚。